《权谋天下》 第一章 重生侯府 幽深的夜,电光雷鸣,北风肆虐。 城郊乱坟岗,几个大汉死死扣着苏欢,逼她下跪。 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看着站在前方的华服贵妇,声音喑哑干涩: “只要你放过我的孩子……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贵妇轻笑了一声,没说话,涂着丹寇的手指缓缓摸着婴儿柔嫩的脸颊。 苏欢紧紧盯着她的手,心弦紧绷。 那尖利的指甲划过孩子的脸颊,仿佛下一瞬就会见血。 贵妇抬眼看她,缓步走到她跟前,半蹲下身,盯着她的眼睛,淬着阴毒:“要我放过这孩子,可以啊……” 接着嘴角含着冷笑:“用你的命换,肯吗?” 苏欢浑身震颤,瞪着贵妇:“你以为我会天真的相信,只要我死,你就会放过我的孩子吗?” 贵妇嘲弄:“你大可不信。” 然后将孩子缓缓抬起来,就要摔向地上! “不!不要!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苏欢瞠目欲裂,尖声道:“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你放过我的孩子……你放过他……” 喊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一滴一滴的泪珠滴下,散落不见。 她知道,苏慕倾向来手段狠辣,斩草除根,不可能会好心留下她的孩子。 但是,司马曜应该已经察觉到不对,在赶来的路上了。 她现在死,还能为孩子争取时间,她的孩子还有活的机会! 苏欢满脸泪水,看向哇哇大哭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 娘没办法看着你长大了,对不起…… 你爹会保护你的,你要好好的…… 闻言,苏慕倾把孩子放下,指着旁边的棺椁道:“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做的,毕竟你要在里面度过你最后一段人生,看看,喜欢吗?” 苏欢闭上眼——苏慕倾这是要活埋了她! 见她半晌没动,苏慕倾冷笑起来:“我的耐心有限,立刻,马上,爬进去!否则我可不知道会不会改变主意!” 知道没法再拖了,苏欢紧咬牙关,最后看了一眼孩子,撑着双手爬向了棺椁。 婴儿哭声未停,在这戚戚冷夜回响。 等苏欢进棺之后,苏慕倾突然给下人使了个颜色,几个大汉便拿着巨钉向棺椁走去,两人直接按住了躺在棺椁里的苏欢。 “你们要做什么……啊!” 她双脚被直接钉在了棺椁里! 鲜血四溅,骨裂声和敲击声在黑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双腿被钉死,苏欢汗如雨下,脸色惨白,痛的死去活来。 苏慕倾很是满意,凑近了欣赏她的这份模样,慢慢启唇说道:“苏欢,你是不是觉得司马曜能救孩子?” 苏欢没吭声,干脆闭上了眼睛。 随即,犹如地狱般的声音传来:“那你知道吗,司马曜,已经,死,了。” 浑身的血液瞬间变冷,苏欢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声音破碎:“不……不可……不可能……” 苏慕倾满意极了苏欢现在的表情,继续道: “为了换你和孩子啊,他交出了兵权。” “万箭穿心啊!这就是他的下场!” 字字珠心,苏欢闻言瞪大眼睛,泪水滴落,绝望湮没她的身心,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恨意迸发到极致。 恶魔还在,折磨还没有结束。 苏慕倾轻声问:“你说,没了双亲的婴儿还能活下去吗?” 苏欢开始剧烈挣扎,不顾双腿的疼痛想要起身,声音嘶哑:“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贵妇看着苏欢挣扎微弱下去,气息微弱下去,眉眼狠戾,还不够! “我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苏欢,你早该死了!” 说完,将手中哭泣的婴儿抬高,在苏欢绝望惊恐的眼神中狠狠砸进了棺椁里。 孩子的头磕上了横木,哭声震天。 苏欢奋力抱起孩子,血已经流了孩子满脸:“孩子……孩子,你看看娘……” “盖上!埋下去!” 一声令下,苏欢的视线瞬间变暗。 棺材砰的一下被扔入深坑,坟土一层一层砸在棺材板上。 幽闭黑暗的空间里,呼吸渐渐困难,苏欢浑身颤抖着,手慢慢捂上婴儿的口鼻,堵住了婴儿的呼吸。 没有人会来救她们了…… 与其让她的孩子在饥寒交迫里挣扎惨死,倒不如亲手斩断长痛!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小,直至静默…… 她悲哭一声,抱紧孩子,低头亲吻着他的头。 “苏慕倾!韩翊钧!” 我以永生永世换重来一回,必将所有负我之人挫骨扬灰! 第二章 嫁衣之祸 大荣朝历经十年动荡,乱世初安,新皇登基,百废待兴。 远博侯府内,西偏院东厢房,苏欢趴在冰冷的土炕上,背上皮开肉绽,血水浸透了衣衫。可她却满目放光,不觉疼痛委屈,反而有一丝惊喜。 会疼,说明她真的还活着! 她真的重生了! 重回到十五岁那一年,一切还未发生,阴谋还在酝酿的时候! “欢欢!”急切而略带稚嫩的声音自外面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湘妃色棉褙子,梳双环髻的小丫头急匆匆跑了进来,待到跟前先喘了两口气。 “欢欢,她们说你洗坏了大姑娘绣的嫁衣,被大姑娘赏了二十鞭,可是真……”小丫鬟话还没说完,见苏欢背上的血都浸透了出来,一大片一大片的,眼睛立时就红了。 来人正是穗儿,她自小到大的玩伴,最后却因她而死!猛然见到活生生的穗儿,苏欢一时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欢欢,呜呜……一定疼死了……呜呜……” “不行!我不能哭……呜呜……我去找人帮你……可找谁……” “对了,我去找你娘……怎么说你也是她闺女……” 穗儿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让苏欢先忍一下,她这就去喊人。只是她脚下还没动,苏欢却喊住了她。 “别去!别去找她!” “她?”穗儿见苏欢眼中带冷,不觉停住了身子。 “别去找我娘,她来了不过是多骂我两句!” “可你到底是她亲生的……” 穗儿踟蹰着,她们这些外院的三等粗使丫鬟,人微命贱的,谁也不看重。若她去找管事,定是挨一顿骂也帮不到苏欢,所以她才想着找苏欢娘。 苏欢娘是大夫人身边的人,一向得主子看重,若她能帮女儿一把,别说外院混得开,内院也是能进去的。可苏欢娘不喜苏欢,外院里谁都知道,平日里竟也不用碍着,粗活累活的只多不少。 穗儿一直想不明白,哪有亲娘这么不待见自己亲闺女的! 可苏欢听到亲生两个字,却是冷笑一声,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那女人亲生的,直到临死之前,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远博侯府的嫡女,大夫人的亲生女儿! 当年那女人把亲生女儿苏慕倾和她的身份对换,让苏慕倾当了侯府的大小姐,而她成了一个最低贱的三等丫鬟! 可笑她前世还对这个“娘”和苏慕倾死心塌地,到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一世既然重来,她一定会让她们把“偷”走的一切全都吐出来! “欢欢,你身上的伤还在流血,我怕……” “穗儿,你去厨房包些草木灰来帮我敷到伤口上。”苏欢抬头对穗儿说道。 “啊,草木灰?”苏欢脸上犯难,“只怕血止住了,你背上要留疤的……” “去吧!”她就是要留疤,时刻提醒自己,这伤是谁留下的! 穗儿见苏欢神色坚定,又想着保命要紧,于是赶忙跑出去了。 苏欢趴到枕头上,沉沉的闭了闭眼睛。 上一世,穗儿去找了她“娘”。 她“娘”倒是真的来了,也给她找了大夫,只是却要她暗里给大姑娘苏慕倾重绣嫁衣! 苏慕倾端庄秀美,雅兴宽仁,才气更是誉满京都,乃所有世家子倾慕之人。 不仅如此,她在不久前太后的寿宴上还献了一面金丝双面绣丝巾,绣法奇特,独具一格,惊艳了所有夫人小姐,一时之间又得了绣工精湛之名,风光无限,更让身份尊贵的三王爷有意求娶。 可太后与大夫人提及,若是她有望嫁入皇室,希望她用当日的绣法亲手做一件嫁衣,以彰皇家风范。苏慕倾早就喜欢三王爷,只能答应。 但其实,就连府中人都不知道,那张金丝双面绣丝巾,是苏欢代的工!拥有精湛绣工的人,其实是苏欢! 所以苏慕倾为了遮掩这件事,保住她的美名,就和她亲娘,也就是苏欢现在的“娘”,先设计苏欢洗坏她绣的嫁衣,然后再在大夫人要处置苏欢时为她求情,让苏欢心甘情愿为她所用,一辈子为她赢取美名。 呵…… 想到上一世自己还感恩戴德,苏欢的指尖就死死掐入了枕头。 正想着,穗儿已经包了草木灰来。待到剪开她背上的衣服,见到那一道道伤口,穗儿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欢欢,呜呜,你忍一忍……” 穗儿两手发颤,尽量轻巧的把草木灰撒到伤口上。 苏欢咬紧牙关,暗暗握紧拳头,疼得满头细汗。可比起亲手掐死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这点疼算什么! 既然一切能重来,那她绝不再委曲求全,定要扭转乾坤! 穗儿给苏欢敷好伤口,又找来白布裹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见苏欢嘴唇干裂,忙去厨房讨了一碗热水来。 “欢欢,外面人说你……”穗儿犹疑不敢说。 “说我什么?”苏欢喝了一碗热水,嗓子终于舒服了一些。 穗儿担忧道:“他们说你把大姑娘辛苦绣了一年的嫁衣给洗坏了,大姑娘仁慈只打了你二十鞭,可大夫人还没回府,若她回来得知此事,只怕你……” “穗儿,别担心,我自有主意!” 穗儿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来。她一个粗使的丫鬟,命如草芥,还能请来大罗神仙保命不成? “你个死丫头!笨手笨脚的,整日只知道闯祸,给老娘找麻烦!如今竟弄坏了大姑娘的嫁衣,你是死了不足惜,却还要连累老子娘,大夫人回来定责备于我!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棒槌,当初就不该生你,生了也当扔荒郊野外,让那野狗野狼叼走!” 这一声声尖锐而刻薄的斥骂,让苏欢犹如猛坠冰窟遍体生凉。 她不自觉握紧拳头,慢慢抬头望去,但见屋子背光处一片阴暗,而周莲那妇人就坐在那里。 周莲就是她娘! 上一世,她一直想问问她,为什么生了她,却又如此厌恶她? 当然,她没有问,怕娘会伤心! 可谁知道,这个娘却不是她亲娘,甚至是害她一生悲苦的元凶! 重活一世,再见到周莲,苏欢对她只有恨,深深的恨! 苏欢低着头,掩盖住真实的情绪,等她再抬起来,脸上只剩下怯弱和委屈。 “娘,我刚泡水里,连搓一下都不曾,大姑娘那边就来人说拿错了衣服。等把那嫁衣自水里拿出来,上面就破了一个大洞,我真不知道……” “放肆!你的意思是大姑娘冤枉你了?”周莲猛地一拍桌子。 苏欢赶紧摇头,然后害怕的闭上了嘴巴。 “那件嫁衣,大姑娘点灯燃蜡,日夜不离手,整整绣了一年,眼看就要完工,竟让你这个贱蹄子给弄坏了!若我是大姑娘,打死你都不带解气的!可大姑娘宽仁,只让人抽了你二十鞭,你当感恩戴德才是!” 感恩戴德?苏欢心口一阵发苦,上一世的自己可不就是感恩戴德,自此后任大姑娘奴使。 可现在的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对周莲以及苏慕倾,只有恶心和无尽的恨! “娘,我……”苏欢抹了一把眼泪,弱弱道:“我怕……” “哼!现在知道怕了?”周莲恨恨一声,“你怕也没用!待大夫人回来,定是要重罚于你,恐小命都难保!” 苏欢吓得抽搐一声,低低的哭了起来。 “娘,您一定要救救我!” “救?哎,行了,别哭了,谁让我是你亲娘!” 苏欢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期望。但见周莲自黑暗中走了出来,傍晚的余光洒在她身上,照亮了她的面容。 周莲已是半老徐娘,面上不施粉黛,仍可见其娇柔,却是风韵犹在。 外院的人都说她长得像她娘,一张脸俏艳生姿,一颦一笑间,如春回大地,盎然生机。当然明里是这话,背里就说她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 周莲上前,先瞄了一眼她受伤的背部,但也仅仅只是一眼,连关心一句都没有。 “大姑娘到了说亲的年纪,只等着侯爷点头,喜事就能办了。可绣嫁衣不是一日两日的工,若请外面的绣娘,恐损大姑娘的名声。你既损毁了嫁衣,当是尽力弥补才是。我舍了老脸,百般好说,总算从大姑娘那讨了个人情,就由你来给大姑娘绣嫁衣吧!” 苏欢暗自哼笑一声,果然这才是她来的目的! “娘的意思是?” “暗里是你绣的,明里当然是出自大姑娘之手!我会另行给你安排一小院,别的活计都放下,只专心绣嫁衣!” 簪缨世家,清贵自高,重子弟之博学,重女子之教养。三王爷既然漏了口风要大姑娘亲手绣嫁衣,若传出嫁衣不是大姑娘自己绣的,或是假手于人,定然要贻笑大方! “欢儿自当尽力才是,可现在重绣,如果要赶上大姑娘出阁,恐怕未能关照到所有细节,尽善尽美。若要尽善尽美,就需要不短的时间……” 一听苏欢这般说,周莲倒也踟蹰了。 她布一盘局,看得是长远,绣工风格一致的嫁衣虽一时可蒙蔽过关,但如果未能达到众人的期望,恐怕大姑娘会落得名不副实…… “娘,大姑娘那嫁损毁的嫁衣,可否找来给我?” “你要那件破嫁衣干什么?”周莲眸色沉了沉。 第三章 亲娘不亲 “那嫁衣怎么说都有了个绣底,我改动起来绝对比重绣快,如此一来便可尽善尽美,也可赶上大姑娘出阁。” 周莲思索了一番,她这个女儿向来老实本分,没那么多歪心思,应该不是在打大姑娘的主意,便同意了。 “我去找那件破嫁衣,不过你可要好好保管,切勿让外人看到!” “是,欢儿知道轻重!” 周莲语气软了一点,“欢儿,你是娘生的,娘自然也是心疼你,不然也不会火急火燎的找大姑娘求情!你这孩子心灵手巧,这活计其实也不难,只要你做好了,在大姑娘跟前露了脸,以后不愁没有好出路!” “是,欢儿知道娘对欢儿是用心良苦!” “好孩子!娘等会儿让人给你送来一些伤药,哎,姑娘家的可别留了疤!” 周莲走后不久,果然有小丫鬟送来了伤药。 穗儿一边帮苏欢清洗背上的草木灰一边倒抽气,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伤口上沾了草木灰,擦也擦不掉,洗也洗不掉,只怕会埋进肉里,以后长好了也难看……哎哟,这可怎么办!” 穗儿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可到底是脓血粘连骨肉,剥离之痛想想都让人心口发麻。她见苏欢疼得汗珠一滴滴落下,饶是如此却未曾哼一声,不禁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我就应该去找你娘!不论怎样,她知道你受伤了,还是给你送来了伤药。” 苏欢苦笑一声,送来的跟讨来的可不一样。讨来的自然仰人鼻息,还怎么跟她讨价还价,要来那件损毁的嫁衣? “听说前两日,荆国公府的老夫人办寿宴,大夫人不在府上,大姑娘便带着下面几个姑娘去了。世家的姑娘们在花厅说话的时候,也不知是谁起哄,非要大姑娘教她们跳飞云舞。大姑娘好脾气,还真跳了一段,结果被误闯进屋的一位世家公子看到了,一时惊为天人,当面就嚷着要娶大姑娘。为此,在寿宴上闹了不小的笑话,咱大姑娘也早早回府了。”穗儿冲苏欢小声道。 苏欢心中一动,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 “你可知那位世家公子是谁?” 她当然知道,她的夫君,那个为了她和孩子,不惜只身赴死、万箭穿心的男人! “司马小公爷司马曜!” 穗儿说完,见苏欢一副怔楞的样子,以为她不知道是谁,便兴冲冲解释道:“司马府的那位公子,那可是所有世家公子里最体面的一个!外面的人都喊他小霸王,人人惧之又人人趋之,一来摄于他家的权势二来还想沾点光。他看上了咱家大姑娘,侯爷怕也是不敢得罪的,大姑娘这亲事恐就定了司马家了!” 定亲! 苏欢心头一紧,她如何不知道这一段惊鸿一瞥的相遇。 此时她与司马曜还没有交集,而他年少慕艾,爱上了苏慕倾,觉得她就是那天上月,心头的白月光。 可苏慕倾喜欢的是三王爷,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 是作为通房陪嫁的她朝夕陪伴在他身边,才有了后来的相知相恋。 “欢欢,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都快哭了!”穗儿疑惑道。 苏欢赶忙敛了神思,微微叹息道:“只是听你这么说,大姑娘的婚事要定了,那嫁衣……” 穗儿忘了这一茬,使劲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欢欢,我……那个……其实你也不用怕……” 苏欢拍了拍穗儿的手,“没事,我有对策,只是……” “只是什么?” “把我背上的伤口割开!” “啊!” 苏欢猛地握紧穗儿的手,“若想保命,唯有如此!” 如此过了两日,苏欢让穗儿去跟她娘说,说她的伤已经好了。很快,周莲便安排她住进了一处偏僻而简陋的院子里,还派了专人照顾她的饮食,然后把那件损毁的嫁衣给她拿了来。 除了送饭的时候,其余那院子的门都是锁着的,接触不到外人,也出不去,跟关押犯人似的。好在屋里烧着炭火,还是比较暖和的,当然只是怕她手冻僵了影响进度。 苏欢每日临睡的时候都会用力扯开伤口,然后一夜吃痛,痛的无法入眠。 又过了两日,大夫人终于回府了。 远博侯府东院正房西暖阁内,大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周莲站在一旁谨小慎微。 “荆国公府寿宴上,那位小公爷真说了要娶倾儿的话?”大夫人罗氏微微侧头问身边的周莲。 “是,奴婢就在场!” “你既在场,为何不提点着大姑娘,让她当众起舞,岂不是戏子做派!”大夫人猛地一拍桌子。 周莲赶忙匍匐跪下,“奴婢该死!只是花厅里原只有几位姑娘,大姑娘性子好人缘好,又想着教教妹妹们,这才……这事万不能怨姑娘的!” 听这周莲不为自己求情,只一心替女儿辩解,大夫人心里的气便消了几分。 “我如此急匆匆从城郊庄子回来,便是为了这件事。路上我听说那司马小公爷跟大将军提了这事,只是小公爷身份贵重,这婚事也不是大将军说了算的,还要请示太后,所以定不定的也没个准儿。只是有了这个信儿,旁人便不敢来家里提亲了,此事成则荣光与俱,不成……” “那小公爷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太后又惯来宠爱,一定能成的!”周莲忙说道。 若是不成,她全部的心血可就废了! “哎,还得侯爷出面斡旋,我稍后与他说道说道。对了,听说倾儿绣了一年多的嫁衣被一个小丫头给毁了,那丫头还是你闺女?” 周莲忙磕头,“是,奴婢教女无方,只是她……” “哼!好一个下贱的丫头,竟弄坏我倾儿的嫁衣,这岂不是触我儿的霉头!”大夫人怒喝一声。 周莲本是要开口求情的,可话到嘴边,她却没说出口,反而心里生出一种快感来! “来人啊,把那丫头带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第四章 避祸 此时,苏欢刚换上一件轻薄的褙子,听到院外门锁打开,她的心跟着动了一下。马上就要见到大夫人了,心跟着紧张了起来。 其实上一世,她对大夫人说不上有什么感情,无爱无恨,毕竟交集少,偶尔的训斥,也是她当奴婢该受的。尤其是后来到了司马府,她跟大夫人统共也就见过两三次面,还是跟在是苏慕倾身后,连句话都没说过。 因为,她和大夫人的缘分,自生出那一刻,便被人给斩断了! 苏欢抱紧那件损毁的嫁衣,一步一步跟着通报的嬷嬷往大夫人住的东院走去。 一路,苏欢低着头,心里反复盘算着。 等到东院,进了厅子,转入西暖阁。苏欢抬了一下头,见大夫人在临窗的暖塌上正襟危坐,一脸怒容,于是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番动作很大,苏欢是故意的,她感觉到背部的伤口被再次撕开,那钝刀磨肉的疼痛让她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好你个贱蹄子……”大夫人刚骂一句,目光在接触到苏欢的背部时,生生给顿住了。苏欢穿着棉褙子,可鲜血已经侵透过来,染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渍。 大夫人收敛了神色,微微侧头睨了周莲一眼。 周莲也是心头一跳,苏欢背上的伤不是已经好了,怎么会…… “可是你故意损毁大姑娘的嫁衣的?”大夫人用清冷的声音问道。 苏欢忙摇头,“奴婢不敢!奴婢……” 苏欢本来已直起了身子,可因为伤口太痛,双手只撑不住,又趴了回去,匍匐一般萎靡在地上。 “奴婢该死,请大夫人重罚。” 大夫人罗氏见苏欢脸色惨白,大冬天的却满头大汗,虚弱的仿佛一朵花絮,一吹即散。 “你以为你能逃得重罚?”大夫人冷哼一声。 “奴婢不敢为自己求情……只是,大姑娘的婚事要紧,奴婢死一万次也不敢耽搁。这是大姑娘绣的嫁衣,中间破了一个大洞,奴婢已经绣好,决计是看不出来的,还请大夫人过目!”苏欢把装嫁衣的托盘推到身前。 周莲神色一紧,这苏欢竟然这么快就把那件破嫁衣给补好了!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夫人,嫁衣已经损毁,即便能缝补好,但穿着破嫁衣总归不吉利!”周莲忙冲大夫人说到时。 苏欢又磕了一个头,“周嬷嬷说的是,可事急从权,若真赶不及绣新嫁衣,而婚期又在即……” 大夫人叹了口气,“拿过来我先看看!” “夫人!”周莲发急。 大夫人瞪了周莲一眼,“还不去拿过来!” 周莲无奈,来到苏欢身前,恨不得踢她一脚,但大夫人在场她也只能端起托盘。 大夫人打开那嫁衣,看到上面的绣工,一时皱住了眉头,又看到与其他地方绣法不同的那片祥云,不由眼前一亮,朝苏欢看了一眼。 “这祥云是你绣的?” “是,正是为了补那个破洞。为了不显突兀,奴婢围着腰身绣了一圈祥云,祥云临门也是好兆头……”苏欢忍痛解释道。 大夫人心思转了几转,又见苏欢重伤在身,血都顺着衣服流到地上了,心头不禁生出一丝不忍来。 正要发话,却听外面通传大姑娘来了。 随着门帘掀开,一穿着桃粉衫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只见她生得端丽秀美,容颜姣好,又娉婷袅娜,自带一抹春色。 “娘,您回来了!” 来人正是侯府长房嫡女苏慕倾,她双眼含光,一时欣喜忘形,小跑到大夫人跟前,满面带笑。正要扑到大夫人怀里,这时又顾念到礼节,忙退后一步,屈膝弯腰福了福身子。 “母亲安好,倾儿刚刚失礼了。” 大夫人罗氏见到长女,同样喜不自胜,把人拉到身边,左右打量着。不过几日不见,竟觉好似隔了三秋,思念之情藏都藏不住。 “倾儿,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娘怎么看着有些消瘦?” 苏慕倾回握住罗氏的手,甜甜笑道:“女儿很好,只是……只是有点想娘。” 罗氏搂住女儿,细心的给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 “娘也想你。” 罗氏还有一子一女,不过在三个子女中,她最最疼爱的还是这个长女。当年生她之时,正逢战乱,他们全家为避祸而流离失所。正是在那个时候,她生下了大女儿,缺衣少食的又怕养不活,所以自己亲自哺育。 这个女儿是真正吃她的奶长大的,怎么能不亲! 苏欢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长袖之中拳头暗暗握紧。 这本该是属于她的一切! 她恨!恨得想立即说出真相,可背上的疼,疼得钻心刺骨,让她又清醒了过来。 此刻说出来,谁信呢,她是空口白牙,而苏慕倾却拥有罗氏和侯爷的偏爱。 苏慕倾看到苏欢,又看到被罗氏放到一旁的嫁衣,忙起身跪到了地上。 那罗氏见女儿好端端的突然跪下了,忙要亲自俯身去扶,却瞧见女儿微微侧身躲开了。 “倾儿,你这是做甚?” “娘,这嫁衣是女儿不小心弄坏的,不干这个小丫鬟的事,娘千万不能罚她了!”苏慕倾满面急切。 经苏慕倾这么一提,罗氏才想起还有这一茬,她扭头看了一眼被她放到一边的嫁衣,又回头看了看女儿。 但见女儿俏脸羞红,眼中蒙着一层水雾,两手攥着衣角,一副慌乱的样子。 罗氏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再拿起那件嫁衣,而是转头对周莲吩咐道:“周嬷嬷,既是损毁了,便拿去烧了吧!” 周莲忙应了一声,然后拿走了那件嫁衣。 苏欢依旧低垂着头,心中倒也不怎么失望,罗氏自是要维护苏慕倾的,她此番目的不过是想在罗氏跟前露个脸而已! 周莲离开后,罗氏又让其余的奴仆都退了出去,此时暖阁里只剩下了苏慕倾和苏欢。 罗氏先把苏慕倾给拉了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宠溺一般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孩子!” “娘,我……”苏慕倾低下了头,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罗氏微微叹息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苏欢。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罗氏沉声问。 “苏……苏欢……”苏欢身子颤了一下。 “苏欢?”罗氏默了一下,“你爹是替侯爷跑腿的,你娘一直在我身边伺候,两口子倒还老实本分,所以侯爷赐了你爹‘苏’姓。” “是……” “不过,你这丫头却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罗氏声音徒然一冷。 “奴婢不敢!” “那你为何拿这件破嫁衣让我看?” 苏欢暗暗咬紧下唇,她不能让罗氏觉得自己是个有心机的丫鬟,尤其还算计到了她闺女身上! “夫人,奴婢只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罗氏端起一旁的热茶,低头抿了一口,余光却瞥向跪在地上的苏欢。 从那件破嫁衣上,她看到了倾儿粗鄙的绣工,跟那日在寿宴上的绣工乃天壤之别,即便不损毁,也是拿不出手的。 既是拿不出手,为了不损清誉,必定要有个由头才能损毁,所以这祸就让这个小丫鬟给背了。 不但背了,而且还受了重罚,至今那背上还血水横流。 只是这肮脏的主意是谁出的?倾儿亦或是她身边的人? 偏偏为了保住倾儿的清誉,她还不能问清楚! 可这小丫鬟让她看到了这件破嫁衣,让她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不只如此,她还知道她的绣工很好!如果这一切是这小丫鬟有意为之,那她的心机不可谓不深沉。 “哼!”罗氏放下茶碗,“你还不说实话?” 第五章 老夫人 苏欢身子颤了一下,“周嬷嬷让奴婢给大姑娘绣补新嫁衣,奴婢自当日夜赶工,只是……只是奴婢听说大姑娘很快要嫁进司马府……到时赶不及完工,又耽搁了大姑娘的婚事,奴婢只怕逃不了一个死……奴婢只是怕死!” “胡说!”苏慕倾气得自暖塌上跳了下来,指着苏欢喊道:“我才不要嫁给司马曜!” “倾儿!”罗氏微微蹙眉。 “娘……”苏慕倾满脸委屈,期期艾艾的坐到罗氏身边,“听说那司马曜是个武夫,脾气暴躁而且粗鄙不堪,女儿……” “倾儿!”罗氏这次是真生气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敢去评判一个男子如何?” “女儿……反正女儿不嫁司马曜!” “行了!”罗氏皱紧眉头,“你先下去吧!” “娘!” “下去!” 苏慕倾气得跺脚,但又不敢忤逆罗氏,于是嘤嘤哭着出去了。 苏欢心中冷笑,苏慕倾自然不想嫁给司马曜。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惯会花言巧语利用女人的伪君子! “苏欢,你空口白牙污大姑娘的清白,本夫人应该要重罚于你!”罗氏看向跪在地上的苏欢,然后微微叹息一声,“不过你已经受过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谢大夫人不罚之恩!”苏欢连连向罗氏磕头。 “不过,你还是要给大姑娘绣嫁衣,本夫人限你三个月绣好!” “这……”便是日夜赶工,只怕……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侯府也没必要留你了,到时如何发卖,发卖到哪儿,你心里有数就是!”罗氏凉薄道。 苏欢低下头,“是,奴婢自当竭尽全力!” 发卖?苏欢心里一声冷笑,亲娘卖亲女儿,这也是她侯府大夫人能做出来的事? 苏欢回到那偏僻的小院,进门看到周莲站在厅子里,她还没来得及喊她一声‘娘亲’,那周莲一步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贱蹄子,竟坏老娘的大事!” 苏欢忙低下头,嘤嘤哭了起来,“欢儿不知……不知如何惹娘生气了……欢儿不敢……” “你不敢?”周莲推了苏欢一把,许是盛怒之下力气有些大,直接把人给推搡在地上了。 苏欢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小声哭着。 “你拿那件破嫁衣,难道不是为了揭发我跟大姑娘合谋……” 苏欢抬头看向周莲,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 “你!”周莲敛了敛神色,她是太生气了才找来的,可仔细一想这个蠢货应该不会猜到她们的计谋。 “我给了你伤药,你背上的伤为何还没好?” “之前有穗儿帮忙抹药,确实是好了,可来到这偏院,无人帮我,不想又化脓了……”苏欢怯懦道。 周莲叹了口气,“夫人限你三月之期,到时完不成我与你父亲也没有脸,如此我便让穗儿来帮你吧!” 说完,周莲转身就走了。 周莲走后没多久,穗儿被带了来。屋门关严,苏欢趴在床上,穗儿小心的帮她抹药。 “欢欢,你……呜呜……”看到苏欢背上已是血肉模糊,穗儿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先前为何要我割开伤口……一定疼死了……” 苏欢强忍着疼痛,回头冲穗儿笑了一笑,“你看……大夫人没有罚我……我的小命保住了!” “好穗儿,别哭了!” 穗儿抹了一把眼泪,“嗯,我不哭,我帮你上药,咱们很快就能好!” 接下来的三个月,苏欢一直在偏院绣嫁衣,日夜赶工,又有穗儿帮忙,终于在限期之内完成了。 这一日,苏欢带着绣好的嫁衣来到东院,听说侯爷和老夫人都在里面,于是她被安排候在穿堂。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远远瞧见侯爷出来了,不过并没有往这边走,而是拐上一边的廊子,穿过西侧的垂花门去偏院了。 不多一下,周莲自正房出来,朝着她走了过来。 “真是会触霉头!偏偏捡这个时候!”周莲见到苏欢先骂了一句。 苏欢佯装怯懦的样子,脊背弯了下去,头也低了低。 “娘,我……” “行了,三句话憋不出一句好听的!我可提醒你,老夫人在里面,她要看你绣的嫁衣,你只要记得待会儿别多话就是!” “是,我听娘的!”苏欢小声道。 苏欢跟着周莲进了正房花厅,周莲先进去禀报,而后才招手让她进去。进去里面,苏欢先抬了一下头,见老夫人和大夫人分坐暖塌两边,而大姑娘苏慕倾则坐在雕花小凳上,位于大夫人下首的位子。屋里没有其他奴仆,想来是被大夫人给打发出去了。 苏欢慌忙跪下,先把手中托盘放到一边,然后朝老夫人和大夫人各磕了一个头。 老夫人先斜眼瞄了瞄苏慕倾,而后长叹一声,冲苏欢沉声道:“你且拿来新绣的嫁衣让我看一眼。” 苏欢忙端起托盘,举于头顶,向着老夫人跪走几步。 老夫人身边一穿着较为体面的婆子自托盘里拿过那件嫁衣打开,先让老夫人看了一眼大体,然后捧着领口处绣的双蝶和荷花的图样让老夫人细看。 老夫人眸子动了一动,侧头瞄了苏欢一眼,然后抬手细细抚摸着那对蝴蝶。色彩斑斓却不显杂乱,而且绣工细致融于自然,手下触感丝滑莹润有泽,仿佛这对蝴蝶跃然于这荷花之上,振翅要高飞一般。 “这是你亲手绣的?”老夫人看向苏欢问。 “是……”苏欢声音发颤。 “你们娘俩也看看吧!”老夫人挥了一下手,她身边那婆子赶忙把嫁衣托起拿给另一边的大夫人和大姑娘看。 大夫人罗氏看了几眼,又见老夫人喜怒不明,所以不敢冒然置评。苏慕倾七窍玲珑心,知这件事出丑的是自己,所以看了两眼,便低下了头。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苏欢……”苏欢小声道。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苏欢身子颤了一下,而后才慢慢抬起头,一张小脸满是慌措,怯生生的,两眼如泡在水中一般,梨花带雨一点娇。 “倒是个俏丫头!”老夫人笑了一笑,“听你娘说,你一直在外院做粗使丫鬟,如何学得这一手绣工?” “奴婢……奴婢跟一个浆洗的老婆婆学了两年,后来她去了,我就自己琢磨……”苏欢垂下头道。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细细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周莲,“周嬷嬷,到底是你亲生的,如何不能提携一下,非要在外院干那些粗重的活计?” “这孩子愚笨的很,奴婢怕伺候不好各位主子!”周莲歉笑道。 “我可不觉得这丫头愚笨!” “是,不过这丫头……” “以后就到我屋里伺候吧!” “这可万万不行!”周莲有些慌。 老夫人何等精明之人,而且她与苏欢有血脉之亲,万一察觉出多年前那事来…… “怎么,你还不愿意?”老夫人斜睨了周莲一眼。 “不不,只是……” “祖母!”苏慕倾同样慌张,她这一声喊得差点破音,见老夫人看向她,忙起身先行了一个礼,“祖母,倾儿失礼了,只是……只是孙女想让苏欢去我那屋……孙女绣工不好,想跟苏欢学学!” “你是说夏嬷嬷教不好你?”老夫人冷哼一声。 这夏嬷嬷就是老夫人身边这位穿着较体面的嬷嬷,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陪伴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自是要比一般奴仆体面一些。别说苏慕倾这些姑娘们,连大夫人和侯爷都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先前,一直是夏嬷嬷教姑娘们绣工的! 夏嬷嬷听了这话,一下子跪在了大夫人跟前:“夫人,老奴愚笨,教不好大姑娘,才惹下今日的祸端,老奴请大夫人责罚!” “夏嬷嬷,您快快起!”大夫人吓得赶忙起身去扶夏嬷嬷,待扶起夏嬷嬷,又转身训斥苏慕倾道:“你自己学不好,没有用心,就别乱怪别人!” “娘亲,倾儿真的想和苏欢作伴……”苏慕倾依旧不松口。 第六章 媵妾 “行了,老婆子也不是要跟你抢人!”老夫人摆了摆手,“只是这丫头一直在外院,定然不懂里面的规矩,我让夏嬷嬷先教教她,而后再去你那儿伺候。你身边缺个机灵的,以后嫁了人也是要吃亏的!” 大夫人一听这话,便知老夫人这是为大姑娘做了深远的打算,忙感激道:“老夫人,儿媳目光浅了,多亏您想得周到!” 大夫人说完,忙把苏慕倾拉到身边,“倾儿,还不快谢谢祖母!” 苏慕倾自然也听出了老夫人话里意思,忙跪到了地上,“孙女不孝,惹出这么多事,让祖母跟着烦心了。” 说着,苏慕倾小声哭了起来。 “夏嬷嬷,你先带她们下去!”老夫人吩咐身边的夏嬷嬷道。 夏嬷嬷点了一下头,然后领着周莲和苏欢下去了,此时屋里剩下了祖孙二人和大夫人。 “老夫人,西疆乱了,太后点了司马大将军去平乱。而那司马小公爷领了先锋的职,即日也要出征,他与太后要了个承诺,若他能打了胜仗回来,便要太后许他一门亲事!虽没透露咱倾儿,可下面的人谁不知道这位小霸王的心思。这仗一打起来,一年两年都算短的,若是打个十年八年的,又或者……”大夫人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凑到老夫人身前道:“若是那位小公爷战死沙场,我们倾儿岂不是被他耽误了终身!” 老夫人如何想不到这些,她亲自弯腰把苏慕倾扶了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祖母!”苏慕倾哭着搂住老夫人的胳膊,心里的憋屈都哭了出来。 “谁说不是呢!”老夫人叹息一声,“可司马家一手遮天,谁敢冒着得罪他家的危险来咱侯府提亲?便是有人敢提亲,咱们敢嫁吗?” 苏慕倾抹了一把泪,“可三王爷先他一步来提亲了……” “倾儿!”大夫人怒斥一声,“你怎敢妄议……” “行了!”老夫人摆了摆手,“到了如今这田地,也没什么敢说不敢说的了!” 苏慕倾低下头,手紧紧抓着老夫人的袖子。 “好孩子,三王爷虽与侯爷交了话,可他的亲事还是要太后做主的。如三王爷执意要娶,侯府执意要嫁,那得罪的可是太后,咱们谁都承受不起!”老夫人叹息道。 “可咱们要得罪三王爷不成,毕竟他才是正统的皇子……”大夫人满脸担忧。 “好在,他也给了活话,说是要娶咱远博侯府的姑娘,却未明说是哪位。” 苏慕倾呜咽一声,忍也没忍住,呜呜哭了出来。那三王爷丰神俊逸,卓尔不群,是多少世家女心心念念爱慕之人。 她与三王爷情意相通,本可做一对璧人,奈何那司马曜横插一杠,坏她好姻缘! 照着老夫人的意思,侯府会把其他姑娘嫁给三王爷,可如今眼下合适的只有偏房的二姑娘,一个庶女出身的贱人! 她是嫡女,又名冠京华,最后竟嫁的不如一个庶女! 但无论苏慕倾如何不甘,如何哭诉,这事已然成了定局。 这边,夏嬷嬷领着苏欢来到了中院老夫人住的寿喜堂。 “你先跟着我这个老婆子住吧!”夏嬷嬷冲身后的苏欢说道。 “是,苏欢一定尽心服侍嬷嬷!”苏欢低声道。 寿喜堂东厢房内,夏嬷嬷坐到大背椅上,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苏欢,沉声问道:“让你进寿喜堂跟着我学规矩,你可知老夫人这其中的深意?” 苏欢自然知道,可此时只能摇头。 “世家的规矩,娇女成亲之前,需由家里一个丫鬟先进夫家与未来夫君同房。这丫鬟需是处子之身,却要懂得床笫之道,以教养姑爷之名,实则是待姑娘嫁进去以后,当不便之时服侍姑爷。等以后大姑娘嫁进了过去,你便是姑爷的媵妾,需帮着姑娘笼络住姑爷的心才是。” 苏欢听到这话,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不才……” “你长得好,绣工也好,而且一看便是个聪颖激灵的丫头。既是老夫人看上眼的,自然不会差!接下来的日子,你便同我一起学习规矩,未来的事当看你的造化!” 苏欢心中一片冰凉,上一世她便以通房的名义,做了司马曜的媵妾。可媵妾就是奴才,她忍受着苏慕倾的打骂还要应对司马曜的索取,她需要每日笑脸迎人,而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可把她往火坑里推的却是她亲祖母! 苏欢跟夏嬷嬷讨了个好,让穗儿同她一起从外院调来了寿喜堂。 接下来一个月里,苏欢一直跟随夏嬷嬷学习刺绣。 当今,刺绣以金银绣为主流,而夏嬷嬷师从金银绣的嫡系传人。她绣工了得,飞针走线流畅自如,针下绣品华丽繁复,栩栩如生。如此之技艺,便是进宫为圣人们做绣品也是挑不出错儿的! 苏欢喜欢刺绣,先前是自己瞎琢磨,如今能规矩的学习,自然是极其珍惜的。夏嬷嬷见她用心,便也倾囊相授。 “你看这处针脚,盘金太密实,反而显得累赘。”夏嬷嬷指着苏欢拿给她看的绣品说道。 苏欢点了点头,“我怕太松散会没有形,但太密实了又失了美感。” 夏嬷嬷笑了笑,拿过绣架,自己亲自上手绣了几针,“你看这样如何?” 苏欢眼睛一亮,“这样自然多了!” “嗯,你再去琢磨一下吧!” “嬷嬷,奴婢以后叫你师父吧?”苏欢露出一抹俏皮。 夏嬷嬷敲了苏欢脑门一下,“老婆子我可不收徒弟!” 苏欢眼珠一转,笑眯眯道:“其实收了我做徒弟,师父您一点也不亏!我可以把您的技艺发扬光大,还能给您养老,最最重要的是我以后就是您亲人了!” “你这小丫头!”夏嬷嬷轻笑出声,“我不亏,那你岂不是亏了?” “我也不亏!”苏欢抱住夏嬷嬷的胳膊,“我也想有一个亲人,像嬷嬷这样的!” “你老子娘不是你的亲人?” “他们……”苏欢脸色暗了暗,“他们只会打我骂我,我大概不是他们亲生的。” 苏炳家那两口子对这孩子非打即骂,夏嬷嬷也是听说过一些的,此时从苏欢嘴里听到,又想着这孩子平日里有多乖巧,一时竟有些心疼。 “行,你以后就是我这个老婆子的徒弟!” “师父!”苏欢甜甜的喊了一声。 “那你不怕师父也打你骂你?” “师父打我骂我定是为了我好,不像我爹娘……只是为了出气……” 夏嬷嬷摸了摸苏欢的头顶,“我认你这个徒弟,但以后还是喊嬷嬷!” 苏欢乖巧的点了点头,亲昵的喊了一声:“嬷嬷!” “好了,你去喊穗儿过来,绣线用完了,我交代她去街上买一些回来。” 苏欢心思动了一动,“嬷嬷,我能和穗儿一起吗?” “你想去街上?” “我自小到大还没出去过……” 夏嬷嬷拧了拧苏欢的鼻子,“可以,不过不许顽皮,买好了就赶紧回府!” “是!” “还有,用面纱遮住脸,千万别惹麻烦!” 临出门的时候,苏欢拿刀在手背上划了一道,立时鲜血就冒了出来。穗儿见此吓了一跳,忙给她找了一块干净的布,让她裹起来。 “欢欢,你疯了?” 第七章 他是我一个人的 苏欢笑了一笑,“没事,有的时候为达目的是需要一点点小痛的!” 小痛?穗儿抖了一下,她明明看到她那一刀划得很深! “不过,你怎么这么开心?” 苏欢赶紧敛了敛笑容,不过弯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能出门透透气,当然开心了!” 穗儿是不大能理解苏欢,反正她经常出门采买。 苏欢裹好手,然后找了一块面纱蒙住了脸。穗儿说她越发长得俏丽了,以后千万不能做话本里的那些红颜祸水! 她当然要做红颜祸水,不过只祸害一人! 两个小丫头拿着腰牌自后院的小门出去了,此时是午后太阳正好。前两日,京城下了一场大雪,数九寒天的,雪都冻成冰碴了。 因为太冷,街上没什么人。 两个小丫头搀扶着往西街走,距离侯府有很长一段路了,苏欢拉住了穗儿。 “穗儿,我有点事要去办,你先到绣庄买绣线,我等会儿去找你!” “那可不行,出门之前嬷嬷交代了不让我们乱跑!” “穗儿!”苏欢双手握住穗儿的手,“帮帮我,好不好?” “那我陪你一起,你都没出过门,万一迷路了呢?” “我不会迷路的,而且我保证只要半个时辰!” “可万一……” “穗儿,求求你了!” 穗儿没招儿,只得放苏欢一个人走了。 苏欢小跑着,先去药铺买了一些伤药,然后便朝着城里一处荒废的破庙而去。来到破庙前,轻声推开漆色斑驳的木门,走进里面四下打量了几眼。 就是这间破庙,她听司马曜身边的护卫提过这里。 在战乱中,这观音庙历经一把大火,已是残垣断壁,面目全非。如今局势安定了下来,但这破庙还未整修,已经荒废良久。 苏欢朝着大殿走近几步,见地上有一小滩血迹,心下不由一紧。看来她推算的没错,正是今日这个时辰。 心扑腾扑腾跳着,苏欢压制住满心的急切,一步一步朝里面走了去。推开破旧的木门,脚刚迈进一步,一把剑突然抵住她的胸口。 若她刚才太急,哪怕多动一分一毫,这剑就会刺进她的胸口,直击要害! 苏欢不由稍稍退了一步,见地上半趴着一人,周身是血,头发凌乱的挡在面前。剑身微微颤动,而他拿剑的那只胳膊也有几道伤口,深可见骨。 “你……”苏欢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别杀我……” 那人突然抬头,露出一张冷峻的脸,眼神中满是杀机。他嘴角带血,脸色深沉,可那张脸却是眉目清雅,唇红齿白,稍稍带着一点稚气,却但见来日的俊朗威武。 世人曾赞誉司马小将军:一轮孤月出天关,杀佛杀神号角寒。绝色尤是少年郎,可堪世人任褒贬。 这人正是司马曜,刚刚十六岁而已。 司马曜看向苏欢,眸色微微一动,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了。 “别杀我!”苏欢慌忙喊道:“我……我这里有伤药……可以帮你……” “你是谁?”司马曜满眼血色。 你是谁?这句问话竟让苏欢一时哑然,曾耳鬓厮磨的枕边人,曾亲密无间的爱人,为她舍了命的人…… 我是你的欢欢啊! 苏欢眸中情绪波动,极力克制着心中波涌翻动的情感。这一世,他只能是她的,她一个人的! “我……你伤得很重,让我帮你吧?”苏欢担忧道。 司马曜全身有很多处伤口,流了很多血,那些伤口仿佛能灌风似的,冰冷刺骨的风吹进他每一处骨头缝,冻得他全身抽搐不止。 面前的女子蒙着面纱,他只能看到她的眼睛。 那双杏眼圆润,仿佛水洗过一般,清澈而干净,却满满都是忧心。她看着他,为他而担心! 司马曜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你以为自己是九天仙女下凡,专门来救我的?你以为我会信?” “小公爷,我还是先帮你……啊!”苏欢想上前,可喉间那剑突然向她刺了来,亏得她眼疾反应快,忙往后退了两步。 他竟是要杀了她! 也对,这人可是司马曜!杀伐决断,他何曾在意一条人命!既然察觉出了危险,必定要占得先机,宁可错杀也不能给敌人留下机会! 只是一击不成,他已没有力气再拔剑。长剑自手中滑落,司马曜也摔到了地上。 “你杀不了我!”苏欢见他倒地,松了口气,“不过我可以杀你,比碾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你……”司马曜满眼血红。 “不过,小女子心善,平日里一只蚂蚁都不敢轻易踩死,何况你这么一个的大活人,断然做不到见死不救!” 苏欢说着上前弯腰,先扶着司马曜靠坐在一旁的柱子上,然后返身关上了大殿破旧的木门。 “我不是九天仙女,也不是专门来救你的,我只是路过这破庙想进来拜拜观音大士罢了!”苏欢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纸包,里面有止血用的白布,还有白酒和伤药。 “我已是……砧板上的肉……要杀要剐……” 苏欢微微一笑,“割肉刮骨也得先脱了衣服不是?” 司马曜眼神一冷,下一刻他的上衣就被扒开了,露出大片的胸膛。面前的女子竟也不避讳,而是利落的开始用沾了白酒的棉布给他擦洗伤口。 “疼吗?”苏欢见胸口那一刀,深可见骨,手不禁有些发颤。 “不疼!” 苏欢稍稍抬头看了司马曜一眼,见他闭紧了眸子,于是悄悄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胸口。 咚咚咚…… 她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还有手下那一点点暖,仿佛能通过的她的手传遍全身,让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重生这么久,仿佛在这一刻,她才察觉到真实! “你……”司马曜咬牙,“你竟敢轻薄于我!” “咳咳……”苏欢赶忙抽回自己的手,“什么轻薄?我只是……确定你没死而已!” “死?你当鬼在跟你说话?” 苏欢慌忙低下头,不敢再搞小动作,专心给他处理伤口。小伤口不要紧,最最重要的是想胸口和大腿上的伤。 “你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我帮你脱了裤子吧?”苏欢看了一眼司马曜大腿上的伤口,然后抬头看向他道。 司马曜瞪着苏欢,“你竟敢让我脱裤子!” 第八章 救下司马曜 处理好胸口,止住了血。 苏欢咬了咬下唇,“你又不是大姑娘……” “小爷我……玉体……岂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玉体?老夫老妻的,她已经看腻了! 苏欢叹口气,“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司马曜脑袋晃了一下,流了太多的血,让他意识越来越不清了。 “不可……” 司马曜猛地瞪大眼睛,因为在他还没抗议完的时候,自己的裤子已经被撕开了。不是脱的,而是被撕开了,这个女人…… “小公爷谅解一下吧,我得快点赶回家,不然要挨骂的!”苏欢帮司马曜消了毒,抹了伤药,然后开始用白布包扎。 司马曜虽努力保持清醒,但意识却慢慢开始涣散,他看着面前的女子,见她双手利落的给他包扎。 她的手似乎也受伤了,殷红的血浸透了手背上的棉布。 “你是哪家……”哪家的姑娘? “我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哪家……”丫鬟?她胆子这么大,可一点都不像丫鬟! “我才不会告诉你!” 苏欢抬头看向司马曜,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你这么不识好歹,回头一定找我麻烦!” “你……” 上一世,司马曜虽然没被死对头抓住,但因为重伤且在数九寒天里冻了一宿,从此落下了寒症。每到冬日,他就特别怕冷,又经历了几次伐北之战,后来两条腿就不好使了,一到冬日就疼。 疼得整晚整晚睡不好觉,甚至于连路都走不了,外出还得坐四轮车。 苏欢帮司马曜穿好衣服,见衣服破了好多洞,已经不能御寒了。亏得她准备周全,临出门的时候把自己唯一一件大氅穿上了。 苏欢脱下自己的大氅,然后裹到了司马曜身上。 “这是我唯一一件可以御寒的厚衣物……” 司马曜看了眼身上的大氅,不过是普通的面料,里面装的也是棉花并非鹅绒,她大概真是某大户人家的丫鬟! 只是把大氅给了他,这小丫头外面就只剩一件褙子了,外面冰天雪地的…… “你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吗?” “什么……” 苏欢见司马曜已经神识不清了,于是把手伸进他衣服里,上下一顿翻搅,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和一块玉佩来。 “原来……你是女匪……”司马曜气血上涌。 “什么女匪?”苏欢嬉皮一笑,“你看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命多贵重啊,不如把这一百两银子和这块玉佩送给我当谢礼如何?” “我若不答应……你当如何?” “我还你就是了!” “那你还我……” 苏欢叹了口气,竟真的塞进了司马曜怀里,不过转眼却抽了抽鼻子,嘤嘤哭了起来。 “我出门给主子买药,银子花出去了,药却没买到,回去少不得一顿鞭打……挨了鞭子还要罚跪,我把大氅给了你,只怕熬不住……救你一命,我却送了自己的命……” “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便是死了也能添功德。” “只是我还小……还没嫁人……呜呜……” “行了……”司马曜咳嗽一声,“你拿走……拿走便是……” “真的?”苏欢立马转悲为喜。 “嗯……”司马曜闭了闭眼睛,这丫头很会演! “这多不好意思!”说是这么说,苏欢利落干脆的抽出了那银票和玉佩,“不过先说好啊,这是你给我的,可不是我要挟你的!” 司马曜勉强点了一下头,“如果这次小爷不死……日后还有重谢!” 苏欢凑近司马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小声且坚定道:“你不会死的!” 说完,苏欢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司马曜,而后朝门口走去。 司马曜视线越来越模糊,直至那小丫头的背影消失,而他也陷入了黑暗中。 出了破庙,苏欢把银票和玉佩收好,然后忙朝绸庄方向跑去了。若要谋划长远,银钱是必不可少的,而这玉佩,便是她与司马曜的信物。 他可以忘记救他之人,总不会连自己的东西都能忘记,尤其这玉佩还是太后赏赐之物! 苏欢跑到绸庄,穗儿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了,见到她来,二话不说先拉着她往回走。 两个小丫头偷摸摸自后院小门回去,进了寿喜堂院门,为了不引人注意,便拐上了一侧的廊子,竟有东侧的垂花小门,进入内院。然后自耳房后穿出,进了东厢房。 夏嬷嬷不在屋里,两个小丫头松了一大口气。 趁着穗儿理线的功夫,苏欢把银票和玉佩给藏好了。 天色渐晚,老夫人那儿要伺候晚膳了。苏欢和穗儿自东厢房出来,走进正屋前院,却见婆子丫鬟们都站在外面,自门口一直排到了穿堂里。 “玲儿姐姐,怎么还不传晚膳?”站在末尾的丫鬟叫玲儿,穗儿与她有几分熟,便挨过去小声问了问。 玲儿与他们年岁差不多,见穗儿问忙冲她嘘了一声。 “主子们都在里面,老夫人正发火呢!”玲儿小声道。 既是主子们的事,穗儿也不敢多问了,便拉着苏欢一起站在了末尾。 约莫等了半个多时辰,侯爷和大夫人先出来了,两个人脸色都不好,接着偏房的柳姨娘也出来了,她满脸怒色,身后拉着二姑娘苏慕芸,那苏慕芸还抹着泪。 又一会儿,夏嬷嬷才出来,她朝下面等候的婆子丫鬟们挥了一下手。 “都散了吧,晚膳不传了!” 说完,夏嬷嬷又进了厅子。 穗儿拉着苏欢往东厢房走,边走边说道:“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然气得老夫人连晚饭都不吃了!” 苏欢默然不语,她却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三王爷韩翊钧私下向远博侯府透露想娶侯府的姑娘做正妃,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要娶苏慕倾,可苏慕倾却被司马曜看上了。凭他是王爷,断也不敢得罪司马家。 远博侯既不敢得罪司马家,也不敢伤了三王爷的情面,于是就想着把二姑娘苏慕芸嫁给三王爷,正妃不敢想,侧妃或是媵妾都行。 苏慕芸是庶出,韩翊钧还真有点看不上眼。可远博侯府是块肥肉,他不想司马曜吃了肉,他连汤都没得喝,于是也在拿捏之间。 偏偏这个时候,苏慕芸急不可耐,竟趁着外出之际与三王爷来了个偶遇,偶遇之地还是花街上! 不得不说,这苏慕芸真是个没脑子的! 三王爷风度翩翩,亲自把拐了脚的二姑娘给送了回来。 “二姑娘既然伤了脚,那就好好待在家里养伤吧,最好别出门了。” 这话说得,直白一点不就是让侯爷好好看管苏慕芸,省得她出门现眼! 远博侯府什么样的人家,哪出过这等丑事,这是让人登门打脸,偏自己还没话说! 老夫人一等诰命,大半辈子荣光,这事就跟坨屎一样,糊在了她脸上。 第九章 攻老夫人的心 当晚,夏嬷嬷一直没有回房,直到后半夜,苏欢才听到一点响动。只是夏嬷嬷进来披上大氅,竟又折身往外走。 “嬷嬷,您还不能睡?”苏欢半起身小声问道。 “老夫人夜不成寐,晚上又没吃东西,我去厨房熬碗粥送过去。”夏嬷嬷说着就要往外走。 “嬷嬷,我去吧!”说着,苏欢已经利落的起了身。 “你睡吧,我去就是!” “嬷嬷!”苏欢上前拉住夏嬷嬷,她的手冰凉,想来是一直进进出出给冻得。 “老夫人嘴叼的很!”夏嬷嬷小声道。 “我有把握,嬷嬷放心就是!”说着,苏欢拿了一件外套就跑出去了。 厨房已经熄了火,苏欢先点燃了灶火,然后开始准备食材。这天下还能有谁比司马曜的嘴更叼,上一世他对她熬的粥可是赞不绝口呢! 忙活了半个多时辰,苏欢盛了一碗刚熬好的粥,小心放到食盒里,然后出了厨房往正房里跑去了。 厅子里,两个小丫鬟围在炭炉旁,不过已经东歪西倒睡着了。 苏欢轻声走进西暖阁,屋子里燃着一盏蜡烛,昏黄暗淡。苏欢朝雕花床那儿走近了两步,见床上有动静,便小声喊了一声。 “老夫人,奴婢给您熬了粥,您起来吃两口吧!” “阿珠呢?”老夫人干哑的声音传来。 “夏嬷嬷歇了。” 这声过后,好一会儿,老夫人才慢慢坐起了身。 苏欢先把食盒放到一边,跪地给老夫人穿好鞋子,又拿来外衣给她披上,然后扶着了老夫人坐到临窗的暖塌上。 苏欢打开食盒,自里面端出一碗粥,放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您趁热!” 老夫人搅动了两下,眉头不觉皱了起来,“这是你熬的?” “是!” “怎么里面还有羊肉?” 苏欢点了一下头,“这是山药羊肉粥,有养胃暖胃的功效。” 老夫人却是推了开,“阿珠也真是,就算想偷懒也不能让你一个小丫头乱领差事!” 苏欢低头怀揣着心思,老夫人喜欢寡淡,她也是知道的,可兵行险着,她要的不是老夫人的寡淡,而是老夫人的注意! “老夫人,您可以先尝一口啊!”苏欢小声道。 “撤下!”老夫人沉声道。 苏欢心思转了一转,戚戚然道:“奴婢蠢笨,本事没有还只会坏事!老夫人没吃晚饭,此刻胃里一定不好受,若是饿出个好歹来,明日还要请大夫。侯府是什么人家,外面多少眼线盯着,老夫人一病,外人大概要联想到昨日二姑娘那事儿,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奴婢真是罪该万死!” 老夫人怔了一怔,想着苏慕芸那事,侯府瞒都瞒不及,万不能制造再多话题了。微微叹息一声,老夫人竟拿起了汤匙。 苏欢忙把那碗粥推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就尝一口,若真入不了口,奴婢再去熬就是!” 老夫人抬头看了苏欢一眼,见小丫头满脸期待,大眼睛里发着亮光。 这都后半夜了,她生气归生气,何必折腾一个小丫头。这么想着,老夫人舀了一勺,低头放进了口里。 “这粥米倒是没沾了羊肉的膻味,还透着一股鲜香。”老夫人说着又舀了一勺,这次是块羊肉,她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不由点了点头。 “这羊肉软烂还不柴,入口即化。而且羊肉沾着米香,山药香,遮掩了膻气,却不妨碍肉香。” 老夫人接连吃了好几口,边吃边夸赞。她平日里大抵都是吃素的,大概吃素时间长了,口味也偏向了寡淡,厨房猜测着她的心思,供应的饭食也偏于清淡。 乍一吃这口肉,鲜香有味儿,不觉胃口就开了,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老夫人,奴婢再给您盛一碗吧?” 老夫人摆了一下头,“明儿再吃吧,大晚上吃太多也不好!” “正是!” “扶我歇息吧!” “老夫人,刚吃饱就睡对胃不好……” “你这丫头的规矩倒挺多!”老夫人笑了一声,“这样吧,你去拿棋盘过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下盘棋!” “是!” 苏欢去外面拿来了棋盘,她前一世经常陪司马曜下棋,不自谦的说,她的棋艺很不错。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老夫人更是棋高一筹,凭她费尽心思,也只勉强吊住一口气,苟延残喘几步。 一盘棋下来,苏欢输了,倒也不至于输的太惨。 老夫人让苏欢扶着她起身,绕着屋子走动了两圈。 “以前啊,老侯爷与我下棋,总被我这个妇人杀得片甲不留,后来为了他那点颜面,都不敢跟我下了!”想起年轻时候的事,老夫人眉眼都带了笑意。 “你这丫头不错,心思细,谋划长远,当是能堪重任的!”老夫人拍了拍苏欢的手。 “奴婢想到哪就在哪儿下子,说不上谋划。” “好孩子,人这一生,命随时变,由不得己,但也当为自己谋划,随波逐流间要掌握好自己的方向,方不至于任人轻贱!” “是!”苏欢忙跪地向老夫人磕了一个响头,“多谢老夫人教导之恩!” 老夫人愣了一愣,“你这孩子,何至于如此?” “老夫人不知,奴婢虽有爹娘,却未曾受教于人,今日听了老夫人这番话,字字箴言,圣贤书上都找不到的人生哲理,如醍醐灌顶,让奴婢顿觉眼前清明一片!” “老夫人若不是女子,定能成当代大儒,门下弟子三千,桃李遍天下!” 老夫人听了苏欢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快起来吧,你这孩子竟一板正经的打趣我这个老太婆!” 苏欢吐了吐舌头,忙起身搀扶着老夫人。 “奴婢说的是真心话!” “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反正老婆子听着挺顺耳!”老夫人笑道。 又过几日,二姑娘苏慕芸被罚去城郊紫云庵静心明智了,三王爷却没撂下提亲这事,又私下找了侯爷两三次。 前有钉子,后有锤子,侯府前后受制。 许是万般无奈,侯爷便露了这么一个心思。他在外面还有一房妾室,因身份低贱,未得老夫人允许入府。 那妾室生了一女,已经十四岁了,长得花容月貌。带回家教养两年,可嫁与三王爷,做个妾室。 老夫人还没说什么,大夫人那边和偏房柳姨娘都闹腾起来了。 侯府一时陷入了内乱中,老夫人气得整日闷在寿喜堂,连院门都不肯出。一锅乱粥,她抽身干净,凭的她们乱上加乱! 这日,穗儿去外院拿浆洗好的衣服了,夏嬷嬷进东厢房找人,只见苏欢一人在屋里正绣帕子。 夏嬷嬷正着急使人,只得差遣苏欢道:“欢儿,你去西院青竹阁找二公子,让他赶紧来寿喜堂见老夫人!” 苏欢应了一声便赶忙跑出去了。 二公子是偏房柳姨娘所出,是个吃喝玩乐,不干正经事的主儿! 进了青竹阁,苏欢见院中没人,便走到正房前,朝里面喊了一声。 里面应了一声,是个女子的声音,苏欢不作他想进入了厅子,又转去西暖阁,撩开帘子一看,竟见二公子苏靖州衣衫不整的把一个小丫头压在身下,而那小丫头已被褪去了外衣。 “啊!”小丫头尖叫一声,猛地推开身上的二公子,然后拢着衣服撞开苏欢跑出去了。 苏欢愣了一愣,忙也要退出去,可那二公子却一把拉住了她,猛地把她推到了暖塌之上,随即近身圈住了她的身子。 “那贱货,小爷都腻味了!你这小模样倒是俊俏,陪小爷乐呵乐呵!”苏靖州说着就要往前贴。 苏欢赶忙扭头躲开,这苏靖州两颊发红,眼神迷离,嘴角还流着口水,一看就是吃药了。那种能助情趣,让人产生迷乱快感的药,这是禁药,连秦楼楚馆都不敢拿给客人用的! “二公子,你快放开奴婢,不然奴婢可要喊人了!” “嘿嘿,这院里的人都被本公子支开了,你喊多大声都没关系,本公子爱听!”说着,那苏靖州压到了苏欢身上,手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第十章 无妄之灾 苏欢忙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衣服,然后两脚配合着扭转过身子,以后背对着苏靖州。 “苏靖州!”苏欢怒喝一声,心里惶然无措。 “好闻!不想侯府内还藏着这等绝色,小爷以前瞎眼了不成!” 苏欢惊慌过后,顺时冷静了下来。这种情况,指望别人是不成了,只能自救! “二公子!”苏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软和一点,“二公子……奴婢是逃不过您的手掌心了……与其吃苦受罪不如给您就是……” 苏靖州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二公子,咱们去里边的塌上吧!” “行!爷疼你,不过待会儿你可要好好伺候!” “自然,奴婢以后就是二公子的人了!” 那苏靖州被苏欢哄得放松了警惕,嘿嘿笑着往里面走,结果刚转身没走两步,后脑勺突然遭到一下重击。 晕晕乎乎之间,他转过身来,见苏欢手中拿着一瓷瓶,而瓶底正对着他。 “你敢……” 苏欢脸上露出阴狠之色来,“我可以杀了你!” 她可以杀了他,但显然此时不是好时机。 见苏靖州萎靡在地,苏欢忙放下瓷瓶,随手拿了一件衣服裹住身子,接着就往外跑。只是刚跑出门口,却与往这边而来的柳姨娘碰了正着。 这位柳姨娘,长得跟朵娇花似的,却是个没脑子的。她当场撞破此事,第一反应不是替亲儿子遮羞,而是要把这事闹大,让苏欢顶个害主的大罪,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方能解她心头之气,唔,亲儿子被砸破了头,好心疼! 侯府东院正房小花厅,啪的一声脆响,连门外候着的丫鬟们听得清清的。 随着这一巴掌,苏欢歪过了头,嘴里立时充斥着一股血腥之气。 “下贱货色,竟如此不知检点!” 骂出这句话的正是大夫人,打她的也是。苏欢心仿佛被揪了一下,疼得呼吸都紧了。 下贱? 她把别人生的孩子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却骂自己的孩子下贱! 苏欢心疼,却不知为谁!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夫人,见她怒火之下带着狠厉,眼中冰冷一片。 苏欢忙低下头,身子后缩了一下。 二姑娘公然献媚三王爷那事把侯府的脸面都抹黑了,而不久又出了这事,正是府上风声鹤唳的时候。 平时可大而小之,现在只会杀鸡儆猴! “你算是家生子,父母都在府上做工,如此寡廉鲜耻,丢得竟还是我侯府的脸面!你父母不教,本夫人却不能不管,来人啊,把她……” “大夫人!”苏欢猛地把头磕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事有来龙去脉,大夫人不问就要定罪,奴婢不服!” “你还敢不服?”大夫人一拍桌子。 周莲就在一侧,见苏欢出口无理,上前就踢了她一脚,力气之大把人都给踢翻在地。踢了这一脚,周莲转而跪到大夫人面前。 “奴婢教出这样的女儿,无颜与她求情,还请夫人从重发落,便是打杀发卖,也是应当本分的!”周莲磕头道。 “大夫人,这贱蹄子勾我儿,定是存了攀附之心,却也不瞅瞅自己什么货色,这等不知羞耻的丫鬟,该动用家法打死才是!”柳姨娘一直在旁边听着,见苏欢要给自己辩言,她怕扯到儿子身上,便赶忙开口了。 这些人一口一个打死,苏欢心越发冰凉,为奴为婢的命,她上一世已经知道怎么个活法了,可这一回她却要为自己争一争! 第十一章 泪和血 苏欢面如死色,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再次跪趴在地上。 “奴婢请大夫人将奴婢处死!” 大夫人罗氏微微怔了一下,低头看向苏欢,但见她衣服被撕破,背部露出白色中衣,髻发凌乱遮掩着面部,身子微微颤动着,她面前有一小滩水渍,还一滴一滴汇聚着…… 这丫头哭了,许是极力忍耐着,竟没有一丝呜咽之声泄露出来。 可别人求饶她却讨死? “不过是个奴才,你以为本夫人能饶你不死?”大夫人冷哼一声。 “奴婢求死!” “你……”大夫人皱紧眉头。 “奴婢有冤却有口不能辩,活着既然讨不来公正,那奴婢就做个冤死鬼,十八层地狱阎罗殿前,总有说理的地方!”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奴才!”大夫人猛地一拍桌子。 “大夫人,这贱丫头竟还威胁您,万万是留不得的,她今日勾我州儿,明日可能就是大公子……” “混账!”大夫人呵斥一声,“苏靖州淫乱内院,欺辱丫鬟,辱没门风,本夫人自会禀报侯爷和老夫人,他必逃不过家法。你还有脸在此叫喊,还不滚回自己那院闭门反省!” 柳姨娘愣了一愣,还想不大明白这火怎么就烧到自己和亲儿子身上了。 “哎哟,夫人,您今日无论如何要给我们娘俩讨个公道……” 柳姨娘惯会撒泼耍赖,只是她蠢到以为这一招对所有人都管用。侯爷或许吃这套,但大夫人只会拿捏住她的小辫子,然后狠狠整治。 “周莲,把柳姨娘请出去!”大夫人沉声道。 所谓请无异于赶,周莲如何精明一个人,面上含着笑,手上用拿了力道,直接把柳姨娘给推了出去。 门外,柳姨娘心有惶然,想到大夫人说的要重罚二公子,便还想进去搅搅浑水,却被周莲给挡住了。 “周嬷嬷,我平日待你不薄吧!” 周莲微微颔首,“柳姨娘,奴婢若是你,此刻便不会再进去掺和。” “可大夫人要禀报侯爷重罚我州儿……” “二公子是侯爷的亲子,重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可你若再掺和惹怒大夫人,大夫人定拿出家法,到时打在二公子身上的鞭子重一点轻一点的,可就不好说了!” 柳姨娘往前迈了一步,听周莲这么说,犹豫了半晌,到底给退了回来。 “周嬷嬷说得有理,我还是先去找侯爷求情才是!”说着,柳姨娘转身急匆匆就离开了。 周莲往里面瞧了一眼,添油加醋这事不难,但既然苏欢必死无疑,她就没必要再插手,免得落得刻薄名声。 如此想着,周莲守在了门口,并不往里面走。 西侧屋内,苏欢依旧跪在地上,能说话时她却沉默不语。这事出在二公子苏靖州身上,正是大夫人施展拳脚打击偏房的好时机,所以大夫人定不会包庇。 到时惊动侯爷,二公子要受重罚,而为了洗干净侯府的门楣,她必死无疑! 如何才能把自己摘出来?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冤,此刻为何又不说话了?” 苏欢把头埋的更低了,她是可以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说明白,可说了就能救自己一命? 苏欢心思转了一转,接着低头使劲磕了一下,这一下很重,额头立时就流了血。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很快汇聚成一小滩。 很好,这里有她的泪也有她的血。 流过的泪和此时正在流淌的血让苏欢整个人沉静了下来。 “你……”大夫人有些惊愕。 “夏嬷嬷曾说,老夫人带奴婢回去教养,是要给大姑娘当陪嫁的。奴婢在寿喜堂识文习字,学习礼教,一直很用心,为的就是以后不给侯府不给大姑娘丢脸。可今日出了这事,奴婢清白虽在,但含冤难辨,唯有一死才能全老夫人教养之恩,才能不丢大夫人和大姑娘的脸面!” 大夫人罗氏听完这席话,不由敛了一口气,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这苏欢如今算是老夫人那院的人,她便是要打杀,也要通过老夫人才是。 还有,这苏欢是老夫人给大姑娘找的陪嫁,老夫人眼光有多独到,她不佩服都不行。如此说来,这苏欢算是他们大房的人,她不能拿自己的人去打别人的脸,这不是自损一万伤敌八千? “只是上次,奴婢弄坏了大姑娘的嫁衣,大姑娘不但不责罚,还为奴婢求情。这份恩情,奴婢一直都记在心里,本来想以后有的是机会,可……司马大将军府那种门户,里面定是水深火热,只恨奴婢不能为大姑娘挡在身前了!” 罗氏神思一动,再次看向苏欢,眸色深了深。 “你倒是巧舌如簧!” “奴婢实心实意!” “行了,你先说说在二公子那院发生的事吧!” 苏欢稍稍想了一下,然后便把夏嬷嬷让她去找二公子,而二公子正与一丫鬟苟合恰被她撞见,那丫鬟趁机跑了,而她却被二公子困住了。 “这老二竟是个下流胚子!还有你,长得跟狐媚子一般,若日后进了司马府……” “夫人!”苏欢忙打断了大夫人的话,“那二公子像是吃了禁药!” “禁药?”大夫人猛然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狂喜,“你可确定?” “夫人与其在这里审奴婢,不如去搜搜二公子的房间,若有蛛丝马迹,定能顺藤摸瓜!” 大夫人攥了攥拳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 “苏欢,你先回寿喜堂吧,此事本夫人不想牵扯到你头上!” “谢谢大夫人!” 周莲还守在外面,见大夫人出来了,忙跟上前去。 “大夫人,奴婢没有好好教养女儿,让她做出这等寡廉鲜耻之事。大夫人既要处死她,奴婢不敢求情,只期望夫人能让奴婢给她收个尸身……” “我不会处死苏欢的!” “啊?” “她以后就是大姑娘身边的人,你当多教养才是!” “这……奴婢知道了!” “行了,找几个人跟我一起去趟西院!” 苏欢出了西次间,正与进门的周莲打了照面。苏欢眼中立时布满泪水,朝周莲行了个大礼。 “女儿愚笨,让母亲跟着受辱了。” 周莲其实很想问,她是如何把自己给摘出来的,这得是什么样的心机和谋略啊!可想着这丫头往日里愚笨的很,能有什么算计,大概是运气好罢了! “哎,好孩子,你也受委屈了。”周莲拍了拍苏欢的头。 “娘!”苏欢小声哭了出来。 周莲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想到这丫头也是自己自小带大的,也吃过自己的奶……可为了自己亲生闺女,她不能不狠! “行了,别哭了。大夫人念着你是大姑娘的陪嫁丫鬟这才饶了你,你当记得大姑娘的恩情才是!” “是,女儿知道!”苏欢低下头乖巧道。 她当然要记得苏慕倾的恩情,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第十二章 不委屈 阴冷的北风呼呼刮着,苏欢自东院走出来,双手抱着肩,身上的衣服还是破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脚下的路很长,处处都是泥潭,而她只能一人独行。 如果他在…… 苏欢摇了摇头,想那些最是没用,眼下只有走好脚下的路,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如今他与她之间的鸿沟,便是她上一世负他所欠的债! 为避人耳目,苏欢捡了一条小路回中院,却不想碰上了最不想碰上的人。 “瞎眼了不成,你是哪房的丫鬟,见到大姑娘竟连招呼都不打!” 苏欢本想绕道岔路的,却被苏慕倾身边的小丫鬟喊住了。没法,苏欢只得回转过身,朝苏慕倾那边近了两步,然后弯腰福了福身子。 那苏慕倾见是苏欢,又看她衣衫凌乱的样子,不由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苏欢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把前后之事又与苏慕倾说了一遍。 “这个苏靖州简直……”苏慕倾眸色闪动了一下,嘴角微微带出一丝嘲讽,“不过姜太公钓鱼,你可是那条鱼?” 那鱼是自愿上钩的! 苏欢微微抬头看向苏慕倾,一脸无知的蠢样儿。她不过是个粗使的丫鬟,愚笨的很,自然听不懂苏慕倾这话里的深意。 苏慕倾轻笑一声,或许觉得骂苏欢一句,有点丢份儿,于是冲身边的小丫鬟说道:“丹心,把你手上的袄子给她披上。” “可姑娘,这是您……” “你没看到她衣服都破了,外面的天儿又这么冷!” “姑娘,您就是太心善了,这等肮脏的东西也配您怜悯!” “行了,谁不是父母养的,你们这些小丫鬟,姑娘我都是心疼的!” 那个叫丹心的小丫鬟狠狠瞪了苏欢一眼,接着把手里的袄子丢给了她。苏欢心里呵了一声,本想拒绝的,但大姑娘已经移步往西院的方向过去了。 回到中院,如她所料想一般,老太太已经被大夫人派人请去西院了。偏房露了这么一条大尾巴,大夫人自然要抓紧了,好好的大闹一番,彻底把柳姨娘母子给打压下去。 买卖禁药在外面都是大罪,他们这种勋贵世家,外面多少眼线盯着,那二公子竟还敢带回家中,这次大老爷和老夫人绝不会轻饶了他。 苏欢回到房中,换了一声衣服,然后便去老夫人房外面跪着了。地上冷冰冰的,又有寒风加持,苏欢冻得透骨发寒。 一直到院中点了灯,老夫人一行人才回来。见苏欢跪在外面,老夫人只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进屋了。 夏嬷嬷见老夫人进屋了,这才蹲下来,见苏欢脸上蒙了一层冰霜,不由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跪多久了?” “不久……”苏欢冻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上下牙打架。 “本不是你的错……” “嬷嬷,我知道,我不委屈!” 夏嬷嬷拍了拍苏欢的肩膀,脸上带着一丝欣慰,“你且先跪着,我找机会给你说两句好话。” “谢谢嬷嬷……”苏欢眼圈有些发热。 其实说不委屈,但心里总有点难受,毕竟让她吃这份苦的都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心底的这份冷,此刻却被一个外人温暖了。 老夫人进屋不久,中院开始传晚膳。苏欢识趣的跪到一边,不敢挡着别人的路。 堪堪过了一刻,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声响,像是勺子碰击瓷碗的声音。这一声落下没多久,夏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直走到苏欢身前。 “老太太说厨房做的饭菜寡淡无味,却点名要你去厨房弄碗粥来。” 苏欢愣了一下,随即赶忙点头应着,“奴婢这就去……嘶……” 这一起身,才发觉膝盖给冻僵了,竟直不起来。夏嬷嬷见她又要跌倒,忙上前扶了一把,又招呼来穗儿,让她先带苏欢去厨房灶台前烤烤火。 穗儿就站在门外,先前眼睁睁看着苏欢跪在地上,自己也帮不上忙,正急得抓耳挠腮时,听到夏嬷嬷这句话,忙过去把苏欢给背了起来。 “嬷嬷,我背她过去!” 别看穗儿身子小巧,但力气很大,跟她常年在外院做苦工分不开。 厨房里,厨娘们都退下了,苏欢烤了一会儿火,膝盖这才能活动自如。她起身看了一眼厨房剩余的食材,稍稍琢磨了一下,马上开始动手煮粥。 “欢欢,你竟然会做饭!”穗儿见苏欢动作熟练,不由有些吃惊。 “书上看的。”苏欢随口胡诌了一句。 “你又不识字!” “呃……我认识几个,不多就是了。” 苏欢确实不识字,毕竟在侯府的时候,她只是个丫鬟,哪有机会读书识字。只是后来进了司马府,在书房伺候,因为不识字给司马曜惹了不少麻烦,后来一有时间他就亲自教她写字。 因为识了字,她能看懂绣谱,棋谱,还能陪司马曜一起看兵书,后来闲来无事还写了一本菜谱,竟流传甚广,妇孺皆知。 穗儿是没听说过哪本书是教人做菜的,但她见识少,没听说过并不代表没有。 很快,苏欢做好了两个小菜和一小锅粥。 穗儿帮着她一起端到了正房内,因老夫人回里屋了,所以夏嬷嬷让她们送到了里面。 老夫人坐在临窗的暖塌上,苏欢把粥放到了暖塌的条案上,穗儿便随着她把两个小菜放到了上面。 两个小菜是糖醋荷藕和清蒸鱼唇,粥是虾茸粥。 老夫人先尝了一口粥,鲜香有味儿,一口下去又舀了一口,不由赞赏的看了苏欢一眼。 见老夫人这般,夏嬷嬷放下心来,招呼了穗儿一声,让她跟着她出去。 喝了几口粥,老夫人又尝了两个小菜,因为味道不错,所以多吃了几口。苏欢静静站在一旁,那一碗山药羊肉粥到底把老夫人的嘴给喂叼了。 “你这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 “奴婢常常在厨房打下手,也不是跟着哪位学的,反正看得杂了,自己也琢磨琢磨。” 老夫人看着苏欢,见她一脸实诚相,倒不像是撒谎,而且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见老夫人不说话了,苏欢便出门招呼了一声,很快有丫鬟进来收拾好碗筷端了出去。待收拾妥当,苏欢倒了一杯茶奉到老夫人面前,接着退后两步扑腾一下跪到了地上。 第十三章 人微命贱也想活着 老夫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沉静了半晌,这才转头问苏欢。 “你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 “奴婢没错!” “那你为何下跪?” “奴婢人微命贱!” “你心有不服?”老夫人猛地把茶碗撂到了桌子上。 苏欢趴下磕了一个头,“奴婢虽命贱,但也想活着。” “这倒是句实话。”老夫人叹了口气,“我远博侯府也不是那等草菅人命之地,只是你这丫头倒是个机灵鬼,竟让大夫人为了保你而做出了退步。” “奴婢……”苏欢低垂着头,小声道:“奴婢只说以后会尽心伺候大姑娘,许是大夫人念我还有点用处。” “你不喊冤反而说自己的价值,然后让大夫人自己去衡量,比起去怜悯一个丫鬟,大夫人自然更想要一个能为自己所用的棋子。这一招,实在高明!”老夫人看着苏欢,不是生气,而是欣赏。 “奴婢这点小心思,自是逃不过老夫人的法眼。”苏欢低着头道。 “可你骗过了大夫人!” “奴婢……” “行了,你也不必多说,我也不想再深究,佛前这炷香谁能烧明白呢!”老夫人说着叹了一口气。 个人的造化个人受着,别人的罪业别人担着,自己的香还得自己烧! 自正房里退出来,夏嬷嬷忙把她拉到了东厢房里,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她一遍,关切道:“那二公子可得了逞?你可有吃亏?” 苏欢冲夏嬷嬷笑了一笑,扶着她坐到了里面的火炕上。 “你笑得出来?当是时,听到你在青竹阁出事了,嬷嬷几乎吓了半死。跟着老夫人去西院的路上,满心都是懊悔,明知那二公子是个狂浪之徒,竟还派你去他那院,这不是我把你推进了火坑!” 见夏嬷嬷神情激动,苏欢忙安抚她道:“我没吃亏!” “真没有?” 苏欢握住夏嬷嬷的手,一字一句道:“真没有!” 听了苏欢这话,又见她神色正常,夏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本是怕苏欢即便吃了亏,为保清白也要瞒过去,如今看来应该是她多虑了。 “对了,嬷嬷,那二公子受了什么处罚啊?”苏欢一脸好奇的问道。 “大老爷抽了几鞭子,又骂了两句,见柳姨娘哭得凄惨,一时就心软了。不过大夫人又揪出了二姑娘意欲私会三王爷的事,前后两件事隔了不远还都出在偏房,大老爷为着侯府名声不敢再偏袒,请了老夫人的话,明日派人送二公子回真定老家收收性子。” “回老家也算是惩罚?” 夏嬷嬷哼笑一声,“你这就不懂了!二公子年纪不小了,大老爷已经私下给他谋划了差事,此时送回老家,那便是断了前途,这罪罚可是不轻!” 苏欢了然的点了点头,喜滋滋道:“活该!” “你呀!”夏嬷嬷敲了苏欢脑门一下,“你少出点风头吧!” 因着这事,夏嬷嬷教了苏欢几种绣法,然后把她关在屋里琢磨,还让穗儿看着她,不许她走出中院。 “二姑娘送去城郊的尼姑庵了,二公子送回了老家,这柳姨娘见天跟疯了似的见谁咬谁。”穗儿一边帮苏欢缠线一边八卦道。 苏欢心思都在绣谱上,夏嬷嬷是手把手教她的,她学会以后便誊抄在了纸上,打算编纂一本金银绣的绣谱。 “欢欢,等到年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可以出去?”苏欢抬头看向穗儿。 “当然,你忘了不成,往年的时候,咱们这些下人们可以轮流休息一天,可以出府的!” 苏欢心思转了一转,一把拉住穗儿,“我们花灯节那天出去!” “好啊!”穗儿想到花灯节那天街上一定很热闹,满心都是期待,自然没发觉苏欢有别的心思。 虽然夏嬷嬷不让苏欢出中院,但她不是深闺的姑娘,而是粗使的丫鬟,有些活计还要是做的。她绣好了几块布料要交到库房,另还要领一些绣活儿,穗儿无法代劳,她只能自己去。 自库房出来,苏欢拐上一条走廊,穿过一垂花门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柳姨娘。这可真是冤家路窄,苏欢想躲都来不及。 “你这个贱蹄子,若不是你,我儿怎么会这么惨!”那柳姨娘竟真如穗儿所说那般,见人就扑上来咬。 苏欢却也不躲,任那柳姨娘撕扯抓挠,只缩着身子,嘤嘤哭着,一副怯懦胆小的样子。 “你……”柳姨娘打的累了,见苏欢是这般软烂的性子,却是更加恼火了,“你别给老娘装了,若没条狐狸尾巴,你怎么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苏欢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柳姨娘一眼,“奴婢的娘护着奴婢……” “你娘?”柳姨娘愣了一愣,猛然醒悟过来,“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娘不就是周莲,你是她亲闺女,她自是要护着你的!” 苏欢抽泣一声,软软说道:“娘亲说奴婢愚笨,只一身蛮力……她只能帮奴婢多多谋划。” “好一个周嬷嬷!我说大夫人怎么只字不提你这事,而且我一开口,她就噎我,原来是为了帮周莲!可不就是如此,那周莲是她的心腹呢!”柳姨娘狠狠的瞪了苏欢一眼,“你回去告诉你娘,我柳氏决计不会轻饶了她!” 那柳姨娘说完,气冲冲的离开了。 苏欢看着柳姨娘远走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勾,有柳姨娘这颗暗钉,周莲早晚要遭殃! 如此又过了几日,这天晚膳后,苏欢来到中院的小厨房见一个丫鬟正在烧火熬药,这锅里的药汁是给老夫人泡脚用的。 忙活一天,谁不想早点休息,所以当苏欢说要帮她把药汁送到老夫人那屋时,那丫鬟欣然答应了。 苏欢端着泡脚用的木桶走近内屋,见老夫人正坐在暖塌上,手里撵着一串佛珠,正闭目养神呢!苏欢小声喊了老夫人一声,然后伺候着她把脚泡进了木桶里。 老夫人见苏欢蹲在木桶边,一副愁思百结的样子,于是问道:“你想什么呢?” “老夫人,奴婢看了那药方,按着补血的方子,这里面应该放当归,可奴婢刚才瞄了一眼药渣,觉得那里面的应该是党参,是不是药铺的伙计弄混了这两味儿药?” 第十四章 拜师老夫人 党参和当归是很像的,若是不细心或者不懂行,确实很容易把这两味儿药弄错。 老夫人眸色动了动,“哦,你认得这两位中药?” “我从医书上看过,党参有菊花心,当归没有!” 老夫人看着苏欢,不由震惊道:“你还看医书?” “奴婢从杂物堆里看到一本,觉得有用就读了读。”苏欢道。 “你还识字?” 苏欢顿了一下,脑子忙转了两圈,“奴婢曾在府上内学堂外洒扫,先生教姑娘和公子们的时候,奴婢就偷偷听两耳朵,时间长了连蒙再猜的,看书的时候倒也能读懂大体的意思。” “你这孩子真是机敏,只可惜……投错了胎!”老夫人叹息一声,尔后又道:“你要知道,本朝对女子行医有诸多偏见,甚至归类于巫蛊之流,尤其深闺女子学医更被看做是败坏妇德!” 苏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老夫人认真道:“男子能做的事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做?” “你!”老夫人瞪大眼睛,“你这句话可谓是离经叛道!” 苏欢连忙跪下,颤声说道:“奴婢大言不惭……只是单就学医一事来说,医术应只有高低之分不该有男女之别!” “好!”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说得好!” 苏欢心尖颤了颤,她这是一步险棋,但险中取胜才能赢得漂亮!上一世,她是在进了司马府,从一些嘴碎的人嘴里听说的,老夫人年轻时不顾家中长辈反对,跟着一个医婆学医,后来四方奔走收集古方,年纪轻轻便是有名的医中圣手。只是后来嫁进侯府,为了顾全侯府的颜面,老夫人只能收手了。 而她在上一世也学了一些粗浅的医术,为的是在司马曜受寒症折磨的时候,能帮他缓解一些。 “你只是看了一本医书,竟能记住补气的方子,还能分辨出党参和当归,乃是天赋使然!只是我告诉,这方子没错,用的正是党参,补血应先补气,因为气先行可以让血运行通畅,这样再补血才能事半功倍!” 苏欢瞪大眼睛:“老夫人,你真厉害!” 老夫人笑了笑,“医术高深玄妙,这点东西连入门都不算!不过丫头,你想不想跟着我学习医术?” “我?”苏欢满脸惊喜,“我可以跟着老夫人学医?” “你要考虑清楚,这条路可不好走!” 苏欢直接跪下朝老夫人磕了一个响头,“多谢老夫人不嫌奴婢笨拙!” “你这丫头机灵得很,鬼心眼也多,不过老婆子我就喜欢你这性子!” 老夫人珍藏了许多医书,有些已经绝版了,乃是当世的孤本。苏欢大体看了一眼,有诊脉法内经,有治疗外伤的外经,还有疑难杂症汇总,甚至还有一本是关于西疆神秘巫医术的。 因为长期没有翻动,这书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老夫人拿了一本介绍人体经络的内经书给了苏欢。 “你先把人体大大小小的经脉络脉名字和位置都记清楚,回头我考你!” “是!”苏欢喜滋滋的接住了那本内经书。 上一世,她虽也学过,但主要是为了实用,学得较为浅显也凌乱,现在有机会跟着老夫人系统的学习,她自认十分珍惜这个机会。 转眼到了年根儿,府上各房都忙碌了起来。不过因为老夫人发话了,所以夏嬷嬷没分配她什么活计,苏欢便躲在暖和的屋里学刺绣看医书。 两耳不闻窗外事,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上一世还有这一世,这样的清闲于她来说太难得了。 不知不觉间,这年就过了。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这天,一早她就拉着穗儿跟夏嬷嬷告了假。 夏嬷嬷一再嘱咐她俩最好别出门,尤其是今晚别去花灯节上游玩,人多事也多。可两个小丫头期待已久,怎么可能听夏嬷嬷的话。 中午吃了汤圆,苏欢和穗儿两人就悄悄出了府门。 一改冬日的死寂,街上十分的热闹,处处都挂着彩灯,只等晚上点上。苏欢依旧戴着面纱,她虽穿着与穗儿一般,但气质卓然,身姿曼妙,走过的人不禁都回头看她一眼。 两个小丫头一路走一路逛,不多一会儿两人手上便拿了许多小吃食。 “欢欢,你的月钱不是都让你娘给搜刮了,怎么还有钱给我买好吃的?”穗儿一边往嘴里塞蜜饯一边问。 苏欢笑了笑,自穗儿手里的袋子里拿出一枚青果蜜饯放入口中,酸的她缩脖子挤眼睛,却是可爱之中带着几分俏丽。 “我私藏的!” 穗儿点点头,并不多想。 前面有卖平安符的,那小贩叫卖说是得道高僧亲手所绘,以佛法精深加持,能保平安亦能使配搭之人刀枪不入。苏欢跑过去挑了一个,付了三个铜板,然后小心放到了自己的荷包里。 “欢欢,你信这个?” “信则灵,关键是看心诚不诚!” 她要把这个平安符送给司马曜,不过她要想一个法子,司马曜肯收下还能佩戴在身上。当然,她知道司马曜这次出征会平安的回来,只是险象环生中,他不得想想是不是这平安符在护佑他! 好吧!她不该想这些计谋,应该诚心一点! 其实今晚,她就是奔着司马曜来的,两日之后,他就要出发去西疆了。今晚,他打听到苏慕倾会来花灯节放祈愿灯,所以百忙之中抽空而来。 若按照前世发展,他会遇到苏慕倾,并且再次被她惊艳。 从此那一抹白月光留在了他心底。 即便是后来,他发现苏慕倾和韩翊钧的奸情,如何屈辱,如何意愤难平,他依旧留恋那时的初相见。 这一次,苏欢决计不允许司马曜心里住进别的女人,她要把他们这场美丽的邂逅给破坏掉! 眼见天色不早了,苏欢带穗儿来到一家酒楼二层的包间,给她点了一桌子的菜肴,然后借口去买什么东西就溜了出来。 月色皎皎姻缘桥,波光粼粼船上人。倩影翩翩若仙子,素手纤纤祈愿灯。 何故惹清风,入我心上来。一眼再难忘,相思误此生。 之后旧地重游,在司马曜身边的人却是她苏欢,当他吟这首诗时,却不知她心底有多妒忌。 即便他把柔情给了她,却始终把心放在了苏慕倾那儿,偏偏那毒妇却不珍惜,任意践踏。 第十五章 手感真不错 想着前生之事,苏欢已换了一身男装,一路挤过熙攘的人群,好不容易来到河边,却发现河边没船! 呃,百密一疏大抵如此了。 好半天才等来一艘小船,却还有人跟她抢,苏欢情急之下抛下一两银子,把人砸懵以后上了船。 “船家,快点划!” “公子,你看这河道上船来船往的,不敢划太猛!”船家是个中年壮实的汉子。 苏欢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估摸着就是这时候了。 “等会儿,碰上一条花船,我让您碰您就铆足了劲往上碰!” “啊,这是何故啊?” 苏欢掏出一两银子扔给那船家,“您听我的就是!” “那得嘞,公子您坐好!” 得了银子,船家果然卯足了劲,这一叶小舟疾风破浪往前冲去。其实苏欢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在司马曜抬头那一望之时,把他给撞个七荤八素的,然后一阵撒泼耍赖,怎么着也得把苏慕倾发光那一刻给搅了。 只是万事具备好,时间差了点。等苏欢脚下的船开到桥底下,那条花船已经停在了另一边,而司马曜抬头望着桥上之人,满脸的痴迷,深情款款。 “公子,是不是那条花船?”船家问。 “是……”苏欢应了一句,却是满口苦涩,终是来晚了…… “公子,您撑好了!” 船家憋足一口劲,划动船桨,猛然朝着那花船撞了过去。眼见司马曜越来越近,苏欢这才回转过神儿来,忙喝止那船家,可为时已晚。 下一瞬,她这条小船猛地撞上了司马曜脚下的花船。因为速度快,撞击力大,不止这条小船,连那条花船都歪了一歪。 正沉醉春风中的司马曜一时不察,随着船身一歪竟掉进了水里。 苏欢倒是扒住了船舷,连船家都掉河里了,她却还安然在船上。只是见司马曜在水中漂浮,又想起他不会游泳,赶忙起身跳下了水中。 等苏欢把人捞起来,伸手一探竟已经没气了。 不是吧,重活一世,司马曜竟栽到了她手里? 苏欢忙把人放平,接着双手交叉给他按压胸口,按了十几下以后,她自怀里拿出一阵银针,慌手慌脚间抬起司马曜的头,自他枕骨之下刺了一针。 这一针下去,司马曜身子猛然抽搐了一下,接着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欢松下一口气,左右晃了一眼,然后吃力的扶起他,进了旁边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苏欢帮他把湿衣服脱下来,然后把人塞进了被子里面。 司马曜神识还不太清楚,想睁眼也睁不开,但他能感觉到一人在他身边,鼻息间那股香气始终萦绕不散。 想他司马曜是什么样的人物,堂堂的十三团练,捉过贼,剿过匪,带兵打过仗。什么样的大场面都经历过,今日竟然差点被淹死,而且还是在自己发花痴的时候! 说出去,他自己都不敢信! “怎么还不醒?难道银针扎偏了……” 一声娇软略带微微喘的声音凑近,那股香气萦绕鼻间,司马曜心尖一颤。 “死不了吧?哎,你若是死了,我大概也不想活了,没甚意思……” 她认识他? “应该死不了,脉搏跳动有力,呼吸平稳,只是为何不醒呢?” 这女人总在他耳边絮叨,说个不停,说得他想睡…… “醒不了正好,方便行事!” 这句话落,司马曜感觉到那女人把手探入了被子里,正在摸他的胸!摸完这边摸那边,一边摸着还发出一连串啧啧的声音。 “这手感真好!” 虎落平阳,居然被调戏!司马曜满腔热泪都流到了心里,可再急再气,他就是睁不开眼,活动不开手脚。 “这是我求的平安符,你一定要戴好,平安归来,我等你!” 苏欢把平安符挂到了司马曜的脖子里,然后放到了他胸口的位置。 怕他随手扔了,苏欢又加了一句。 “那高僧跟我说了,若是你不随身佩戴的话,便是对佛祖的不敬,保你缺胳膊断腿,小命呜呼!” 说完,苏欢露出一抹奸诈的笑。 苏欢换回自己的衣服,尔后赶忙离开了客栈。今晚的任务失败了,不免心中有些沮丧,但想着来日方长,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于是重新鼓了鼓士气。 苏欢来到酒楼找到穗儿,见她已经吃的圆滚滚的了。 “欢欢,你去哪儿……嗝……” 苏欢笑了一笑,赶忙拉着穗儿回侯府。她们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未免夏嬷嬷担心,以后再不许她们出来,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欢欢,那一大桌子菜,有烧鸡,有焖猪蹄,还有炖牛肉……”说着,穗儿不住的吸口水,“太好吃了,可你一口都没吃!” “哦,我不饿!” 穗儿摇了一下头,“我不是要说这个,是想问你哪来的钱?我们俩的月钱一样,还要上交娘亲,自己只留下那么一点,连买胭脂水粉都不够。” 苏欢不知该怎么向穗儿解释,她能拿出钱,自然是因为上次搜刮了司马曜一百两。 “呃,你想吃酥糖吗?” “可以吗?”穗儿眼睛一亮。 苏欢在路边卖糖糕的小摊子上给穗儿买了一包酥糖,先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然后拉着她就往侯府跑。 从侯府的小后门进去,两人捡着人少的小路偷摸摸跑回东院,正要进门却被一高个子的年轻男子给挡住了。那男子长相一般,眉短眼小,鼻尖而唇薄,而他眼神晦暗,给人阴骘的感觉。 “你哥……”穗儿推了推苏欢。 苏欢竟是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猛然见到这人,心里竟是一阵惊恐。自她重生后一次也没见过苏亮,好像是犯了点错被派去外面的庄子上干活了,她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恶鬼。 “哥……”苏欢怯怯的喊了一声。 上一世,她在苏亮面前总是这副怯懦胆小的样子,不同于周莲的阴险歹毒,苏亮是实实在在的打她!自小打到大,稍有不满意,就拳脚相加! “上哪去了?”阴郁的声音让苏欢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街上……”苏欢用细弱的声音答道。 “咱娘叫你回家吃饭!” “我……我还没跟夏嬷嬷交代……” “穗儿,你跟夏嬷嬷说一声!你,别他妈磨叽,赶紧跟老子走!”说完这句,苏亮转身就往外走。他笃定了苏欢不敢违抗他的话,所以不担心完不成他娘交代的任务。 “欢欢,你……”穗儿有些担心苏欢。 苏欢拍了拍她手,微微一笑道:“没事!” “可你哥会不会打你?” “别忘了,我可不是从前的苏欢了,他敢打我,我就有招治他!” 穗儿还是不放心,但也不敢拦着苏欢,怕她回去晚了,会被苏亮打得更重。 苏欢冲穗儿点了一下头,然后追着苏亮跑了过去。苏亮走前,她跟在后面,脑子里不停的回放着上一世的画面。 第十六章 丧心病狂 上一世,她进了司马府后,有一次苏亮找她要钱,她不肯给,这厮竟然当着丫鬟奴才的面上去就打她。那时司马曜在家,直接让人把他绑起来,狠狠的吊打了一顿。 后来,他投靠了韩翊钧,成了苏慕倾的帮凶。 而那个亲自把她塞进棺材里的人就是他!苏亮! 苏欢暗暗握紧拳头,心中早把这苏亮剥皮剔骨惨虐了一顿,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她现在还没实力反抗他! 苏亮身量高大,但总是塌着一边的肩膀,一副流气样儿。 侯府外院有一间屋子,算是他们的家了,说是家谁也不住这里。他们一家四口都在侯府做工,平日里各忙各的,只有年节才聚一聚。 苏欢刚进屋,苏亮突然回身就是一脚,直接把她给踢飞了出去。 “不长眼的东西,不知道今天回家吃饭?还敢让老子去找你,我看你就是找打!” 苏亮长得人高马大的,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踢得苏欢半天起不来身。小时候,苏亮打她的时候也是下狠手,那个时候她还跟爹娘告状,结果不但不能得到公平,反而还要挨一顿骂,久而久之她就不敢说了。 苏亮打了她,她也只闷声忍着。 “还杵在外面干什么?到了老夫人那当差,你的脸是越来越大了!”周莲冲外面喊了一声。 苏欢缓了好一会儿才起得来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屋子。这屋子当间摆着一张桌子,对门的位子坐着一中年男人,黝黑干瘦,一身粗布长衫,正闷头喝着酒。 这人就是苏常贵,也是苏欢的爹。 他是外院的账房,平日里都在庄子上收账,甚少回府。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个男人一向自私自利,从未为她出过一次头! 苏亮洗了手坐到苏常贵旁边的椅子上,上下打量了苏欢一眼,尔后冲周莲问道:“苏欢有十五岁了吧?” 这时周莲提着一个食盒放到桌子上,见苏欢杵在当下,不由瞪了她一眼,“还不去拿碗筷,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在老夫人那儿怎么当的差!” 苏欢应了一声,赶忙去里面的桌子上拿。 “娘,苏欢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吧?”苏亮又问。 周莲蹙了一下眉头,“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呢?” “我这是关心妹妹!” “行了,用不着你关心,她以后会是大姑娘的陪嫁,要去司马府的!” “就是给人做妾喽?” “做妾?”周莲哼笑一声,“妾室还有个名分,她顶多算是通房,还要大姑娘和姑爷能容得下才行!” 周莲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欢也走了过来,她默默的把碗筷放到桌子上,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 “你啊!整天耷拉着个苦瓜脸,以后有你的苦日子!”周莲瞪了苏欢一眼,接着把食盒里的饭菜一盘一盘往外拿。 苏欢不敢应声,只得颤巍巍的坐到了椅子上。 上一世,她就是个苦瓜,从生下来就是苦的!唯一不苦的便是与司马曜在一起的那几年,也不是不苦了,只是尝到了点甜! 但那点甜足矣告慰平生! 此时,她还是一只弱鸟,只能装得一副任人欺压的样子,苟且才能偷生! 苏亮瞄了一眼苏欢,眼中闪过一丝阴险,而后吹着口哨,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欢欢,快吃!等会儿哥哥的带你出去看花灯!”苏亮冲苏欢道。 苏欢心尖一颤,“我……我还要早点回中院……” “穗儿肯定帮你传话了,夏嬷嬷知道你回家了不会追究的!” 苏欢忙摇头,“我不去……我不想看什么花灯!” “哥哥好不容易抽个闲陪你,你别不识好歹!”苏亮脸色沉了下来。 “娘,我不想去……”苏欢可怜巴巴的看着周莲。 苏亮会好心带她看花灯?不可能!他一定有其他什么阴谋! 周莲睨了苏亮一眼,眸子微微转动,却是轻笑一声:“今儿是十五,难得你哥哥愿意陪你,你就去吧!” “娘……”苏欢暗暗握紧拳头,她就不该指望周莲! 其实有一点,她一直想不大明白。因为不是亲生的,周莲可以不喜欢她,但很多时候,她的感觉是周莲恨她! 这恨是从哪儿来的? “你还喝!整天喝喝喝,怎么喝不死你!”周莲见苏常贵只闷声喝酒,连句话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不由气从心来骂了起来。 “老娘当初瞎了眼,怎么会嫁给你这个窝囊蛋!” “每月你那点工钱,都拿去喝酒了,我还能指望着你给儿子买地娶媳妇?” “活着也是碍眼,干脆死了才好!” 苏常贵猛地把手中的酒壶摔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周莲!你这个贱人!你再敢骂一句,老子现在就砍了你!”苏常贵猛地起身,指着周莲大喝一声。 “你想杀我?”周莲哼笑一声,直接端起一盘菜砸到了苏常贵脸上,“你要今天杀不死老娘,你就不是男人!” 苏欢默默地离开座位,往后退了几步。这就是他们一家人很少聚一起的原因,从来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趁着乱,苏欢想偷溜,可一只脚刚迈出门槛,苏亮直接从后面把她给拎走了。凭的她好说歹说哭喊求饶,仍是被苏亮带出了后门,接着一路连拉带拖,过了大街,拐进小巷,穿过胡同,竟是来到了那间破庙前。 “哥……”苏欢哭得嗓子都哑了,“你不是说看花灯……” “看花灯?等你帮哥哥消了灾,哥哥给你买一个!”苏亮阴毒一笑,接着上前踢开破庙门,把苏欢给推了进去。 破庙里面有一个中年壮硕的男人,长着八字胡,先冷瞄了一眼苏亮,接着把目光放到了苏欢身上。 “这就是你妹子?啧啧,不想你小子獐头鼠目,却有个如花似玉的妹子,确实鲜嫩!”那中年男人满脸猥琐的看着苏欢,肥硕的大手摸上来,吓得苏欢赶忙闪躲。 “苏亮!你想干什么?我……我是老夫人院里的人……大夫人还指着我给大姑娘陪嫁……你敢!”苏欢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上一世,她没经历此事,一时真慌了。 “呵,你不知检点没了清白,还能怨在我身上?”苏亮冷笑一声。 “苏亮,你妹不是自愿的?”那中年男人皱了一下眉。 苏亮回身,一把拽住苏欢的胳膊,然后猛地就是一脚,把人踢趴在地上。这一脚踢在了苏欢的胸口上,用了十足的力气,踢得苏欢竟喷出一口鲜血,当下竟起不来身。 “行,你小子够狠!”中年男人嘿嘿一笑。 “那王哥,咱们说好了,这贱货你随便玩,咱们的帐一笔勾销!” “行嘞,上花楼找个雏儿,也就这个价了!” “那您慢慢玩!” 苏欢眼前发黑,但见苏亮出门去了,而那中年男人拽起她一条胳膊拖了进去,接着大门关上,挡住了那一抹月光。 她竟低估了这苏亮有多丧心病狂! 破庙内燃着一根蜡烛,昏昏暗暗的,那中年男人搓着手,一脸下流之色,朝着她一步一步逼近。 “小丫头,长得这么水嫩,待会儿让爷好好疼你!” “别怕,爷会轻轻地吃掉你!” “啧啧,十两银子,你哥就把你卖了,小可怜!” 苏欢胸口疼得厉害,站不起身,只能一点一旦往后蹭,可地方就这么大,她又受了伤,逃也逃不掉…… 第十七章 司马曜救我 难道,真要栽到这里…… 那中年男人蹲到她身前,色眯眯的上下打量一番,而后大手钳住苏欢的下巴,借着那点微弱的烛光瞧着。 “哎哟,比那万春楼的花魁还美艳,悄悄这水灵灵的大眼睛,跟会说话似的,还有这张红果小嘴,肯定很甜!” “放……放开我……”苏欢下巴被拖着,说话不太利索。 中年男人松开手,不过下一秒却撕开了苏欢穿在身上的棉褙子。 苏欢用力踢了那男人一脚,可身子软绵绵的,那一脚毫无力道,竟勾的那男人笑了起来。 “好!还是个小野猫,有趣儿!” “你敢碰我!我会杀死你!”苏欢发狠道。 “杀我?用你的小嘴还是你的……”中年男人大手伸了过来…… “救命!”苏欢泪水崩溃而出,摇着头大喊着:“救命!司马曜!救我!” “司马曜!” “司马曜!如果我死了,我做鬼也会把你带走的!” 苏欢喊得撕心裂肺,绝望的当下,突然屋内灌进一股冷风,她睁开水雾迷蒙的眼睛,还未看清,眼前的壮硕男人已倒在地上。 微微仰头,视线所及是一个人挺拔的身影,还有那张俊美却散发着寒气的脸。只是下一瞬,苏欢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具冰冷的棺材里,绝望和恐惧笼罩着她,她一遍一遍呼喊着‘司马曜’,满脸泪水,心痛欲死…… 哇哇……突然一声婴儿哭,让她浑身一震,接着猛然睁开眼睛。 依旧是那间破庙,苏欢瞪着大眼睛,怔忪良久才缓过神儿来。她左脚有一堆烧的很旺的火,身上盖着貂皮大氅,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坐在旁边,正一脸凝重的看着她。 苏欢痴痴的看着司马曜,眼泪再次倾泻而出。她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心里话想跟他说,甚至于她想不顾一切说出真相,然后一遍一遍求他相信! 可到底她没敢说出口,因为太匪夷所思了。 不能说,她便只能哭,哭得委屈,哭得伤心,哭得不顾一切毫无形象。 司马曜满脸诧异,心头微微闪过一丝酸涩来。 苏欢哭了良久,一直哭到没有泪水,才勉强忍住了,只是身子还抽搐不止,看着委实可怜。 司马曜眸色微动,自怀里拿出一条帕子扔给了她。 “谢谢……”她声音干涩低哑。 “你到底是谁?”见她不哭了,司马曜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也是因为这个疑惑,他才会来到这间破庙,而好巧不巧的救了她。在客栈醒来以后,他看着挂在胸口的平安符,心中满是疑惑。 不过有一点,他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下水救他和之前在破庙救他的是同一个女人!她身上那股香气,一直萦绕砸心头,只要再闻到,他便能立马认出来。 可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你认识我?”在最危急的时候,她喊出的可是他的名字! “不……认识……”苏欢有些慌,这一下她应该怎么圆过去? “那你刚才喊我救命?” “我……我没喊你啊……”苏欢眼神闪躲。 “我就是司马曜!” “你是司马曜?”苏欢瞪大眼睛,佯装惊讶。 “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苏欢说着还使劲摇了摇头。 司马曜看着眼前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狡黠。 “那你为什么喊‘司马曜’救命?” “呃……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司马曜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苏欢抿了抿嘴,“我有点口渴……” “快说!”司马曜脸色一沉。 苏欢往上翻了翻眼,看来她只能胡诌了! “小公爷,您的名号在民间太响亮了。比方说,百姓们求子会拜观世音菩萨,求平安会拜佛祖,求财运会拜财神爷,而辟凶消祸就会拜您……” 苏欢说到这里,偷偷抬头瞄了司马曜一眼,见他正满脸阴沉地盯着她,赶忙缩了缩身子。 “拜我?” “您凶名在外……不不,是英名在外!”苏欢磕巴了一下:“您想啊,您名字里的‘曜’字本就是日月星辰,岂不就是百姓头顶的这片天!而且您是皇亲国戚又金尊玉贵,老百姓都传您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不然哪个凡人能享这般尊荣。佛祖菩萨普度众生太忙了,便是听到了也赶不来,所以我们遇到危险就喊您的名号,这不多灵验啊!” 苏欢十拐八绕,总算给把话给圆了。 “你觉得我会信?”司马曜眼睛眯了一下。 “那不然呢?”苏欢睁着清亮的大眼睛看着司马曜。 “那天也是这间破庙,救了我的人是你!今夜在城中河救我的人也是你!现在,你又出现在我面前,你敢告诉我这都是巧合?” “说明我们有缘分!”苏欢点头道。 “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阴谋?”司马曜突然拔出剑抵住了苏欢的脖子,眼中发出一道冷光:“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也应该知道,我司马曜杀人,从来只问心情,不论当或不当!” 冷刃冒着寒气抵住玉颈,苏欢唬了一跳,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却被那锋利的刃划了一下,立即有鲜血顺着她的锁骨流下,侵染了衣领。 苏欢看着司马曜,努力让自己心神平稳下来。其实不论她怎么解释,司马曜都不会相信,所以不如不解释! 苏欢嘴角微微扯了一下,“我一个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竟让威震京都的司马小公爷如此害怕?” “你!” “你可以杀了我,但我无愧于你!”说完这句话,苏欢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司马曜。 司马曜性情狠辣,心性薄凉,这一刻苏欢真的不确定司马曜会不会杀了她! 即便是上一世,她也从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不杀,如鲠在喉!杀之,疑虑难除! 司马曜同样看着苏欢,却在她眼中看到了犹疑不决的自己!自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年少便上了战场,双手染满鲜血,自此杀伐决断,何曾犹豫过。 一念之间,冷刃泛起寒光—— 第十八章 小公爷,您怕冷吗 两相僵持,正是剑拔弩张之时,突然响起咕隆一声,二人神色顿住。 苏欢肚子突然叫了起来,而且声音很大,她忙伸手捂住。从中午到现在,她还没怎么吃过东西。 “你有吃的吗?”苏欢问。 “反正也是要死!”司马曜默了一下道。 “可我不想做饿死鬼!那个,要不我先回家吃顿饱饭,回头再让你杀我?”苏欢可怜巴巴的瞅着司马曜。 司马曜瞪了苏欢一眼,竟然真的收回了剑。 “以后别让我再碰到你!”说完,司马曜转身往外走去。 这话说得绝,但苏欢想了一想,还是追了出去。 “小公爷,外面天寒地冻的,您是不是……” 司马曜猛地顿住身子,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欢,他刚才差点杀了她!这小女子当真就不怕? “您怕不怕冷?” 司马曜眼睛眯了眯,冷哼一声:“不怕!” 苏欢甜甜一笑,“既然您不怕冷,那能不能把身上的大氅给我?” 说到这里,苏欢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身上的衣服破了,这般模样出去,总是不好的。而且当初您受伤时,我也把自己的大氅给您了,咱们一报还一报,理儿也是这个理儿。” 司马曜简直想砍开这女人的头,看看她脑子里都装了什么!还理儿是这个理儿,他怎么觉得她这是无理要求! “可当时你拿了我一百两银票和一块玉玦,这该怎么说?” “那是您送我的!”苏欢皱了皱眉头。 “送?”司马曜咬牙,“我敢不送你吗?” “小公爷,您也太小气了,送出去的东西还惦念着!” “那是一百两银票!还有那块玉玦,可是上好的和田玉,还是宫里圣人赏赐的,若拿到市面上,其价值不可估量,我……”司马曜瞪大眼睛,他也真是被气糊涂了,“我跟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小公爷,我冷……”苏欢委屈道。 司马曜觉得自己不能再跟这女人纠缠下去了,不然他都不是他了!要知道下面的人私下里都骂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头,他也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前后两次他想杀这个女人都没杀掉! 这事有点诡异! 司马曜恨恨一声,直接脱下大氅扔给了她,然后大步往外走去。 “小公爷,出征在外,您一定要小心!”苏欢恋恋不舍的朝司马曜喊了一声。 司马曜再次顿住身子,转头去看苏欢,“你……” 她怎么知道他要出征? “我什么都不知道!”苏欢吐吐舌头。 苏欢借着夜色回到侯府,进入后门之前,她先把大氅藏了起来,然后把自己头发弄乱,衣服扯破,又往脸上糊了一些灰土,然后才敲了敲门。 很快,黄漆小木门打开,而开门的正是苏亮。 这苏亮自破庙回来,便接下了看门活儿,为的就是等她回来之时,未免引起糟乱。 倒也不是苏欢猜得准,而是苏亮把她推进破庙的时候,小声交代了她一句。 见到苏欢这般,那苏亮赶忙把她拉了进来,一直拉到门房后背角处。 苏欢双臂抱紧,瑟瑟缩缩的哭着,因为极力忍耐着,所以声音很小很低。那苏亮见此,只当事情已经办妥,居然厚颜无耻的笑了笑。 “好妹子,这次你帮了哥哥,哥哥必定念你的情!日后,哥哥保证不再动手打你,非但不打,那日哥哥得了好东西必先送你!” 这话说得真是空,苏欢若不是为了演好这出戏,简直恨不得撕了这东西的嘴! “我……呜……我要告诉老夫人……请她为我主持公道!”苏欢抽噎道。 “别!千万别!可不是哥哥吓唬你,若你真说了,我顶多挨一顿打,可至于你,丢了清白遭人泼脏水不说,侯府怕也容不得你!” “你!”苏欢大哭一声,“我怎么说也是你亲妹妹!” “是是,正因为你是我亲妹妹,别人我还不敢呢!好了,别哭了,哥哥欠了那胖子银钱,可手头紧又还不上,只能出此下策!哥哥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而且,这种事,你不说我不说,便谁也不知道。等以后你进了司马府,哥哥还要仰仗你照拂呢!”苏亮陪着笑好声好气说道。 苏欢抹了一把泪,“我没丢清白!” “什么?”苏亮瞪大眼睛。 “那男人要上手,我喊了几嗓子,正好有官爷路过便救了我。”苏欢半真半假说道。 “你!你竟敢坏我的事!”苏亮举起手,作势就要扇过去。 苏欢赶忙躲了开,“这里是侯府,若你再打我,我就喊人!” “贱货!”苏亮恨恨地骂了一声,想到这事没办成,那胖老板势必还要追着他讨债,剁他手脚的那些话,可不像是开玩笑的! 苏欢抿了抿嘴,尔后从怀里掏出荷包,自里面倒出一块碎银子和十几个铜板来。 “我的月钱,娘都拿去了。这些是我这几年攒下的,全部都给你,你看看够不够。” 苏亮看了一眼苏欢捧在手里的银钱,微微一怔,接着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自然不够!”说着不够,但苏亮还是紧着把那些银钱倒自己手里了。 “哥哥……”苏欢抽噎一声,“别卖我了……好不好?” “哼!” “哥哥,我听李管家的儿子虎子说过,他说有一个地方,只要拿一点点钱去就能换好多钱回来。他经常去那地方,总是荷包满满的回来,吃香喝辣还总往花街跑。”苏欢小声道。 “有这种地方?”苏亮皱了一下眉,不过转念便想到苏欢说的是什么地儿了,那虎子好赌,他说的好地方自然是赌坊! 想到那虎子不得主子倚重,也没其他的本事,可人家过得比他风光多了。 苏亮颠了颠手里的银钱,冲苏欢说道:“行了,捂紧你的嘴巴,这事跟谁也别说!” 说完这话,苏亮自后门出去了。 夜色中,苏欢从背角那阴暗处走出来,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 她返身回去拿到那大氅披到身上,而后在夜色掩盖下偷偷回了中院。她不敢回夏嬷嬷那屋,而是去了穗儿那儿。 “欢欢,你这是……”见苏欢这般模样,穗儿大吃一惊。 “没事!”苏欢脸上带笑,拍了拍穗儿的肩膀,“我没事,而且心情还不错!” “可你这衣服还有你这样子,不像是没事啊?” 为了让穗儿安心,苏欢便把苏亮骗他去破庙的事说了,不过却没透露司马曜,只说一个过路人救了她。 听完苏欢的话,穗儿却哭了起来。 “苏亮这混蛋,他怎么能……怎能这么卑鄙!” “穗儿,别哭。”苏欢拉过穗儿的手,“总有一天,我要让他死在我面前!” 第十九章 一家和乐 转过年,刚一开春,司马曜就奉旨领兵出征了。 临走的时候,这位小公爷亲自来侯府拜会,并送了一整套金镶玉的头面,整整十六件,琉璃珠宝盒打开之时,华光溢彩。 话虽未明说,但这套头面自是送给苏慕倾的,而且其心昭然。 穗儿与苏欢说时,不住的咂舌,满面倾慕。当然这种倾慕,不敢夹私情,就像人之渺小而仰望月之华光,因为高不可攀才那般美好。 “我前两日出门买针线正巧与东院的一个姐姐碰上了,她说那日那位小公爷来府上,她远远的瞧了一眼,竟是个翩翩美公子,而且气宇轩昂,清贵儒雅,让人望之而自惭形秽。她还说,大姑娘有福气,这位小公爷对姑娘十分用心,那套头面可是出自京城聚宝斋,听说打造这套头面没个万八两银子可不行。” 说到这里,穗儿捅了苏欢腰肢一下,小声调笑道:“那小公爷也是你的夫君,大姑娘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 苏欢听了这话只是哂笑了一声,这福气她可不屑要! 司马曜是她的!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大夫人一房有大姑娘苏慕倾、大公子苏靖宇和三姑娘苏慕媛三个孩子,因大公子两年前去南斋书院读书了,大夫人甚是挂念,便让三姑娘在半年前出发去兴州探望,顺便拜会外祖父母。 这一去就是半年多,本来是能赶在年前回来的,可因为路上耽搁,一直过了年才到家。 这天早膳刚摆上桌,外面有人来报,说三姑娘到家了,特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听此,却是冷哼了一声。 苏欢一颗心也咕咚了一下,按理说这位三姑娘算是她的亲姊妹,但想起上一世的种种,五味杂陈过后只能叹一口气。 “老夫人,三姑娘年纪还小,做事确有不周全,您慢慢教导就是。而且她一进府就先来给您请安,也算是识礼的,您向来最宠她,还能真与她生气?”夏嬷嬷在一旁小声开解。 “这丫头!”老夫人叹息一声,“小小年纪也太恶毒了!” “老夫人!” 老夫人知道这话说重了,于是冲夏嬷嬷挥了挥手,“让她进来吧!” 苏欢往一边退后了两步,双手抱于身前,垂头敛目,与站在旁边的两个丫鬟无异。帘子打开,最先进门的却是大夫人罗氏,只见她穿着一身羽蓝色对襟如意云纹锦缎棉裙,头上戴着七彩琉璃金步摇,徐徐而来,雍雅贵重。 走在她身后的是大姑娘苏慕倾,上身妃色芙蓉绣花袄,下面金银线百蝶穿花抹地长裙。头上戴着一套金镶玉的头面,甚至华贵,正是司马小公爷送的。她面上带着微微笑意,加之容颜姣好,正如一朵芙蓉花般明艳动人。 母女二人进屋,先是向老太天行了一个礼,尔后一左一右站在旁边。 “三丫头呢?”老夫人微微侧头问了罗氏一声。 那罗氏笑了一笑,“还在外面跪着呢!” “谁让她跪了?”老夫人轻哼一声。 “祖母!”大姑娘苏慕倾弯腰拉起老夫人的手,轻笑道:“那是一只皮猴子,您又不是不知,自小就这性子,惹了您生气,她自个也后悔着呢!” “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婆子可不敢生她的气,哪日又气不顺指着鼻子骂我!让外人说道起来,不说她老子娘没教好,倒成了我这个祖母的罪过!” 听了这话,罗氏脸色有些难看,不敢再接话,只能冲苏慕倾打了个眼色。 苏慕倾也是个机灵的,知道老夫人只是嘴上还有狠话,但其实心里早不气了,毕竟这事都过去半年多了。 “祖母,听说三妹带了大哥的消息,您不想听听?” 一听这话,老夫人忙冲夏嬷嬷挥了一下手,“让那皮猴子进来!” 夏嬷嬷应了一声,再次出门去喊。很快帘子打开,一个穿水绿月华锦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还梳着双髻,未满及笄,满面天真稚嫩。 进屋后,她偷瞄了老夫人一眼,尔后跪地行了个大礼。 “祖母在上,孙女远行归来,请祖母万安!” “哼!你还知道回来?” “自是知道,家就在这里!” “你外祖母那儿不是家?” “亲祖母在哪儿,哪儿才是家!”苏慕媛学着一板一眼的答道。 也就这一句讨乖的话,让老夫人阴沉的脸色缓了一缓。 “你回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请安,何用摆这么大的阵仗,还把你母亲和大姐姐请来当盾牌!” 苏慕媛跪在地上,歪头嘟嘴委屈道:“祖母,她二人哪是替我挡事儿的,一见面就骂我,差点都要动手,凭的我长得可爱,她们才下不去手!我把她二人请来,便是要祖母替我做个见证,以后我再做错事,认打认罚但只认祖母,谁让祖母最宠我!” 老夫人听了这话,虽还绷着,但眼底已有了笑意。 “祖母,您听她说的什么话,我这个姐姐都管不了她了!”苏慕倾嗔声道。 那罗氏瞪了苏慕媛一眼,“由得你祖母管教,我倒也省心!” “祖母最宠我,我也最爱祖母,谁让她生了我爹,我爹生了我!”苏慕媛哼哼道。 “这皮猴子,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讨人厌的嘴!”老夫人笑骂一声。 见老夫人笑了,那苏慕媛忙跪爬到跟前,抱住老夫人的腿,小脑袋亲昵的拱着。 “你这小猴子,一走就是半年,当真就不想祖母?”老夫人摸着苏慕媛的头宠溺道。 “想!想的心都疼了!”苏慕媛抬头,下巴抵着老夫人的腿,“不过大哥参加院试,我想等着他考完以后,我带着好消息回来,您肯定就不生我的气了。” 老夫人用手指杵了苏慕媛脑袋一下,“你大哥中了解元这消息,年前就到了,比你早半个多月!” 苏慕媛噘嘴,“可不是呢,我白等他了!” “你大哥什么时候回家?”老夫人又问。 “说要静心读书,大概明年吧!” 老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就不想家!” 罗氏附和一声,“是啊,不如我给他写封信,让他回家在京城的学馆读书?” “说什么呢?”老夫人蹙起眉头,“孩子肯上进,你这个母亲还要拉他后腿不成!” “是是……”罗氏有些尴尬。 其实是她想念儿子了,想借着老夫人把这话说出口,但没想反倒招了埋怨。 苏欢站在一旁,听着祖孙三代同堂乐呵,她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行了,想来你们还没用早膳,都坐下一起吃吧!” 老夫人发了话,母女三人便坐了下来。夏嬷嬷招呼了一声,正要吩咐一旁的丫鬟们去把饭菜再热一热,结果就听三姑娘突然惨叫一声。 第二十章 祸从天降 苏欢循声望去,但见三姑娘左侧脸划了一道血痕,足有一指长,自下巴往耳朵根的方向。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罗氏惊叫一声。 “三妹!”苏慕倾也是满脸震惊之色。 苏慕媛用手捂了一下脸,觉察出什么,拿开手一看发现手掌上都是血,当下吓得就哭了起来。 “疼……好疼……我是不是毁容了……呜呜……” 一时,厅子都乱腾了,老夫人忙让夏嬷嬷去看。那夏嬷嬷掰开三姑娘的手,仔细查找了一番,在脖领处竟抽出一根细针来! 夏嬷嬷捻着那根细针来到老夫人跟前,让她看了一眼。 “领子里怎么会有针,这衣服是哪来的?”老夫人怒喝一声。 三姑娘抽噎不止,犹疑了一下,还是指向了苏慕倾,“大姐姐给我的……” 衣领里藏针,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许是制衣的裁缝粗了心,但说小也不小,毕竟深宅后院什么龌龊的事没有。 这三姑娘本是个刁钻的主儿,遇到这种事,若是平时定是不肯罢休,可此刻却没多说话,只眼巴巴瞅着苏慕倾。 “倾儿,这衣服可是你给三丫头的?”老夫人语气微沉。 “老夫人,这衣服虽是倾儿亲手缝制,但……”大夫人罗氏一脸焦虑之色,也不知是为三姑娘脸上的伤忧心,还是怕老夫人怪罪大姑娘。 “娘!”苏慕倾冲罗氏摇了一下头,尔后缓步走到厅子当间,先看了一眼三姑娘的伤势,接着跪到了老夫人面前,“祖母,三妹一走就是半年多,倾儿日夜思念,这才亲手缝了这件袄子。三妹回府,倾儿见她穿得单薄,便赶忙拿出这件袄子让她穿上。至于衣领里为何有针,倾儿实在不知,许是粗心遗落了,但倾儿绝无害三妹之心!” 大姑娘会害三姑娘? 侯府主子下人,只要是说真心话的,没一个人会往这方面想! 姐妹二人向来亲厚,姐姐待妹妹宽柔,妹妹对姐姐敬重,往日里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老夫人盯着苏慕倾,一时倒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三姑娘一直捂着脸哭,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自是看重这张脸。 “老夫人,三姑娘被这针划了一下,好在伤口不算深,应该不会留疤。去年您不小心磕到头,大爷去宫里太医院请了一瓶生肌膏,还剩下半瓶,奴婢拿来给三姑娘抹上,不消两天就能好。”夏嬷嬷弯身对老夫人说道。 “你去拿吧!”老夫人摆了一下手。 苏欢冷眼旁观,心想着这事应该也不会是苏慕倾故意所为,一来她没这么笨,自己给自己身上泼脏水,二来她也没有必要,三姑娘虽不是她的亲妹妹,但却是她一条偶尔用来扫除障碍的尾巴。 只是这事出得有点太凑巧! “奴婢倒想起一事来!”苏慕倾的丫鬟突然来了一句。 那丫鬟一出声,所有人把目光都放到了她身上。那丫鬟也不怵,低头走到苏慕倾身后,同她一般跪了下去。 老夫人看向那丫鬟,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那丫鬟点了一下头,接着说道:“这件衣服在送给三姑娘之前,经过其他人的手。” “谁?”罗氏忙问。 那丫鬟抬起头,眸子一下子盯住了苏欢。 苏欢身子一颤,就听那丫鬟喊出了她的名字。 “姑娘缝制好这袄子,曾吩咐奴婢仔细查验过,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那日,姑娘与奴婢拿着这件袄子本想去三姑娘那院,经过花园的时候却碰上了苏欢。姑娘见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了,而且外面又是数九寒天,冷风跟刀子似的往人身上扎,便起了怜悯之心,非要奴婢把这袄子给她穿上。苏欢转日就还了回来,奴婢也未多想便收起来了,待到今日一早拿出来,便给了三姑娘。”那丫鬟一字一句跟钉钉子似的说着。 苏欢怎么都没料到,这事能扯到自己身上!但那日,苏慕倾确实把袄子给了她,她不接都不行,第二日她就还了回去。这件事,她根本没放心上,却不料还有这后患! “苏欢?谁叫苏欢?”苏慕媛喊了一声。 苏欢在心里连叹了三口气,却不得不走进这是非的漩涡里,只是她这边刚跪下,那三姑娘转身就给了她一巴掌! “好大的胆子,竟敢害本姑娘!” 苏欢忙低下头,不待她解释,腰侧猛地挨了一脚,身子往一边倒了去。 “你这狗奴才,侯府待你不薄吧,你竟存了害主之心!” 这三姑娘乃是嫡出,又得老夫人宠爱,便养得一身骄横野蛮的性子,稍有不如意便打骂丫鬟小厮,府上的下人们都怕在她那院当差。 拳打脚踢还不解气,这三姑娘随手竟拿起一茶碗要砸去。 “放肆!”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半年前那事,你竟还没长教训,我看你爹说得对,就该送你回老家,省得在京里丢我们侯府的脸面!” “媛儿!”罗氏赶忙上前夺过苏慕媛手里的茶碗,“你看又气到你祖母了,还不快磕头认错!” 那苏慕媛一时气急忘形,现下回转过来,忙跪下向老夫人讨乖。 “祖母,媛儿疼!媛儿才回家,这死丫鬟竟要害我,我与她又无冤无仇的!”苏慕媛哭唧唧喊道。 老夫人冷哼一声,“一时气急就要打杀下人,你一个小姑娘家,怎的这般恶毒!” 半年多前,因一丫鬟做了错事惹怒了她,这丫头竟然一怒之下把人给打死了! “祖母……”苏慕媛瞪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瞅着老夫人,满目都是委屈可怜。 正这个时候,夏嬷嬷拿来了生肌膏,见苏欢竟也跪到了厅子里,一时还有些懵。 “老夫人,这……” “你带三姑娘去西暖阁上药!”老夫人吩咐道。 夏嬷嬷看了苏欢一眼,心下有些担忧,但此刻她也帮不了她。 夏嬷嬷带走了三姑娘,老夫人让苏慕倾起身坐到一旁,罗氏看了一眼跪在当间的苏欢,眼中已有嫌恶之色。 这苏欢总是惹祸,若以后跟着大姑娘去了司马府,定也是个不安分的! 这一回,老夫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苏欢,你怎么说?”老夫人静静的看了苏欢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第二十一章 无端背祸 苏欢在这当下,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多个弯,那根针定是苏慕倾放的,可她为何要没事找事故意害她? 不想让她做她的陪嫁丫鬟?怕她的身份暴露,想尽快铲除她?亦或者只是单纯出于嫉恨? 这些理由都说得通,但上一世,她更享受把她玩弄于股掌的乐趣。 或许,因为她不像以前总是被动的挨打,苏慕倾开始忌惮她了! 苏欢面露惶恐之色,慌乱解释道:“老夫人,那针不是奴婢放的……奴婢为何要害三姑娘啊……再说,奴婢也不知道那袄子是大姑娘给三姑娘的……” 苏慕倾身边那丫鬟冷哼一声,“你自然不知那袄子是给三姑娘的,因为你错以为那袄子是大姑娘的,你要害的人也是大姑娘!” “奴婢没有理由害大姑娘!”苏欢急忙争辩道。 “你想毁了大姑娘的脸,让她嫁不出去,这样你也就不用给大姑娘当陪嫁了,你定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苏欢低下头,心思转了又转,苏慕倾到底在忌惮她什么? “青蕙!”苏慕倾朝那丫鬟喝了一声,“事情还未分明,不许空口污人!” “老夫人,大夫人,奴婢确实没有证据,但事情摆在这儿,若非苏欢所为,那大姑娘岂不是要背这个黑锅?” 苏欢猛地抬头看向青蕙,这句话好歹毒! 她不说这黑锅是谁扔出来的,但既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就必须有人出来背,是她还是大姑娘?她问老夫人和大夫人,便是问她们,她和大姑娘谁的重要? 答案显而易见! “这苏欢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而且越长越勾人,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等以后她跟着大姑娘去了夫家,说是帮着大姑娘笼络姑爷的心,但姑爷的心只怕被她勾了去,大姑娘岂不是要受冷落?”那青蕙磕头说道,她说的诚恳,也正说中了大夫人的忧心。 “老夫人,这青蕙说的也不无道理,您觉得呢?”大夫人小声道。 老夫人拍了拍桌子,“现下说的是那根针,你们怎的还穿针引线,打算把是非黑白给缝住?” “老夫人,青蕙说这些话全是为了大姑娘以后的幸福着想……” “行了!”老夫人蹙起眉头,“你的话说到了,你们的心思,我也明了了!” “祖母……”苏慕倾忙站起身,老夫人这话里的心思,便指的是她的心思。的确,她不想让苏欢做她的陪嫁! 以前觉得无所谓,这苏欢虽然长得花容月貌,但空有一副皮囊,轻易被她玩弄于股掌。但自嫁衣一事后,她觉得自己恐掌控不了苏欢,所以为了杜绝后患,她想把苏欢给打压回去,再无翻身之日。 当然,周莲与她也是一般心思。 她们筹谋许久,不能因一时疏忽而前功尽弃。 老夫人睨了一眼苏慕倾,接着看向苏欢,沉声道:“苏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欢静默了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奴婢无话可说!” 老夫人点了一下头,“那好,既然你无话可说,便是认下了这细针由你所放。你意图谋害主子,实是罪不可恕!来人,拉她下去打二十板子,发回外院当差!” 苏欢朝老夫人磕了一个头,起身往门外面退,不经意扫到大夫人,见她正握着苏慕倾的手,细心抚慰着,好似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真是一位宠女如命的好母亲!多讽刺! 苏欢眼睛发热,低头退了出去。 虽是开了春,但冬日的寒气还没褪去,尤其是晚上依旧十分阴冷。侯府外院西偏院,苏欢趴在冰冷的土炕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神识越来越不清。 这屋子因去年冬天没有住人,窗户就没有贴纸,现下正往屋里灌风。一阵寒风吹过,苏欢瑟瑟缩缩,有种坠入冰窟的错觉。 “哎哟,怎么伤的这么重!” 听得这声,苏欢勉强睁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正满面焦心的看着她的正是夏嬷嬷。 “嬷嬷……”苏欢开口,声音细弱干涩,只两个字却喘了好大一口气才缓上来。 夏嬷嬷见苏欢双颊泛红,忙伸手抹了一下她的额头,“欢儿,你发烧了!” “嬷嬷……”苏欢吃力的仰头看着夏嬷嬷,本想说自己无事,让她不要担心,可一开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好孩子,别哭!”夏嬷嬷握住苏欢的手,痛心道:“你也是,刚才在老夫人面前,你怎的不为自己辩解两句?” 苏欢苦笑,“辩解?我若真辩解了,恐就不只是二十板子了……” 真相其实就摆在明面上,谁都看得到,老夫人更是看得明白,只是谁让她是一个卑贱的奴才,这脏水只能泼到她身上! 夏嬷嬷叹了口气,这种事在深闺后院不算新鲜,她也看过几出,只是这事落到苏欢身上,她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跟老夫人求了情,你先休养一个月,之后的事再做安排。”夏嬷嬷拿出一方帕子细心给苏欢擦了擦眼泪。 “谢嬷嬷……” “嬷嬷知你委屈,老夫人也知,往后的日子还长,眼下……”夏嬷嬷拍了拍苏欢的手,“还是要避其锋芒!” 谁的锋芒?自然是大姑娘! 她今日闹这么一出,目的是不希望苏欢做她的陪嫁,可这事是老夫人定下的,她又没法拒绝,便想着用这种方式摆明自己的态度。 老夫人为了侯府安宁又为了顾全她的颜面,明知道苏欢是冤枉的,但还是把她推了出去。 一个奴婢,老夫人再喜欢也只能是奴婢,但大姑娘却是她的亲孙女,孰亲孰远就摆在那儿! “嬷嬷,我不委屈,但我不认这个命!”苏欢看着夏嬷嬷笃定道。 夏嬷嬷愣了一愣,“不认命?这种话,我都不敢说。不过欢儿,嬷嬷这辈子就这么着了,但你不行,嬷嬷会给你谋个出路!” 第二十二章 发回外院 苏欢泪水盈眶而出,冰冷的心因这一句话而暖了起来,所有的亲人都抛弃了她,但她还有夏嬷嬷。 “欢欢!”房门突然被撞开,穗儿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一眼见到苏欢背上的伤,当下就哭了起来。 “欢欢,我自外面回来没见到你,还是夏嬷嬷跟我说了……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呜呜……你现在一定很疼……呜呜……” “行了,先别哭了,让你烧的热水呢?”夏嬷嬷问穗儿。 穗儿抹了一把泪,“我这就去端来!” 等穗儿端来热水,夏嬷嬷开始给苏欢擦洗伤口,然后拿出带来的伤药给她抹上。而穗儿则给窗子糊了一层窗纸,又在屋子里燃了两个炭盆,这屋里才总算不那么阴冷了。 今下午刚回到这屋,苏欢觉得自己蹦跶这么久,还是回到了原点,什么都没有改变,不禁悲从心来。而现下,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没有白费,至少身边有了两个真心相待的人! “嬷嬷,您把我也发回外院吧,我好照顾欢欢。”穗儿冲夏嬷嬷道。 “穗儿!”苏欢冲穗儿摇了摇头。 外院的活又脏又累,月钱还少,一辈子只能做灰面朝天的下等人。可进了内院,不但活儿清闲,穿得体面,而且月钱还多,再要是能在主子面前露面,以后还有大前途。 当时苏欢被老夫人点了给大姑娘当陪嫁,外院内院多少丫鬟都羡慕嫉妒着呢! 媵妾虽为奴,但只要给主子添个一儿半女,便可母凭子贵,一跃枝头做人上人。 穗儿不理苏欢,对夏嬷嬷道:“外院都是一些捧高踩低的,欢欢这般被发配回来,那些黑心的婆娘定不会让她好过,我在还能帮着她,至少能让她先把伤养好!” 夏嬷嬷拍了拍穗儿的肩膀,欣慰道:“好孩子,我应你了!” 穗儿面上一喜:“谢嬷嬷!” 夏嬷嬷叹了一口气,冲苏欢说道:“我虽能帮你说句话,但还是不说的好,大房那边还盯着呢,此时帮你就是害你!” “欢儿知道,嬷嬷不用担心,欢儿能扛过去!” 不能扛也得扛,她要活着见到司马曜,还要与他并肩站在一起,还要他们刚出生就遭逢厄运的孩儿能重活一次,能安安乐乐长大。 这是她欠司马曜和孩子的,也是她欠自己的! 这一年是大荣永庆二年,西陲蛮族屡犯我边疆,太后懿旨着司马大将军率领十万大军迎击。 大荣虽经历数十年战乱,国家正需休养生息之时,但太后铁腕,大荣之国土,寸尺不让,势要把这些边陲小族赶回老巢,并把边境线西延百里。 这一仗打得十分艰难,西部几个小部落知道单凭一己之力无法与大荣抗衡,便联手共筑防线,并左右夹击,使得大荣军队无法西入。 战事吃紧,朝堂内也是风云波涌。 司马太后偶然风寒,几副汤药下去,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竟是一病不起。 而同时,朝堂上势力的分割也涌动起来,权臣排除异己,奸臣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而所谓的忠臣也开始筹谋铲除司马家势力。 乱象已现,司马太后病中挣扎,暗中召集心腹之臣筹谋。 春早一声惊雷,禁卫军突然出动,先是抓了太医院一位御医,说他意图下毒谋害太后,紧接着这位太医被下了禁卫大牢,严刑逼供一番便吐出了幕后指使。 这天正是惊蛰,禁卫军出动上千兵力,接连抄了十余位大臣的家。而接下来的半个月,这些大臣在狱中又接二连三吐出同谋之人,所牵扯之朝廷官员竟达百余人,一时京中高门世家人人自危。 一直到太后凤体康复重新执掌朝廷,这场动乱才被遏制住,史称“永庆逆案”。 边疆战事如何,朝中局势如何,苏欢通通不知道,但重活一世,她对永庆逆案还是有印象的。 远博侯因与户部左侍郎交往颇深,在左侍郎入狱以后,远博侯曾被请去禁卫军所在督军府问询,整整一天一夜,远博侯归家后便大病了一场。 而这一世,苏欢在侯府外院唯一的感受就是门禁愈加森严,还发配了几个平日里不知检点的小厮去城郊的庄子。 苏欢在外院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些婆子常把最重的活计给她做,还非打即骂。无非是当初看苏欢去老夫人那院伺候,羡慕嫉妒了一番,此时苏欢被发配回来,她们自然要踩一踩才解气。 “黑心的恶婆娘,这浆洗本是五个人的活计,她们却让我们两个人干,想活活把我们累死才高兴呢!”穗儿气得把手里的衣服扔进水盆里,可旁边一摞一摞的脏衣服提醒着她,光抱怨也没用。 再看旁边,苏欢上身如直板,吃力的弯下腰搓洗着,这姿势看着非常别扭,而她也显得异常吃力。可不这般也无法,背上的伤还未痊愈,若是把伤口扯开了,又要遭一回罪。 “欢欢,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来洗!”穗儿心疼道。 苏欢摇了一下头,“我们快点,不然又吃不上晚饭了。” “哼,等哪日我富贵了,就把这几个婆子给买回家,见天让她们洗衣服,还用凉水,还不许吃饭,还……” “行了,小心被她们听到!” 穗儿吐了吐舌头,小声冲苏欢道:“听说太后召见老夫人了,言明要她带着大姑娘进宫,说是叙叙旧,其实大家都知道太后是要相看大姑娘。若入得了眼,大姑娘和司马小公爷的亲事就成了,若入不得眼……” 穗儿左右瞧了两眼,啧啧一声道:“听说太后有雷霆之威,轻易不会笑,最是不好相处的。若大姑娘入不得太后的眼,即便进了司马府,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哼哼!” 苏欢转头看穗儿,满面狐疑道:“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还说得很准,不像是穗儿这么一个小丫头能料定的事! “昨天我去内院送衣服,听大夫人房里的两个婆婆闲扯的。”穗儿道。 苏欢点了点头,“她们闲扯她们的,你听见了也别多嘴!”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好多次了!” 苏欢不再言语,低头继续搓洗盆里的衣物。 上一世,苏慕倾虽然嫁进了司马府,而且得司马曜敬重,但却不得太后喜欢,常常当着众官妇的面给她下脸,让她颇没有面子。 在太后面前受了气,苏慕倾回家就找司马曜的不痛快,两夫妻关系也就越来越差,后来更是相看两相厌。 苏欢把盆里的衣服浆洗出来,刚站直身子打算喘一口气,却见穗儿冲她挤眼。苏欢回头,见周莲站在垂花门口,正一脸清冷的看着她。 自她被打以后,这周莲就没露过面,此时出现,定没有好事! 第二十三章 以退为进 周莲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此时脸上已有不耐之色。 苏欢深呼一口气,交代了穗儿两句,这才转身朝着周莲走了过去。那周莲见她过来了,转身就往外走,顺着廊子一直走到无人的隐秘处才停下。 “不争气的东西,老娘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周莲上来就喝骂了一句。 苏欢在离周莲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身子瑟瑟缩缩的,低头不敢言语。 周莲见她怯弱的样子,不由更加来气,“长得一副丧气样儿,还不快滚过来,老娘没时间跟你磨叽!” “是……”苏欢弱弱的应了一声,朝前又走了几步,但终究不敢太靠近。 周莲许是当差的时候抽空出来的,倒也不再骂苏欢,而是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如今你又被发回外院,整日做些浆洗打杂的粗活,娘看着也不忍。我与大夫人露了话,大夫人倒也没说什么,娘先给你找个婆家,等亲事说定了,再与大夫人讨个恩典,想来也不会有问题。”周莲开门见山说道。 苏欢内心突的升起一股怒火来,于是忙低下头,掩住了遗漏而出的情绪。她暗暗握紧拳头,咬牙忍了好一会儿,才把那股愤怒和憎恶给压了下去。 周莲要她嫁人,定会千挑细选,要她以后的日子如坠地狱!如此,她们把她挤出侯府,再无翻身可能,而且还能任她们打压出气。 “娘,我不想嫁人!”苏欢含着泪道。 “由不得你想不想!”周莲怒喝一声,“我今日过来告诉你,便是要你做好准备,别再动别的什么心思。这个月发了月钱,你也不用给我,给自己添一身嫁衣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周莲转身就要走。 “娘!”苏欢上前拉住周莲的一条胳膊,央求道:“娘,我年纪还小,而且我每月还能给您挣月钱……” “老娘不稀罕你那点月钱!”周莲推搡了苏欢一把, “娘!我是您生的,您不能这么对我啊……”苏欢哭着喊道。 周莲忙左右看了一眼,见周边没人,才对苏欢冷声道:“你要怨就怨你自己的命不好!日后嫁了人,苦日子还有的熬,你就只当没我这个娘,以后带着孩子要饭也别要到我面前!” 说完,周莲大步就离开了。 苏欢看着周莲离开的背影,狠狠抹了一把泪。 当晚,穗儿帮苏欢把夏嬷嬷叫到了屋里。 听了苏欢的话,夏嬷嬷沉思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娘若能为你谋个好人家,倒也未尝不是好事。” 苏欢苦笑一声,“嬷嬷,她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那夏嬷嬷不太懂苏欢的话,言说道:“那周莲到底是你亲娘,何至于害你?” “她不是……”苏欢心中一急差点没说漏嘴。 “嬷嬷,苏欢娘不喜她,我们都知道。”穗儿帮苏欢说道,“前面嫁衣那事还有二公子那事,欢欢差点丢了小命,她便在旁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帮。” “嬷嬷,我不想嫁人!”苏欢拉住夏嬷嬷的手,“我想跟您学刺绣,想跟老夫人学医术,想给自己谋条宽一点的路!” “欢儿……”夏嬷嬷看着苏欢,静静地看着,良久后叹了一口气,“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苏欢思前想后,想了一下午,眼下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一退再退。显然被她打压回外院,周莲还是不放心,那么她只能先离开侯府。 “我想去城郊的庄子上。”苏欢坚定道。 犯了大错的家奴会被打发到庄子上,大多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府上。庄子里的活儿十分苦重,关键是一辈子都如此,未来几乎无望。 听到苏欢说要去庄子上,夏嬷嬷先是摇头,随后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她是不懂周莲为这么这么不喜欢苏欢,在她看来这孩子乖巧又懂事,多招人喜欢,偏偏……她不是苏欢的长辈,给她做不了主! “唯今只能如此了。”夏嬷嬷看向苏欢,严正道:“不过,去是好去,可回来就难了,你要想清楚这点!” “我知道!”苏欢点了一下头,而后自旁边的匣子里拿出两个朱色云纹棉手笼,“这个绣福字的给您,另一个绣寿字的给老夫人。” 夏嬷嬷看着那两个手笼,抬眸睨了苏欢一眼。 “嬷嬷,我不能一直都在庄子里,求您帮帮我!”苏欢说着就要跪下,却被夏嬷嬷给拦住了。 “行了,等今年入冬之时,我会拿给老夫人,话也会说到,但能不能帮到你,我也没把握。”夏嬷嬷道。 “这就看我的命了。”苏欢苦笑一声。 待夏嬷嬷离开后,给自己冲了一壶茶,一人独坐窗前,一口一口的抿着。 这壶茶快喝完的时候,老夫人那院总算来了信儿。不过却是一个小丫鬟过来的,她带来一个锦盒,说是老夫人给她的。 “老夫人没有说要见我?”苏欢问。 那丫鬟摇了摇头,“不过老夫人倒是说了一句。” “什么?” “谁都得认命!” 因这一句话,苏欢心凉了大半。老夫人这是要她安分守己,奴婢就是奴婢的命,别强求什么。 怔忪了好一会儿,苏欢才恍惚回过神儿,她让夏嬷嬷给老夫人带了一句话,说自己已经记住了人体经络图,问老夫人可还要考她。 若老夫人肯见她,自是一切都有转机。若是不肯,老夫人这条路怕是就堵死了。 苏欢心中难免焦灼,可眼下已经进了死胡同,她必须求得一线生机才能翻身。不经意看到旁边的锦盒,稍稍迟疑了一下,她抱到怀里打开,见里面竟放着几本医书。 苏欢嘴角弯了一下,老夫人并没有放弃她! 翌日一早,老夫人那院传了话,让苏欢和穗儿去城郊的一处庄子里做工。 闻得这个消息,外院的人都炸锅了,多半都是幸灾乐祸的,也有那么几个唏嘘的。毕竟苏欢和穗儿年纪还小,去了庄子上,哪还有出头的日子。 穗儿反正挺高兴的,只要和苏欢在一起就行。不过她娘就高兴不起来了,拿着大锅铲冲到屋里,抱着就是一顿哭,直哭得嗓子都哑了,人差点没哭过去,最后由穗儿和苏欢把人给架回去了。 “欢欢,庄子有那么可怕吗?”穗儿后知后觉问道。 “怕了?” “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苏欢微微一笑,她特意求夏嬷嬷让穗儿跟她一起,为的可不是让她保护自己,而是她记得这一年,穗儿娘会给穗儿说一门亲事。 第二十四章 父母兄弟无情 哪知那人非良婿,嗜赌如命,不多久就败光了家财,偏说穗儿是个扫把星,日日打骂,最后还拿穗儿低了债。 上一世,她花了十两银子把穗儿从债主手上赎回来。 这一世,她不会让穗儿再受同样的苦! 午后,苏欢去大房给周莲辞行。 周莲让一个小丫鬟传话,让她回家里去等。不想离开的时候,碰上了大姑娘和三姑娘,姐妹二人有说有笑,俨然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 迎面碰了正着,苏欢想躲都来不及。 那三姑娘是个记仇的主儿,几步上前,气冲冲的扇了苏欢一个耳光。 “贱婢!那日你害本姑娘差点毁容,本不能轻饶,但念在你是老夫人屋里的,又领了板子受了惩戒,本姑娘宽宏大度就不追究了。可后又听说,你原是想害大姐姐,此等恶奴,岂能轻饶,却也不知你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她老人家非要保你。本姑娘还闷着一口气,正好今日凑巧碰到,不打你几巴掌,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说着三姑娘伸手又要打,却被大姑娘给拦住了。 “三妹算了,好赖她被老夫人打发到了庄子上,也算给你我出一个交代。”苏慕倾睨了苏欢一眼轻声对苏慕媛道。 此时苏欢跪在地上,任打任骂好似一块木头。 那苏慕媛气性大,虽有苏慕倾拦着,但还是上去踢了苏欢一脚,直把人给踢倒在地才罢休。 “若非老夫人打发她去庄子上,本姑娘决计不能让她好过!”苏慕媛恶狠狠道。 “三妹!”苏慕倾轻叹一声,“她虽有歹毒之心,但我们身为主子也当宽容一些。” “大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才被这些恶奴欺负!”苏慕媛替苏慕倾不平道。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苏慕倾轻笑淡语,一副怜悯众生的慈悲样儿。 苏慕媛听了这话,不禁面露敬重之色,握住苏慕倾的手,皮笑道:“大姐姐,您定是那观世音菩萨身旁的龙女,这一世下凡是普度众生来了!” 苏慕倾听了这话,轻笑出声,伸手宠溺的拧了一下苏慕媛的鼻子,姐妹二人亲昵无他。 苏欢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脸恶心状。她也就是忍耐力强,不然早就吐出来了。苏慕倾坏事做尽,杀人不手软,人人却说她善良,还说什么神佛转世! 只能说苏慕倾太能装,比台上戏子的演技可精湛多了。 “苏欢,你当念着侯府的恩德,此后善行累德,为自己赎罪!”苏慕倾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欢道。 苏欢点了一下头,“奴婢当自净其意,毕竟佛祖有慧眼,能辨忠奸是非!” 苏慕倾眸子一暗,她这是在暗讽她! 苏慕媛却不知二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她瞪了苏欢一眼,拉着姐姐往院里走去。 “听说英国公夫人封了诰命,过两天府上摆宴,不知会不会给咱们侯府送拜帖。那英国公府的园子修得十分华美,我还真想去看看呢!” 苏慕媛对苏慕倾说着,随着她们走远,声音也小了。 苏欢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刚才她怎么能那么沉不住气,隐忍这么久,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心思给暴露了。 前功尽弃,也就一句话的事! 不过好在她要去庄子上,暂时能避开苏慕倾。 苏欢扶着腰慢慢起身,苏慕媛那一脚踢得挺重,她腰酸疼的厉害。 不敢再惹麻烦,苏欢赶忙起身往外院西偏院而去。回到家里,她先烧了一壶热水,水刚倒上,周莲施施然自外面走了回来。 进到屋里,那周莲先睨了她一眼,而后在椅子上坐下。 “你求我也没用,让你去庄子上这事是老夫人下的命令,便是大夫人也添不上什么话!” 苏欢低头站在一旁,嗫嚅了半晌,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女儿不敢给母亲添麻烦,只是去了庄子上,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回府,不能常在母亲身旁侍奉,女儿心中有愧……” 听了这句话,周莲神色有些不自然。 不管她对苏欢是什么心思,但苏欢对她一直敬重亲厚。只是想到苏欢的亲娘是大夫人,再想到大夫人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就忍不住把所有的怨火撒到苏欢身上。 “我生你养你,到底养了个祸害,你去庄子上也好,省得给我脸上抹黑!还有,别想着能回来,进了庄子便做好老死在那里的准备吧!” 苏欢听了这话,身子打了一个冷颤,扑腾一下跪到地上,“娘,女儿愚钝,只能给您磕一个头了!” 周莲冷哼一声,“这个头我收下,往后有缘见没缘见的,看你我二人的造化吧!” 苏欢心里冷笑一声,她今日来给周莲磕这个头,一则是养育之恩清了,再见只剩下仇恨了,二则是示弱,让她觉得自己对她们母女俩没威胁,而其三是做给别人看的,也是为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能走多远,但她必须走好脚下的每一步。 一步一步,踩得扎实,以后才不至于被自己走出来的路给绊倒。 言尽于此,那周莲站起身,正要往外走,却被亲儿子给堵住了。 “娘,您不是说把苏欢嫁给西城那个卖大饼的鳏夫,得了二十两礼金给我娶一个媳妇,怎的我回来的时候听说,苏欢被打发到庄子上了?”苏亮一见周莲,嘴跟放炮仗似的,突突突全都说了出来。 苏欢心里发冷,周莲果然没好心,把她卖给一个鳏夫,得了礼金给儿子娶媳妇。 她怎么能这么恶心人! 那周莲上去踢了苏亮一脚,“整日开口闭嘴就是娶媳妇,你每月的月钱一分也没给我,怎的连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那点银子还不够我喝酒的!”苏亮哼了一声,瞥到苏欢在屋里,他绕过周莲走了进去。 “哥……”苏欢这一声颤颤巍巍。 “没头没脑的贱东西,我就该把你卖花楼里,好赖也有十两银子,省得看到生气!” 苏亮伸手要拽苏欢的头发,苏欢赶忙跑到了院子里。 现在是大白天,外院的奴才婆子们来来往往的,听到这边的动静,谁经过都往里瞅一眼。 第二十五章 三个小伙伴 周莲丢不起这人,把苏亮给拦住了。 “这里有二两银子,你省着点花!”周莲为了息事往苏亮手里塞了二两银子。 苏亮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嘿嘿一笑:“回头等儿子挣了钱回来,还给您四两,不,四十两!” “行了,滚吧!”周莲烦躁的摆了摆手。 苏亮得了银子,笑眯眯往外走,经过苏欢的时候,见她躲自己老远,于是做了个挥拳打人的架势。 不过,他也知道见好就收,所以哼哼一声就走了。 杨柳绿千里,春风暖万家。 转眼入了三月,桃李吐骨,嫩草萌芽,小丫鬟们脱下厚实的棉褙子,换上水绿的春衫。 城郊官道上,来往行人三五成群,一略显简陋的双轮马车行在路中央,马车无棚,上面坐着两个穿桃色春衫的小丫鬟,其中一人还蒙着白面纱。 赶马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十六七的小伙子,穿着粗布短打。也不知那汉子对他说了什么,小伙儿扯着嘴皮喷笑一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金栋,你呀就是不听好人言,不然也不会被打发到庄子上!” “庄子上挺好的,天也高,地也宽,关键是叔也远!” “臭小子!” 叫做金栋的年轻小伙子笑嘻嘻的抱住赶车的汉子,“二叔,侄儿去了庄子上,以后见面就难了,从此天人相隔,您一定要保重!” “去去去,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对味儿呢!” 金栋正想再逗逗二叔,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娇笑,这笑似带嘲讽。金栋回转过头,见一丫鬟身子歪歪扭扭正打着瞌睡,而另一个带面纱不经意抬头,正与他的目光撞上。 虽不看到面容,但那双杏眼盈盈如秋水,婉转之间顾盼生辉。她眼中笑意还未褪尽,眼底那一丝水光,如波光潋滟般,让人一眼看进去便再也拔不出。 这两个丫鬟是与他一同被打发到庄子上的,听说是冒犯了主子。二叔与他说的时候,还为她二人惋惜呢! “两个小女娃去了庄子上,不得脱几层皮才能生出老茧来啊!” 苏欢错开眼,此间经过一片桃林,正是桃树含蕊吐芳的时候,一阵风过,飘来丝丝清甜的香气。 这人说的不错,至少庄子上,天也高,地也远! 重生后至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心急了,一步还没走稳就急着走下一步,没有稳固的根基,她凭什么跟苏慕倾斗! 这一年,她需要好好谋划,蓄势再发! 春色惹人醉,金栋看着眼前的女子,脑子里突然浮现这句话。 “你读过书?”金栋挑了一下下巴问。 苏欢身未动,只用眸光瞥了那小厮一眼,随口答了一句:“没有。” “那你笑我?” “我笑了吗?” “你明明就笑了!” 苏欢用手支着下巴,专心欣赏春色,不再理会那小厮。 金栋撇了撇嘴,心想这落难的丫鬟还挺高傲!得了,不就长得好看一点,只是小姐的脸蛋丫鬟的命,谁也别瞧不起谁! 苏欢她们去的庄子在西城郊,赶了一天的路,临天黑的时候才到了地儿。 穗儿拉着苏欢一起跳下马车,四下望了一眼,不由心里发凉,这地儿根本就是荒郊野外。从进了山,路是越来越难走,人是一个没看到,偶尔能看到一两座破旧的房子,在风中实在单薄,也不知住着人没有。 她们前面有一漆色斑斓的木门,门庭不算高大,而且还十分的破旧。在昏暗的傍晚,尤其显得落魄,哪像是大户人家的庄子,反倒像个摆放死人的义庄! “嗷呜……” 远处的黑山里突然传来一声狼吼,吓得穗儿赶忙抱紧苏欢。 “欢欢,我怕!” 苏欢握紧穗儿的手,转头冲那汉子恭敬道:“大叔,这庄子上可还有人?” 那中年汉子点了一下头,“有人,不过只剩一个老账房和一对年迈的夫妻了。” 苏欢冲那汉子福了身子,“有劳您送我们来了!” “别别……”汉子有些不好意思,挠了一下后脑勺,“这是俺侄儿,性子比较散漫,二位姑娘日后要多多包涵啊,有粗活重活的,只管喊他去做,若是不好使唤,您们就拿藤条抽他!” 穗儿听了这话,扑哧一下笑了。 “他一个壮小伙,我们可不敢!” 说完,待去看那汉子口中的侄儿,却不知他什么时候爬到了门前种的一颗桃树上,正趴着墙头往院里面看。 “他以前在外院么,我们怎么没见过他?” 那汉子眼神闪躲了一下,“他是在大公子身边伺候的。” 穗儿有些疑惑道:“可大公子在兴州,他怎么没跟着去?” 汉子呵呵笑了一声,没有再接话,似乎不想多说。可穗儿却是一根筋,也没看人眼色,又问了一遍。 “还是他在兴州犯了错,被大公子给赶回来了?” 苏欢朝金栋望过去,见他从桃树上下来,先敲了几下门,不见人来开门,复又爬上了树。他这上蹿下跳的,没个安生的时候。 “他会功夫?”苏欢问。 汉子见两位姑娘一直在追问,无奈叹了口气,这才直言道:“他确实会些拳脚功夫,一直在大公子身边伺候,但性子太直,经常得罪人。这不,在外面惹怒了公子,被从南边赶了回来,由大夫人做主给打发到庄子上来了。” 金栋再次爬到墙头上,冲着院里面大喊一声:“哪位哥哥姐姐给开个门啊,咱们是远博侯府派来的。” “外面还有两个小姑娘,皮薄肉嫩的经不起冻,麻烦哪位神仙姐姐给开个门。” 穗儿听到金栋喊的话,不由笑了一声,“他这般油嘴滑舌,还能得罪人?” “嘴上讨便宜,事儿上尽吃亏!”汉子哼了一声。 为了送金栋,他是特意抽了个功夫。因为还有事儿,需趁早赶回府上,所以打算走一晚上夜路,明儿一早城门一开就回侯府。 现下天也不早了,那汉子冲金栋喊了一声,复又跟苏欢二人点了点头,接着调转马头往山下走去。 那金栋在墙头上一声接着一声的喊,也不恼也不气,还一口一个姐姐哥哥的。饶是里面的人再冷的心肠,也被他给喊软了,半个时辰后,破旧的木门终于自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妇人,身量不高,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衫。因夜色低沉,又因为有散乱的头发遮挡,她们没看清妇人的脸。 穗儿拉着苏欢上了台阶,与那金栋一起走到门前。 正要开口说话,那妇人突然撩起了面前的散发,月光一照,一条刀疤自左前额划过右脸,又一道自右耳垂划到了下巴,形成一个交叉。 第二十六章 被一条狗欺负了 刀疤是旧伤,但疤痕很深,长出的新肉如两条红色的蚯蚓盘在脸上,看着十分瘆人。而那妇人一双瞳子浑浊不清,却用饱含阴冷的目光看着他们,犹如夜之鬼魅,让人不禁想打冷颤。 穗儿被吓得不轻,一直往苏欢身后躲。 那金栋两步上前,依旧嬉皮笑脸,冲那妇人道:“姐姐,还要劳烦您起身,实在罪过!我三人是侯府打发下来的,赶了一天的路,实在疲乏的紧,您多多包涵,只要给我们两间房……” “什么脏东西都往我这儿打发!”妇人用嫌弃的语气骂了一句,而后目光移到苏欢身上,面带鄙夷道:“你面带薄纱,难不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婆婆,您怎么骂人……” 苏欢忙拦住穗儿,接着冲那妇人福了福身子,而后起身揭开了自己的面纱。 脸若秋月凝华光,眼似水杏含情意,眉如远黛,唇点朱丹。微微一笑,如繁花盛开,婷婷袅袅,宛若月下仙子。 金栋一时竟看呆了,他想过这蒙面的姑娘可能长得很美,却没想到她美则美矣,更多了几分清隽大气。 观她之气度,哪像是个丫鬟,竟比侯府的三位姑娘还清雅几分。 她不是故意带着面纱好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只是不想别人总往她脸上看罢了。若是侯府的姑娘,自是没这种烦恼,可她此时是个小丫鬟,旁的人看几眼,她还不能说什么,不然怕要招一顿骂! 那妇人睨了一眼苏欢,面上更加阴冷了。 “想来是男盗女娼才被打发到这里来了,满身的骚臭味儿!” “老婆子,倚老卖老可就不好了,毕竟咱们头顶的这片瓦也不是您家的!您得好好掂量一下,听说这庄子上就剩几个该进棺材的了,你们哪日想要蹬腿也得想想有没有谁能给裹一张破席子扔坟坑里不是。我们三个来这里,您应该举双手欢迎才是,别不知道好歹!”金栋夹枪带棒的说了一通,直把那妇人说得满脸发黑。 “废话让你说了,那我就说点正经的吧,你们说你们是侯府打发来庄子上的,那你们可有李管事的腰牌?来往调派需得大夫人亲自点头,你们可有印着她章子的书函?” 苏欢好言道:“婆婆,同是沦落人,又何必为难我们?” “不是为难,公事公办罢了!” “我们若没有呢?” “明儿一早再说!”那婆子说完,回身就要关门。 金栋却一步上去卡住了门,冲那婆子嘿嘿一笑,“我若硬闯,依您的身子骨怕是扛不住吧?” 那婆子哼笑一声,“跟我老婆子面前耍横?” 她往里退后两步,接着喝喊一声:“大黑!” 苏欢只见一黑影从旁边窜了出来,还未看分明,就听耳边响起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喊声,不由得的心尖跟着颤了颤。 “狗!大狼狗!”金栋那厮上跳下窜,转眼的功夫跑出去了老远。 苏欢和穗儿待看清那大狗,下意识的忙也跟着跑了出去。那大狗倒也不追,直把他们赶下台阶,它便在门口蹲下,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那丑面妇人冷瞧了他们一眼,而后转身往回走,不过她却没关门,而是把那条黑狼狗留了下来。 “欢欢,我们怎么办?”穗儿苦着脸问。 “没事,她只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罢了!”苏欢抬头看向夜空,星月皎皎又有春风拂面,倒也惬意,只是微微有些冷,“我们先生一堆火吧!” 苏欢说完,转回身四下找了半天,才在远处一棵梨树上找到了金栋,那厮抱着一根树干,正闭着眼睛瑟瑟发着抖。 穗儿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你还是个男人,居然如此胆小!” 金栋小小的眯开一条缝,见那狗蹲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而且此处隔得很远,他这才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睛。 “狗是这世界上最凶残的动物!” 穗儿切了一声,“胆小鬼!” “我可不是胆小!”金栋还不服气,“半夜三更,我还去乱坟岗挖过死人坑呢,好家伙一锄头下去,扒出来好几个骷颅头!” 穗儿浑身打了个颤,“吹牛!” “你!”金栋瞪大眼睛,气急道:“我金栋说话从来都是一个锤子一个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 “欢欢,你说他是不是吹牛?”穗儿抱着苏欢的胳膊笑得咯咯的。 苏欢抬头看向金栋,嘴角扯了一下,“你是被狗咬过吧?” “嘿,你怎么知道?”金栋瞪大眼睛。 苏欢不接他的话,拉着穗儿去找干柴了。 “哼,我还懒得跟你废话呢,反正我今晚就在这棵树上了。”只是蹲的高,风也大,金栋不由抱紧了肩膀。 不多一会儿,树下生起了一堆儿火,两个姑娘把饼串在木棍上架在火上烤,烤的干香酥脆,再一人分一半。 金栋又冷又饿,却还要装出一副‘我一点也不馋’的样子来。 “你吃吗?”苏欢自架子上取下一个圆饼举着问金栋。 金栋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吃!” “哦……” 见下面的女子面上微微有些失望,他竟有些不忍,于是改口道:“等我先下去!” 金栋先看了一眼门口那条狼狗,见它眯着眼打瞌睡,根本没心思理会他们这边,他这才顺着树干溜了下来。 坐到火堆旁,金栋接过苏欢递来的烧饼,先大口咬了一口。 “你为什么会被赶来庄子上?”面前这女子双眼放光,一看就是个伶俐的,不知所犯何事。 “那你又为什么被大公子从兴州赶了回来?”苏欢反问他。 “大公子没有赶我!”金栋有些发急,见苏欢面带不解,于是接着道:“我犯了错,自请回府受罚。” “啊?”穗儿瞪大眼睛,不由嗤笑道:“还有自请受罚的?你脑子有病吧?” 金栋瞪了穗儿一眼,有些沉闷道:“大公子不听我的劝,我留在那儿也没用!”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苏欢听清了,于是问道:“大公子他……” 可一开口,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她虽与大公子是亲兄妹,但连着上一世,他们之间连见面都很少,更别提什么情意了。 苏欢微微叹息一声,不经意瞥到远处有一黑影晃动。那黑影像人又不像,虽有两条胳膊,但下面却看不到腿,而且他如飘在半空中一般,不见走路的动作,却朝着她们这边过来了。 “鬼啊!”穗儿尖叫一声。 第二十七章 一只黑鬼 当是时,乌云遮住了月光,夜色沉沉如团着一团黑气,而那怪异的影子比黑气更黑。只是穗儿一声大叫,许是惊动了他,那黑影竟一闪身就不见了。 穗儿吓得躲到苏欢身后,带着哭腔道:“欢欢,我怕……” 那金栋因背对着身子,等他转回头去看,便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哼笑一声:“乱喊什么,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苏欢拍了拍穗儿的手背,刚才她看得真切,虽然她也相信这世界上没鬼,但此处荒郊野外的,说不定是什么野兽呢! “我们往门口那边去吧!”苏欢冲二人道。 “不要!”金栋忙摇头,那狼狗还蹲在门口呢! 一个怕鬼一个怕狗,苏欢没法子只得在门前台阶下又生了一堆儿火,她和穗儿去了那边。别说,刚才看这条狼狗挺可怕的,此时看它蹲在这儿,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反倒让她们觉得有了依仗,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赶了一天路,苏欢和穗儿疲乏的紧,二人靠着背闭上了眼睛。春寒料峭,苏欢虽闭着眼睛但其实并没有睡,脑子里乱腾腾的,想到了司马曜临走前特意去侯府送了苏慕倾一套金镶玉头面,想到自己被赶到庄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回自己的身份,想到夏嬷嬷疏通关系特意把她和穗儿送到这个庄子上来定是有什么深意…… 想东想西的,后来倒也睡着了,只是刚睡一会儿,便被穗儿给摇醒了。 苏欢睁开眼,但见穗儿紧紧抱着她,身子还瑟瑟发抖,头埋在她怀里。 苏欢拍了拍穗儿的头,小声问:“穗儿,怎么了?” 穗儿抬头,竟是满脸惊恐之状,她用极细微的声音对苏欢说道:“鬼啊……” “啊?” “那边……金栋那边……”穗儿吓得脸都白了。 苏欢转过头,不期然撞到那东西,瞳孔立时扩大,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因为隔得有点远,其实从她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太清,只看到一圆滚滚黑乎乎似是长满刺毛的东西正趴在金栋的肩膀上。 饶是这般,也足够让苏欢惊惧不已了。 可金栋靠着树干睡着了,对肩头上这东西一无所觉。 那黑毛球还能左右晃动,一会儿紧紧贴着金栋的脸,一会儿又离开一点似是有眼睛一般,那动作像是在瞅着金栋。 “欢……欢……”穗儿吓得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跑……吧……” 苏欢握住穗儿的手,示意她先别妄动。她回头看了看门口那条大狼狗,眯着眼睛,一副安然的样子。 听说黑狗镇邪,若真有邪祟之物,这条大狼狗应该会有警觉吧! “欢欢……他……”穗儿抱着苏欢,瑟瑟缩缩的指向那处,声音都变了,“他要把……金栋……拖到阴间……” 苏欢定睛一看,见那黑东西竟然伸出了两条粗壮的手臂,此时正环着金栋的腰身,那样子像是要把他拖走。 不敢再犹疑,苏欢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用力朝大狼狗扔了过去。不偏不移正好打到了大狼狗的头上,那狼狗猛地瞪大眼睛,见苏欢又举起了胳膊,于是朝她狂吠起来。 好在那条大狼狗看着威风,但其实不咬人,苏欢拉着穗儿起身,待往那边看去,那黑东西的果然停了下来。 而睡得死沉的金栋,因为听到狗叫,而猛地惊醒过来。 下一秒,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黑夜的沉寂。 许是被这一声叫喊给惊到了,那黑东西拖着金栋就跑。苏欢让穗儿在原地等着,她则从火堆儿里抽出一支火把追了去。 她追到那堆儿火前,黑毛球已经拖着金栋进了林子,夜深而林密,苏欢有些犹豫。她把火把放低,地上除了有拖拽的痕迹外,竟没有那黑东西的脚印。 难不成真的是……鬼! 苏欢又往前走了几步,那拖拽的痕迹竟然消失,只剩下两道像是车轮的印记。没有再犹豫,苏欢拿着火把往林子里跑了去。 不过小小耽误了一会儿,此时苏欢追出去老远,竟看不到那黑毛球的影子。她只得一边循着印记跑,一边大声喊着金栋的名字。 苏欢胆子并不大,一路上也有犹豫的时候,但想着这黑东西应该是人而不是鬼或者野兽,心里便稍稍不那么害怕了。 一直追了半个多时辰,追到一处简陋的茅草屋前,那如车轮一般的痕迹进了屋。苏欢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如果要等到天亮的话,那金栋只怕…… “啊!狼!大野狼!” “别咬我!” “救命啊!” 野狼?苏欢狐疑了一下,但救人心切,她也没多想,忙退后几步,然后把手中的火把扔到了茅草屋顶上。 天干物燥,火把扔上去后,那屋顶立即就着了起来。 “金栋!快往外跑!”苏欢冲里面大喊一声。 苏欢这一声刚落,金栋慌里慌张的自屋里跑了出来,一直跑到苏欢身边,他才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吓死……吓死我了……” “抓你的是什么东西?”苏欢忙问。 “狼……”金栋大喘一口气,“它全身都是毛,舌头有那么长……肯定是狼!” 狼会把逮住的食物叼回自己的窝,可没听说过狼会把人住的屋子当做窝啊……不对!肯定不对! “抓你的一定是人!”苏欢心急道。 “不可能!”金栋直起身,“你见过全身长毛的人?” 苏欢摇了摇头,眼睛紧紧盯着那门口,大火越烧越烈,如果此时进去…… “你先帮我把那东西拖出来再说!”苏欢不敢再犹豫,抓着金栋就往茅屋里面冲。 “老天爷,你这女人太生猛了!” 金栋还没及反抗,人已经被苏欢推了进去。既是如此,他也不敢再磨叽,陪着苏欢闯进里屋,见那一坨黑东西就瘫在地上,他二人忙一左一右往外拖拽。 他们刚把这东西拖拽出来,那茅草屋紧接着塌了,轰然一声。 而与此同时,庄子里那妇人和一个瘦弱的男人赶来了,见到这冲天的大火,一时都惊住了。 “哎哟,这这……这怎么回事啊!”那妇人急得直拍大腿。 穗儿也跟在他二人身后,见到苏欢忙跑到她身边,上下仔细查看了一边,见她安然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瘦弱的男人瞅了瞅苏欢和金栋,又看到那地上的黑物,忙过去蹲下查看了一番,然后起身冲那妇人道:“还好,人没事!” 第二十八章 你这女人太生猛了 人?这黑东西是人? 苏欢三人愣了一愣,但见那瘦弱的男人把黑毛球乱糟糟的头发往两边撩了撩,露出一张黝黑还长满虬髭的脸。 借着火光,苏欢惊奇的发现,这黑东西竟然真是人。有鼻子有眼,五官都健全,就是太瘦,而且满脸胡子,倒像是猴子的脸。 他头发只有半指长,也不知是因为太久不洗或者发质硬的关系,那头发便如刺猬身上的刺一般,根根炸起。更奇怪的是他的身形,上半身完好,而下半身自膝盖以下便没了。 “老谢肯定又喝醉了,把你错认成了他儿子!”那瘦弱男人冲金栋说道。 “儿子?”金栋抿了抿嘴,他既然喝醉了,怎么没把他当成爹呢! “他儿子前年没了,老谢受不住打击,从那边的山崖上跳了下去,结果没死成,两条腿给摔断了。之后他开始酗酒,喝醉以后就漫山遍野的找儿子,之前就曾把一个孩子给抓家里。” 苏欢刚进屋把这醉汉往外拖拽的时候,看到他身子蹲在一木板之上,当时情况太危急,她没顾得上看,但想来那木板之下有轮子,他平日里就是靠着这板车走动的。 可那板车已随着大火烧没了…… 那妇人走上前,气呼呼的冲苏欢和金栋二人骂道:“你们两个兔崽子,一来就给老娘烧了房子,这茅草屋虽破旧也是侯府的产业,你们打从今日起给老娘再建一座房子,哪日建好了哪日才能回庄子上!” “董嬷嬷,这房子我们肯定修好,只是能不能让我们先回庄子里,外面又冷又黑的,万一有野狼和熊瞎子什么的……”穗儿央求那妇人道。 “想都别想!”那刀疤妇人就是董嬷嬷,她瞪了苏欢一眼,转身冲那瘦弱的男人喊道:“史大寒,愣什么愣,还不把这醉鬼扶起来!” 董嬷嬷说着蹲下,让那瘦弱男子把老谢扶到了她背上,她一咬牙背了起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他们,要给老谢做个板车。 那茅草屋就只有两间,火没烧到天亮就熄了,苏欢和穗儿挤在一块坐着,金栋靠在一旁的梨树下,掐了一枝梨花戴在了自己耳朵上。 穗儿见了,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的。 苏欢也跟着笑了笑,经过刚才那一场混乱,她与金栋也算相熟了。 “你这女人胆儿够大的!”金栋啧啧一声,三更半夜的,连抓他的是人是鬼都闹不清,她就敢只身一人来救他,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而且,她不但胆儿大,还非常有魄力,这房子说烧就烧了,万一他们俩出不来,岂不是要被她烧死! 金栋想到这里,不由抖了抖身子,“果然女人不好惹!” 苏欢冲金栋挑了一下眉头,“我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 金栋呸呸两声,“还救命恩人,我差点没被你烤了!” “反正,若是没有我,吓都能吓死你!” “行了,我金栋记住你这份恩情了!”金栋实心实意道,单凭在那种情况下,她没丢下他不管,这份恩情,他就得记得! “那就好,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别忘恩负义就是了!” “我金栋可不是那种人!” 苏欢笑了一笑,眼下她身边就有穗儿和夏嬷嬷,若想谋划长远,必定需要一个能在外面办事的,金栋正合适! 好在已经进了三月,夜里没有那么冷了,又恰逢这些天无雨,他们三人干了半个月总算把两间茅草屋给盖起来了。 “董嬷嬷,我们可以回庄子了吧?”苏欢站在董嬷嬷身后问。 那董嬷嬷看着面前这两间茅草屋,脸色平和了一些,“回庄子容易,到处都是空房间,可回去以后,你们吃什么?” 这什么意思? 苏欢三人不由愣住了,难不成庄子上连口吃的都没有? 董嬷嬷哼笑一声,朝门口走去,苏欢他们也忙跟了上去。自院门口往外看,远处是大片的田地,足有上千亩,眼下应该是麦苗疯长的时节,田地里却长满了荒草。 董嬷嬷指着远处的田地说道:“山下有土地上千亩,但因为多是沙地,所以只有很小一片能种庄稼,其余的只能荒着。秋天收上来的那点租子,连上交侯府都不够,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只能留下塞牙缝的,残喘吊着一口气罢了!侯府的几个庄子,应该就属这个庄子最穷了,你们去哪个不好偏偏来这里!” “也不是我们想来的!”穗儿苦着脸说道。 “哼,咱这庄子上已经有十来年没来过新人了,你们什么心思,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董嬷嬷冷声道。 穗儿挠了挠后脑勺,歪着头问了一句:“什么心思啊?” “以为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好对付,来了就想欺压到我们头上,当家做主不是?”董嬷嬷怒气冲冲看着苏欢三人,“别忘了还有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我们才没有……” 苏欢忙拦住穗儿,接着冲那董嬷嬷微微一笑道:“嬷嬷,我们虽然没有这个意思,但想来说什么您也是不信的。既然我们被打发到这里了,您也不能凭白的把我们赶回去不是,李管家那也不好说啊,您说呢?” “徒有千亩田,却种不出粮食!”董嬷嬷拢了拢外衫,指着山下长满荒草的土地说道:“这些荒地,你们尽可以开垦出来种粮食,当然你们种一亩地就要交一亩地的租子,其余的至于养不养得活你们自己,且看你们的能耐吧!”说完,董嬷嬷甩了甩衣袖走了。 “她……”穗儿恨恨的跺了跺脚,“她还打起我们的算盘来了!” 金栋蹲坐在地上,一边打哈欠一边囫囵不清的说了句:“哟,看来我们要吸取日月精华,餐风饮露,好早点辟谷成仙才是!” 穗儿没听懂,转头去问苏欢。 苏欢叹了一口气,道:“他让我们去喝西北风!” 穗儿上去就踢了金栋一脚,“你家的西北风管饱啊!” 金栋跳着逃开,冲穗儿皮笑道:“谁家的也不管饱,但眼下除了西北风,你还是能吃什么?” 第二十九章 典当司马曜的大氅 说到喝西北风,穗儿的肚子竟然咕咕叫了起来,可她从侯府带出来的圆饼已经吃完了,现下什么都没有! “欢欢,我饿了……” 苏欢正望着下面的土地出神儿,听到穗儿的话,她反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 “庆元二年三月初八。”金栋答了一句。 苏欢掐指算了一下,冲穗儿二人说道:“走,我们进城!” “进城?”穗儿吃了一惊,“欢欢,咱们是奴籍,若私自逃走被主家报官,可是要蹲大狱的!” 苏欢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你不是肚子饿了,我带你去吃面!” “好啊!”穗儿高兴道。 “好个屁啊!”金栋撇了撇嘴,“不等我们走回城里,便饿死在路上了!” 穗儿这一想才恍觉,他们现在在城郊,坐马车还要一天的路程呢! “来的时候,我留心看了一下,山下有一个茶棚,茶棚能租赁马车。我们租一辆马车,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进城,晚上我请你们吃肉!”苏欢道。 金栋上下打量着苏欢,“你莫不是要割自己肉?” “闭嘴吧你,快跟着我们走!”苏欢踢了金栋一脚,而后拉着穗儿就往山下走。 等坐上马车,苏欢才说明自己进城的目的。 “那田地都是砂土,我看种庄稼不成,但应该能种药草。我想了一下,如果管理得当,应该会比种庄稼的收益大。这次我们进城,需要多住几日,一来是找药草的种子,二来是找个行家,最好能跟我们回来一起种。”苏欢说道。 虽是短短两句话,可金栋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仿佛之前脑子都是混沌的,被苏欢三两句话给点醒了。 山不转水转,砂土种不成庄稼就种其他的,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 “只是,买种子和请行家,还有在城里的吃住,这些银子从哪儿来啊?”金栋不由蹙紧眉头问道。 现在他开始有些后悔了,之前跟在大公子身边,少不了得些打赏,他都拿去喝酒吃肉了,荷包竟比脸都干净,实在有些惭愧! “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苏欢道。 金栋上下打量着苏欢,她也没有三头六臂啊,怎么敢说这种大话! “难不成你要卖……” 金栋话还没说完,苏欢一脚就踢过去了。 “臭嘴!” 金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们姑娘家不是自小就要攒嫁妆么,我的意思是你难道要卖了那些不成,这可不成!没了嫁妆,你以后嫁不出去了,我岂不是罪过!” 苏欢扁了一下嘴,“你不用罪过,我就没嫁妆!” “没嫁妆?那你……”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多废话,比隔壁李大娘都爱打听!”穗儿瞪了一眼金栋。 “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金栋开始跟穗儿讲道理。 苏欢笑了一笑,冲还在拌嘴的二人喊道:“早点出发,便能早点吃上牛肉面!” “我要吃面!”金栋追了上去。 “我要吃肉!”穗儿也追了上去。 赶在天黑之前,三人总算进了城。这才一日的光景,去后复返,但心情却是不一样的。走的时候,说是丧家之犬,比那狗的心情也好不了多少。而现下偷摸回来,却是少年心性带着几分窃喜和雀跃吧! 苏欢带着他们进了一家面馆,照着二人的肚量,先要了六大碗牛肉面。 苏欢吃了一碗,嘱咐他二人先吃着,她则拿着包袱去了隔壁的典当行。出府的时候,她把司马曜那件大氅带上了,这不正好派上了用场。 那典当行掌眼的是位四十多岁的瘦高男人,小眼睛,八字胡,一副精明的样儿。他先抱着那大氅端详了好一会儿,又往下瞅了瞅苏欢,眼珠转了几转。 “这大氅可是你的?” 苏欢摇了一下头,“这大氅是我家公子的!” “为何要典当?” 闻言,苏欢眼圈立时就红了,“家道中落,公子一心求取功名却五次三番未中榜,如此越来越落魄,只能……” 那掌眼的点了点头,心想原是这个因由。若这小丫鬟敢说这大氅是她自己的,他会立马报官。 这是一件墨狐大氅,自不必说它有多名贵,那墨狐只在塞外冰原才有,而且数量稀少,更遑论这件大氅至少用了三张狐皮。而且细密丰润,毛质富有动感,乃是上品中的上上品。 掌眼的先干咳了一声,而后用轻慢的神色睨着苏欢,“这大氅倒也不算多名贵,你家公子可给了你一个数?” 苏欢在心中哼笑一声,这大氅如何名贵,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司马曜的东西,必定不是凡品! “我家公子是个读书人,最是烦心银钱之事,所以……” “他没说?” “他只说了一句!”苏欢看向那掌眼先生,微微一笑道:“少了这个数,便让奴婢转身却别家!” 苏欢向那掌眼先生伸了一个手指头,满面的天真无知。 “一千两?”掌眼先生试探性说了一个数。 苏欢冲那人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欸,姑娘先别走!您说的这个数,我得进内堂跟东家商量一下,您且等一等!”说着那掌眼先生忙转身进了里面。 苏欢心还扑腾扑腾跳着,直到坐到椅子上才安定了几分。掌眼先生这态度,她应该要的差不多,至少不会太亏! 只是可惜了这大氅,披在身上真的挺暖和的,尤其还带着司马曜的气息。 正当苏欢不舍的时候,掌眼先生自内堂出来了,脸上带着笑意。 “姑娘,就您说的这个价,咱们成交了!” 苏欢把银票揣好,自典当行走了出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的人反而更多了。京城纸醉金迷的夜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回到面馆,穗儿和金栋碗里的面已经见底了,见他二人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苏欢又跟小二要了两碗。 “欢欢,你去哪儿了?”穗儿边吃边问苏欢。 苏欢俏皮一笑,“筹备银子去了!” “筹到了?” “当然!” 穗儿愣了一愣,“多少?” “一万两!” “噗!”金栋喷了一口,“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你就算去卖也来不及……哎哟!” 苏欢收回拳头,“吃你的面!” “东城有个奴隶贩卖场,等会儿吃饱了饭,我们去一趟!” “干嘛?” “把你贱卖了!” 第三十章 奴隶场 苏欢走在前,脚步轻松,而穗儿和金栋走在后,挺着肚子,恨不得能有一面墙扶着。 夜市上十分热闹,街道两边摆着小摊,苏欢左右瞧着新鲜,兴冲冲来到一卖糕点的摊位前,买了几块酥糖糕。 “唔,很好吃,你们快尝尝!”苏欢捧着糖糕让身后二人吃。 穗儿舔了舔下嘴唇,“想吃!” “喏,给你!” “别让我闻到味儿,我会把自己撑死的!”穗儿忙退后两步,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那你呢?”苏欢又把糖糕送到金栋面前。 金栋忙摆了摆手,“我说,你是不是故意?” 苏欢撇撇嘴,一边吃一边往东城走去。 走了不多远,苏欢见前面胡同口前的大柳树下围了很多人,她远远瞧着像是演杂耍的。因为还有正事,苏欢没有驻足,只是经过的时候,不经意瞥了一眼,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正捧着破锣求赏。 东城奴隶贩卖场,这些被标记成奴隶待价而沽的人多为大户人家的奴才们,因为做错了事被主人家发卖。 不过因为开春的那场‘永庆逆案’,当时很多官员被抄家,官员的家眷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还有一部分便充了奴籍在此贩卖。 那贩卖场是在一块空地上,前面摆着一个台子,台子上齐齐跪着一排衣衫褴褛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被五花大绑着,一个个了无生气。 台子下面已经站满了人,因听说今晚卖的主要是官奴,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怕招惹麻烦没人来,来的主要是买做苦力的工头还有花楼的妈妈们。 谁不知道这些落难的大户姑娘们,不但长得美长得有气质,而且诗词歌赋样样都会,买回去转手就能捞钱! 穗儿和金栋在前开路,带着苏欢挤到了前面。 苏欢从一头打量到另一头,只有一脸茫然。说实话,那兄妹俩,她只见过妹妹,而且只看了一眼,下一秒那妹妹就撞柱而亡了。 现下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而且低垂着头,她实在看不分明。 那主持贩卖奴隶的牙商走上台,废话也不多说,只说这些都是官奴,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姑娘们。 接下来,便让采买的人上前,从头到尾的细看一遍。 苏欢上前,自一头细打量一直快走到另一头的时候,她才看到一个年龄相仿,而面貌有几分熟悉的小姑娘,只是那丫头脸上抹着锅黑,一脸怯懦害怕的样子。 苏欢往她旁边看了看,但见她旁边是一个长得十分俊秀的年轻男子,旁的人都弯腰低头,恨不得钻进地里,唯独他挺胸昂头,一副英勇就义的蠢样儿! “你们可是礼部谢主事家的公子和姑娘?”苏欢小声问了一句。 那男子听了这一句,眸子斜了苏欢一眼,而后继续目中无人。倒是那小姑娘怯生生抬头看着苏欢,张了张嘴,却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眼圈红了。 想来是哭得多了,此刻连眼泪都没了。 “等会儿你们跟我走!”苏欢说完这句,这才走了过去。 接下来便是出价的环节了,那牙子把顶头那个满身富态但却蓬头垢面的妇人扯到前面,指着她冲下面喊了一声:“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买个老女人干什么? 苏欢觉得这牙子出得价有些虚高,这妇人原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养尊处优惯了,便是买回去做嬷嬷,怕她也是做不好的,实在无用的很! “谁缺娘谁买!” “可不,又不是黄花大姑娘!” “十两银子都够买个娼妓了!” 下面的人开始嘲讽起来,台上那妇人听着下面的人,却是一面死气。想来是患难以来,她那傲气和自尊,甚至连带着人气都给磨没了,此时就只剩一口活气了。 “欢欢,我们来这里干什么……”穗儿有些看不下去了。 苏欢拍了拍她的手,“等一会儿,我们要领两个人回去。” 十两银子没卖出去,最后被一个猥琐的中年胖男人用五两银子买了。苏欢听旁边的人说,这胖男人经常来这儿,似乎有特殊的癖好,总爱买一些风韵犹存的落难妇人,估计玩上几日,玩废了就再来买新的! 苏欢唏嘘不已,但她不是救世主,也没那么大的能力,所以只能叹息一声。 只是没想到,那妇人竟是个有气节的,眼见那猥琐的胖男人走上前要摸她的脸,她竟张嘴狠命咬了那男人一口。 立时,那男人四个手指头都冒出了血。 那中年男人气得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把那妇人给打趴在地上了。 “等会儿回去,看老子不玩废你个臭娘们!” 见那中年男人又去捞那妇人了,苏欢实在看不过去,朝那牙子喊了一句。 “我出十两!” 那牙子看向苏欢,在场所有人都看向苏欢,每个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哪来的小贱货,敢坏老子的好事!”那中年男人似乎怕牙商反悔,挥着拳头就朝苏欢这边砸了过来。 金栋在前,伸手稳稳地接住了那一拳,接着反手把那中年男人直接给撂到了地上,啪的一声,十分脆实。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乃官府所设牙行,岂容你等撒泼!”那牙子冲着下面怒喝一声,随着他这一声,旁边十几个拿大刀的护卫冲了出来。 苏欢现在有些后悔了,今晚她可是有要事的,实在不该一时心软,惹了麻烦。 “先生,您先别动怒,我们不是来捣乱的,只是觉得这妇人买回去能做饭洗衣,值这十两银子罢了!”苏欢嘴上说着十两银子,却从怀里拿出了二十两,一并推到了那牙子手里。 那牙商一看,不由打量了苏欢一眼,见她蒙着面纱,虽看不清脸,但做事滴水不漏,倒是一派大气。 “咱们牙行的规矩,本来就是价高者得!”牙商握紧手里的银子,冲身边的护卫喊道:“这胖子敢坏规矩,你们把人给扔出去!” 交易继续进行,苏欢叫上穗儿一起把那妇人给领了下去。 见那妇人有气无力的样子,穗儿忙给她灌了几口水,然后拿出来苏欢先前买的糖糕掰成小块喂她。 苏欢让穗儿先照顾这妇人,她和金栋则回到奴隶场。 第三十一章 全是为了接近他 好一会儿,才等到那主事家的小姑娘,因为长得俊俏,而且还是个姑娘家,所以牙子出口价就是二十两。 下面花楼的妈妈们开始竞相出价,一直出到了一百两。 苏欢咬了一下牙,直接喊出一百五十两。一时下面静了,在场的人再次把目光投到苏欢身上。亏得苏欢带着面纱,不然都禁不住他们看的。 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一百两都是高价了,一百五十两便没人跟苏欢抢了。苏欢把那小姑娘领下去,先帮她松了绳子。 “你们……” 见那小姑娘一脸惊惧的样子,苏欢忙安抚她道:“我认识你大哥!” “大哥!” 苏欢冲她嘘了一声,“总之,你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谢谢姐姐,那我二哥……” 苏欢拍了拍她的肩膀,抬头朝台子上看了过去。但见那牙商想让人把那位高傲的二公子给带到前面,结果那二公子左扭右摆跟条滑腻的鲶鱼似的,愣是把两个护卫弄出了一身汗。 “哟,挺有烈性!” “恐不好驯服!” “有的大爷就喜欢这样的,你没瞧他那张小脸生得多俊!” “你不怕他伤了你的客人?” “不就是脾气大么,爷能打得他没脾气!” 听得身后两个男人的话,苏欢叹息一声。上一世的时候,她听谢敏,也就是刚救下的那个小姑娘,她跟司马曜和谢家老大谢闵俊说,这位高傲的二公子被勾栏院的牙子买了,只是没出奴隶场,他就抢了一个护卫的大刀抹脖子了。 谢闵俊何人,司马曜身边的大将,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要想把司马曜栓到自己身边,她需要有一个内应,谢闵俊就很不错!苏欢得意的笑了笑,再抬头见那二公子竟被拉着双脚给遛到了前面。 真是毫无形象可言! 那牙商看了下面一眼,见不少人有兴趣,于是开口就是五十两。 “这位小公子文能考状元,武能保边疆,可谓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你们买回去,便是当瓷娃娃摆放着也好看,若能招待贵客,岂是这区区几十两的便宜!”那牙商吹嘘了一顿。 下面的人先时听了那五十两的开口价一个个的都观望着,又听这牙商说了一通,便有人心动了。 “我出六十两!” “八十两!” “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 “一百五十两!” …… 苏欢攥了攥自己的口袋,她的确卖了一些银子,但花钱的地方多了…… “二百两!”苏欢咬牙喊出了一个数。 当众人再看到苏欢的时候,不禁都怒了。 “小姑娘,您出手这般阔绰,难不成是要给自己买相公?”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你是来搅局的吧!” “真是!一晚上尽让一个小姑娘给扇脸了!” 苏欢冲众人福了福身子,而后走到那牙商身前,“我可以把人领走了吗?” 那牙商挥了一下手,“你去那边登记一下,便能把人领走了!” 苏欢先去登记了一下,接着让金栋把瘫在地上起不来的谢闵行给架起来,她拉着谢敏,然后一起朝穗儿那边走过去了。 他们三个人带了三个累赘,当务之急是先找间客栈住下。 客栈里,那谢闵行有一身功夫,只是被喂了软骨散,连走路都发软。苏欢探了探他的脉搏,倒也没其他毛病,便让金栋看着他,想来睡一晚上,那软骨散的药劲也就过去了。 而这边,那妇人和谢敏两个落难人正抱头痛哭。 苏欢和穗儿也不打扰,一直等她们哭够了,才叫了饭菜让她们填饱肚子。 原这妇人姓元,也是此次永庆逆案受牵连的官员女眷,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夫人,经过这次大难,丈夫死了,儿子发配边疆,女儿不知所踪,真真的家破人亡。 “姑娘,你买我这个不中用的……” “我们缺个洗衣做饭的嬷嬷,不知您可愿意?”苏欢直言道,她花了二十两银子,总不能是请回来当祖宗的。 “愿意!愿意!”那妇人听了这话反倒安心了许多,做粗使的下人总比被猥琐的男人们玩弄要好太多! “姐姐,你是怎么认识我大哥的?”谢敏一边啃馒头一边问。 苏欢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这才说道:“也说不上认识,只是有次上街,遇上了两个劣徒,你大哥经过正好救了我。” 当然,这是胡编的! 不过就这么两句话,连穗儿都找不出破绽。 当晚,那妇人和谢敏住一屋,苏欢和穗儿住另一屋。 穗儿一沾床就睡着了,苏欢则靠着枕头,心里一直盘算着接下来的事。如今她不是一个人了,身边跟了这么多人,要想活下去,必须得有个活法! 只盼望接下来中药草的事能顺利,不然她还真没主意了。 翌日一早,苏欢听得隔壁有响动,忙起身跑过去看,推开门一看,见金栋和谢闵行两个人打起来了。 她进屋,返身把门关上,先嘱咐了他二人一句。 “打坏了桌子板凳什么的,你们自己赔店家!” 一听这话,金栋赶忙撤了手,“我可没银子!” 那谢闵行冷哼一声,看着苏欢道:“小爷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小爷不奉陪!” 说完,谢闵行直接就往外走。 “嘿,你!”金栋要拦。 “让他走!” 苏欢冲金栋摆了一下手,“反正我这儿也没闲饭让他吃!” 那谢闵行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不过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找到他妹妹谢敏,把人给一并拉走了。 人去楼空,金栋不禁吹了一声口哨。 “你图什么?” 苏欢耸了耸肩膀,“做善事不图回报,没到这等境界,你是不会理解的!” “切,白花了三百两银子,心疼死你!” 苏欢是挺心疼的,但这事她也想过了,若谢闵行不是心甘情愿的感激她,强留他也是无用的! “元姨,你和穗儿留在客栈,我和金栋出门办事。”吃过早饭后,苏欢交代了元夫人一句。 “你别叫我元姨,叫我嬷嬷就是了,我就是个下人。”元夫人有些尴尬道。 “元姨!”穗儿拉住元夫人的手,“其实我们也是下人,咱们都一样的!” “你们怎么可能……”说这话的时候,元夫人看的是苏欢,以她观之,苏欢怎么也不像下人吧? 苏欢笑了一笑,“没错,我们是远博侯府的下人,之后你会跟我们一起去城郊的庄子上。不过我们是远博侯的下人,您则不是!” 元夫人心思转了一下,急忙道:“我知道了,我不是远博侯府的下人,我是姑娘您的下人!” 苏欢摇了一下头,“不,您是我的人,我们是一家人!” 那元夫人愣了一愣,眼圈立时就红了,“这……好! 第三十二章 救人 苏欢带着金栋出门,他们绕着京城几家大的药行走了一圈,大概了解了一些草药的行情。可外行人看热闹,连着跑了几天,反倒是越跑越没头绪。 这天,他们自一家药行出来。 人家管事的只跟他们说了一句话,“在咱这京都北州之地,还没有大面积种植药草的,一则是气候土壤条件不合适,再则是没有那行家里手。可一旦你们种出来了,而且种的好,那本药行肯定考虑从你们那儿采购,这样可以省去很多运输的成本。” 听了这管事的话,苏欢二人既觉得有希望又觉得希望不大,一颗心上上下下的。 苏欢他们自药行出来,走在街上,不住的唉声叹气。 “伯乐相马,伯乐虽常有,但千里马难寻啊!”金栋忍不出文绉了一句。 苏欢斜了金栋一眼,“北州这地就不产草药,自然没有中草药的行家,要找也得去南州……” “你不会还打了这主意?” 苏欢叹了口气,“去一趟南州又有何难,难的是播种的时节不等人,错过了春天,这一年也就荒废了。” 金栋摇头一笑,“你这女人,我看就老天爷能难住你!” 二人苦中作乐往客栈走去,走到那胡同口,本来看杂耍的人竟轰的一下都散了。苏欢本没太在意,可人声杂乱之中突然听到一声嘶喊,饱含心痛,让她心为之一震。 “娘子!谁来救救我娘子!救命啊!” 苏欢停下步子往那边看过去,但见大柳树下那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躺在地上,而那个舞大刀的男人正扶着她的上半身。 “啊!好疼!夫君……我……我要生了!”妇人疼得满头大汗,下嘴唇都咬破了。 苏欢看了金栋一眼,两人忙跑了过去。那妇人下面已经出了血,自是不能再耽搁了。 “快带她去找大夫!”苏欢喊了一声。 “你糊涂了不成,大夫都是男人,谁肯给女人接生啊!”金栋摇了一下头道。 苏欢一拍自己的额头,可不就是这样,专门给女人接生的是产婆。 “你可找好了产婆?”苏欢问那男人,哪知她这一问,那高大的男人居然哭了。 “我们是外地人……逃荒到此……又没有银钱……找了两个都给赶出来了……”男人抱着妇人,只顾着急了,哪还有半点主意。 这可如何是好?苏欢也有些慌了,据她所知,产婆是需要提前找好的,而且只给方圆的邻里们接生。在大荣,产婆给女子接生,手上摸的是血,会被夫家认为不吉利,所以产婆多是寡妇,因为不受尊敬,人数也很少。 眼下,要他们去找个产婆,还要人家肯给外地人接生,几乎等同不可能! “啊啊啊!我……好疼!我不能生!啊啊啊!”女子脸上没了血色,而下面的血还流不止。 再耽搁下去,只怕会一尸两命! “这附近有一间破庙,我在前面带路!”苏欢冲金栋说道。 金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忙扯着那汉子,让他起身抱起他夫人。那汉子吓得不轻,已然成了一滩软泥,金栋急得冲他大喊一声。 “不想你娘子和未出生的孩子都死,那就振作一点!” 汉子回过神儿来,见有人肯帮他们,便忙起身抱起他家娘子,跟着金栋一起跑了起来。 仍是那间破庙,苏欢顾不得感慨,她先在地上铺了一层柴草,然后让那汉子把他娘子放到上面。 “我需要剪子和热水!”苏欢冲金栋说道。 金栋点了点头,“放心,我马上弄来!” 苏欢把那汉子赶出去守着,她回身看了一眼那妇人,血又流了许多。深呼一口气,苏欢努力让自己心绪平稳下来。其实她还真给人接生过,那人就是苏慕倾! 当然她生的不是司马曜的孩子! 当年,司马曜在外打仗,她却有了身孕。为了不露馅,苏欢只能帮她瞒着,等到孩子快出生了,身旁没别的人,只能她硬着头皮上去。 因为会一点医术,而且为了苏慕倾还研习过女子生产的医书,倒也应付了下来。 如今,还能帮助别人,倒也不太冤! 苏欢走上前,她先蹲下冲那妇人小声且坚定的说了一句:“我会保你母子平安,但你要听我的话!” 那妇人看向苏欢,见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明明不该抱什么希望的,可见她神色如此坚定,却是容不得她不信。 “救我的孩子!”妇人一把抓住苏欢的胳膊。 “我也会救你的!”苏欢拍了拍女子的手。 她先帮女子脱了下面的脏衣服,接着让她岔开腿蜷起来。她先看了一眼情况,瓜熟蒂落还需时候,于是在等热水的间隙,便先生了一团火给她保暖。 如此,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这妇人终于生下来了,而且是个男娃。 那汉子抱住孩子,亲了好几口,又见自家娘子无事,他当下就给苏欢跪下了。 “姑娘是俺们全家的恩人,您的大恩大德,咱们永生永世都难以为报。”那汉子说完,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俺是个实在人,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有点空,可俺们是逃荒来的,身上没银钱,连顿饱饭都没吃过……” 苏欢让金栋把那男人扶起来,她回身看了一眼那妇人,又看了看男人,再看看他怀里的小婴儿,不由有些担心。他们两个大人尚且难自保,如今又添了一个孩子,而且小婴儿娇嫩的很,跟他们风餐露宿肯定不行。 只怕她救得了他们今日,明日他们一家人还是活不下去! “你们是从哪里逃荒来的?”金栋闲问了一句。 那汉子老实道:“南州中梁。” 金栋眼睛一亮,“中梁盛产草药!” 听了金栋这话,苏欢也忙朝那汉子看了过去,“你可会种药草?” 那汉子却摇了摇头,“俺家是给大户人家当护院的。” “那你们怎么沦落到这里来了?”金栋不懂。 汉子默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娘子,这才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俺们是逃出来的,她娘要把她嫁给一个乡绅,可那乡绅已经娶了五个老婆了,俺们没法……” 苏欢了然的点了一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心中不免有些失落,眼下的难题仍是未解…… “不过俺倒是认识一个老头,他以前是种药草的。”那汉子说道。 金栋叹了口气,“他在南州?” “他就在京都!” 金栋不由瞪大眼睛,“他在哪儿?他他……你快点带我们去找他!” 第三十三章 破釜沉舟觅活路 那汉子所说的老头是个乞丐,而且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没准儿下一秒就接不上气了。金栋先给他弄了两个肉包子和一碗牛肉面,等这些吃下去,那老头立即有了精神,别看他瘦,却瘦的跟猴精似的。 “我在我们那儿,可是中药草的好手,谁家遇到难题请我去瞅瞅秧苗,那可得给这个的!”那老头冲金栋掂了掂手心,意思是给银子。 金栋哼了一声,“你先把我的包子钱还来?” 老头瘪嘴,“那那……那你找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事啊?” “我就问你想不想顿顿能吃饱?” “顿顿有肉包子和牛肉面?” “去!小爷都没这福气!给你两个饼子,让你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瘦老头哼哼一声,“还是我这儿窝里暖和!” “还我包子钱?” “嘿,你这臭小子,当时喂进我肚子里的时候,你怎么也不提银钱?” “别废话了,跟我走吧你!” 两日后,苏欢让金栋雇了两辆马车才把人都给装下了。 因为周姐刚生孩子,不能招风,所以她和孩子坐在有棚的马车里,周大哥跟着伺候。苏欢和穗儿还有元姨坐在后面没棚的车上,由金栋和猴老头赶车。这辆车连着马,苏欢一并买下了,想着以后用它的地方还多。 这一行人刚出城门,见一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小个子突然冲到了他们马车边上,话都没说就先哭了起来。苏欢仔细瞅了半天才瞅准了,这小个子可不就是谢敏。 她抬头往远处看,但见一瘦高个,也是浑身脏兮兮的,站在墙根那儿,用袖子挡着脸,像是没脸见人似的。 苏欢轻笑一声,她早就料准了,谢闵行和谢敏这两个大家公子和姑娘,刚从蜜罐里摔出来,若没人扶一把,他们只怕永远都起不来。 苏欢让谢敏去拉她哥,那谢闵行别别扭扭的,倒也跟了上来。 早上出发,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总算回到了那栋茅草屋前。 金栋和谢闵行一起把两个马车拉回来的米面粮油卸下来,苏欢则带着猴老头去看下面的荒地,看看适合种什么药草。 那猴老头弯身抓了一把砂土,先在手里捏摸了一下,接着竟伸舌头舔了舔,还细品了一下,他又抬头看了看周边的环境,竟是叹了一口气。 “如何?” “这地儿不适合种药草!” 苏欢愣了一愣,“您这话是不是说的太绝对了,上千种药草,总有一种合适的吧?” “姑娘,您要一年生的?”猴老头转身看着苏欢。 “是!”她身上的银两不多,而且要养这么多人,所以需一年就能见收益才行。 “而且还要春种秋收,而这地是砂土地,比较贫瘠,我看了一下周遭的环境也不适合,再加之北州京都这边的气候条件限制,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苏欢一时呆住了,她现下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猴老头,您看……”苏欢抿了抿下嘴唇,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您看我带回来的这些人,若是您一句不能种,那他们怎么办?被当奴隶贩卖?熬过今晚明天饿死?您得想办法给他们一条活路!” “姑娘,您这不是为难我这个老头子么!”猴老头犯难道。 苏欢叹了一口气,“实话跟您说了吧,我本事就这么点,大不了我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他们分了,接下来是死是活,我也没法子了!” 说着,苏欢转身要往回走。 “其实我没有太大把握……” 听得这句话,苏欢忙回转过身,“破釜沉舟,许是一条活路!” 猴老头抬头看着周边的山势起伏,道:“这地儿可有水?” “前面不远有一条瀑布!” “许能种菊花!” “菊花?”苏欢呆了一下,“吃啊?” 猴老头斜了她一眼,“药用菊花!” “可没听过种菊花当药材的……” “菊花能疏风散热,平肝明目,清热解毒,乃有‘延寿客’的美称。只是菊花比较娇嫩,稍有不周到便会死苗,需时时看护才行。” “可有赚头?” “若能种好,自然赚得就多。” 苏欢想了一想,“那咱们就种菊花!” 时节不等人,尤其是春天,确定种菊花以后,第二日苏欢就让金栋跟猴老头一起去外面弄秧苗了。 瘦老头临走前交代那汉子也就是周天翻地,苏欢她们见周天一人干得慢,便拿起铁锹一起干。连谢敏那小丫头都撸着袖子干了起来,反倒是谢闵行整日跟个游魂似的,仿佛在哪儿都安不下神儿来。 北州没有种菊花的,金栋他们只能快马加鞭去南州采买,于是花了十来天的功夫才带回来一批秧苗。 因怕人手不足,苏欢计划只种十亩,如果种的好,应该够养活这几个人了。 等到菊花秧苗种好,猴老头便带着周天和元姨二人,日日在田头转,丝毫不敢懈怠。 也是,毕竟事关他们的口粮。 苏欢这天闲下来,见谢闵行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终是看不下去了。 “我可以放你走,可你知道去哪儿吗?”苏欢问他。 谢闵行长着一张十分俊美的脸,苏欢看他愁绪满目的样子,都没舍得说重话。咳咳,当然没有她家司马曜长得好看! “天大地大……”谢闵行嗤笑一声,“竟没我可以施展拳脚的地方!” “怎么没有?” “哪儿?” “如今西疆战事吃紧,正是用人之际,你既然志在高远,那就去参军。若能建功立业,也算对得起你谢家的列祖列宗了!”苏欢道。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想谢闵行的事。显然,把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压在田间地头有点太浪费了,而他又想飞得高,所以何不放手一搏呢! “参军……”谢闵行神色有些向往,可随即又摇了摇头,“你别忘了,我是罪臣之后!” “改名换姓就是,听说司马小将军最是爱惜人才,日后等你真的建功了,想来他会帮你恢复身份的!” “可我妹妹……” “我会照顾好她的!” 谢闵行看着苏欢,眸中情绪涌动,最后却是抱拳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当初她把他从奴隶场买下了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真诚的谢过她! “姑娘,谢某既然是您买下的,便一辈子都会效忠于您。” “谢闵行,我不想要你效忠,我只想交你这个朋友!”苏欢用拳头杵了谢闵行胸口一下,“我和谢敏等你凯旋!” 听说谢闵行要去参军,金栋竟然也动了心思。 “你不能去!”苏欢一口回绝了他。 “为什么?” “他是我的人,我说了算!你是侯府的人,侯府说了才算,难不成你想蹲大牢?”苏欢不客气道。 金栋哀嚎一声,他竟然忘了这事。 “苏欢,你买了我吧!” “你觉得我有那闲钱?” “可我干活利索!” “我不买你,你也得干,所以我花那银子干什么!” “苏欢!你这个占便宜没够的女人!” 第三十四章 一群老弱病残 秧苗播种好以后便是日常的管理,苏欢三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一起回了山腰的庄子上。他们到底是侯府的奴才,长期在外面,恐引起其他的麻烦。 苏欢种了十亩的地,董嬷嬷是知道的,她倒也没说其他,只说到了秋收要记得交租子就是。 苏欢他们回来的时候,见庄子上浓烟缭绕,以为是失火了,走进去才发现那烟雾都是从东边的厨房冒出来的。 烟雾之中冲出一人,正是那个瘦高八字胡,叫史大寒。 “咳咳……”那史大寒满脸烟熏火燎,此时正趴着墙咳嗽不止。 “史大,你别做饭了!”一个老头子正屋里冲了出来。 “不能总啃干粮……咳咳……您老也受不住啊!” “老夫我啃干粮受得住,但吃你做的饭受不住!”说着那干瘦的老头捂着肚子,急匆匆往西后院跑,“从昨晚到现在,都八趟了!” “史大寒!”一声爆喝自正房东间传出,正是那董嬷嬷的声音,“你是打算烧了房子一并连老娘也烧了吧?” “不是……”史大寒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可袖子上都是炭黑,于是脸也跟着黑了,“媳妇,我想给你做饭!” “你就躺到锅里把自己炖了,我啃着肉骨头才香呢!”里面又是一声爆喝。 史大寒苦着一张脸,也不知是烟熏的还是委屈的,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 “儿啊……爹来陪你了……你等等爹啊……” 这时一黑球自西厢房滚了出来,仍是苏欢他们那晚见到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只听有声音,却看不到脸。 想来是又喝醉了,满口都是胡话。 “谁来杀死我……嗝……史大快放火烧死我……唔……” 金栋啧啧一声,转身就要往回走。 “干嘛?”穗儿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衣服。 “当然是回咱们山下的茅草屋了,这里是人待的地方吗?” 金栋的声音不小,那史大寒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个小崽子,说谁不是人呢?”史大寒手中还拿着烧火棍,黑漆漆的一根,直往金栋跟前戳。 金栋一边讨好笑着一边往后面躲。 “史大叔,我可不是那意思!那个……我帮您烧火!”金栋自史大寒手上拿过烧火棍,冲穗儿挤了一个眼色,然后溜进了厨房。 “那我做饭吧!”穗儿也忙讨好道。 苏欢见史大寒一边捶腰一边往屋里走,她左右看了一眼,见院子实在是脏乱,本想动手打扫一下,但想着管家的人是董嬷嬷,她这般只怕拂了她的面儿。 “董嬷嬷呢?”苏欢追上史大寒问。 “老毛病犯了,疼得睡不着觉,下不来床的!”说着史大寒叹了口气,他往前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身子,小声对苏欢说道:“这个时候,她脾气最是不好,你们可千万别惹她生气!” “我知道!”苏欢笑了笑。 她知道这史大寒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只是董嬷嬷那脾气……也就这位史大叔能受得了她! 既然要回庄子,自然需经过董嬷嬷点头。 苏欢先进了正屋,那厅子里黑漆漆的,只摆着一张破旧的四角桌和四把快要散架的破椅子,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她转身来到东次间门口,门上挂着布帘,但又黑又油都快成硬皮了。 微微敛了敛神色,苏欢冲里面喊道:“董嬷嬷,我能进来吗?” “我还没死,不用你们来挖坑!”里面怒喊了一声。 苏欢抿了抿嘴春,看来这董嬷嬷还记恨着初来那晚金栋说的话。 “嬷嬷,山下的地种好了,我们可以回庄子吗?”苏欢依旧恭敬十足。 “这片瓦也不是我家的,由不得我说什么!” 苏欢叹了口气,犹疑了一下,索性揭开那帘子进去了。这一进去,不禁吃了一惊,屋子里拉着窗帘,黑漆漆的,而那董嬷嬷披头散发,尤其脸上还挂着那些可怖的疤痕,此时正恶狠狠的瞪着,吓得苏欢差点没退回去。 “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快死的给你们腾地方?”那董嬷嬷说着,竟然双手撑着土炕,拖着下半身开始往外爬。 苏欢忙摇了摇头,“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董嬷嬷想往外爬却连手都使不上劲,一个不留心竟栽到了炕上。 “滚!”一声低吼。 苏欢不敢再多留,忙转身跑了出来。 一直跑到院子里,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了过来。那屋里着实刺鼻的很,向来是许久没有洒扫和开窗透气了。 “后院有几间空房,你们自己打扫一下吧!”史大寒把醉鬼老谢弄进屋以后,出来见苏欢站在院中,便冲她说了一句。 苏欢冲史大寒福了福身子,“嬷嬷是风湿病吧?” 史大寒点了一下头,“是,也看过大夫,但要长期吃药和休息,咱们穷苦人吃不起药也耗不起功夫,哎!” 苏欢想了一想,临走的时候,老夫人给了她几本医书,她记得其中有治疗风湿病的。 “史大叔,可否让我试一试?” “你?”史大寒愣了一愣。 “我学过一些医术,应该能帮到嬷嬷!” “可……” “不过嬷嬷的脾气……”苏欢笑了笑,“所以需要史大叔您瞒着她。” 那史大寒见媳妇每日每夜疼得翻身打滚,又恨自己没本事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两口子夜半的时候还说过一起去死的事,可又放不下老账房和醉鬼,这才熬过一日是一日的。 听了苏欢的话,史大寒心思活络起来。 再坏还能怎样,大不了他就带着媳妇一起躺坟坑里! “行,咱瞒着她!” 苏欢重重点了一下头,“您放心,我一定治好嬷嬷!” 呃……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大? 因为有穗儿和金栋,至少做出来的是一顿热饭,而且米没有夹生,而菜没有烧糊。看着摆上桌的饭菜,老账房感动的都要哭了。 “哟,瞧这三个孩子,多俊俏多水灵……咦,你们是谁啊?”老账房年逾古稀,头发全白了,倒是精气神还好。 “他们不是侯府打发到咱庄子上来的,您前些时候还见过的!”史大寒盛了一碗米饭,又往碗里夹了两筷子菜,然后送到了东次间。 “哦哦……”老账房点了点头,先低头扒了一口米饭,“能吃!” 第三十五章 收服董嬷嬷 苏欢三人屁股刚沾椅子,里面突然一声咆哮。 “想毒死我,没门!” “我死!死了也不给你们腾地方!” “兔崽子们,老娘哪日能下床了,抽死你们!” 穗儿咽了一口吐沫,悄悄扒住苏欢的胳膊,“欢欢,咱们还是回去吧……” 苏欢先坐下,又拉着穗儿在她旁边坐下,“吃吧,有没有毒的,咱吃了他们也放心!” 过了一会儿,史大寒自里面出来,冲苏欢三人抱歉的笑了笑。 “她呀就是这脾气……” 苏欢摇了一下头,“您也快吃吧,对了那个谢大叔他……” 史大寒摆了一下手,“他喝多了,非得到晚上醒不来的!” 老账房扒了半碗米饭,抬头夹菜的时候猛然看到对面坐着三个陌生的人,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三个是谁啊?” 苏欢三人一脸困惑,史大寒忙解释道:“他老了,记性不好,你们日后就知道了。” 接下来几天,苏欢日日研究那医书,又找了几个由头去看了董嬷嬷几回,大概摸清了她的病症,这才开始配方抓药。 “这是外敷的,她哪疼,您就给她敷哪儿,不用心疼药膏,这些是我自制的,费不了多少银钱。还有每晚,您要帮她用热水烫脚,最好能经常泡热水澡。”说到这里,苏欢抬头看向史大寒,“她住的那间屋太阴暗潮湿了,我们能帮她烧火炕,但她也要开窗透透气才行。” “哎……”史大寒叹了一口气,“自从她脸成了那样,她住的屋子便再也没有开过窗子。” “嬷嬷的脸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一刀一刀划的……” “啊!”苏欢大吃一惊,她实在想不多能是什么因由,可以让一个人如此对待自己! “不提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在她面前也别提,那是她的痛处。” “嗯,不过开窗的事……” “我尽量吧!” “大叔,为了嬷嬷的病能好,您不能太顺着她。” 如此又过了几日,转眼已经到了春末,午后阳光十分温暖。苏欢和穗儿刚从山下的田里回来,那些菊花秧苗长势非常好,猴老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她们刚进院,就听董嬷嬷那屋里炸锅了,那吵嚷声几乎能把房顶给掀了。当然,主要的还是董嬷嬷声大,偶而能听到史大叔说上两句,但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史大寒!你是不是也盼着我快点死!” “我死也要拉上你!” “我董云这辈子,这辈子都让你给害了!” “老天爷啊,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董嬷嬷又哭又闹的,因这几天日日敷药,她那腿能动了,便盘着那土炕,到处找东西砸站在地上的史大寒。 “行了!别闹了!”史大寒喊了一声。 “你想造反啊!” “今儿这窗子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史大寒,你要干什么吗!” “抱你出去晒太阳!” 很快,那董嬷嬷真给史大寒抱了出来,那真是拳打脚踢还上嘴,一样都不落。但史大寒就咬着牙把人蹲到了台阶前的椅子上,未了还拿热毛巾给她擦了一把脸。 董嬷嬷动弹不得,便呜呜的哭,史大寒趁着这功夫去屋里开窗散气,忙里忙外的打扫着。 此时招惹董嬷嬷,绝对能被骂个狗血淋头,苏欢她二人恨不得缩成个球滚回后院去,正偷摸摸的时候,不想金栋大摇大摆的从外面回来了。 乍一见董嬷嬷,那厮先抽了一口气。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不成?” “晒太阳啊,我看您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捉虱子!” “啧啧,别瞪我,我真怕!” 苏欢和穗儿捂了捂脸,也不管金栋这傻货了,忙一溜烟往后院跑了去。她们刚跑到门口,就听前院骂开了。 那一声一声的跟打雷似的,估计炸都能把金栋给炸晕。 又过了半个月,董嬷嬷的腿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能下炕走路了。不过苏欢嘱咐史大寒,外敷的药还要继续敷着,争取给董嬷嬷调理的能轻易不再犯病。 不过这连着敷了一个月,便是再便宜的药也是要花钱的,董嬷嬷说什么都不肯再敷了。没得法子,史大寒只得把真相与董嬷嬷说了。 “你说她一个小丫头……”董嬷嬷不敢信。 史大寒点了点头,“你别看人家年纪小,但还真有本事!” “老娘什么时候说过要她怜悯!” “行了,咱也别不知好歹,那仨孩子真是好孩子。他们能到庄子上,其实是咱们的福分!” “放屁……” “媳妇!”史大寒难得一脸严肃的跟董嬷嬷说话,“咱四个老家伙真的老了,你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老谢和老账房,哪日他们需要有人在跟前的时候,你和我哪个能抵得上用?” 董嬷嬷哼了一声,“老娘说过给你们养老送终,老天爷他也不敢收我!” “是是,你长命百岁!” 庄子后面有一块平地,苏欢和穗儿她们见里面种的都是各种青菜。当时二人还想,种这么多青菜,但他们几个人也吃不完吧! 这天,董嬷嬷带着她二人来到菜地,让她们帮着一起摘菜。整整摘了两大筐,她二人一人背着一筐。 “看到那边的山路了么,沿着山路上去,再拐过一个山头,便能看到一处庵庙。你们绕到后门进去,把菜送去厨房,那里的小师父会用米面跟你们换。”董嬷嬷对她们说道。 两个筐子装的满满的,压得苏欢和穗儿都直不起腰来了。 穗儿忘了一眼那蜿蜒向上的山路,苦着脸小声道:“还要翻过一个山头?” “中午的时候,赶得回来就有饭吃,赶不回来就没有饭吃!”董嬷嬷丢下这句话就回去了。 “欢欢,你背得动吗?” 虽然她和苏欢一样都是外院的粗使丫鬟,但她是皮糙肉厚,而苏欢是皮薄肉嫩,倒也真应了金栋平时爱挖苦苏欢的那句话‘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苏欢摇了一下头,确实挺重的,但也只能咬牙坚持着。 “真是,要不是金栋被老谢给祸害的受伤了,他还能帮咱们。”穗儿叹了口气说道。 苏欢看了一眼天色,对穗儿说道:“咱们快点吧,不然真赶不上吃午饭了。” 昨晚老谢又喝醉了,把金栋当成了他儿子,划着板车就冲上去了,金栋措不及防给撞了一下,然后脚崴了。 “爹!您以后就是我亲爹!我认!能不能不害我了?” 第三十六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原这庵子叫紫云庵,倒是穗儿说了一句,二姑娘就是被送到了这里来修身养性的。 这紫云庵香火鼎盛,从前面正门能看到香客络绎不绝,又有穿缁衣的小尼迎来送往。苏欢二人背着两大筐青菜沿着墙根绕到了后院小门前,穗儿上前拍了几下门。 不多一会儿,小门自里面打开,一年纪尚小穿宽大青衣的小尼姑站在门口,此时正歪头打量着她们。 “小师父,我们是山下送菜的。”穗儿转身让那小师父看了一眼身后背的筐子。 那小师父不过十一二岁,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可是刘嬷嬷让你们来的?” “刘嬷嬷?”穗儿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我们那儿只有董嬷嬷没有刘嬷嬷,小师父是不是记错了?” 苏欢笑了一笑,这小尼还挺机灵,故意说错话炸她们呢! 小师父吐了吐舌头,“许是记错了,你们跟我来吧!” 后院,处处白墙青瓦,又有古树参天,前院佛音携着香火气飘来,让行走其间的人心仿佛轻了一般。 这紫云庵是京都贵妇拜神礼佛最爱来的地方,也是深闺姑娘们常来祈福求好姻缘的地方,因香火鼎盛,所以紫云庵虽为佛门清净地,但也透着一股贵气。 那小师父带着她们来到厨房,把菜送进去后,得了一袋米出来。 “小师父,你先去忙吧,我们自己沿着原路出去就是了。”穗儿冲那小师父说道。 小师父却笑着摇了摇头,“师父再三嘱咐过,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后院的,还是小尼带着你们出去方便。” 原是怕她们乱跑! 苏欢二人也不再说什么,跟着那小师父往外面走去。 刚出了小门,拐上了一条石阶路,突然听得那边有人喊‘救命’。听着是个女声,而且挺急的,偏偏在前带路的小尼姑却装出一副听而未闻的样子,不但如此她还加快脚步往外走。 苏欢循着声音望去,见那边是个院子,院门大开,一穿桃色春衫的小丫鬟跑了出来。因为隔得不远,那小丫鬟一眼看到了她们,便有意朝她们大喊起来。 “救命啊,我们姑娘上吊了!” “谁来救救我们姑娘!” “那边的,你们耳聋了不成,若我们姑娘有个三长两短,远博侯府能轻饶得了你们!” 听得最后这句,苏欢不禁定睛看了一看,这小丫鬟倒是真眼熟。 “哎!”小师父猛地停住脚步,满脸的无可奈何,“这个月都三次了,偏偏还不能装不知道!” 苏欢咂舌,不用说住这院里的肯定是侯府二姑娘苏慕芸,她一个世家姑娘都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真是…… 也是无奈吧! 那小师父让她们自行离开,苏欢本也是不想蹚浑水的,可她和穗儿还没动,那边二姑娘的丫鬟跑了过来。 “穗儿!还真是你啊,我远远地瞧着眼熟!” 穗儿呵呵笑了一声,“青儿姐姐,真是巧啊……” “你们不是老夫人身边的么,怎么来这里……难不成是老夫人让你们来接二姑娘回府的?”那个叫青儿的丫鬟满脸惊喜。 穗儿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们……咳咳,我们被打发到下面的庄子上了,今日是来送菜的……” “哟,咱是同病相怜啊!” 这两人竟然聊上了! 小师父嘴角抽了抽,冲青儿道:“青儿施主,您不是说苏二姑娘上吊了?咱是不是先把人救下来?” 那青儿一拍额头,急慌慌的就往回跑,还偏偏拉上了穗儿。 苏欢叹了口气,这青儿还想让她们往府上传个话不成,真是病急乱投医! 这院遍种青竹,几间青瓦房掩映其中,倒也算清雅。只见那青儿跑进院子,先冲里面喊了一声:“姑娘,我们来救你了!” 喊完这句,那青儿才拉着穗儿冲开房门,但见二姑娘已经吊了上去。 “姑娘啊!您怎的这么想不开!老夫人到底是您的亲祖母,老爷是您的亲爹,他们不会忘了您的,想来不出一个月,定会派人来接您回府的!” “姑娘,您这般去了,传到外人耳中,让侯府如何自处?” “好姑娘,您还不满十六岁,正是好时候……” 苏欢上前猛地扯开那青儿,“还不快把人弄下来,你家姑娘真要没气了!” “啊?”青儿愣了一愣。 苏欢推开她,忙叫上穗儿,两人抱着苏慕芸的腿,把她给解了下来。此时这苏慕芸已是满面青紫,双眼上翻,舌头都吐出来了。 苏欢让穗儿把人放平,待伸手一探,竟已没了气息! “欢欢……”穗儿见二姑娘这般,吓得一屁股蹲到了地上,“死了?” 一听‘死’这字,青儿当下就傻了。 “姑娘……姑娘……我们不是说好的……怎么会……” 那小师父听了,也压不住了,忙往外面跑去找人。 苏欢手下没停,她先解开了苏慕芸脖颈处的衣扣,接着拿出随身带的银针,先在她后枕骨下面扎了几针,又在她人中扎了一针。 见苏慕芸还没有缓醒的迹象,苏欢伸手啪啪打了她两巴掌。 不想这两巴掌下去,苏慕芸猛地深吸一口气,接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只是她这一咳嗽,竟还抽搐起来,整个人都快拧成麻花了。 苏欢利索的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巾布,又见她四肢乱动,忙唤穗儿一起合并压住了她。不多一下,苏慕芸静了下来,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苏欢那张娇俏,却布满细汗的脸。 “你……” 苏欢起身,冲那苏慕芸福了福身子,“二姑娘,您身体应无大碍了,奴婢先行离开了。” 苏欢冲穗儿挤了个眼儿,二人转身就要走。 “我记得你!”苏慕芸撑起身子,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才开口道:“你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是不是……” 苏欢见苏慕芸满脸期待,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二姑娘,您这次差点命归西天,难不成还奢望别人的怜悯?” “你!” “您若再这般闹下去,只怕就回不去了!”言尽于此,苏欢拉着穗儿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紫云庵的后门,穗儿见苏欢心情似乎不太好。 “欢欢,你为什么跟二姑娘说那些?” 苏欢苦笑了一声,大概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卑微吧! 做这么多,无非是想夺回自己的身份,可身份代表的却不是亲情,她能找回来的也不一定是亲人! 第三十七章 开解苏慕芸 进入夏季,青菜开始疯长,所以苏欢二人每隔几天就要去一趟紫云庵,有时避着还是免不了碰见。 这日,苏欢二人刚进后院,就听里面乱糟糟的,再走近了一看,见是苏慕芸正带着青儿在厨房门口叫嚷。 “凭什么不让本姑娘吃肉!你们是尼姑,我不是!” “对,我们要吃肉!”青儿附和一句。 “不给本姑娘肉吃,本姑娘就去前院闹!” “在佛祖跟前闹!” “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秃头,不就是觉得侯府弃本姑娘不顾,捧高踩低的,可也轮不到你们欺负!” “对,一群狗东西!” 那在厨房做斋饭的尼姑们,一个个挡在门口,面对苏慕芸的吵闹,她们只是双手合十低头诵念佛经。 一副泰山崩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苏欢觉得她二人来的真不是时候,正想躲一边去,没成想那苏慕芸先看到了她们。 “你们俩眼里也没了本姑娘?” 苏欢笑着往前走了两步,“二姑娘,咱们是来送菜的,还不是不打扰您的雅兴才是。” “你这个死奴才还敢酸本姑娘!”那苏慕芸说着伸手就要打苏欢,却被一旁的青儿给拦住了。 “姑娘,人家救过您!” 苏慕芸咬了咬牙,还是硬生生缩回了巴掌。 “本姑娘不跟你们计较!” 说着,苏慕芸气冲冲走了。 苏欢她们换了米面往外走,只是走到半路上,正是林深树密的地方,突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 那哭声隔了老远,穿过林子,又夹杂着沙沙的风声,传到耳朵里尤为诡异。 虽是大白天,但苏欢二人还是加快了脚步,想着翻个这个山头就快到家了。可正当她们走得急的时候,旁边的草丛突然乱动起来,接着一人冲了出来。 穗儿猝不及防,与那人撞在了一起。 “哎哟!”穗儿身子壮,那人撞了上来,却被她反弹到了地上。 可定睛一看坐在地上的人,可就是二姑娘身旁的青儿!那青儿见到苏欢她们,忙起身扒住她俩的衣袖。 “二姑娘不见了!你们快帮我找找二姑娘!” 原来这二姑娘讨不到肉,心情愈加烦闷,便想做点出格的事撒撒火。她二人偷偷自小后门离开,本想在山里头逛一会儿,等紫云庵的小尼姑们找不到她,一着急自会出来寻。哪曾想,这山深林密,苏慕芸气愤之下又走得快,青儿没有跟上,也就一个转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人了。 真是作死! 苏欢心想,她跟这二姑娘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实在犯不着跟她搅和。 “二姑娘许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再找找吧,现在离天黑还早,没准儿她一个人先回庵里了呢!” 见苏欢她们要走,那青儿急得都哭了。 “你们就这么不管了?便是个不认识的,你们也不能这么狠心吧?” 穗儿扯了扯苏欢的袖子,“青儿姐姐哭得多伤心啊,咱们当是帮她吧!” 苏欢叹了口气,“好吧……” 不过这林子就这么大,应该也好找! 想是这么想,可真要找起来却发现这林子太密实了,绕来绕去的总是迷路。直到天快黑了,她们还是没找到人。 苏欢没招儿,只得让穗儿先回去喊人帮忙,她和青儿则继续找。 很快穗儿带了人来,有董嬷嬷他们,也有山下的猴老头他们,一行七八个人。他们继续围着这片林子找,天黑下来后,他们每个人都拿着火把。 一直找到半夜,苏欢他们才在一个下坡找到了苏慕芸,因为苔藓滑跌了下去,此时还昏迷着。 他们把人带到庄子上,由苏欢熬药,喂了她一碗,人才渐渐转醒。只是不成想,这苏慕芸醒来,看了这屋子一眼,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了半宿,把西厢房的醉鬼老谢都哭精神了。 这一夜,庄子上无一人成眠。 苏慕芸崴了脚,当下先在庄子上休养,青儿回去跟紫云庵里的主持师太交代了一声。这两日,苏慕芸坐在窗前,就那么枯坐着,眼睛望着外面,却满是迷茫。 “上次,姑娘虽然没吊死,可精气神却死了一大半,常这样坐着发呆。”青儿叹着气跟苏欢她们说道。 此时她们几个小丫头正跟着董嬷嬷在院中除草,许是身子利索了,董嬷嬷最近几日开始整修院子。 “她这是从高处往下落,原是飘在本空中,觉得还能有一阵风吹回去,现下是啪的一声落地了。从高到低,总要有个适应过程。”董嬷嬷道。 “哎,二姑娘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姑娘,老夫人怎的这么狠心……” “不怪老夫人狠心!”董嬷嬷苦笑一声,“人也得自己争气!” 中午,董嬷嬷特意烙了油饼,让苏欢趁热给二姑娘拿了一张。 可她把饼放下,那坐在窗前发呆的人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成这样?”苏欢走到她跟前问。 苏慕芸蹙了一下眉头,“你想说什么?” “你就像一个无头苍蝇,蒙头乱撞,凭的你有一双翅膀,此时不也都折了!” “我再不济也是侯府的二姑娘!” “侯府的姑娘又如何,路还得要自己走!” 苏慕芸怔忪半晌,突然苦笑一声,“我又何尝不知道,我也走了自己的路,可如今却……我哪儿做错了?” 说完,苏慕芸看向苏欢,满脸的疑惑。 或许,她不希望能从苏欢这里得到答案,但她太苦闷了,想找一个人倾诉。 苏欢看着苏慕芸,一字一句问:“你要先清楚,你想要什么?” “自是……”苏慕芸咳了一声,不自在道:“我娘是姨娘,处处受委屈,我自小看到大,自是想高走一步,不至于像我娘一般!” 谁不想往上走,人之常情而已! 对于苏慕芸的坦率,苏欢倒有些欣赏了。 “侯府不是你应该依仗的!” “什么意思?”苏慕芸不懂。 “侯府不是你的依仗,而是你的垫脚石!依靠别人总有靠不住的时候,可踩在脚下看得更高远,不才是你的目的吗?” 言尽于此,苏欢不便细言。其实这些话,她本也是不该说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也有她的不如意。 又过了几日,苏慕芸脚伤总算好了。临回紫云庵的时候,她对苏欢说了一句话。 “谢谢你,真心的!” 之后再去紫云庵送菜,苏欢从常给她们带路的小师父口中得知,现下二姑娘开始潜心礼佛,整个人戾气也没了,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第三十八章 毁容 如此春去秋来,等到快入冬的时候,那十亩菊花终于可以采摘了每日晨起采摘菊花,采回来便晾晒,一直忙了大半个多月,这十亩菊花才采摘完。 菊花晾晒好,金栋和猴老头一起送到城中药行,掌柜的一看这品相良好,又没有运输的费用,当下就全要了。 菊花卖了好价钱,苏欢给了董嬷嬷租子,余下的分了猴老头和周大哥他们一些,剩下的还要留着明年买秧苗。 这天,董嬷嬷把苏欢叫去,给了她一份单子和几颗碎银子。 “这是庄子上收来的租子,也就这么几两,老账房算好了账单,你回侯府一趟交个帐吧!”董嬷嬷对苏欢道。 “为何叫我回去?”苏欢直问,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跟董嬷嬷已经十分亲近了,倒也不避着什么。 “傻孩子,夏嬷嬷交代的!” 夏嬷嬷!难不成是老夫人…… 苏欢平复了一下心绪,自董嬷嬷那儿接过账单和银子,福了福身子后,转身走了出去。她想着许是夏嬷嬷把她之前绣的手笼给了老夫人,老夫人想起她了。 不过,她也并未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从庄子回府不是那么容易的! 翌日天还未亮,有金栋驾着马车,苏欢二人往城里走。因怕了误了时辰,所以金栋把马车赶得很快,约莫刚过了晌午,他们就到了侯府。 金栋去外院看他叔叔了,而苏欢紧着往账房走。 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那账房看了一眼单子,又称了称碎银子,便打发苏欢走了。 苏欢寻思了一下,此时去中院,老夫人许正歇息,她正好能跟夏嬷嬷多说会儿话。如此想着,苏欢拐上了一条往中院走的小路,因是午后,倒也没遇上什么人。 此路经过一小花园,苏欢经过花园的时候,见凉亭之上坐着两个人,正面对着她的是苏慕倾,巧笑盼兮,一脸娇羞。而坐在苏慕倾对面的那人,苏欢虽只看到背影,但一眼也瞅准了,那就是司马曜! 他回来了! 苏欢心中一阵激动,他从战场上回来了! 不过转瞬,她又蹙起了眉头,若依照上一世,他应该在来年的秋天才回来的! 凉亭之上,那司马曜不知说了什么,苏慕倾用帕子掩面,笑得双肩都抖动了起来。在他人看来,这二人男才女貌,就是一对儿璧人! 可苏欢却是又气又怒又心痛又无奈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嫉妒,心中五味杂陈,竟觉自己做了那么多,此时只剩下了可笑。 “苏欢,还不快来给司马小将军倒茶!” 这一声婉转清雅,苏欢猛地醒过神儿来,但见苏慕倾坐在亭子里,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苏欢懊恼的咬了一下下唇,刚才她就不该驻足,只怕这麻烦已经惹下了。 没得法子,苏欢只能硬着头皮往亭子里走,只是每走一步,她的心都痛一下。看着自己爱的人,正向自己的仇人示爱,这种感觉……真酸爽! 及至走到亭子里,又来到石桌前,苏欢一直低着头,她就希望司马曜不要认出她来! “你脸怎么了?”苏慕倾见苏欢嘴歪眼斜,整张脸都拧巴着。 “中……中风……”苏欢装得咬字吃力的样子。 苏慕倾笑容敛了一敛,刚才虽隔得远,但她见她也没什么异样,莫不是此刻装的?苏慕倾抬眸睨了司马曜一眼,见他低着头,不言不语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手也中风了?”苏慕倾声音很轻很柔。 苏欢忙摇了一下头,“没……” “还不快给小将军倒茶!” 苏欢应了一声,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自火炉上拿起茶壶,小心再小心的弯腰给司马曜倒了一杯。 又见苏慕倾杯子里也没了,只得又侧身凑过去,这次她就更小心了,怕的就是苏慕倾使诈。正当茶倒了一半的时候,那苏慕倾突然伸手撞了一下,那半杯热茶便洒到了她手背上。 “哎呀!好疼!”苏慕倾惨叫一声。 苏欢愣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身子突然被人扯了一下。那一股力气很大,苏欢被扯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不经意踩到台阶,整个人朝后摔了下去,而那壶热茶全都洒到了她的左侧脸上。 “啊!”苏欢忍不住惨叫一声。 疼!疼得钻心刺骨!整张脸好似剜肉一般! 她咬着牙,微微挤开眼睛,却见司马曜正捧着苏慕倾的手,那般轻柔,如珍似宝,满面心疼。 “小公爷,我没事,苏欢她……”苏慕倾满面焦急。 司马曜脸色一阴,转身背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苏欢。 “意图害主,这点伤还算轻的!” 刚这女人一靠近,他就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儿,又见她手背上那一刀疤,已然认出了她就是破庙里那个女子。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女人竟然是远博侯府的丫鬟! 事情不会这么巧合,她靠近他一定有目的! 苏慕倾捂着手,一脸焦急道:“小将军,这这……” 见司马曜一身清冷之气,苏慕倾揣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一人跑下了亭子。 “苏欢,你怎么样了?”苏慕倾蹲到苏欢面前,装的担忧的样子,见苏欢捂着脸,又想着那么烫的茶水,许是要毁容的!心中一阵狂喜,而面上却是一副悲悯的样子。 苏欢哪还端得住,猛地用力,一把把苏慕倾给搡到在地。 “离我远点!” “苏欢……”苏慕倾愣了一下,这个贱人竟然敢推她,正要发火,但想到司马曜还看着,于是拿帕子抹了抹眼泪,“苏欢,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倒茶……你要怨就怨我,别怨司马小将军……” 老夫人居然跟她露了要苏欢回府的心思,她岂能不做点什么? 当然今日这一局,算是碰了正巧!不仅巧而且妙,由司马曜出手,她苏欢别想翻身! 见苏慕倾被推倒,司马曜忙上前扶起了她。 “小将军,倾儿没事。”苏慕倾梨花带雨的看着司马曜,“快找人给苏欢看看脸吧!” “不过一贱婢!” “不,小将军,您有所不知。”苏慕倾叹了一声,“她是倾儿的陪嫁丫鬟,以后也是要进司马府伺候您的!” 司马曜眼睛一眯,这一下他总算想明白了,这女人故意接近他,原是为了博取他的宠爱。她一个贱婢居然想跟主子争宠,这等心机实在是可恨可怕! “本将军是不会让她进司马府的!” 第三十九章 贱婢 司马曜这句话掷地有声,苏欢虽疼得心慌,但也听得清楚。她恨她恼,她想着长远的谋划,咬牙一忍再忍,却到底没忍住,抬头恶狠狠的瞪了司马曜和苏慕倾一眼。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她! 司马曜见苏欢脸上都起泡了,一个挤着一个,有的还流了脓水,想来一定很疼,可即便如此她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也瞪着他身边的苏慕倾。 那眼里有滔天的恨意,他看得明明白白! 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个小丫鬟先过来了,看到苏欢的脸,吓得尖叫起来,很快又引来了其他人。 直到后来,苏欢被老夫人那院的人给带走。 司马曜把苏慕倾送到大房,亲眼看着大夫给她抹了烫伤药,这才起身往外走。 那远博侯在书房,本想让女儿跟司马小将军多相处一会儿,有人去禀报,他才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远博侯急匆匆来到大房,正与往外走的司马曜碰了正着。 “小将军,老夫管教下人不严,冲撞了您,实在是惭愧!” 司马曜摆了一下手,“本将军没事,只是倾儿……大姑娘手受伤了,倒是让本将军挂心。” “老夫必定严惩那刁奴!” 想起苏欢那一脸水泡,又想到之前种种,他长叹了一口气,“司马府有宫中御医配的烫伤药,等会儿你派人去拿两瓶来。” “多谢小将军关心,老夫一定让人看着倾儿抹到手上!” “一瓶给倾儿,另一瓶给那个丫鬟!” “啊……这这话怎么说的……” 司马曜不理那远博侯,大步往外面走去。其实他心里很乱,很烦躁,怕跟远博侯再说下去,心中那莫名的不快就要掩饰不住了。 他没打过女人,也觉得没必要跟女人计较,可今日他出手……似乎有点狠了! 中院正房西次间,老夫人坐在暖塌之上,面色阴沉,手中的佛珠已扔到一边。而离暖塌不远,苏欢正坐在椅子上,身子板正的跟块木头似的,偶有撑不住的时候也只倒吸口气而已。夏嬷嬷身子抖动着,真是又气又心疼,但还是咬着牙,摒着气,一个水泡一个水泡的给苏欢挑开。 旁边立着两个小丫鬟,谁也不敢说话,连大声出气都不敢。 屋子里一片静谧! 约莫有一刻钟,夏嬷嬷才把苏欢脸上的水泡挑干净,又忙拿过药膏给她一点一点轻轻的抹到脸上。 “好孩子,要是疼就喊两声……”夏嬷嬷忍不住掉泪。 苏欢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疼……嬷嬷别哭……” “真是……太不把我们这些奴才当人了!”夏嬷嬷气怒了一声。 她这一句,自是逾了规矩,越了本分,尤其还当着老夫人。若真要计较起来,她这句话可是向老夫人问罪呢! 苏欢暗暗冲夏嬷嬷摇了一下头,而后起身绕开她,近前两步跪到了老夫人面前。 “奴婢又给老夫人添麻烦了,奴婢即刻回庄子上!” “哼!”老夫人怒哼一声,“她这是在向谁示威?我是老了,但还没死,这侯府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子说话的份儿了!” 老夫人发火了! 听了老夫人这句话,夏嬷嬷跟着苏欢跪了下来,“老夫人,苏欢的性子如何,您是知道的,她不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如今这张脸也毁了,请问大姑娘能不能放过她了?” 说了这句话,夏嬷嬷冲老夫人磕了一个响头,“奴婢伺候您四十多年,今日就舔着脸跟您讨个说法,我们这些奴才没了身契但还算不算是人?” 夏嬷嬷说着又磕了一个响头,“侯府还能不能容下我们?” 夏嬷嬷这三句话一出口,旁边立着的那两个小丫鬟也跟着跪下了,轻轻啜泣了起来。 前有三姑娘打杀丫鬟,今儿苏欢无故被毁容,当然这是看得见的事,私底下那些肮脏的根本没法说道。奴才丫鬟们受了气,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此时她们与苏欢感同身受罢了! “阿珠!”老夫人喝了一句。 “老夫人!”夏嬷嬷又磕了一个响头,“老奴今日逾矩了,求老夫人把老奴也发到庄子上吧!这孩子变成这般,老奴得看顾着她!” “嬷嬷……”苏欢眼泪夺眶而出,可她却咬着牙没让自己哭出来,“嬷嬷,这是苏欢一个人的罪业……”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罪业,这是老天爷不长眼!” 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她昨儿个刚跟大姑娘透了想让苏欢回府的话,今日她便弄了这么一出,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行了!都哭什么哭!”老夫人气得拍了一下桌子,这一屋子人都哭,哭得她脑仁儿疼! 这屋里一团乱,老夫人正火大的时候,偏偏那大夫人带着几个人气冲冲而来。容不得下人传话,大夫人掀开帘子就闯了进来。 “老夫人!”大夫人罗氏冲老夫人福了福身子,眼珠一转转到了跪在地上的苏欢身上,“老夫人,这贱婢竟敢谋害倾儿,还当着司马小公爷的面,今日本夫人轻饶不了她!” 苏欢只觉这颗碎了的心,又被碾成了末,还不如现在就去死,反倒解脱了! “带了这么多人来,你想如何?”老夫人冷着脸问。 大夫人气得浑身冒火,哪还顾得上看老夫人的脸色,当下发狠道:“乱棍打死都是轻饶了她!” 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那你把我这个老婆子打死,看能不能解气?” 大夫人吓了一跳,再去认真看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发现她老人家已是满面阴沉。 “这这……” “你教养的好姑娘!”老夫人随手拿起茶杯,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那大夫人还弄不清怎么回事,但见老夫人发了这么大火,只得赶忙跪下求饶。 “老夫人,儿媳……儿媳唐突惹恼了老夫人……只是倾儿她受了委屈……” “她满身都是心眼都是毒计,她能受什么委屈!”老夫人气得喘气都跟不上了,“你看你教养的这两个好闺女,一个装的一副柔弱善良……” “老夫人!”大夫人忙跟老夫人磕了一个头,“您在火气上,还是先消消火吧!” 老夫人也是气过头了,话未免说得难听了。 “这事我不跟你说!”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让侯爷亲自过来!” “老夫人……老爷他事儿忙,哪管得了后院的事……”让侯爷过来,这事可由不得她说什么了! “那你就让他忙,老婆子哪日死了,他也不用来磕头!” “这……儿媳这就去请侯爷!”那大夫人罗氏带着一群人气冲冲而来,又灰溜溜的回去了。 第四十章 侯府容不得你 这一来一回的,罗氏只觉满腹委屈,她实在想不明白,老夫人怎的会为了一个丫鬟而不顾亲孙女,甚至还无故骂了她一顿! “苏欢啊,我知你委屈!”老夫人看着苏欢叹了一口气,“但侯府只怕容不得你了!” “老夫人!”夏嬷嬷惊呼。 “阿珠,你别拿咱们主仆俩的情分说事儿,若非要挑破脸,你也去庄子上吧!” “老奴……” “嬷嬷!”苏欢拦住夏嬷嬷,“您走了,谁伺候老夫人?交给别人,您能放心?” 夏嬷嬷看看老夫人又看看苏欢,满脸焦急,满脸心疼,最后却也只是呜咽一声,起身退到了一边。 苏欢向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奴婢……认罚!” “侯府的庄子也容不得你!” “老夫人!您这是要逼死这孩子啊!”夏嬷嬷哭喊道。 “奴婢……”苏欢咬了一下下嘴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庄子上有几个老人,奴婢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奴婢请老夫人的恩,希望能买下那个庄子!” “你想买下那庄子?”老夫人不由有些吃惊,她看着脚下这瘦弱的小丫头,不过十五六岁,她抬头看着她,满眼都是坚定。 因烫伤,她脸上抹了一层黑膏,那是怎样的疼,她一个老人家无法想象,也觉得自己承受不来,但这小丫头不喊疼,却满口说的是放不下一群老弱病残! 老夫人再次拿起那串佛珠,闭眼默念了两句,“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老夫人,那庄子每年收上来的租子,您应该知道,连十两银子都没有。那庄子周围都是砂土地,十分贫瘠,不能种庄稼,只能年年都荒着。奴婢给您两千两,一则是买回自己的身契和庄上几个老人的身契,再就是那庄子及上千亩田地了。” “两千两?”夏嬷嬷瞪大了眼睛。 老夫人盯着苏欢,左右仔细瞧了一番,“你哪来的两千两?” “不偷不抢,但问老夫人肯不肯做这笔生意?” “若我不肯呢?” 苏欢叹了口气,“那就是七八条人命!” 老夫人猛地握紧佛珠,“你与我讲仁慈?” “奴婢身不由己罢了!”苏欢又磕了一个头,“若没那几个老人家,奴婢赎了自己的身契,自是逍遥快活,可因为有他们几个,奴婢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回来的人又活活饿死!” 这句话说得真情真意,苏欢大可一人逍遥,但天大地大,她只想要一处安身之地,想要这家里还有家人! 那庄子上的情况,老夫人自是知道的,都是一群苦命人! 若非是要养他们一口气,那庄子早就废弃了! “两千两?”老夫人看向苏欢。 苏欢苦笑一下,“奴婢所有的身家了!” “你倒是说说这两千两是怎么来的?” “奴婢跟老夫人学了一点医术,恰巧救了一位贵人,那贵人赏奴婢的!”苏欢这话有真有假。 老夫人笑了笑,“倒是奇遇!” “老夫人……” “阿珠,你带着苏欢去账房找胡先生,让他把那庄子的地契房契还有他们几个的身契都给了苏欢,收她两千两银票!” “是!”夏嬷嬷道。 “苏欢,你记得!今日你走出远博侯府的大门,自此后与侯府再无瓜葛!” “奴婢谢老夫人的大恩!” 临走的时候,老夫人吩咐了夏嬷嬷一句:“尽快把她送出府!” 夏嬷嬷心思一转,忙应道:“是!” 自账房出来,夏嬷嬷细细嘱咐着苏欢把几张契书好生塞进荷包里。 “你这孩子,自个都顾不上了,还要顾旁的人!” 夏嬷嬷说了这句,正要让她快快离开侯府,却见她支不住软到了地上。 “欢儿!” “嬷嬷……”苏欢靠进夏嬷嬷怀里,精神萎靡下来,“欢儿好疼……” “孩子……”夏嬷嬷两眼落泪,“嬷嬷跟你一起去庄子上,好照顾你才是!” “不……”苏欢扒住夏嬷嬷的袖子,“您在这侯府……等我!” 说完这句,苏欢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金栋估摸着时候,自外院他叔叔那儿出来,正要去后门外等着,却不想被一个小丫鬟拦住了。 那小丫鬟满脸焦急,“你可是金栋?” 金栋打量着那小丫鬟,皮笑道:“是,不过小妹妹,哥哥……” “别贫了!苏欢出事了!” 小丫鬟带着金栋火急火燎跑到后院,此时夏嬷嬷坐在小后门的一步台上,怀里揽着苏欢。 金栋跑上前,见苏欢满脸抹着黑膏,看不到面色,但人昏迷着。路上,他从那小丫鬟嘴里断断续续听了一些,大腿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欢?苏欢你怎么样了?”金栋喊了两声,见苏欢不应,心中更是焦急。 “她发烧了,你赶紧带她回庄上去!”夏嬷嬷对金栋说道。 “发烧?”金栋转身就要往外跑,“我去找大夫!” “你要想救她的命,现在就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夏嬷嬷冲金栋喊道。 金栋回头见夏嬷嬷一脸肃然的样子,又想到这侯府内院有多阴暗,他忙转身自夏嬷嬷怀里抱过苏欢。 “现在立刻就走!”夏嬷嬷道。 金栋重重点了一下头,随即抱着苏欢就从后门离开了。 金栋他们离开后,那小丫鬟忙关上了后门,回头见夏嬷嬷一下子软到了地上。 “嬷嬷!” 夏嬷嬷缓了两口气,而后让小丫鬟撑着站起身,“走吧,大老爷还有得闹呢!” 这夏嬷嬷二人刚走出后院垂花门,便见府上的李管家带着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急匆匆朝这边来了。 见到夏嬷嬷,那李管家往她身后打量了两眼,没好气的问道:“那个叫苏欢的小丫鬟呢?” “走了!”夏嬷嬷挺直了腰板道。 “走?”李管家哼了一声,“大老爷要拿人,她赶走?” “老夫人已经做主让她赎了身契,自此她不再是侯府的奴才,如何不能走?”夏嬷嬷冷声道。 “她赎了身?”李管家倒是没料到这茬。 “李管家,既然老夫人出手了,您在大老爷那儿也有话说不是?” 李管家想了下,反正现下人都走了,他总不能带这么多人去大街上公然抓人,此事传到有心人耳里只怕对侯府不利。 见李管家招呼着人又回去了,夏嬷嬷松了一口气,忙往中院而去。 第四十一章 由她自生自灭 刚一进门,便听里面有吵嚷的声音,夏嬷嬷不放心,借着送点心的由头走了进去。西暖阁内,老夫人坐暖塌上,大老爷坐在屋子当间的椅子上,母子俩脸上皆有怒火。 夏嬷嬷来到老夫人身边,见老夫人抬头看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母亲,她不过是个丫鬟,一条贱命而已,您这是何必!”大老爷气得满脸青紫。 “一条贱命!”老夫人呵了一声,“这侯府上下除了咱们这几个等着伺候的,其余都是奴才,他们都是贱命?由得你们性子要打要杀?侯爷说这句话,寒不寒人心?” 大老爷没想到老夫人用这样的话堵他,奴才命贱自来就是这个理儿,他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但又不好真明说,毕竟外面多少奴才们听着呢! “老大,你别忘了,你苏家祖上也是奴儿,祖上跟着太祖一起打天下,这才得了封荫!” “母亲,您怎可妄议先祖!” “好好!”老夫人让夏嬷嬷扶着自暖塌上下来,“既然你觉得老婆子对祖宗们不敬了,那咱们娘俩就去祠堂去,我老婆子跟他们跪罪,你跟他们掰扯你的理儿!” 居然闹到要进祠堂,这要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尤其现下司马太后当政,最最重视孝悌,若传到她耳朵里,只怕对自己仕途不利。 “母亲!”大老爷忙上前拦住老夫人,“儿子错了!儿子错了还不行?” “你当真觉得自己错了?” “这……” 老夫人推开大老爷,倒也未再发难,转而又坐了回去。 “千里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老大,这其中之道理,你自己悟去吧!” “娘……” “行了,我也累了!” 大老爷灰头土脸的自中院出来,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气冲冲往大夫人那院去了。 司马府西院书房,司马曜手中拿着军报,却只看了两行便随手扔到一边了。今日之事,倒也不算大,往日在天牢,他下手更黑,也没觉得不妥。 只是这心里莫名就是不舒服,但其实细想一下,他推那女人那一下,本也不是有意让那壶热水泼她脸上的。 此间想到了什么,他自脖子里扯出一条红绳,连着红绳上系的平安符一并扯了下来。这平安符是那女人给他戴的,后来他竟也没摘,这时又想到苏慕倾与他说的那些话,一怒之下拿出火折子给点了。 随着火灭,那平安符变成了一小堆儿灰烬,司马曜冷哼一声。 正这时,一穿青石色长袍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他面色俊毅,虎目剑眉,一副清冷之态。那男子走上前,双手抱拳向司马曜行了个礼。 “将军,药已经送到远博侯府。” 这人乃司马曜的护卫,此次随他一起去西疆打仗,在战场上救了司马曜的命,此后更为器重。 这人叫谢闵俊,正是谢闵行和谢敏的大哥。 司马曜听了这话,先是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后,又问道:“送给那丫鬟了?” 谢闵俊神色未改,言道:“据闻,那唐突大姑娘的小丫鬟已经被赶出侯府了。” “哦?” “侯府老夫人亲自把人给打发了,说是离开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 司马曜眉头皱了一下,“她是咎由自取!” 这女人心思歹毒又有欺主霸宠之嫌,侯府自然留不得她,没打杀都算恩德了! “将军,还不要查一下她的行踪?” 司马曜摆了一下手,“由她自生自灭吧!” 谢闵俊默了一下,犹豫了一下道:“太后那儿已经两度传话了,您再不进宫,只怕……” 司马曜哼了一声,“我一回京就去了远博侯府,太后应该知晓我娶苏慕倾的决心了,不过还要加把火,再等等吧!” 仗还没打完,但太后却急着把他召了回来。一则是怕京城再出乱子,只他司马家有人在,便能镇住人心。二则是太后怕他在战场上丢了小命,司马家后继无人。 这不一回来,太后就逼着他赶快定亲,但他心之所属是远博侯府大姑娘,而太后却死活瞧不上苏慕倾。 姑侄俩闹了矛盾! 自城里回庄子上,便是快马加鞭都要四五个时辰,而苏欢正发着高烧,未免耽搁病情,金栋先带她去了客栈,找了大夫来看。 那大夫给苏欢开了退烧的汤药,每隔一个时辰,金栋就喂她几口。这样一直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苏欢总算醒了。 只是人醒了,但神儿还没归位,就那么干巴巴瞪着眼,跟傻了痴了一般。 此时苏欢满脸还抹着黑膏,金栋不敢给她擦洗,便也就不知道她脸上的伤情。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急得抓耳挠腮。 “苏欢……”金栋张开口,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半天才憋了一句:“你别难过……大不了以后我娶你!” 好吧,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牺牲! 不过听了这句话,苏欢倒还真有反应了。 “你说的?” 虽然声音干哑细弱,但金栋还是听清了。 “呵呵,我也就只是说说……” “滚!” “欸,我去给你弄碗粥来!” 金栋见苏欢肯开口说话了,只当她心情好了一点,便忙去厨房要了一碗粥。等他回来,却发现屋里哪还有人! 金栋心中一慌,急忙就要去寻,转身对上一张黑乎乎的脸,吓得当下惊呼一声。 “我有那么吓人?”苏欢瞪了她一眼。 金栋缓过一口气,见苏欢手上端着水盆,许是还病着,脚步有些虚浮。他忙自她手中接过水盆,帮她放到了一侧的桌子上。 “你要干什么?” “自然是洗脸!” “那不行,你脸上还有药膏呢!” 苏欢白了他一眼,“这药膏早没有药劲了,再糊在脸上,伤口要溃烂的。” “这……” “到时更吓人,估计白天都能把你吓死!” 金栋撇了撇嘴,“白日里的鬼可不吓人!” 苏欢气得踢了金栋一脚,“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两句?” 金栋嘿嘿笑了两声,安慰人这种活儿,不是人人都能干的,显然他没这本事! 苏欢细细擦掉了脸上的黑膏,尤是心里早有准备,但见脸上那一片一片的红肉,秃噜着肉皮,着实也让她心惊不已。 这满脸的疤痕,便是伤好了,肯定再不复当初了。 第四十二章 从梦魇中走不出来 苏欢毁容了!而毁她之人却是司马曜!她最爱的人,甚至于她重活这一世,更多的是为了和他再续前缘! 恨吗? 不知道!苏欢不知道她该不该恨司马曜,毕竟此时的他还不是那个爱她的人!可若说不恨,心底这股怨恨,她又无法忽视! 只是苏慕倾,别以为这样就把她打倒了,如此反而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她要夺回自己的一切,她要这些伤害了她的人在她面前哭! “苏欢,你想哭就哭会儿吧!”金栋都不敢看苏欢的脸,想着之前她那张绝世倾尘一般的容颜,此刻再看,连他都恨得怒火滔天。可苏欢不哭不闹,只是呆愣愣的坐着,又让他心疼不已。 苏欢摇了一下头,“哭有什么用,我哭死了,她们就得逞了!” “她们?” “金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这个秘密太沉了,一个人装着也太累,尤其此刻,她想要找一个人,哪怕只是稍稍卸下这担子一会儿也好。 苏欢他们在城中又待了两日,等苏欢脸上的伤结痂了,他们才往庄子上走。 回去以后,自是有一番心酸,穗儿抱着她哭,董嬷嬷指天指地骂人,谢敏年纪小只知道捂着嘴偷哭,元姨也是暗自抹泪,其他的男人家的只能不住的叹气。 这下好了,苏欢反倒还要回头安慰他们。 “我没事,真的!” “不就一张脸,其实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也别哭了,我这儿还有好事呢,你们不想听?” 苏欢把她买下庄子和下面田地的事跟他们说了,又把金栋他们的身契给了他们。 “苏欢,你这是……”董嬷嬷看着手上的身契,先是激动的要哭,后想了想又回塞给了苏欢,“你拿着吧,我们不是侯府的奴才,以后就是你的奴才!” 见董嬷嬷塞给了苏欢,史大叔他们也要给苏欢。 苏欢索性点了蜡烛,从他们手里夺过身契,一并都烧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 转眼又入冬了,山下的茅屋挡不住寒气,苏欢便让元姨他们都住进了庄子里。经过一番修缮,这庄子总算像个住人的地儿了。 苏欢手上还有些银钱,让金栋买了炭,又备了过冬的衣物和粮食,大伙儿凑一块倒也乐呵。苏欢为别人考虑的周全,但她却不知自己该如何过去这个冬。 嘴上虽然说不在意,但苏欢每晚都做噩梦,起来看到自己这张布满疤痕的脸,心情总归不好。只是身边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她又不敢表现出来,长此以往,心情郁卒,便时常生病,药石不断。 她就像是走进了迷雾里,明知要出去才行,却怎么都走不出去。 身子每况愈下,她会些医术,竟也无济于事。好在一日跟着董嬷嬷去紫云庵送菜,跟苏慕芸打了个照面,听闻她的事以后,她便提议让苏欢住在庵里,跟着师太们一起诵经礼佛。 住持师太说她有心魔,常与她念去心魔的佛经,慢慢的她倒真想开了不少。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山中不知时日,转眼又快过年了。 因年节将至,来庵里拜佛祈福的人多了起来,苏欢怕打扰到庵里的师父们,便决定回庄子里。 这日她走的时候,听闻庵里来了一位贵女,倒也没说是哪家的姑娘,只是小师父们忙进忙出的打扫对面的院子。 回到庄子上,穗儿他们见苏欢眼中有了神采,这才放心下来。 董嬷嬷做了一桌子菜,十几个人围坐一桌,元姨把苏欢推到了正对门的高座上。苏欢看着下面这么多长辈,哪坐得住,又起身把老账房给扶上了座。 “这孩子懂事!”老账房呵呵笑了一声,转回头又问:“咦,刚才那姑娘是谁啊?” 董嬷嬷打趣道:“您老莫不是装糊涂,平日里算账,分文不差,精明得很呢!” “你呀!去年冬里,你不是嚷嚷着要去死,怎么现在还没死成?”老账房开口不饶人。 董嬷嬷瞪了老账房一眼,转瞬却又笑了起来,“活了大半辈子,咱脱了奴籍,也算做回人了。日子越来越好,俺才舍不得死呢!当然,这多亏了欢欢,她是咱们的大恩人!” “是啊,要不是欢欢,俺们两口子连着小宝肯定都饿死了!”周天一个大老爷们说着都红了眼。 周天媳妇抹了一把泪,忙哄着怀里的小宝喊苏欢‘姨’。 苏欢自接过小宝,小家伙长得又白又胖,一见人就笑,十分讨人喜欢。苏欢低头亲了小宝的小脸一下,这才抬头看向在座的所有人。 她笑了一笑,“说实话,若没有你们,我都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真的,还好有你们在,让我咬牙也得把日子过下去!” 苏欢说完这句,忙摆了摆手,“千万别接我的话,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大家喝一杯,什么话也不说了!” 当天晚上,苏欢喝的有点多了,难得晚上睡了个踏实觉。 又过了两日,这天一早,苏欢刚来到前院,见几个配大刀的官差气汹汹的闯进大门来。其余的人也唬了一跳,穗儿和谢敏忙躲到了苏欢身后。 “几位官爷,咱们都是平民老百姓,您几位是不是走错地儿了?”史大寒仗着胆子上前问道。 那几个官差瞅了一圈,最后带头的那位喊了一声:“谁是苏欢?” 苏欢蹙了一下眉头,一时想不出能有什么事找上她! “我是!”苏欢朝前走了两步,“官爷找小女子有什么事?” “紫云庵发生了命案,大人需向你核实一下情况,你跟我们走一趟便是,不必多问。” 紫云庵发生了命案?苏欢心尖颤了一下,她第一个先想到了苏慕芸。二人相处久了,难免惺惺相惜。 苏欢跟着那几名官差来到紫云庵,路上从他们三言两语的闲谈中,她了解到这桩命案中死的人正是住苏慕芸对院的贵女,前两日刚来紫云庵,本打算小住几日的。 昨儿临近中午的时候,丫鬟去屋里喊那位姑娘吃饭,结果推门进去,便见那位姑娘已经死了,而且死相很惨,脸都被划花了,面目狰狞。 苏欢一路不言不语,来到紫云庵后院,扑一进院子,便觉一股血腥之气袭来,她下意识的顿住了身子。 “走吧,别磨蹭了,大人还在里面等着你问话呢!”一官差回头喊苏欢。 苏欢深呼吸一口气,这才跟了上去。 第四十三章 再见韩翊钧 再往前走,穿过一个小门,便见院子里围满了官差,又往里面走,隐隐能看见几个缁衣师太。 那领头的官差喝了一声,围着的官差赶忙让开了路,苏欢跟在他们身后。等走到前面,猛然见地上一滩血,血泊里躺着一个人,双目圆瞪,七窍流血,竟是苏慕芸的随身丫鬟青儿! 苏欢腿软了一软,再往旁边看,就见苏慕芸跪在地上,与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爬着,身子早就软了,只一口气强撑着。 “见到王爷,还不赶紧跪下!”那领苏欢过来的官差喝了一句。 苏欢微微抬头,见端坐在正前方,威风凛凛的人可不是就是三王爷韩翊钧!苏欢摒弃杂念,小跑上前,跪到了苏慕芸身旁。 “民女苏欢,叩见王爷!” 借着低头的功夫,苏欢侧头去看苏慕芸,却见她神情呆滞,满面惊恐之状,跟傻了一般。 眼睁睁看着自己亲近的丫鬟被活活打死,苏慕芸定受了不小的惊吓。 “抬起头里!” 猛然听到这声音,苏欢心尖颤了颤,韩翊钧,她终于再见到他了! 苏欢微微抬起头,再看到韩翊钧那张脸时,呼吸猛地滞住,好一会儿才呼了一口气。旁的人见此,只当她是吓得,倒也没多想。 面对这个,上一世她最信赖的却又害惨了她的人,苏欢恨得几乎想上去掐死他,可此间她却只能跪着,以卑微之态。 那韩翊钧见苏欢蒙着面纱,眉头蹙了一下,“若没见不得人的,那就把你的面纱摘下来!” 苏欢握了握拳头,自毁容之后,她还未在外人面前摘下过面纱。 “王爷,这孩子的脸被烫伤了,未免碍您的眼,还是别让她摘面纱了吧!”主持师太上前一步替苏欢求情道。 “哦?”韩翊钧拿扇子敲了敲手心,“本王倒想看看,她能比夜煞还吓人不成!”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苏欢屏住呼吸,正要伸手去摘,却听外面有人嚷了一句:“一个个都瞎眼了不成,司马小将军到!” 司马曜! 苏欢回头,但见围着的官差让开一条路,司马曜自外面走来,一身清朗之态,面上还带微微的笑意。 司马曜只是个小将军,而韩翊钧是王爷,此时他却也起身迎了两步。司马曜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用手捂了捂鼻子,颇有些嫌恶。 “三王爷!”司马曜先向韩翊钧行了个礼。 那韩翊钧呵呵笑着,亲自迎着司马曜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上。 “司马兄,怎的还劳烦你跑一趟?” 司马曜弹了弹衣角的尘土,“听说死得是户部李尚书的爱女,这李尚书与我司马家是旧交,下官念旧,甚是挂怀,便想来探听一二,不妨碍三王爷办案吧?” 三王爷掌大理寺,而这次紫云庵命案,因牵扯朝廷重臣的家眷,三王爷亲自下来审查,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这司马曜上来插一脚,却没这个章法,但他说是为了故交,只是探听而已,虽是个由头罢了,三王爷心知肚明却未敢说什么。 司马太后掌政,司马家权倾朝野,便是一个王爷,他也得仰人鼻息。 “如此,还要小将军费心了。” “好说!” 韩翊钧心中一声冷哼,面上却敛了敛神色,继续看向苏欢,厉声道:“大胆刁民,本王让你摘下面纱,以证身份,你为何不肯?” 司马曜看向下面跪着的人,不经意一眼,却让他心头一震! 是她? 苏欢只觉头嗡嗡的响,整个人都乱糟糟的,让她当众摘下面纱已是难堪,如今还要当着司马曜的面! “她是何人?”司马曜问。 韩翊钧答道:“她曾与苏二姑娘同住一个院子,两人似乎感情不错,她离开那日正是李姑娘来紫云庵小住的那日。” 司马曜没再说什么,而是跟身边的一官差讨要热茶。那官差愣了一愣,没见过审案还要伺候茶水的,尤其还在外面,哪哪都不方便。 没得法子,那官差只得差一个小尼去了。 “你当真不肯摘下面纱?”韩翊钧满脸阴寒看着苏欢。 苏欢忙瑟缩了一下,双眸中满是胆怯,却还在韩翊钧的逼视下,伸出了双手。苏欢深吸一口气,低头摘下了面纱,当她再抬起头时,四下全是唏嘘之声。 一旁的主持师太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大家这般震惊,倒也不是说苏欢那张脸有多恐怖,而是透过那些疤痕,还依稀能看出她以前的容貌,今昔对比,实为惋惜。 司马曜抬头看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继而转头去欣赏一旁的青竹,好似对这些不感兴趣。待热茶来了,他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眉头蹙起,说了一句:“粗鄙之物,也堪入口!” 司马曜这一声不大,但四下安静,所以所有人都听得清,苏欢也听清了。 粗鄙之物! 苏欢努力克制着满心的酸涩,弯腰磕了一个头,而后道:“王爷,民女能带上面纱了吗?” 韩翊钧倒也没心思为难一个无足轻重的丑女,于是冲苏欢挥了一下手。 苏欢低头带上面纱,见旁边的苏慕芸似乎不太对,她正要去问,却见她突然倒地抽搐了起来。 对于这一突发状况,连韩翊钧都慌了一下,毕竟这苏慕芸是远博侯府的姑娘,即便不受待见,但出了事也得有个交代才行。 正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反倒是苏欢镇定的放平苏慕芸,先帮她解开了脖子上的衣扣,又拿出银针在她人中穴上刺了一下。 “王爷,请人所有人都退后三步!”苏欢冲韩翊钧喊了一声。 那韩翊钧眼睛眯了一下,接着挥手让围在圈的官差和尼姑们都退了三步。 这些都做好,苏欢俯身压住苏慕芸的上半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别怕别怕,我会帮你的!” 司马曜看着趴在地上,刚才还装得一副怯懦的样子,此刻却又十分镇静的苏欢,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 约莫有一刻钟,苏慕芸终于缓了过来,不过不宜再受惊吓。韩翊钧掂量了一下,还是让一个小尼给带回房间休息了,不过外有官差把守。 “你本是山下农女,为何月前突然来紫云庵小住?”听了苏欢的供述,韩翊钧问道。 苏欢默了一下,说道:“民女横遭大祸,容颜尽毁,心中愤懑不已,夜不能寐,久之成疾,师太说是心魔,让民女来庵里每日与她一同打坐,这才开解了一二。” 韩翊钧随口问了一句:“谁下手这么狠,毁了你的脸,可有冤屈?” 苏欢抬眸睨了司马曜一眼,答道:“民女命贱,不敢有冤屈!” 第四十四章 这个女人竟敢无视他 司马曜被人冷戳了一下,哪能凭白忍下,但朝苏欢看去,见她跪在地上,一阵风吹来,似是能把她吹倒一般,身子实在单薄。 与一个女人计较,何必失了气度! 司马曜忍下了! 韩翊钧对苏欢的脸如何被毁的,并不太感兴趣,于是又问道:“当日,李姑娘来紫云庵,就住在你们对院的厢房,你与苏二姑娘可看到了?” 苏欢点了一下头,“民女知道有贵客住到了对院,并不知是李姑娘。” “哦?”韩翊钧眼神冷了一下,“那苏二姑娘可与你说了什么?” “没有!” 韩翊钧轻哼了一声,“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苏欢皱了一下眉头,实际上那日她和苏慕芸根本就没有谈论对院住什么人的事。因她要回庄子,苏慕芸只与她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仅此而已! “大人,民女所说属实,未敢有一句妄言!” 韩翊钧睨了站在旁边的一个尼姑一眼,那尼姑会意走上前,乃是一个年纪轻轻,面上带着几分娇媚的小尼姑。 那尼姑双手合十向韩翊钧及他旁边的司马曜微微颔首。 “那日,苏施主似乎十分气恼,指着对院骂了一句:她竟也来了,难不成是与我添堵的,不就仗着有几分姿色,有什么好神气,哪日本姑娘不顺心划了她的脸!” 苏欢不由看向那尼姑,在庵里住了这么久,她倒未留心她。只是空口说瞎话,她倒一副坦然之色,真是出家人? “小师父,你所说属实?”韩翊钧又问。 “出家人不打诳语!” 韩翊钧目光放回苏欢身上,冷喝一声,“大胆刁民,竟敢包庇罪犯,你有几颗脑袋!你可看到这丫鬟了,再不交代实情,这便是你的下场!” 苏欢朝青儿看了一眼,好丫鬟,原她是不肯诬陷主子,而被杖杀的!可赔上这条性命又如何,能救得了苏慕芸? 不,她不能白白去死! 苏欢暗暗握紧拳头,据她所知韩翊钧和司马曜面上和气,其实是敌对的关系,朝中党争不断,他二人的势力此消彼长。 这次的案子能出动韩翊钧和司马曜,必定事关重大,既然牵扯到了苏慕芸,必定牵扯到她身后的远博侯府,而司马曜要娶苏慕倾…… 关键是死得这位李姑娘,她可是户部尚书的爱女! 司马曜和韩翊钧此番较量在户部! 韩翊钧想把罪名落实到苏慕芸头上,甚至不惜栽赃陷害,但司马曜肯定是想把苏慕芸摘干净,这样他既能娶苏慕倾,还不至于得罪户部尚书! 理清楚在这一点,苏欢觉得这事或有转机。 “既然你不肯老实交代,来人啊,打她……” “王爷!”苏欢朝韩翊钧磕了一个头,“民女愿说出实情!” 当苏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意瞄了司马曜一眼,虽他仍是一副闲散的样子,但眸子却瞥向了她,带着冷冷的警告。 苏欢提了一口气,说道:“那日,苏二姑娘与民女确实未提起对院的李姑娘!民女所言属实!” “大胆刁民!” “既这位小师父说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王爷便信了。那民女也能说,若民女所说不实,愿遭天打雷劈!” “你!”韩翊钧咬牙,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女子竟然敢这么堵他,还堵得他无言以对! “青儿虽是奴,也是一条人命,待查清真相,若她所言属实,谁赔她这条命!”苏欢一指指向血泊里的青儿,“王爷能杖毙青儿,为何不能杖毙这尼姑,也听听她临死的时候,改不改供词!”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刁民!来人,先打她二十大板,看她肯不肯说实话!” 苏欢抬头见司马曜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不禁恨得牙痒痒,但此刻她能仰仗的也就只有他了! “王爷,您不必打民女,民女愿以死明志!”苏欢直直的跪在地上,这一次她面向司马曜,一字一句说道:“奴婢可以去死,但求司马将军还苏二姑娘一个清白!” 司马曜眼睛眯了一眯,微微笑道:“三王爷一向铁面无私,自会秉公处理,在下不过是来听听热闹,回头跟李尚书那儿交代两句罢了!” 韩翊钧这是啪啪被一个女人打脸!他千算万算,没想到碰到了个硬茬!此时若强行打杀这女子,岂不显得他断案不公? 尤其司马曜还在,他说这两句,话是好听,可明里暗里都是威胁! 苏欢暗暗握了一下拳头,不知这火候好没好,但她也没别的退路了。 “求王爷赐死民女,民女绝无二话!” 韩翊钧咬了咬牙,屈打成招有出手重打死人的,没听过因为证人不改供词而断人死罪的,虽然都是一个死,但死法不同,说道也就不同! “行了,既然你把该说的都说了,待本官查清真相,若你真有包庇之嫌,自会重罚,你先退到一边去!”韩翊钧朝苏欢挥了一下手道。 苏欢呼出一口气,起身退到了一边。 那韩翊钧接着审案,苏欢在一旁细听着,原她离开之后,苏慕芸和这个李姑娘真的发生了争执,似乎以前就有旧怨。 这李姑娘死之前,曾不止一人见过苏慕芸进入李姑娘的房间,从外面都能听到两人吵嚷的声音。 苏慕芸离开后,不久有小丫鬟发现李姑娘死在了房间里。 死亡时间与二人争吵的时间正好吻合! 确实,这般推断下来,苏慕芸的嫌疑最大!若没有铁证,实很难为她翻案。 苏欢左右瞧着,觉得没人注意到她,便偷摸摸的自里面退了出来。她当务之急需先找苏慕芸了解一下情况,毕竟在李姑娘房间发生了什么,只有她最清楚。 只是苏慕芸的房外有官差把守,苏欢绕了一圈也没找到能进去里面的法子。她这正着急,慌不择路的时候与一人碰了正着,往后退的时候又绊到了石子,整个人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而面纱却不经意掉了下来。 苏欢没看来人,只慌忙的弯腰捡起面纱,待戴好以后才抬头,见撞她之人正是司马曜! 苏欢心中一跳,下意识的转身就往另一边走。 此间,这处是房屋后面的小后院,地儿不大,而且遮挡严实,甚少有人进出。苏欢想着绕道东面的甬道,一样也能出去。 “你当真觉得苏慕芸是被冤枉的?”司马曜不咸不淡来了一句。 苏欢没搭理他,心想:冤不冤枉的,你真的关心吗? 司马曜眼含凌厉,这个女人竟敢无视他! 第四十五章 听本将军的话 苏欢自东面的甬道出来,再次来到正房前面,正无措的时候,见司马曜从西面走了出来,看了她一眼后,走上前与那把守的官差说了一句什么,那官差便急哄哄走了。 他这是在帮她? 苏欢晃了一下头,与其说帮她,不如说是帮他自己! 可眼下顾不上这些,苏欢赶忙跑了过去。 屋里,一个小师父正守在苏慕芸床前,而苏慕芸还嘤嘤哭着。这个小师父与她二人相熟,见到苏欢进来,也没多问什么,只说她先去门口那盯着。 苏慕芸听到动静,睁开眼见苏欢进来了,起身抱住她就哭。 “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青儿……看着她活活被打死……满身都是血……呜呜……我害死了她……” 苏欢拍了拍苏慕芸的背,“咱们先不说这些,你快告诉我,你在李姑娘房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慕芸哭着摇头,“没用的……三王爷讨厌我……呜呜……他会把李晶的死强行按在我头上……” 苏欢使劲摇了摇头苏慕芸,没好气道:“你清醒一点吧,你在韩翊钧那儿根本就不值一提,他要害的不是你,而是远博侯府,是司马曜!” “啊?”苏慕芸一时想不明白。 “你先别管这些了,你先把实情告诉我!” “我已经害了青儿,不能再害了你!”苏慕芸摇头。 “放心,有司马曜在,他不会让韩翊钧如意的!” 原苏慕芸和李晶以前确实认识,这李晶自恃嫡女的身份又长得娇艳,为人倨傲霸道。苏慕芸是庶女,自然入不得李晶的眼,偏偏她也不是个善茬,于是两人撞见的时候常常夹枪带炮,旁人都知她二人素来不和。 这次在紫云庵遇到李晶,苏慕芸心性改了不少,本不想与她计较,奈何这李晶却处处不饶人。 因此,气不过的时候,苏慕芸与她也吵嚷过几次。 那日,临近用午膳的时候,青儿气冲冲回来与她说。说对面的李晶太欺负人了,膳房做了水晶包,只余下一份,本是她先去的,可李晶的丫鬟却直接抢了去。 这口气,苏慕芸本来也能忍,但李晶却嫌那水晶包难吃,还打发一个尼姑给她送了来。她又不是狗,凭什么吃她剩下的! 这一下,苏慕芸不能忍了,当下就冲到对院去找那李晶评理了。二人在房中确实大吵了一架,其间气不过的时候,她还摔了李晶桌上的茶碗。 可吵过之后,她就回去了,直到听到对院有动静,她出来一看才知道那李晶死了。 听了苏慕芸的话,苏欢想了一下问,“那个给你送水晶包的尼姑,你可认得?” 苏慕芸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污蔑我说了要划花李晶脸这话的那个尼姑!” 果然是她! 苏欢点了一下头,安慰了苏慕芸两句,她转身就出去了。 那司马曜还在外面,苏欢出去以后,撇过他,直直朝对面的院子走了去。苏慕芸说她刚出了院子,正碰上李晶的丫鬟进院子,其间并无第三个人进出。如果照着苏慕芸的话推断,那就是在这么一小会儿的空档下,有人进了李晶的屋子,而且无声无响又极其干脆利落的杀死了李晶。 当然这个凶手不是从正门进入的,如果推断正确的话,墙头和窗子上应该有凶手留下的印迹才是。 但想是这么想,要想印证的话,需能进去这院子才行,可门口有两名官差在把守。 苏欢回头,见司马曜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这事要比利害关系的话,司马曜应该比她更心急才是! 苏欢轻哼了一声,转而往花园的一处石墩上坐了下来,此时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脑子松懈下来,很多想法也就冒上来了。 她不过是只小鱼小虾米,实在不该冒头往前冲,傻不傻啊! 苏慕芸,她想救!但即便摸出真相,就能救她? 这件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命案,而是司马曜和韩翊钧之间的博弈!她有什么能耐从老虎嘴下救人,简直自不量力! 自我嘲讽了一般,也是自我安慰,苏欢最后却是叹了一口气。 司马曜刚见那女人跟无头苍蝇一般,东闯西撞的,此刻却又安生了下来,好像真不打算理这事了! 呵,刚才呛韩翊钧的勇气哪去了,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怕了,想躲了? 司马曜往苏欢那边走过去,及至走到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才开口道:“没想到今日还能碰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让小公爷失望了!” “听这话,你对我的怨气还挺大?” 苏欢蹙了一下眉头,“我不该有怨气?” “你心思不正,本就怨不得谁!” 苏欢看向司马曜,一字一句道:“我未害过你丝毫,你却毁我容貌,旁的人我自然怨不着,但我恨你!” “你!” “只要我苏欢活着,必定向你讨回来!” 司马曜冷哼一声,“本将军等着!” 苏欢撇过头,她对司马曜的感情是复杂的,不是不爱了,但怨也是显而易见的。 “我们之间的事,暂且不谈。本将军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救苏慕芸?” 苏欢看向司马曜,“不如我来问将军吧,你可想把侯府摘干净?” 司马曜猛地盯住苏欢,没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傲慢!不过,他又不得不对这个苏欢另眼相看,她居然能一击即中,知道他在意的是哪一点! 司马曜哼笑一声,“好啊,既然你有主意,那本将军听你的!” 苏欢瞪大眼睛,“谁……谁说我有主意?” 她能有什么主意!这是一件命案,又不是平日里绣花样,她知道轻重,但不知道如何衡量轻重! 司马曜看苏欢一副吃瘪的样子,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那你就听本将军的话!” 二人商量好后,便一前一后又回去了。此时三王爷已经问的差不多了,见司马曜回来,说了一句:“司马小公子,案情已经十分清楚了,审理到此可以先告一段落。” “哦?”司马曜朝苏欢看了一眼。 “所有证据都指向苏二姑娘,本王觉得没什么遗漏的地方。现下可先把嫌犯带回大理寺,待她招供以后,签字画押,便能结案了。”韩翊钧自认这一局天衣无缝,虽冒出了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但大体上没什么影响。 苏欢暗暗瞪了司马曜一眼,凭什么他一眼眼神,她就得乖乖听话?可事关苏慕芸的小命,她也不能跟他赌这个气! 第四十六章 配合默契 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苏欢偷摸拿出一个小白瓶,打开盖子,往身前那尼姑的后脖颈出送了过去。不多一会儿,那尼姑突然晕了过去。 苏欢在她身后,忙用手扶住了她。 这尼姑正是说谎害苏慕芸的那个,她旁边一小尼也忙帮苏欢一起撑住。 “阿弥陀佛,明心许是受了惊,还请王爷让她回去休息。”主持师太向三王爷韩翊钧求情。 这些都是小事,韩翊钧随手挥了一下。 苏欢忙与另一个小尼一起,两人架起那个叫明心的,一起往她住的地方而去。 对于这一突发情况,韩翊钧并未放在心上,他让两个官差把苏慕芸自房中带出来。此时苏慕芸神色呆滞,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踉踉跄跄走了过来,还未站住却先软到了地上。 “王爷,到底是远博侯府的姑娘,先让她缓一下吧!” “小公爷,时辰不早了。” “也不急一时片刻吧,王爷您不是都算准了!” 韩翊钧微微一笑,他就不信司马曜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这般想着,韩翊钧让一官差给苏慕芸倒一杯热茶,等她喝完了再上路。 喝一杯茶,自是用不了多少工夫,况且苏慕芸也没什么心思喝。等她杯中的茶快见底的时候,苏欢急哄哄的跑了来。 “王爷,民女有发现!” 韩翊钧皱了一下眉,怎么这个女人还没滚? 见韩翊钧不说话,司马曜就问了一句,“什么发现?” “民女扶着明心师太回屋休息,在她房间里发现了这些东西。”苏欢摊开手,手心里放着一个润泽近乎透明的的玉镯,乃是名贵的冰种翡翠玉。 “这是我家姑娘的玉!”李晶的丫鬟突然喊了一声。 韩翊钧瞳孔猛地一缩,若非这么多人在场,当下他会杀了这个碍他大事的女人! 在韩翊钧的迫视下,苏欢暗暗瞪了司马曜一眼,继续说道:“不止这玉镯,奴婢还发现了这个!” 苏欢抬起另一只手,竟拎着一条亵裤,而且还是男子的! “这这……”主持师太大惊失色。 “我想明心师太房中应该住过男人,而且就在这两天。”苏欢其实只是重复司马曜跟她说的那些话。 话说得跟板上钉钉似的,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只是出于对司马曜一种盲目的信任而已! 上一世,从来都是司马曜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但她愿意相信,因为司马曜从不会骗她! “事关我紫云庵百年清誉,苏姑娘您说这句话,可担得起责任?”主持师太有些恼火。 苏欢点了一下头,转而看向韩翊钧:“不如三王爷派人搜查庵子,许能找到那男子!” “胡闹!”韩翊钧冷喝一声,“本王面前,岂容得你信口胡说!来人啊……” “为了紫云庵的清誉,本将军觉得该搜查一下!”司马曜懒懒的插了一句,把三王爷韩翊钧要说的话给堵住了,“不清不楚的总不好,师太您说呢?” “可……” 司马曜挥了一下手,转而看向韩翊钧,“本将军闲听了这么久,一直有一个疑惑。凶手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杀死李姑娘,而且不让她发出一点声响,不但下手干净利落,而且想必力气也很大,能压制住一个濒临死亡之人的挣扎。听着这凶手更像是个男子,而不该是……” 说到这里,司马曜看向软趴在地上的苏慕芸,啧啧一声继续说道:“苏二姑娘这般,身姿纤细的跟根柳条似的,别说杀人了,见到人死都都吓成这样了!” “司马将军,案子已经审理清楚,何必横生枝节?”韩翊钧沉声道。 “审理清楚?”司马曜轻笑一声,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你们大理寺就是这么审案的,倒是让本将军大开眼界了。” “王爷,便是搜查一下,也无甚大碍!”一个大理寺的官员小声对韩翊钧说道。 这司马曜可是司马太后的亲侄子,而且恩宠有加,若他回头与太后提起此事,只怕他们大理寺要遭殃! 韩翊钧瞪了那官员一眼,“你觉得本王不会审案?” “不不……”那官员吓得忙退了下去。 “司马将军,这到底是大理寺的案子,您还是不要插一脚的好!” “行!”司马曜点了一下头,随即喝道:“巡防营的人听令,现下封闭山门,立即搜查紫云庵!” “司马曜,你无权妨碍我大理寺办案!”韩翊钧大喝一声。 若让司马曜插手,必定坏他好事! 司马曜翘起二郎腿,“回头本将军跟太后那儿讨个懿旨,专程送王爷府上!” “你敢先斩后奏!” “本将军就喜欢这么办事!” 在二人打嘴官司的时候,巡防营的人已经出动了。原司马曜料到韩翊钧不肯善罢甘休,来的时候就带上了他管辖下的巡防营的护卫。 司马曜有多蛮横霸道,京城里谁人不知,与他讲道理,除非你有本事让司马太后退位! 苏欢趁机凑到苏慕芸身边,见她面色发白,全身打着冷颤,犹豫了一下,她起身上身穿得袄子脱下来给苏慕芸披到身上了。 见她这般不拘小节,当着这么多男人就敢脱衣服,不由冷哼了一声。也就在他看苏欢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她腰上挂着一块玉玦,正是他那一块! 许是察觉了他的视线,苏欢瞄了他一眼,下一刻却忙用手捂住了那玉玦。 司马曜脸黑了黑,那玉玦本就是他的! 不多时候,巡防营的两位将士果然押着一人走了过来,正是一男子,而且衣冠不整,像是从被窝里刚拉出来的,睡眼朦胧的。 司马曜摇头叹息一声,转而冲韩翊钧笑道:“王爷,这人许是睡觉的时候癔症了,要不把人赶走就是?” 啪啪啪! 韩翊钧觉得自己被司马曜按着脸狠打了几巴掌,疼不疼的不说,反正脸皮有点挂不住。 “你!”韩翊钧一指指向那男子,“你是何人?为何在紫云庵?你与李晶之死有何牵连?” 这男子是个读书人,气节没有,尤其怕死。面对这阵仗,旁的还有一滩子血,当下就什么都交代了。 第四十七章 这个女人好心机 原他与明心在山下偶然一见,互生情愫,为了厮守,他偷摸来到紫云庵,被明心藏在了庵里。 因来年要参加科举,但身无分文,两人正发愁的时候,那李晶来了庵里。 李晶自恃美貌,傲慢无礼,见明心长得娇俏,便三番五次拿不好听的话辱她。明心心生憎恨,又见李晶手上戴的手镯极其名贵,便动了心思。 明心故意激起李晶和苏慕芸之间产生矛盾,然后二人合谋一起杀了李晶再栽赃给苏慕芸。 韩翊钧闭了闭眼睛,那李晶明明是他派人杀的! “不能单听你一面之词,来人把明心带出来!” 那明心此刻已经醒了过来,晕晕乎乎的被扔到地上,听了旁人的复述,她自是急忙否认。 “我不认识他!” 明心摇头,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你怎可这般无情,若不是你非诬陷我喜欢李姑娘,我怎么会与你一起杀她。便是把人杀了,你还不解气,非要把她的脸划花!”那男子指着明心喊道。 “阿弥陀佛……”旁边的尼姑们听了这话,忙低头默念清心佛咒。 “我与他根本不认识……”明心慌乱之下却是抬头向韩翊钧解释。 韩翊钧怕明心露出他来了,忙喝了一声:“当真不是你伙同这人一起杀害了李晶?” “我没杀李姑娘!” “那你房中为何会有李晶的手镯?”这一句是司马曜问的。 “我不知道……”明心晃了一下头,她确实不知道。 “巡防营的人在李姑娘房中窗户上发现几个脚印,分属不同的两人,经过印证其中一个正是这男子的,另外一个可是你的?” “不是!” “来人啊,脱下她的鞋去对证!” 见真有官差来给她脱鞋,做贼心虚的明心忙缩回脚。 “你怕了?” 明心只觉愧对三王爷,当下心中已经有主意。她突然自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接着猛然起身,朝着司马曜刺了过去。 旁人不察,唯苏欢紧盯着明心,见她掏出匕首冲向司马曜那一刻,她脱口大喊一声:“司马曜!小心!” 千钧一发之时,司马曜闪身避开了那一刀,待回身稳住,那明心已经被刺身亡,而杀死她的人正是韩翊钧。 司马曜睨了那韩翊钧一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多谢三王爷出手相救!” 韩翊钧收起剑,“司马将军还是谢那位姑娘吧,若非她喊那一声,您还避不开呢!” 司马曜笑盈盈的转头看向苏欢,却见她脸色发青,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明明死里逃生的是他! 案子审到这里,清不清楚的,反正韩翊钧这一局算是败了。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韩翊钧带着人犯和李晶的尸身离开了紫云庵。 苏欢稳了稳心神,接着俯身自地上扶起苏慕芸。 “欢欢……我没事了?” “嗯!” “青儿……” “我们先让她入土为安吧!” 苏慕芸哭着点了点头,“幸亏有你帮我!” 周天他们因为不放心苏欢,一直在紫云庵外面守着,此时正好帮着苏慕芸一起安葬青儿。等青儿被抬走,苏慕芸跟上去之后,院中只剩下了司马曜和苏欢两人。 “你为何要帮苏慕芸?” 苏欢哼了一声,“刚才你怎么不问?” “因为那时,我需要你帮忙!”司马曜直言道。 苏欢大步往外走,再说下去,她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你虽被侯府赶了出来,但你不甘心,所以你想利用苏慕芸重回侯府!苏慕倾待你宽厚,你却一心要害她,你这个阴毒的女人!”司马曜冲着苏欢的背影大喊道。 苏欢猛地顿住身子,她阴毒不及苏慕倾万分之一! 没错,她确实想回侯府,但对苏慕芸,对任何一个人都是真心的! 但,她何必跟司马曜解释这些,反正他也不会信! 如是想着,苏欢继续往外走去。 司马曜冷哼一声,这女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有勇有谋,他日后需提防着才是! 苏欢走出后门,竟见一高大的男人紧紧抱着谢敏,那姿势像是要把人嵌进骨血里面似的。旁的也没庄子上的人,苏欢吓得忙跑上前,猛地推开那男子,然后把谢敏护到了自己身后。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的……你你太无法无天了!”苏欢左右瞧着都是巡防营的人,正没个依仗的时候,见司马曜踱着步子走了出来,她忙冲他喊了一句。 “司马曜,你纵容手下调戏良家妇女,还有没有王法!” 司马曜也懵了一下,可看那人是谢闵俊,便觉这事肯定有隐情。 “怎么回事?” 谢闵俊还激动着呢,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听得旁人都着急。 倒是苏欢身后的谢敏站了出来,小声对苏欢说道:“苏姐姐,他是我大哥啊,您不是认识他?” 原谢闵行虽参军去了,却并未找到谢闵俊,所以他只知弟弟妹妹遭了难,四方寻找,但却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人救了。 这不兄妹二人在山门外偶然撞见,自是欣喜非常。 苏欢瞪大眼睛,再仔细一看,这满脸胡茬的可不是就是谢参将!上一世的时候,她每次在司马曜身边见他,都是一副清俊的模样。 “呵……”苏欢尴尬的笑了笑,“是啊,可不就是谢大哥!” 谢大哥?司马曜蹙了蹙眉头,这女人何时跟他的参将勾结到一起了? 做为当事人的谢闵俊一脸懵,看看苏欢,再看看自家小妹,最后敲了敲脑袋,“那个,您就是救我弟弟妹妹的苏姑娘吧,不过我们好像不认识……” 苏欢瞥了司马曜一眼,显然他也正在等她的解释。 苏欢咳嗽了两声,一指指向谢闵俊下巴底下的一处刀疤,很细微的一点,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到。 “当年,我独自一人外出,路遇歹徒,谢大哥救了我。您与歹徒搏斗的时候,下巴这儿还受了伤!” 上一世,谢闵俊老大不小了还没娶上媳妇,兄弟们就开他的玩笑,说他下巴上的刀疤破了他的桃花运。还要他去找当年救的那个小姑娘,让人家以身相许呢! 她就记住了这些,不过想着谢闵俊这根粗神经估计已经记不得那小姑娘的样貌了,尤其她还毁了容,更好糊弄! 谢闵俊愣了一会儿神儿,接着猛拍大腿,“哎呀,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小姑娘啊,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啊!”苏欢面上一喜,“当年,您还报了家门,说以后遇到麻烦可以去府上找您帮忙!后来,我听说您家出了事,为了报当年您的恩情,便救下了谢敏和谢闵行。” 那谢闵俊听到这儿,突然跪到了地上,冲苏欢磕了一个响头。 “苏姑娘大恩大德,谢闵俊这辈子没齿难忘!此后肝脑涂地,必报姑娘大恩!” “谢大哥,您快起,我受不起!” “苏姑娘,您受得起!” “不,我受不起!” 见二人纠缠起来,司马曜冷哼了一声,“谢参将,本将军看你是打算易主了?” 谢闵俊刚被苏欢扶起身,听了这一句,吓得腿软了一下,差点又跪地上。 “将军提携之恩,属下也是没齿难忘的!” “哼!”司马曜睨着苏欢,“你这个女人步步为营,真是好算计!” 苏欢面上冷了一冷,“我千算万算,不也让你毁了容!” “你!” 苏欢真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司马曜,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说完,苏欢拉着谢敏就走。 谢敏刚跟亲哥哥相认,此刻就要分离,于是一边哭一边跟谢闵俊挥手。 “敏儿,要不你跟着哥哥吧?” 谢敏忙摇头,“我舍不得苏姐姐!” 司马曜心里正不痛快,转头见自己的参将正暗自抹泪,气得上去就踹了他一脚。 “这个女人太阴毒了!” “将军,苏姑娘是好人!” 看吧,她成功俘获了他手下最得力干将的心! 第四十八章 缺银子 经过紫云庵这一事,侯府终于记起了苏慕芸,这不派人来接了。 苏慕芸也算因祸得福。 一早,她来庄子上与苏欢辞别。 “回去之后,便是装也要装出一副彻悟悔改的姿态来,装也要装得娴静舒雅,装也要装得柔弱可怜!” 听了苏欢这话,苏慕芸喷笑一声。 “我还用装?”她拿出手帕甩了一甩,接着半掩着面,嘤嘤一声,“人家本来就是一朵娇花,都禁不住一阵风吹。” 苏欢笑了一声,“总之,那些人不好对付,你小心着了道!” 苏慕芸叹了口气,“哎,知道的是我要归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闯龙潭虎穴呢!” “有什么事,让人给我捎信儿!”她还真不太放心苏慕芸,她也不是没有心机,也不是鲁莽之人,就是有时候容易被激怒,然后做事就不经大脑了。 “我知道!”苏慕芸拉住苏欢的手,“你也一样,凡事想开一点。对了,还有一事,我听一个嬷嬷说,太后已经松口了,同意司马小公爷娶苏慕倾做正室,不过还要他娶两个侧室才行。” 苏慕芸自然不知道她与司马曜之间的事,她与她说这些,重点说的是苏慕倾。只是再听到‘司马曜’这个名字,苏欢心里仍是五味杂陈。 “哼,苏慕倾还是别得意的太早,以后有她吃苦受罪的时候!” 司马曜自西疆回京的时间与上一世不同,所以苏欢想他和苏慕倾成亲的日子肯定也变了。 小定大定之后,接下来就会选黄道吉日,快的话可能过了年,慢的话也就是明年年底,留给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苏欢攥紧拳头,对苏慕芸说道:“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帮我盯着点苏亮!” 苏欢说服自己,不管她现在对司马曜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其实并不妨碍她现下要做的事,那就是不让苏慕倾得意! 年三十晚上,守着一屋子男女老少,大家吃吃肉喝喝酒,倒也乐呵。 苏欢见炭炉里的炭火快熄了,便起身去外面端了一些黑炭来,哪知进门便被金栋接了去。那厮生怕她累着似的,一再嘱咐她赶紧坐回去。 “你这样别人会生疑的!”苏欢凑到金栋身边小声道。 金栋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自她告诉他以后,这厮每日看她的眼神都是飘的。 “小的嘴贱,之前还说您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哪知您竟是真正的贵人!”金栋摇了一下头,一副我真蠢的样子,“而且您还是我家公子的亲妹妹,我为了公子也得侍奉好您!” “你一口一个公子的,不恼他把你自兴州赶回来?” “恼啊,等公子回来了,我得跟他好好讲讲理!” “切,便是给你赎了身契,你也是奴才的命!” “没好听的话就别说!” “懒得搭理你!” 苏欢站起身,正想坐回去,大门突然哐当响了几声。入夜已经很晚了,而且外面风很大,还夹杂着雪丝,谁这么晚敲门? 周天喊了金栋一声,两人一齐去外面看了。 不多一会儿,一身披大氅,满身风雪的人走了进来。带他摘下笠帽,露出下面那张清俊的脸,可不就是谢闵俊。 谢敏先跑了过去,直冲到来人怀里,一口一个甜甜叫着‘大哥’。 苏欢也迎了两步,那谢闵俊见到苏欢,忙冲她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拜礼。 “自十六岁离家,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现下找到妹妹了,便想着至少年三十晚上能跟她聚聚,只怕叨扰各位了。” 苏欢笑了笑,“谢大哥说什么呢,快进来坐吧!” 谢闵俊忙应了一声,拉着谢敏往里面走。他来也没空手,一手拎着一坛酒另一只手拎着两只烤鸡。 待大家围坐下来,苏欢看着这一大桌子的人,只觉空落落的心一下子填满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其实也挺好! 转过年就是开春,带天气日渐暖和的时候,田地里也该耕种了。因这千亩地都是自个的了,苏欢琢磨着都种上菊花,只是手上银钱不多,而且能用的人也不够。 “咱们庄子上的农户,倒还有几家,一听说只要种地就能领工钱,他们乐意的很,还说能在村子里找一些年轻力壮的,所以人手应该不愁!”董嬷嬷道。 苏欢点了一下头,猴老头可以带着周天他们教教下面的农户如何种植管理,应该也没有大问题。 现下最紧要的就是银钱了! 她手上剩下的这些,种十来亩不成问题,但要上千亩,那缺口可就大了去! 可一年是一年的功夫,她不想只盘算着手里千八两的银子过日子。 其他的,董嬷嬷他们能帮,唯独这银子,谁口袋里也是紧巴的!愁了大半个月,眼见的该插秧苗了,苏欢咬了咬牙,也只能这么办了。 这日一早,苏欢让金栋驾马车带她进城。 一路快马加鞭,待到日头偏西,他们总算进了城。片刻不敢耽搁,他二人来到司马府门前。 那司马将军府乃是军机重地,门庭高大,又有穿盔甲的护卫防守,一派森严威凛,旁人连靠近都不太敢。 苏欢下了马车,见镇守的护卫虎目圆瞪正瞅着她。 她稳了稳心神,提起一口气慢步走上前,但也只走了两步,一护卫手拿长矛挡住了她。 “大人,民女是谢参将的妹妹,想与他见一面。” 那护卫一听谢参将,又打量了苏欢一番,这才转头对旁的人附耳说了一声,那人听后转身往门内而去。 苏欢微微笑着退后两步,那护卫才收起长矛。 这司马将军府的门庭虽然高大,但上一世的时候,她也是出入自如的。那时她爱钻研医术,总想往药行跑,可她一个媵妾,身上没有腰牌,所以每次出门都得求着司马曜。那人高兴了就许了,不高兴还得臭骂她一顿,后来她便跟小天天一起商议掏了个洞,从此出入自由。 正想着入神的时候,谢闵俊自大门里走了出来,见是苏欢,忙疾步走上前。 “苏姑娘,您怎的来了?难道是敏儿……” 苏欢忙摇头,“我想求谢大哥一件事!” “苏姑娘,莫说求了,您尽管吩咐就是。” 苏欢露齿一笑,“我想见司马曜!” 第四十九章 将军给点吧 司马曜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毕竟军务政务,他都得插手管,因此平日里闲暇功夫不多。外面多少官员递了帖子想见他,但这一排都排到一两个月之后了。 不过苏欢开口,谢闵俊直接就把人带进去了。 “我们将军……咳咳……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所以苏姑娘您万莫惹恼他,不然我怕也保不了你!”谢闵俊一路嘱咐着苏欢。 司马曜什么性情,没人比苏欢更了解。 “我知道,谢大哥放心就是!” 刚进司马曜所在的西院,一条狼狗扑了过来,亏得谢闵俊喝了一声,不然那条狼狗能扑到苏欢身上。 那是一条纯黑的狼狗,足有半人高,十分高大健硕。它一双如铜铃般大的眼睛,眼珠黑亮,正死死盯着苏欢。 庄子上本也有一条狼狗,叫大黑,他们进庄子之前,那条大黑狗死了,据说是吃了史大叔那夹生的饭生了病,没两天就死了。 大概是因为不认识苏欢,这条大狼狗横在路中间,摆明了不让苏欢过去。 谢闵俊喝了两声,那大狼狗就是不动弹,偏得它是司马曜的狗,旁人还不敢踢它踹它。苏欢小声哼了一声,自谢闵俊身后绕出来,朝那大狼狗近了两步。 “苏姑娘!”这狼狗可是吃肉的! 苏欢摆了一下手,示意谢闵俊别吵。她走近大狼狗,稍稍弯腰盯住它的眼睛,用极小的声音冲它喝了一句:“天天,让开!” “嗷呜……”大狼狗歪头打量苏欢,许是有些疑惑。 它的名字叫威震天,咳咳,司马曜给它取的名字,非常傻!但苏欢喜欢叫它小天天,平日里没事就遛它,渐渐地这狗跟她比司马曜亲! 苏欢勾了勾嘴角,“天天,姐姐回头给你骨头吃,快让开!” “嗷呜嗷呜……”为什么它好喜欢这个名字! 大概是因为它是一条母狗,所以比较喜欢可爱一点的名字吧! 谢闵俊不由瞪大眼睛,威震天竟然真的让开了,而且还冲苏欢甩尾巴,一副谄媚样儿。 “连狗都变节了,本将军是不是不能太强求属下的忠心,你说呢,谢参将?” 这一声如鬼魅倏忽而至,苏欢吓了一跳,再抬头望去,但见司马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正房门前的台阶上,此刻正用冷冽的目光瞅着他们。 谢闵俊忙疾步上前,朝司马曜拜了一拜,“将军,苏姑娘她……” “本将军觉得谢参将可以解甲归田了,如此也能成全你对这个女人的一片赤诚之心!” “属下……” “还有你!”司马曜看向那条狼狗,“听说狗市上最近狗肉价格飙升,许能卖个好价钱!” “嗷呜……” 苏欢不能连累谢闵俊,更不能连累一条狗,于是几步上前,挡在了他们身前。 “小公爷,有什么狠话,你还是对着民女说吧!” 见苏欢挺胸抬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司马曜眼神一冷。 “你觉得本将军只是说说?” “民女只是觉得……”苏欢突然摘开自己的面纱,露出下面那张布满疤痕的脸,而后直面司马曜,“民女都被小公爷毁容了,本生无可恋,倒也不惧其他的,所以您要打要罚冲着民女来就是!” 夜色之中,那张脸于明暗交错间,确实让人看着心惊。但苏欢那双眸子,却依旧美得不然轻尘,尤其她看你的时候,仿佛满目星光璀璨。 司马曜竟撇开了眼,冷哼一声后,转身进了屋子。 苏欢长呼一口气,司马曜多少还是有点歉疚的吧,她正是利用了他这一点。 进屋前,苏欢已经戴好了面纱,而且她让谢闵俊留在门口,不必进去里面。 西次间,苏欢进去里面,不由环顾一周,这里的摆设与前一世一模一样。此时司马曜坐在南边窗子下的暖塌上,背靠着引枕,一副悠闲散漫的样子。 那时候,她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暖塌下,头枕着司马曜的腿,陪着他一起处理公务。那时岁月静好,若没有之后发生的那些事,她想便是做一辈子他的媵妾,她也是开心的! 见苏欢进门却呆愣了起来,司马曜不由冷哼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 苏欢整理了一下心情,自怀里拿出一块玉玦,正是司马曜先前给她的那块,“这玉玦,民女不要了!” 司马曜眼睛眯了一下,“哼!” 苏欢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本来民女想拿去典当铺换了银子,可掌眼的说这是宫中之物,还险些报官抓民女……” 说到这里,苏欢抬眼瞅了司马曜一眼,“民女缺银钱,但这玉玦虽好却没什么用处,所以还是还给小公爷的好!” 苏欢这话说得明白,司马曜想来也听得明白,但他却只是摊了一下手,来了一句:“放下玉玦,你可以走了!” 走?苏欢暗自咬牙,面上却做出一副凄然道:“小公爷,民女凭着这张脸,谁肯娶民女!可女子不出阁,死了就是孤魂野鬼,生生世世不能轮回,民女实在冤啊!” 司马曜哼了一声,她这是开始卖可怜了? “民女本打算卖了这玉玦,有了银钱便能多备点嫁妆,许有人贪图这些东西娶了民女……嘤嘤……可玉玦典当不了……民女也活不下去了……” 苏欢只管抹泪痛哭,她就不信哭不烦司马曜! 司马曜嗤笑一声,“所以,你就想嫁人?” “呃……”苏欢眨了眨眼睛,硬是挤出了两滴泪,“想!” “行啊,本将军给你做主,军中有很多在战场上打仗缺了胳膊少了腿的,回家娶不上媳妇,虽然你貌丑,但毕竟是个女人,想来还是有人肯娶你的!”司马曜道。 “不劳烦将军!”苏欢忙道。 “本将军喜欢做好事!” “将军,您给我一万两,我把玉玦还给您!” 司马曜瞪了苏欢一眼,“拿上银票赶紧滚,以后莫让本将军再看到你!” 苏欢撇了撇嘴,“您把眼睛挖了,以后绝对看不到民女!” “找死啊!” “民女告退了!” 打发走了苏欢,司马曜看着被仍在条案上的玉玦,总觉得它有点可怜。 第五十章 点一把火 苏欢居然从司马曜手上拿了一万两银子,谢闵俊实在觉得匪夷所思。按着他们将军的脾气,若有人敢这么死缠烂打,早扔黑狱里了。 苏姑娘果然不同凡响,谢老大心中满满都是敬意。 得了银票,苏欢带着金栋趁着天黑之前出了城,然后连夜赶回庄子。翌日,猴老头和金栋便出发去南州买秧苗了,而周天带着人开始翻地。 如此忙碌了半个多月,这千亩田地终于都种上了菊花苗。 只是地种的多,猴老头他们也就更忙了,为着方便他们又住回了山下的茅屋里,一时庄子也空了下来。 这时,苏慕芸那儿终于有信儿了。 那苏亮赌博输了一大笔银子,此间正被赌坊追债,前两日因还不上钱来,还被暴打了一顿。 苏欢从那年冬儿给苏亮二两银子,让他沾手赌博开始,便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 这时苏亮急着筹银子,只要给他露个苗头,他就能点起这把火,一直给烧破天。苏欢回了一封信交给金栋,让他通过他二叔传给苏慕芸。 金栋出去以后,屋子里还剩下穗儿,因听了二人的对话,这时还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 “欢欢……你你……你才是真正的大姑娘?” 苏欢握住穗儿的手,“我记得你先前曾说过,我与大夫人有几分像。” “我随口一说!” “亲母女俩,自然要像几分的!” 穗儿瞪大眼睛捂住嘴,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才颤悠悠的开口:“既然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不说出来?” 先前还受了那么多罪,何苦来哉! 苏欢苦笑一声,“空口白牙的,说出来谁信?不但没人信,只怕小命都保不住,内宅那些阴暗事,你又不是没见过!” 穗儿点点头,兹事体大,确实不能轻言。 苏欢沉了一口气,这网拉了这么久,也该收了! 某日街上,苏亮被花楼的护院赶了出来,衣衫不整,一身落魄。正是气不平的时候,一算命的瞎子撞了上来,撞得他心情愈加烦躁。 “臭瞎子,找打呢!” “大爷,不必动怒,您命中有贵人相处,日后必定发达!” 苏亮嗤了一声,果然是瞎子,他现在满屁股都是债,若再筹不到钱,小命都没了,还日后发达! “滚一边去!说再多的好话,小爷也没钱打赏你!” “不不!相逢即是缘,老朽只与您说一句话。” “什么?” “您的贵人就快出现了!” 那老瞎子说完,笑盈盈的就走了。 苏亮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根本没放在心上。因怕债主追债,这些日子东躲西藏的,所以今日打算回府跟他娘再磨一磨。 不过上千两银子的缺口,他娘也堵不上。 自后院小门进去,刚一进后院正碰上一个丫鬟与柳姨娘说闲话。 “听以前被打发出去的老嬷嬷说过,当时京都大乱,咱侯府为了避祸就打算回老家,当时大夫人和周嬷嬷都要临产了。偏得路遇马贼,把几辆马车都冲撞散了,那时周嬷嬷两口子跟着大夫人一起不见了,等找到她们的时候,二人都已诞下了女孩儿。” 那小丫鬟声音不大,但大清早的后院静谧的很,所以苏亮听了清。 那柳姨娘听了这话,嗤笑一声,“仔细瞅瞅,那大姑娘跟周莲倒真有几分像!” “可不是呢,周嬷嬷自小就厌弃苏欢,反而十分护着大姑娘,细想一下,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啧啧,那周莲胆子真不小!” 一主一仆话说到这里,转而就说起了旁的闲话,说笑间已经朝远处走去了。 苏亮自垂花门后走了出来,心下吃惊不小,但仔细想想那小丫鬟的话,他竟也觉得十分在理。 又想起刚才算命瞎子说的那句话,难不成这苏慕倾就是他的贵人? 苏亮心里活络起来,转回头去外面买了一坛子好酒,等晚上把他爹叫回了家里。倒也不用劝,他爹一碗接着一碗,很快就醉了。 苏常贵就是个酒鬼,而且似乎有什么憋屈,喝醉以后总爱哭。 “爹?”苏亮探身过去试探着喊了一声。 “唔……”苏常贵指了指碗,粗喊道:“倒酒!” 苏亮忙倒了一碗酒推到他爹跟前,讨好道:“爹,这酒可入口?” “好酒……”苏常贵摇晃着身子,抱起那一碗酒又灌了下去。 苏亮笑嘿嘿一声,“爹,儿子今天听了一个笑话。” “笑话不好笑……” “有人说大姑娘,嘿嘿,她才是我亲妹妹,您说这话好笑吗?” “不好笑……”苏常贵嘴上说着不好笑,但却抱着酒坛子傻笑了起来。 “那时,咱们一家确实跟着大夫人,好像是逃难到了一间破庙。儿子年纪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娘和大夫人都要生产了,等门再开的时候,她二人手里一人抱着一个女娃。后来,那产婆竟死了,您说是被马贼杀死的,可我瞧着您背后插着一把刀……”苏亮说到这里,不论苏常贵说什么,反正他把自己给说通了。 原先是不往这儿想,如今仔细一回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我不想杀人……嗝……周莲那毒妇逼我……嗝……” 苏亮心头一振,忙问道:“那苏慕倾果真是我亲妹妹?” “呵,她是你妹妹……” 苏亮猛地站起身,眼中带着几丝狂热,不等苏常贵把话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 “她是你妹妹……可不是我女儿……周莲……你这个荡妇!” 苏亮带着一股盛气,一路跑到东院,刚跑到门口,正见大姑娘苏慕倾走了出来。苏亮眼睛直巴巴瞅着苏慕倾走来,及至走到他身前停了下来。 “苏亮,没看到大姑娘过来啊,还不快让路!”大姑娘身边的丫鬟冲苏亮喝了一声。 苏亮竟嘿嘿一笑,“大姑娘,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苏慕倾蹙了一下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嫌弃来,“让开!” 苏亮仍是堵着道,看着苏慕倾笑,笑得让人脊背发凉。 “不长眼的死奴才,还不快滚开!”那丫鬟又喝了一句。 “死奴才?”苏亮上去就扇了那丫鬟一巴掌,咬着牙问道:“你说谁是奴才?” 第五十一章 她才是侯府大姑娘 苏亮这一巴掌力道十足,那丫鬟当下脸就肿了。 “姑娘,咱叫人吧……”小丫鬟见苏亮揣着狠劲,吓得直往后缩。 苏慕倾皱起眉头,“你找周嬷嬷?” “对,找咱们……娘!”苏亮最后一个字说得极小声,但他相信苏慕倾听到了。 苏慕倾脸上大惊,身子竟还踉跄了一下。 “快来人……” 苏慕倾忙喝止那丫鬟,然后拉着她绕开苏亮疾步走了。 果然!一看苏慕倾这反应,苏亮再一次印证了这事。不多一会儿,周嬷嬷自院里走了出来,见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没开口先上去踢了他一脚。 “老娘没钱!” 苏亮塌着一边的肩膀,流里流气的笑了两声,“您没钱可以去找苏慕倾要!” “你说什么胡话!”周莲瞪大眼睛,上去就要扇苏亮,却比苏亮给接住了。 在周莲错愕的表情下,苏亮凑上前小声说道:“我要一千两!” “你不如吃了老娘!” “我妹子是这侯府的大姑娘,区区一千两于她来说,不过一件首饰的钱,如何不能拿来救哥哥的命?” 周莲一时身子都僵住了,他怎么会知道! “我先回家睡觉了,明一早,劳烦您给我送回去!”说完,苏亮吹着口哨乐呵呵就走了。 …… 借着去紫云庵上香的由头,苏慕芸和柳姨娘一起来了苏欢的庄子上。 “苏欢,刚接到你的信,我都不敢相信,咱们竟然是亲姐妹!”苏慕芸拉着苏欢的手,面上十分开心。 苏欢反握住苏慕芸的手,“单凭我一面之词,你就信了?” 苏慕芸自是有点不好意思,“也怀疑过,但我娘说,这事有谱!” 苏欢看向柳姨娘,脸上带着吃惊之色。她与柳姨娘先前交恶,本想着她不坏她的事就是好的了,竟没想到她还愿意帮她! “老娘就是看不惯周莲,你可别多想!”柳姨娘斜着眼睛,一副‘老娘谁都瞧不上’的倨傲样儿。 苏欢暗暗笑了笑,当初二公子犯错被送回老家,这柳姨娘恨她牙痒痒,而她装的一副柔弱听话的样子,把事儿推到了周莲身上。 柳姨娘自此就恨上了周莲,连苏欢自己都没想到,竟还帮到了自己。 “欢欢,那苏亮得了银子,只还了一半赌债,剩下的又拿去赌了!”苏慕芸道。 嗜赌如命的人,哪会那么容易收手!且看吧,周莲和苏慕倾现下喂着这头饿狼,等到喂不饱的时候,这头饿狼就会反扑! “只是……”苏慕芸恨了一声,“那司马小公爷非苏慕倾不娶,爱护之心天下人皆知,更不惜为了她与太后顶嘴!怕只怕等苏慕倾没了侯府嫡女这身份,那小公爷还是要护着她的!” 苏欢如何不知道这一点,可最难揣摩的便是人心,她旁的事都能谋划,唯独司马曜的心,她谋划不来,反而还招他厌恶! 转而经了夏又入了秋,千亩菊花已经露了花骨头,自山上往下眺望,绵延起伏间,偶有一朵小黄花,竟是难得美景。 待到菊花盛开,这漫山遍野的都是,必定十分喜人。 这日乃寻常一日,用过早食,苏欢和穗儿打算去山下帮猴老头除草。这菊花娇气的很,草多了也长不好,每日田间地头的,活儿多得很。 她二人刚打开庄子的大门,却不想与李管家迎面差点撞上。 这李管家是侯府的老人,也是总管家,平日里脾气大得很。穗儿怕冲撞了李管家,正要低头道歉,不想那李管家先说了话。 “你可是苏欢?” 苏欢心头一紧,装的怯懦一般点了点头。 李管家打量了苏欢几眼,而后说道:“老夫人让老奴带你回府,快去梳洗一下吧!” 那李管家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待他说完话,那两个婆子小碎步上前,一人手上捧着华彩的衣服,另一人手上捧着黄梨雕花首饰盒。 来了! 苏欢提起一口气,苏亮那把火终于烧起来了! 此间正是清早,想来李管家他们是连夜赶来的,不敢多待一刻,等苏欢梳洗好,立即又启程了。 等到了侯府大门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那李管家带着苏欢自正门而入,一路丫鬟小厮们站在两边,皆是恭敬之态。绕廊子过穿堂来到中院,正房门前,夏嬷嬷见苏欢进了院子,忙领着几个丫鬟迎了上来。 “欢儿……”夏嬷嬷虽面上未露,但眼里却满是喜色,“奴才应该喊您大姑娘才是!” 听得这声,苏欢抬起头,面露惶然,“嬷嬷,这……” “先进屋吧!” 夏嬷嬷打头,亲自迎着苏欢来到正房门前,接着踢她打开帘子。正房厅堂内,左右两边坐满了人,大老爷和老夫人坐在前面。 扑一进去,便听得嘤嘤细细的哭声。 苏欢绕过玉石屏风,自东面走进厅堂,便见那地上跪着一人,正是周莲。再往左看,那苏慕倾软在椅子上,正哀哀戚戚的抹泪。 大夫人在一旁,见到苏欢进来,慌忙起身迎出一步,但欲上前又顿住了身子,只一声沉重的叹息。 老夫人和大老爷朝着苏欢望了过来,但见她上身是碧霞云纹金银丝锦缎上裳,下面是烟云蝴蝶裙,外挂一件湘妃色的披帛。 娉娉婷婷,自有一股端方秀雅的气质,唯那张脸蒙着面纱,让人心中一痛。 苏欢装得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走上前,盈盈走上前,屈膝跪下正要行礼,却被老夫人扑上来抱住了。 “苦命的孩子,你受苦了!原就在我这个老婆子眼底下,却老眼昏花的没瞧出来……”老夫人搂住苏欢,当下哭了起来,“欢儿……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老夫人……”苏欢怯懦的喊了一声。 “谁能想到,我们小心呵护,珍之重之的竟不是亲的!你们父母是怎么当的!”老夫人一指指向一旁抹泪的大夫人罗氏,“自己的孩子都分辨不清,让自己亲生闺女吃了这么多苦,于心何忍!” 那罗氏自是心痛不已,要知道为了护着苏慕倾,她可没少打骂苏欢。可谁能想到,苏欢才是她亲生的,而自己最疼爱那个,竟是奴仆之女! “好孩子,娘对不起你!” 第五十二章 让他们记住我受过的苦 想着过往之事,罗氏满心的疼惜,满心的愧疚,举步朝苏欢走过来,每一步都艰难。她先扶着老夫人站起身,而后拉起苏欢搂进怀里。 “娘以后定会好好补偿你!” “娘保证不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苏欢闭了闭眼睛,心里也难受,但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该她得的,终究她讨了回来,只是这颗心,已然冷冰冰,不是说暖就能暖过来的! 此时苏欢却稍稍推开了罗氏,转而再次跪下,磕了一个头后,这才缓缓道:“苏欢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老夫人一拍大腿,直骂自己糊涂,“阿珠,你快跟欢儿把事儿再说一遍!” 夏嬷嬷走上前,先扶起苏欢,而后开始说起了这前后发生的事。自京都那场大乱开始,后周莲如何交换了她和大夫人的孩子,再到苏亮因欠下巨额赌债而跟苏慕倾大闹,言辞激烈之下道出了真相。 这一点一点,夏嬷嬷说的很细,而苏欢也听得认真。待夏嬷嬷说完,再看苏欢,她已经呆愣住了。 “苏欢,你才是侯府真正的大姑娘!”夏嬷嬷道。 所有人都看着苏欢,但见她缓了一会儿后,竟哭了起来。 “自小,母亲就爱打骂我,不管我怎么做,怎么讨好,她就是厌恶我。还有哥哥,他动不动就打我,上一次差点没把我卖了还债。父亲只知喝酒,从不管我的死活。每到夜里,躲进被窝里,我就捂着嘴巴偷偷哭。我一直在侯府外院做粗活,做得好做得细致了,管事想提拔我进内院,母亲就跟管事的说,说我愚钝痴傻,天生就是干粗活的贱命。我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厌弃我,竟原是这般……” “你这个毒妇,竟如此对待我女儿,当真可恶至极!”那罗氏气得上前狠狠踢了周莲一脚。 又见苏欢哭得可怜,忙把她搂进怀里,母女俩先哭了一通。 “嫁衣之事,她合着大姑娘栽赃于我,我无处说理,只能认打认罚。老夫人让我做大姑娘的陪嫁丫鬟,大姑娘防着我,衣领藏针陷害,我被赶出侯府。上次回府,大姑娘在司马小公爷跟前撞到茶碗烫伤自己的手,那小公爷一怒之下毁了我的脸……”苏欢捂住脸,死咬下唇,眼泪一滴滴落下。 这时不诉冤何时诉?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她吃得苦受的罪,不能白白算了,他要他们都记得,还要刻在心里! “倾儿,你!”大夫人狠的一甩袖子,“枉我对你那般呵护,竟藏这般歹毒之心,与你娘一路货色!” 那苏慕倾听得这话,扑腾一下跪到了地上。 “娘……娘我什么都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说我……”苏慕倾跪爬在地上,一脸慌措,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一直在哭,此刻哭得嗓子都哑了。 “老夫人!大老爷还有夫人!”周莲忙跪直身子,“这一切的事都是我自个的谋划,大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她不知,她就不知?”老夫人哼了一声,不过见苏慕倾哭得那般凄切,余下的话倒也没说出口。 “你在我身边二十多年,我信你重用你,你怎可这般欺主忘恩!”罗氏满腔怒火,对着苏慕倾下不去手,只能揪着周莲的头发抽打她。 “你是奴,天生的贱命,自个不认命,却要害我儿,你这个毒妇!” “我恨啊,当初就不该收你进府,该让你饿死在大街上才是!” 一时屋里,罗氏的叫嚷声,苏慕倾和周莲的哭声,旁人的议论声搅合在一起,整个屋里乱糟糟一片。 “行了!”一直未说话的大老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且说说眼下怎么办吧!” 大老爷一声,在场的所有人都静了,唯那周莲不住的磕头。 “奴婢糊涂,求大老爷念在奴婢这么多年尽心伺候的份儿上,不要赶走大姑娘。” “大姑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您们自小带大的,不能说没有血缘就不亲了!” “大夫人,您最是疼爱大姑娘,她还是吃您的奶长大的,这份情不是谁能比的!” 那周莲说一句磕一个头,直磕的头破血流。 而苏慕倾只嘤嘤哭着,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倒看得旁的人不忍了。 苏欢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周莲竟还不死心! “原大姑娘是吃您的奶长大的……”苏欢泪盈盈的看向大夫人,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她有奶却不肯喂我,听老一辈的嬷嬷说,那时我饿得整宿整宿的哭……” 苏欢这一句说完,罗氏伸手朝着心口猛地砸了几下,“孩儿啊,你说这句话,这是剜娘的心啊!” 苏欢走上前,跪到大老爷身前,“有一次,我打碎了苏常贵一壶酒,他绑住我的双脚吊在树下,一番抽打后,自去打酒了,等好心的嬷嬷把我放下来,我已经冻成了冰块。” 大老爷撇过头,似是在抹泪,“孩子……” “您真的是我爹吗?” 大老爷起身扶起苏欢,红着眼睛重重点了一下头,“欢儿,爹对不起你!” “爹!”苏欢抱住大老爷,“求爹替我还有我娘做主!” 罗氏一听苏欢喊她‘娘’,当下是又哭又笑,可转眼看到苏慕倾跪爬在地上,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满脸糊着泪水,又是一番五味杂陈。 “老大啊,还是你拿主意吧!”老夫人把苏欢拉到身边,细细安慰了两声,才对大老爷说道。 大老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莲,满心都是憎恶,“来人,把这毒妇带出去,杖毙!” 那周莲身子一软,抬头看向大老爷,张了张嘴,可却什么都没说。直到被拖到门口了,她才喊了一句:“求老爷放过大姑娘!” 院子里传来啪啪的声音,原还能听到周莲的惨叫声,渐渐的声音小了,直至一点声音没有。不久李管家来报,说那周莲已经没气了。 苏欢呜咽一声,把头埋进了老夫人怀里。 苏常贵打折腿扔到庄子上,苏亮发卖去奴隶场,剩下就是苏慕倾了。 大老爷叹了又叹,正要开口,跪在地上的苏慕倾突然昏死了过去。待到伺候她的小丫鬟急忙上前,翻开她身子,但见她嘴角流血,满面泪痕。 罗氏哎哟一声,心不由跟着疼了一下,正要上去查看,却猛然想到了苏欢,满脸愧疚的朝她看了一眼。 “夫人,姑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怕自己给侯府抹黑,这是要咬舌自尽啊!” “这这……”罗氏慌得没了主意。 大老爷沉了一口气,“先扶姑娘回屋,请大夫看诊。” 一句‘姑娘’,大老爷并没有否了苏慕倾的身份,这倒让旁的人吃惊不小。 第五十三章 太后赐婚 中院正房西暖阁内,老夫人坐在暖塌上,苏欢坐在条案的另一侧,低垂着头,似是不太高兴。 苏慕倾咬舌昏死,大夫人虽未表现出什么,但看在眼里仍是心疼,这不等人都散了,她便急匆匆离开,想必是去看那孩子了。 “她是你娘带大,即便不是亲生的,但也不是说狠就能狠下心来不管的!”老夫人幽幽道。 苏欢晃了一下头,抬头看向老夫人,淡淡问道:“祖母,您说苏慕倾是一直蒙在鼓里还是早就知道了?” “这……自然是……”老夫人没说出口,此间她顾念着苏欢的心情,不忍帮苏慕倾说话。 苏欢苦笑了一下,“苏亮向她讨银子,非一次两次,若不是逼得急了,也不会把这事拱出来。若她什么都不知道,怎的能容苏亮一次次逼她?” “莫不是……” “她与周莲感情好,许是为了帮周莲,但我想与其说是善心,不如说是被威胁吧!”苏欢话虽轻,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说的在理。 老夫人何等精明,一听这话,立时恍然。这事不过发生在一天,有人哭有人闹的,她也是烦乱的很,竟没想到这一点。 “祖母,欢儿只能把话说到这儿,再多说旁人怕会以为我容不得她!” 老夫人看向苏欢,再看到她脸上蒙着白纱,不由想到了之前种种。如此也能解释得通,为何苏慕倾如此厌恶苏欢,不惜一次次设局陷害了。 “没想到,这苏慕倾竟这般阴毒!”老夫人气得猛拍桌子。 苏欢沉了一口气,起身退开两步,然后朝老夫人跪下磕了一个头。 “欢儿,你这是……” “祖母,欢儿其实早就知道了!” 老夫人不由瞪大眼睛,“你竟早就知道?为何不说?” 苏欢便说周莲和苏常贵吵架的时候说漏了,她无意中听到。可那时她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说自己是大姑娘,只怕说出来让人笑话,更甚者连小命都保不住。 可她不能让周莲母女俩这么一直压着,尤其是看到祖母和大夫人疼惜苏慕倾的时候,心中更是愤恨。 于是一步一步谋划,到今日才揭开这真相。 苏欢说的详细,老夫人却是越听越心惊,直听到最后一口气差点没提起,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夏嬷嬷自然也听得心惊,但她心里不禁埋怨苏欢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怕老夫人觉得她心机太深,自此后再厌恶她了! 说完,苏欢又朝老夫人磕了一头。 “当年老夫人您一人独闯南州,习得一身本事,此等英气,想来孙女的性子跟您最像。与其任人摆弄,不如自己去争,争得争不得,全是自己的造化!” 老夫人看着苏欢,见她一脸霸气,而那眉眼唇鼻,尤其那眼角微微上勾,与她竟真有几分像! “嫁衣之事,你如何?” “虚与委蛇得周莲信任,让她交出苏慕倾绣的那件嫁衣,利用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的机会,把那件上不得台面的嫁衣摆在二位面前,让二位看破苏慕倾的伎俩。” “二公子那事,你如何脱险?” “在大夫人那儿只说维护大姑娘的话,让她觉得我是大房的人!” 老夫人盯着苏欢,又道:“苏亮这两年才染上赌瘾!” “我知他好女色,但手头总缺银子,便给了他二两银子,并透露去赌坊能以一赢百!他染上赌瘾,欠下赌债,我便给他透风,说大姑娘是他亲妹子,他自然就找上大姑娘了。” “那你这张脸,也是算计?” 苏欢苦笑一声,“只能说万中有失!” 老夫人听了这话,竟扑哧一下笑了,“原以为你是一朵娇花,竟原是个猴精!” 苏欢呼出一口气,“祖母不气欢儿?不觉得欢儿心机太深?” 老夫人让夏嬷嬷扶起苏欢,而后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当年,京都的人都说我离经叛道,枉顾女则,没人敢娶我回家。你可知为何老侯爷愿意娶我?” 苏欢想了想,“您出招陷害他老人家了?” 老夫人敲了苏欢脑门一下,“想什么呢,那是因为老侯爷真心喜欢我!” “哦……” “他说,娇花那么多,美得都一样,但唯有我这成了精的最讨他喜欢!”想起往事,老夫人面上露出喜色,“他娶我进侯府,未纳过一房妾室,未与外面的女人有过任何沾染,而我也愿为了他留在这一方天地。” 苏欢暗暗吐了吐舌头,看来老夫人接纳她了。为什么非要把这些说出来,她想老夫人有那么多孙女,她必须做最特殊的那个,只有能足够引起老夫人的重视,她才能在侯府走得长远。 当晚,苏欢在老夫人那儿安置下了。 翌日一早,大老爷却匆匆而来。见苏欢还在老夫人这儿,本来已经到嘴边的话,却咽了下去。 老夫人拉着苏欢坐到自己身边,接着睨了大老爷一眼,道:“行了,欢儿是你亲闺女,不是外人,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大老爷应了一声,“其实这事,欢儿听听也对!” “哦?”老夫人不禁坐直身子,“事关欢儿?” 苏欢见大老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下也紧了紧。 “太后那刚下了懿旨给司马小将军赐婚!” “怎么说的?” “远博侯府嫡长女赐婚司马小将军为正室夫人!” 一句话,三个人都傻了。若这懿旨早一日来,侯府嫡长女自然是苏慕倾,可赶不赶巧的,眼下这嫡长女可就是苏欢了。 但明白人都知道,司马小将军想娶的就是苏慕倾! “娘,您说这事……” “不能瞒!”老夫人拍板道,“你即刻进宫向太后说明真相!” 大老爷点头,自是觉得老夫人说的在理,转身就忙出去了。 苏欢心头紧了一紧,司马曜竟然说服了太后让苏慕倾当正室,他对她倒真是情深义重!不过,既然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怎能让苏慕倾得意! “欢儿,这事你怎么看?”老夫人见苏欢低头沉思便问了她一句。 “祖母,不是我想怎么办,而是太后若知道苏慕倾是奴仆之女,肯定不会容她嫁进司马府的!” “自然!可祖母问的是,若太后不想收回旨意呢?你可愿意嫁?” “这事也不是欢儿说了算的,得看小公爷愿不愿意娶?”说着,她捂了捂自己的脸。 老夫人心中一痛,她竟忘了这一茬。如今苏欢虽得了身份,乃远博侯府嫡长女,可脸却毁容了,哪个世家名门的公子愿意娶呢! 第五十四章 该腾地方了 自老夫人那院出来,夏嬷嬷带着她往西院而去。如今她才是侯府的大姑娘,自然要住给大姑娘准备的院子,如此便需要苏慕倾给腾地方! “老夫人虽给你分派了几个丫鬟,但我想着还是穗儿牢靠一些,等过两日,我让人去庄子上把她接进府里。”夏嬷嬷说道。 苏欢点了点头,“我走得急,未与他们交代什么,我想回庄子一趟。” “那你跟老夫人请示一声就是。” 两人说话的工夫已经来到了西院,又穿过一个小花园,过了一个垂花门,便到了湘女轩,正是苏慕倾住的那院。院门口,婆子丫鬟们进进出出,往外搬苏慕倾的东西,往里摆弄苏欢的东西。 到了门口,正听两个婆子说闲话。 “大姑娘最是和善,如今竟落得这般,真真是可怜!” “听说这苏欢一直在外院做粗使,真是草鸡飞上枝头就成凤凰了!” “人是真凤凰,这不刚穿上这身衣服,回头就赶人了!” “哎,听说大姑娘还病着,啧啧……” 夏嬷嬷听得这话,不由气得喊了一声:“嚼什么舌根,没什么事做了是吧,留着力气不如去外院做些力气活!” 那两人一回头见是苏欢和夏嬷嬷,吓得忙齐齐的跪下求饶。 苏欢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婆子当真可恨,但此时罚了她们,岂不是更显得她刻薄,容不得旧人了。 “行了,以后少说话多做事!”苏欢挥手打发了。 夏嬷嬷往里瞅了一眼,回身对苏欢道:“看来里面还没清理好,不如大姑娘先跟我回中院休息一会儿吧!” 苏欢点点头,正要往回走,一个丫鬟突然跑了出来,当下就跪在了她面前。 “大姑娘,求您发发慈悲,我家姑娘病得奄奄一息,求您让她先在这儿住着,等来日身子好一些再与您腾地方!”那丫鬟说着还一直磕头。 苏欢认得,她是苏慕倾的贴身丫鬟,叫丹心。 见这般,旁的丫鬟婆子也朝这边看了过来,正瞅着苏欢如何应对。若她答应了,旁人便觉她柔弱可欺,以后下人们不会拿她当回事。若她不答应,岂不是太不近人情,还会落得刻薄的名声。 “您已经是大姑娘了,侯府的嫡长女,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姑娘吧,她不过是个苦命人!”那小丫鬟说着还哭了,好像苏慕倾多可怜似的。 夏嬷嬷恨了一声,正要上去去骂那丫鬟,却被苏欢拦住了。 她一步走上前,当着那么多下人,问道:“既我住不得这湘女轩,你给我找个地儿住吧?” “奴婢不敢……” “外院如何?毕竟我本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那小丫鬟不接话,只管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头。 苏欢说着却开始抹泪,“她是个苦命人,出身不好,却自小金尊玉贵。我倒不苦命了,在外院挨打挨骂这么多年,如今还住不得本该属于我的院子了!行了,你也别骂我狠心,骂我刻薄了,我把这院子让给她,我把这身份还给她就是!” 说完,苏欢转身就走。 那丫鬟愣了一愣,倒没想到苏欢走得这么痛快。 只这苏欢刚走出去两步,大夫人火急火燎的赶来了。见苏欢盈盈落泪的样子,忙把人搂进了怀里。 “欢儿,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不等苏欢开口,那小丫鬟忙跪爬了过去。 “奴婢该死,奴婢招惹大姑娘生气了!” “怎么回事?”大夫人喝了一声。 “大夫说姑娘抑郁成疾,因咬破了舌头,口不能言,苦只能往肚子里咽,此时还发着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奴婢想着姑娘还病着,不宜挪动,便想跟大姑娘求个情,让她容姑娘在这儿住两日,不曾想却气到大姑娘了!” 这丫鬟说的头头是理,一口一个大姑娘,也端得尊敬,可细品一下却不是那个味儿! 大夫人犹豫了一下,“倒也不是……” “娘,我与她腾地方就是!”苏欢拉住大夫人的手,笑笑道:“我想跟娘一起住!” 苏欢一笑,那眉眼与她十足的像,大夫人忙点了点头。 “好,咱们母女俩正好亲近亲近!” 大夫人说完,因不放心苏慕倾,又问了一句:“还没醒过来?” “没!”那小丫鬟抹了一把泪,“经了这么大的事,奴婢怕姑娘挺不过来。” “行了,谁也没苛责她!”大夫人叹了一口气,“让她安心住着吧,等身体好一点了,我再给她安排住处!” 说完,大夫人拉着苏欢转身往外走。 苏欢暗暗哼了一声,霸着一个院子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霸住人心! 大夫人与苏欢本就是亲母女,又分隔这么多年,自是有许多话说。苏欢心如明镜一般,揣摩着大夫人的心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又会撒娇讨乖,不过半日的功夫,母女俩亲近了许多。 等到晚膳,因是苏欢回归身份后第一次与一家人一起吃饭,所以格外隆重了一些。长辈们都给了苏欢见面礼,苏欢一一跟她们拜礼,一派和乐之气。 苏欢坐在老夫人和大夫人中间,两人不时给她夹菜,而苏欢也左右与她们说笑话,竟弄得一向面和心不和的婆媳俩都笑开了花。 苏欢对面坐着苏慕媛,本也是家中的娇宠,如今见苏欢这般讨长辈的喜欢,自是恨得牙痒痒。尤其她与苏欢还有旧怨,更是看不得她得意了。 “可怜我大姐姐还没醒,这家宴都吃不到嘴里!”苏慕媛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一句话,不咸不淡的,立时让所有人都沉下了一口气。 “娘,大姐姐好赖在您身边长大的,您说不亲就不亲了,是不是有点心狠?还有老夫人,您以前多喜欢大姐姐啊,现下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还有爹……” “放肆!”大老爷猛地一拍桌子,“你喊谁大姐姐?” 苏慕媛嚣张惯了,竟连大老爷也不怕,直接来了一句:“她才不是我姐姐!” “你!” “爹,我想着这事也不能怨三妹!”苏慕芸这时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苏欢,而后徐徐道:“您没发话,假的就还是真的,真的也还是假的,不如咱侯府摆个认亲宴,把京都世交好友及其家眷都宴请来,当着他们的面给大姐恢复身份,这样也不至使她日后尴尬。” 难得苏慕芸说了一句合心意的话,老夫人当下拍板。 “侯爷,该当如此!” 大老爷也觉得有理,便应了下来,“夫人,那就你来办吧!” 大夫人笑道:“好!” 苏慕媛没想到她这一闹,反而帮到了苏欢,当下气得离席而去。 用过晚膳,大老爷来到老夫人跟前,当着苏欢和大夫人的面说道:“太后说既然懿旨已颁布,绝不改动。” 大老爷看向苏欢,“欢儿,你为自己准备嫁衣吧!” 第五十五章 我有一片菊花田 西院正房暖阁内,三更已过。 大夫人辗转反侧,夜不成眠,偶发一声叹息,在静谧的屋子里尤为刺耳。暖阁里边安置这一碧纱橱,苏欢就睡在里面,此间听着大夫人的叹息声,却一直没有搭话。 “欢儿,你可睡了?” “娘,您说!” 大夫人默了一下,谨而慎之的小声道:“欢儿,娘和咱们侯府欠你颇多,日后定会加倍补偿于你。” “以前种种,咱们不提了。”苏欢道。 “是,当是如此。”大夫人静了一下,“如今你才是侯府真正的大姑娘,那倾儿日后在府上,处境自然要尴尬一些。娘是这么想的,既然司马小公爷认定的是倾儿这个人,而非是侯府嫡女的身份,便是拂了他的意,强把你嫁过去,日后你俩夫妻也不会和睦。既如此,倒不如还是让倾儿嫁过去,只当把她送出去了,咱侯府也挣个清净,你说呢?” 苏欢闭了闭眼睛,这就是她亲娘,心还是偏着苏慕倾! 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大夫人罗氏倒也不敢再说什么,面对这个女儿,她爱三分愧三分生疏三分,剩下的那一分竟是惧! 莫名的,她就是有点怕苏欢! “自然是好的!”苏欢应了一声,“只是太后已经知道苏慕倾的身份,我应下却也不顶用。” “是是,可不是呢!”大夫人叹了一口气,而后接着道:“只是那司马小公爷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太后也是宠着纵着,若他执意娶倾儿,想来太后也拦不住。娘是怕,日后你难看,不如……” “母亲为女儿多番思虑,女儿实在感动。” 那大夫人不说话了,许是听了苏欢这句话有些心虚,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声:“哎,你是个苦命的,倾儿那孩子也是,都怪周莲那毒妇!” 苏欢翻身闭上眼睛,一颗心想掰两半,想着左右都公平,但又忍不住偏颇一方,呵! 这日一早,苏欢请了老夫人去庄子上,老夫人也应了,只说让她多带些奴仆,明儿天黑之前回府。 怕耽搁时候,苏欢带着一个小丫鬟,一个嬷嬷,由两个小厮赶车,一早就出发了。 天高气爽,外面一派好风景,尤其出了城,自窗子往外看,能看到远处连绵不断的青山,山间偶有几棵花树,点缀其间。 “大姑娘,那庄子也在山上吗?”问话的是个小丫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桃色的褙子,大眼睛圆溜溜的,一看就是个激灵的丫鬟。 “一路上,你叽叽喳喳的,吵了大姑娘清净,看不剪了你舌头!”坐在小丫鬟对面的是个嬷嬷,之前在夏嬷嬷手下办事。 这两人都是老夫人那院的,由夏嬷嬷亲自挑选的,算是心腹之人。以前她在老夫人那院当丫鬟的时候,便与她们熟识,所以自是亲近一些。 “魏嬷嬷,没事,我倒喜欢听玉儿说话。”苏欢微微笑道。 叫玉儿的小丫鬟听了这话甚是得意,还冲魏嬷嬷吐了吐舌头。魏嬷嬷是这小丫鬟的姑母,自是宠爱的,见小丫鬟这般调皮,不由伸手上去拧了她脸蛋一把。 “大姑娘是心好,你也别太没规矩!” 夕阳西斜,晚霞映红了半天的天。 马车走得不算快,等到了这时候才刚刚进山。顺着小路往上走,玉儿撩开车窗帘往外看,但见外面绵延起伏的山坡之上遍种菊花,此间菊花已三三两两的开了,远远一看,如绿毯之上点缀着小黄花,十分好看。 “姑娘,这就是您庄子上种的菊花,真好看!”玉儿喊了一句。 苏欢也有了心情,让马夫停车,她由玉儿搀扶着跳了下来。一出外面,只觉空气中飘着一股幽香,再往远处看,那金霞余晖下,大片大片的菊花田,披着一层金光,一眼望不到头,让人心旷神怡。 魏嬷嬷也瞧着欢喜,想到这是她家姑娘还是个丫鬟的时候置下的产业,不由心中又生了几分敬佩。 苏欢让马车先行,她和魏嬷嬷她们一路往上走。山路蜿蜒,每拐一个弯儿,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风景。她们往上走的时候,还碰到了一拨年轻人,像是书院的书生,穿着一样的素色长袍。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正是,菊花高洁,不与百花争娇!” “却没想到,画中之景,咱们有幸在京都见到。” “好地!好风景!” 几人一人一句,说的还挺热闹。及至错身走过,苏欢还能听到他们吟那些酸溜溜的诗句。 走到那半山腰,从坡上往下看,见那茅屋已然炊烟袅袅。苏欢下了坡,走至茅草屋前,刚要进去,一人冲了过来,直冲到了她怀里。 “欢欢,想死我了!” 这人是穗儿,这丫头身子壮力气大,搂的她十分紧实。 “咳咳,穗儿,我腰快被你掐断了!” 听得这声,穗儿赶忙放开苏欢,先瞅了她一眼,而后退开两步仔细打量了一番。 “你不像我的欢欢,更像侯府的大姑娘了。”说着,穗儿似十分委屈,眼圈都红了。 苏欢忙拉过她的手,“说什么胡话呢,我还是我!” “可你这通身的气派……”穗儿见苏欢穿着绫罗绸缎,一身的贵气,“你自然不是你了!” 苏欢笑了笑,“明日,你跟我回府!” “啊?” “不想?” “只要跟着你,去哪儿都行!”穗儿这下才高兴了。 穗儿自田里回来了,不多一会儿,猴老头他们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董嬷嬷两口子。想来是田间活儿多,他们也下来帮忙了。 见到苏欢,他们这些人自是高兴。 一番热络之后,董嬷嬷去屋里喊了元姨,让她不必做饭了,大家都回庄子上去。 一行十来个人,一起回了庄子上。 晚上简单吃了一顿,苏欢便问起了田里的情况。猴老头说今年菊花的长势不错,应该能有个好收成。 “只是最近,总有那些个闲人来山里赏菊花,有些还跳进田里,一不小心就踩到花秧了,更过分的还有人摘花呢!光盯着他们,我们都够费心的了!”周天有些无奈道。 苏欢打量了一圈,发现没有金栋,便问他去哪儿了。 原今日有一农户崴了脚,金栋驾着马车带他去看大夫了。 正说着他,那金栋就回来了,见到苏欢,不由啧啧了两声。 “大姑娘,几日不见,您都丰润了!” 就金栋这张嘴,每次一开口说话,苏欢就想用巴掌呼他。 “几日不见,你也更欠揍了!”苏欢回了一句。 “哟,您要真动手,这一身叮铃咣当的,我这是跑不跑啊,跑得快了您追不上,跑得慢了您也追不上,哎哟……” 苏欢直接揪住了金栋的耳朵,“跑什么跑,你就跑不掉,明儿跟我回府!” “我已经没了身契!” “明儿给你二两银子,自个给签了!” “二两?” “怎么,你觉得自己很值钱?” “苏欢,枉费你一身贵气,居然还这么抠!” 翌日一早,因为要赶着天黑回府,所以苏欢不敢耽搁,这就要启程往城里走了。该交代的事,昨晚都交代了,而且有什么事也可让金栋传话,苏欢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只是刚走出门,猛地见地上躺着一团黑球,那酒气都能熏二里地。不用说了,这人是谢大叔。苏欢就没见他清醒过,没听他说过一句清醒的话。 史大寒和金栋忙上前把人给架了起来,“昨儿一晚没见他,想着肯定是喝醉了,不定在哪儿窝了一宿。” “爹,我回府了,等回来的时候给你拿好酒!”金栋还有些舍不得。 这谢大叔一喝醉就拿他当儿子,为了让这可怜的酒鬼高兴一点,他就喊他爹,慢慢的倒也习惯了。亏得,他亲爹死得早,不然还不干呢! “儿啊……好……好酒!” 史大寒拦住谢大叔,冲金栋说道:“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你跟着姑娘走吧!” 金栋点了一下头,见苏欢她们已经上了马车,他也坐了上去。 晨雾缭绕,那片菊花地,更是美得清新脱俗。 对于周天他们说的,总有人进山赏菊,不免伤了菊花,她想了一晚上,倒想出了一个妙招。那就是在山腰找一处平坦一点的地儿建个观景台,可卖茶水和吃食,若游景的人想要菊花,由他们的人去地里摘,自然也是要钱的。 咳咳,反正她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只是建个观景台也要银子,而且若想建的结识一点,需花费的银子还不少! 好在老夫人他们赏了她很多首饰,回头让金栋拿去当了,先凑凑银子,看还差多少。正自盘算着,马车突然停了,玉儿撩开一问,金栋答道车轱辘坏了,需要她们先下车。 此间他们还在山里,苏欢由穗儿扶着下了马车,正好前面有个平坦的地儿。苏欢让金栋他们先修马车,她则带着穗儿去前面了。 因苏欢想带两束菊花回去,穗儿便下去摘花了。 这处居高而平坦,站在边处远望,这千亩菊花的美景尽收眼底,倒是个建观景台的好地方。 苏欢绕着这地儿转着,一边转心里一边盘算。正走到西边那处,猛然见两年轻男子在菊花田里,而且脚下踩到了一片,落英残叶,看着十分恼火。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苏欢叉腰朝他们二人喊了一声。 第五十六章 两个俊美书生 那两人一时不妨,被这一声吼震得心肝颤了一颤,抬头见一蒙白纱的女子正叉腰瞪着他们。 “姑娘,我们二人……”其中一小眼的男子欲向苏欢解释,但一步上前却又踩倒了一颗菊花秧。 “你们……我看你们都是书生吧,读了这么多圣贤书,都当饭吃了?”苏欢气得咬牙,他们赏菊就赏菊,手闲摘一朵菊花也就摘了,可踩坏这么一大片花秧,这明显就是来发坏的!要都碰上这种人,那她的菊花田岂不是要秃了! “姑娘,您这话说得……咳咳……”另一白面书生,似是有些气虚,刚说了半句话,先咳嗽了起来。 另一小眼书生赶忙给他拍背,一副紧张的样子。 “嫌我说话不好听?那你们别干这种事啊!瞧着你们两个,长得人模人样的,但怎么干的不是人事!” “嘿!你这丫头……” “闭嘴!”苏欢指着那小眼书生厉喝一声,“我们种这些菊花容易啊,每日田间地头除草,隔两天要浇灌一次,怕风吹大了,怕雨下得猛了,如此小心呵护着这才转了秋马上要开花了。你们一脚踩下去,踩到的是我们的心血!” “姑娘……咳咳……”那虚弱的书生一边咳嗽着一边冲苏欢拜了一个礼,“您这话说得,咳咳……好像这是您的地……” 苏欢双手一叉腰,仰头挺胸,一副倨傲的样子。 “对了,这就是我的地界!” 那虚弱书生见苏欢一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模样,不由喷笑了一声。 “我们给你买路钱可好?” “你们自然要赔钱!”苏欢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不是买路钱,是你们踩坏我菊花的钱!” 那小眼书生嘀咕了一句:骂那么难听,还不是为了多要钱! “嘿,你们哪的人?自哪来回哪去?”苏欢问。 “我们是京城人士!”那小眼书生道。 苏欢盘算了一下,京城里的人,尤其是京城里的读书人,有钱! “咳,你们一人十两银子吧!” “十两?”小眼书生确定了一下。 “你们也别嫌多……” “不多!”小眼书生笑了一笑,“如果你不骂我们那些难听的话,我们一人给你二十两!” “你!”苏欢瞪大眼睛,她骂了几句就折了二十两银子,存心让她心疼的是吧?正要再教训那书生两句,但见他面上带笑,竟然十分的好看。 苏欢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俩书生,那小眼是丹凤眼,明眸秀眉,长得十分斯文儒雅。而另一个应该有隐疾,但杏眼红唇,颜如舜华,俊美至极。 “别说,你们两个长得挺好看!” 敢公然调戏男子,那小眼书生不禁问道:“你是哪家姑娘?” “我能跟你说么?” “为什么不能说?” “书读多了,脑子都傻了?”苏欢哼笑一声,见那小眼书生满面恼火,她才幽幽道:“我报了家门,回头你们黑我一状,那我岂不是太蠢!” 小眼书生气得咬牙,但见这女子一身华服,定是哪家大户的姑娘,却不想这般叼酸古怪,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旁边的白面书房倒是轻笑出声,“倒是个有意思的丫头!” 苏欢看他二人还在下面,指不定一活动又要踩坏她的菊花秧,于是冲他二人喊道:“你们两个书呆子,还不赶紧上来!” 那小眼书生没好气的瞪了苏欢一眼,“若我们能上去,早就上去了!” 苏欢不由好笑道:“就这斜坡,我都能爬上去,你们两个大男人爬不上来?” “我们是读书人,岂能用爬的!” “呵呵!”苏欢实在无语,“那你们飞上来吧!” “你!” “读书人是不是都像你们这般蠢啊,三两步爬上来的事,你们就在这下面困着。若真没有他法,你们还要困死不成?迂腐!” “你!”小眼书生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他这辈子听得难听话也没今日听得多! “她说得倒也有理。”白面书生笑了笑。 “您怎的……哎,洛冰怎的还没来!”小眼书生有些发急。 “姑娘,可否请您背过身去,我们爬……咳咳……上去!” 苏欢还等着收银子呢,所以也没多说什么,转而背过身去了。只是片刻后,听得一声惊呼,她转身见那白面书生仰身要往后倒去,她忙上去一把拉住了那书生的手。 下面有小眼书生顶着,上面苏欢拉着,两人合力把白面书生拉了上来。 “在下……咳咳……实在惭愧的很!”那白面书生慌忙起身,片刻凌乱之后,稳住心神向苏欢拜了一拜。 “哦。”爬个坡还能爬出危险来,他确实应该惭愧。 白面书生笑了笑,“其实我二人刚从外面回来,听闻城郊这处有一片菊花田,尤其最近花开了,十分漂亮,我们慕名而来。行至此处,在这地儿观景,在下一不小心掉了下去,而琼林兄为了救我,他也才下去了。那菊花不是我们故意踩坏的,而是我们滚到下面压到了。” 这白面书生说着,大概自己也觉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在白面书生解释的时候,那小眼的书生总算爬了上来。 “这菊花田真是姑娘的?”小眼书生问。 苏欢点了点头,“不信你们可以上去问!” “倒也不是不信!”小眼书生咳了一声,“只是我二人身上没带银钱,姑娘要是急着赶路,我们改日让下人送您府上。” “没钱啊!”苏欢抱着肩膀,“没钱,你刚才还拿二十两银子噎我!” “不是没钱,只是没带在身上!” “还是没钱!” 苏欢倒也没打算为难这两人,正要松口让他们走的时候,穗儿从下面爬了上来,捧着一大束菊花。 见苏欢跟前有两个男子,穗儿忙跑了上来。 “姑娘,谁啊?” “读了很多圣贤书的书生!”苏欢答了一句。 小眼书生被噎的,不禁冲白面书生说道:“她这张嘴怎么这么可恶!” 穗儿打量着那小眼书生,小声道:“我怎么看着这人这么面熟……” “面熟?”苏欢眨了眨眼睛。 “像……有点像……” “大公子!”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穗儿一拍手,“像咱们侯府大公子!” 她这音刚落,金栋跑了上来,围着那小眼书生转了一圈,“公子,您回京了!” 苏欢心里咕咚一声,不会这么巧吧…… 大公子苏靖宇,一直在外面读书,后来回京参加科举,考中后又外放了。而她在外院当丫鬟,本身就见不到主子的面,后来嫁进司马府,更是没见过这位大哥。 这小眼书生就是苏靖宇,他看了看金栋,又瞧了瞧苏欢,转头问:“这丫头谁家的?” 金栋干笑一声,“您家的!” 第五十七章 我要抱大腿 苏欢自穗儿那儿接过一束菊花,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十分的清香。又见那白面书生站在一旁,有意无意的朝她这边扫两眼,似是十分眼馋她手里的菊花。 两步走上前,苏欢笑盈盈的把手里这一大束菊花送了去,“诺,送给你吧!” 那白面书生愣了一下,再看已经送到自己面前的这束菊花,大多都还是花骨朵,上面顶着露水,偶尔那么几片花瓣绽开,透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而捧菊之人,虽蒙着白纱,但眉眼带笑,彷如这菊花田里未蒙尘的花妖,透着几分灵气,几分绝美,还有几分狡黠。 白面书生接过那束菊花,问道:“姑娘为何送在下菊花?” 为何?这人是苏靖宇的好友,定也是哪户高门的子弟,若真与她计较刚才,那她铁定要吃亏的。 白面书生见面前女子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定是在憋着什么坏。 “自然是因为公子长得美,比这菊花还要美几分,简直像天仙下凡,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像您这般俊美的小哥哥。那两句诗怎么说来着,公子只应画中有,定然不是凡间人!”苏欢觉得自己这马屁拍的,绝了! 而白面书生听了,止不住大笑起来,正是两厢愉悦的时候,突然那白面书生神色一凝,当下往后一仰,亏得那金栋眼疾手快,转身一抄把人接住了。 “怎么回事?”苏靖宇上前,厉声问苏欢。 苏欢眨了眨眼睛,她也不知道啊! 但见那白面书生似是喘不上气来一般,呼哧呼哧的,脸憋得都红了。苏欢在医书上见过这症状,咳而上气,喉中水鸡声,此病名曰‘上气’。 “金栋,把他扶坐起来!” 金栋不由分说,立刻把白面书生给扶坐了起来,他在后面支着他的身子。 “穗儿,马车有一件披风,你去拿来给他披上。” 穗儿赶忙跑去了,不多一下拿来一件披风,正是苏欢的,她和金栋一起给白面书生裹住了。 苏欢见白面书生面色苍白,又观他指甲都已黑紫,想来他这上气之症乃旧疾,而且病情已十分严重了。 见苏欢自怀里拿出银针,苏靖宇忙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苏欢推开他的手,“病人!” “他是六皇子!” “咳咳……”苏欢瞪大眼睛,本来挺有主意的,一听这话有点慌了。 那苏靖宇见六皇子面色越来越难看,呼吸越来越紧,当下急得脑门都出汗了。又见苏欢拿着银针,一动不动的,不由嚷了一声。 “你怎的不给他施针?” “明明是你刚才不让我给他治的!”苏欢有些委屈。 苏靖宇深吸一口气,“他若出事,我难逃罪责!” “也不关我的事啊!”只要她不扎针,这事就跟她没关系。 “你不是我妹妹?” “你认我?” “废话!动手吧!” 苏欢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然后对着这位尊贵的六皇子扎了下去。 苏靖宇不是信苏欢,而是信老夫人,这丫头定是跟老夫人学得医术,想来不会差的。 几针下去,那六皇子猛地呼出一口气,接着重重的喘了几下,终于顺畅了。那六皇子睁开眼,见面前给他施针之人竟是那个小丫头,不由有些吃惊。 不过吃惊过后,他却又笑了。 “你是该为本殿下负责……” 苏欢瞪大眼睛,“为何?” “你逗得本殿下捧腹大笑,这才引起旧疾复发,是不是你的罪过?” “呃……”苏欢拔出针,忙跪下磕头,“殿下,民女错了!” “哈哈,刚才你那般凶,竟还是个怕死的!”六殿下又笑了起来,只是一笑就喘,苏欢和苏靖宇兄妹俩看着又惊又险。 原这六皇子跟苏靖宇是好友,两人一起去兴州书院求学,在那地儿待了两年多,因来年有春试,又顾念着六皇子的身体,他们才赶着入冬前回来了。 六皇子韩翊西乃是当今圣上的同胞亲兄弟,身份自是尊贵至极,其实若非他身子虚弱,如今坐上皇位的定然是他。 只是别的兄弟都分府封王了,但因太妃挂念着他的身体,便让他继续在宫中,并未为他求封。 苏欢对这个六皇子倒有些印象,上一世的时候,有一日司马曜匆匆来离家,她问了谢参将才知是六皇子西去了。记得那时,六皇子刚成亲不久,她还听苏慕倾说过,那位六皇子妃年纪轻轻就守寡了。 此间见到这位六皇子,竟是这般绝美脱尘的人物,真真是可惜了。 这边六皇子刚缓过来,那边一人匆匆跑来。只见他穿着与苏靖宇他们一样的书生素袍,只是又跑又跳的,失了一些稳重。 及至跑到跟前,那人先喘了几口。见六皇子坐在地上,面上还有些苍白,当下大吃一惊。 “殿下,您旧疾复发了?”那人忙蹲下给六皇子诊脉,这一诊不要紧,不由吃了一惊,“谁……谁给您施针来着?” 那人望了一圈,瞅着四下的几个男人,谁也不像有这能耐的。 “我!”苏欢接了他的话,“怎么了?” 那人循声一望,见是个蒙面女子,当下更为吃惊了。 “你会医术?” “略懂一二。” “你是女子?” “眼瞎啊!”苏欢没好气道,她便是蒙着面,但声音这般婉转优美,还能让人认差了去? 那人激动之下,一把过去要握苏欢的手,却被旁边的苏靖宇给拎住了脖领。 “她是我妹妹,你那手缩回去!” 那人忙缩回了手,嘿嘿一笑,“抱歉啊,我是一时激动。姑娘这针法绝妙啊,不但精准,而且时候也把握的好,敢问您师承何处?” 苏欢歪头打量他,这人长得唇红齿白,小脸圆润,竟看着有几分可爱之气。 “你也会?” 呵呵,那小脸书生大笑一声。 “我乃天坤药行的少当家,师承药王谷谷主,乃京都慧医堂的大夫,哈哈,名头响不响亮?” 苏欢忙点头,这一条腿好粗,好想抱一抱! “那个……我是他妹妹!”苏欢朝后指了指苏靖宇,“既然你与他是好友,那么你也就是我哥哥,亲哥哥!” 噗!苏靖宇差点没喷血! “呃,我叫洛冰。” “我叫苏欢! “妹妹?” “哥哥!”苏欢就差上去抱一抱这个哥哥了。 “不过,你几岁了?” 两人嘀咕了几句,一时都尴尬了。 “你比我大一天……”洛冰含着手指头,他挺想认这个妹妹的。 “呃,那我就是你姐姐了!”这样也不赖!苏欢嘿嘿一笑。 洛冰微微有些失望,“姐姐,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弟弟一定罩着你!” “乖!” 呃,画风怎的突然就变了! 那六皇子听二人说的这般热闹,于是也插了一句:“他比你小,但本殿下比你大,你认本殿下当哥哥如何?” 苏欢惊得身子晃了一下,这条大腿太粗,她怕抱不住啊! “不愿意?” “不不……只是……”苏欢还没说出口,苏靖宇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本殿下也能罩着你。” 苏欢盈盈一笑,“哥哥!” “好妹妹!” “本殿下虚长你几岁,你就跟你哥哥一般叫我六哥吧!” 苏欢甜甜喊了一声:“六哥哥!” 六皇子满面带笑,他看着苏靖宇道:“靖宇,不想你还有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妹妹。” 说到这里,六皇子马上生出一个疑问,“怎的你和你妹妹不认识啊?” 苏靖宇叹了口气,只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与六皇子和洛冰说了一说。二人看向苏欢,眼里都带着几丝疼惜,这个小丫头这般开朗,身世竟这般可怜。 “靖宇啊,以后好好护着咱妹妹,可不能让她再受委屈了。” “六哥说的是!” 苏欢也挺高兴的,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哥哥和弟弟,而且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她这一趟出门真值! 苏靖宇他们的马车在山下,本打算欣赏山上的风景的,所以一路走了上来。哪知六皇子旧疾复发,如今只能坐着苏欢的马车下山了。 马车里,苏欢与六皇子一路有说有笑。 一直到了山脚下,六皇子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苏靖宇和洛冰为方便照顾,与他同乘一辆,于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京城走。 进了城,苏靖宇二人送六皇子回宫,苏欢则回侯府。 进了侯府,苏欢先去了老夫人那院,正好大夫人也在,便把路遇苏靖宇的事与她们说了。 “宇哥儿回来了?”罗氏大喜,也顾不得其他了,起身就往外走。 老夫人自然也高兴,她拉着苏欢的手坐到自己身边,温声嘱咐道:“你这个大哥最是宽厚,脾气也好,但就是性子执拗了一些。在这些儿孙里面,他最像你祖父,我还指望着他能光耀门楣呢!我与你说这些,是要嘱咐你,日后多与你大哥亲近,不管在侯府还是日后嫁人,他都是你的倚仗!” 苏欢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温暖,“是,欢儿记得了!” “行了,咱们也去外面迎迎吧!” 苏欢扶着老夫人出了中院,刚走到前院,便听一阵喧天的哭声。 第五十八章 刺长在里面 本以为是罗氏见到儿子太开心,可走过甬道进了院子,一看竟是三姑娘苏慕媛抱着苏靖宇在哭。 那罗氏站在一旁,不住的叹气。 “大哥,你回来了……呜呜……你一定要为大姐姐做主……” “那个苏欢……呜呜……我才不认她……呜呜……你把她赶走……” “大姐姐好可怜……那个贱婢抢了大姐姐的身份……呜呜……” 苏靖宇脸色黑了黑,推开苏慕媛,厉声喝了一句:“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大哥,你也……”苏慕媛哭着推了苏靖宇一把,“你也向着那个贱婢!” “苏慕媛!”苏靖宇瞪着苏慕媛,“她才是你大姐姐,以后若再让我听到你辱她,大哥对你绝不客气!” “你们……呜呜……”苏慕媛大哭,“你们都忘了大姐姐了……她才是咱们的亲人……呜呜……你们都好狠的心……”一边哭着,苏慕媛跑了回去。 罗氏长叹一声,上前抱住儿子,“宇哥儿,你可算回来了,家里出事了!” 苏靖宇扶住罗氏,见老夫人和苏欢走了来,他忙上去跪下给老夫人磕头。 “祖母,宇儿不孝,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好孩子,回来就好!”老夫人朝苏欢点了下头,苏欢会意忙上前扶起苏靖宇。 “家里的事……” “我在路上听金栋说了,欢儿受委屈了。” “好,外面有风,咱们屋里说吧!” 大老爷是侯府的主心骨,但苏靖宇却是老夫人和罗氏的主心骨。如今他回来了,二人心里踏实了不少。周莲如何谋划把自己的孩子与大夫人的孩子换身份,后来又如何真相败露,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在交谈之中,二人都与苏靖宇说了。 “宇哥儿,你妹妹受了这么多苦,你可要护着她。”老夫人交代苏靖宇说。 苏靖宇点头,之前听金栋说,那小子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他也就听了大概。如今再听老夫人说起,这才知苏欢之前受了那么多苦,不禁满是疼惜。 不过想起,白天里,她在菊花田里那般神气的样子,便又觉得这个妹妹大概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她与苏慕倾不同,她虽也娇贵,但是一只带刺的娇花。而苏慕倾,只怕她的刺是长在暗里的。 周莲这般谋划,她能一点都不知道? 不可能! 此间见苏欢坐在老夫人身边,一副温婉大方的样子,装的倒是十足的稳重。 苏靖宇轻笑一声,“欢儿没读过什么书吧?” 老夫人应道:“可不是呢!” “以后跟着我读书吧!” “哦?这……”老夫人转头看向苏欢,见苏欢眼中带喜,便知她是欢喜的。 “女孩子莫要读那么多书,还是学好刺绣,熟知《女则》的好!”罗氏不同意。 “娘,她是侯府的嫡长女,日后所嫁之人必定也是勋贵,若大字不识大理不知,丈夫说什么她听都听不懂,夫妻感情怎会和睦!您瞧您,尚书府的姑娘,识文断字,不比那柳姨娘更得父亲倚重?” 苏靖宇一句话就说到罗氏心眼里了,当下应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欢儿啊,你可愿跟着你大哥读书?” 苏欢起身,冲苏靖宇福了福身子,“有劳大哥了!” 苏靖宇本是端着庄重,但见苏欢这般中规中矩的,不由喷笑一声。那个在菊花田叉腰骂他们的人,真是眼前这个温婉端庄的贵女? 苏欢暗暗瞪了苏靖宇一眼,笑什么笑,再笑就露馅了! 闲话中又说到了太后赐婚一事,此事也是目前最紧要最棘手的事。虽得太后赐婚,那司马府也是高门,但谁都知道那司马曜想娶的是苏慕倾。 这位小阎王,再得知真相以后,不定怎么闹呢! “他若不想娶,咱们不嫁就是。我苏靖宇的妹妹,倒也不稀罕他这个小将军!” 苏欢面上装的乖顺,可心里却在大呼:我稀罕他!即便他不是我的,也不能是苏慕倾的!哼哼! 用过晚膳后,有小厮来传说大老爷自外面归家了,苏靖宇便离开老夫人这院去给大老爷磕头了。 “你那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苏靖宇离开后,老夫人转头问大夫人。 罗氏笑着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苏欢,“帖子已经发了,只说是欢庆宴,其余的没有多说。” 老夫人点了点头,“不必多说,等那日与众人介绍欢儿的身份,一切皆明了了。” “儿媳也是这般想的。” 老夫人拉过苏欢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你这小丫头,你与你大哥一同回来,路上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宇哥儿竟然提出让欢儿跟着他一起读书,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要知道她这个孙儿爱读书好清静,旁的人进去他书房,多待一会儿,他都要不喜的。 苏欢只管笑,却不说话,看得老夫人和大夫人心急,问她,她却仍是笑。 “这小丫头,故意让我们着急!”老夫人拍了苏欢脑门一下。 苏欢捂着额头,笑道:“这是我和大哥的秘密!” 自父亲的书房出来,苏靖宇的心情略略有些沉重。一句‘怎的就出了这种事,凭白的给人添乱’,从这句话中,苏靖宇知晓父亲对于多了苏欢这个女儿,并没有多少欢喜,反而觉得麻烦! 一路往自己那院走,经过湘女轩的时候,苏靖宇犹豫了一下,转身拐了进去。整个院子空落落的,只正房西次间亮着灯,想着往日这院里的盛景,不由又叹息了一声。 心想那些奴才们都是踩高捧低的,如今苏慕倾不是大姑娘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尽心伺候了。 走进正房,转过一件白玉屏风来到西次间门口,正要喊一声,却听里面传来了声响。 “大姐姐,你不必难过,便是大哥也向着苏欢,我肯定站你这一边。她苏欢也别得意,只要有我在,便不能让她过得舒坦!” 这一声是三妹苏慕媛,苏靖宇沉了一口气。 “三妹,算了……”这一声来自苏慕倾,一句话未说完,她便先哭了,“到底……她才是侯府的嫡女,而我……” “大姐姐,你莫这么说,往日里你待我最好了,我就认你!” “好妹妹,不过那苏欢心眼多,又会讨巧,不过三两日便讨得祖母和娘都欢喜,大哥刚回来也向着她。你还是别与她做对了,喊一声‘姐姐’也不会怎样,大姐怕你吃亏。”这两句说的哀哀戚戚,话里都是为苏慕媛着想。 那苏慕媛一听,又是感动又是气恼,“大姐姐,您自小金尊玉贵,琴棋书画样样顶绝,岂是她一贱婢能比的!而且我还听说了,太后给她和司马小公爷赐婚了,要知道那司马小公爷倾慕的是你,回头定给她闹难看,咱们且等着就是!” “哎,我命苦,怕是……” “大姐姐,我会帮你的!” 听到这里,苏靖宇转身往外走去。这苏慕倾还真是,全身都长满了刺,而且还掩藏于那张漂亮的皮囊之下。今日他过来,本想着这么多年兄妹情,宽慰她几句,如今看来是自己多余了。 第五十九章 司马小公爷绝色 又过了两日,这天午后,西前院的书房里,苏靖宇正在练字,此时阳光正好,照进屋里暖洋洋的。临摹了一张字帖,苏靖宇抬头见苏欢正捧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用手指在桌子上画。 苏靖宇喊了一声,哪知苏欢入书太深,竟没有听到。 自那日说起让苏欢跟他一起读书,翌日她抱着一摞医书就过来了。在大荣女子学医不是正道,所以她平日里想看个医书都要躲着人,他算是给她提供了方便。 苏欢识字,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苏欢说她是跟着外院的老账房学的,学一点记一点,倒也够她看这些医书了。 苏靖宇走上前,微微俯身看过去,见那医书上画着一颗药草,苏欢似乎十分感兴趣。 “今日,我想去街上走一走,欢儿你自留在书房看书吧!” “哦……” 苏靖宇轻笑一声,“我要去药行走一趟!” “哦……啊!药行?我也去!”苏欢猛地醒过身来,但见苏靖宇满面带笑,以为他在糊弄自己,不由气得鼓起了两边的腮帮子。 “真的!”苏靖宇敲了苏欢脑门一下,“趁着你那洛冰弟弟眼下在京城,你去药行混了脸熟,日后也好占便宜!” 苏欢一听这话,十分欢喜,“大哥,这话说得有理!” “那咱们这就走?” “走!” 兄妹二人有说有笑的出了书房,见金栋正坐在台阶上晒着太阳打盹。 苏欢凑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你是猪啊,吃了就睡!” 苏欢看见金栋这厮就有气,他应该是她的人才对,可一进府,他进钻进大公子那院不出来了。 金栋龇牙咧嘴的拍开苏欢的手,“你这女人……长得丑还这么凶,以后谁敢娶你!” 见苏欢要打,金栋忙跳开几步。 苏靖宇笑着摇了一下头,冲金栋喊道:“金栋,你去前院知会一声,让他们备辆马车,我们要出府。” “是,大公子,我这就去!”金栋斜了苏欢一眼,转身往外面去了。 见金栋跑走了,苏欢突然想到一事,忙问苏靖宇,“大哥,您之前为什么把金栋给赶回京城啊?” 提起这事,苏靖宇脸色变了变,“事关六皇子,不许再提!” 难得苏靖宇一脸严肃的面对她,苏欢懂事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天坤药行乃整个大荣最大的药行,其分号遍布全国上下,连西疆北疆这些偏远之地都有分号。洛冰是天坤药行的少当家,除去这层身份,他本身也是个奇才,年纪轻轻便在慧医堂坐诊,足可见其能力。 这慧医堂以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而举世闻名,在京城这地界,非是有权有钱的人,都排不上号。 “那洛冰既然是个大夫,为何还要与你们一同去书院读书?”苏欢不禁有些疑惑。 苏靖宇道:“我、六皇子还有洛冰,我们三人自小就一起读书,感情甚好。因六皇子身有旧疾,洛冰不放心,才跟着我们一起去兴州的。而且进太医院,也是要参加科举的,只有有了功名,等每年太医院招录才有应试资格。” 苏欢晃了晃头,这些她自是不懂。 “洛冰既然是天坤药行的少当家,为何想要进太医院?” 苏靖宇笑了笑,“士农工商,商贾是最低一层,洛家虽有钱但无权,必定仰人鼻息,所以想让洛冰进太医院挣个官职,倒也可以理解。” 苏欢点点头,原是这么回事。 因苏靖宇说洛冰此刻定在慧医堂,所以他们先去了东城街。那慧医堂在东城街中心繁华之地,苏靖宇先下了马车,再扶着苏欢下车。 这东城街前面是一条城中河,而慧医堂前面有一座拱桥,人来人往的都经过这地儿。苏欢下了车,下意识往那河里看了一眼,正看到河上飘着一条下船,而船上除了船工还坐着一人。 苏欢心下咕咚一声,他坐那船上干什么? “欢儿,我们进去吧!”苏靖宇喊了一声。 苏欢回头,见慧医堂里人挺多,便道:“我还是在这儿等着吧,里面人多,怕是不方便。” 苏靖宇朝慧医堂看了一眼,里面确实人多,担心冲撞了苏欢,于是道:“倒是大哥疏忽了,那你先在这儿等一等,我去喊洛冰。” 见苏靖宇进了慧医堂,苏欢让金栋瞅着,然后她忙朝着那河边跑了过去。 猛然见到苏欢,坐在船上的司马曜也惊了一下。 “司马小公爷好兴致啊,大白天的游河,可是看到了什么好景致?”苏欢站在堤坝上问。 司马曜冷哼一声,转头问那船工,“那晚可是她?” 那船工一回头,苏欢不由瞪大眼睛。她知道司马曜为何在这船上了,他在找那年元宵,把他撞进河里的人,显然他已经怀疑到她身上了。 那船工瞅了好一会儿,而后为难道:“这位爷,小的实在记不清了,只知是个好看的姑娘。可那是晚上,看也未看太清,而且这么久过去了,便真是这位,小的也不敢认了。” 司马曜往前探过身子,盯着苏欢道:“那晚,你为何蓄意撞我的船?” 苏欢装傻,“你说什么呢?” “为何?”司马曜瞳孔缩了一缩。 苏欢眨了眨眼,“因为……” 司马曜神色一紧,正待听她说什么,却见她扑哧一下笑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苏欢笑。 “苏欢!”司马曜气得简直想冲过去掐死这个女人。 他司马曜什么人物,何曾被人如此愚弄过,偏偏他还拿她没有办法!当日,他本想借着机会与苏慕倾一同赏花灯,可偏有一条小船朝他撞了过来,还把他撞进河里了,好巧不巧的救他之人是苏欢。 之后又发生了破庙一事,他就没有多想。此番得知,这苏欢竟是侯府的大姑娘,便想起前面一桩桩一件件的,这女人蓄谋已久,不仅要夺了苏慕倾的身份,还要从她身边夺走他! 可他不喜欢她,所以她便一次次设计他,靠近他,让他记住她! 真是好手段! “即便太后下旨赐婚,但我司马曜绝对不会娶你!”司马曜咬牙道。 苏欢哼了一声,“你那么有本事,让太后收回懿旨啊!天下男人这么多,我凭什么非要嫁给你,难不成就因为你长得帅?” “你!” 苏欢哼笑一声,“不过司马小公爷绝色,我倒也不吃亏!” 第六十章 他是我的 见司马曜气得脸色发青,苏欢正想收手,却见一小厮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几副药。 “公子,给苏姑娘买的药已经包好了。” 苏欢转头看了一眼,见那小厮手上果然拿着几副药。怪不得司马曜这么大的火气,原是听说苏慕倾被她气病了,如此才心急火燎的想找出她的罪证,大概是想向太后证明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女子有三从四德,有女则里十纲八条,若他能证明她曾刻意接近他,便是有失女德,到时他拒婚也有理由了。 想到这一点,苏欢不禁也有些生气。 “哟,给苏慕倾的?” 司马曜似是懒得理她,自船上跳到了岸上,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去后宅探望,怕是不合适吧,不如我给你带去?” “不用!”司马曜冷哼一声,“你没有那好心!” “诺,我大哥在药堂里,不如我给他,让他送给苏慕倾?” 司马曜往药堂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苏靖宇自里面走了出来。可他一个外男关心内宅未出嫁的姑娘,到底也不合适,他是不怕什么,只担心会连累苏慕倾的清誉。 在他心中,苏慕倾便是天边那一轮明月,谁都不能给她泼脏水,包括他自己。 “这是慧医堂楚大夫开的药,你给了她,要她每日一副,不出两日就能见好。”见自家主子松了口,那小厮便交到了苏欢的手上。 苏欢撇撇嘴,“你知她是什么病?” “自是被你气得,心中有气,郁结于胸罢了!” 苏欢摇了一下头,“她确实有病,不过不是郁症,而是心坏了,黑了,腐了,臭了!既然药不对症,这药于她便是毒药,不如扔了!” 苏欢在司马曜怒目之下,随手就扔进了河里。 “你敢!”司马曜一步上前,拳头已然握紧。 “怎么,想当街毒打未婚妻子?” “你!” 苏欢往后退了一步,稍稍离开司马曜,“你是我苏欢的未婚夫,与别的女人这般牵扯,传出去岂不丢了我的颜面,所以……注意点自己的身份!” 说完,苏欢又退了两步。 呃,她有点怕司马曜控制不住对她动手。 “苏欢,你听清楚了,我司马曜绝对不会娶你!” 苏欢心中猛地一痛,她算计了这么多,却到底没攥住司马曜的心。 “司马小公爷,你不想娶欢儿,自去太后那请旨。若这旨意请下来,咱们侯府谢你!”苏靖宇走了过来,挡在了苏欢身前。 司马曜看向苏靖宇,眉头蹙了一下,“这女人心机深沉,你莫要被她遮住了眼睛。” “她是我妹妹!” “那苏慕倾呢?” “她不是!” 司马曜点了点头,“你倒是认得清!” “只是小公爷未认清,倒是可惜了。” 司马曜狠狠瞪了苏欢一眼,正想说让她警告她不许伤害苏慕倾,哪知又一人挡住了他。 “洛冰,你为了这女人也跟本将军较劲?” 洛冰嘿嘿一笑,“她是我认的姐姐,不能不护着。” 苏欢歪头冲司马曜吐了吐舌头,见他气哼哼转身离开了,不由大笑一声。只是笑着笑着,心里又有点苦,侯府嫡女的身份算什么,她最想要的是他! 见苏靖宇和洛冰这般维护她,司马曜只怕是更加心疼苏慕倾了。 洛冰看着司马曜气冲冲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声:“宁得罪阎王,不得罪司马曜。苏大姐,为了你,我小命都豁出去了!” “他也没那般可怕!”苏欢叹息一声。 “不可怕?”洛冰摇了摇头,“你可知那黑狱之中,多少人是因为得罪了司马家而获罪的,进去里面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想死都不能,简直是人间地狱!” “他手确实黑!”在这一点上,苏欢倒是赞同洛冰的话。 “诶,你见识过?” 苏欢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的脸就是被他毁!” 洛冰瞪大眼睛,“那你……那你还说他不可怕!” 居然毁姑娘家的脸,不但手黑,心也黑! 苏欢说不上来了,别人是无法理解她的心情的,她爱司马曜,甚至这一世就是为他而活! 苏靖宇见苏欢一直望着司马曜离开的背影,眼中情意缱绻,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天坤药行,前面是药铺子,后面是一座四角楼,整栋楼里贮存的都是各类药材。苏欢先跟着洛冰在前面铺子绕了一圈,看着各类药草,数以万种,不禁瞠目,又跟着洛冰去后院一看,那里样类更是繁多,苏欢这才知道自己学的那点药草知识太浅薄了。 “别家姑娘爱胭脂水粉爱绫罗绸缎,偏你家的见到药草迈不动脚!”洛冰笑道。 此时,洛冰和苏靖宇二人坐在院子当间的石桌旁,石桌上煮着茶,二人边喝茶便说话。 从院中往里堂看,能看到苏欢正扒着一个摆药草的架子看,不但看还从里面拿出药草来闻,闻过后还捏一点放进嘴里尝。 “咳咳……”洛冰惊得呛了一口茶水,“她……她也不怕有毒!” 苏靖宇笑了笑,“想来她心里是有数。” 洛冰摇头,见苏欢又往里面走了,这才收回目光。 “六皇子那事……” 苏靖宇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他一向宽忍,这次只怕忍不了。” 洛冰也是愁,为六皇子,也为苏靖宇,“夫子帮咱们把事儿压下来了,只那宋京与我们素来不和,怕只怕他回京以后给透了风,到时你可就有大麻烦了。” 苏靖宇苦笑一声,“该来的躲不过,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人正说着话,便听一阵咳嗽声,转头去看,见苏欢自里面跑了出来。此间正弯腰不住的咳嗽,像是被什么呛到了。 她咳得急,便就没注意,面纱自她脸上滑落了下来。 带她缓过一口气,直起身子抬起头,那苏靖宇和洛冰看着她不由呆了呆。 苏欢察觉自己的面纱落了,忙弯腰自地上拾起来,慌乱之下戴了回去。 “楼梯下那口大木箱里装的什么药,像是发霉了,呛得我难受!”苏欢有些不自然道。 洛冰最先回过神儿来,他忙道:“许是伙计们忘了晾晒,我等会儿交代他们一声。” 苏靖宇收回视线,怒哼了一声,“司马曜害你成这般,不能轻饶了他!” 苏欢怕兄长冲动,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爱我之人自是不嫌弃,不爱我之人,我倒也不在意他们的目光。” “欢儿豁达!”洛冰朝苏欢竖了一根大拇指,“不过,我在一本古医书上见过一个方子,言说能祛除各种伤疤,我给你配一瓶药膏,你先敷着试试,若有效果……” “什么古医书?能借给我看看吗?你是不是有很多孤本残本,我这儿也有两本,咱们可以交换着看!” 洛冰觉得苏欢实在是个有趣儿的人儿,而且十分对他的脾气,“医书在二楼东南角,你可以来看,也可以拿回家去研究,我与管事的说一声便是。” “洛冰,你真好!”苏欢满脸欢喜。 苏靖宇听着都心急,正说药膏呢,怎么又扯到医书上面了。 他把苏欢拉到一边,对洛冰说道:“你这两日就给她配一瓶,让她先敷着。” 自天坤药行往侯府走,马车里苏靖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欢知道,他是想问她脸上那伤疤何来,她和司马曜到底什么关系。 “那年,我在破庙偶然救了受伤的司马曜。”苏欢转头看了一眼苏靖宇,微微笑了一笑,而后接着说道:“后来,苏亮为了还十两的赌债,把我诱骗到那破庙,企图让我卖身给一个老男人,当我绝望之时,司马曜救了我。” 苏靖宇蹙眉,苏欢和司马曜之间竟发生过这么多事! “其实第一眼看到他,我便爱上了他。”苏欢道。 “可他并非良人!” “我知道!”苏欢看着苏靖宇,“可我爱他,就一定要争一争,争得他是我的,争不得他也不能是苏慕倾的!那日,我从庄子上来侯府送租子,正碰上苏慕倾和司马曜二人在凉亭上饮茶,本想躲着走的,可苏慕倾却喊住了我。借口倒茶,她故意撞了我一下,让茶水洒到了她手背上。司马曜心急,往外扯了我一下,我摔到凉亭外面,那一壶滚烫的茶水泼了我一脸。” “那种撕心裂肺一般的痛,大哥你可知道?”苏欢抹了一把泪,“我不恨司马曜,因为他是无意的,可我恨苏慕倾,她是故意害我!” 苏靖宇提起一口气,屏息好一会儿,才缓缓呼出。 “欢儿,大哥不知你和他们之间竟发生过这些事。” 苏欢苦笑一声,“大哥,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吧?” “为何这般说?” “因为我心机深,因为我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般开朗豁达,因为我还有阴暗的一面,因为……” “傻妹妹!”苏靖宇拍了拍苏欢的肩膀,“哥哥只是松了一口气,原怕你在司马曜那儿早晚要吃亏,但见你这般有主意,便放心了。而且你敢爱敢恨,倒是让哥哥有些自惭形秽。” “哥哥,为何这般说?” “哥哥在兴州时爱上一女子……”说到这里,苏靖宇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抬头,满脸苦涩,“她是欢场女子!” 苏欢不禁瞪大眼睛,她这个清风朗月一般的哥哥居然会逛花楼? “我负了她!”苏靖宇摇头叹息一声,“我一个大男人,竟不如你有勇气,不惭愧又如何!” “大哥……” 苏靖宇看向苏欢,冲着她认真道:“既然你爱司马曜,那就放手一搏,哥哥帮你!” “谢谢大哥!” 第六十一章 上一世的仇人是我表哥 回到侯府,苏靖宇去书房读书了,苏欢怀揣着一肚子心事,正要去中院找夏嬷嬷说会儿话,却被正等在门口的穗儿给拦住了。 “大姑娘,可算等到您了!” “怎么了?” 穗儿拉着她就往东院大夫人那儿去,路上与她只说了一句。 “三王爷来了!” 苏欢不禁在心里嘀咕,这三王爷来了,不去大老爷那儿,怎的去了大夫人的院子里,这有点不合规矩吧?再说了,他去则去了,为何还把她叫过去,这就更不合规矩了! 带着满心疑问,苏欢来到东院正房门前,一婆子给打开帘子,苏欢走了进去。她身后还跟着穗儿,只穗儿要进去的时候,那婆子拦住了她。 “姑娘,夫人交代,除了您任何人不能进去。” 苏欢只得交代了穗儿一声,让她在外面等着。绕过一扇玉屏,来到西暖阁前,苏欢撩开帘子,但见大夫人坐在西边的暖塌上,而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穿着一身宝蓝蟒袍的男子回过头朝她看过来,正是三王爷韩翊钧。 “欢儿,快进来!”罗氏朝她招了一下手。 苏欢走进里面,先朝她娘福了福身子,后又转身冲那三王爷福了福身子。 “表妹,一家人不必多礼。” 表妹?谁是你表妹? 苏欢瞪大眼睛,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罗氏见苏欢一脸懵,忙笑着把人拉到身边坐了下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罗氏看了韩翊钧一眼,自是有些顾忌。 那韩翊钧笑了一笑,接着罗氏的话说道:“我母妃私通朝中大臣,先皇震怒,不但下令毒死了我母妃,还让史官抹去了她的名字,更下了死令,只当这人从未存在过,任何人不得再提起她。” “正是……”说到这里,罗氏抹了一把泪,“她是我亲妹子,可我这个姐姐却连一把纸钱都不敢给她烧。如此,三王爷是我侄儿这事,也一并没人敢提了。当然,倾儿宇哥儿他们都是知道的,唯有你……娘想着不能瞒你,三王爷是你表哥,你们日后要相互扶持才是。” 竟原是这么回事! 她就说怎的苏慕倾和韩翊钧就暗度陈仓了,谁给他们创造的条件啊! 原来是表兄表妹一家亲! 得了,所以他二人联手,一起把她和司马曜都害了。也不知最后,这韩翊钧知不知道,她才是他亲亲表妹! 说到这里,那三王爷突然站起身,抱拳向她行了一个大礼。 “之前,表哥不识你,发生了一些误会,还望表妹不怪罪。” 苏欢忙起身回礼,“表哥说什么话,妹妹也多有得罪了。” 韩翊钧直起身,上下打量着苏欢,笑道:“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打来打去还是一家人。” “是,一家人。”苏欢讪笑一声,老天爷怎能如此对她,上一世的仇人,这一世竟然成了她的亲人! 上一世,苏慕倾见司马曜总去她屋,便说她是狐狸精,抓住一点错就开始打骂她。而司马曜从苏慕倾那里吃了瘪,回头对她也没好脸色,他二人双面夹击,苏欢一气之下钻狗洞离家出走了。 也就是那一次,她路遇歹徒,差点失了清白,亏得韩翊钧救了她。他不但救了她,还带她去城郊桃林看桃花,去湖上泛舟,他说看她欢喜,便认了她当妹妹。 从此后,再在司马府受了委屈,她就跟韩翊钧说。他成了她敬慕的哥哥,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步步为营,直到最后,她才知道自己是韩翊钧和苏慕倾下的一步棋。 这一世再面对韩翊钧,除了恨便是恶心,恶心他那副伪善的嘴脸! “上一次,倒也没细问,欢儿这脸是……”韩翊钧顾念着苏欢的心情,没有把话挑明。 苏欢笑了一笑,“一点意外!” “谁害你?” 苏欢张口要敷衍过去,但转念想了一下,便说道:“司马曜!” “哦?怎么会是他,这个人心狠手辣,阴险歹毒,最是不能得罪。” “是……”他再狠再毒,也没你阴险! 苏欢眼圈发红,悄悄抹了抹泪,“表哥不必放在心上,欢儿认命就是了。” “倒也不能轻饶了他。”韩翊钧生气道。 苏欢暗暗一笑,她且要看看韩翊钧如何为她出气! 罗氏说了一些她与韩翊钧母妃小时候的趣事,说着说着不禁又哭了起来,未免她哀思太重,苏欢和韩翊钧先行出来了。 苏欢送韩翊钧往外走,路上二人说着话。 朝廷和后宫的事,苏欢不太懂,但知道决不能轻慢一丝一毫。所以只送韩翊钧出了东院门口,未敢再往外走。 “欢儿,回吧!日后,若有谁欺负你,只管与表哥说,表哥给你做主!” 苏欢朝韩翊钧弯腰作揖,而后笑道:“是,欢儿记下了!” 目送韩翊钧离开,见他拐上了走廊,背影消失了。苏欢正要返身往回走,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小跑着追了上去。只见那走廊尽头,一个小丫鬟拦住了韩翊钧。 难怪刚才她一直觉得有人在偷窥,晃了一眼也只晃到了一个影儿。 那小丫鬟就是丹心,苏慕倾身边的贴身丫鬟,此刻她正跪在韩翊钧面前,正哭着说什么。苏欢哼了一声,不过是向韩翊钧表委屈罢了,她倒也懒得听。 只是那韩翊钧却掉头就走,凭的那丫鬟哭诉,他也未停下一步。苏欢心想,难不成他就这样抛下苏慕倾了? 不是吧,她还想借着二人的奸情,让司马曜对苏慕倾死心呢! 正在苏欢发愁的时候,她见那韩翊钧虽然走了,可他的小厮留了下来。也不知他与丹心说了什么,那丹心破涕为笑,起身就跑走了。 苏欢啧啧一声,看来她这几日要盯紧苏慕倾了。 用过晚膳以后,苏欢留在老夫人屋里,跟着她学习医术。老夫人给她讲解了一下全身的经络,又提及了一些病症,如何施针如何用药,一点一点的极为细致。 讲解了一会儿,苏欢正听得兴趣浓厚,反倒老夫人没了精力。 第六十二章 半夜装鬼 苏欢忙扶着老夫人靠到引枕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奉到她嘴边,老夫人喝了两口,便推开了。 “不行了,老了!”老夫人摇头叹息一声,“难得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只是……” 苏欢笑笑,“祖母,我从您这儿学点,再从洛冰那儿偷点,也没打算成为开堂的大夫,应个急也就是了。” 老夫人拍了拍苏欢的手,“你这孩子,不过是宽慰祖母的话,祖母听着倒更心疼了。你这般认真学,定是想于医术一道上往深了走,只可惜碍着这一层身份。” “有得必有失,孙女谁都不怨。” “好孩子!” 苏欢又服侍着老夫人喝了两口茶,见她气息匀乎了,这才放下心来。 “你母亲让你见三王爷了?” “是。” 老夫人坐直身子,“糊涂!” “祖母,您放心,我不听他的就是。” 老夫人点了点头,“他母妃得先皇厌弃,也因此连累了他。若非如此,此间坐在那高位上的人就是他了。欢儿,你可知祖母为何与你说这些?” 苏欢摇了一下头,她懂也要装不懂。 “他……”老夫人凑到苏欢面前,小声说道:“他有野心!” 苏欢做出惊慌之色来,“祖母……孙女日后一定远离他!” “嗯,你机灵,自是知道该怎么做,倒也不用祖母教你。” 这一晚,苏欢留在中院,晚上祖孙二人同宿一塌,说了一会子交心的话。 又过了一日,苏靖宇拿给她一盒药膏,说是洛冰给她配的,能消除脸上的烫伤疤。苏欢坐在镜子前,慢慢解开脸上面纱,看着那一脸的伤疤,看的时间长了,竟也习惯了。 她发现司马曜自毁了她的脸以后,哪次面对她,不管她怎么激怒他,他都忍着,再没对她动手。便是那怒火高涨,一看她的脸也要折一半。 哎,不过虽然好用,但她还是喜欢以前那张美美的脸。 怀揣着对洛冰的信任,苏欢把那团黑膏敷到了自己的脸上,然不多久,她就悲催了。 许是这药膏里哪种药草让她的脸不适应了,敷上没多久,她的脸就肿了起来,又痒又疼的。慌忙之下洗去药膏,还不待她照镜子,穗儿和玉儿先吓得连连惊呼起来。 苏欢自个拿来镜子一照,只见满脸红肿,肿的跟馒头似的,而且那些已经好了的伤疤又囊肿了起来,一道一道盘踞在脸上,犹如一条条涨红的蚯蚓。 别说那两个小丫鬟了,连她看了都怕! “欢欢……”穗儿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怎么……怎么办……” 能怎么办,躲着人呗,许两日就好了。她这样子若让谁看到,一辈子都得有阴影! 正这么想,苏欢脑子一激灵,对了,让他一辈子都记住她这模样,看他以后还敢对她狠! 苏欢拿来面纱带上,趁着夜黑,偷摸出了侯府的后门。那后门是金栋的二叔把守的,她与那汉子熟识,所以可以来去自如。 一路小跑着来到司马府外,苏欢言说找谢参将。等谢闵俊出来,她让他带着进了司马府。 此间司马曜正在书房发愁,今日他去宫里面见太后,在她老人家面前说了一大堆儿苏欢的坏话。可她老人家听着听着就笑了,还说他二人是欢喜冤家。 得了,他本想去求太后收回懿旨,可她老人家却觉得苏欢这孩子挺可爱! 他那句话说了那女人可爱了?可爱这两个字到底是怎么来了? 如此,他现下只剩下郁闷了。 谢闵俊进来,说在花园里晃到一个影子,请他去看一看。 “府上那么多护卫,你找本将军去,给你壮胆儿?” 谢闵俊嘴拙,吭哧了半天,只道:“呃……将军胆子大……” 司马曜上去踢了谢闵俊一脚,然后大步往外走去。他司马府守卫森严,外人不可能闯进来,他倒要去看看那黑影是什么鬼! 一路来到花园,因入了深秋,园里的花草都败落了。天上一轮毛月亮,照在花园里只见影影倬倬的一条条黑影,不觉让人生出森寒之意来。司马曜走在其间,四下寂静,这时才发现谢闵俊或者其他护卫都没跟过来。 他倒也不怕,只是觉得有点傻。 正打算转身往回头,突然听到前面有一点细微的声音,司马曜望过去见前有一颗大柳树。柳枝随风而动,白日里看着这柳枝是柔美的,现下却觉得它那一条条枝像是一个个黑爪。 不过是风声,司马曜心想,正放松了警惕,那大树后突然露出半截黑影来。 “谁?”司马曜喝了一声。 那黑影晃晃悠悠的,发出嘤嘤的声音,低低的,时断时续,夹杂在风里,像是女鬼在哭。司马曜往前走了两步,手上的剑已握紧。 但见那黑影露了出来,在风中飘忽不定,仿若脚下无根一般。 “呜呜……” 司马曜冷哼一声,又往前走了两步,“敢在我司马府装神弄鬼,本将军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那边那黑影伸出一只手,接着手上一捻,一簇蓝火烧了起来,蓝火忽明忽暗,慢慢的在移动。 司马曜不禁咽了一口吐沫,紧盯着那蹙蓝火,见它忽的暗了一下,再亮时竟印出一张脸,一张鬼脸! 随即,那蓝火又远了一些,鬼脸消弭于黑暗之中。但短短那一眼,司马曜看到那张脸,青面红肿,脸上一道道疤痕,眼珠只有眼白。 司马曜心里咚咚的响,不由后退了两步。然那蓝火飘飘荡荡,再一次亮起来的时候,司马曜竟发现那张鬼脸已经飘到了自己面前。 “啊!”司马曜下意识大喊一声。 “呜呜……” 司马曜瞪大眼睛,竟见那鬼脸朝着他撞了过来。他转身要逃,可那鬼先一步扒住了他的胳膊,凭他挣扎,那鬼只死命的抱着他胳膊。 “放开!来人!快来人!” “呜呜……连你也怕我……” 听得这一声,司马曜猛然顿住身子。 “司马曜……呜呜……我好惨……” 司马曜回转过身,再仔细一看,那蓝火是一个火折子,而抱着他胳膊不放的人,虽然面容恐怖,但细细一看可不就是苏欢! “苏欢!” 苏欢想笑,但强给憋住了,面上还装的一副哀哀戚戚的样子。 “司马曜,连你都觉得我像鬼是不是……呜呜……你赔我脸!”苏欢抱着司马曜的胳膊只管哭,哭得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凭他如何甩,她就是不松手。 司马曜气的咬牙,他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戏弄过,当然若有人敢这般,也活不过今晚!可偏戏弄他的是个姑娘家,而且那张脸确实拜他所赐,所以他便有些拿她没办法了。 第六十三章 二人捉奸 冷风吹过,司马曜长叹一口气,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无奈过。 三更半夜的,空荡荡的花园里,这女人抱着他的胳膊已经哭了半个多时辰了。那嘤嘤的哭声让他烦躁不已,偏推又推不开。 “苏欢,你再哭,本将军就把你绑这树上,让你哭一晚上。明一早,我就让人把远博侯爷找来,问问他这是谁家女儿,半夜往别人家里闯,竟是寡廉鲜耻都不知!” “呜呜……”苏欢哭得更大声了,她抬头指着自己的脸,“你倒也不用费事,我貌丑如鬼,再也嫁不出去了,还不如去死!” 说着苏欢甩开司马曜的胳膊,转身就往那大柳树上撞。 司马曜冷哼一声,甩了甩已然僵麻的胳膊,道:“用力一点,你死了,来年本将军让人给你烧纸钱!” 苏欢抹了一把泪,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司马曜,“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鬼?”司马曜嗤笑一声,“本将军怕鬼不成?” “刚才谁吓得大喊大叫?” “赶紧去死!” 苏欢哼哼一声,又转了回来,仰着下巴瞅着司马曜,“我偏不让你舒心!” 懒得再跟苏欢废话,司马曜转身往要回走。苏欢哪肯放过他,自后面扯住他的胳膊。 “放开!” 苏欢嘟了嘟嘴,“夜这么深,你送我回家!” “不送!” “你就这么讨厌我?”说着,苏欢眼泪又开始打转了。 “苏欢,我喜欢的是苏慕倾,以后要娶的也是她,你别在我身上打主意了!”司马曜回头难得一脸认真的对苏欢说道。 苏欢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毁你的脸,我本是无意。”司马曜神色有些不自然,仔细想一想,他好像还没跟谁道过谦,“我让人去各地寻访名医,想办法医好你的脸,我们俩从此不亏不欠,如何?” 苏欢抹了一把眼泪,“好啊!” 司马曜脸上一喜,“那我……” “但我脸还没医好之前,你是欠我的!” 司马曜斜睨了苏欢一眼,“你想做什么?” “送我回家!” “我让人……” “我要你亲自送我回家!” 司马曜本是想拒绝,但看到苏欢那张脸,到嘴边的话却又狠不下心来。 “你先戴上面纱!” 这一下,苏欢真的伤心了。 “真这么丑?” “哦,你没照镜子?” 苏欢恨了一声,带上面纱后,气哼哼往外走去。司马曜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此间亥时刚过,夜色深沉,大街上已空无一人。苏欢气哼哼走在前,一副大模大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样儿,而司马曜踱着步子跟在她身后,待冷风吹来,他紧紧披风,再看前面的人瑟缩着抱紧身子,不由低笑一声。 “你的脸怎么弄成这般?”这般鬼样子! 苏欢顿住身子,一脸凄然的回头,“洛冰给了我一盒药膏,我敷了以后就成这样了。” 司马曜慢悠悠走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洛冰医术不错,连他都救不了你的脸,本将军倒是觉得,你可以烧香拜佛去了!” “为何?” “你作恶不断,心思毒辣,想来是佛祖在惩罚你!” 苏欢冲到司马曜跟前,攀着他的胳膊,张嘴就要咬他。司马曜一手顶住苏欢的额头,看她气得炸毛的样子,竟轻笑了起来。 “司马曜,我咬死你!” “别闹!” 司马曜警告了苏欢一声,苏欢委委屈屈的放开他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人走了一会儿,突然又停下来,带他走上前,苏欢转头看向他。 “你为何喜欢苏慕倾?” 司马曜蹙了一下眉头,“喜欢一个人,哪有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她会跳那什么飞云舞” “确实很惊艳。” “那我也学学,保证比她跳的还好,我给你跳如何?” 司马曜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苏欢。 “怎么……你不相信?” “你喜欢我?”司马曜问。 苏欢脸轰的一下就红了,“我我……我喜欢你怎么了?不行啊?” 司马曜以前只当苏欢故意接近他,实则是贪慕他司马曜正室夫人的位子,好一番耀武扬威。他倒是没想过,苏欢会真心喜欢他,毕竟他二人在此之前应该没什么交集。 见苏欢承认了,还满脸娇羞的样子,司马曜不禁满心疑惑。 “你为何喜欢我?” “因为你长得帅!” “正经点!” 苏欢扁了扁嘴,“那年冬在破庙救你,一见钟情不行?” 司马曜睨着苏欢,见她说的轻巧,却不知这话能不能信。不过,想来他也问不到能让自己信服的,便就不问了继续往前走。 二人一路走回侯府后门,正要进去,突然听小门咯吱一声。苏欢忙拉着司马曜退到一边的大槐树后面,但见两人鬼鬼祟祟的出了后门,朝街上那边过去了。 借着拐角的灯笼一照,其中一人的脸露了出来,苏欢不由吃了一惊,可转念便想到前几日那韩翊钧来的时候,他的小厮曾与丹心那丫鬟说了什么。 “是苏慕倾,我们追上去看看!”苏欢拍了拍司马曜道。 司马曜皱眉,不由嘀咕了一句,“这么晚,她出门做什么?” “当然是私会外男了!” 司马曜怒斥一声,“她与你不同,不是你这般不知羞耻的人!” “你夸她就是,骂我干什么?”苏欢气得抱住司马曜的胳膊就咬了一口。 “嘶,放开你的狗嘴!”凭他穿得这么厚,这女人竟然都咬疼她了,不是狗是什么? 苏欢不跟司马曜计较,偷摸跟了上去。她笃定这苏慕倾是要去私会韩翊钧,待会儿只要让司马曜亲眼看到,他定不会再迷恋苏慕倾了。 想到这里,苏欢不由有些雀跃,怕司马曜跟丢了,忙拉住他的胳膊。 司马曜看着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心想这苏欢是不是跟别的男子也会这般拉拉扯扯的,说她不检点都是轻的,简直是水性杨花! 心里这么想,司马曜却没甩开苏欢的手,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那大街上空无一人,一主一仆走在其间,二人走得很快,苏欢二人未免他们发现,只能隔开一段距离,跟着有些吃力。 “我跟你说,待会儿你见识到苏慕倾的真面目,不必太吃惊,也不用太难过。及早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对你来说是好事。”趁着这功夫,苏欢还小声安慰了司马曜两句。 司马曜哼了一声,“她未害你,你却总这般诬陷她,真是恶毒!” 第六十四章 司马曜,你背我 苏欢正要回头跟司马曜掰扯一下,但见苏慕倾二人拐进了一个胡同,未免跟丢她们误了大事,苏欢眼下也就不跟司马曜计较了。 两人跑到那胡同口,借着昏暗的夜色,见胡同深处还有黑影,便忙追了上去。只是这胡同东拐西绕的,很快他们就跟丢了苏慕倾她们。 来回找了几圈,也见不到人,苏欢不由气得跺脚。 “都怪你!” 司马曜瞪了苏欢一眼,“大半夜,本将军懒得跟你胡闹!” 见司马曜转身要走,苏欢拖住他的衣服,不依不饶。 “不行,我们接着找,一定能找到苏慕倾,她肯定是和男人幽会了!” “放开!”司马曜回身打掉苏欢的手,“你别无理取闹了,再污蔑她,本将军对你不客气!” “司马曜!”苏欢气得真想哭了,好不容易逮到这么好一个机会,偏偏就错失掉了。 司马曜不理她继续往前走,他心里还有气呢,气自己竟真跟着苏欢一起去捉奸,还捉了个眼瞎! 苏欢咬牙,心想他走他的,大不了她自己去找。可一回身,但见远处有一黑影,晃晃悠悠的,当下吓得大叫一声。 “司马曜!鬼啊!” 司马曜回身,还没看清,苏欢已经冲了过来,直接冲进了他的怀里。 “鬼!鬼啊!”苏欢吓得瑟瑟发抖。 怀中温香软玉,司马曜心软了一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只黑狗自阴暗处走了出来。司马曜不由冷哼了一声,把人自怀里推了出来。 “装得这般像,你怎的不去唱戏!” 苏欢眯开眼睛,侧头一看,见威霸天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这黑狗什么时候跟上他们的? 苏欢舔了舔下唇,刚才在司马曜怀里,还挺舒服的。上一世的时候,她就喜欢呆在他怀里,又宽大又舒服,而且她还喜欢闻他的气息,清冽之中带着一股兰草的香气,独属于他的。 “你这什么表情?”司马曜见苏欢一脸沉醉的样子,不由喝了一声。 苏欢猛地回过神儿来,瞪了司马曜一眼,“我冷!” “冻死你!” “我要你的披风!” “不给!” 苏欢扒住司马曜的衣服,耍赖道:“你不给我,我就不让你走!” 司马曜很想一掌上去,把人给拍飞,但想着这是个女人,而且还是太后给他赐的未婚妻,便没有下得去手。利落的脱下披风扔给她,司马曜转身就走。 不多一下,苏欢披着他的披风,喜滋滋的追了上来。 “等你的脸医好了,便再也不要出现在本将军面前!” “你给我医好了,我便应了你,如若是我自己医好的,你还是欠我的!” 司马曜突然生出一种紧迫感来,他必须马上派人去寻访名医,片刻都不能耽搁。 二人东拐西绕,绕了好半天却愣是绕不出去。这京都的布局,似是按着五行八卦来建的,白日里看得远倒也没什么,晚上却容易让人迷路。 苏欢走了这么一会儿,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 “你背我!”苏欢扯着司马曜的胳膊不肯动了。 司马曜回头见苏欢累得直喘,他也想着快点走出去,便蹲下来把人背了起来。 苏欢趴在司马曜的背上,只觉整颗心都甜了暖了,乐得想翘尾巴。 “真希望咱们永远走不出去!” “闭嘴!” 苏欢把头倚着司马曜的肩膀,脸对着他的侧脸。 “我曾做了一个梦,梦到花灯节那晚,我央着你带我出去看花灯。那晚人熙熙攘攘的,你紧握着我的手,给我买了一只小白猪的灯。玩得累了,你便这般背着我,我们俩一起回家……”这不是梦,而是上一世真正发生过的,可惜你不记得罢了! 听着苏欢的话,司马曜竟觉出一种熟悉感来,好像他们曾经真的一起去过花灯节。 带着这种复杂的感觉,二人终于走出了胡同,却没想到刚到胡同口,司马曜猛地把她放了下来。苏欢被吓了一跳,趴在他背上,舒服的都开始打盹了。 “这就是你说的,她在私会外男?” 苏欢揉了一把眼睛,顺着司马曜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但见石拱桥上,那苏慕倾正在烧纸钱。一边烧着还一边嘤嘤哭着,哭得十分伤心。 她给谁烧纸钱?自是周莲! “娘!你生我,我念您的恩。您为我而死,我此生都有愧!您活着的时候,我没喊您一声‘娘’,死了也不敢祭拜,只能趁夜偷跑出来给您烧点纸钱,以慰您在天之灵!” 司马曜冷哼一声,“她遭此大难,却仍念着那女人的生育之恩。而你满心却只有恨,别说给她烧纸了,怕是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吧,竟忘了她养你长大!” “我……”她养我长大?对……可我实在打骂之中长大的…… “你不是问我,为何喜欢苏慕倾,而不喜欢你吗!这就是你们的不同,她有多善良,你便有多恶毒!”说完这句,司马曜大步离开。 苏欢看着他的背景,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好似他说的都对一般。 回到侯府,苏欢去了夏嬷嬷那屋。 见苏欢夜深而来,夏嬷嬷不由吃了一惊,又见她满脸愁思,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欢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看到苏慕倾给周莲烧纸钱了,有人骂我,说苏慕倾念着周莲的生恩,但我却不念她的养育之恩……” “是,周莲死了,我没有一丝难过伤心,只觉得大快人心。我未想过祭奠她,没想过给她烧纸钱,更没觉得她对我有恩……” “我是不是……心太狠?” 夏嬷嬷听后,不由心疼的搂了搂苏欢。 “傻孩子,那苏慕倾念周莲的好,那是因为周莲事事为她考虑,自小就在她身边照顾着。她感受到了周莲对她的爱,便也爱周莲。而你,哎,你这孩子多苦,周莲一家自小打骂你,你从未感受过一点疼爱,她不爱你,你自也不爱她,本就应该是这样。” “是吗?”苏欢看着夏嬷嬷,“可大夫人是我亲娘,我却也不爱她……” 夏嬷嬷听了这话,心疼的都要哭了。 “孩子,苦命的孩子!”夏嬷嬷搂住苏欢,“她是你亲娘,以后会爱你护你,等时日长了,你便爱她了。” 因为没有感受过爱,所以她也无法爱她们,这不是苏欢心狠,而是她太苦命。 苏欢搂住夏嬷嬷,夏嬷嬷都能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想,而司马曜站的却是苏慕倾那一边,自然便想不到她的好! 只是,今晚这么一出,司马曜便更觉得苏慕倾好,她坏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她今晚就不去吓司马曜了! 当晚,苏欢在夏嬷嬷屋里睡得。 第六十五章 人往高处走 翌日,苏欢把药膏给了苏靖宇,让他还给洛冰。 “他差点害我再次毁容,虽我说了不在意,但也不能一毁再毁吧,我跟自己的脸又没有仇!”苏欢道。 好在过了一晚,那红肿消了不少。 苏靖宇也有些失望,本来听着是个古方,以为能医好欢儿的脸,结果却是这般。 “我定帮你责骂他几句。” “责骂就不必了,让他给我找几本相关的医书过来,我自己研究!” 苏靖宇默了一下,若是寻常女孩子家,脸被毁成这样,估计哭得寻死腻活,偏他这个妹妹,一心还挂着钻研医书。 “行,我这就去!” “大哥这就出门?”苏欢倒也不急,怕耽搁了苏靖宇读书。 “嗯,我们和六皇子约好了,今日去岑府拜见岑太傅。” 苏欢点了点头,岑太傅是誉满天下的大学士,她多少耳闻了一些。 “过两日,家里要做欢庆宴,帖子已经发出去了,你这两日还是待在家里吧,若是有兴趣可以跟着夏嬷嬷学学宴席上的礼仪。” “是,欢儿知道!” 送苏靖宇离开后,苏欢转身往中院而去。 “姑娘,大公子真疼你,不逼着你学,只说你有兴趣便学一学。”穗儿跟在苏欢身后小声道。 苏欢笑了笑,她这个大哥对她倒真没话说。 “他便是这么说,我也要真学一学了,到时丢了脸,吃亏的还是自己!” 穗儿跟紧了几步,小声与苏欢说道:“我听下面的嬷嬷说,大老爷让下人们给苏慕倾整理院子呢,说是原本住的那院更往西的一个偏院。” “父亲竟管这事?” 穗儿撇撇嘴,“既她不是府里的姑娘,便是念着旧情,也该打发到外面去,留在府上岂不是让姑娘您难堪!” 穗儿为苏欢抱不平,苏欢让她说话小声一些,尤其以后在外面不能再说这些话了。 “看来是我小瞧她了!” 苏欢跟着夏嬷嬷学了一上午的规矩,因老夫人那边喊,夏嬷嬷需去伺候,她便自中院出来了。 闲来无事,苏欢往苏慕芸那院而去,自来侯府,她还没顾上跟她好好说说话。 一进门,便听里面有吵嚷的声音。 “你绣这些有何用,绣的再好也没人看,整日闷在屋里,府上的人都快忘记有你这么一位二姑娘了!” “你娘是妾室,可你爹是侯爷,你是堂堂侯府二姑娘!” “娘没用,你得争气才是!旁的事,咱们可以忍,唯独这亲事,你必须攀上高枝,别忘了你哥哥还在老家回不来呢!” “娘!这些又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您还要我怎样,再去像上回一般,豁着脸面故意去接近男人?我去一回紫云庵还不够,再去可还回得来?”这是苏慕芸的声音,话尾都带了哭音。 苏欢本是打算离开的,但听到这里,不由走了进去。 院中一个丫鬟见苏欢进来,忙去里面禀报了一声。不多一下,苏慕芸迎了出来,而仔细一看,她眼圈还有些红。 “你怎的来了,该是我去看大姐姐你。” 苏欢握住苏慕芸的手,“我在大夫人那儿,你怕是不方便,还是我来你这儿吧!” 苏慕芸忘了一眼屋里,“让你看笑话了。” 苏欢拉着苏慕芸的手往里面走,进去西次间,但见那柳姨娘坐在暖塌一侧,此刻脸上的怒火还未消。看到苏欢进来,只瞥了一眼,身子动都没有动。 刚母女俩提到了二公子苏靖州,他回送回老家,其中多少有她的缘故,这柳姨娘此刻见她自是有气。 苏欢笑盈盈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苏慕芸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她拿起来抿了一口。 “其实要让二公子回京也不难。” 一听这话,那柳姨娘忙转头看向苏欢,“你有法子?” 不过问了这句话后,柳姨娘却是嗤笑了一声,“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法子!” “若这二公子要参见春试,侯爷高兴还来不及,怎的会不让他回京。” 柳姨娘哼哼一声,似乎连话都懒得跟苏欢说了,还是苏慕芸小声说了一句:“二哥连举子都不是,参加不了春试。” “我知道,他不是举子,可以去考。一年一回,明年不中,后年还可以考,三年之后再回京参加春试便是了。” “这一年一年又三年!”柳姨娘沉了一口气,“他若能好好读书,不是整日游手好闲,如何会被送回老家,他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苏慕芸坐到苏欢旁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我那哥哥……实是不争气。” “你也不争气!”柳姨娘恨了苏慕芸一声。 苏慕芸低下头,满腹委屈,不禁眼泪又出来了。 “姨娘,我与你这般说吧,若他是个不成器的,便是回了京城,也只是给你和二妹添麻烦。便如那苏亮,苏慕倾和周莲何等的心机,都能被他给毁了。”苏欢这一番话说得恳切,柳姨娘倒是听了进去。 “是这个理,可……” “他仗着自己是侯府的二公子,吃喝玩乐依仗着家里,可这家终究不是他的!” 柳姨娘猛地看向苏欢,她说话怎能这般……让人心里发寒。 “我知姨娘怕他在老家吃苦,月月都让人送银子回去。”说到这里,苏欢转而握住苏慕芸的手,有两次她让丫鬟去当自己的首饰,她是知道的。 “是,他……” “他有手有脚,怎的就不能养活自己?况老家那儿有吃有住,他拿了你们的钱,不过是享乐罢了。” “苏亮便是从我这里得了二两银子才染上赌瘾的,你难道要像我这般,一步一步挖坑,让他往深沟里跳不成?” 柳姨娘忙摇头,苏亮的事,她还帮过苏欢,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她可不想儿子成为第二个苏亮,不但毁了他自己,也要毁了芸儿的! “我想这二公子,不喜欢读书,可以参军,又或者从商,三十六行,哪一行做好了,都是他的造化。但最关键的是,姨娘莫要再给他银子了,让他着急让他受困,让他自己想自己的出路!” 那柳姨娘听了这话,坐在那儿沉思了良久,最后重重点了一下头。 “大姑娘说得有理!”说了这句话,柳姨娘站起身,“你们姐妹俩说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见柳姨娘起身要走,苏欢又添了一句。 “姨娘还是莫要说让二妹攀高枝的话了,高枝攀得上,但落下来的时候摔得也疼,不若找个牢靠的人儿,敬着爱着她。” 柳姨娘一听这话,胸脯不禁挺了挺,冷声道:“水往低出流人往高处走,大姑娘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完,柳姨娘气冲冲离开了。 苏慕芸苦笑一声,“她就是这般,你别跟她生气。” 第六十六章 大公子逛花楼 苏欢摇了一下头,见暖塌上摆着红嫁衣,想来苏慕芸正在绣这嫁衣,便上前拿起来看了看。 “对了,我这凤头总绣不好,你来教教我。”苏慕芸道。 苏欢看了一眼那凤头,便拿起针来,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跟苏慕芸讲解技法。几针下去,那神韵便出来了。 “你这手艺不开一间绣坊都可惜了。” 苏欢笑了一笑,“等我手头宽裕了,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你手头紧?” 苏欢把在山中建观景台的事与苏慕芸说了,“我让金栋把首饰都典当了,可那些银子还不够,我正愁着没处筹银子呢!” “府上每月就那么几两例银,你张口就是上万两,咱们是有心无力。”苏慕芸道。 “是,我知道!”苏欢笑了笑,所以她都没向苏慕芸或是大哥开口,因为他们是真心没有。 “我娘跟我说过,现在侯府基本上是入不敷出,已经在吃老本了。”苏慕芸小声对苏欢道。 苏欢听了这话很是吃惊,侯府多大的基业,竟到了这般? “侯爷每年就那么点俸禄,只怕应付外面送礼打点都不够,庄子铺子上的营收年年往下降,而府上每年的花销也不是个小数目,细算一下,啧啧……” 苏欢叹了口气,“坐吃山空,总有吃不饱的那天!” 自苏慕芸那院出来,苏欢本想去大夫人那儿的,眼看要用晚食了。苏欢和穗儿边走边说话,一直走到东院门口,正要往里走,却见大夫人急匆匆往外走。 罗氏见到苏欢,只说让她先用饭,便小跑着走了。苏欢看了一眼,见大夫人去的方向应该是侯爷的书房。 “金栋!你怎么了?”穗儿惊呼一声。 苏欢转过头来,竟见金栋自屋里走了出来,走路一晃一晃的,脑门上还流着血。当下她也大吃了一惊,忙和穗儿一起朝他跑了过去。 “快让我看看!”苏欢上去要扒开金栋的手。 金栋却摇了摇头,“姑娘,我没事,你快去救大公子吧!” “到底怎么回事?” 金栋左右看了一眼,见院里没别人,这才小声道:“公子在兴州的时候去逛花楼,被学政大人逮了正着,在兴州书院就闹了一通,好在被夫子压下去了。这不那宋家公子,他当时也在兴州学院,公子他们前脚回京,他后脚也回来了,便大肆造谣公子如何行为不检点,竟还传到了岑太傅的耳里。今日公子他们去拜见岑太傅,公子被拒之门外,可是丢了大面。不想回府以后,侯爷也知道了,便把公子叫了去,没两句话就动了鞭子,我只好来搬大夫人。” 金栋跟大夫人说了前后之事,大夫人一怒之下,随手拿起个茶杯便朝金栋扔了过去,正好砸到了他脑门上。 “大公子去逛花楼,你拦着却被赶回了京,大夫人凭什么怪罪你啊!”穗儿为金栋打抱不平。 “先别说这些了,我那儿还有药膏,穗儿你去拿来给金栋敷上。大夫人恐怕也不行,我去找老夫人!”苏欢道。 苏欢一路小跑着来到中院,简单与老夫人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老夫人气得几度要昏过去。 “祖母,唯今只有您能救大哥了。父亲怒火正盛,万一伤了大哥,来年的春试怕要耽搁了。” 老夫人锤了几下胸口,“阿珠快扶我起身!” 苏欢和夏嬷嬷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往外走,路上苏欢不住的说话宽慰老夫人。 “祖母,大哥什么性子,您最是知道的,他万万干不出那样有辱斯文的事,定是那些爱嚼舌根的诬陷于他。” “可他去逛花楼定是真的!” 苏欢记得,苏靖宇跟他说过,这事事关六皇子,万不能提起。 此间她断定这事有内情,却也不敢摊开来说。 “许是有什么内情,还要问过大哥以后才知道。” “哎,你父亲那臭脾气,最是不知轻重了,若他打坏了宇哥儿,我定饶不了他!” 一路说着小跑着,总算到了大老爷的书房,刚进院子便听里面又是吵嚷又是哭闹的,有大老爷的声音也有大夫人的,唯独没有苏靖宇的声音。 三人慌里慌张跑进屋里,但见苏靖宇跪在地上,背上满是鞭子抽打的血痕,但他身板挺直,竟是一动不动。大老爷手上还拿着鞭子,罗氏在一旁又哭又闹,他偏得不听还要上去打。 “你再打一下试试!”老夫人怒喝一声。 “娘,您怎的来了……”那大老爷见到老夫人,立时腰板就软了,又见她旁边的苏欢,便知是她把老夫人喊来的。 “欢儿,你怎的这般不懂事,还要惊动老夫人。” 苏欢忙跪下,“父亲,欢儿认罚,但求父亲饶过大哥!” “你!” 老夫人上前,自大老爷手里猛地夺过鞭子,随手扔到了一边。 “你若把他打坏了,咱们侯府还有何指望!” 大老爷也是一时气急,此刻回转过来,见大公子满身的血痕,不由也有些后悔。 “娘,您不知他做了什么糊涂的事,他竟敢去花楼,他还……” “我知道!”老夫人打断大老爷的话,“但我更知晓宇哥儿是什么品性,他去那地方定是有他的迫不得已!” “还迫不得已?”大老爷一听这话都无奈了,哪个男人去花楼是因为迫不得已? “老爷,您都没听宇哥儿怎么说,您就开始打他,若把他打坏了,我也活不成了!”罗氏哭着上前抱住苏靖宇,“哎哟,怎的流了这么多血,手脚可还能动,别是打残废了……” “娘,我没事!”苏靖宇安慰了罗氏一句,抬头又看向老夫人,“祖母,我做错事就该打,您和欢儿都回吧!” “你这孩子!”老夫人恨了一声,“行了,今儿这事到此为止,欢儿你快扶着你哥起身,我那院里还有伤药,咱回去给他敷上。” 苏欢应了一声,忙起身去扶苏靖宇,哪知这苏靖宇是个倔性子,偏就是不肯起身。 他在等侯爷发话,而侯爷也是倔,就是不说话,两父子就这么僵持下了。凭的罗氏和老夫人如何劝,他二人就是不动弹。 苏欢没招,只得起身来到侯爷身前,小声说了句:“去那花楼的又不止大哥一人,父亲怎知是他的主意?” 一听这话,侯爷似是猛地醒悟过来。 “这事若捅出去,只怕还有别的麻烦。” 侯爷不由看了苏欢一眼,这丫头眼睛亮,说话毒。老夫人和罗氏越劝,他就越有气,便想着都是她们平日里宠的,才让宇哥儿变成这样,因此也有心跟她们置气。 可苏欢这一句话,却不得不让他往别处想想。 “行了,你跟老夫人回去吧!” 第六十七章 欢庆宴 大老爷总算发话了,老夫人忙喊着苏欢扶起苏靖宇。苏靖宇看了一眼苏欢,眉头蹙了一下,无奈的起了身。只是后背打得重,他这一动竟如刀割一般,疼得他倒抽凉气。 “你与父亲说了什么,可露了……” 苏欢微微一笑,“好汉不吃眼前亏!” “可……” “我什么都没露!” 苏靖宇这才松了一口气,由苏欢扶着起了身。 大夫人心疼儿子紧,本是要一起走的,可见大老爷怒气未消,她便嘱咐了苏欢两句,自个留下宽慰大老爷。苏欢心想,这罗氏知轻知重,还算有心眼。 夏嬷嬷去中院取伤药,而老夫人和苏欢送大公子回他那院。大公子背上的伤不算多重,但近些日子只能待在床上了。 给他敷上药,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苏靖宇摇了摇头,“祖母,孙儿不能说。” “你!” 苏欢坐到老夫人身边,怕她再生气,便忙说道:“大哥重情重义,既是不能说,便定有隐情。祖母,咱们其实只要知道大哥没有荒废学业,没有贪图享乐,便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咱们知道了也是有心无力。” “你帮着他说话?”老夫人有些不高兴。 苏欢忙道:“我是怕您生气,气坏了身子,哪日我也闯祸了,被父亲责罚,您这老救星怎么救我啊!” “你这皮猴子!”老夫人拧了苏欢脸一下,“你就不能不闯祸?” “大哥这般方正的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说到这里,苏欢又指了指苏靖宇,“大哥,我今日救你,哪日我落难了,你也得救我!” 这一句话,逗得老夫人和苏靖宇都笑了。 “不过,话虽是闹话,但宇哥儿你真得承你妹妹的好,她敢顶着你父亲的怒火给你求情,那就是舍命相救!” “噗!”苏欢喷笑一声,“祖母,您别说,再说我都脸红了。” “你脸皮厚!”苏靖宇也添了一句。 祖孙三人说笑了一会儿,这阴霾之气散了不少。送走老夫人后,苏欢写了个方子,让金栋明日去药行配药。 “每日一副,清淤去火,解毒宣肺。”苏欢道。 苏靖宇笑了笑,“想做女大夫?” 苏欢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想!” 苏靖宇却是摇了摇头,“老夫人何等人物,何等气魄,她都没实现,你还是好好做你的娇小姐吧!” 苏欢扁扁嘴,“在外面做不成,在家里给你们诊治,让你们图方便,回头闷被窝里偷乐吧!” “你这张嘴真是怎么说这理儿都是你的!” “那是因为我说话办事都有理!” “今日这事,你别跟洛冰和六皇子跟前露,当然也别在父亲和祖母跟前露出六皇子。”苏靖宇不放心又嘱咐了苏欢一遍。 “我也没什么好露的,不然大哥您跟我多说一点?” “去去,回你屋里睡觉去!” 苏欢撇撇嘴,交代他近几日别起身读书,这才离开。 当此之下,苏欢并没有觉得这事有多大,却没想到后来竟发生了那么多事,险些颠覆一个王朝。 又过了两日,终于到了欢庆宴这天。 大夫人老早就交代了,让苏欢一定要好好打扮,盛装出席。一早,大夫人就去了中院,不时遣人回来催一遍,可等穗儿给苏欢梳头的时候才发现,那些首饰都让姑娘给典当了,眼下匣子里是空的。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苏欢想着,她也不能素面出现在众人面前,倒也不是怕自己丢脸,而是怕丢了侯府的脸面。 “你去跟二姑娘那借一些过来。” “可二姑娘那儿恐也没什么好的……”二姑娘是庶出,又不受待见,看她平日里穿戴便知。 “有总比没有强!” 无奈,穗儿只能匆匆跑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穗儿回来了,此时苏欢已经穿好了衣服,流彩繁花云锦明缎上裳配撒花烟罗裙,下面是她亲自绣的花鞋,娉娉婷婷,婀娜多姿。脸上蒙着白纱,倒也不妨事,反倒增添了一抹欲语含羞的神韵。 苏欢见穗儿捧着一个首饰盒进来,倒也没多问,老夫人那边已经来催了,她忙坐下让穗儿给她戴上。 几件金镶玉的头面首饰,华彩非常,配上她这一身,华丽之中不失精致。 “姑娘,您这般出现在众人眼中,必定让他们惊艳!” 苏欢提了一口气,“我们出去吧!” 此间是深秋,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不过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秋高气爽。 苏欢自东院出来,一路往中院而去。因时候尚早,路上并未遇上宾客。进了中院,但见正院东西两侧走廊之上摆着十几张桌椅,桌上已经摆好了干果茶点,而院中搭了戏台子,想来是要请戏班子来助兴的。 院中丫鬟小厮来来往往,各有各的事忙。 穗儿跟在她身后,刚走上正房的台阶,夏嬷嬷喊住了她。 “穗儿,你帮我去厨房盯着点,切莫人多杂乱。” “那姑娘,我去了?” 苏欢点了一下头,“你去吧!” 今日府上忙,各个院里的奴才丫鬟们都抽调来了中院帮忙。 穗儿离开后,夏嬷嬷来到她身边,又嘱咐了一句:“记住,你是侯府的嫡长女,规矩学得不好不要紧,礼仪不周也不要紧,但千万别露怯,这就让人看笑话了。” “是,欢儿记住了。” 因还有别的事,夏嬷嬷交代了她一句便离开了。 苏欢进去厅子,又转去西暖阁,本以为只祖母一人,可进去一瞧,猛地见暖塌另一边还坐着一个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正与老夫人说着什么高兴的事,满脸带着笑。 苏欢不识那位老夫人,便先与祖母福了福身子,又冲那老夫人福了福。 “这是天坤药行的洛老夫人,祖母与她年轻时就交好。”老夫人忙与苏欢说道。 苏欢这次面朝那洛老夫人,再次屈膝做了礼,“洛老夫人安好!” “我不是那些官家老太太,没那么多规矩,你日后见了管我喊洛奶奶就是!”那洛老夫人笑道。 “是,洛奶奶好!”苏欢笑着喊了一声。 老夫人蹙了一下眉头,“欢儿,洛老夫人这是客气话,你怎可这般没规矩!” 那洛老夫人瞅着苏欢,也不帮她解围,倒是像在看她该怎么应付。 苏欢笑了一笑道:“别家老祖宗,欢儿自不敢这般,但洛冰认了我做姐姐,他奶奶自然也就是欢儿的奶奶,若叫生分了,洛冰可不饶我!” 苏欢这一句话,逗得两个老人家都大笑了起来。 “诺,我都跟你说了,我家欢儿是个皮猴子,什么话到她嘴里都是理儿,你还不能不信服!”老夫人笑道。 那洛老夫人笑着朝苏欢招了一下手,见她虽蒙着面纱,但身子娉婷,盈盈走来自带一股香风,竟是瑰丽秀雅之姿。 “我洛家子嗣单薄,这一辈儿就洛冰那臭小子一人,我与你祖母交好,你与洛冰交好,咱们这就是缘分,日后可要常来府上与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解解闷!” “是,欢儿自当如此!” 洛老夫人一笑,给旁边的婆子递了个眼色,那婆子两步上前,手上捧着一个掐金丝珐琅的首饰盒。 “这是洛奶奶给你的见面礼,好孩子,快接着!” “这……”别人送礼送一件,她老人家送一箱,她倒不敢接了。苏欢看了老夫人一眼,见她点了一下头,这才接了下来。 “欢儿谢洛奶奶!” 苏欢接过来,没有打开,而是交给了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下面的小丫鬟给苏欢搬了个小凳子来,苏欢便在老夫人身边坐下了。 “你祖母与我说了,说你这脸受伤留了疤,我天坤药行南至南北至北都有分号,等回头我让下面的人留心一下,在各地寻访名医,看能不能给你找到医治的方子。”洛老夫人道。 苏欢再次起身冲洛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前几日,洛冰倒是给我配了一盒药膏。” “哦?”洛老夫人盯着苏欢,一脸感兴趣的样子。 苏欢低头笑了一声,“我敷上以后,脸便红肿不堪,把身边的两个小丫鬟都险些吓死!” “这臭小子!”洛老夫人哼了一声。 苏欢笑道“欢儿却很感激洛冰弟弟。” “为何啊?”洛老夫人一脸好奇,姑娘家最是注重这张脸,那臭小子这般轻举,她回头还要罚他呢! “欢儿自小磨难多,身边少有几个真正关心在意欢儿的人。”说到这里,苏欢抱住老夫人的胳膊,“洛冰弟弟是其一,这份情,不是任何东西能比的。” 苏欢说的情真意切,洛老夫人听着动容。 “好孩子,洛奶奶一定帮你治好你的脸!” “谢洛奶奶,不过能不能治好是欢儿自个的造化,洛奶奶别太费神就是。” “你这孩子……”洛老夫人看向侯府老夫人,叹息道:“你这孙女啊,真是个可人心的小暖炉!” 老夫人拍了拍苏欢的背,“可不是呢,就是命不好,吃了太多苦。” 第六十八章 他敢碰别的女人 那老夫人那屋出来,因此间客人大多还没来,苏欢本想着去看看苏靖宇的伤势,可走到西院却被丹心那丫鬟给了拦住了。 “大姑娘,我们姑娘有话与您说!”丹心拦在了她身前。 苏欢蹙了一下眉,“让她来说就是!” “大姑娘就可怜一下我们姑娘吧,她身子弱下不来床,烦请您移步湘女轩,不过三两句的话,耽搁不了您多少功夫。” 苏欢嗤笑一声,“虽是耽搁不了什么功夫,但会坏了本姑娘的心情,所以不去!” 说着,苏欢继续走自己的,哪知那丹心嘤嘤哭了起来,而且还跟在她后面,她往哪走她就跟着在哪儿哭。这一招还真是,让苏欢都没奈何了。 今日府上有客,她可不想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行了,我倒要听听你家姑娘想与我说什么!”苏欢朝湘女轩走了去。 进入院子,见这院里处处都是落败的残叶,东西厢房的窗纸破了也没人贴,正房前的台阶都坏了。也不过一个月的光景,这院子也坏的太快了一点吧,莫不是她们主仆蓄意破坏的? 什么心思啊! 苏欢哼哼一声,抬步走进正房,刚进去只觉一股阴冷之气,厅子里的家具都蒙了尘土,像是没人住一般。 “你整日都干什么,连洒扫都不做了?”苏欢回头问丹心。 “奴婢要照顾姑娘!” “你家姑娘没缺胳膊没少腿,莫不是还要你端屎盆子?” “你!” 苏欢嗤笑一声,转身进了西次间,那屋里同外面一样阴冷。刚走进里面,便听一阵急躁的咳嗽声,苏欢朝木床那边走了几步,见苏慕倾正趴在床沿儿上,身上只穿着中衣,身子像是消瘦了许多,那中衣都显肥大了。 听到动静,那苏慕倾抬头,脸色苍白,看着苏欢的样子,满脸都是哀戚之色。 “你找我什么事?” “大姑娘……咳咳……”那苏慕倾撑着身子坐起身,“近几日,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咳咳……” 苏欢双手抱肩,一日不如一日?下不来床?那晚去桥上烧纸的是谁? 见苏欢一副冷眼倨傲的样子,苏慕倾暗暗握紧拳头,低低喘了一声,才接着道:“本想与大姑娘您腾院子,可无奈病弱缠身,在这里先跟大姑娘赔不是了。” 那苏慕倾坐在床上,上身前倾,低头朝苏欢弯了一下腰。 “哟,这就是赔不是啊,本姑娘还当你要跪下来呢!” “大姑娘,您何必咄咄逼人,我已然这般落魄,与你争抢不了什么。”说着,苏慕倾又咳嗽了两声。 “争抢?你配吗?”苏欢勾唇一笑,“我堂堂侯府大姑娘,而你不过一个贱婢之女!” 说完这句话,苏欢却笑了,确实挺解气的。果然人狠话毒,比较适合她。 “你!” “我说错了?” “没……” “这地儿,我倒也不稀罕,不过它是我的,就决不能便宜你!” “我这般……你要叫我爬出侯府,死在外面才甘心?” “那就太便宜你了!”苏欢冷哼一声。 苏慕倾皱眉,“你为何这般恨我?” “当初你联合周莲……” “苏欢!”苏慕倾低喝一声,竟是打断了苏欢的话,“你莫要再把罪责都归咎到我娘身上了,她已经死了!不管怎么说,她养你长大,你怎能这么狠心,死了都不放过她,还往她身上泼脏水!” “我泼脏水?”苏欢都震惊了,“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我今日找你来,是想求你!” 苏欢扁扁嘴,往事也不用再提了,毕竟苏慕倾和她心里都清楚。 “求我什么?” 苏慕倾抬头,又是一副哀戚难过的样子,“母亲已经好久没来看过我了……我想着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哪日闭上眼睛再也睁不开了,竟没给她磕个头,实在是不孝至极。母亲不来看我,想来是碍着你,怕你不高兴。所以我想求求你,你与母亲说一声,让她来看我一眼可好?” 苏欢听了这话简直想笑,大夫人不来看她,竟还是她苏欢的过错? 这都什么歪理! “许你死了,她会来的!” “苏欢,你……咳咳……求你了……求求你……” 苏欢冷哼一声,懒得再跟苏慕倾在这儿演戏,当下转身就要走。哪知那苏慕倾却猛地扑了过来,因没抓住她的胳膊,一下子栽到了床下面,只听啪的一声。 苏欢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一人突然自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把她扯到了后面。 “倾儿,受伤没有?” 苏欢站稳身子,再看那蹲在地上的人呢,可不正是司马曜。他一直在外面听着?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苏欢恍然大悟,难怪苏慕倾刚才一直在示弱扮可怜,竟原来还有旁观者。 苏欢回头,但见丹心那丫鬟在门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就是她找司马曜过来的! “小公爷……咳咳……我没事……不过是自个不小心栽到地上了!没事……咳咳……”苏慕倾这一口竟咳出血来了,当下人更加虚弱了,软在了司马曜怀里。 司马曜忙把苏慕倾抱起来放到床上,见她脸色苍白,满脸泪痕,地上还有一摊子血。 “小公爷……别管我了……咳咳……我怕是活不久了……承您的情,只能下辈子再还……” “你先休息,本将军不会让你死的!”司马曜握了苏慕芸手一下,转而站起身,一身凌厉之气朝着苏欢走近了两步。 “她已然这般了,你还害她!苏欢,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司马曜咬牙切齿的看着苏欢。 苏欢瞪大眼睛,不过从他嘴里听‘恶毒’这两个字,听得太多,现下都有点习惯了。 “我跟你打个赌如何?” “什么?” “若她死了,我赔你一条命,若她活了,你自此后再别碰她!”苏欢嚷道,刚才他竟然当着她的面抱苏慕倾! “苏欢!”司马曜怒喝一声,“我不会让她有事,同样也不会让你再得意下去!” “你想怎样?” 见司马曜要走,苏欢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司马曜,你别忘了,你是我苏欢的未婚夫!你骂我不知检点,那你就知道羞耻了?” 司马曜猛地一甩胳膊,他那一下用力太过,苏欢被他甩的往后踉跄了两下,撞到了桌角之上。 “哎哟……”苏欢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当下嘤嘤哭了起来,“你毁我容,还要弄残我的腿不成?” 第六十九章 当众让她难堪 司马曜真没想对苏欢怎样,见她喊疼,正要上去看一下,但见她捂着左腿,刚明明撞得是右边,便知她是装的。而那边苏慕倾又咳嗽了几声,已然一副垂危之相。 “若你残了也好,省得再害她!”说了这句话狠话,司马曜当下就出去了。 苏欢瞪大眼睛,“司马曜,你这个混蛋!” 苏欢气哼哼的站起身,见苏慕倾此刻也不咳嗽了,脸上竟然还带了笑。 “原来你爱慕司马小公爷。” 苏欢蹙了一下眉头,“你想怎样?” “苏欢,我苏慕倾的东西,岂是那么好得的。司马曜,他爱慕的是我,我迟早是他的正室夫人。若你真心爱他,我也可以怜悯你,让你做他的媵妾,一辈子被我压在下面!” “苏慕倾!”苏欢咬牙。 “哼,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我争!” 自湘女轩被赶出来,苏欢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没错她是被司马曜赶出来的,那人带了一个大夫过去给苏慕倾看诊,然后就把她赶了出来。 苏慕倾这一局设计得好,她傻乎乎就跳进去了! “姑娘,您怎的还在这儿,大夫人喊你过去呢!” 大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正四处找苏欢,见苏欢在湘女轩外,不有分说便拉着她走了。大夫人找她自是带她去见那些宾客,待她进了中院,见东西走廊上都坐满了客人。 西边是男客,东边是女客,见她走了进来,纷纷朝她投来目光。幸亏她带着面纱,不然脸皮都让他们看薄了。一路上,苏欢已经克制住了那股怒气,眼中带笑,盈盈朝前面走去。 来到大夫人身边,大夫人先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而后带着她逐一跟那些贵妇贵女们认识。 “是啊,一直在乡下来着,前些日子刚回京。” “生她那年动荡,怕她跟着受苦,便留在老家。” “是是,这脸啊,小时候太皮,磕碰到了,没有大事。” “苏欢,没跟着家里的姑娘取名字,那是因为这名字是老家那边的长辈娶的,承父母之欢,就是这寓意。” 大夫人是这么跟这些女眷们解释的,苏欢只管在一旁笑着,一句话也没添上。 待转了一圈回来,大夫人让苏欢自个找地方坐下,她去里面请老夫人了。 “苏姐姐,你坐这里吧!”一个小姑娘跟她招手。 因大夫人刚才跟她提了,所以苏欢还记得,这个小姑娘是太傅家的姑娘,叫岑吟,别看她年纪小,但满腹才气,俨然是京城第一才女。 苏欢走上前,先冲她微微颔首,而后才坐到她旁边。 “苏姐姐,我看好你哦!” “诶?” “比起那个苏慕倾,我更喜欢你当我表嫂!” “表嫂?”苏欢默了一下,“你表哥是谁啊?” 那岑吟捂嘴笑了一声,“自然是司马曜!” 苏欢不禁瞪大眼睛,她怎么不知道司马曜还有这样一个表妹!苏欢仔细回想上一世,那岑太傅好像因一本诗集得罪了太后,全家被流放了。 原是这样,所以她没见过岑吟这个小表妹。 不过这个享誉京城的小才女,竟原是这般直率的性子,而且说话有点不经大脑。她与司马曜虽然有了婚约,但到底还未成婚,姑娘家公然谈论婚事,岂不有伤风化! “咳咳,奈何你表哥眼瞎,偏偏瞧我不上,就喜欢苏慕倾!” “啧啧,确实眼瞎!” 说完,两个小姑娘对视笑了起来。难得碰上真性情的人,这岑吟话都多了,天南地北的乱扯。原她不仅是司马曜的表妹,而且因为六皇子是岑太傅的学生,所以她与六皇子也有交情。 “六哥哥与我说过那日在菊花田的事,他虽经常发病,但你是第一个让他因为大笑而发病的。那时我就想原来还有你这样有趣的贵女,日后有机会一定要与你结交。” 苏欢恍然,她说怎么这岑吟一见她就这么欢喜,原来是有六皇子的功劳。 “六皇子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岑吟扁扁嘴,“他那般清逸绝尘的人物,只可惜天妒英才。” 苏欢点点头,她探过六皇子的脉,知道他寿命已然不多了。 “苏姐姐,你看那边,那些个公子哥们正在吟诗作对,每个人都一副儒雅清贵的样子,嘴里吟的却是陈词滥调,粗鄙的句子,连诗都称不上,还在那儿卖弄!” 苏欢轻笑一声,顺着岑吟所指朝男客那边看过,一群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你声大我声更大,哪像是吟诗,倒像是公鸭子打架。 这一群人中,倒有洛冰在一旁闲散的喝茶,摇扇子躲清闲。 “欸,我表哥过来了!” 经岑吟提醒,苏欢抬起头,见司马曜自院门口走了进来,却是一副气汹汹的样子,而且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苏欢蹙了一下眉头,当下站起身,想着当这么多人,不能与司马曜发生冲突。 正要退开,可司马曜走得快,很快就走到了她面前。 “司马曜,你别……啊……” 不待苏欢说完这句话,司马曜自她头上扯下了那金镶玉的步摇,竟是一下还不解气,又扯了一旁的珠钗,直把苏欢的头发弄得都散乱了下来。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岑吟旁推开司马曜。 待回头看苏欢,岑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只见苏欢满头乱发,面纱也被扯了下来,露出那张布满伤痕的脸,整个人狼狈至极。 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男客和女客都围了上来,见这一幕,不禁都哑然吃了一大惊。 “这苏大姑娘……竟是这般面容……” “哟,被人当众扯散了头发,日后还怎么见人!” “这下可丢脸了,远博侯府的脸都丢的差不多了!” 苏欢死死盯着司马曜,她满心都是恨满心都是怒,可眼泪却不争气的来添乱。 “你……为何这般对我?” 司马曜瞳子缩了一下,把手里的金镶玉步摇猛地扔到地上,“这是本将军送苏慕倾的,你凭什么霸占?你害她欺她,旁人不与她做主,我司马曜却不能饶你!” 呵呵,原这金镶玉的头面是苏慕倾的! 所以今日是连环计,她连着中招了! “司马曜,你不要太过分!”洛冰疾步上前,挡在了苏欢的面前,也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洛冰,我说过不要惹我,你天坤药行还要不要在大荣混下去了?” “这大荣的天不是你家的!” “好!”司马曜咬牙,“那你就等着……” “司马曜!”苏欢自洛冰身后站出来,“你我之事,不累旁人,你今日不是有气么,不是觉得毁我不够么,那你就杀了我!” 苏欢弯腰捡起那金步摇,两步走到司马曜面前,硬把那金步摇塞到了他手里,然后抬起他的胳膊,让步摇的尖锐一头抵住她的脖子。 “你毁我的脸,我念你不是故意的,而今日你毁我更彻底,仍是不解气,那就杀了我!”苏欢盯着司马曜,“若你能杀了我,我敬你对苏慕倾仁义!” “你以为我不敢?” “你司马曜杀伐决断,有什么不敢的?” 看着这二人,下面的人真是又惊又惧,原这苏欢的脸是司马曜毁的,听着还是为了苏慕倾! 下面一个女眷,传来一声:“那苏慕倾倒是不简单!” 旁的人一听这话,不由都想到了,这司马曜可是跟苏欢有婚约的,他竟为了别的女子与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这般逞凶,只能说那苏慕倾太会勾人了。 司马曜握紧手中的步摇,他看着苏欢,见她满脸决绝,竟是在逼他。 苏欢握紧拳头,朝着司马曜走近一步,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司马曜,你要弄得今日无法收场吗?非是我死了才行?” 司马曜低头看苏欢,见她眼中含泪,心中不由沉下一口气,甩开手转身大步离开了。 这一场闹剧结束,洛冰给她捡起面纱,苏欢戴起来蒙住面,朝各位宾客深深鞠了一躬,而后转身朝外面走去。 大夫人和老夫人闻声赶来,但场面已经散了。老夫人只得让人赶紧去找苏欢,而后让大夫人料理下面的事。 大夫人哪儿经过这种事,但稳还得稳下来。于是先让戏班子起戏,又逐一给那些女眷们赔不是。 这女眷中最尊贵的就是瑞王妃了,瑞王是先帝同胞弟弟,先帝故去他尊司马太后。所以在司马太后得势以后,这瑞王府便愈加受倚重了。 瑞王妃接着那大夫人亲自送来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笑道:“你家那两个姑娘,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夫人其实还不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只能笑了笑,“孩子家闹脾气,常有的事!” “呵,倒是让我们看热闹了!” 大夫人笑了笑,继续往下敬茶。 老夫人回到屋里,洛老夫人在一旁宽慰她。 “两个孩子闹脾气,无伤大雅!”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欢儿以后还怎么做人!”老夫人气得捶胸顿足。 洛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啊,你得给这孩子做主,给她撑住场面!” “哎!那个苏慕倾,我原还心疼她,看来不能再留她了!”老夫人气呼呼道。 第七十章 我苏欢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苏欢怎么能吃下这亏! 她见司马曜往外走去,当下她就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后院小花园,苏欢把他拦了下来。此间她仍是蓬头乱发,泪水糊了满面,但却一脸坚韧之色。 “司马曜,我苏欢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司马曜眉头蹙了一下,想要绕过苏欢,继续走自己的,奈何面前的女人却张开手臂拦着他。 “你想这样?” “我要你当众给我赔礼道歉!”苏欢一字一句道。 “我没冤枉你,凭什么给你道歉?” 苏欢点了点头,“好啊,我就让你看看,你有没有冤枉我!” 湘女轩正房门前,当间摆着一把椅子,苏欢大模大样的坐在上面。凭的她一身凌乱,眼睛哭得红肿,却不碍她那一脸的盛气凌人。 司马曜抱肩站在一旁,他倒要看看这苏欢怎么开堂问案。 “小公爷……咳咳……原是我的错……”那苏慕倾被丹心那丫鬟撑着走了出来,那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浮云之上,自屋走到外面,一口气没接上来,眼珠都要翻白了。 那司马曜见此,心中大恸,忙上前扶住苏慕倾。 “你别急,由着她闹就是,本将军给你做主!” 苏欢两边撩了撩头发,往后瞥了那苏慕倾一眼。 “难不成你是怕了?” 苏慕倾缓过一口气,竟匍匐着想要跪起来,自是向苏欢跪,不过司马曜哪舍得,一手拦住了她。 “你便不是侯府的姑娘,也是我司马曜心上之人,由不得她来糟践!”司马曜给了苏慕倾一颗定心丸。 那苏慕倾摇了一下头,“我……已然配不上小公爷……” “这世上,唯有你,才是本将军想娶之人!” “我不值得……” “放心,本将军会说服太后娶你做正室的!” “小公爷……” 苏慕倾含情脉脉的看着司马曜,而司马曜也一脸深情的跟她对视着。 苏欢哼了一声,“你们当我死了?” 司马曜蹙了一下眉头,“关你什么事?” “苏慕倾,你当着我面勾我未婚夫,还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你们可都看清了,回头老夫人和大老爷问起来,别一个个都装眼瞎!” 那院中站着很多丫鬟小厮们,她让金栋给喊来的,只要不当值没事干的都叫来了。反正事儿要摆明面上,她没请大老爷和老夫人,因为她知道他们会把事儿压下来,但这些下人们却能一传十十传百! “大姑娘……咳咳……我给你赔不是……”苏慕倾吃力的抓住苏欢的袖子,满脸乞怜之色,“便是我对不起你了,这些事也过了今日再说吧,咳咳……你是侯府大姑娘……当顾着侯府的脸面才是……” 苏欢猛地甩开苏慕倾的手,她那一下,虽用了力,但也没多大,偏偏那苏慕倾就哎哟一声撞到了司马曜的怀里。 苏欢咬牙,司马曜是她的,任何女人都不能碰他! 司马曜正要呵斥苏欢,但见她眼睛都红了,那副恶狠狠的样子,仿佛要吃了苏慕倾一般。 “你……”司马曜沉下一口气,“你不是要审案,那我就听着。若今日错在你,我自会请侯爷公断!” 苏欢哼了一声,“你先放开她!你一个有妇之夫与别的女人拉拉扯扯,算怎么回事?” “你!” “苏慕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真不要脸了?” 那苏慕倾忙推开司马曜,“小公爷……咳咳……奴家……死不了……只是万万不能让她胡闹……我侯府丢不起这个脸……” 司马曜叹了口气,“你顾全大局,但她非要撕破脸,你也就不必再忍了!” “可……” “苏欢,你开始吧!” 苏慕倾一急,忙回头冲丹心使了个眼色,那丹心忙要躲开,可金栋已经眼尖的盯住了她。在她往院门口溜的时候,他一把把人抓住,然后拎到了院子当间。 “大姑娘,您快审吧,有人已经做贼心虚了!” 苏欢撇了一下嘴,转而看向穗儿问:“今早,我让你去二姑娘那儿拿首饰,可你拿回的却是苏慕倾的,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你讲讲吧!” 那穗儿一直在厨房忙,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苏欢这副模样,还一脸发懵呢! “啊?” “你只管说中间发生的事就行了!”苏欢道。 穗儿点了一下头,“奴婢听了姑娘的话,去二姑娘那屋拿首饰,二姑娘让丫鬟把首饰匣子给了奴婢。奴婢拿着往回走……” 穗儿顿了一下,似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懊恼的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急道:“我走到湘女轩院门口,那丹心冲了出来,说是苏慕倾苏姑娘摔床下了,她一个人扶不起来,让我去帮帮她。我本来怕耽搁了功夫,想拒绝她来着,可她偏缠着我不放,说今日府上的下人们都忙,她若再找不到人,便要去中院哭去了。奴婢怕冲撞了贵客们,这才随着她一起进了屋。奴婢把首饰盒放到桌子上,与她一起去扶苏姑娘,其间她说要去端盆水,让奴婢先看着。等她回来,奴婢拿起首饰盒就回去了。” 苏欢听完睨了那丹心一眼,“丹心,穗儿说的可对?” 丹心直起身子,哼笑一声,“她是大姑娘的丫鬟,自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给她来这么一出,好像是她逼她认罪一般? “那你的意思是穗儿并没有进过湘女轩?” “姑娘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欢点了一下头,回头问苏慕倾,“你怎么说?” 那苏慕倾抹了一把泪,“大姑娘,您别再胡闹了!” 得!这主仆来手段还挺高明! “二姑娘屋里的丫鬟来了吗?”苏欢冲下面喊了一声。 一个穿绿衫的小丫鬟站了出来,“奴婢是二姑娘房中的。” “穗儿今早可去了你家姑娘那儿借首饰?” 那丫鬟点头道:“去了,还是奴婢拿给穗儿姐姐的。” 苏欢点了一下头,让那小丫鬟退下,又往下面瞄了一圈。 “那边那个小丫头,你是哪个屋的?”苏欢随便一指,指了个不认识的小丫鬟。 那丫鬟站出来,往前走了两步,“回禀大姑娘,奴婢焕彩,在书房伺候。” 苏欢点了一下头,“既你不是本姑娘屋中的,那边由你去苏姑娘房中拿出她的首饰盒,让大家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好东西!” “大姑娘!”苏慕倾咳咳一声,“你莫要欺人太甚……便是要搜查我的屋子……也当是大老爷发话……” 司马曜见苏慕倾咳得急,心下不忍,便冲苏欢道:“行了,今日之事……” “别!”苏欢打断他的话,“今日之事必须掰出来个黑白!” “苏慕倾,我欺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先忍着吧!”说完,苏欢让那丫鬟进去里面拿首饰盒子。 第七十一章 我要出家当尼姑 那丫鬟刚要往里走,丹心却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好在金栋在,又把她给扯到了一边。 那个叫焕彩的丫鬟小跑进屋里,很快捧着一个匣子走了出来。 苏欢让她当着众人面打开,那丫鬟一打开,便见里面是一些不大起眼的首饰,偏二姑娘的丫鬟一认就认出来了,正是她家姑娘的。 苏欢笑了一笑,这一下也算真相大白了。 那丹心此刻却扑腾跪到了地上,哐哐磕了两个响头,“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我家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哟,原是这样……”苏欢觉得这补救的话很好笑,而且她也确实笑了。 丹心咽了一口吐沫,大声道:“我家姑娘心慈手软,自不是大姑娘的对手,于是处处受欺负,我实在看不惯,这才想出了这么一招,想让大姑娘丢了个脸而已!” “你确实让我丢尽了脸面!”苏欢站起身,长叹一口气,“这侯府嫡长姑娘,既你家姑娘舍不得,那便给她就是了!” 说完,苏欢抬步往下走。 走了两步,她回转过身看向司马曜,见他仍扶着苏慕倾,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讥笑来。 “司马曜,你错了没错?” 司马曜眯了一下眼睛,“苏欢!” 没人可以让他认错!太后都不曾有这个本事! 苏欢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本姑娘心中郁卒,只觉人生了然无趣,便去紫云庵修行了!” 司马曜猛地握紧拳头,她要去紫云庵出家当尼姑? 行啊,真有本事,想把这件事闹大,让他迫于压力给她赔礼道歉?没门! 等侯府把贵客们都送走,老夫人和大老爷刚缓下一口气,苏欢的丫鬟玉儿来报,说大姑娘已经出发去紫云庵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震惊不已。 那玉儿便把在湘女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当时很多下人在场,都看得真真的,听得仔仔细细的。大姑娘被这般冤枉陷害,自是伤心不已,偏那小公爷……当着姑娘的面,对苏姑娘又是搂又是抱的,这不是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姑娘的脸。” “又是那苏慕倾!”老夫人大怒,夏嬷嬷忙上前给老夫人顺气。 “老夫人,大姑娘是真的伤心了。” 玉儿也忙说道:“大姑娘说生无所趣,便去紫云庵了。” “哎哟,我的儿啊!”大夫人当下大哭起来,这些日子以来,苏欢一直与她同睡同起,母女俩夜夜说知心话,感情增进了不少。当下这一声哭,是真的心疼了。 “老大,那苏慕倾自是留不得了,你与她寻个住处,打发出府吧!”老夫人冷声道。 “哎!”大老爷叹了一口气,“可这孩子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平日又讨我们欢喜,怎么能说打发就打发了……” “侯爷!”老夫人气得怒喝一声,“欢儿和苏慕倾之间,侯府只能容一个,难不成你想把亲生女儿给打发出去?” “当然不是!”远博侯眉头紧皱,“可欢儿这孩子也是不懂事,怎的就去了紫云庵,这不是给我们难看!” “行了,她那是在逼司马曜,若他不肯赔礼道歉,以后欢儿在人前还怎么处,这孩子机灵,这是给自己和侯府找台阶下呢!” “可司马曜是什么人,嚣张跋扈惯了,太后都管不了他,凭欢儿就能让他低头,我可不信!” “先别说欢儿的事,眼下先说说苏慕倾吧,有这么一个惹祸精在,侯府别想安生。” 大夫人只能是哭,苏慕倾和苏欢,只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谁也不肯委屈了。 老夫人在逼大老爷,而大老爷却不肯松口。母子俩正僵持的时候,湘女轩来报,说丹心那丫鬟投湖自尽了,苏慕倾一听这消息,当下昏死了过去。 大老爷和大夫人慌忙赶了过去,留下老夫人长叹一口气。 “这苏慕倾倒真不是个善茬!” 司马府内,司马曜刚从宫中回来,挨了太后一顿臭骂,此刻心情正不好。太后膝下无子,只有他这么一侄儿,而他又母亲早世,所以太后自小就疼他,他要什么她给什么,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 长这么大,太后第一次对他这般责骂。 “那远博侯府虽日已没落,但到底还顶着世家勋贵的名头,你这般欺辱人家的女儿,岂不是让其他簪缨世家都寒心!我司马家权倾朝野,已然招致很多人不满,若你这次不肯低头,只怕那些世家会联手弹劾你,倒时就不是你们两个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事了。若他们联合要本太后公断,偏你,他们抓住把柄,不偏你,我司马家受困。话点到这里,你且回去思虑吧!” 太后要他从大局出发,偏他就是低不下脸来,而且还是向一个女子低头认错! 好你个苏欢!有本事,你就真出家当尼姑,倒也让他省心了! 司马曜这边正不痛快,那谢闵俊闷头走了进来。 “将军,明日校场比武,您还去吗?” 司马曜蹙了一下眉头,“当然去!你以为我明日有其他什么事?” “您不跟苏姑娘去道歉?” “你!”司马曜咬牙,“你怎的知道?”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属下想不知道都难。” “他们传什么了?” “说您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人家小姑娘,太不要脸!” 司马曜瞪眼,“这话是外面传的,还是你骂本将军的?” 谢闵俊忙摇头,“属下可不敢骂将军!”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敢这么说!”谢闵俊恭敬道。 “你!”司马曜咬牙,“既然你与她交好,那明日拿一万两银票给她送去,让她自个乖乖的回来!” “将军!”谢闵俊皱眉,“您怎可这般羞辱苏姑娘,人家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不是吗?” 谢闵俊抿了抿嘴,“那属下去试试。” 谢闵俊离开后,司马曜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由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今儿这事,他是做得有些过了,而且也确实冤枉她了。 难道真的要去给她道歉? 不可能!他即便有一天会低头,但也绝不会是向那个女人! 第七十二章 赔了银子又折兵 翌日一早,谢闵俊揣着一万两银票出了城,一路风驰电掣,刚过晌午,他就到了城郊的菊花田。此时是深秋,菊花正是盛开的时候,远远望去这菊花田,高低起伏连绵不绝,入眼金黄一片。 而且风中浸满清香之气,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从坡上往下看,见菊花田里有好多人正在采摘菊花。 谢闵俊猜想苏欢没去紫云庵而是来了这菊花田,待下马往近处走去,果然见她正背着竹筐,跟其他人一起采菊花呢! “姑娘,咱们不在紫云庵,万一那小公爷去给你赔礼道歉,岂不是找不到人。”穗儿有些担心。 苏欢失笑一声,“不熬他几天,他是不会来的,放心就是!” 谢敏在苏欢另一边,见到苏欢来,她是最开心的一个。 “苏姐姐,我给你唱个小曲儿吧!” “好啊!” 谢敏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哪个小鬼挡我路,杀一个嫌少,杀一双不嫌多,我这是这片山大王,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敢往这儿闯,让你哭着去找娘!” 那谢闵俊刚走近了,一听亲妹子这曲儿,当下差点没栽地上。 “谁……谁教你的?”苏欢被这小丫头炸得头蒙。 “谢大叔!”谢敏甜笑道。 苏欢抬头往远处望去,见那谢大酒鬼就躺在远处的山坡上,身旁晾晒着菊花,倒是一副休闲自在的样子。 “以后啊,离那醉鬼远点!”苏欢嘱咐谢敏道。 谢敏笑着点头,正要去把筐子里的菊花送到地头上,回身猛然见到谢闵俊,于是高兴的朝他扑了过去。 “大哥,你怎的来了!” 谢闵俊接住谢敏,拍了拍她的头顶,见苏欢回过头来,忙朝她抱拳行了个礼。 “苏姑娘,我是代我们家将军来的。” 苏欢哼笑一声,“他怎的不亲自来?” “这……校场今日比武,我家将军去坐镇了。” “哼!我还没剃头,他也还有时间,不急!”说着,苏欢回转身继续摘菊花。 谢闵俊挠了一下后脑勺,先打发妹妹去做事,然后来到苏欢身边,笑道:“我们家将军,大概这辈子都没跟人认过错,苏姑娘您就轻饶他一回吧!” “哼,我这辈子还没那么丢脸过呢!”提起昨日的事,苏欢气得都提不上气来。他那一发怒不要紧,日后要她怎么做人? 那些女人们最是爱乱嚼舌根,她都成她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而若她是普通的姑娘家,待字闺中,经他这么一闹,哪家还敢娶她! 虽然她不想着嫁给别人,但就是气他这般蛮横,竟对她一丝怜惜都没有!还有,苏慕倾坏的那么明显,他两只眼睛都瞎了不成? “苏姑娘,我家王爷让我给你……”谢闵俊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没敢伸出去,只是拿在手里,“我道苏姑娘不会收……” 谢闵俊这话还没说完,哪知手中的银票已经被人抽走了。 “呃……”谢闵俊嘴角抽了一下,“那苏姑娘是原谅我家将军了?” 苏欢展开银票,见上面是一万两的票根,当下心中大喜,她的观景台终于能动工了。 “既然你家将军爱菊花,那就随便摘。这菊花可做羹,可入茶,正好清心明目,能治治你家将军的眼疾。” 谢闵俊傻了傻,“我不是来买菊花的……” “我这儿就卖菊花!” 谢闵俊干笑一声,“可我家将军没有眼疾……” “他眼瞎不识人,不是眼疾是什么,心瞎不成?” 谢闵俊咽了一口吐沫,“那个……我还是先回去跟将军复命了!” 谢闵俊忙转身往外走,再说下去,他家将军脑子都要出毛病了。 巡防营驻扎京郊,距离这菊花田倒是不算远,也就一个多时辰就到了。这巡防营乃司马大将军所建,后由司马曜接手团练使,乃是太后的亲卫兵。 巡防营三千人,其中多是官宦子弟,也就是想进这地儿,首先你爹需是朝中官员。这些官二代在营中磨炼,倒也练出了人样儿,练出了狠劲,却唯司马家,更者说是唯司马曜的命是从。 此般,司马家用这些人把朝中大臣的命脉都抓在了手里,倒是个绝妙又绝命的招数。 不过这巡防营却是许多官宦子弟们抢破头颅都想进的,一则是因为有司马家在背后撑腰,据说进了巡防营,这些人受命于司马家,不受命于父母,便是父亲犯下诛九族的大罪,他也不必受牵连,那谢闵俊就是这么一例。二则无上的荣耀,这巡防营的将士,走在街上都是横着走的,谁敢惹他们,便是跟司马家过不去!三则就是俸禄高,据说他们领两份俸禄,一份是朝廷给的,一份是司马家赏的。 而且这巡防营纪律严明,凭能力晋升,这些将士们心服口服,甘心为司马家卖命。巡防营的将士给外人的印象是有钱有势还打架狠,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谢闵俊进了巡防营,一路往校场方向去。此间校场上还有人在比武,旁边许多将士助威,而司马曜坐在正前的木椅上,翘着腿喝着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见谢闵俊走了过来,怀里竟然还抱着一束菊花,一副忸怩的样子。他这模样,旁的将士们也不比武了,都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谢闵俊忸怩走到司马曜身前,然后把那一束菊花塞进了他怀里。 司马曜蹙了一下眉,“你脑子有病?” “苏姑娘给您的!” 司马曜默了一下,“她脑子有病?” “她收了您一万两银票,当是买这一束菊花的钱,还说这菊花清心明目,给您是让您治病的!” 司马曜咬牙,原来有病的他自己! 随手把那束菊花扔到地上,司马曜怒气冲顶,“她可愿回京?” “苏姑娘说……她在紫云庵等着您!” 司马曜气得当下怕案而起,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于是怒喝一声:“都看我干什么,想跟我打啊?” 下面的人一缩脖子,忙各自找闲人去打架了。谁敢跟司马小将军打架啊,倒不是摄于他的身份,而是他武功高,招数又狠,跟他打架免不了伤筋动骨的。 所以他是赔了银子又折兵,不由气得上前踹了谢闵俊一脚。 “你肯定是她安插在本将军身边的奸细!” 谢闵俊大冤,“将军,属下只是个跑腿的!” 第七十三章 大不了娶两个 又过几日,司马府内,谢闵俊领着一个老大夫进了司马曜的书房。 此间,司马曜正在看军报,不时皱一下眉头。西疆军备吃紧,而战事却呈现胶着之态,恐还要拖上一段时日。 这两日,他一直在催促朝廷为西疆筹备粮草,可户部却声称国库亏空,各项精打细算后,实拿不出这么大数额的军费。 可这仗打到一半,总不能撤兵吧,那先前岂不是白打了! 太后虽力主一战到底,但她却也凭空变不出银子来。司马曜烦忧这事,倒是把苏欢那事给撂后面了。 直到这谢闵俊领着老大夫进来,他才恍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糟心的事没办呢! “将军,那苏姑娘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只要继续用人参调理身子便可,无甚大碍。”那老夫人弯腰拜礼后对司马曜说道。 司马曜点了一下头,而后冲谢闵俊吩咐道:“你带刘大夫去账房领银子吧!” 那谢闵俊把刘大夫带到账房,又亲自送他出了府门,这才回到书房。见司马曜正起身要往外走,谢闵俊忙走上前去。 “今日,属下在侯府见了老夫人,她要属下代传几句话给将军。” 司马曜蹙了一下眉头,返身又坐了回去,“她说什么?” “说将军有心了,专门请大夫给苏姑娘看病,这份深情厚谊,他们侯府记下了。侯府没落自比不上司马将军府,但请个大夫给家里人看病倒也拿得出这点银子,还望将军以后别太费心了。” 司马曜沉下一口气,他请大夫去侯府给苏慕倾看病,一则是有意做给侯府的人看,他们不在意苏慕倾,但他在意,无非是想让他们以后对她好点。二则是让他们绝了把苏欢嫁给他的心思,他心里只有苏慕倾一人。三则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苏欢想逼他道歉,没门! “没说其他了?” 谢闵俊迟疑了一下,像是不敢开口。 “说!” “老夫人说,您请人给苏姑娘看病,不知凭的是什么身份。难不成是以苏大姑娘未成婚的夫君的身份在关怀岳丈家的小姨子,还大张旗鼓的,您不要脸,但侯府不能不要!” “哼!”司马曜大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哐当一声。 谢闵俊小心瞄了司马曜一眼,而后继续道:“她老人家还说了,那苏慕倾其实已经不算他们侯府的人了,若是你们男有情女有意,本是一对有情人,她大可为苏姑娘备一份嫁妆,您娶回司马府就是。不过前提是,太后把赐婚的旨意给收回去,侯府的姑娘倒也不愁嫁不出去!” 司马曜斜睨了谢闵俊一眼,“没了?” 谢闵俊见司马曜脸色阴沉,忙俯首道:“没了!” “哼,若是太后肯收回旨意,岂有后面这么多麻烦事!” 谢闵俊低头:“将军,今日可还去远博侯府?” 司马曜冷冷一声:“去什么去,我现在要进宫!” 说着,司马曜已经站起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进宫做什么?”谢闵俊忙追了上去。 “本将军不求她老人家收回旨意,这次进宫为的是让她再赐婚,把苏慕倾也嫁给本将军。哼,大不了娶两个,等嫁到了司马府,看苏欢还怎么嚣张!” 谢闵俊不禁有些急,“将军,苏大姑娘跟你上辈子没仇吧?” “你再帮她说话,即刻滚去西疆打仗去!” 谢闵俊闭紧嘴巴,他倒不是怕去西疆打仗,而是得把这消息通知苏欢才行。 这日天朗气清,菊花田正是采摘的好时候。一早,大家伙都下到了田里,连周天媳妇都带着孩子去了。那小宝自上次跟着猴老头去外面听了一台戏,回来以后就总咿咿呀呀的唱,此间就在菊花田里边扭着圆润的小身子边唱着,逗得旁人大笑不止。 正是一派和乐的时候,那金栋却自后面跑了来。这小子把她送到庄子上后,便又回侯府伺候大公子了,见他跑了过来,苏欢还当侯府又出什么事了。 “姑娘,公子来看你了!” 苏欢回头看去,见地头上站着三人,正是苏靖宇、洛冰还有六皇子。 三人皆用手挡在额前,挡着刺眼的阳光往她这边望着,一致的动作着实有些滑稽,戏台上那美猴王的用千里眼的时候就这般。 苏欢笑盈盈的朝他们走去,一直走到地头,因他三人站在坡上,所以她要仰着头看他们。 “你们怎的不下来?” 苏靖宇朝下面看了一眼,“太高。” 洛冰看了一眼,“太陡。” 六皇子干咳一声:“非是君子所为。” 苏欢三下五除二的爬了上去,统共也就一人高的坡度,竟难住了三个大男人。 “三位谦谦君子,小女子佩服!” 苏欢一句话,让三位脸都红了红。 “六哥哥,您怎的也来了?” 六皇子朝苏欢笑了笑,“前几日,母妃拿给我一串珠链,乃莹亮的蓝黑色,一个个珠圆玉润的,还算看得过去。不过我一个男子,哪能带这东西,便想着之前认了苏妹妹,却连个见面礼都没给,实在是失礼,今日便特意拿来了。” 说着,六皇子自怀里拿出一个锦盒,当着苏欢的面打开了。那里面是一串珍珠项链,想着自己上一世在司马府什么样的珠宝没见过,却还真没见过这种颜色的。 “不是染色的吧?”苏欢干巴巴问了一句。 洛冰喷笑一声,“蚌生珠,千蚌难寻一珠,而这黑珍珠更是难寻,偶然得一枚已是难得,而这串珠链足足十二枚,而且个头都一般,想来整个大荣,也就这一串了。” 一听这话,苏欢差点捧不住那锦盒。 “六哥哥,这太珍贵了,您还是收回去吧!” 苏欢要推回去,但被六皇子又推了过来。苏欢还要推拒,但洛冰却一把推到了她怀里。 “记得上次我给你提的那个古方没有?” 不提那方子还要,一提苏欢就有气。 “你差点把我的脸再毁一次!” 洛冰干笑一声,“那方子里有一味药需是黑珍珠,可这黑珍珠市面上根本没有卖的,连我天坤药行都没有,所以我就换了一味别的药,嘿嘿,所以给你那药膏掺了点假。” “你!” 苏欢忍下这口气,“那有了这黑珍珠,你能配药了吗?” 洛冰却是摇头,“黑珍珠珍贵,我还需好好研究一下那方子。” 既是如此,苏欢也不退却了,接住了那锦盒。 “六哥哥,你这礼太重了,妹妹无以为报,这样吧等你以后落难了,妹妹拼了命也会护你的!”苏欢一本正经道。 “呃……”六皇子笑了笑,“本殿下还是希望自己没有落难那一日。” 苏欢抿抿嘴,知是自己失言了。 第七十四章 庄上死了两人 光顾着跟六皇子和洛冰说话,这时苏欢才发觉她那大哥正杵在一旁,似是在生气。 “大哥,大夫不是说了不让您下床!” 说着,苏欢忙凑到身前,想要扶着苏靖宇的胳膊,却被他给挡开了。 “你闯了那么大的祸,我看你怎么收场!” 苏欢撇撇嘴,“我不惹事,偏偏事却惹我,我若怕事,那事必压我,自此后只能是受气包!” “可你惹得是司马曜,事捅到了太后跟前!” 苏欢蹙了一下眉头,“太后怎么说?” 苏靖宇哼了一声,转头不理苏欢了。 倒是六皇子对苏欢道:“太后让司马曜来给你赔罪。” “太后英明!” 六皇子却摇了摇头,“司马曜执意不肯。” “太后还治不了他?” 六皇子神色黯淡了一些,“司马家权势熏天,旁的人谁敢惹。苏妹妹,你可知京城中把你和司马曜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你这一步……若是栽到了,怕是再难站起来。” “你太冲动了!”苏靖宇不由恨了一声,“那司马曜,单不说太后护着,他手下有巡防营,再加上北疆和西疆由司马大将军执掌,可以说大荣一半的军力握在他司马家手上。他年纪不大,却是权倾朝野的人物!” 洛冰摇头叹息一声,“太后掌权,司马家横行无忌,祸乱朝纲,说他们是乱臣贼子也不为过。只是皇上年幼,还不能亲政,我们需先忍一时。” “司马家气焰嚣张,天下书生口诛笔伐,他们早晚有气数败尽的一天。”苏靖宇道。 苏欢听完这番话,却是越听越心惊。上一世,司马家落败,当真只是韩翊钧之过? 细思极恐,怕正是苏靖宇口中所说,这是他司马家的气数。 气数天定,人力岂能扭转! 可对于他们说的,她却不敢苟同。要知道十几年前那场动乱,大荣几乎丧国,是司马家平定了乱局。而如今,边疆战事不断,也是司马家一次次南征北战,大荣才能安稳这些年,国力得以恢复。 当然,她现下可不敢跟他们三个讲这些大道理,要知道文人最是一根筋了。 不过他们倒是提醒她了,先前她只想着要和司马曜在一起,却没想过能分开他们的,不只有儿女私情,还有天下大局。 “你啊,司马曜若能求太后收回赐婚,于你于侯府倒也是一件好事!”苏靖宇道。 什么好事!苏欢可不觉得是好事! “眼下,但凡那司马曜给你一个台阶,你就先下去吧,别最后真留在紫云庵回不去了。”苏靖宇提醒苏欢道。 苏欢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洛冰倒没有这般乐观,“怕只怕司马曜不肯给这个台阶。” “他会的!”苏欢笃定,他们只看到了司马曜的残暴,她却知道他那颗心其实是暖的。 三人与她讲了一番大道理,可眼下秋收正急,因人手不足,好些菊花来不及采摘,只能眼看着它开败。 “三位哥哥,既然今日不读书,那就帮妹妹一起采菊吧,那句诗怎么念来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情此景,与这句诗多贴合,你们正好可以体悟一下作者的心境。”苏欢道。 苏靖宇本还是发愁的,听了这句话不由嗤笑一声。 “咱们还没入仕,你便让我们体悟归隐之乐?” 苏欢拉着哥哥就往田里走,“妹妹书读的少,就知眼下这菊花再不采摘,我就要赔银子了!” 往东边有一处缓坡,苏欢带着他们自那里下了田。这三人下到田里,倒也不忸怩了,真背着筐子开始采摘起了菊花。 这千亩菊花,采摘期就是这几日,连猴老头都没料到会人手不足。眼下,他们只能抢收,抢下多少算多少了。 苏欢自是心疼,可也没别的好法子。 这时,苏欢刚采满了一竹篓想要放到田头,却见周天急匆匆走了过来。 “姑娘,老谢和老账房也不知去哪儿了,我去林子里找找他们。” 周天禀了一声就走了,苏欢倒也没太在意。 老谢是个醉鬼,经常夜不归宿,整日整日见不到人。而老账房糊涂了,隔三差五的走丢,这几日忙了一些,免不了照看不严。 只是约莫一个时辰,那周天才回来,确实跑了回来,慌慌忙忙的,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姑娘!”那周天还未跑到跟前,竟是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栽到了地里。 金栋正在他一旁,见此忙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他这一下栽的狠,鼻子都流血了,金栋想先给他止血,可他却执拗的朝苏欢走了过去。 苏欢也忙朝周天迎了过去,“怎么了?” “老账房和老谢……”周天这高大的汉子突然呜咽一声,“死了!” 苏欢不由惊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去庄子前面那林子没找到……便往深里找……翻了个山头……那山坳处有一个黑水沟……他二人就栽在了那水沟里……” 苏欢这一看,才发现周天全身都是湿的,想来是下水去捞他们来着。 “捞上来……都没气了……” 苏欢腿软了一下,亏得苏靖宇在后面扶了她一下。 “怎么会这样?”苏欢晃了晃头,“昨晚上大家还一起吃饭……” 苏靖宇虽不知道苏欢庄里的情况,但他知苏欢待这些人极为重视,还给他们都赎了身契。 “许是不经意滑了下去,还是先找人把他们抬回来,好入土为安。” “不不……”周天却摇头,“他们是被人推下去的……” 苏靖宇他们陪着苏欢一起来到那山坳的黑水沟前,因是雨水所聚,日久而生腐臭之气。苏靖宇本想拦着苏欢,但她却执意走到了那两具尸体前面。 周天把二人捞上来后,才发现他们全身都是伤痕,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的,老账房的一条腿还断了,是彻彻底底的断了,只皮肉还连着一些。而老谢看着还好,只是身上有些鞭伤,可周天一动他,他嘴里竟冒出血来,撑开他的嘴一看,舌头竟没了! 苏欢捂住嘴,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周天这么一个汉子,也吓得踉跄着往后爬。 “谁……谁这么狠!”金栋恨得咬牙。 他叫了老谢这么久的爹,虽他是个醉鬼不清醒,但叫着叫着倒生出了感情。他还真想着给老谢养老的,前些日子他回山庄,他还拿着酒壶跟他讨酒来着。这次他来,特意带了一坛好酒,可他人却这么没了! 第七十五章 狗仗人势 洛冰心细,见地面有拖拽的痕迹,便循着那痕迹往上走,一直上了另一个山头。 “那边还有一个庄子,这二人应该去过那庄子,要不要报案?” 六皇子沉了一口气,“当年大荣初定,先祖分封爵位,连着把京郊这片山地分了有功之臣。所以这片虽荒凉,但每个山头都有主儿,而且不是将相就是侯伯子爵。” 苏靖宇点了点头,“倒也不用先报案,我们去那庄上问一问吧,许是有别的隐情!” 苏欢知他们是怕她再惹出事来,可老谢和老账房不能含冤莫白,当下也只能如此了。六皇子他们陪着苏欢,还有金栋和周天,他们一行人去了那庄子上。 山这头的这个庄子,门庭高大,朱红大门,白玉石阶,处处都透着富贵之气。而且这庄子门口还有守卫,见他们一行人来,其中一个守卫往前走了一步,伸出长矛挡在门前。 “把你们庄子上的管事喊来,我们与他有话说!”金栋一步上前冲那人喊道。 那守卫冷冷的睨了他们一眼,“劝你们速速离开,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你聋了不成,我们找你们管事的有事说!” “滚!” 金栋气怒了,撸着袖子上去就要打,却被苏靖宇喝止了。 “我们是远博侯府的,你去与你们管事的说,看他敢不敢不露面!” 那守卫眼珠转了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忙转身往大门里面跑了进去。 不多一下,庄上大门敞开,那守卫带着他们往里走去。这庄子处处亭台楼阁,又有小桥流水丫鬟小厮来来往往,看这架势,这庄子上像是有主人住着。 一路走到正房厅堂,那守卫打开帘子,苏欢他们走进去,见正前方坐着一人。那人一身华服,斜靠在太师椅上,一脸的轻慢之色。 “宋京!”洛冰惊呼一声。 苏欢忙回头去看苏靖宇,见他也是一脸愠怒之色。原这人就是宋京,因回京四处造谣,害苏靖宇没能拜入岑太傅门下。 “哟,这不是琼林兄?洛冰也在啊,哎哟,小人眼拙,六殿下也在啊!”那宋京嘴里说着恭敬,屁股却都没离椅子,只招呼着他们坐下,让下人们奉茶。 “你们几位贵人,怎的来我这儿鄙陋之所,难不成是想与我探讨一下诗文,可巧了今日我正有雅兴……” “宋兄,我们今日来事关两条人命,诗文之事还是改日再说吧!”苏靖宇道。 宋京皱了一下眉头,“你们跟我讨人命?” “我们不是跟你讨人命,而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洛冰插了一句嘴。 “哟,洛冰,这儿也有你说话的份儿?”宋京嗤笑一声,“六殿下还有琼林兄,不是小弟说你们,他就一商贾之子,满身铜臭之气,你们与他为伍,岂不是损及我们这些人的脸面!” “你!”洛冰咬牙。 六皇子冲洛冰摇了一下头,而后看向宋京道:“我们不过与你问一些情况,若你不是做贼心虚,大可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就是。” “做贼心虚?”宋京哼笑一声,“便是做贼了,我宋京又怎会心虚?” 苏欢在一旁真是听得瞠目结舌,这人竟连六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他什么来头?”苏欢忍不住问旁边的洛冰。 “他宋家原封了子爵,但只传三代,到他爹那辈儿就到头了。” “那他还这般嚣张?” “他仗的不是他爹,而是他哥哥。”洛冰哼了一声,“他哥是司马大将军座下一员猛将,立了不少战功,非常受重用,所以他们算是司马一党。” 又是司马家!苏欢不由哼了一声。 这六皇子没权没势,连个闲散王爷都没混上,难怪这宋京连他都不放在眼里。 “我庄子死了两人,可是你们的人干的?”苏欢直截了当的问道。 那宋京听得这声,不由朝苏欢看了去,见她面带白纱,转念便想到她是谁了。 “哟,这位莫不是苏大姑娘,人人都道司马小公爷亲手毁了未婚娘子的脸,如今一看莫不是真的?” “本姑娘问你话,你与我扯东扯西的,放什么狗臭屁!”苏欢娇喝一声,她都敢在司马曜面前逞嚣张,还怕他一个宋公子不成? “欢儿!”苏靖宇捂脸,小声对她道:“你一个姑娘家,说话注意点!” 洛冰却扑哧笑了一声,“骂得好!” 六皇子此间也终于有了笑意,他们往日许就是说话太好听了,才总被人给噎住。 “你!”宋京咬牙,“你可别仗着司马小公爷,谁不知道他厌弃你,定不会娶你的!” “我仗他做什么,他算老几!”苏欢哼了一声。 “你!来人啊……” “好啊,看来你是想让我们报官了!”苏欢猛地一拍桌子,直接把宋京的气焰给压下去了。 “报官?”宋京扯了扯嘴角,“死了两个奴才,你们就指望往我宋京头上扯官司,我看谁敢这么不长眼色!” “哟,我们连死的是谁,男女都没说,你就知是两个奴才?”苏欢冷哼一声,“你这是不打自招,快说他们是不是你让人害死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有本事就报官!” “行啊,我就报官,说你宋京残害百姓,目无王法!” “你们报官我也报,说你们污蔑好人,意图栽赃。” 嘿!苏欢气得都想撸袖子了,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 “此事不能报案,更不能声张!”苏靖宇拉住苏欢,让她坐回椅子上,“你一个姑娘家若再搅进人命案里,有伤你闺誉。” “我才不怕!”苏欢道。 “你不怕,但侯府丢不起这脸!” “可……” 那宋京料准了他们不敢报案,于是更加得意了。 “本公子打算圈一块地,你们庄子上那一块,倒勉强能入眼,开个价吧!” 这厮想买她那些地,苏欢脑子恍然想到一事,前两日有个管家打扮的人曾去那地里,问过他们要不要卖地,当时被周天他们哄走了。那人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说让他们等着瞧。 “本姑娘若不卖呢?”苏欢脸色沉了沉。 “上赶着不是买卖,你不卖且留着给那些人当坟地就是!”宋京嘿嘿一笑。 “你好大的狗胆!”苏欢气得随手拿起茶碗就朝那宋京扔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司马曜来救 苏欢那一下又快又准,眼瞧着宋京要倒霉,可他身边站的护卫却稳稳的接住了那茶碗。只茶水泼了那宋京一脸,不过也够他窝火了。 “你你……你这悍妇!”宋京说话都不利落了。 “砸的好!”六皇子朝苏欢暗暗竖了一根大拇指。 那宋京抹了一把脸,满脸满身都是茶水,于是怒气冲冲喊了一声:“人都死光了,还不进来伺候!” 随着他这一声,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盈盈走了进来,那女子只用珠钗挽了一个髻子,长发如流墨披在身后,她眉目如画,桃腮杏面,脸上带着浅浅的愁,自他们跟前走过,带着一阵香风。 只是已入深秋,这女子却穿着薄纱,而且胸前露出大片莹白的肌肤,却有几丝风尘之气。 那宋京见女子走了进来,本是怒气汹汹的样子,却立马换了一张阴邪的笑脸。待那女子走上前,他一把搂住那女子的腰,把人压到他怀里,勾起那女子的下巴,低头亲吻着。 这畜生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苏欢不由撇过脸,却见苏靖宇死盯着那两人,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再看六皇子和洛冰,皆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认识这女子? 苏欢心中怀揣的疑惑,正要问苏靖宇,却见他猛地站起身,正要朝那边过去,但六皇子和洛冰却一左一右的拦住了他。 那宋京邪邪一笑,使劲咬了一口那女子的下巴,在那女子吃痛的时候,他一把扯掉了那女子的袖子。 撕拉一声,那薄纱轻袖落地,露出女子光洁莹白的玉臂,可那上面却布满伤痕,像是鞭子抽打的。 当然肯定不会只是胳膊,想来这女子身上还有很多。 “宋京!”苏靖宇咬牙,一脸屈辱之色。 那女子听到这声,惶惶然撇过脸,仿佛这个时候才看到厅堂里还有人,而慌乱之下看到苏靖宇,便再也移不开眼。 剪水双瞳盯着苏靖宇,脉脉含情,却又多是无奈。 苏欢靠近洛冰,小声问道:“她就是我大哥喜欢的人?” 洛冰叹了口气,“嗯,本来你大哥已经为她赎身了,可那妈妈却摄于宋家的淫威,撕毁契约,矢口否认,转头又把华灵卖给了宋京。” 难怪她大哥这般,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欺辱,简直能压垮一个男人的自尊和脊梁! 那宋京见苏靖宇这般,仰头大笑了几声,而后猛地把怀里的推到地上,让她跪着给他捶腿。 “这宋京是个疯子,以虐打人为乐,所以你庄上那两人,应该是被他打死的。”洛冰道。 苏欢不由握紧拳头,指着那上位的宋京,大骂一声:“你这个龌龊的小人!” “龌龊?”宋京笑了一笑,“小丫头,虽你面目可憎,但还算身娇体软,小爷让你尝尝什么叫龌龊可好?” “宋京!”苏靖宇哪还忍得住,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六皇子和洛冰拦他不及,眼看着他冲上前,却被宋京身边的护卫一脚给踢到了地上。 “大哥!”苏欢急忙跑上前,见那护卫还要打,她忙扑到了苏靖宇身上。 苏靖宇刚受过罚,背上的伤还没有好,若再受伤,可能真就参加不了春试了。 “住手!” 一声如霹雳雷响,那宋京朝门口一看,当下慌忙起身,跑过去相迎的时候,腿还打了个软,差点没栽地上。 来人正是司马曜,他一身墨色暗纹长袍,带着凛凛之威走来,脸上如结了一层冰霜,森冷寒人。 “小公爷,您怎的来了?”宋京低头哈腰,一副谄媚的样子。 司马曜看了一眼地上的苏欢,眼睛眯了眯,“本将军不能来?” “不不,小公爷一来就……蓬荜生辉!对对,小公爷,您上座!”宋京又惊又惧,说话都不利索了。 司马曜身后跟着谢闵俊,他也不等司马曜吩咐,忙山前先把苏欢扶了起来,又帮她一起扶着苏靖宇站起身。 “你们怎的来了?”苏欢小声问谢闵俊。 “唔唔……”谢闵俊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身后的司马曜。 苏欢皱眉,“他不让你说话?” 谢闵俊点了点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司马曜转身向六皇子拜了个礼,那宋京要迎着他坐到前面,他却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再往她跟前凑,本将军就砍了你的手脚!” 不大不小的一声,说得十分轻巧,但谢闵俊却吓得赶忙跑了回去,一直跑到司马曜身后站定。 苏欢瞪了那司马曜一眼,而后扶着她大哥在椅子上坐下。见苏靖宇气息不稳,洛冰忙上前给他诊了一下脉。 “那一脚踢得重,伤到心脉了。” 苏欢气得简直想上去揍那个宋京,但到底她是个女子,于是只能把气往司马曜身上撒。“他是你家的狗?”苏欢一指指向宋京。 宋京蹙眉,“你这贱人……” 宋京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搂了他一巴掌,而打他之人正是司马曜身后的谢闵俊,他便以为这是司马曜的意思,于是吓得忙跪了下来。 “小公爷,小人不知……不知……” 司马曜瞪了谢闵俊一眼,谢闵俊赶忙退了回去,一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手快’的样子。 “以后嘴放干净点!” “是……”宋京心下大惊,外人都传司马小公爷极其厌恶苏欢, “让这只疯狗出来乱咬人,那就是你的错!反正现下我大哥受伤了,你说怎么办吧?”苏欢双手抱肩,一副气汹汹的样子。 “你想怎样?” “揍他!” “揍吧!”司马曜随手一挥,那宋京却是傻眼了。 “小公爷这这……我大哥还在西疆打仗……” “听说你牵扯进了一桩人命案,想进黑狱问审?”司马曜问。 那宋京忙摇头,“不想……” 进去黑狱,便是能出来,也得缺胳膊少腿。 苏欢嘿嘿一笑,忙招呼着金栋,让他尽情揍这宋京。金栋眼见自家主子受伤,心里正憋着火,此刻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一阵拳打脚踢,只揍得那宋京哀嚎不断。 苏欢还要从他嘴里问话,见差不多了,便让金栋停手了。 第七十七章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宋京被揍了一顿,只觉天晕地转,眼冒金星,但还是挣扎着跪了起来。宁得罪阎王,别得罪司马曜,这句话他记得最牢。 “解气了?”司马曜问。 “还没!” 司马曜点头,“你还想怎样?” 苏欢眼珠转了一下,“我要那个女子!” 见苏欢指向瑟缩在一脚的女子,司马曜皱了一下眉,“你要她做甚?” “我就觉得她好看,想摆在家里当花养,不行?” 司马曜沉下一口气,转而对宋京道:“把那女子送给她!” “这……是……”心疼!他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 苏靖宇一听这话,眼中露出喜色来。但又碍于这么多人,不能上去把人搂到怀里安慰。 “我那庄上两人惨死,我怀疑是他害死的!”苏欢又道。 司马曜皱了一下眉头,沉声问宋京,“当真?” “不不……” “你还想狡辩?” 宋京忙摇头,“真不是我……我只是打了他们……打完就让奴才们给扔外面了……至于他们怎么死的,我真不知道!” “救你这张嘴,我凭什么信你?” 宋京偷偷抬头,见司马曜只静静听着,一副凭她说就是的样子。他现下怀疑,只要这个女人开口,司马小公爷能弄死他! “真的!”宋京慌乱之下,看到缩在一角的华灵,于是忙指着她道:“当时她看到了,她可以为我作证!” 苏欢看了一眼那女子,她起身解下自己的披风,走到那女子身前,给她披了上去。 “不用怕,你只要把你看到的,如实说出来就是。”苏欢蹲到那女子面前轻声道。 华灵裹紧那披风,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是他杀的……” “如何杀?” “用鞭子……” “还有其他的吗?” “他就是用鞭子打死了他们!他是个畜生!”华灵满目哀痛之色。 这个时候,苏靖宇走了过来,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仍是弯下腰把人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是我没用!” “呜呜……”华灵抱着苏靖宇大哭起来。 苏欢站起身,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而走了过来。 “他没有说谎。” 司马曜看向苏欢,“那女子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 “她是恨他,所以才这么说的,但我看了老谢和老账房的尸体,一个是拔舌后血尽而亡,一个是活活淹死的。”说到这里,苏欢蹙了一下眉头,“你庄上的管家呢?” 宋京忙喊人去找,可来人回报,说管家已不知所踪。之后再细问庄上的下人们,便知宋京打完了人,差下人们扔出去的时候碰上了那管家。 那管家踢了老谢一脚,老谢便骂了他一句。那管家就怒了,等他们把人扔到外面后,那管家留了下来,说要把那瘸子的舌头拔下来。 “我们刚往回走不多一下,便听一阵凄厉的哀嚎声……”提到这里,跪在地上的两个奴才不禁还打冷战。 司马曜对这事并没什么兴趣,听到这里,便吩咐谢闵俊命人去搜山,找到那管家。 事情已经明了,老谢和老账房应该是被那管家所害,这宋京虽没有杀死他们,但也是害他们的凶手。 “不能轻饶了他!” “你说怎样?”司马曜问。 苏欢不由看向司马曜,她发觉他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要打折他一条腿!” 司马曜点头,“谢参将,你来!” 谢闵俊上前,不待那宋京求饶,一脚抄过去,只听咯嘣一声,余下只剩宋京的惨叫了。 “满意了?”司马曜问。 苏欢扁了扁嘴,“差不多。” “跟我回京!” 苏欢瞪大眼睛,“不回!” 司马曜蹙了一下眉头,“你这女人……” “他刚才还想对我龌龊来着!”苏欢指着在地上疼得打滚的宋京。 司马曜立起身,弹了一下衣角,上前踢了那宋京一脚。 “以后见到她,躲远一点!” “啊啊……是……啊啊……”不用您吩咐,他已经深深记在心里了。 司马曜起身走到六皇子身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六皇子冲司马曜点了点头,先一步往外走。洛冰跟在六皇子身后,苏靖宇扶着华灵也走了过来。 司马曜走在最后,等着苏欢走上前,两人才一起往外面走去。 出了庄子,一阵冷风吹来。 苏欢瞄了一眼司马曜身上的披风,“我冷!” 司马曜便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扔给了她。苏欢披上以后,细细看了一眼。 “这边上缀的可是雪狐的毛?” 司马曜哼了一声,“别贪想了,待会儿还给我。” “小气!” “你到底回不回京?” “不回!” 司马曜点头,“你怎样才肯回?” “回京你敲锣打鼓上侯府给我赔礼道歉!” “做不到!” “那我就不回!” 司马曜恨了一声,“我现下就送你去紫云庵,盯着那主持给你削发。” “司马曜!” 司马曜嘴角勾了一下,“本将军还整治不了一个女人,哼!” “呜呜……你信不信我给你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吊也要吊死在你司马府的门梁上!” 翌日,巡防营来了一百多号卫兵,现下正在菊花田里采摘菊花。这日阳光正好,司马小将军让人搬了个椅子,此间正坐在地头上晒太阳。 苏欢心疼他,给他戴了个草帽。 司马曜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苏欢,心下那股火又升腾了起来。昨儿,他还放大话说一定能整治这个女人,结果她就哭了,哭了一路,哭得他差点遁逃了。 “这菊花好看吗?”苏欢采了一束送到他面前。 “不好看!” 苏欢切了一声,指着远处那快平地,“我想在那儿建个观景台。” 司马曜望了一眼,“我给你建,你跟我回京。” “不用,我有钱!” 司马曜瞳子缩了一下,她那钱还不是从他那儿巧取豪夺的! 苏欢笑盈盈的去田里面了,留下司马曜一个人在这儿晒太阳。他看着那田里还穿着铠甲的卫兵,一个一个弯着腰小心翼翼的采菊花的样子,不由沉沉叹了一口气。 “将军!” 司马曜仰头睨了一眼,见谢闵俊站到了他身后,于是懒懒的问了一句:“人找到了吗?” “没,兄弟们还在搜山。” “嗯。” “将军,您这样对苏姑娘,属下都看不下去了。” “闭嘴!” 谢闵俊抿了一下嘴,“纸包不住火,等苏姑娘知道了,不定怎么闹呢!” “她闹由她闹,还能掀了我司马府的瓦不成?” “那也没准!” “去去,你只管闭紧你的嘴巴就行!” 把谢闵俊哄走以后,司马曜靠回椅子里。前两日,他进宫找太后,请她老人家再给他赐婚,让苏慕倾也嫁给他。 他不悔婚,只是同时娶两个,这事也就好办多了。 太后应许他,只要他能让苏大姑娘回京,不再闹了,她就让他娶苏慕倾。 想到这里,司马曜哼哼一声,他就由着苏欢狂,等她嫁进司马府,看他怎么整治她! 第七十八章 小公爷,人家错了还不行! 苏欢来到董嬷嬷身边,因为有那一百多号卫兵帮忙,他们轻松了不少。 “那个华灵姑娘,今儿早上又没吃。”董嬷嬷与她小声道。 苏欢点头,“不吃就饿着。” 昨儿从宋京那庄子上回来,因为要赶着回京,苏靖宇他们就先走了。他们把华灵留在了庄子上,托她代为照顾,不过托她之人却是六皇子,他似乎挺看重华灵的,却不知是为何。 “你在侯府发生的事,穗儿与我们说了一些。不想那苏慕倾竟是周莲的女儿,真是作孽!”说到这里,董嬷嬷叹了一口气。 “您认识周莲?” 董嬷嬷点头,“自是认识,我们都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一起来到侯府在大房伺候。不过后来……哎,不多说了!” 苏欢听着像有隐情,便忙道:“嬷嬷,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不说了……” “嬷嬷,眼下她与我做对,处处压着我,您告诉我了,没准儿我能翻个身。” 董嬷嬷似是不想提起,不过听苏欢这么一说,便不得不说了。 “我二人年轻的时候,长得都好,尤其周莲,俏丽之中还有几分勾人。我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的时候,发现那周莲与大老爷总是眉来眼去的,私下里只怕已经勾搭上了。” “我爹与周莲……”苏欢大吃一惊。 “哎,侯爷年轻时惹下一堆儿情债,与家里的丫鬟勾搭成奸算什么,外面不定有多少野花呢!不过这事,我还提醒过大夫人,可周莲一张巧嘴,竟说成是我嫉恨她。后来有一日,我在屋里洒扫,大老爷突然进来了,意图对我不轨,我拼力跑了出去。之后,那大老爷便总想着法子占我便宜,而大夫人似有察觉,又有周莲添油加醋,竟对我起了疑。我一怒之下拔了簪子,一下一下划花了自己的脸。”说到这里,董嬷嬷捂了捂脸,“哎,当初想死来着,可史大寒拦下了我,他对我有情,也不嫌我毁容,我们便自请来了这庄子上。” 原董嬷嬷的脸是这么毁的,与侯爷还有关! 她知侯爷好女色,却没想到他竟连母亲身边的人也敢动!真是,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妄为读书人! “来了这庄子上,受了多少苦难,亏得老账房和老谢帮扶着,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俩本想给他俩送终,却没想到……”说到这里,董嬷嬷不禁又开始抹泪了。 “放心吧,一定能抓到凶手的!” 说着,苏欢回头往司马曜那边看了过去,正好见一个卫兵急匆匆而来,不知禀报了什么,司马曜起身就往山上走去。难道是抓到凶手了? 苏欢眼珠转了一转,急忙往地头上跑去。 一路小跑着追上司马曜,苏欢边喘边问:“找到那管家了?” 司马曜眉头蹙了一下,“你且回去等着就是!” 苏欢摆了摆手,“我懂弃车保帅这理儿,万一你为了保宋京而杀了那管事的,我就一辈子都摸不到真相了!” “巡防营的将士是保家卫国,上战场打仗的,为了你这点破事,让他们又是搜山又是采菊花的,现下你还要怀疑本将军!行啊,你不放心,那你自个去抓凶手吧,我们就先撤了!” 见司马曜转身真的要走,苏欢忙拦住了他。 “我信你还不行!” 司马曜抱肩,一副‘我没那么好哄’的样子。 “你帮我们抓到凶手,我跟你回京如何?”苏欢讨好道。 “爱回不回!” “小公爷,人家错了还不行!”苏欢一把抱住司马曜的胳膊撒娇道。 苏欢一靠近,司马曜只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心尖都跟着颤了一下,于是赶忙抽回自己的胳膊。 “你跟着也行,但要离本将军三丈远!” 苏欢勾唇一笑,踮脚凑到司马曜耳边,说了一句:“光天化日的,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你!” 苏欢见司马曜双颊竟然红了,不由大笑起来,“我保证离您远点!” 司马曜转身气冲冲的就走,走了一段,才察觉谢闵俊没有跟上来。 “他为什么不让你跟我说话?” “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你知道对不对?” 谢闵俊唔唔两声,想着要不要开口提醒苏欢两句,可他家将军那句‘军法处置’也不是开玩笑的!正在谢闵俊为难的时候,听到前面的司马曜喊,他便朝苏欢抱拳行了个礼,而后跟了上去。 苏欢撇撇嘴,她要想知道,总有办法的! 见他们走远了,苏欢忙追了上去。三丈远,苏欢觉得自己眼眶短,丈量不太清,总之隔上三步,已经是她对司马曜最大的宽容了。 山上的林子密,苏欢是知道的,别说三步了,一步都能隔开视线。而且树高林密,遮天蔽日的,下面的光线很差。翻过一个山头,脚下已经没路,深一步浅一步的,苏欢不由有些怕,偷摸上前扯住了司马曜衣角。 司马曜回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及至爬上一个山包,这一片较为开阔一点,十几个巡防营卫兵正守在那里。 “将军,这边有一堆灰烬,想来那人在这里过夜来着。那边有往下打滑的痕迹,他应该是往那边走了。”一个卫兵走上前跟司马曜禀报道。 司马曜点了点头,“可派了人去追?” “已经追出去一个多时辰了。” “那你们也散开,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 那些卫兵散开后,司马曜本打算也过去瞧瞧的,但顾忌着还有苏欢,便留在了原地。 翻了个山头,又走了这么长一段难走的山路,此间苏欢已经累得两腿发软。见那灰烬旁有一块石头,她便坐了过去。 司马曜见她满头是汗,头发都散乱了,衣服被树枝划破了好几个洞。 “谢参将,你去打些水来给她。” 谢闵俊正在四下巡防,听到这话,有些为难道:“可是将军您……” “去吧,这里没有危险!” 谢闵俊想想也是,那凶手总不会去而复返,自找死路,又见苏欢蔫蔫的样子,这才朝东边的方向下去了。 “谢大哥干什么去了?”苏欢听到动静,只看到了谢闵俊一个背影。 “给你弄水去了。” 苏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是!” “那苏慕倾身娇肉贵的,岂不是更麻烦?” “若是她,她便不会跟来!” 苏欢哼了一声,埋头抵着膝盖,反正在司马曜心里,苏慕倾哪哪都好,她哪哪都不好。正自生闷气,苏欢不经意看到灰烬里有一块东西,像是坏石头。 她自旁边捡起一根树枝,把那块黑东西扒拉了出来。用树枝杵了一下,那东西就竟还有些软,不由低头过去仔细一瞅。 “啊!” 听得这声,司马曜转回身,苏欢正好冲到了他怀里。 “那那里……” 苏欢在他怀里吓得发抖,司马曜不由拍了怕她的背,“别怕,我去看看。” “不要看……”苏欢搂紧司马曜的腰,“谢大叔没了舌头,那那……” 司马曜低头见苏欢吓得脸都白了,叹声道:“让你不要来……” “你还怨我?”苏欢委屈的嚷道。 “好,怨我!”司马曜把苏欢从怀里掰开,然后朝着那灰烬走了过去,用树枝翻看了一下那黑东西,不由冷声道:“那凶手在死者还没死的时候拔了他的舌头,而后一直带在身上,等逃到这处儿便拿出来吃了。” 苏欢呜咽一声,但又忙捂住了嘴巴。 司马曜看向苏欢,“而且是生吃,余下的这一块便是生的。” 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西边的树林里有响动,于是忙起身追了过去。只是跑出去一段,便听苏欢在后面喊他,那声音发颤,许是吓得不轻。 司马曜不由叹了一声,停下步子稍稍等了一下,便见苏欢慌忙忙追了过来。 “不要留我一个人在那儿,我……怕!”苏欢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那你跟紧我!” 苏欢忙抓住司马曜的衣角,二人一齐往深林里走去。 这是往山下走的路,像是片山坳,走了一段,司马曜停了下来。他猛然想到一事,若是刚才晃到的那个黑影是凶手,他为什么去而复返? “怎么不走了?”苏欢问。 “我们回去!” 顾不上解释,司马曜拉住苏欢就往回跑。他们走出去的不远,所以一会儿工夫就跑回去了,正见一人蹲在灰烬旁,手中捧着那黑东西,似是要往嘴里放。 司马曜放开苏欢,让她躲到一边,然后抽出剑就冲了上去。那管家听到声响,随手抓起一把灰烬扔了去,待有个缓儿的功夫,他也抽出了剑。 苏欢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她见那管家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强体壮的,而且武功十分高强。司马曜倒也游刃有余,只是那管家打了几十个回合,估计是清楚了在司马曜这里讨不到好处,便也不恋战,寻找机会就逃。 那管家一转身,司马曜的剑就刺了上去,一下刺中了那管家的肩头。那管家发狠,回身硬打了几下,逼着司马曜退了两步。 正这个时候,那管家突然一个滑身,自那大树后把苏欢给撸了过来。 “别动!”那管家把剑刃抵到了苏欢的脖子上。 司马曜收住剑,瞳孔缩了一缩。 “放开她!” 那管家哼笑一声,“外人都道司马小公爷十分厌弃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如今看来倒也不是这么回事!” 第七十九章 你真娶我吗? 苏欢咬住下唇,这人身上带着一股血腥气,熏得她头昏脑涨。她怕,怕的心突突乱跳,可她更知道此刻必须冷静下来。 “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苏欢咽了一口吐沫,“他本就不想娶我……” “哦?”那管家剑刃又逼近了一分。 “若今日我死在这儿,他就不用娶我了。”苏欢看向司马曜,一字一句道:“他可以娶他想娶的那个人……” “杀了你?” “杀了我……”苏欢看着司马曜,“你可以割下我的舌头,我比老谢年轻,比他娇嫩,想来这条舌头应该比他的那条更美味……” 那管家一听这话,眼中露出嗜血的狂喜,不由还咽了一口吐沫。 “对对,你这小舌头一定很美味!” “你可以跟他商量一下,只要我死,他可以解脱,你也可以得到一条新鲜的舌头,如此岂不是两全?” 那管家竟还真听进了苏欢的话,不禁朝司马曜看了过去。 “这女人貌丑,小公爷娶了她岂不是委屈自己,不如让我杀了她如何?” 司马曜眼睛眯了一下,竟真的点了点头,“好啊,我要让她按了手印,回头写成休书,她便与我司马家无半点关系了。” “好,让她按手印!”那管家露出狂喜之色。 司马曜自怀里拿出一方白色手帕,一步一步朝着二人走近,及至走到身前。司马曜暗暗向苏欢使了个眼色,在他伸出手的时候,她屏住呼吸。接着,司马曜手猛地挡住管家手上那把剑,待隔开那剑,苏欢赶忙抽身退后。也正是这个当下,那管家反应过来,猛地一抽剑,不过为时已晚,司马曜已经把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那管家到底而亡,苏欢身子一软瘫到地上。 “你这女人,胆子可真够大的!”司马曜勾了一勾嘴角。 “我这是有勇有谋,你……”苏欢见司马曜捂着手臂,而血自他手缝里淌了出来,“你受伤了!” 苏欢急忙起身朝司马曜跑了过去,“快让我看看!” “一点小伤而已。” 苏欢看了一眼,伤口倒也不深,而且在此地,她手头上什么没有,也没法给他包扎。正好,这个时候谢闵俊回来了,便由他留下收场,而苏欢带着司马曜回了庄子上。 给他包扎好以后,天色也暗了下来。 “今晚,你在庄子上留宿吧!”苏欢道。 司马曜看了一眼天色,“巡防营离此地不远。” “你那胳膊上,虽然伤口不深,但一用力恐要裂开。” 司马曜逡巡了一眼这庄子,处处都透着破旧,不由蹙了蹙眉头。 “这地儿能住人?” “就你是人?别忘了,我可在这呆了两年!” 司马曜哼了一声,“我住哪儿?” 苏欢想了想,“你住我房间吧!” 司马曜瞪大眼睛,“孤男寡女的,我哪能跟你同宿一屋!” 苏欢喷笑一声,“孤男寡女,吃亏的难道不应该是我?你那什么表情,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我还是回巡防营了!” “别呀,我跟谢敏睡一屋就是了。” 元姨从田里回来做了晚饭,苏欢怕其他人不自在,便端了饭给司马曜送到了屋里。此间,他正躺在窗子前的木床上,窗子打开,外面明月高悬。 苏欢坐到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月明照山色,流光千万里,倒是难得的美景。 “司马曜,我回京,你就娶我吗?” 司马曜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苏欢。她蒙着面纱,虽看不到面容,但那双眼睛却满满都是情意,他稍稍别开了脸。 “嗯。” “你真要娶我?”苏欢脸上一喜。 “太后赐婚,我能怎样?” 苏欢撇了撇嘴,不过依旧开心。 “我陪你一起用饭吧?” “别,你在,我就吃不下了。” 苏欢光顾着开心了,倒也没跟他计较。嘱咐了他两句,便笑盈盈出去了。 司马曜抿了抿嘴,等回到京城,他就马上入宫。一定要太后帮他瞒住,等婚期定了,再吐露她和苏慕倾一起嫁给他的事,不然…… 司马曜沉下一口气,他竟然有点怕苏欢闹! 翌日,司马曜起了个大早。昨夜里太冷了,他都没怎么睡好。从他那屋出来,来到前院,正见苏欢背着竹篓要往外走。 “你今日跟我回京!”司马曜喊了一声。 苏欢回头,笑了一笑道:“昨夜我晕头了,回去才想起来,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你!”司马曜大步冲上前,“你怎的出尔反尔?” “反正你不跟我道歉,我就不回去!” “你!” 苏欢见司马曜脸色阴沉了下来,便小声嘀咕道:“也不用当着那么多人,只我一人听到,也不行?” 司马曜哼了一声,“不行!” “司马曜!”苏欢噘嘴,“那我就不回去!” “苏欢!” 两人正僵持不下,一个小尼姑自门口走了进来。那小尼姑跟苏欢熟,见她在院里,便笑盈盈的走了上来。 “苏姐姐,原你真在庄子上啊!” 苏欢见到那小尼姑,也是十分开心,“明觉,你怎的来了?” “瑞王妃带着世子妃去庵里求福,还说苏姑娘您在庵里,她想见一见。我便想着您定是在庄子上,便赶忙找来了。” 苏欢皱了一下眉头,回头看司马曜,“瑞王妃为何要见我?” 司马曜沉了一口气,“你面子大!” “什么意思?” “定是太后怕你我二人僵持不下,便让瑞王妃借着祈福的由头来许你几句好话,想让你跟着她一起回京。” 苏欢心思转了一下,太后好计谋,为了不得罪这瑞王妃,她只能跟着她回京,面子有了,但里子亏了。 正在苏欢闷声的时候,谢闵俊也走了来。 “将军,太后派人去巡防营传话,让您亲自带人去紫云庵,说瑞王妃带着世子妃在那庵里祈福。还说最近京郊不太平,让您把人安全送回京。” 司马曜哼了一声,“太后真是煞费苦心。” 由他护送,又有瑞王妃亲自来请,算是给足了苏欢面子。如此,他不用跟苏欢道歉,但在外人眼中,这比赔礼道歉更有荣光。 苏欢嘴角勾了一下,“如此,我们就一起去紫云庵吧!” 司马曜瞪了苏欢一眼,“不用我道歉了?” “等成婚后,让你睡书房!” “切!求之不得!” 第八十章 放心,我娶你! 二人一路怼着往紫云庵而去,等到了山门前,司马曜在外面集结巡防营的卫兵,她则跟着明觉进了大殿后的静室。此间瑞王妃和世子妃正在听住持诵经,苏欢进去里面,不敢出声打扰,便跟着她们一起盘坐在蒲团之上。 木鱼一声一声,佛音缭绕,苏欢慢慢静下心来。回想这些日子以来的俗事烦扰,一桩桩一件件的塞满心头,此刻便是清楚杂念的好时候。 待木鱼声停,苏欢那些烦心之事,仿佛也跟着清了。 “苏施主,许久不见。” 苏欢双手合十向主持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向瑞王妃和世子妃行了大礼。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世子妃竟然还怀着身子,看样子月数还不小了,却为了她这事而跑这一趟,看来身不由己非在瑞王府也是有的。 那瑞王妃瞄了一眼苏欢,端得一派威严之色。 “苏大姑娘,你与司马小公爷置气,却闹得整个前朝后院都不安生。太后挂心此事,寝食难安,此间,派本王妃亲自来请,还望苏姑娘给瑞王府这个面子。便是瞧不上我瑞王府,也请给太后一个面子吧!” 苏欢听此忙磕头,“苏欢不敢!” “母亲,小公爷那什么脾气,翻了天都不怕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事也不能怪苏姑娘。”那世子妃像是个温软之人,在一旁缓和气氛。 瑞王妃听了这话,倒也给了苏欢一个台阶,“也是,那小霸王也是恨人!” 世子妃笑了笑,“等日后苏姑娘嫁进府里,便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了,咱们这和事佬想做还插不进缝里呢!” 瑞王妃看向苏欢,沉了一口气,道:“当日之事,本王妃看在眼里。前前后后的,回头也打听了。你呀,你也是个命苦的,本王妃就提醒你一句,那苏慕倾断不能留在侯府,不然以后有你吃大亏的一天!” “是,瑞王妃与苏欢说这句话,掏心掏肺,苏欢自当铭记。” 瑞王妃笑了笑,“倒也是个灵透的人儿,行了,你与我们一起回京吧!” “是!” 瑞王妃和世子妃是昨天来的,在庵里住了一宿,今日一早召她过来,便是想赶着天黑的时候进城。瑞王妃走在前,苏欢见世子妃行动不便,便和她的丫鬟一起,一左一右的扶着她。 “您这几个月了?”苏欢问。 “快到时候了。”世子妃柔柔笑了笑,“近几日他在我肚子里踢腾的厉害,想来是迫不及待想出去了。” 苏欢笑道:“小公子是有福之人。” 一听这话,世子妃猛地握住苏欢的胳膊,“你怎知是小公子而非姑娘?” 苏欢一看这世子妃的肚形就知道了,不过她却不是有意说出来的,“都说闹腾的厉害是男孩儿,我猜想罢了。” 世子妃点头,“但愿吧!” 前两胎都是姑娘,若这胎还不是公子,怕只怕她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出了山门,那瑞王妃当着苏欢的面,数落了司马曜几句,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苏欢与她们同乘一辆马车,车子动了起来,苏欢见世子妃挺着腰难受,便拿了一个软垫让她靠着。 如此走了一个多时辰,马车猛地停住,车里的人猝不及防,朝前栽了去。亏得苏欢眼疾手快,用身子顶住了世子妃,不然撞到车厢上,只怕要出事的。 “哎哟……”便是如此,那世子妃仍是动了胎气,此刻捂着肚子难受得紧。 “怎么回事?”瑞王妃朝外面大喊一声。 可不见有人回应,只停外面响起一阵打斗声。苏欢撩开车帘往外一看,见十几个黑衣人正和司马曜的人缠斗在一起,司马曜也脱不开身。 “有刺客埋伏!”苏欢回身冲瑞王妃道。 瑞王妃皱了皱眉,“先别慌,我们……” 瑞王妃这句话还没说完,车帘猛地被挑开,一把剑朝车里面刺了过来。苏欢忙拉了一把世子妃,堪堪躲了过去,也正是这一下,苏欢才看到世子妃座上已经见红。 “这这……这可怎么办!”说着不慌,眼下瑞王妃也慌了。 “啊……”世子妃抱住肚子,疼得惨叫一声。 苏欢护住世子妃,那黑衣人一剑不成,又刺了过来。可车厢统共这般大,躲无可躲,正在苏欢绝望的时候,那黑衣人突然倒下了。 刺死他的正是司马曜,他冲到马车前喊道:“你们快下车!” “不能下车!”苏欢喊道。 “你!”司马曜急得冒火。 “世子妃快生了!” 司马曜瞪大眼睛,当下立断道:“我们尽力护住这车厢,你保他们母子平安!” “可……”苏欢犯难,她一个闺中贵女给女人接生,这事传出去……司马曜要是悔婚不娶她,那都是有理有据的。苏欢晃了一下头,现在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她必须救人,而且若世子妃出事,瑞王府也不能放过侯府的。 “放心,我娶你就是!”司马曜知道苏欢的顾虑,冲她保证了一句。 苏欢甜甜一笑,“给我一把刀!” 外有刺客,生死难保,而此刻儿媳又要临盆,瑞王妃已经慌得没了主意。见苏欢拿着一把刀进来,不由怒斥了一声。 “你做什么?” 苏欢看向瑞王妃,“王妃放心,我给人接生过,定能保世子妃母子平安。” 那瑞王妃看着苏欢,不过十六七岁的小丫头,而且还是侯府的姑娘,可她竟然说她要给女人接生! 偏苏欢神色坚定,透着那么一股自信,让她不由得不信。 “母子?”瑞王妃盯着苏欢。 苏欢点了一下头。“世子妃肚子里是小公子。” 瑞王妃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又见世子妃痛得连声惨叫,于是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苏姑娘,我们就指望你了!” “王妃,您揽着世子妃,让她躺下,若是看不得血可以别开脸去。” 苏欢一边交代着一边撕开了世子妃的裙子,其实她也慌,但若世子妃母子出事,不光是她连侯府也要受牵连,如此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尽自己的能力。 第八十一章 本将军的名声坏了 一个时辰后,随着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苏欢提着的那颗心总算落了地。 母子平安! 苏欢裹好婴儿放到瑞王妃怀里,笑道“王妃,世子妃,恭喜瑞王府喜添小公子。” 瑞王妃忙抱着孩子让世子妃看,“是个男孩儿,咱们瑞王府终于后继有人了!” 苏欢发现外面已经没有了打斗的声音,撩开帘子往外看,见外面已经被巡防营的卫兵包围了。她转身下了马车,找了一圈才找到司马曜,此刻他靠坐在一棵树下,神色有些疲倦。 见到她过来,司马曜冲她笑了笑。 苏欢走近了才发现他手捂着腹部,而手缝里有血流出。 “你受伤了!”苏欢慌忙跑上前,“严不严重?快让我看看!” 见苏欢伸手就要脱他衣服,司马曜忙推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你之前不是答应娶我?”苏欢噘嘴。 司马曜神色有些不自然,“是,我说过,而且只要是我司马曜说过的话就绝不会反悔。” “那不就行了,反正你娶我,你的身子早晚是我的,我早看一眼又如何,无伤大雅!”说着,苏欢扯开司马曜的手,利落的给他解了腰带,扯开外衣。 “你这女人!”司马曜脸红了红,见身前的护卫偷摸往这边看,司马曜指着他们喝道:“你们背过身,给本将军围住。” 那些护卫一边忍着笑一边利落的围了起来,形成了一道人墙。 “别……我回京找个大夫就是……” “手让开,别碍事!” “真没大事……嘶……你轻点……” “我已经很轻了!还说没事,伤口这么深,再耽搁下去,你肠子都要坏了!” “肠子坏不坏的,反正本将军的名声坏了。” 苏欢瞪了司马曜一眼,他腹部的伤口很深,而且流了很多血,若不是她执意要看,这么一路颠簸只怕到不了京城,人就过去了。 先用细布堵住伤口,血依旧在流。可眼下也没止血的药,苏欢急得头皮发麻,恍然想到这是郊外,许能找到止血的草药。于是让司马曜先捂着伤口,她朝山地下面跑了去,不多一会儿就跑了回来。 司马曜见苏欢手里捧着几朵像干蘑菇一样的东西,那帽顶绽开,蒙着一层灰,苏欢小心的把那些灰敷到了他的伤口上。 等包扎上伤口,苏欢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救了你一命!” “本将军本来就性命无虞!” “哼!” “承您的情,行了吧?” 苏欢帮着司马曜穿好衣服,见司马曜小将军又恢复了那副清逸绝尘之姿,不由有些心痒。 “司马曜,你什么时候娶我?” 司马曜扑哧笑了一声,“这么迫不及待?” 苏欢脸红了,“也没有迫不及待……” 司马曜见苏欢面纱上沾了血,而她就在近前,于是伸手想解开她的面纱,苏欢却下意识躲了。 二人一时有些尴尬。 司马曜自怀里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你面纱上沾了血,换上这个吧。” 苏欢接过那帕子,回身背过他,等换好了帕子这才回转过来。 “还是等我治好了脸上的伤疤,你再娶我吧!”说完,苏欢起身朝外面走去。 司马曜蹙了一下眉头,如果她脸上的伤疤永远好不了,那她就永远不用嫁给他了? 哼!当他多想娶她似的! 因这一突发事故,他们天黑后才进了城,好在提前知会了城门守将,等他们来到城门前,特意又给他们开了一回。 瑞王府的人就在城门口等着,瑞王妃她们一进城,便被接走了。 大夫人和夏嬷嬷也来了,见到苏欢自马车上下来,身上还带着血渍,大夫人一把抱住了苏欢。 “你这丫头,可急死娘了,没受伤吧?怎的就会有刺客?” 说着大夫人带了哭音,苏欢赶忙宽慰她。 “娘,我没事!” 罗氏点点头,又见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便小声问苏欢:“听说司马小公爷受伤了?” “嗯。”苏欢回过头,见后面那辆马车赶到了她们跟前,帘子打开,露出了司马曜的脸。 那司马曜冲罗氏弯了弯身子,“大夫人,本将军受了伤,就不下去跟您见礼了。” 罗氏忙点头,“好好,将军快回府医治吧!” 司马曜转而看向苏欢,道:“苏大姑娘,近几日本将军身体不便,您就安分一些吧!” “你!”苏欢瞪眼。 司马曜笑了笑,放下了车帘。 那辆马车离开后,苏欢也跟着罗氏上了侯府的马车。坐到马车里,苏欢看向夏嬷嬷,冲她笑了笑,“嬷嬷,您也来了。” 夏嬷嬷点头,“老夫人担心您。” 苏欢低头,“欢儿不孝,让老夫人担心了。” 罗氏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默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了:“欢儿,这次的事,你太任性了。宴席上闹了那么一通,咱侯府已经够丢人了,可您回头又跟司马小公爷闹,还闹到了出家当尼姑的份儿上,太不像话!” “娘,不是欢儿要闹,而是苏慕倾她陷害于我……” 见苏欢一脸委屈,罗氏皱了一下眉头。 “算了,前后的事,我们都了解清楚了。全是丹心那丫鬟的错,不过她已经以死谢罪了,你也别揪着倾儿不放了。” “她一个奴婢,听话办事而已!” “欢儿!”罗氏沉下一口气,“你父亲收了倾儿当义女,以后她也是侯府的姑娘,你当有容人的气度才行。” 苏欢气得要回嘴,夏嬷嬷却拦住了她。 “姑娘,老夫人让您回府先去中院。” “哦……” “你啊,以后没事别出去乱跑,既然太后赐了婚,你还是待在家里绣嫁衣吧!” “是。” 回到府里,苏欢先送大夫人回了东院,而后才跟着夏嬷嬷一起往中院走。 “那丹心死后,苏慕倾连着昏死了几场,大老爷和大夫人看着心疼,便做了这样的安排。”夏嬷嬷道。 “哼,她害我这么惨,凭什么我要容她!” “欢儿,以后切莫这般冲动了。大老爷把侯府的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说句不好听的,你是亲的又如何。若这次司马小公爷不去接你,他指定也不会让人去的。还有大夫人,她是贵女出身,在她心目中苏慕倾那样的才该是她女儿,而你,她嘴上承认,心中却有诸多不满意。嬷嬷与你说这些,但老夫人不会与你说,所以你当有分寸才是。” 苏欢心里有些难过,“我知道。” “好孩子,自己给自己谋一条路,以后别受制于人。” “嗯!” 第八十二章 钻狗洞这事 来到中院,老夫人因等着她还没睡。苏欢进到西暖阁内,见老夫人就坐在暖塌上,条案上一盏枯灯,于是赶忙走进去跪到了地上。 “孙女不孝,让祖母跟着受累了。” 老夫人刚在打盹,听到这声,忙睁开眼去看,见苏欢跪到地上,便紧着让夏嬷嬷扶起来。 “欢儿,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祖母!”苏欢抱住老夫人,委屈的哭了起来。 “哎,都怪那个苏慕倾,祖母想给你做主,可人老了说话就不中用了。” 苏欢抱着老夫人哭了一会儿,心情舒畅了许多。这侯府至少还有祖母,她是真心关怀她,站在她这一边的。 见苏欢不哭了,老夫人拉住她的手,“听说回来的路上挺惊险的,你快与祖母说说。” 苏欢便把遇到刺客,给世子妃接生,还有为司马曜治伤的事都与老夫人说了。她不能瞒着老夫人,因为到时候纸包不住火的时候,还得要老夫人救火。 “这……”老夫人叹了口气,“若这事传开了,你的闺誉毁的更彻底了。如此,我倒是不知,当初教你学医是对是错了。” 苏欢一脸欣喜之色,“自是对的,因为我还救了司马曜。” “哦?” “他答应娶我了!” 老夫人拧了苏欢鼻子一下,“你就这么欢喜他?” 苏欢红了红脸,“也不是……”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司马家权势熏天,可宦海沉浮,哪日……算了,祖母信你,以后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苏欢抱了抱老夫人,“若司马曜不肯娶我,那我就去当个女大夫,开历史先河,扬名于后世!” “好,祖母信你!” “那您接着教我医术?” “祖母要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谢祖母!” 因苏慕倾搬到了其他的院子里,所以苏欢住进了湘女轩。第一天,苏慕芸来坐了坐,第二天苏慕媛来闹了闹,倒也热闹。 大夫人连着派人给她送东西,大到被褥,小到胭脂水粉,生怕她缺了什么。老夫人也让夏嬷嬷送来了几个机灵的丫鬟和小厮,这院子才算不空了。 苏靖宇送了她一个插屏,又送了她两副字画。 大老爷让人送了一尊珊瑚,摆在了厅子里。那苏慕倾也送了她东西,一架古琴,看着挺名贵的,苏欢没要让人给送了回去。 她可不跟再要她的东西,不定给她刨了什么坑呢! 即便如此避着,大夫人知道后还说了她两句:“你们以后是姐妹,她待你好,你也当承她的情才是!” 又过一日,大夫人也不知从哪儿听了风,知道是苏欢给世子妃接生的,当下就怒了。 “你……你看看你,哪有一点贵女的样子!我们侯府,我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此间,苏欢跪在地上,“娘,当时情况危急,若女儿袖手,那世子妃出了事,咱们侯府也难逃罪责。” “若不是你任性跑到紫云庵,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错,倒不如不说了。 “你跟谁学的医术?” “自学。” “你还想骗我,定是跟着你祖母!”罗氏气得在屋子里转圈圈,“你可知这事已经传开了,若传到太后那儿,她觉得你有失妇德,收回赐婚的旨意,我看还有人肯娶你不!” “你嫁不出去,难道要在侯府当老姑娘?” “以后谁家再摆宴席,娘哪还有脸出去,人前赔笑,人后遭人戳脊梁骨!” “我本世家贵女,一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挨了大夫人一通骂,苏欢被罚回去闭门思过。 这晚入夜,苏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司马曜身上的伤,也不知好点了没有。又想到若太后真的收回赐婚,那她怎么办,司马曜是不是就称心如意了? 不行!他不能反悔! 苏欢索性起身,偷摸出了后院小门。 来到司马府门前,她告诉那守门的护卫说要找谢闵俊,可谢闵俊去城郊巡防营了,晚上不回来。苏欢有些失望,正要返身往回走,突然见一黑影进了胡同。 苏欢灵机一动,忙追了上去。那黑影就是司马曜的狗威震天,她尾随着那狗绕了一圈,来到了司马府的后院。 见威震天自狗洞钻了进去,她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往里钻。 这狗洞不大,亏得她不胖,这才能钻进去。只是好不容易钻了进去,一抬头发现威震天正虎视眈眈的瞅着她。 “天天,是姐姐,你忘了?” 威震天嗷呜一声,围着她绕圈。 狗脸不认人,苏欢怕这狗咬她,趁着它不注意的时候,赶忙偷溜了。司马府的格局,她很清楚,东拐西绕的就到了司马曜的院子前。 司马曜院子里有护卫,苏欢拿起一块小石子,来了个声东击西,看那些护卫追着那石子去了,她才偷摸进了正房。正房西暖阁有人在说话,苏欢凑近了去听。 “公子,奴婢给您宽衣吧?” “出去!” “公子,夫人让奴婢才伺候您的。” “不用!” “夫人说您快要成婚了,这床笫之间的事……” 苏欢瞪大眼睛,怎么到这儿就没声了?抱到一起了?这下她可急了,正要撸袖子上去,就听那一声惨叫,接着那丫鬟匆匆跑了出去。 苏欢自玉屏后走出,再次来到西暖阁门前。 “谁在外面?” 苏欢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听得这声只能撩开帘子进去了。 那司马曜见到她,简直跟见了鬼似的,“你你……你怎的来了?” 苏欢觉得今晚这事,她做的确实有些出格。 “我……我还不是担心你的伤!” 司马曜蹙眉,“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威震天带我进来的!” 司马曜瞪大眼睛,“你竟然钻狗洞!” 苏欢摆摆手,“这些不重要,我看看你的伤有没有好一点!” 此间司马曜坐在临窗的暖塌上,见苏欢上前就要扒他衣服,司马曜赶忙裹紧。 “没事,大夫已经换过药了。” “我看一眼就好!” “你这女人!便是本将军娶你,你也不能这般脸皮厚吧!” “你嫌弃我了?”苏欢有些委屈。 第八十三章 亲他一下 司马曜微微起身,把原本打开的窗子合上了,怕过往的丫鬟小厮们看到。 “我可没说这话!” 苏欢哼了一声,“刚才那丫鬟想给你暖床?” 司马曜抿抿嘴,“你还没嫁进来,管不到我房里的事!” “我给世子妃接生的事传开了,我娘说太后会收回赐婚的旨意,你是不是开心了?” “所以你是为这事来的?” 苏欢摇了一下头,她只是受了委屈,迫切的想见见他。见到他,她才会继续自己的坚持,当然这种心情,任何人都不会懂,司马曜也不懂。 “太后不会收回旨意。”司马曜见苏欢像是伤心了,便宽慰了她一句。 “我更想听的是,你实心实意想娶我。” 司马曜哼了一声,“凭你半夜私闯男子卧房,一点也不知检点,谁会乐意娶你!” “我又没有闯别的男子的卧房,我闯的是你的!” 司马曜噎住,半晌才说道:“我会娶你的,你可以滚了!” “那你有没有喜欢我?” “你别得寸进尺!” “有没有?” “哎,你压住我的伤口了。” 苏欢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肘杵了司马曜腹部一下,见他疼得咬牙,于是忙撩开他的外裳。那包扎的细布上果然渗出了血,而且越渗越多。 “这下你满意了?”司马曜忍着疼道。 苏欢干笑一声,“这下我没白来了,给你重新包扎吧。” “别别,我让人去喊大夫。” “不用!”说着,苏欢已经解开了细布。 见苏欢盯着他小腹那看,司马曜有些不自在。这女人一直在侯府外院做粗使丫鬟,没学过什么女则妇德,于男女大防上,大概有点缺心眼! “没事,伤势恢复的不错,等过几日你就能下床活动了。”苏欢查看完伤口,重新给他包扎上了。 “以后别再钻狗洞了。”司马曜自一旁拿过一个腰牌,扔给了苏欢,“想来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但还是要避讳一下人。” 苏欢拿着那腰牌翻看着,脸上满是喜色。上一世,她跟了司马曜两年多之后,才从他那儿得到这腰牌的。 “司马曜!” “嗯?” 苏欢探身过去,低头亲了他一口。 “你!” 苏欢喜滋滋的把腰牌揣进怀里,“那我先走了!” “滚!” 苏欢笑盈盈走了,司马曜抹了抹自己的唇,刚才那一下隔着面纱,一触及止,却让他有一点点心动。好像把这个女人娶回家,也不那么糟糕的事。 司马曜笑了笑,弯腰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发现上面居然绑了个蝴蝶结。笑脸收住,他明日应该跟大夫如何解释这个可爱的蝴蝶结? 苏欢给世子妃接生的事,外面不知如何传的,但侯府里闹了不小的动静。先是大夫人斥责于她,虽怒火极大,但在大老爷过问的时候,她还是帮着苏欢说话。 “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她多想,再说她救了世子妃,不说其他人,瑞王总要承咱侯府的情不是!” 宽慰了大老爷一句,大夫人又对跪在地上的苏欢严厉道:“你快跟你父亲保证,以后再不任性了。” 苏欢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道:“女儿知错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学什么医术,难不成想像你祖母那般……咳咳,都是你们惯她的,一点也不知羞!” 苏欢忍下这口冤气,“是,女儿错了。” “以后莫要再碰什么医书,跟谁学习医术了,你难不成想当医婆?” “父亲,女儿不觉得学习医术有错!” “你!” “欢儿!”大夫人瞪了苏欢一眼:“别跟你父亲这般说话!” “你看看,她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就她这般,还不如……哼!以后,你跟倾儿好好学学,她温婉秀雅,再看看你什么样子,真是丢尽了我侯府的脸面!” “父亲,若您和母亲能早点教导我,许我也是苏慕倾那等样样好,可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粗使丫鬟,只能是这个样子,您二位多包含吧!” “好!”大老爷咬牙,“我既管不了你,以后也不管你了,哪日你出嫁了,别回来找靠山就是!” “哎哟,说的什么话!”大夫人气得都哭了,“你们父女俩,打断骨头连着筋,说这些气话是想气死我不成!” 大夫人哭了一阵儿,怕苏欢再说什么忤逆的话,忙拉着她出去了。 路上,自然少不了一番谆谆诱导,苏欢见大夫人红着眼睛,倒也没敢再说什么,只一个劲的点头就是。 回到湘女轩,苏欢累得趴到床上。她是不是应该去找司马曜,让他赶紧娶她,这样她就没这么多烦恼了。想到司马曜,苏欢嘴角勾了勾,满脸掩不住的喜色。 “姑娘,司马府遣人送来了一些礼。”穗儿抱着一个红檀木的首饰盒走了进来。 苏欢坐起身,司马曜送她东西了。 “快打开让我看看。” 穗儿走上前,笑盈盈道:“您没见,司马小公爷给您送礼了,那些丫鬟婆子们各个一副吃惊的样子,连大夫人都不敢相信呢!” 穗儿说着打开盒子,苏欢探身往里一看,竟是一副金镶玉的头面。她蹙了蹙眉头,拿起来一个金步摇仔细一瞧,竟与苏慕倾的一模一样。 呵,想来是上回的花样,他却连改都懒得改一改! “不过,司马府也送了西偏院那位一份礼,哎,真是,也不知这小公爷是何用意!” 苏欢皱眉,“他也送了苏慕倾?” “可不是呢!苏慕倾的丫鬟来领,还一副得意的样子,也不知她得意什么呢,小公爷明明是姑娘您的夫君!” 苏欢冷哼一声,“穗儿,把这头面拿给金栋,让他送去典当了。得了银钱,便拿去庄子上修观景台。” “啊!” 苏欢推开那首饰盒,气恼道:“他这是故意恶心我呢!” 穗儿还想再劝,可巧这时玉儿走了进来,她手上也抱着一个首饰盒,乃是素色黄梨木的。 “刚儿,西偏院的丫鬟来了硬把这个塞给了奴婢,还说这是司马小公爷送给倾儿姑娘的,倾儿姑娘不敢要,特遣她给您送了来。” 得!又一个恶心她的! 穗儿见苏欢脸色不好,忙说道:“姑娘,您也别气,奴婢给西偏院送还回去就是。” 苏欢哼了一声,冲玉儿道:“你打开来,我倒要看看司马曜送了她什么。” 玉儿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而后打开了那首饰盒,里面是三朵绢花,虽形态姣好,栩栩如生,却没苏欢那金镶玉贵重。 穗儿松了一口气,笑道:“看来小公爷还是看您重,看她轻。” 苏欢脸色却更不好了,“他是看我势力,看苏慕倾秀雅吧!” “这……” 苏欢晃了一下头,“你给苏慕倾送回去,就说司马小公爷送她的,她且留着就是!” 第八十四章 这个家容不下她 晚上说是有家宴,摆在东院大夫人那儿,苏欢去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那苏慕倾本是坐在大夫人身旁的,见到苏欢走来,忙起身把位子让给她。 “欢欢,你坐母亲这儿吧!”苏慕倾端得一派素雅大方的样子。 大夫人也忙拉她,一副小心讨好的样子,“欢欢,快坐下,娘剥了榛子果给你。” 如此这般,苏欢倒也推脱不了,只能坐了下来。待她坐下后,那苏慕倾便捡了靠门最偏的位子坐下了。 装大方扮可怜,这苏慕倾倒是拿捏的好! 苏欢见苏慕媛坐在老夫人身边,似是再说什么好笑的事,逗得老夫人不住的笑出声来。 “欢欢,娘剥了好一会儿才这么一小碗,你快尝尝。”大夫人把一碗剥好皮的榛子果推到苏欢面前,脸上带着慈爱的笑。 苏欢捻起一颗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忙点头喜道:“好吃!” “真好吃?” “嗯,娘剥的最好吃了。”苏欢抱着大夫人的胳膊撒娇道。 大夫人也高兴,拍了拍苏欢的背,“娘以后日日给你剥榛子,可你不许再任性了。” “知道了!”苏欢嘟了嘟嘴。 苏慕芸坐在苏欢旁边,柳姨娘坐在苏慕芸另一边,却与苏慕倾挨在了一起。 那柳姨娘是个嘴快而且没眼色的,瞅着苏慕倾落难,她心里嘚瑟的很,于是来了一句:“哟,咱们倾姑娘一向高高在上,也有与我们毗邻而坐的时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道好轮回,福祸不好测啊!” 哪知她这句话,正被从外面走来的大老爷听见了,见苏慕倾坐在靠门那地儿跟个小可怜似的,还遭柳姨娘嘲笑,当下脸色就冷了下来。 “那椅子上有钉子坐不下你了?”大老爷走到正前方对门的位子,冲柳姨娘冷斥了一声,而后指了指自己的位子,“不如你坐这儿来,不是说天道好轮回吗?” 柳姨娘赶忙起身,福了福身子,然后苦道:“老爷,奴家不敢,奴家不过是与倾姑娘开玩笑而已。” “哼!”大老爷坐下,满脸的烦躁之气,“开玩笑?你开的玩笑,可有谁笑了?” 柳姨娘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更想哭。 “滚回你那院去,以后家宴就别上桌了,与下人们一道吃就是!” “老爷!”柳姨娘真哭了。 “滚!” 苏慕芸要起身给她娘求情,苏欢忙暗暗扯住了她。此时大老爷正生气,与柳姨娘求情,无非是触自己霉头。 “父亲……”苏慕倾起身,冲大老爷福了福身子,而后勉强笑了一笑,“姨娘与倾儿说笑而已,怨倾儿笑不出来,您不要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大老爷看向苏慕倾,脸色缓和了一下,“你这良善温软的性子,对上谁都要吃亏的!” 说着,那大老爷却瞄了苏欢一眼。 苏欢笑了笑,转头对苏慕倾说道:“父亲说的是,你性子就是太好了!以后啊,司马小公爷再送你什么东西,你可再不能往我那院送了,当我稀罕似的。司马小公爷送你东西,那是他对你有情,你若有意就收下,郎有情妾有意的,关我什么事?” “欢欢!”大夫人忙冲苏欢摇头。 “娘,我说错了吗?”苏欢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 那苏慕倾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忙绕开椅子来到苏欢身后,扑腾一下跪到了她面前。 “大姑娘,我断没有与您争抢之意。那小公爷要送,我自是不敢不收,若惹了您不快,苏慕倾愿亲自上门回拒小公爷。您才是侯府嫡女,而我只是贱婢之女,仰赖父亲母亲怜悯,这才能留在府中,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还惹您生气,我明日就离开侯府!” 苏慕倾这两句话,裹着委屈夹着可怜。旁人听着都替她义愤。 果不其然,那苏慕媛就跑了过来,先扶起了苏慕倾,而后指着苏欢嚷道:“你怎的这般不容人,大姐已经把嫡女的身份还给你了,把院子也给你腾出来的,你还要怎样,难不成要大姐把命都给了你?” 苏欢一脸吃惊的模样,起身朝桌上的人看了一圈,“难道我真的说错了?” 老夫人沉下一口气,“欢欢,坐下!” 苏欢却不听,转头看向大老爷,“父亲,您一直说我给侯府丢脸了,那她这般与司马曜纠缠不清,难道就不给侯府丢脸?” 大老爷猛地一拍桌子,“司马曜要纠缠,她有什么办法!” “那我自小养在外院当粗使丫鬟,学不好如何做一个让您称心满意的女儿,我有何错?” “你!”大老爷恨恨一声,“你也滚!” “老爷!”大夫人想劝,可苏欢转身就走了,走得干脆利索。 侯府后院小花园,此间苏欢和柳姨娘竟然坐在一起。今夜月色不错,二人温了一壶酒,就着两盘小菜,还挺惬意。 穗儿和柳姨娘的丫鬟各坐在围栏上,不时上前劝自家主子一句,但二人酒意正酣,谁也不跟听她们的。 “姨娘,您说我错了吗?”苏欢已经有些醉意了,指着柳姨娘问。 柳姨娘大笑一声,“那我错了吗?我与他生儿育女,那大房欺压我们,他从来冷眼旁观,苏慕倾落难,我还不能说一两句解气的话了?” “错!”苏欢点了一下头,“你就是错了!” “我怎么错了?” “话放到台面上就得说好听了,说不好就别当着别人的面说,尤其……嗝……尤其大老爷视苏慕倾是亲生的,此间正替她委屈呢!你若想解气,背地里阴招损招,轮换着来,但面上却要装的宽容大度!” “呵!”柳姨娘冲苏欢竖了竖大拇指,“你说得好!说得句句精妙!偏你却不这么干!明知大老爷恼你,你还与他对着干,有什么好处?你与我之蠢又有什么不同?” 苏欢晃了一下头,“我与你不同。” “哦?” “我不企望他的好……”苏欢苦笑一声,“他们……我不稀罕!我只想要他……我活这一世只为求他。所以他有一丝一点负我,我便受不了!” “他?谁?” “他为什么喜欢苏慕倾……她害死了他……害死了我和孩子……” “呵,你真喝醉了!” “是,我倒宁愿一醉不醒!” 等两人都喝趴下了,穗儿和那个丫鬟才一人扶着一个各自回去了。 穗儿扶着苏欢回来的时候,见玉儿正守在门口,于是忙招她来帮忙。 “姑娘喝酒了?”玉儿大惊。 “嗯,还喝醉了!” 玉儿这下急了,“大夫人在里面呢!” “啊!”穗儿忙顿住身子,正想着先把苏欢弄到别处,那大夫人却自屋里走了出来。 没办法,穗儿和玉儿只能把人架了回去。大夫人一看苏欢喝醉了,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待两个丫鬟把人放到床上,大夫人正要训斥穗儿,苏欢却拉住了她的手。 “娘……”苏欢米开眼睛看着大夫人。 “欢儿,您怎的喝酒了,难受吗?”大夫人关怀道。 “娘,我总是做错事,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傻孩子,你是娘生的,娘怎会有不喜欢你的时候。” “娘,我想哭……” 大夫人搂住苏欢,拍了拍她的背,“想哭就哭会儿吧,娘知你委屈。” 苏欢抱着大夫人,呜呜的哭了起来。她委屈,她恼恨,她自以为所有的事都能掌控,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在这个家里立足,如何与这些家人们相处。 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岂能真的不在意! 翌日,苏欢去给老夫人请安。昨晚苏欢走后,老夫人也走了,这家宴也就没有吃成。 “你啊,平日里精得很,怎么遇事就糊涂!你再怎样,也不能与你父亲硬碰硬啊,他这还是忍着让着呢,不然能轻饶了你?”老夫人说着不由拧了拧苏欢的鼻子。 苏欢扑到老夫人怀里,撒娇道:“祖母,欢儿这脾气定是随了您,别人都能生欢儿的气,您可不能!” “你这皮猴子!” “祖母,今日得空了,您教我施针吧!”苏欢眼睛晶亮亮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父亲再三与我说了,不许我教你……” “可您答应我了!” 老夫人笑了一笑,“那咱们躲着点就是!” “嗯!” 司马府内,大夫刚给司马曜拆了细布,言说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敷药了。那谢闵俊送走了大夫,等回来的时候,发现司马曜脸色阴沉了下来。 屋子里还有一个家仆,那家仆一脸小心谨慎的样子。 “她真的典当了本将军送她的首饰?” 那家仆应道:“是,那铺子是咱府上的,得了金镶玉的头面,知是您特意派人打造的,便赶忙来府里禀报了。” 司马曜气得猛拍了一下桌子,“苏欢!” 谢闵俊让那家仆出去,而后小声道:“公子,属下当时就说了,您送苏姑娘这套头面,她许是要生气的。” 司马曜皱眉,“她凭什么生气?” “送礼最看重的是心思,这头面您之前送过倾姑娘,而且苏姑娘还因为这头面丢了大脸受了大委屈,您偏又送她这一套,岂不是恶心人家呢!” “马后炮,当时您也没说这么多!” 谢闵俊撇了撇嘴,“您也不容属下说这么多啊!” 再说了,女人的心思,他哪猜得准! 司马曜起身踹了谢闵俊一脚,而后气道:“给她一点好,她就无法无天了!” “将军,不如属下派人去侯府问问,看苏姑娘喜欢什么,您再补送一份?” “不用!” 司马曜往外走去,“本将军没那么闲!” 第八十五章 找你做生意 西疆的粮草,司马曜必须尽快筹集到,不然将士们就要挨饿受冻了。 骑马来到户部,司马曜堂而直入,那户部官员见到他,忙自里面请出了户部尚书李大人。 在朝堂上,这位李大人多次哭穷,让司马曜所筹措的军费迟迟无法落实。此间见到司马曜来,那李大人战战兢兢的,赶忙迎上前,在他还没开口的时候,那李大人先告饶。 “司马小将军,还劳烦您跑一趟,不过臣在朝堂上所言句句属实,咱国库真的空了,一时真筹不出这么多军费。不若再等一等,各地的赋税快要交上来了,许能余出一些。” 司马曜冲那李大人摆了一下手,“我不跟你要钱!” “啊?那您……” “本将军给你讨杯茶喝!” “这……那您快快里面请!”这事也是怪了,喝茶都喝到他户部来了。 厅堂里,司马曜和李大人一人做一边,待热茶上来,司马曜接过去亲自给李大人倒了一杯。 “小公爷,本官不敢……” “喝!”司马曜厉喝一声。 “是!”那热茶虽烫嘴,但李大人却还是紧着喝了下去。 司马曜见他喝了,便又给他续了一杯。 那李大人一苦,心道这司马小公爷难不成是想用热茶烫死他? “不急!”见李大人举杯又要喝,司马曜松了一句口。 那李大人忙放下茶杯,起身给司马曜倒了一杯,“小公爷,您慢慢喝,小心烫!” 司马曜端起那茶杯,仔细端详着,片刻才开口说道:“光喝茶也没甚意思。” “是……” “把你们户部历年的账本拿出来。” “啊?这这……”李大人咽了一口吐沫,“非有谕旨,旁人不能调阅……” “本将军是旁人?” “自……不是!可您为何要调阅账本,是怀疑本官贪……” 司马曜一笑,“既然国库亏空,那本将军就要从账本里捡一条肥虫,当然李大人不必惊慌,您那点还不够我西疆军塞牙缝呢!” 李大人抹了一把汗,他是贪了点,可当官的谁不贪。仅凭朝廷那点俸禄,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不过听了司马曜这话,他一颗心才算落了地,便忙吩咐下面的人去拿账本了。账上肥虫不少,但看小公爷拿谁开刀吧! 自户部出来,司马曜心情好了一些。 骑马在街上,谢闵俊突然喊了他一声。指着那边卖酥糖糕的小摊前的一个丫鬟,对他说那是苏欢的丫鬟。 司马曜勾唇一笑,自怀里扔出一锭银子给谢闵俊。 “她想吃,本将军让她吃个够!” 穗儿自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两大包糖糕,累得腰都挺不起来了。 苏欢此时正窝在暖塌上看书,见穗儿走进来,又看她手里那两大包东西,不由蹙了一下眉头。 “穗儿,我只想吃一两块解解馋,这东西吃多了也要腻的!” 穗儿把东西放到桌子上,苦着脸道:“您就给了奴婢几个铜板,便是想买也买不了这么多!” 苏欢看着那些东西,疑惑道:“你碰到谁了?” “司马小公爷!” 苏欢抿抿嘴,他这是想用酥糖糕噎死她吧,用心真险恶! “行了,留两块就是,剩下的你们都分了吧!” 穗儿一听这话喜了,“是,奴婢代他们谢姑娘,也谢谢小公爷了!” 穗儿出去后,苏欢拿起一块糖糕咬了一口,只觉满口的香甜,似乎比平时吃的还要甜。 又一日,苏欢起早梳洗好,跟老夫人告了一声就出府了。她先去了司马府,因为有腰牌,这次本想着长驱直入给司马曜来个措不及防,可那守门的护卫却说司马曜出京了。 至于什么时候回,却也没个定数。 自司马府离开,苏欢心情略有些失望,不过还有正事要办,她这点失望转瞬也就藏起来了。再来到天坤药行,那管事认识她,便引着她去了后面,又过一个穿堂,穿过一个花园,绕上游廊,一路进了洛家府邸。 “我们药行跟洛府是连着的,我现下带您去见我们公子。” “老夫人可在?” “在。” 苏欢点了一下头,“管事先带我去跟老夫人请个安吧!” 既进了洛府,当与老夫人先请个安,这才是正理! 一路上,听这管事的说起,原洛家本家并不在京城,而是在兴州。因洛冰要参加来年的春试,老夫人不放心他才跟着一起来的京城。 苏欢见这府上虽然处处雕梁画栋,但少了几分烟火气,原是这么一回事。 来到老夫人所在的中院,苏欢先在厅堂里候着,待丫鬟进里面通传,不多一会儿,洛老夫人出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妇人。 “洛奶奶好,欢儿来给您请安。”苏欢弯腰冲洛老夫人福了福身子。 那洛老夫人忙上前扶住苏欢,笑盈盈道:“好孩子,正盼着呢,你就来了。” 那妇人睨了苏欢一眼,转头问老夫人,“这位是谁家的姑娘啊?” 那老夫人挥手打发道:“行了,你也别动心思了,这是远博侯府嫡长姑娘!” 妇人一听,忙弯身行了个礼,而后笑道:“原来是侯府的姑娘,莫不是与司马府的小霸王订亲的那位?” 老夫人皱了一下眉,“彩英,送刘妈妈出府!” 妇人干笑一声,“公子那事,我自会用心,老夫人放心就是,那我……我就先走了!” 见那妇人走了,洛老夫人忙拉着苏欢往暖阁里走去,“外面多冷,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披上披风。” “也不太冷,您这屋真暖和。”苏欢进了屋,四下看了一眼,屋里倒没有多少摆设,想来也是因为暂住的缘故! “快坐,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洛老夫人拉着苏欢坐到暖塌上,旁边的嬷嬷倒了一杯茶,苏欢忙接住。 “刚才那位是谁啊?”苏欢问。 “刘媒婆,你该没听过,她是附近有名的拉媒扯红线的。” “您莫不是要给洛冰……”苏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堂堂天坤药行的少东家,还用媒婆给牵线? 洛老夫人笑了笑,“我啊,中意一家的姑娘,但……” “哪家的?” “岑太傅家的孙女。” “岑吟?” 洛老夫人点了点头,“正是,不过岑太傅是个老学究,读圣贤书远铜臭气,想来是最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商贾人家的。本来,想等冰哥儿来年春试后,考取了功名再提亲,可近日听说有媒婆出入岑府,不由得我不急了。” 苏欢点头,洛老夫人中意岑吟,若想弄成这桩亲事确实不容易。 “欢儿,你给世子妃接生的事,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洛老夫人拍了拍苏欢的手,摇头道:“孩子,难为你了。” 苏欢笑了笑,“我没事,只是侯府跟着我丢脸了。” “可别这么说,你救了人,还是一大一小两个,怎的就丢脸了。” “洛奶奶不觉得我丢人?” 洛老夫人摇头,连着又叹息了一声,“若不是你有了婚约,与我家冰哥儿才是天作之合。日后他进太医院,你掌管天坤药行,多好的事!” “奶奶!”苏欢喷笑一声,“您说哪儿去了!” 洛老夫人也大笑了一声,“可不是呢,扯太远了。不过奶奶要与你说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你给女人接生是背女德的事,外面虽然传的不好听,但也有那么几个是钦佩之声。” 自洛老夫人那出来,苏欢手上又多了一件翡翠玉镯。想着洛老夫人与她说的那些话,心中不禁有些暖。 由一个小丫鬟带路,苏欢跟着她来到了洛冰的书房外。 愿意为他一人在读书,却听里面有说话的声音。那丫鬟进去禀报后,两个人自里面走了出来,正是洛冰和苏靖宇。 那苏靖宇见到她,不由蹙了蹙眉头。 “欢儿,你不好好在家绣嫁衣,怎的又跑出来了?” 苏欢见到苏靖宇也挺诧异的,这几日来,他一直闷在书房读书,连家宴都没参加,怎的今日这么得空。 “我有正事找洛冰!”苏欢走上前道。 “你能有什么正事?”苏靖宇轻笑一声。 洛冰扯了苏靖宇一把,“我与欢儿怎么就不能有正事了!”说着,又冲苏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苏大姑娘,快里面请吧!” 苏欢很受用的点了一下头,挺胸一脸得意之气走了进去。 书房内也非常暖和,苏欢进来后,捡了暖塌坐了下来。见条案上两盏茶,几盘点心,还有一幅女子的画像,画中女子素雅端庄,手中捏着一方香帕。 “这是谁啊?” 苏欢正要拿起来看,不想苏靖宇眼疾手快拿了去,还慌忙的卷了起来。 “别人的画作,我们欣赏而已!” 苏欢蹙了蹙眉头,“大哥,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苏靖宇绷着脸道。 “那画的落款是玉璋,玉璋好像是先皇作字画落款时常用的字……”苏欢来回睨着二人,见他们一副心虚的样子,不由道:“你们刚才在偷偷商量什么?” 洛冰叹了口气,“没什么,告诉你也无妨。” “洛冰!”苏靖宇低喝一声。 “这画中人是沐贵妃,也就是六皇子的生母。” 第八十六章 他回来了 苏靖宇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由瞪了洛冰一眼,不过他既然开了头,也就瞒不住了。 “六皇子也是在兴州才知道,宫里的瑾太妃并不是他的生母。而且沐贵妃的兄长就是兴州的督军,临走的时候,六皇子跟他求生母的画像,这不那边刚托人捎来京城,我们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六皇子。” 苏欢蹙了蹙眉头,“为何不给他?” 洛冰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前两日,六皇子因生母一事质问过太后,太后大怒,罚他禁足思过。若此时再把这画像拿给他,只怕要惹出更多事端。” “六皇子为何质问太后?” 苏靖宇看向苏欢,“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别知道!” 苏欢抿了抿嘴,“那我不问了!” 她刚也就是嘴快,其实这种事,她真不想知道,事关皇家宫闱秘闻,知道多死得快! 洛冰笑了笑,“那你说我们应不应该给六皇子。” 苏欢默了一下,“我懂你们二人的心思,担心这担心那,想为六皇子谋个安稳,谋个长远,但别忘了六皇子已经时日无多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给六皇子?”洛冰问。 苏欢摇头,“今日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你们也什么都没告诉过我!” 苏靖宇笑了笑,“机灵鬼!” 苏欢敛了笑,冲洛冰招了招手,“少东家,我找你来是有一桩生意,这生意保证你不吃亏!” 洛冰在她对面坐下,笑问:“什么生意?” “自然是药草的生意。” “哦?” “我那一千亩的菊花,已经快晾干了,平常的小药行,我也不去,他们也吞不下,寻思着只能来找你!” 洛冰点头,“你田里的菊花,我看过,长势不错,我们可以按市价收。” 苏欢摆了摆手,自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又从荷包里倒出了几朵晒干的菊花,“咱俩谈得是生意,不是交情,你且先看看东西,能收就收,不能收算我们的东西不好。” 洛冰见苏欢一派严正的样子,便拿起一朵菊花放到茶碗里,又往里倒了热水。待菊花绽开,洛冰看了看外形,又品了品香气。 “不错!茶清而味香,形态灵活且漂浮于水中未沉底,算是中上品了。菊花可入药也可入茶,虽然一千亩数量不少,但于我们天坤药行来说,也不过就满足两三个分号一年的存量。等过两日,我让管事的去你们庄子上收。” “那太好了!”苏欢大喜。 兄妹来在洛冰那儿喝了一会儿茶,而后一起往家里走。路上,二人谈起了华灵,苏欢说道自苏靖宇回城后,那华灵一个人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等过几日,我给她再安排个住处。”苏靖宇道。 “让她在庄子上不好?”苏欢皱眉。 “那是你的地儿,出了事怕要连累你。” “她能出什么事?” 苏靖宇摇了摇头,“你也别问,我也不会说的。” 苏欢感觉苏靖宇心里闷着什么事,开口就是别问,闭口就是不想连累,这件事一定很大。 “大哥,你虽做事稳重,但妹妹还要劝你一句,万莫飞蛾扑火,死得虽壮烈但却没什么用,留住小命才是实在的!” 苏靖宇看向苏欢,不由轻笑一声,“你既这般看得清,怎么还往司马曜身上扑?” 苏欢抿抿嘴,“你不懂,他就是我的命!” 二人回到侯府,已经日上中天了,正赶上用午饭。想着今日得空,便一起去了东院,想陪大夫人用饭。 可进去后才发现那苏慕倾也在,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脸上皆带着笑。 可罗氏一看到苏欢,那笑忙收了起来,神色还有些不自然。 苏欢叹了口气,她这个母亲待她虽亲,但莫名怯她三分,让人挺无奈的。 “欢儿来了,快到娘这儿来!” 罗氏这句话一出口,见苏慕倾赶忙起身让位子,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由心疼了一下。 “倾儿,你坐着就是!”说完,她拍了拍自己这边,“欢儿坐娘这里!” 苏欢没去凑那个热闹,转而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娘,让他们传饭吧,我饿了。” 罗氏一笑,“好,你们三个都在娘这儿用饭!” 等罗氏遣了丫鬟去厨房,回头才得空关心苏靖宇几句。 “背上的伤可好了?” “好了。”苏靖宇坐到苏欢旁边。 “你啊!以后莫要再做那些糊涂事了。” “是,我知道了。” 见兄妹二人坐在一起,罗氏欣慰的笑了笑,“你们怎的一起来了?” “我们在洛冰那儿碰上了,便一起回来了。”苏欢答道。 “你去洛冰那儿做什么?”罗氏皱眉。 苏欢撇嘴,“做什么不行,反正我没偷抢!” 她刚才就是嘴快,偏说去什么洛冰那儿,这下罗氏又知道她出府了。 “你这丫头!”罗氏轻哼了一声。 “娘,您别气,想来是大姑娘性子好,谁都喜欢与她结交。”苏慕倾微微笑道。 罗氏皱了皱眉头,正要训苏欢两句,苏靖宇开口了。 “上次欢庆宴,洛老夫人松了妹妹厚礼,妹妹这次是去给洛老夫人请安的。正好碰上我在洛府,我们俩就一起回来了,哪有那么多事!” 听了这话,罗氏脸色才缓和了一点。 苏欢轻哼一声,说她与男子结交,苏慕倾哪句话都带刺,偏跟她过不去! 用过午饭后,苏靖宇回去读书了,而苏欢觉得困,便去后面的碧纱橱小憩,而苏慕倾陪着罗氏说话。 苏欢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嫁衣’‘司马府’什么的,待要细听便没声儿了。她也未放在心上,转身继续睡了去。 这边,罗氏冲苏慕倾摇了摇头,听着里面没动静了,这才小声说道:“宫里虽透了这么个意思,但还没下旨,而且太后让你父亲瞒着欢儿,想来应该是司马小公爷的主意。这话,我与你说了,是要你做好准备,但切莫再传出去,若是让欢儿知道了,她再一闹,小公爷那儿就不好交代了。” 苏慕倾听了这话,脸色却不太好。 罗氏见此,拍了拍苏慕倾的手,“好孩子,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你虽为妾,但小公爷心里有你,便不比正室差。只是欢儿脾气不好,以后进府了,你要让着她点才是。” “倾儿知道!” 罗氏叹了口气,“其实若非小公爷执意要娶你,娘倒是希望给你许个寻常人家,有侯府做靠山,总不会差的。” “娘,倾儿让您费心了。”含泪道。 “不哭!”罗氏给苏慕倾抹了抹泪,“以后有小公爷疼惜,再添个一儿半女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苏慕倾低头抹泪,心里却冷哼一声,司马曜爱她,她的日子自然不会难过。但苏欢就不一样了,司马曜厌弃她,等她二人都嫁进司马府,虽她是正室,但也要被她压一头! 转眼入了冬,菊花卖了好价钱,庄子上无事,司马曜又出京了,苏欢便安心待在府里。因婚期大略定在了来年,所以她就窝在屋里绣嫁衣,隔一天去老夫人那儿请个安,然后跟着她老人家学半天医术,余下的时间就在自己那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此过了一个月,司马曜那儿才有了消息。 这日天气森冷,穗儿进来的时候,见苏欢还窝在被窝里没起床,便上去轻声喊了她两声。 苏欢眯开睡眼,见穗儿手里抱着什么,还用细布裹着。 “什么?” 穗儿笑了笑,“司马府遣人给姑娘送来的!” 苏欢一听,猛然睁大眼睛,“司马曜回京了?” “想来应该是!” “快打开让我看看是什么!” 穗儿搬来凳子放到床前,把怀里的东西放到凳子上,然后慢慢的打开了细布,见里面竟包着两本书,脸上露出不解来。 “奴婢当是胭脂水粉盒子呢,竟是两本书,还十分破旧。” 苏欢拿起那两本书,翻到正面,定睛一看不由脸上大喜,“这是医书,而且应该是残存于世的孤本!” “啊?”小公爷送她家姑娘医书,是嫌姑娘闯祸不大? 苏欢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两眼,而且越看越喜,“这上面记载着很多古方,我见所未见,听所未听,实是弥足珍贵!” “姑娘,您喜欢就行,看来这次小公爷送对了。”穗儿笑道。 竟穗儿这一提醒,苏欢才想起来问:“他有没有送西偏院什么?” 穗儿摇头,“是谢参将送来的,只送了您这一份。” 苏欢笑了笑,“这才像话!” 待把那两本医书珍之重之的放到锦盒里,苏欢忙吩咐穗儿去打水,她要起身梳洗装扮。收拾好以后,苏欢跟老夫人告了一声说要出门买绣线,便自后门跑出来了。 等上了街,苏欢打发着穗儿去绣庄买线,而她则去了司马府。因有腰牌,苏欢直接进了府里,一路来到司马曜那院。 她往正房里面走,而谢闵俊自里面往外走,两人差点撞一起。 谢闵俊吃了一惊,见是苏欢,不由好笑道:“苏姑娘,将军刚说您待会儿要来,让属下去门口堵着您,可这话却没您腿快!” “他为什么要你堵我?” 谢闵俊撇嘴,“大抵是舟车劳顿,想先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要知道将军都还没进宫复命呢!” “哼,你就真在门口堵着我?” 谢闵俊赶忙让开,“属下可不敢!” 第八十七章 穿上嫁衣让你看 苏欢俏皮一笑,便朝里面跑了进去。进了厅堂,转过屏风,来到西暖阁,撩开帘子走进里面,正见司马曜慌里慌张的传外套。 “你慌什么?” 司马曜瞪了她一眼,刚才他都已经脱了衣服,因听到她的声音,便知谢闵俊拦不住,于是赶忙起身穿衣服。要不是他二人说了几句话,容了他一点功夫,此刻他就要吃大亏了。 苏欢眼珠转了一圈,来到临窗的暖塌上坐下,见司马曜一脸疲惫之色,想来这一趟出行确实受累了。 司马曜见苏欢盯着他看,略略有些不自在,待系好衣衫,转而坐到她对面,仰靠着引枕,长舒了一口气。 “把腰牌还我!” “不要!”苏欢捂紧荷包,“你给了我,它就是我的了!” 司马曜气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知不知羞?大白天的往男子的卧房里跑,万一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怎么办?” 苏欢一笑,“不大白天的,还要晚上?那今晚……” “今晚你再来,我把你五花大绑,然后敲锣打鼓送回侯府,让侯爷好好管教你!” “哼!”苏欢睨了司马曜一眼,“撞见不该撞见的,那你就快点把我娶了呗!” 司马曜捂脸,“这世上怎么有你这般脸皮厚的女人!” 苏欢趴在条案上,双手支着下巴,看着司马曜,微微红了脸道:“一个多月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没!” “可我想你了!” 司马曜双颊一下子就红了,“你你你……不知羞!” “看你忸忸怩怩,比我还像个大姑娘!” 司马曜干脆闭上眼睛不搭理苏欢了,反正他是拿这个女人没招儿了。 苏欢就这般看着司马曜,日头升起来,阳光也照了进来,不觉一会儿的功夫,司马曜竟真的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太累了。 苏欢跳下暖塌,忸怩了一下,到底抑制不住心中的小渴望,走到司马曜那儿坐下,上半身趴到了他怀里。 上一世,她就最喜欢趴他怀里了。可那时他很忙,甚少有这般闲暇的时候,她与他也总是聚少离多。 那一日午后,就像这般,他靠在暖塌上打盹,而她趴在他怀里。 岁月静好,一生所愿,唯在那一刻。 可就在那个午后,边疆突然传来急报,说北疆乱了。他赫然起身,甚至未看她一眼,便急匆匆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午后明媚的阳光里,不想那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之后,太后崩,韩翊钧夺权,构陷司马曜举兵叛国,后诛杀于北疆。 想起这些事,苏欢不由落下泪来,但此刻她就在司马曜怀里,这般真真切切的,却仍让她有些惶然,怕只是一场梦而已。 “那两本医书可喜欢?”司马曜突然开口问。 苏欢心头震了一下,“喜……喜欢。” “抄了一个贪官的家,在他家库房找到的,偷偷给你藏了起来。” “哦……”苏欢趴到司马曜的胸口处,“那算是顺手牵羊还是中饱私囊?” 司马曜勾了一下唇角,“这一个多月,有没有出去闯祸?” “当然没有!”苏欢搂住司马曜的腰,“我在家绣嫁衣。” “听说嫁衣要绣的好,怎么也得十年八年的,那等上几年,本将军再娶你如何?” “我手快,三个月就能绣好!” 司马曜轻笑一声,“大婚那日,若嫁衣不好看,岂不让本将军丢脸!” “我那绣工天下无双呢,等绣好了穿上给你看。” “别,免得本将军后悔答应娶你!” “哼哼!” 不知不觉的,司马曜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苏欢的靠近了,大概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这就是他的女人,想丢都丢不开的,算是认命吧! 司马曜睡着以后,苏欢才从司马府出来,到绣庄与穗儿汇合后,两人一起往回走。 因天气冷了一些,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苏欢拉着穗儿急匆匆往回走,他们这一趟出去的时间挺长的,再不快点回去,夏嬷嬷那儿可要问了。 只是这时,不经意晃到一个人影,待苏欢停下步子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华灵! 苏欢蹙了蹙眉头,那华灵背着细软,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难不成是要回兴州?苏靖宇可知道? “穗儿,你回府去找大公子,说华灵姑娘要离京。” 穗儿也看到了华灵,开口道:“姑娘,我觉得咱们还是别管这事了,华灵姑娘走了,于公子来说许是好事。” 听了穗儿这话,苏欢确实有些犹豫了。可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因与司马曜错过,悔恨交加甚至连死都不瞑目,这种伤痛若让活着的人来承受,岂不活着也如在炼狱一般。 “这事儿让大公子自己决断,你且去告知他就是!” “那姑娘您呢?” “我跟着华灵,若她上马车,我还能拦一拦。” 说着,不待穗儿再说什么,苏欢已经小跑了过去。穗儿没招儿,只得赶忙往侯府跑。 苏欢一路跟着华灵出了城,心中不禁有些发急,可苏靖宇还没来。城门口有许多租赁马车的,华灵要回兴州定要坐马车,而一旦坐上马车,那苏靖宇想追也追不上了。 正想着上去拦着她,可华灵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了,苏欢蹙了一下眉头,那方向可不是回兴州的方向! 苏欢忙跟上她,不多一会儿,华灵进了一片桃林。此时已入冬,桃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而且林中一人也没有。 那华灵林子深处走去,她去这里做什么?苏欢满心不解,跟着她往里走了许久,才见她在一棵桃树下停了下来。 接着,她自细软里竟抽出一条白绫,白绫穿过树干做了一个死结。华灵又搬来两块石头,她踩上石头,双手拉住那白绫,正要把头伸过去。 “不要!”苏欢忙跑了过去,可因为跑得太急,被脚下的厚厚的落叶绊了一跤,人往前栽到了地上。顾不得疼,苏欢忙起身,却见华灵已经吊了上去。 苏欢跑上前,忙抱住她的双脚,但她却执拗的不肯下来。 “苏姑娘,您让我死吧!我不能连累苏公子!” “你先下来再说!” “苏姑娘,您不知道,我必须死!” “你便是要死,也不能死在我眼前,快下来!” 那华灵没招儿,只得松开了手,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第八十八章 手受伤 苏欢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手腕很疼,许是刚才那一下骨折了。忍着疼,苏欢用另一只手拉着华灵起身,两人坐到刚才搬得石头上。 华灵看了一眼苏欢,竟低头哭了起来。 苏欢也不劝她,由着她哭,想着苏靖宇便是追来了,也不知她们进了桃林,得先把人带出去才是。 “苏姑娘,我必须死!” 华灵突然看向苏欢一字一句道,而且她把那个‘死’字咬的很重,不由让苏欢皱起了眉头。 “你为何必须死?” 华灵拿出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眼泪,“有人想利用我接近六皇子,可一旦东窗事发,他定也会受连累。到时,恐怕不止是他,甚至于你们侯府里每个人,都逃不过一个死!” 听了华灵这话,苏欢不禁吃了一惊。 “谁……谁利用你?所为何事?” 华灵却摇头,“那人挟持着我们楼里几个姐妹,我不能说!” “六皇子也不知道?” “他知道的都是真相,所不知道的于他来说也不重要。我本是一颗棋子,便是死了也不可惜,可唯有苏靖宇,我不能负!” 苏欢听得很糊涂,只是再细问,华灵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苏姑娘,你让我死吧!” 苏欢沉下一口气,“你跑到这荒郊野外的寻死,定是想让苏靖宇觉得你已经离开了,而不是死了。既如此,你离开就好,走得远远的,何必非死?” “可我能去哪儿?” “兴州!” “兴州也不是家!” “我帮你寻个地方,你且先住下,待苏靖宇问起来,我只说你已经离开了。” “可……” “别可是了,他快追来了!” 苏靖宇在城门口等了许久,才见苏欢自远处的官道上走了来。 “华灵呢?怎么只你一个人?”苏靖宇追过去后问。 “她走了!”苏欢道。 “走了?”苏靖宇瞪大眼睛,“你为何不拦着她?” “她执意要走,说什么不能连累你,我拦都拦不住。” 苏靖宇摇头,“不行,我要去追她!” 见苏靖宇真要去租马车追人,苏欢忙拦住了他,“她说这事怕不止连累于你,还会连累整个侯府,她知这轻重,你难道不知?” 苏靖宇身子僵住,沉静了好一会儿,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大哥,侯府上百条人命,不论何事,你都不该参与!” 苏靖宇看向苏欢,满脸的忧苦,“你说得对,可……” “待你们口中的那事尘埃落定后,你再去找她不迟!” 回到侯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因怕受罚,苏靖宇亲自送苏欢回她那院,果然大夫人就在院里等着。 “欢儿,你又出去乱跑,天都黑了还……” “娘,我手疼!”苏欢皱着脸道。 罗氏见苏欢的胳膊用细布绑着,里面像是撑着一块木板,此刻疼得脸都白了,当下赶忙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手怎么了?” 苏靖宇在一旁说道:“她从绸庄往家走的时候摔了一跤,胳膊折了,疼得实在厉害。穗儿只得先回府找我,我带着她去洛冰那儿正了正骨。” “哎哟,怎的这么不小心!”罗氏忙扶着苏欢在椅子上坐下,“是不是很疼?这可怎么办?” 苏欢见罗氏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忙宽解道:“娘,我没事,不是很疼。” 罗氏忙招呼屋里的婆子去厨房让他们开火给苏欢炖补汤,“猪蹄汤!大骨汤!对了,还要鲫鱼汤!” “娘,我喝不下那么多!” “喝不下也得喝!”罗氏给苏欢撩了撩头发,“你这个皮猴子,这下吃苦了吧?” 苏欢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许是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了母亲对她的爱意。 “好了,别哭了!没什么事,养两三个月就好了!”罗氏搂住苏欢,安慰了两句,便又忍不出说道:“只是眼下你在绣嫁衣,现在手伤了,嫁衣怎么办?” 罗氏这么一提醒,苏欢才想起嫁衣的事来,当下就哭了。她还想出嫁那天,穿上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嫁给司马曜,这下可怎么办…… “好了,别哭别哭,娘给你想办法。” 因为手受伤,罗氏看她很紧,别说出大门了,连院里的垂花门都出不去。这一闷就是半个多月,她连司马曜都不能见。 不过司马曜听说她手受伤了,遣人送了许多补品。 罗氏见司马曜这般关怀她,别提多高兴了,一直在她耳边叨念着,以后进了司马府要尽心侍候夫君和公婆,切莫再任性耍脾气了。 在她闷着这半个多月,外面已经很冷了,丫鬟们都换上了厚厚的棉褙子。 这日,苏欢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眼见罗氏竟没有在。以往她起床的时候,罗氏定早早就来了,陪着她吃了早饭,便拉着她开始讲女德,以及日后进了婆家要怎么与公婆相处,这两日她把自己屋里的账册都搬过来了,正教她管家理事在兴头上呢! “姑娘,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吧?”进门而来的是玉儿,这小丫鬟穿着桃色缎面的褙子,梳着丫髻,一张瓜子脸,看着十分秀美。 苏欢起身,梳洗好以后,坐到镜子前,此刻她没有带面纱。 镜中那张脸,布满伤痕,不过日子长了,伤痕淡了许多,只是每次看到,她都不由叹口气。洛老夫人前些日子来,说她打听到一个名医,想来能治好她的脸,只是那名医行踪飘忽,找到他还需一些时日。 之后,她把这事让穗儿去司马府告诉司马曜了,凭司马府在各地天罗地网一般的眼线,应该很快能找到。 正在她想事情的时候,穗儿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消的怒火。 “怎么了?”苏欢问。 “没……”穗儿脸色有些不自然。 “到底怎么了?” 穗儿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今日,大夫人带西偏院那位去靖国侯府参加寿宴了,那西偏院的丫鬟那叫一个得意,还说什么大夫人是怕丢人才没带您去的!” 大夫人去靖国侯府了,昨日她却也没跟她说! 苏欢默了一下,“本姑娘受伤了,自然不能走动。” “奴婢也是这般说的。” “那你还气?” “可您是胳膊受伤了,又不是腿受伤……” 苏欢哼了一声,心想她还不想去呢!见那么多人,听那么多是非,回头心里又不痛快,何苦来哉呢!虽是这么想,但不想去是因为不想,事实却是大夫人连跟她提都没提! 第八十九章 无非怕她丢脸 苏欢心里正不痛快,这时苏慕芸来了,也是耷拉着一张脸。 因为跟柳姨娘吵了两句,苏慕芸便来她这儿躲清净了。两人一起用了早饭,而后坐在暖塌上说话。 “我娘在屋里骂了大夫人一通,说她欺负我们娘俩,非要找父亲去评理。我拦了拦她,她便把火气发到我身上了,说我不争气,事事落人后,便是一个奴仆之女都能压在我头上。”说到这里,苏慕芸看了一眼苏欢,见她脸色也不好,便忙住了嘴。 这种宴会是露脸的,说不好听的就是这些深闺女子能摆在明面上,让男子们挑选一下,若有中意的,回头便让家人上门提亲。可不露面,谁知道她长什么样,甚至谁知道有她这个人,连被挑选的机会都没有。 于未婚配的女子来说,这种宴会很重要。于已经婚配的女子来说,可结交一些权贵家女眷,于自己于夫家都有帮助。 苏欢拍了拍苏慕芸的手背,笑道:“你放心,我娘不管你,等姐姐嫁出去了,帮你寻觅个好夫家!” “谁担心嫁不出去啊!”苏慕芸脸红了红。 深闺女子,满心在意的事,不过是以后嫁不嫁得好,想来倒有些悲哀。 “你倒不用愁不用气,司马小公爷那是一根高枝,到出嫁之日,你定是最风光的!” 苏欢笑脸一收,猛然想到今日司马曜会不会去靖国侯府,会不会碰上苏慕倾? 靖国侯府,那靖国侯亲自引着司马曜往侯府老夫人那院而去。 谢闵俊跟在后面,双手拿着贺礼。走在路上,他一直左右打量,却没看到苏欢的影子。这种寿宴,虽司马府接了帖子,但夫人不在京中,所以他家将军可来可不来的,而且军中有军务要忙。 可百忙之中,他家将军还是抽开了身,倒也不是给这靖国侯面子,谢闵俊估计着他是想看看苏姑娘的伤如何了。 “小公爷,您军务繁忙,还抽身来府上贺寿,臣代母亲谢过您了。” 司马曜回了靖国侯一个礼,“应该的,家母未在京中,当由本将军亲自来致歉才是。” “小公爷客气了,快快里面请吧!”靖国侯请司马曜进入后院,还暗暗的抹了一把汗。 这位小公爷,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南边,一番清查后,直接撤了一个州的府台。下面大大小小的官员,杀的杀,关的关,那雷霆之势,赫赫官威,便是当今的圣上都没他这般决断。 谁敢惹司马家,谁敢惹司马曜,在他面前,再大的官儿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进了侯府老夫人那院,屋子里莺莺燕燕的十分热闹,都是各世家府门的女眷们,有各家夫人也有各家的姑娘。听说司马曜要进来拜寿,这些人便忙起身站到了一边,有的姑娘家为避嫌,还躲到了屏风后面。 司马曜由靖国侯引着走进来,只见他乌发束着白丝带,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腰间裹着镶玉的腰带,不似那个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武将,而像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秀雅之中带着几丝倨傲,让人观之而移不开视线。 厅堂中多少闺阁中的姑娘红了脸,偷摸摸的瞧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儿郎,而他却也不过十七八岁。 靖国侯老夫人坐在前,见到司马曜要行礼,忙让身边的嬷嬷去扶。 “小公爷,来了就好!”侯府老夫人笑道。 司马曜还是冲老夫人弯腰行了个礼,“家母不在京中,本将军代她恭贺老夫人身体康健,福寿连绵。” “好好,小公爷客气了。” 司马曜直起身,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大夫人罗氏,又看到她身边的苏慕倾,又转身向大夫人行了个礼。这么多人,这司马小公爷只跟她行了个礼,罗氏觉得面上有光,不由握了握苏慕倾的手。 司马曜深深看了苏慕倾一眼,这才转身往外走。 见司马曜出去了,苏慕倾寻了个由头也出去了。 一直追到小花园,苏慕倾才追上司马曜。 “小公爷!” 司马曜回身见是苏慕倾,便打发谢闵俊去外面牵马了。 “小公爷,若是苏姑娘知道您见了倾姑娘,只怕要闹!”谢闵俊小声提醒道。 “本将军怕她?” “那回头属下跟苏姑娘提一提……” “你敢!快滚!” 谢闵俊走后,苏慕倾才走上前,先弯腰福了福身子,“小公爷,听说您受伤了,我……” 司马曜见苏慕倾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便微微笑道:“没事,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其实我也是瞎担心,让小公爷笑话了。” 司马曜摇了摇头,“你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只是……有时候会心口疼。” “可请了大夫?” 苏慕倾面上露出几丝苦涩来,“也没大事,何必劳烦人。” 见苏慕倾这般,司马曜便有些心疼,“不如,本将军要大夫去府上给你……” “千万别!”苏慕倾有些惊慌,“若是让大姑娘知道,她定不饶我……不不,大姑娘对我很好,我们相处很好……” “行了,她什么脾气,我不知道,你也别帮她说好话了。” “小公爷和大姑娘天作之合,以后定能恩爱百年。” 司马曜叹了一口气,“日后进了司马府,本将军不会让她再欺负你。” “小公爷,有您这句话,倾儿就满足了。” 司马曜点点头,舒了一口气问道:“这些日子,你在家做什么?” “绣嫁衣。” 司马曜勾唇一笑,”好好绣!“ “小公爷,您误会了,倾儿这是给大姑娘绣的。她胳膊受伤了,眼下绣不了,只能我绣。” “她逼你的?” “没!” 见苏慕倾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司马曜不由冷哼了一声。 从靖国侯府出来,司马曜还想着怎么捶打苏欢两句,让她不要再为难苏慕倾。可一回府,发现那个本该在屋里养伤的人,此刻却窝在他的暖塌上打瞌睡。 司马曜走上前,本想叫醒她,但见她睡得香甜,便坐到了另一边。 想着她平日里多可恨,多嚣张,多厚脸皮,一样一样的,他本该厌弃她才是,可即便知道苏慕倾受她欺负了,他也就恨一声,却未想过不娶她。 现在,由着她胡闹且是,等进了司马府,哼,再闹就狠狠的罚她!如是想着,司马曜嘴角勾了勾,拿起桌上的军报看了起来。 第九十章 我喜欢你 瞌睡了一会儿,苏欢揉了揉眼睛,慢慢睁开眼睛。 “醒了?” 听得这声,苏欢赶忙坐起身,见司马曜就坐在她对面。苏欢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拦腰,这一下扯到了胳膊,不由痛呼一声。 司马曜睨了她一眼,“真是摔的?” 苏欢自她这边下来,挤到司马曜那边坐下,身子靠着他。 “当然是摔的!” “哼!” “那你以为呢?” “想来是做什么坏事了吧?” 苏欢扭头就咬了司马曜一下,而且咬的极为用力,直到司马曜推她的额头,她才松开嘴。 “你狗啊!” “哼,胳膊不方便,我只能咬你!” 苏欢见司马曜揉着自己的胳膊,也是这时才发现他竟然穿着一身素色锦袍,跟世家翩翩公子一般。 “今日,你见没见苏慕倾?” “见了!” “你!” 司马曜看向苏欢,笑道:“我不止见了苏慕倾,还见了许多名门贵女,而且一个比一个长得娇美,一个比一个温柔,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你好!” 听了这话,苏欢不气反而笑了,“可她们再好,你也就只能娶我!” “既然知道,你还气什么?” 苏欢用手指着司马曜的心,“气它心里装着别的女人!” 司马曜沉下一口气,转头继续看手中的军报,没有接她这句话。 苏欢鼻子有些酸,把头埋进司马曜的怀里。上一世,恐怕直到死,他才对苏慕倾死心吧!那这一世呢,如果他心里一直有苏慕倾,她该如何? 放弃他?离开他? 不!这一世,他会娶她,娶她一人,总有一天他会把她装的满满的,然后把苏慕倾剔除干净! 总有一天!对,她可以等! “我要回去了,趁着我娘还没回府!”苏欢站起身看着司马曜道。 司马曜仰头看苏欢,见她眼圈红红的,不由叹了一口气,把人又拉了回来。 “今日怎么没跟着大夫人去靖国侯府?” 苏欢撇撇嘴,“她大概觉得我去会丢她的人吧!” “你爹娘不喜欢你?” “也没有,因为是亲的,所以不喜欢也要强迫自己喜欢!不过,我不在意他们的喜欢,我在意你的……你喜欢我吗?”苏欢盯着司马曜问。 司马曜怔了一下,随即低头笑了笑,“不喜欢。” “你!”苏欢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怎么说哭就哭啊,我喜欢还不行!”司马曜紧忙道。 “真的?” “真的。”司马曜给苏欢擦了擦眼泪,而后拧了拧她的鼻子。 苏欢破涕为笑,一把搂住司马曜的脖子,噘着嘴往司马曜跟前拱,却司马曜挡住了。 “你可知道,男人是不能尝到甜头的。” “我让你尝!” “羞不羞?” “那亲一口,好不好?” 司马曜笑了一声,手扶住苏欢的后脑勺,低头狠狠的亲了一口。 回到侯府,苏欢只觉整颗心都是甜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似只要用力一蹦就能蹦到天上,踩上那朵云。 司马曜说喜欢她!他喜欢她了! 多不容易!苏欢想着都要替自家捏一把心酸泪了。 回到湘女轩,苏欢看了一眼天色,日头还在中天,想来大夫人她们还没回来。见到她进门,穗儿和玉儿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拉着她赶忙进了屋。 “姑娘,您见到司马小公爷了?”穗儿拉着苏欢进到里屋问道。 苏欢笑着点头,“见到了。” “那他可去了侯府,见到了苏慕倾?”穗儿忙问。 提起这事,苏欢笑脸一下子收了起来。她不能守株待兔,等着苏慕倾犯错误,等着司马曜厌弃她,眼下该是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用过午食后,苏欢正想去暖塌上躺一会儿,穗儿却匆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气恼之色。 “姑娘,西偏院那位来了。” 苏欢皱了一下眉头,“她来做什么?” 穗儿摇了一下头,“我说姑娘您睡下了,她却偏要进来瞅一眼。” 苏欢坐直起身,“让她进来就是,弄得好像我怕她似的!” 穗儿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没多一下便引着苏慕倾走了进来。苏慕倾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主仆二人进来后,先打量了这屋里一眼。 “大姑娘,这屋里可住的惯?” 苏慕倾不请自便坐到了暖塌另一边,说这话的时候,面带讥讽,笑得让人恼火。 苏欢笑了笑,“自己的屋,自然住得惯!” “那就好,不枉我让出来给你了。” 让?苏欢哼笑一声,“你那偏院住的可习惯?” “在哪儿不能安身,劳烦大姑娘挂心了。” “既能安身就好,就怕安身不安心,自己掂量不清自己有几两重!”说了这句话,苏欢回头看向穗儿,“穗儿,去给煮壶热茶来!” 穗儿挑眉,“姑娘,这茶能煮么,万一烫到倾姑娘了。” 苏欢点头,转而看向苏慕倾,“也是,倾姑娘容易烫手,不过凉茶伤身,你就趁着还有几口干吐沫,有什么说什么吧!” 苏慕倾笑了笑,自旁边的丫鬟手上接过一个红漆首饰盒,放到条案上打开。 “这是靖国侯府老夫人给的回礼,我想着大姑娘您没去,便拿来送给你。”那苏慕倾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三朵绢花。 苏欢脸色冷了冷,这苏慕倾是故意拿今日之事里恶心她呢! “一早出门,我还问母亲为何不带你,她说你胳膊受伤了,该在屋里静养。啧啧,我心想着,大姑娘自是娇贵,胳膊受伤了,腿也跟着不能动了。” “很得意?”苏欢嗤笑一声,“顶着侯府继女的名头,你觉得很有面子?” “是,我是觉得很有面子,毕竟母亲带了我没带你!” “面子在人前,人后她们便会说,真当自己是贵女,别忘了你娘可是一个贱婢!” 苏慕倾脸阴了阴,“人前就够了!” 苏欢点头,“这礼是靖国侯府老夫人给你,送我就不合适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你嫌弃?” “嫌弃这话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既不嫌弃,那就收下!”苏慕倾往苏欢那边推。 苏欢往回推,“我不要!” 第九十一章 大打出手 两人推来推去,那苏慕倾故意装得不小心,把那首饰盒给打了下去。首饰盒落地,绢花洒了出来,而这个时候,那苏慕倾的丫鬟突然推了穗儿一下,穗儿不防往前踉跄了一步,正好踩在了那三朵绢花上面。 “你!”穗儿惊了一下,回头就推了那丫鬟一把,“你陷害我!” “你打我!” 苏慕倾的丫鬟上去就打穗儿,穗儿自不是好惹的,跟着也还手,两个小丫鬟打到了一起。 “大姑娘!”苏慕倾猛地立起身,指着苏欢愤愤道:“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便是不想要,也不能踩坏啊!” 苏欢算是看出来了,这是故意找茬呢! “行,本姑娘虽然只有一只手,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着,苏欢上去就朝苏慕倾甩了一巴掌,太解气了!憋屈了这么久,她早该痛痛快快的揍她一顿了。那苏慕倾挨了打也不还手,只缩在地上抱着身子,苏欢知她心里怎么想的,无非是想招来大老爷和大夫人,让他们看看她这副受气包的样子。 既如此,苏欢觉得自己应该成全她。于是拳打脚踢就上去了,而且专打衣服下,不能让外人看的地方。她常年在外院做粗工,力气大,踢得苏慕倾惨叫连连。 那苏慕倾留了后手,这边一闹起来,外面就有丫鬟已经去通知大老爷和大夫人了。 苏慕倾不还手,苏欢便打了个痛快,听得外面有了声响,她一咬牙转头就朝床角磕去,只听哐的一声,人就晕死过去了。 以前,她跟苏慕倾斗,那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现在,她跟苏慕倾斗,便是自损一千,但要伤得她体无完肤! 那大夫人先冲进来的,一眼先看到了所在墙角的苏慕倾,见她头发和衣服散乱,脸上还肿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泪水糊了一脸,又可怜又娇弱,真是又气又心疼。可转而一看苏欢躺在地上,额头破了个大口子,血都流了一小滩,当下腿就软了。 “欢……欢儿啊!你怎么了?哎哟哟,快去喊大夫,快去喊大夫啊!”大夫人见两个丫鬟也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当下气道:“若大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饶不了你们!” 那苏慕倾本想讨大夫人怜惜的,所以硬撑着没还手,结果却不妨苏欢对自己这般狠,转头就把自己碰晕了。她只能拖着酸疼不已的身子爬到大夫人身边,惊慌道:“娘,大姑娘是自己碰床角的,不是我……” 大夫人睨了苏慕倾一眼,“你来这院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把靖国侯府老夫人给的绢花给大姑娘……” “她缺那几朵绢花,你莫不是成心的?” 苏慕倾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憋着眼泪,冤道:“娘!倾儿不敢!” 大夫人光顾着心疼苏欢了,哪还有心思理会苏慕倾的委屈。正这个时候,大老爷也来了,见这满是凌乱,当下怒火大盛,又见苏欢昏死了过去,只得赶忙让人去喊大夫。 两个深闺女子打到一起,传出去实在不好听,所以大老爷让人去洛府请了洛冰来,两家是世交,什么话也好说。 洛冰来后,先给苏欢敷药包扎了伤口,又给她诊了诊脉,正想说无甚大碍,那昏死的人突然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洛公子,我家欢儿怎么样了?”大夫人心急问。 洛冰回头,先看了一眼大夫人,又看到屋里还有大老爷和苏慕倾,那苏慕倾一身狼狈,门口还跪着两个鼻青脸肿的丫鬟,再一细想便知发生什么事了。 洛冰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这一下,磕的虽重,流了许多血,倒也无性命之虞,只是身子消耗不少,日后当细心调养才是。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大姑娘肝气郁结,心淤气滞,虽是心结但解不开的话,便会伤神损脾,日后胸闷气短,身子每况愈下,直至忧思而亡!” “啊!”大夫人一脸慌措之色,转头去看大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大老爷看向洛冰,“洛大夫,你与她开些调理的汤药吧!” 洛冰点头,“眼下先这般,不过待她醒后,切不可受刺激,更不能再生气发怒了。” “是是,这孩子气性大,可不敢让她再生气了。”大夫人急忙道。 洛冰写了方子,交给下人后,这才起身告辞:“明日,我再来看大姑娘吧!” “洛公子,劳烦你了!”大夫人亲自去送洛冰。 苏欢自是清醒的,那一下的磕的重,她当下是晕过去了,但不多一会儿就又醒了。只是她必须装着一点,不然这事可不好过去。 那大夫人回来后,见到苏慕倾,不由有些气怒。 “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苏慕倾见大夫人这般,当下赶忙跪了下来。 “父亲,母亲,倾儿真的只是拿绢花给大姑娘,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几朵绢花做的精致,便想讨大姑娘的欢心,实在没想到……她嫌弃这绢花,当下就扔到地上,还让丫鬟给踩烂了。倾儿不过是争了一句,她上来就打,我却不敢还手,她打完以后便自个撞上了床角。” 大老爷冷哼一声,“你听听,她都成什么样子了,倾儿待她真心,她却放到地上踩,还动手打人……” “行了!”大夫人沉声道:“老爷记性差不成,没记住洛公子的话,若这话让欢儿听到,许是又要生气的,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你!你就惯着她吧!” “我怎么就惯着了?欢儿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到咱们身边,你就不能对她和颜悦色一点?” “那倾儿呢,你就眼看着倾儿这般受委屈?不心疼?” “我自然心疼!” 两人正吵着,床那边突然有了动静,只听苏欢仿佛梦魇了一般,四肢乱动,嘴里呓语着什么。 大夫人跑上前,正要安抚苏欢,便听她喊道:“周莲……周莲要杀我……她要杀我!” 听到周莲这个名字,大夫人当下惊惧交加,忙揽住苏欢,“欢儿,别怕,娘在这里!” “娘……她害我……她要苏慕倾留在侯府把我带走……” 大夫人心痛道:“娘不会让她带你走的!娘护着你!” “不要……不要分开我们母女……不要……”苏欢喊了这两声,接着又昏死了过去。 大夫人冲着无人的地方大骂一句:“周莲!你这个贱人!害我们母女还不够!我留下你女儿,你们竟还敢害我女儿!” 苏慕倾心中慌措不已,周莲是大夫人的禁忌,苏欢正是利用这一点来打压她! “娘,倾儿没有害大姑娘……” “闭嘴!”大夫人看向大老爷,“这侯府再不容下她!” 大老爷闭了闭眼,起身沉声道:“这事日后再说!” 说完这句,他弯腰扶起苏慕倾,父女俩转身朝外面走去。 第九十二章 苏慕倾也是亲生的 大老爷亲自送苏慕倾回西偏院,见她佝偻着身子,走路一晃一晃的,不由叹了口气。 “她打你手重?” 苏慕倾哭了一声,却使劲摇了摇头。 “爹知你受委屈了。” “可娘……” 大老爷恨了一声,“她如何不重要,爹看重你就是。” “倾儿谢过爹爹,可倾儿到底是奴仆之女,只怕在侯府留不住了……” “你不是奴仆之女!”大老爷沉下一口气,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这才对苏慕倾说道:“本是想等你嫁进司马府以后再告诉你,但见你这般委屈,爹与你说了吧,你其实是我亲生的女儿!” “可……”苏慕倾满脸震惊,“怎么可能?” “你是我和周莲生的女儿,这下该明白了吧?” “那大夫人……” “她不知道,也不能让她知道!”大老爷握住苏慕倾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好孩子,只能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有爹给你做靠山,谁也赶不走你!” 苏慕倾扑到大老爷怀里,“爹!女儿不委屈,知道您是我亲爹,女儿只有庆幸和满足!” “好孩子!”大老爷扶住苏慕倾的肩膀,看着她道:“你一定要嫁进司马府,只有这样才能翻身,不被大夫人和苏欢欺压。当然,你进了司马府后,也要抓住司马曜的心,日后于咱们侯府定有助益!” “是!女儿明白!只是苏欢是正室……” “司马曜心里有谁,谁才是真正的正室!” “女儿知道了!” 到第二天,苏欢才悠悠转醒,此时大夫人还在她床边,正握着她的手,许是哭的多,眼睛都肿了。 “娘……” “欢儿,你总算醒了,吓死娘了。” “娘,我见到周莲了,她说要带走我,这样我就不能跟苏慕倾争抢了。” 大夫人一听又开始掉泪,手抚着苏欢的脸,“好孩子,娘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娘,她送我绢花,我不要她就偏给,她拿您气我,说您喜欢她不喜欢我……说着,苏欢开始哭了起来。 “这是什么话,娘自然是喜欢你的,以后娘不理她就是了。”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会儿,未免苏欢忧思过度,大夫人宽慰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开了。大夫人走后,穗儿手扶着后腰走了进来。 见穗儿这般,苏欢忙坐起身,“你挨板子了?” “嗯,大老爷要打我们二十板子,不过老夫人来了,只打了十板子。” “快让我看看!” “姑娘,我没事!”穗儿说着还笑了起来,“我早看点红不顺眼了,昨儿狠狠打了她一顿,实在是解气!” 苏欢扑哧笑了一声,“我也解气!” “你没见,昨晚上大夫人给苏慕倾那脸色,生生能冻死个人!不过,大老爷却一直护着她,也不知是为何?” 苏欢沉下一口气,她大概能猜到一点。当初董嬷嬷与她说过,大老爷和周莲有私情,之后她便想起来周莲和苏常贵吵架的时候,苏常贵总骂她荡妇,原是这么一回事。 大老爷这般护着苏慕倾,要不是对周莲旧情难忘,那就是苏慕倾是他的私生女! 以大老爷冷情的性子,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他看重苏慕倾,无非是觉得司马曜心里装着苏慕倾,以后想凭她得好处! 苏欢醒后,老夫人来看她,前前后后的事倒也不用苏欢说,她知那苏慕倾故意挑事,而苏欢也没让她占了便宜。 “你啊,万一磕的重了,傻了痴了,看你如何!” “祖母放心,我有分寸!” 老夫人走后,苏靖宇和苏慕芸也来了,二人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不敢耽误她休息,便走了。 下午的时候,洛冰过来,见屋里没其他人,他便连诊脉都没诊。 “你怎么回事啊?” 苏欢拍了洛冰一下,“昨晚配合不错!” “真是自己撞的?” 苏欢点头,“轻重没拿捏好,一会儿就醒了。” “得了吧,你还想撞死不成?” 苏欢笑了一声,“姐姐承你的情,我与岑吟认识,日后帮你拉线如何?” 洛冰挑眉,“你知道?” “洛奶奶与我说的。” 洛冰叹了口气,“那岑姑娘是京城第一才女,有才情还有美貌,说实话我倒有点怕这尊佛难伺候。” 苏欢摇头,“岑姑娘性子直率,待人也随和,不会差的。” “其实……”洛冰一笑,“我倒喜欢你这样的!” “诶?” “有点离经叛道,还有点鲁莽冲动,但活得自在,活得不憋屈。你是你想成为的样子,而我们大多人只能成为别人期待的样子,所以有点累!” 苏欢撇嘴,“你要经历过我那些憋屈,定能憋死你!” 大概是侯府保密做得好,外面倒没有她和苏慕倾打架的传言,因此司马曜也就不知道了。接下来这一个多月,大夫人天天来看她,有时候在她屋里一待就是一天,因她手受伤绣不了嫁衣,大夫人就亲自上阵给她绣盖头。 “好长时间不拿针,这鸳鸯看着有点怪啊!” 苏欢看了一眼,“像水鸭子!” “是有点像……” 苏欢扑哧笑了一声,“司马曜会不会因为这盖头太丑不肯掀开?” “你这丫头!其实仔细一瞧,也没那么丑!” 苏欢抱住那盖头,“反正这是我娘绣的,我喜欢!” 大夫人就抱着苏欢笑了起来,“当年啊,娘在闺阁里绣嫁衣的时候,你外祖母就总挖苦我,说穿着我绣的嫁衣出门,那新郎官都得吓走了。” “我还没见过外祖母。” 说起这话,大夫人叹了口气,“自你姨娘被先皇处死后,我们罗家处处受打压,你外祖父一怒之下就辞了官,现下在兴州养老,我也有好几年没去看他们了。对了,欢儿,等过年的时候,你去一趟兴州吧,总要让他们二老看看你才是。” 苏欢点了一下头,“好啊!” 不过眼下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呢! 等胳膊上的伤和头上的伤都好了,转眼也就进入冬月了。因挂心着庄子上的人,这日苏欢跟老夫人告请了一下,早早就坐着马车出门了。 依旧是金栋驾着马车,苏欢和穗儿坐在车里面。车上堆了许多过冬的棉衣棉被,都是苏欢让穗儿给庄子上的人准备的。 及至快天黑的时候,苏欢他们到了庄子上。 第九十三章 爱他不得已 因菊花都卖出去了,地里没了活计,猴老头他们便又搬到了庄子上,十来个人凑到一起,倒也热闹。 “姑娘,您怎的来了?”董嬷嬷扶着苏欢下了马车。 “我来看看大家。”苏欢拉着董嬷嬷往里走,走到院里,见一小家伙跑了出来,连声喊她‘姨’,苏欢喜得忙把那小家伙抱了起来。 “小宝都这么大了!”苏欢亲了亲小宝的脸。 “哎哟,姑娘快给我吧,他满身脏的。”周天媳妇惊措道。 苏欢绕开她,“不碍事,我就喜欢咱们小宝!” 周天他们帮着金栋一起把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一时先摆在了厅堂里。那厅堂里燃着火盆,桌上还摆着饭菜,原是大家正凑在一块吃饭呢。 “姑娘,您等着,我再去炒两个菜。”元姨说着要起身。 “不用了,给我添双筷子就是。” “诶!您等着!” 见苏欢坐下后,金栋和穗儿也跟着坐下了。桌上几盘素菜,金栋也不嫌弃,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大姑娘,我就说赶一头肥猪来,你就抠门,看着菜都没油水!” 苏欢瞪了他一眼,“从京城赶一头猪到这里,你想出名啊!” “你就是抠门!” “你家公子打赏了你那么多,你拿出来给大家啊!” “我能跟您比啊,您财大气粗!” “去去!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见二人又吵了起来,穗儿扑哧笑了一声,“哎,其实在侯府,还不如在这里,好赖自在,嘴贱也不闯祸。” “你说谁嘴贱呢?”金栋不干了。 “说你呢!”苏欢和穗儿一齐指向金栋。 金栋抿抿嘴,“我不跟你们女人家计较!” 说不让添菜,元姨还是炒了两个,都是肉菜。 “你们有肉啊?”金栋问。 元姨笑了笑,“有,墙根那儿埋瓮里了,半条猪呢!不过也不能顿顿都吃吧,老百姓的日子,我们这伙食都算不错的了!” “可不是呢,以前能吃饱都不敢想!”周天媳妇笑道,“现下不但能吃饱,还能把孩子养得胖胖壮壮的。” “是,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史大寒也道。 苏欢忙摆手,“你们过得好就行,其实最近手头有些拮据,我也贴补不了你们。” 金栋一听这话又笑了,“侯府的大姑娘,未来的将军夫人,张口闭嘴就是手头紧,你也不怕笑死人啊!” 苏欢剜了金栋一眼,种菊花的收益,除了雇工费还有分了猴老头他们一些,剩下她要存起来,还有典当首饰的银钱,明年开春修观景台和上山的路,她还打算买下附近几个庄子,几千亩的田地。 当然,眼下她是没那个能力,但可以慢慢来。等周围的几个山头都被她买下了,便是给自己存了家底,腰板硬气了,日后不靠谁也能浑吃浑喝,后半辈子不发愁。 用过晚饭,一大家子人围着火盆说了一会儿话,苏欢正打算回屋里休息的时候,谢敏坐到了她旁边。 “苏姐姐,我大哥想让我跟他回京。” “回京?” 谢敏点了点头,“他说想让我进岑府给岑姑娘当丫鬟,虽是做丫鬟,但也能跟着岑姑娘学学琴棋书画这些。” “嗯,谢参将安排的妥当,你去就是。”苏欢握住谢敏的手说道。 “只是我二哥……” 苏欢拍了拍她的手,“他会回来的!” 苏欢烧了香,又捐了一百两的香油钱。而后让那小尼姑带着她往后院走去,大殿后面就是后院,统共三间屋子。 “华灵施主住这屋。”小尼姑带着苏欢走到门前,可敲了好几下门,里面都没人应。她推开门进去看了一眼,而后出来说道:“华灵施主不在屋里,想来是去后山采摘野菜了。” “我去找她吧!” 苏欢自后门出来,按着小尼姑的指引往上面走,走了一段竟然到了山顶,冷风呼呼的扑到她身上。苏欢冷得瑟缩着身子,但见那处,那金色的晨光下,一人裙带飘风,正在翩翩起舞。 那山顶之上,万束金光,她仿若似天下而来的仙子,腰肢婀娜,倩影风雅。那素白的衣袂随风而动,仿若如尘傲世,又有幽兰之姿。 苏欢一时竟看得痴了,待一阵寒风打来,她才回转过神儿来。 那日城门桃林,她拦住了华灵,没让她去寻死,而后说了这去处,她便真的来了。 苏欢走上前,那华灵转过身,见到她微微一笑。对于她的到来,似乎她并不惊讶,反而带着一种淡然超脱的气质。 那风吹过她,吹向她,墨发如流瀑微微一动。 这几步,苏欢想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何苏靖宇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都把自己读成书呆子了,却为何一见华灵而误了终身。 她实在是太美了! “你知我会来?”苏欢上前问。 华灵摇了一下头,“我在等你来。” “为何等我?” 华灵看着苏欢,脸上带着淡淡的愁,“我已决定落发为尼,皈依佛门了。” 苏欢不由大吃一惊,“你你……这可不是我让你来这地儿的目的!” “我知!”华灵笑了笑,“但我却找到了一处能荡涤心灵,容我安身于世的地方。” “那我大哥怎么办?” “这一世,我们终究要错过的。” “可他爱你至深,你不爱他吗?” “爱!”华灵看向远处的群山,“我愿侍奉佛祖终身,只求他能安稳于世。我所求所愿,唯他一人安好便足矣。” 苏欢能听明白华灵的话,却不明白她的心思。便如她之于司马曜,既然爱他,自然要想尽办法和他在一起,这世间没什么能把他们分开,连生死都不能。 这山顶的风依旧在吹,苏欢面对远处群山,那天地虽大,但她的心只有小小一颗,装一人便已经满了。 “华灵,刚才那舞叫什么?” “云容。” “你教我可好?” “好啊!苏姑娘大恩,我无以为报,便以此舞了却这尘世中一点亏欠吧!” 告别了华灵,苏欢往山下的庄子而去,回到庄子上,不敢多留,苏欢让金栋驾着马车往京城赶。即便是快马加鞭,但到了城下,城门也已经关上了,而且是他们眼瞅着关上的。 “姑娘,这可怎么办?”穗儿苦着脸问,这城门外甚是荒凉,他们总不能夜宿这里吧,而且天寒地冻的。 第九十四章 相守一夜 苏欢叹了口气,她也是心急了,想着把华灵的事赶紧告诉苏靖宇,怕他们从此错过。 可一路上她又想了许多,想着华灵说的话,体会着她深爱苏靖宇的心情,反而又有些犹豫了,到底该不该告诉苏靖宇呢! “姑娘,外面好像下雪了!”穗儿惊呼一声。 苏欢下了马车,借着城门上火把的亮光一看,果然下雪了,而且纷纷扬扬的越下越大。若是往回走找客栈,其间走夜路,万一碰上什么,那就麻烦了。 可留在城门下,夜里一定很冷,她们走得急,马车上并没有避寒的东西。 金栋在原地转了几圈,而后往城门前走了几步,朝城门之上的守城将士挥舞衣袖。 “我家姑娘是远博侯府的大姑娘,此间夜深露重,无可安身之处,还望将军开一下城门!” “城门已关,不论城下何人,速速退开!” “我家姑娘是司马小公爷未过门的娘子,玉体金贵,还望将军通融。” “不论何人,速速退开!” 那城门之上将士铁面无私,金栋还要说好话,但被苏欢给拦住了。 “算了!” 金栋蹙了蹙眉头,“不然我们往回走吧,大约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便是一个镇子,许能找到客栈投宿。” 苏欢摇了一下头,“我们在马车里将就一晚上吧。” 金栋无奈,只能把马车牵到一边,把缰绳帮到树干上。苏欢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朝马车那边走去,此时金栋已经燃起了一堆儿火。 苏欢烤了烤手,正想进马车里睡会儿,那边城门却开了,一人赶着一辆马车自里面出来,而城门紧随其后再次关上。 那驾车之人是谢闵俊,而且朝他们这边过来了。停下马车后,谢闵俊下车冲苏欢合拳行了个礼,苏欢走上前,但见司马曜自车厢里跳了下来。 “你们……” 司马曜哼了一声,“你敢报我的名号,他们自然要往司马府通报一声的。” “你亲自来接我进城?”苏欢面上带着喜色。 司马曜却摇了摇头,“自上次瑞王妃遇刺后,太后颁了一道懿旨,任何人不可擅闯宵禁,若有急事也只可出不可进。” “啊!” “所以,我不是来接你进城,而是出城来陪你的!” 听了司马曜这话,苏欢忙点头,“如此更好!” “怎么说?” 苏欢扑进司马曜怀里,仰头看着他,甜甜笑道:“我想和你待一起。” 司马曜抬头,见谢闵俊他们还瞅着,于是干咳了一声,三人便忙围到火堆边上了。 “不知羞!”司马曜低头拧了拧苏欢的鼻子,“你怎的这般晚回城,又出去闯祸了?” “没有!”苏欢搂着司马曜的腰,突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身问他:“这附近有一个凉亭是不是?” 司马曜点头,“你想去?” “我们可以在凉亭里赏雪!” “马车里更暖和。”司马曜道。 “我想去凉亭!”苏欢抱住司马曜的胳膊摇着,“去凉亭好不好?好不好?” 司马曜低头看着苏欢,宠溺一笑,“好!” 那凉亭名曰十里亭,也就是距城门十里远。司马曜交代了谢闵俊一声,而后驾着一辆马车朝十里亭去了。不多一下,马车便到了亭子前,待把缰绳绑到树干上后,司马曜把苏欢自马车上抱了下来。 此间雪已经下得很急了,簌簌响着,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司马曜牵着苏欢的走上了凉亭,现下外面实在冷,他想把自己的披风给苏欢披上,可她却推开了。 “我想给跳一支舞。”苏欢红着脸看着司马曜。 司马曜蹙了一下眉,“跳舞?现在?” 苏欢推着司马曜坐到石凳上,冲他俏皮一笑,而后小跑着下了凉亭站在雪地里。苏慕倾的飞云舞让他记了一辈子,那她就跳一支云容舞,最好他也能记一辈子。 深吸一口气,苏欢看了一眼司马曜,而后舞动了起来。夜色静谧,而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唯有她是灵动的,衣袖翻卷,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回眸,都惊艳着司马曜。 以落雪为曲,以清风为伴。美人轻旋云容舞,回裾转袖羞回眸。 一舞终了,苏欢以清逸之姿走上凉亭,一直走到司马曜身前。 本以为他会惊为天人,为她迷醉,结果见她走上前,却扑哧一下笑了。 苏欢蹙眉,“你笑什么?” 司马曜拍了拍手,“跳得好!” “那你还笑?” “你跳得好,我看得心情愉悦,自然要笑。” “可你那是嘲笑!” 司马曜起身,看着冻得两颊发红的苏欢,忙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了。 “我一定是跳得不好,可我只学了半天,等回头多练习一下,再给你重新……” 司马曜握住苏欢的双肩,“你跳的很好,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舞!” “可你笑……” 司马曜把苏欢搂进怀里,“我笑是因为开心,这么美的舞,只我一人能看到。” “真的?” “嗯。” 苏欢往司马曜怀里挤了挤,“好冷!” “去马车里吧!” 他们这一辆马车是司马曜的,因为做好了过夜的准备,所以里面有手炉,有厚棉被,还有一些点心。苏欢钻进马车里,回头见司马曜还在外面,不由蹙了蹙眉头。 “你不进来?” 司马曜瞪了她一眼,“男女大防,怎可同宿一处!” “可你是我夫君!”苏欢嘟嘴。 “还没成亲!” “早晚的事,你快进来吧!”苏欢看了一眼外面,寒风呼呼吹着,不由说道:“你若不进来,我就出去!” 司马曜站在外面,长身玉立,那俊美的脸上勾出一抹笑意来。 “你笑什么?” 司马曜钻进马车里,欺身压住苏欢,头抵住苏欢的头,亲昵道:“不如今晚……” “什么……” “你不是说了,我们早晚会成亲,不如今晚提前洞房?” 苏欢见司马曜嘴角勾着笑,便知他在吓她,于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嘴凑了上去,“好啊!” 司马曜瞪大眼睛,但见苏欢扑哧一下笑了,“好啊,你敢哄骗我!” 司马曜挠苏欢的腰,苏欢一边推一边笑,两个人闹作一团。待闹得累了,笑得累了,苏欢躺在棉被上轻喘着,这时发现面纱不知何时扯了下来,慌乱之下去找,却被司马曜拉住了手。 “别看我!”苏欢撇过头。 司马曜却翻身过来了,眼睛看着她,带着几分情不自禁。 “欢欢?” 苏欢心下一动,上一世司马曜就是这般唤她的:欢欢,承我司马曜一世之欢。 “你……” 司马曜抚着苏欢的脸,细细的一点一点探触着,双眼满是怜爱。 “可以亲你吗?” 第九十五章 你要对我负责 苏欢看着司马曜,看他眼中情意流动,心尖微微颤动。她伸手勾住司马曜的脖子,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唇。 唇齿撕磨,谁先情动已然不重要,此一刻他们情意相通。外面的雪依旧在下,而马车里的司马曜,一番情动之后,未敢要更多,把被他亲的迷醉的人搂进了怀里。 苏欢脸贴着司马曜的胸口,听着他的心急速跳着,而后慢慢平稳下来。不知是身子热,还是马车里暖和,二人裹在棉被之下,竟然再觉不出一丝冷来。 以前他亲她都是隔着面纱,虽然是温软的触感,同样情动不已,但到底隔着什么,便总有那么一分不真实。 苏欢在意自己的脸,她很介意在他面前摘下面纱,而同样的,看到那张被他伤害的脸,懊悔和自责已经在他心里滋长,让他同样难堪。 “对不起……”平复下来后,司马曜突然开口道。 苏欢仰头,“为什么说对不起?” “很多……” 苏欢侧头带上面纱,微微笑了一声,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 “比如呢?” 司马曜默了一下,开口道:“比如我们还未成亲,我却对你这般。” 苏欢轻笑一声,扒着司马曜的肩膀,凑上去亲了他一口,亲完以后道:“对不起,你还没娶我,我却对你这般。别怕,我会嫁给你的!” 司马曜看着苏欢,嘴角勾着笑,“我与你说过吧,男子是不能尝甜头的,不然他们会一尝再尝。” 苏欢轻哼一声,“谁尝谁的甜头,还不一定呢!” “你这个女人!”说出来的话都惊世骇俗! 苏欢红了红脸,“反正……咳咳……有点甜!” 司马曜低头使劲亲了苏欢一口,然后把人搂进怀里,“乖一点,睡觉!” 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司马曜睁开眼睛,见苏欢趴在他怀里还睡着。被子下面,她的腿盘在他身上,手停在他的胸口。 想到昨夜,司马曜摇头笑了笑。 “欢欢,醒了,我们要进城了。” “唔……”苏欢搂住司马曜的腰,脸蹭了蹭他的胸口,而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司马曜,又见二人同盖一衾被,不由红了红脸,“昨晚,你好坏!” 噗!司马小公爷险些吐一口血。 “从现在开始,闭紧嘴巴!” 苏欢不依,在司马曜怀里撒娇,“反正人家的清白都给你了,你要负责!” “你清白还在!” “你就要负责!” 司马曜被苏欢闹得没招儿,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笑道,“好,我负责!快起来整理一下,我送你回府。” 司马曜把苏欢送到侯府门前,因忌讳着昨夜之事,所以没有把她送进去。 “年前事儿多,大部分时间我会在兵部或者巡防营,你就别去找我了,安安分分待在屋里。太后的意思,咱们的婚期定在春试过后,前段时间你手受伤,现下痊愈了就绣嫁衣吧!” “哦……”苏欢嘟了嘟嘴,那她年前就见不到他了? 苏欢正想跟司马曜说,她过些日子要去兴州,哪知司马曜接下来一句话却触怒了她。 “嫁衣繁复,可以找几个绣娘,别把自己累着,还有……”司马曜默了一下,沉了一口气道:“别让倾姑娘给你绣了,她不是你的丫鬟。” “你什么意思!她跟你说的?”苏欢脸色当下就不好了。 司马曜好话哄着:“我没什么意思,你也别生气。” “你替她不平,觉得我欺负她了?” 司马曜沉下一口气,“是。” “司马曜!你!” “我知你以前受了委屈,但周莲已经死了,你也别怨了别恨了。日后,你们还要相处,她性子软,你何必非欺她不可。” 苏欢点头,“好,既然你觉得我欺负她了,那就是吧!” 凭白背这黑锅,看来她真要做点什么落实一下罪名了! 说完,苏欢不再搭理司马曜,转身气冲冲回府里了。 司马曜叹了一口气,苏欢性子霸道,苏慕倾只会哭,以后二人进了司马府,现在想想都够他头疼的! “将军,不是属下说您……” “那就别说!” 谢闵俊站在司马曜身后,噎了一下,决定还是一吐为快。 “在女人堆里左右逢源,将军您还欠缺火候,而且苏姑娘也不是那种眼里容沙的,你还是二人之中选一个为好。” “你不必回府了,现在就去巡防营校场。” “做什么?” “去灶房炒菜!” “啊!” “你不是说本将军欠缺火候,既然你火候掌握的好,那就去炒菜!什么时候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全营的将士都夸口,你再回来当值。” 谢闵俊当下大苦,“将军,您还是罚属下禁言吧!” 路上,苏欢已经跟金栋交代清楚了,让他回到府后片刻都不要停,带着苏靖宇去找华灵。至于接下来如何,但要看他二人的了。 苏欢气冲冲回到后院,正见苏靖宇火急火燎的往前院跑。 “华灵要出家?”苏靖宇紧盯着苏欢问。 苏欢点了一下头,“你去劝劝她吧!” “你早知道她的行踪,为何不告诉我?” “她想死,我救了她。可告诉你又如何,她有她的无奈,你也有你的。” 苏靖宇摇头,满脸的愁苦,“我不会让她出家的!” 说着,苏靖宇跑了出去,金栋紧跟在他后面。 苏欢叹了一口气,转身朝自己那院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正见两个小厮抬着一件白玉屏风过她这院门口往西偏院去了,正是苏慕倾住的那儿。 “近几日,大老爷总往西偏院送东西。”穗儿小声对苏欢道。 苏欢哼笑一声,“我们去看看!” 她猜这苏慕倾就是大老爷和周莲生的,但也就是猜测而已,而且即便有真凭实据,她也不会跟其他人透露。若是让罗氏知道了,这个打击对她太大了。 进了西偏院,但见那两个小厮把白玉屏风放到厅堂里,得了赏钱就离开了。苏慕倾的贴身丫鬟英儿看到她们过来,忙走到院子里请了个安。 “大姑娘安好。” “你家姑娘呢?” 英儿小声道:“正在屋里习字呢,言说不要我们打扰。” 苏欢看向那丫鬟,记得那日去她院子挑事,就是这丫鬟打了穗儿。不理她,苏欢绕过她继续往前走,结果那丫鬟竟小跑上前拦住了她。 “大姑娘,我们姑娘说了不让打扰,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你什么东西!敢拦大姑娘的路!”穗儿上前推了那英儿一把。 那英儿却一点也不忌惮,反而冷笑一声,“我是什么东西,你也是什么东西,谁也没高贵一分……啊……” 啪的一声,英儿左脸挨了一巴掌。 第九十六章 整治苏慕倾 苏欢甩了一下手,见英儿瞪着她,眼中带着怒气,她便回手又扇了一巴掌。 “大姑娘,您这是做什么?”苏慕倾总算从屋里出来了,见身边丫鬟挨了打,忙上前把人护到身后,“大姑娘,这丫鬟也是人,你何必这般糟践她们!” 瞧这句话说得,苏欢啧啧了一声,苏慕倾就是有这本事,随时能给自己树立深明大义的形象。 “本姑娘没说她不是人,毕竟你不也人模人样的!”冷哼了一声,苏欢绕过她们往屋里走去。 这偏院刚整修过,厅堂里摆放着各种精致的小玩意,苏欢随手拿起木架上一夜光杯,放在手里把玩着。见那苏慕倾走了进来,她嘴角一勾,那夜光杯脱手就摔到了地上,成了一地碎片。 “哟,没拿稳!”苏欢转头看向苏慕倾,“倾姑娘不会怪我吧?” 苏慕倾皱了皱眉头,“自然……” “那就好!”苏欢笑了一下,一指指向她身边的英儿,“这地上的碎渣清理了,小心伤到倾姑娘。” 英儿虽不服气,但也不敢不听,正要出门去拿扫把,却听苏欢又说道:“本姑娘要你用手捡!” “大姑娘,您何必为难一个下人!”苏慕倾皱眉。 苏欢忙摇头,“本姑娘可没想为难一个下人,只是想着扫把扫不干净这角角落落的,万一遗漏一点碎渣回头再伤着倾姑娘,岂不是本姑娘的罪过。” “大姑娘,您今日来是……” “本姑娘听说你为本姑娘绣嫁衣了,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特来瞧瞧。至于听谁说的,本姑娘不用点名道姓了吧?” 苏欢转身往里屋走,进门的时候,交代了身边的穗儿一句,“你看着她捡,若有遗漏,让她捡起来吃了!” 穗儿憋笑,“是!” 苏欢进去里屋,这屋烧的暖和,而且屋里的摆设处处透着秀雅,但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的。比如墙上那副字画,看纸张的色泽便知是古画,还有条案上摆的红珊瑚,色泽比她屋里那座还莹润,更有床上那帷幔,竟还是金银线织的,奢华无比。 “大姑娘,请坐吧!”苏慕倾见苏欢站在当间,打量着她这间屋子,不由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来。这些都是大老爷让人帮她布置的,还让她亲自去库房挑选,每一件每一样都是上好的。 苏欢笑了一笑,转而坐到临窗的暖塌上,那上面果然团着嫁衣,针还连着线,想来刚才她还绣着。 “大姑娘,您喝什么茶,龙井还是茉莉,都是今年的新茶,大老爷那边送来的。” “什么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姑娘想品尝一下倾姑娘亲手煮的茶。” 苏慕倾抿了抿嘴,“好……” 那苏慕倾在屋子当间的那圆桌上煮了茶,斟了一杯,亲自送到了苏欢面前。 “没烫手吧?” “没。” 苏欢点头,“看来倾姑娘这次长眼了。” 苏慕倾奉的茶,苏欢可不敢喝,倒不怕她下毒,但经了她的手,她都觉得脏。当着苏慕倾的面,把那茶杯推到一边,苏欢拿起那嫁衣打量着。 “这是你为本姑娘绣的?” 苏慕倾坐到苏欢对面,“是,那日在靖国侯府见了小公爷,他怕我累着,不让我帮你绣。还说大姑娘您脾气不好,若在您这儿受了委屈,回头可以跟他说,等日后您进了司马府,他亲自磨您的脾气。” 说到这里,苏慕倾捂嘴笑了一声,“照着小公爷这意思,大姑娘哪是嫁进司马府享福了,倒像是进了火炉里,千锤百炼方能成才呢!” 苏欢暗自握紧拳头,司马曜跟她说这话了? 说她脾气不好,还说日后要磋磨她的性子? 那苏慕倾见苏欢脸色沉了下来,当下更加得意了。 “咱们姑娘家啊,在娘家称王称霸,日后进了婆家,便是夹着尾巴也不知能不能撑起个人样。尤其还是司马家那种权贵,得夫君欢心,还能帮衬一些,若不得夫君欢心,屋里院外的有的苦受了!” “看样子,倾姑娘很得司马小公爷欢心?” “大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苏欢哼笑一声,看着手里的嫁衣,眉头皱了一下,“这是……凤头?” 苏慕倾探身看了一眼,“是,自是不如大姑娘绣的好!” “既不如本姑娘绣的好,那就挑开线重绣!”说着,苏欢拿起剪刀,照着那凤头就挑了两下。 “大姑娘!”苏慕倾皱眉,这嫁衣她已经绣了三个月了。 “哟,这是凤尾啊,跟鸡尾巴似的。” “啧啧,这朵祥云,实在不能看!” 不过三两下,苏欢便把苏慕倾三个月熬着枯灯绣出来的嫁衣给毁了。 “苏欢!”苏慕倾指着苏欢,“你敢弄坏我的嫁衣,你……” “这不是本姑娘的?” “你!” “既然本姑娘不喜欢,自然要重绣!” “你这般,日后司马小公爷不会善待你……啊……” 苏慕倾这句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已经扇了过来。 “你敢打我?” “打你算轻的,你竟敢出言挑拨本姑娘和司马曜的关系,信不信本姑娘拔了你的舌头!” 苏慕倾瞪大眼睛,“大姑娘欺人太甚,我去请大老爷公断。” “请大老爷公断?哼!”苏欢冷哼一声,“他顶多责骂我两句,还要本姑娘肯听着。你倒不如去找司马曜诉委屈,待日后本姑娘进了司马府,好让他拿捏,你说呢?” “你就不怕他悔婚!” “为了你这么一个贱人?”苏欢冷哼一声。 “你!” “苏慕倾,本姑娘想通了,贱人就不能让她太得意,需经常提点着,不然她会翘尾巴。” 说完这句,苏欢轻笑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一主一仆回到湘女轩,进门以后,皆捧腹大笑起来。 “姑娘,您没看到英儿那死丫头的表情,一边捡碎渣一边落泪,看得我身心舒畅。” “你也没看到苏慕倾那样子,我毁了她绣的嫁衣,还抽了她一巴掌,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偏偏还拿我没招!” “不过,那苏慕倾吃这么大一个亏,会不会跟大老爷和大夫人告状?” 苏欢坐到暖塌上,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大夫人那儿,她不会去,至于大老爷那儿……” 这苏欢话音还没落,玉儿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姑娘,大老爷让您去书房见他。” “姑娘,奴婢要不要去找大夫人?”穗儿慌张道。 “不用!”苏欢站起身,“她不是要磋磨本姑娘的性子,本姑娘还想磋磨她呢!” 第九十七章 让她跪下捡 来到大老爷书房外,那英儿就候在门口,果然是苏慕倾来告状了。苏欢让穗儿也候在外面,她一人走了进去。书房里,那苏慕倾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抵着抹着泪,而大老爷坐在书桌后,一副怒火鼎盛的样子。 苏欢上前,给大老爷福了福身子。 “父亲,您找我?” 大老爷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扔到了苏欢面前的地上,啪的一下四分五裂。 “父亲!”苏欢惊得退后一步。 “你故意打碎我送倾儿的夜光杯,还让她的丫鬟用手捡碎渣,你怎的这般刁酸刻薄,现下这茶杯碎了,你就当着倾儿的面,一块一块捡起来!” 打压她给苏慕倾出气? 她用这招整治苏慕倾的奴婢,她亲爹却用这招羞辱她,岂不是把她当奴才一般看待! “你善妒,刻薄,心机深还恶毒,我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女儿,我看不是周莲弄错了,而是你就不配做侯府的大姑娘!” “不是周莲弄错了?”苏欢抬头看着大老爷,“那是谁错了?” 大老爷瞪大眼睛,“你想说什么?” “女儿只是奇怪,为何父亲会这般维护苏慕倾。” 大老爷沉下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休要扯东扯西的,今日你把这地上的碎渣捡了,再诚心诚意的跟倾儿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 “过不去!”苏欢掷地有声道。 “你还过不去了?”大老爷简直怀疑自己所听到的,这侯府还没谁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 “我可以跪在地上捡这些碎片。” 大老爷咽下一口气,“那还不快捡!” “可我要父亲去太后那儿请旨,请她为我和司马曜退婚!” “什么!”大老爷猛地站起身。 “倾姑娘说我进司马府就是跳入了火坑,那司马曜必定不会善待于我。我当时听了气,便一怒之下毁了她为我绣的嫁衣,可回头想想,倾姑娘说的也对。我这般善妒,刻薄还貌丑心鄙,那小公爷日后必定不会善待于我,倒不如退了婚,我便是出家当尼姑也能落个清净自在!” 大老爷看向苏慕倾,“倾儿,这话是你说的?” 苏慕倾忙摇头,“我没有,我只是劝说大姑娘,希望她收敛一下脾气,日后也好与小公爷相处。” “反正啊,听了倾姑娘的话,我是被吓到了。” 大老爷皱了皱眉头,“太后赐婚,父母之命,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 “那司马小公爷不喜我,我若说不嫁,正与他不谋而合,便是太后也不能乱点鸳鸯不是。”苏欢说着,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我是父亲亲生的,想来父亲也不希望我嫁得不好,日后在婆家受委屈吧!” “这事由不得你!” “我回去就悬梁自尽,看这事能不能由我!” “你!” 苏欢真要这般闹的话,丢得岂不是他侯府的脸面。而且他还指望着苏欢带着苏慕倾嫁进司马府,借着司马家的权势,能让他远博侯府重塑荣光。 不然凭着苏慕倾的身份,如何能进司马府。 两个姑娘家吵架是小事,但妨碍了侯府的前途那就是大事了。 “行了,你也别闹了!”大老爷坐回椅子上,“这事你们各有错,各回各院去反省吧!” “父亲,我……”苏慕倾抬头,梨花带雨一副柔弱样儿,“这侯府已然没有倾儿立足之地,父亲还是把倾儿打发到外面住吧!” “怎的,你也要挟我?” “倾儿不敢,只是怕惹大姑娘不快而已。” “既你想出去住,紫云庵可好?” 苏慕倾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行了,都回去吧!”大老爷摆了摆手,一副烦躁至极的样子。 苏欢坐在椅子上却没动,“这地上这么多碎片,万一伤到父亲,那女儿就太不孝了。” “我会让人来打扫……” “你说呢,倾姑娘?” 苏慕倾抬头,双眼含着泪,“大姑娘让我捡……” “跪着捡!” “父亲!她怎可这般欺辱人!” 大老爷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苏欢,你这是在打我的脸不成?” “她不就是一贱婢之女,我如何就打了您的脸?”苏欢一脸不解的样子。 大老爷闭了闭眼睛,“倾儿,你乱说话,惹怒了大姑娘,当是给你的惩罚吧!” 苏慕倾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大老爷,见他竟闭上了眼睛,不由嘤嘤哭出了声。这等屈辱,她何曾受过,可苏欢还不依不饶,而大老爷不再给她做主,她若想留在侯府,只能跪倒地上去捡那些碎渣。 因泪眼模糊,看不清地上的碎片,不多一下手便血迹模糊了。 苏欢坐在椅子上看着,一直看着她把地上的碎片都捡起来了,才起身告请了一声,往外走去。 以前,她不想搭理苏慕倾,因为她心思都在司马曜身上,想着嫁给他后一颗心落了地,有的是功夫收拾苏慕倾和韩翊钧这对狗男女,可现在她发现,她太纵容苏慕倾了,竟让她在司马曜面前乱嚼舌根! 回到湘女轩,这一次苏欢没有笑,只是觉得心累而已。 大老爷是她亲爹,她却只能用计谋才能让他主持一个公道。 “玉儿,你去厨房要他们炖一碗降火汤,炖好以后你送到大老爷的书房去。” “是!” 玉儿出去后,穗儿走上前,递给苏欢一杯热茶。 “姑娘,您何必跟大老爷硬碰硬。” “本是该服个软的,但火气上来就没顾上。”苏欢苦笑一声。 “不知这碗降火汤……” 苏欢闭了闭眼睛,“我倒希望他当场给摔地上,发发火气。” “这是为何?” 他气,生的是女儿的气。他不气,谋得却是心计。 到晚饭的时候,玉儿回来了,说大老爷喝了那碗降火汤。 苏欢叹了口气,看来以后她跟大老爷也就剩下互相利用了。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苏欢再没出府,而司马曜那边也没了消息。那日两人分开的时候闹了不愉快,她心里有气,许司马曜心里也有气。 可他气什么,为苏慕倾而气? 想到这一点,苏欢便更加生气了。 “姑娘。”玉儿笑盈盈进屋,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司马府送东西来了。” 第九十八章 两个小木偶讨她欢心 此间苏欢正坐在暖塌上绣嫁衣,这嫁衣由几个绣娘赶工了一个月,现下只剩这凤头了。她娘让她亲自绣,说是要讨个吉利。 苏欢放下手中的活计,让玉儿把托盘放到条案上,“谁送来的?” “谢参将。” “可说了什么?” “他说小公爷最近忙,抽不开身来看姑娘,又怕姑娘闷在屋里无聊,便送了这小玩意。” 苏欢打量了一眼,而后慢慢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竟是两个小木偶。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铠甲有凛凛之威,女的长袖半遮面微露羞赧。两人用红布盖着,其中之寓意,自不必猜。 苏欢嘴角勾了一下,可想到他为了苏慕倾气她,心中火气仍在,便把那托盘推到了一边。 “你让金栋还回去!” “啊!” “便说本姑娘刻薄,不敢承小公爷的情意。” 玉儿不敢说什么,只能端起托盘退了出去。 又过两日,玉儿仍端着那托盘进来了。 “那谢参将代传小公爷的话,说姑娘若还有气,便打断他的胳膊腿就是。” 苏欢撇了撇嘴,撩开那红布,这次托盘上只有一个木偶,便是那身穿铠甲的男木偶。 “小公爷还说,另一个他留下了,定会好好珍惜。” 苏欢止不住笑出了声,拿起那男木偶,佯装生气的打了两下,却又怕真坏了,忙放到手心里捧着。 又过几日,岑吟过府来找苏欢。其实自那次欢庆宴后,两人再没见过,不过聊了几句,因为投脾气,很快就热络起来了。 “其实我和洛冰本来就认识,那日在六皇子的宫里遇到,他红着脸就躲开了,我还纳闷,后来还是六皇子提醒说他家让媒婆去岑府提亲了。这事我自然知道,不过便是该害羞,也当是我吧,他躲什么躲!”岑吟边说边笑。 这岑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外人只道她端庄秀雅,苏欢却知道她其实性子直率,有什么说什么。 “那你可属意他?”苏欢笑问。 岑吟却是叹了一口气,“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苏欢皱眉,“为何这般说?” “祖母与祖父一辈子相敬如宾,客气的几乎像是对待外人。父亲与母亲因娶侧室一事暗生嫌隙,后来母亲去世,父亲没有一丝难过,回头就娶了那女人过门。夫妻之间,没有恨便是好的,有了爱苦的便是那个多情之人。” 苏欢摇了摇头,“你觉得洛冰与其他人无异,只能说明你不爱他。若你真爱上一个人,便不会这样悲观了。” “是吗?”岑吟看着苏欢。 苏欢点头,“是,你会因为爱上他,而期待嫁给他,期待婚后的每一天。” “便如你对我表哥?” 苏欢红了红脸,却没有一丝忸怩,“是!” 岑吟抱住苏欢的胳膊,“我表哥能娶你真好。” “既然你不喜欢洛冰,应该拒绝才是。”苏欢认真道,这仅是对岑吟,对洛冰也是好的。 岑吟笑了笑,“哪轮得到我,祖父已经回绝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这时候穗儿和谢敏走了进来。谢敏如今是岑吟的丫鬟了,因为第一次来侯府,穗儿便带着她去园子里逛了逛。 “苏姐姐,侯府真大!” 苏欢见谢敏冻得鼻尖都红了,便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以后跟着岑姑娘,你当尽心伺候才是。” “嗯,敏儿知道!” 苏欢拍了拍谢敏的手,转而对岑吟道:“岑姑娘,敏儿就劳您费心了。” 岑吟俏皮道:“表嫂重托,小妹自当尽心!” 苏欢扑哧笑了一声,“嗯,这称呼还挺顺耳!” “那我多喊两声?” “别,省得我夜里笑醒。” 过了两日,苏欢正想着去岑府拜会,也算是有来有往。不想倒先收到了岑吟的请帖,因为是女儿家的小聚,倒也不用备什么礼,这日她乘着马车就出去了。 到了岑府,岑吟在门口迎接着她,直接带她进了她那院。 “你家长辈可在,我应该去见个礼吧?” “祖母去紫云庵上香了,那个继室和父亲在外面住。” 苏欢点头,“那下次有机会再给你祖母请安吧!” 进了岑吟那院,不想入眼竟是满院繁花似锦。这院子不大,西边栽种着三棵梅树,此间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而且前几日下了一大场大雪,雪压枝头,那红梅格外娇艳。 苏欢被这梅花所吸引,不由往那边走了几步。 “每年也就是这时候,我这院子景儿最好,所以迫不及待邀你来赏梅。”岑吟站在苏欢身后道。 “这三棵梅树树干粗壮,已经栽种很多年了吧?” “其实这还是小时候,我与表哥一起栽种的,那时候我娘还在。” “司马曜栽种的?” “嗯,所以每年梅花开,他都会开看看。” “那他……”苏欢转过身,却猛然见司马曜就站在岑吟身边,正笑盈盈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司马曜侧头睨了岑吟一眼,“某人下了请帖,我岂敢不来,不过却不知她邀我来是赏花还是见谁!” 岑吟轻笑一声,“你们先赏梅,我去厨房让他们准备些点心。” 那岑吟走后,司马曜走到苏欢身旁,仰头看着这开得繁盛的梅花。 “我姨母喜梅,我和岑吟就在那年春天栽种了这三棵梅树,那时姨母已经病倒了,言说要等着看这三棵梅树开花,可不待入冬,她就去了。” 苏欢朝司马曜看了一眼,见他一脸怅然之色。 “因为要照料久病卧床的祖母,我母亲常年居于郴州老家,年幼的时候我在岑太傅学堂上课,然后到姨母那儿用饭,甚至晚上就宿在姨母那院了。” 司马曜侧过头,见苏欢同他一般看着这梅花,脸上淡然,似乎并不能感他所感。 “还在生气?” 苏欢摇了一下头,“为苏慕倾,倒也犯不着。” “那为我呢?” 苏欢看向司马曜,“为你,我生气又有何用!” 说着,苏欢转身要走,司马曜一把拉住了她。 “欢欢,当日我不该说那些话……” “我没有让她为我绣嫁衣!”苏欢看着司马曜,接着一字一句道:“因为她不配!” 司马曜皱眉,“你何必这般伤人!” “伤人?你怕我伤她,那你可以娶她别娶我!” “苏欢!” “司马曜!我也不是非你不嫁!” 第九十九章 早日回来,我娶你 司马曜一把拉住苏欢,拉着她穿过梅花树,一直走到廊子的拐角处,接着把人抵到墙上,一把扯开她的面纱,然后低头狠狠的吻住了苏欢的唇。 “你……唔唔……” 苏欢想推司马曜,但却被他锁住了双手。那吻很深,他的怀抱也很暖,不由让苏欢想到了那晚马车上,他一声一声唤着她。 “欢欢……” 唇齿间泄露出这么一声,苏欢闭上眼睛,双手攀住了司马曜的肩膀。 感觉到怀里人的顺从,司马曜放轻动作,辗转缠绵。 一阵风过,花瓣随风而落。司马曜离开苏欢的唇,接着把人搂进怀里,转身坐到了廊子。 苏欢倚靠在司马曜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 “以后不要说嫁给别人的话了。” “那你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苏慕倾。” 司马曜张了张口,到底没再说什么。依着苏欢的脾气,若让她知道苏慕倾会和她一起嫁进司马府,定是要大闹的。 可她总有知道的时候,到时又该如何呢? “你为何不说话?” “欢欢,对不起。” 苏欢怔了一下,随即甜甜笑了,她以为司马曜是在为提苏慕倾惹她生气的事道歉。可司马曜却是为将来发生的事,先给她道歉了。 “你已经第二次跟我说这三个字吧?”苏欢仰头去看司马曜。 司马曜轻哼了一声,“我这辈子也没跟谁说过。” 苏欢搂住司马曜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胸口,“过几日,我要去兴州,年后才回来。” 司马曜蹙眉,“怎的去兴州?” “我娘让我去给外祖父母请安。” 司马曜点头,“年前外面乱,我派一队卫兵送你。” “不用,侯府会派人送我的,不过你能不能送我出城?” “好!”司马曜捋着苏欢的鬂发,“早日回来。” “回来做什么?” “我娶你。” 苏欢笑出声,忙用手捂住。而后趴到司马曜怀里,突然想起了什么,苏欢起身自怀里掏出一方红帕子。 “这是我用做嫁衣剩下的红布,做了一方帕子,送给你。” 司马曜接过那帕子,展开见上面绣着苏欢的欢字和他司马曜的曜字,“珠联璧合?” “信物!”苏欢俏皮道。 司马曜叠好塞进了怀里,“我会一直戴在身上,等着你嫁给我。” 因司马曜还有事就先走了,苏欢留下来跟岑吟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归家。回到府上,她先去老夫人那儿请了安,见她老人家神色恹恹,便给她诊了诊脉。 “老夫人最近食欲不太好,总吃不下什么东西。” 苏欢把了一会儿脉,却也没诊出什么,便道:“我让人去唤洛冰来给您诊断一下吧。” 老夫人摆手,“我也不是没胃口,只是厨房做的那些饭菜没甚滋味,欢儿你去给祖母做一碗那什么羊肉羹吧!” 苏欢想到之前她还在老夫人这院做丫鬟的时候,她经常下厨房给老夫人做羹汤,现下竟没再做过,不觉心中便有些愧疚。 “祖母,您等着,我这就去!” 苏欢带着穗儿进厨房,做了一锅麻山药羊肉羹,又做了几道小菜。用晚饭的时候,老夫人总算有了胃口,喝了一碗羊肉羹,又就着小菜吃了一碗米饭。 “听你娘说,过几日让你去兴州?”用过晚饭以后,老夫人留苏欢在屋里说话。 “嗯,过年的时候,欢儿就不能给老夫人磕头了。” “没事!”老夫人拍了拍苏欢的手,“祖母备了一些礼,你走的时候给你外祖父母带上,他们都是好相与的人,你只要记得早去早回就是。” “是!” 自老夫人那院出来,苏欢回她那院的时候,见大夫人自西偏院走了出来。 “欢儿,你这是去哪儿了?”罗氏走上前问。 “我在老夫人那儿说了会儿话,您去看倾姑娘?” 罗氏叹了口气,“她身子不好,尤其现在天冷,总要生一两场病才能过了冬。她那丫鬟说她病了几天了,不吃不喝的,我这不来看看。” “哦,要不要我去看望一下?”苏欢问。 罗氏忙摇头,“她带着一身病气,你还是离她远点才是。” 苏欢笑了笑,“那欢儿听娘的。” 罗氏估计是怕她再招惹苏慕倾,回头给气死过去,病就越来越重了。苏欢亲自把罗氏送回她那院,路上罗氏又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千万不要去苏慕倾那院探望。 翌日,苏欢去苏靖宇的书房,见他正捧着一本书发呆,便上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那日他去见华灵,后来的事如何,她却没有再问。 苏靖宇回转过神儿,见是苏欢,勉强笑了一下,“听娘说,你要去兴州?” “嗯,过两日就启程。” “兴州景色不错,你可以多转转。” “不如你也一起去?” 苏靖宇摇了摇头,“开春就要春试了,我需好好读书才是。” “可眼下,我看你这书也读不好。” 苏靖宇苦笑一声,“她答应我先不削发,但似乎出家之心已绝。枉我一个大男人,却护佑不了她。” “谁都有力所不及的时候。” “若是司马曜,便不会有这等无奈吧?” 苏欢皱眉,“你为何突然提他?” “感慨罢了!” 苏欢坐到暖塌上,自书架里抽出她的医书,翻看了两页,道:“他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 “哦?” 苏欢垂下头,当他被迫交出兵权,被乱剑刺死,而他的妻和子被活埋。苏靖宇的儿女情仇,在他那里却是江山易主,九族诛灭! 苏靖宇两句话,弄得苏欢也没了看医书的心思,正走神的时候,大夫人走了进来。见兄妹二人,一个捧着圣贤书却一脸愁苦,一个神游天外却捧着一本让她看了就生气的医书。 “欢儿,你竟还敢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书!”大夫人怒喝一声。 苏欢猛地回转过神儿来,见是大夫人,下意识的要收起桌上的医书,却被大夫人一把掠了过去。 “我与你说过,不许你再学习医术,你当耳旁风了?” 苏欢忙讨好道:“娘,我只是看看而已,况且都没看两页。” “你也这般纵容她!”大夫人回头训了苏靖宇一句,接着当着二人的面把那医书一下撕了两半。 “娘!”苏欢急得跳脚。 “欢儿,你当真该跟倾儿学学如何做个大家闺秀!”说完,大夫人气呼呼的就走了。 苏欢委屈的要哭,苏靖宇忙把她把地上的医书捡了起来。 “别哭,大哥帮你粘好。” “我心里难受。” “别难受,下次捂紧一点就是。” 苏欢扑哧一下就笑了,苏靖宇竟然有了跟他开玩笑的心情。 “大哥,我告诉你一个妙招,可挽回华灵的心。” “什么?”苏靖宇忙问。 苏欢嘿嘿一笑,凑到苏靖宇耳边说道:“生米煮成熟饭!” 噗!苏靖宇指着苏欢,吭哧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私奔其实也未尝不可!” “别说了……大哥受不住……” 苏欢拍了拍苏靖宇的肩膀,“只要珠胎暗结,看她还怎么出家!” “欢儿,过两日大哥亲自送你出城。”走了就别回来了! 过了两日,苏欢要启程往兴州去了。其实本不该这么早的,原本打算是过了腊八,但她娘说路上莫要着慌,赶早不赶晚,还是早点出发的好,便提前了几日。这日一大早,罗氏亲自给苏欢梳了头,又嘱咐了她几句话。 “你外祖母喜静,你去了切不可吵闹,你外祖父规矩严,你切不能调皮。在兴州小住一个多月,等年过了,你就回京来。” “知道,娘这话都交代好几遍了。” “娘说过的话,你哪次认真听过。” 苏欢忙闭嘴,再说下去又要扯到医书上面了。 “等会儿出门,你先去给你祖母和父亲磕个头再走。” “是。” 装扮好后,苏欢先去给老夫人磕头,那苏慕媛在那儿,阴阳怪调的来了两句,苏欢没搭理她。老夫人该嘱咐她的,之前都说了,现下只说让她路上注意安全。从老夫人那院出来,她又去了大老爷的书房。 她与这个亲爹没什么好说的,磕了个头就出来了。 罗氏亲自送她出了侯府大门,外面穗儿和玉儿站在马车外等着,还有一个嬷嬷,金栋驾车,除了他外还有一个小厮。 “去吧,从京城到兴州有半个月的车程,路上要注意保暖,遇到客栈就宿下休息。” “是!劳娘挂心了。“ “别这么说,趁着天早,快出发吧!” 苏欢抱了抱罗氏,而后转身上了马车。苏欢上去后,穗儿她们也上去了,金栋和另一个小厮坐在马车上,喝了一声,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苏欢撩开窗帘,冲罗氏摆了摆手。 罗氏眼圈红了,强忍住泪水,见马车走远了,她才转身往回走。 大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走在身后,问道:“夫人,倾姑娘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哎……”罗氏长叹一口气,“司马府那边来了消息,想让倾儿腊月里去一趟郴州,让司马夫人看看。之前怕欢儿知道要闹,这才提早打发她去兴州,如此倾儿才能启程。 “这司马夫人也是怪,她不看大姑娘,却要看看倾儿姑娘。” “先前司马小公爷为了倾儿顶撞太后,硬是把婚事拖了一年多,想来司马夫人让倾儿去是想敲打她两句,怕以后她进了司马府在小公爷面前吹枕边风。”罗氏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倾儿这一趟怕要受委屈了。不过她更担心的事,欢儿这般被蒙在鼓里,他日知道了,只怕要恨他们。 第一百章章 一枝红梅转赠他人 城门外,十里亭。 亭子外种着一棵红梅,此时梅花开得正娇艳。 司马曜背手站在亭子里,正看着那一树的红梅。 “公子,夫人想让您和倾姑娘一起回郴州,毕竟你们母子二人也已经有两年多未见了。”一个嬷嬷站在司马曜身后恭敬道。 司马曜没有接话,而是自那伸进亭子里的树枝上折下了一枝梅花。 “司马曜!” 司马曜转身,但见苏欢披着红绸大氅跑了过来。 “不要多说话!” 侧头提醒了一句,司马曜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待苏欢跑进亭子里,很自然的伸手把人搂到了怀里。 “你来送我?” “嗯。” 苏欢搂着司马曜的腰,仰头撅着嘴,朝着他讨要。司马曜轻笑出声,转过身背对外面的人,低头撩开她的面纱亲了怀里的人一下。 “在兴州不比在京城,你要安分一点,别出去惹祸。” “我派了两个护卫,一路护送你到兴州。” “路上不必太急,不要露宿外面。还有有危险就躲着点,别逞能去管闲事。” 苏欢摇着司马曜的腰,俏皮笑着。 “你比我娘都啰嗦。” 司马曜抿了抿嘴,他一向寡言冷漠,还是第一次有人嫌他啰嗦。正要发火,却见怀里的人眼圈红了,还把脸贴到了他的胸口。 “早去早回。” “嗯……要不你寻个差事,也去兴州吧?” 司马曜别过眼,有些不自在道:“别胡闹了,年前我有紧要的公务。” “好吧,我会想你的!” “嗯。” “嗯什么嗯,你也要想我才是!” 司马曜低头看着苏欢,向来坚定的眸子里闪过几丝犹豫。 “欢欢……” “怎么了?” 司马曜看着苏欢满脸欢喜的样子,蹙了蹙眉头,却没有说出来。 “我等你回来。” 苏欢攀住司马曜的肩膀,猛地一蹦,咬了司马曜一下唇,而后笑吟吟的跑出去了。 司马曜回身,见苏欢跑到马车前,回身给他挥了挥手,而后爬上了马车。马车启动,等在一旁的两个护卫上冲司马曜抱拳行了个礼,骑马跟了上去。 那嬷嬷在苏欢跑过来的时候,自一边下去了,见她已经走了,这才重新上了亭子。 “公子,老夫人和夫人都想您了……” “不必再多说,等来年婚期定了,我会亲自去郴州接她二老回京的。” “是。” 又等了一会儿,另一辆远博侯府的马车来了。行到十里亭外的官道上停下,那苏慕倾下了马车,而后朝着亭子盈盈走了来。 走到亭子里,苏慕倾先向司马曜福了福身子。 “这一趟,让你受累了。” 苏慕倾摇了摇头,“倾儿以后便是司马家的儿媳了,自当去给二位长辈见礼。” 司马曜点了一下头,“这位是马嬷嬷,她是我娘派来接你的。” 那苏慕倾看了马嬷嬷一眼,忙又冲她福了福身子。 “姑娘莫多礼,老奴不敢当!”那马嬷嬷上前扶了苏慕倾一把。 说着不担当,但她也接下来,却没冲苏慕倾回礼。苏慕倾暗暗握了握拳头,一个司马府的奴才都这般,想来那司马夫人规矩更大。 “夫人派了司马家的车队来接姑娘,侯府的马车就回去吧!” 苏慕倾看了一眼司马曜,见他没说什么,便低头应了一声。 “路上一应有马嬷嬷照应,你不必劳心。” “是……”苏慕倾抬头看向司马曜,见他手里拿着一枝红梅,便笑问:“小公爷,这是您为倾儿折的吗?” 经苏慕倾这一提醒,司马曜才想起来手里拿着一枝红梅,本是为苏欢折的,但许是心里藏着事,有些心乱便没有送出去。 司马曜递过去,苏慕倾赶忙接住,满脸都是欣喜之色。 “去吧!” 苏慕倾再次冲司马曜福了福身子,而后跟着那马嬷嬷出去了。 司马曜沉下一口气,他决定了等苏欢自兴州回来,他就把实情告诉她。若她生气,他就赔不是,若她打他,他也绝不还手,若她不肯嫁给他了…… 想来有太后赐婚,侯府里压着,她倒也不敢。 从京都到兴州,不紧不慢半个月的路程。因为时间充裕,所以车队行的比较慢,这日行至一片树林,听得远处有飞瀑的声音,简单吃了两口点心,苏欢便拉着穗儿去找那瀑布了。 出了官道,滑下一个山坡,下面是一处平坦地,穿过竹林,便能看到一处潭子,潭水幽深,让人望而却步,而潭中的水便是来自前面的瀑布。 瀑布落差很大,一眼望不到上面,而落下的水花击打这岩石,发出轰隆的声音。那边水雾缭绕,竟看不清对岸,只觉轰隆之下还有别的声音,但细听又未能分明。 “姑娘,这南州的风物与我们京都就是不一样。”穗儿新奇的走到潭水边的石头上,捧了一捧水,还低头喝了一口,“姑娘,你也快尝尝,这水是甜的!” 苏欢怕掉深潭里,所以距离三尺远,听穗儿这么说,她才小心的走上前,蹬上了一块石头。俯身弯腰捧了一捧水,苏欢正要尝一口,可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朝深潭里滑了去。 “救命……救……噗……” “姑娘!快……快来人!姑娘落水了!”穗儿也急得大喊,可自官道到这水潭边还有一段路,眼见得姑娘往下沉去,穗儿慌得要跳下去。 这时水雾之中,突然飞出一人影,只见他白衣翻卷,还未看清动作,人已至眼前,再眨一下眼,那人已经自水潭里拎起了苏欢。 苏欢灌了一口水,呛得实在难受,感觉有人蹲在她身边,本以为是穗儿,她便忙趴在她腿上,想借个力。这时背后被锤了一下,那一下不轻不重,却逼得她猛吐了两口水。 这一下舒服多了,苏欢惊慌未定,仰身躺到了穗儿怀里,笑了一声:“这水……还真有点甜!” “是吗?” 听得这声,苏欢浑身一个激灵,急忙抬头但见她所依靠的竟是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个男人。苏欢忙往外爬了两步,再转身去看,那人已经站起了身。 第一百零一章 初到兴州 那人一身白衣,衣衫宽大,而轻如蝉翼。他看了一眼天色,又微微低头看向苏欢。那是一张绝世倾尘的容颜,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精致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凉薄之意。而观其气度,清雅却又高不可攀,仿若那天边的月,让人仰望赞颂着,他却自有盈亏,不理人情。 他手中拿着一竹笛,想来刚才苏欢听得瀑布之声以外那一丝若有若无,便是他的笛声了。 “上游连着一个村庄,庄上各家的脏水都流向这里,所以姑娘还是别喝太多。” 苏欢捂了捂嘴,“你可以不跟我说。” 白衣男子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在下告辞了。” 说着,那白衣男子转身就走,苏欢正想与他说声谢谢,可转瞬之间,那人竟消失在了竹林之中。一阵风吹来,苏欢瑟缩身子,她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正要喊穗儿扶她,却见穗儿一脸花痴相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穗儿!” 穗儿回转过神儿,忙过去俯身扶起苏欢,“姑娘,刚才奴婢应该掉下去。” 苏欢默了一下,“你现在也可以掉水里。” “人已经走了,哎!” 苏欢敲了敲穗儿的脑门,“本姑娘很冷,麻烦你先不要想男人了!” 穗儿红了红脸,扶着苏欢往外走去。 “姑娘,那人是神仙吧?” “不是。” “你如何知道?” “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草药味儿,神仙炼丹难不成用的是人间的药草?” 穗儿蹙了蹙眉头,“那他是……” “江湖郎中!” 穗儿摇头,“奴婢不信,他便不是神仙,也定是身份尊贵的人。” 苏欢不想跟穗儿谈乱一个男人,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有司马曜了,别的男人再好,她也没什么兴趣。爬上官道,苏欢见玉儿他们还在原地休息,想来是没听到穗儿的呼救声。其实也是,毕竟那处瀑布声太大了,不过转念想到那人竟在瀑布旁吹笛,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玉儿见苏欢一身湿漉漉的回来了,忙上前问发生了什么事。留下穗儿跟她们解释,苏欢钻进马车去换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苏欢正想解开头发散散水汽,一摸发髻才发现上面多了个东西。 那东西被她的头发缠着,解了半天才解下来,苏欢放到面前一看,竟是一枚珠钗,珠钗上镶着一块圆润的红宝石,想来是刚才她靠那人怀里,头发散乱着,从他怀里勾了出来。 苏欢忙冲外面喊了一声:“赶紧启程,我们在前面的镇子上投宿。” 那人往那边走了,许也是要去镇子上投宿的,若碰到他,还能还给他。 当晚,苏欢他们在镇子上宿下了,为了找到这人,第二天也没启程。苏欢带着穗儿在街上找了好几圈也没见到人,如此只能继续往兴州走了。 只是怀揣着别人的东西,她心里总有些不安稳。 又过了五日,他们终于到达兴州了。这日刚过午后,南州的天气又十分温暖,进了城后,苏欢和穗儿先下了马车,想着在街上逛逛,金栋怕她们有危险,便跟在她们后面。娘说外祖父规矩严,怕只怕她进了府以后,想再出来就难了。 二人一路逛一路买,不多一下两人买了很多东西,提都提不动了。 苏欢回头想打发一些给金栋,可金栋却不肯帮忙。 “你们两个女人,一直喊着你们别买,偏偏不听。如今拎不动想让我受累,我可不干!” “你还是不是男人?”苏欢怒哼。 “我是!” “有没有男人的风度?” “没有!” 苏欢瞪了金栋一眼,可眼下是在有些走不动了,便随意坐到了一云吞摊上。 “客官,要几碗云吞?”一个穿粗布的中年男人上前问道,不同于北方大汉的憨厚,这男子长得瘦瘦弱弱的,说得一口吴侬软语。 “三碗。”金栋回了一声。 那摊主得了声便去煮云吞了,苏欢瞪了金栋一眼,“待会儿你付钱。” “好啊!”金栋应了一声,回头冲穗儿笑道:“瞧见没,这才是男子的风度!” 穗儿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那我想吃烧鸡!” 金栋噎了一下,“你长得就像烧鸡!” “你!” “一个姑娘家,吃那么多做什么,胖的跟猪似的,谁敢娶你!” 穗儿气得抡起拳头就打,那金栋忙躲开,两人绕着这张桌子打闹了起来。苏欢笑看着他们,不经意瞥了一眼,但见一白影混在人群中,她急忙追了出去。 可追到街上,那人影就消失了。那人身法很快,武功应该不错,只是在闹市里,他也不怕撞到人了。 苏欢有些失望,转身往回走,这才发现自己跑出了很远,此刻已不辩来路,而金栋和穗儿都没跟着。苏欢忙四下张望,她现在在一个十字街口,认准了一个方向便朝那边走了去。 不想这一走竟走到了花街上,两边都是秦楼楚馆,什么春风阁,什么万花院,虽是白日里,竟也在开门迎客,而且客人络绎不绝。 苏欢正要转身往回走,见一个穿锦服的男子被赶了出来,因往后踉跄了几步,结果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 “你们!你们欺软怕硬,既然不敢接客,那还不如赶紧关门!小爷兜里有银子,而且还不挑嘴,你们凭什么不接待!”说着,那男子还挺委屈,坐在地上扑腾了两下。 这男子长得倒是挺好的,而且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 “看什么看!” 那男子看到苏欢看他,便冲她吼了一句。 苏欢哼了一声,这里不是京城,她也不想惹事,正想离开,却听那男子又说了一句。 “你莫不是这花街上的姑娘?” “你觉得本姑娘像?”苏欢咬牙。 那男子摆了摆手,“管你是不是的,本公子给你十两银子,咱们找地方把事办了!” 苏欢握紧拳头,她有点忍不住了。 “哟,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若你是良家女,咱们事办好了后,本公子纳你做个小妾也行。” 第一百零二章 外祖父外祖母 苏欢正忍得难受,这时金栋他们总算找了来。 “金栋,给本姑娘打!” 那金栋也不细问,甚至还没看清地上人的面貌,上去就揍,拳加脚踢狠狠揍了一顿。 “你们……你们敢打本公子……可知本公子是谁……哎哟……” 那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此时坐在地上,指着苏欢叫喊着。 金栋收了手后站在苏欢身边,看着地上那人,不由咦了两声,“这人怎么看着有点面熟?” “你认识?” 金栋陪着大公子在兴州待了两年,许是认识也莫可知。 “你啊,别让本姑娘再碰到!”苏欢冲那人亮了亮拳头,而后转身往外走。 那人疼得捂脸,但摄于金栋的拳头,只能气哼哼的小声叨咕了一句:“本公子可是罗府的人,难不成你们没听过罗府,哎哟……” 可惜这人的话,苏欢他们没有听到。 吃了云吞,苏欢他们在街口牌坊下坐上马车,然后朝着罗府去了。约一刻钟的功夫,车队来到了罗府门口,因早有人在门口候着,远远看到马车,便紧忙去屋里传唤了。 苏欢下了马车,但见一对花白头发的老夫妇站在门口迎着,二人身后跟着几人,应该是罗家旁支的亲戚们。来兴州之前,大夫人与她说过罗府的情况,罗老夫人膝下有三个孩子,大夫人罗氏还有一位入了宫的妃子,姐妹俩下面还有个弟弟,算是老来得子,因此在家比较受宠。 罗氏远在京都,那排行老二的姑娘没了,眼下府上就有这么一个小弟,而且还没成亲。 但府上倒也不空,因为外祖还有一个弟弟,那二房人丁兴旺,也都住在罗府里。 见到苏欢下了马车,站在二老身边一位打扮秀丽的妇人紧着下了台阶,朝苏欢走了过来。 “哟,这便是表姑娘吧,瞧这身姿瞧这气度,到底是京城来的,一下就把咱府上的姑娘们给比下去了。” 苏欢不识面前之人,于是无声向她福了福身子。 “我是你大表嫂。” “表嫂!”苏欢微微颔首。 “快快,去老夫人跟前去,自得了消息,她老人家就巴巴等着。” 苏欢跟着那位表嫂上了台阶,来到二老跟前,忙要跪下行大礼,却被老夫人给拦住了。 “好孩子,不必行大礼,再说这是外面,地上又冷又硬的。” 苏欢只得向二老屈膝福了福身子,“外祖母,外祖父。” “你就是欢儿?” “是。” 老夫人拉起苏欢的手,“你娘在信里说了,怎么就有这样的刁奴,真真苦了我这外孙女了。” 苏欢笑了笑,“现下不苦了。” “好孩子,莫怨你娘才是。” “欢儿谁也不怨,唯有庆幸。” 与老夫人说了两句话,苏欢微微侧身看向外祖,他虽头发花白,但身子看着还算硬朗,而且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便是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他好似含着怒气。 “外祖父,娘让欢儿代她向您问好。” 那老太爷冲苏欢点了一下头,“你娘可好?” “她身子好,只是不能时常陪伴在二老身边,她心里总有愧疚。” 老太爷叹了口气,“有这个心就好。” “咱别在大门口吹风了,快带表姑娘进院里吧!”那位大表嫂说道。 “欢儿,快随外祖母进屋里,祖母让她们备了点心,都是南州的特色,你在京都该没吃过。” 苏欢冲外祖母点了下头,随后转身冲站在下面的两个巡防营护卫交代道:“你们这就回京与小公爷交差吧!” 那两个护卫单膝跪下冲苏欢辞了个礼,这才转身上了马,朝远处疾驰而去。 “欢儿,那两个官爷像是京城巡防营的。”老太爷道。 “是,他们领了司马曜的命护送我来兴州。” 一旁的大表嫂笑道:“听说了,表姑娘许了司马家,那可是除了皇家以外,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一家,表姑娘有福气了。” 苏欢只笑了笑,并未接话。 老夫人拍了拍手,“最重要的是,那小公爷顾念你。” 苏欢点了点头,“他待我很好。” 进了老夫人所在的庆荣堂,由那位大表嫂引着,苏欢重新跟厅堂里的表嫂表姐妹们都见了礼。其实她见得这些都是二房的,大房就一个公子,还未娶亲,而且人也不在这儿。 “衍哥儿去哪儿了?” 苏欢坐回老夫人身边后,老夫人问身旁的人。 “现下不在府上,想来是有什么要事。”大表嫂笑道。 “他能有什么要事?”老太爷接了一句,“整日里不务正业!” 老夫人转而拍了拍苏欢的手道:“这衍哥儿是你舅舅,性子跳脱,脾气还倔,等会儿你们碰了面,若听不上他说话,且不听就是,别放在心上。” “欢儿知道了。” 如此又说了一会儿子话,老太爷因为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金凤,你去厨房盯着点,晚上设家宴。” “其他的人都回去吧,我与欢儿说会儿贴心话。” 这金凤就是那位大表嫂,听了老夫人的话,忙起身笑道:“是,您满肚子都是话,但表姑娘赶了这么久的路,您有话也省着点吧!” “你这打嘴的凶丫头!”罗老夫人指着金凤笑骂一句。 金凤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您别动手,我自己打!” “去去,净拿我一个老婆子寻开心。” “老夫人,那厢竹园还空着,我与表姑娘打扫出来吧?”这时候另一个年轻的妇人走上前轻声说道。 这妇人说了这话,可罗夫人却连看她都没看,面上带着些微的不快。 金凤忙打趣道:“人家外孙女来了,自是要留在屋里头的,睡前看两眼,这一晚上啊净做美梦了。” 罗老夫人仰头大笑了起来,“你这张嘴啊!” 那被叫做弟妹的是二房老二家的媳妇,姓柳名姝色。因前些日子给衍哥儿说亲,说到了自己娘家的妹妹,惹了老夫人不快,至今看她都没好脸色。 那柳姝色干笑一声,“是。” “老夫人那屋还置着碧纱橱,去年二表姑娘来的时候就住那儿,现下那放了些杂物,我与丫鬟们收拾出来吧?”金凤问老夫人的意思。 “如此甚好!” 第一百零三章 奇葩小舅舅 当下厅堂里只留下了老夫人和苏欢,到底许多年未见,又有苏慕倾那一层,所以祖孙俩还有些微生分。 “一路劳累,等你表嫂收拾好那碧纱橱,你先去休息。” “其实我们一路走走停停,说不上累。” 老夫人点了点头,“这就好。” “是。” 两人一时无话,这时一人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身素色长袍,身姿秀挺,乃是书生的打扮,只是头戴纱帽,看不到面容。他自门外踱着步子而来,一步缓着一步,好似戏台上花旦走八字步似的。 苏欢憋着笑,心想这人是谁啊,倒也没听母亲提起罗府有个傻子啊! “你又做什么妖?”老夫人怒喝一声。 那人走上前,冲老夫人行了个礼,“听闻我那大外甥女来了,可是这位……咦,怎么看着有点面熟!” 那人猛地扯下纱帽,看面前的女子带着面纱,正与花街上碰上的那位一样。他不由瞪大眼睛,指着苏欢,“是你!” 苏欢自是也吃惊不已,这个被他们走的鼻青脸肿的人,不想竟在罗府碰上了。真是冤家路窄,孽缘难断。 “你又出去寻衅打架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混账东西!”那老夫人看到这人满脸带伤,气得当下举起胳膊就要打。 “娘,我是无辜被打,没招谁没惹谁的,而且打我之人就是她!”那人指着苏欢气道。 原这人就是老夫人口中的衍哥儿,罗府大房唯一的男嗣罗衍。 苏欢不由捂住一边脸,她竟然让人打了自己的舅舅!而且还被人当面戳出来了,若是外祖母和外祖父知晓,她以后如何在罗府自处? “你胡说什么!”老夫人皱眉,“欢儿刚来兴州,怎么可能打你!” 苏欢朝那罗衍挤了个眼,干咳一声道:“你就是小舅舅啊,欢儿不知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既然您说自己被打了,那欢儿就问你一句,你是在哪儿被打的?” “自然是……”罗衍一句话说了半句,下面的硬生生给咽下去了,他若说自己去了花街,恐怕就不止是脸了,屁股也要遭殃。 这小妮子还朝他挤眼,摆明了威胁他呢! “臭小子,你倒是说话啊!”罗老夫人怒哼一声。 苏欢微微撇过脸,“莫不是小舅认错人了,毕竟我一直带着面纱。” 罗衍咬着牙笑了笑,“对,我就是认错人了。” “臭小子,吓了你娘一跳!” 罗衍哼笑一声,“我也吓了一跳,听闻我这大外甥女温婉贤良,怎的能做出当街纵奴打人之事呢!原是认错人了,毕竟戴着面纱,打我那人也戴着面纱,但戴面纱的不都是人,对不对?” “说什么胡话呢?”罗老夫人皱眉,“你在外滋事打架,若是让你父亲瞧见……” 罗衍忙摆手,“娘,您千万别告诉他老人家。” “哼!” “娘!”罗衍一下子跪爬地上,抱住罗老夫人的大腿,“娘,您忘了,我可是您的小心肝!” 苏欢长大嘴巴,这个没脸没皮,没节操,没羞耻的人真的是她的小舅舅? 罗老夫人踢了那跪在地上的罗衍一脚,没把人踢开,便不舍得再踢了。瞧着小儿子脸上的伤,罗老夫人心疼的哎哟了好几声。 “哪个黑心的,怎么下手这么重,快去找你大表嫂,让她找个大夫来。” 被骂了黑心的苏欢,干咳两声,自怀里掏出一瓶伤药,这是临出发前,洛冰塞给她的。 “外祖母,我这里有一瓶专治外伤的伤药,敷上很快就能消肿,给小舅舅吧!” 罗老夫人忙接住,冲苏欢道:“还是欢儿有心!” 说完,又冲罗衍斥责道:“你看你,身为欢儿的长辈,却整日里胡混,再这样下去,看兴州城里哪个女子肯嫁你!” 罗衍暗暗瞪了苏欢一眼,接下了那边伤药。 “对了,娘,我拜托您的事,您到底能不能办?” 罗老夫人犯难,“你爹说了,等你考取了功名才能娶媳妇。有他这句话,我怎敢给你说亲。” “纳个妾室也不行?”罗衍急道。 “你爹怕你分心。” “娘!我想要媳妇!我必须娶个媳妇,不然小命就不保了!”罗衍抱着罗老夫人的大腿哭喊道。 苏欢对这个小舅舅十分无语,为了找媳妇,他都能跑花街上去找,好像随便个女人都行。 “行了,这事容我跟你父亲慢慢说,现下你先带欢儿去二房见见你叔父吧!” 出了老夫人那院,罗衍也不必揣着了,当下对苏欢寒眉冷对。 “你竟敢让人打你舅舅,简直是大逆不道!” 苏欢早知道他会发难,于是早想好了应对的话,“你身为长辈,居然对外甥女说那样的话,岂不是违背人伦!既小舅舅觉得委屈了,咱们大可去外祖父那儿争辩一二,若外祖父要罚欢儿,欢儿认就是了!” “你!”罗衍气得哼哼了一声,“当时,我又不知道你是我外甥女!” “同理,我也不知道您是我小舅舅啊!” “若是知道,我绝不会说那些话!” “若是知道,我会让金栋把您打残打废,您信不信?” 罗衍见苏欢怒目圆瞪,不由咽了一口吐沫,“最近你们姑娘家都这般凶悍吗?” 苏欢阴阳怪气的哼笑了一声,“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劝您最好别惹!” 罗衍不由大笑一声,“行了,别装凶相了,比你更凶的女人,我都见识过了。” 二人正说着,穗儿和金栋跑了过来。他们把马车放到后院,又把车上的东西拿了下来,此间穗儿抱着两匹华丽的锦缎,金栋抱着一扇红珊瑚,这是她给二房的礼。 二人上前,见到罗衍,不由都吃了一惊。 “他……他怎么在这里?”穗儿瞪着眼问。 苏欢耸了耸肩膀,“他是我小舅舅,罗府的小公子。” 穗儿低下头,侧身踢了金栋一脚,“你在兴州住了两年多,竟不认识舅老爷?” 金栋一脸苦相,“在兴州那两年,我统共见这位爷也就两三面,所以一时没大认出来,只觉得有些眼熟。” “还不快跟舅老爷赔罪!”穗儿捅了金栋一下。 金栋忙要跪下,那罗衍挥了挥手,“算了,你也是听人办事罢了,有什么罪过!” “谢舅老爷宽宏大量。” “对了,你功夫不错,有时间教我两招儿?” 金栋点头,“是!” 第一百零四章 罗府家事 罗衍带着苏欢他们往西院走去,这罗府分东西两院,东院是大房,也是正房,而西院住的是二房,也是偏房。 这二老爷本是老太爷的庶弟,但老太爷是个重情义的,便没跟这庶弟分家。 当年老太爷在京都,做到兵部尚书之位,后二闺女入宫,发生了那件事牵连到他们。官职一降再降,在京都处处碰冷钉子,老太爷一怒之下辞官回了兴州老家。 这兴州的府邸是老太爷在位时兴建的,自当也是他的家产,可之前是二老爷一家在这住着,大老爷一家回来了也不好把人赶走,便分了东西两院。 凭白占了便宜,可这二老爷却不知足,竟还觉得是自己腾出房子接纳了落难的大哥一家,所以平日里一贯爱当家做主,对府上大小事务爱掺和一脚。 “我与你说这些,是要你小心点这二老爷和二老太太,面上过得去就行,不必深交。”罗衍对苏欢道。 苏欢点头,这些她母亲倒没有跟她说话,许是连她都不知道。 “既大家住的都不痛快,为何不分家?”苏欢问。 罗衍摇了摇头,“这家可不好分。” “怎的说?” “二老爷这两年总想着分家,可他的意思竟是要我们大房腾出房子,另觅住处,虽有一些补偿,但那库房的银钱本就是我们大房的。哎!不说了,越说越气!” “这天下还有这般不要脸的?” “等会儿,你就见识了!” 来到西院,这儿竟比东院还精致一些,处处雕梁画栋,入目是亭台楼阁,而且相比东院,这西院好像刚翻新过。 一墙之隔,那东院略显冷清,而这西院却是丫鬟小厮来往不断,一派人丁兴旺的样子。 “二老爷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娶妻生子了,不但娶妻还纳了小妾,主子多了,伺候的人也就多了。”罗衍嗤笑一声,“可帐是公账,他们肆意挥霍,却不知我爹娘为了细水长流,吃的用的都要精打细算着!” 看来罗衍对二房的积怨很深,偏碰上一群无赖,他也没有办法。 “所以,你才急着想娶妻,好分家的时候不让二房太占便宜?”苏欢问。 罗衍挥了挥手,“那倒不是!” “哦?”苏欢不信。 “真不是!”罗衍凑到苏欢身边小声道:“要我说,这家早该分了,便是吃些亏都应该分清楚,不在一处住。这二房这般挥霍,给他们金山银山,迟早有吃空的时候。我急着娶媳妇,是因为倒霉遇上了一个悍妇,那女人非要嫁给我,我是想娶个媳妇或纳个妾室好让她死心。” “还有这般不长眼的?”还非他不嫁? 罗衍瞪了苏欢一眼,“爱信不信!” 苏欢笑笑,“你就不娶,她能怎样,难不成强压着你煮饭?” “你这丫头!”罗衍红了红脸,“上次碰上,我说死都不娶,她真敢脱我衣服……” 如今想想,罗衍依旧心有余悸,浑身打冷颤。 “还真有这样的女子,我倒挺想见见。” “最好这辈子都别见。” 两人说这话到了西院二老爷住的正房门前,罗衍先让小丫鬟进去禀报了,等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出话来,让他们进去。 罗衍走在前,苏欢跟在他身后进了厅堂,但见前面坐着两人,男的八字胡,一派威严之气,女的尖嘴猴腮,长得貌丑,却斜眼看人,面上带着丝丝怒火。 二人前面放着两个蒲团,乃是跪拜之时用的。 苏欢不禁心里呵呵一声,他们还打算让她跪下行礼,她外祖父外祖母都没让她跪下! 苏欢假装看不懂,由罗衍领着上前,冲那二人弯身福了福身子。 “苏欢拜见二老爷,二老夫人。” 那二老夫人冷哼一声,“听说你是由奴仆养大的,怪不得这般没规矩!” 罗衍皱眉,“二叔,二婶,要说起规矩,今日欢儿刚来,你们怎么不去门口迎接?” “她一个小辈,何用我这个长辈去迎接!”二老爷睨了苏欢一眼,“这天大的面子,她岂是受得起之人!” 罗衍还要说,苏欢拦下了他。 “这是小辈给您二位带的见面礼,还请二位笑纳。”苏欢朝身后金栋和穗儿点了一下头,二人上前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二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嬷嬷手里。 二老夫人看了一眼那两匹绸缎和一扇珊瑚,不由嗤笑一声,“这点东西,你们侯府竟也拿得出手!” 苏欢笑了笑,“礼轻情意重。” “还情意重?”二老爷嗤笑一声,“前年,我去你们侯府,却也没觉得情意有多重!” 苏欢皱眉,她倒是不知道这二老爷还去过侯府。 “二叔二婶,我还要带欢儿去见两位嫂嫂,这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着,罗衍扯了一把苏欢,而后掉头就往外走。苏欢冲二位再福了福身子,转身去追罗衍。 出门的时候,听那二老爷骂了一声。 “整日就知吃喝玩乐,连个功名都考不上,我却还要养着这白眼狼!” 苏欢皱了皱眉,追上罗衍后,想问他两句,但到底没再开口。她只是小住而已,而且这是罗家的家事,事关兄弟和睦,她还是不要妄言才是。 见罗衍直接出了西院,苏欢这才开口问:“不是说去拜见两个表嫂?” “不用,她们在我娘那院安排酒席呢,待会儿你见了,跟她们说两句客套话就是了。” 苏欢点头,又问道:“二老爷去过侯府?” “前年他进京去你们侯府,想求你父亲给他二儿子谋个官职。你父亲也应承了下来,说要花些时日,他怕这话是推诿之词,便索性住到了侯府里。你父亲只得动用关系,给他儿子谋了个县捕头的职,结果二老爷不满意,说你父亲故意置他儿子于危险中,气呼呼从京城回来后,便花钱在兴州守兵那儿买了个文职,好像是什么主簿。” “所以他们今日见我才有这么大的气性?” “倒也不是气你,而是气我们大房。我那二表嫂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我,我娘给推拒了,二房便不高兴了。” 回到老夫人那院,罗衍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快到开席的时候,他怕这张脸见到大老爷,便赶忙遁逃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不能分家 老夫人让身边的嬷嬷去西院请二老爷和二老夫人,结果两人推说身子不舒服。 “今儿早碰见还好好地,怎么现下就不舒服了,而且还两个人一起!”老夫人不悦道。 “公婆年纪大了,头痛脑热常有的事,老夫人别放在心上。” 正忙着指派下人的二表嫂柳姝色笑吟吟接了一句,这一句倒也没什么,可老夫人正看不上她,便愈加不高兴了。 “既是头疼脑热,那就该请个大夫来看看!” “这……”柳姝色自然知道二老爷他们是装病的。 “又许是嫌欢儿送的礼太轻,惹二老不快了。”苏欢插了一句道。 一听这话,老夫人忙拉住苏欢的手,“他们可与你说什么难听话了?” 苏欢摇头,面上却露出难过之色。 “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夫人心急。 苏欢叹了口气,“我倒没什么,只是二老爷骂小舅舅整日里不务正业,是个白眼狼,我却有些听不下去。” 老夫人有多疼罗衍,苏欢可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她娘也跟她说过,这小舅舅就是她外祖母的命根子,眼珠子。当年生这位小舅舅的时候,老夫人年纪已经不小了,真真的九死一生才诞下这么一个男嗣。 听了这话,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 “我儿如何,用得着他来教训!况且,他们一家吃喝用的还是我们大房支应着,凭的说我儿子是白眼狼,到底谁才没良心!” “我欢儿大老远从京城来,他们凭什么不去门口迎接?我们顾全礼数,去西院见礼,他们还给脸色看,竟然还嫌礼轻?” “他们做长辈的,不该给小辈见面礼?这天下的规矩都是他们家的,别人倒成了少教养的了!” 老夫人这一通骂,当下大表嫂金凤和二表嫂柳姝色尴尬了。 “行了,嚷什么嚷呢!”大老爷这时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 “他二房不是整日嚷着要分家,那我们就分……” “分什么分,让外人看笑话不成?”大老爷怒喝一声。 “谁家兄弟多的不分家,怎的就闹笑话了?” “别人家如何,我不知道,但我们罗家就是不能分家!” “你你……你这个老糊涂!” 眼见两位老人吵嚷了起来,苏欢忙上前劝说道:“外祖母,这事儿还是往后再说,我都饿了。” 老夫人拉住苏欢,沉下一口气,“好孩子,一来就让你受委屈了。” 苏欢摇头,“我不委屈,就怕您二老憋火,倒让我归家不知该如何跟母亲说了。” “什么也别说!”大老爷插了一句,“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什么也不用知道。” “是,可嫁出去的女儿她也姓罗。”苏欢说完这句,见大老爷还要说,她忙截住了,“欢儿不说就是。” 这家宴,吃得谁都不痛快。寥寥吃了几口,大老爷先走了,大表嫂和二表嫂怕触怒老夫人,也是没多坐一会儿就找借口离开了,独剩下苏欢和老夫人。 老夫人见苏欢胃口不错,便陪着她多吃了几口。 “你外祖父是驴脾气,你可千万别顶撞他,有委屈来给外祖母说,外祖母给你做主。” 苏欢点头,“欢儿不敢。” “外祖母知你识大体,可府里一堆儿糟心的事,外祖母怕你心性耿直,忍不住说几句公道话,反而惹怒你外祖父。” 苏欢笑了笑,“欢儿知道!” 当晚,苏欢宿在老夫人那屋的碧纱橱里,祖孙俩说了一会儿子话才各自安歇了。 接下来几日,罗衍一直没有现身,苏欢日日陪着老夫人说话解闷,祖孙俩亲近了不少。 这日一早,罗衍来请安,他脸上的伤已然大好。 “娘,给我些银子。” “你日日在房里读书,要银子做甚?” 此间苏欢陪着老夫人坐在矮塌上说着,那罗衍匆匆请了安后,张手就讨银钱。 “我今日想出去请几个书院的同伴吃席。” “吃什么席,读你的书去!来年就春试了,你还不加紧读书,让你父亲知道了,不剥你的皮!” 罗衍苦脸,坐到老夫人身边,头直往老夫人怀里钻,“娘……” 老夫人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外甥女看着呢,知不知羞臊!” 罗衍抬头看向苏欢,似是灵机一动,忙道:“欢儿来兴州好多天了,一直闷在府里。娘,我带欢儿去城里游玩可好?” “这……”老夫人转头看向苏欢,问:“欢儿,你也闷了这么多天了,整日里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话,今日可愿跟你小舅舅去外面游玩?” 苏欢看向罗衍,见罗衍暗暗冲她挤眼,她这才点了点头,“好啊!” 老夫人回头交代罗衍,“到了外面,好生护着欢儿,切不可胡闹!” “好好,娘,快给我一些银钱吧!” 苏欢去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这才跟着罗衍出了罗府,穗儿和金栋跟在他们后面。 “欢儿,城里有一间珍馐楼,乃是兴州有名的酒楼。待会儿上了街,小舅带你去珍馐楼布上一桌,你且吃着,小舅要去办点事,等事儿办好了,咱们再碰头,可好?” 苏欢摇头,“不好,我在兴州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小舅有急事!” “欢儿可以先跟着小舅去办事。” 罗衍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过有言在先,你可不许回去跟我爹娘告状。” “但要看你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好事!” 罗衍带着苏欢他们先去租了一辆两轮推车,而后去粮油铺子买了一车的米面油,又去肉铺买了一大块肉,还去集市上买了许多青菜。 之后有脚夫推着,苏欢跟着罗衍出了城。出城大概走了有十多里路,正当苏欢累得两腿发软的时候,他们来到一座破旧的庄子前面。 苏欢打量着这庄子,大门已经坍塌了一半,围墙也倒了,一眼能望到院里面。里面好像有很多人,只是隔得有些远,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他们衣衫褴褛的样子。 罗衍让那脚夫把东西卸下来后,打发了他银钱,便让他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罗衍小声对苏欢说道。 “就放到这里?”苏欢不解。 “哦,放到这里就行!” “可是……” 罗衍扯住苏欢的衣袖,小声催促着:“别可是了,再磨蹭就要被人发现了。” 苏欢满腹疑问,她能想到罗衍买这些粮食是为了救济里面的人,可救人是好事,他又没偷没抢为何怕被人发现? 第一百零六章 不好惹的小舅妈 不待苏欢再问,罗衍已经扯着她往回走了。 只是刚走进步,只听后面追上来一阵风,再瞄到一白影,不过眨眼的功夫,再定睛一看,眼前竟站着一位白衣翩翩的女子。 那女子侧身而立,微微转过头看向罗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那笑却有点让人发冷。 苏欢看面前这女子,一身白衣轻纱,身姿娉婷,面容秀丽,脸上虽带着冷然之意,但也透着不俗的气质。像是空谷幽兰,又像是天山之雪,总之不像平常的女子。 哪知她身边的罗衍看到这女子,竟然开始全身打哆嗦,脸色都发白了。 “夫君,好久不见。”那女子薄唇轻启。 苏欢瞪大眼睛,“她叫你夫君?” “不不,误会!”罗衍忙摇头。 那女子见罗衍忙向身边的女子解释,不由蹙了一下眉头,转而看向苏欢,问道:“你是他何人?” 她问的不是‘你是何人’而是‘你是他何人’,这一句就能听出来,这女子在意的是她跟罗衍的关系。 苏欢正要开口,哪知罗衍突然说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苏欢瞪大眼睛,正要辩解,却见罗衍说出这句话后,自己反倒吓得血色尽失。这女子有这般可怕? 前些日子,罗衍好像跟她提起过,一个女子向他逼婚的事,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位? 只是不待苏欢想清楚,那女子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已经朝她刺了过来。苏欢大惊,亏得金栋反应快,一把拽开她,而后跟那女子对打了起来。 那女子武功很高,金栋竟也不是对手,几十个回合下来,已然处于劣势。趁金栋无力防备的时候,那女子执刀又向苏欢刺了过来。 苏欢急忙喊道:“我是他外甥女!” 女子猛然收住攻势,可拿刀还是戳到了苏欢眼前。 苏欢往后缩了一下,忙讨好道:“舅妈好!” 那女子眯了一下眼睛,把匕首收了回去,转头去看罗衍,那厮竟然已经跑了。 见那女子飞身追了出去,苏欢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仍心有余悸。她算是明白了,为何罗衍怕这女子,她是真敢杀人! “姑娘,您没事吧?”金栋上前问。 苏欢摇头,“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那姑娘武功真好!” “难道不是你学艺不精?”穗儿上前问。 “我学艺不精?”一听这话,金栋不高兴了,“有本事刚才你上啊!” “用我上,要你何用!” “嘿!你……”金栋被穗儿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欢不理他们,转身见庄子门口站了几个孩子,只四五岁的样子,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正怯怯的看着这边,其实看得是地上那些粮食。 此间是冬季,虽然兴州地处南方,但冬日里阴雨不断,比北方也暖和不了多少。尤其这庄子到处残破不堪,恐遮风挡雨都难。 苏欢朝他们招了一下手,“快去喊大人,让他们来抬。” 孩子们听话的回去喊人了,不多一下,几个大人走了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那几人走上前,冲苏欢行了个礼,而后便开始把东西往里面抬,这时一个老妇人走到苏欢身前,打量了她几眼。 “姑娘,您是罗公子身边的人?” “我是他外甥女。” 老妇人点头,“罗公子是好人,要不是他,我们早就饿死了。” “你们……” “我们本是城里的乞丐,入冬的时候,兴州督军下了驱逐城里乞丐的令,我们就都被赶了出来。若不是罗公子给我们找了这破庄子,又时不时送些粮食过来,我们早就饿死了。” 苏欢有些吃惊,她这小舅舅看似放荡不羁,一点也不靠谱,竟还有这般善心,倒是难得! “那位白衣服的姑娘是什么人?” “她是锦瑟姑娘,也是个好心眼的姑娘,跟您一般。前两个月,庄上一个孩子病了,像是普通的伤寒,可紧接着庄子上的人接二连三的都病倒了。罗公子找来大夫,那大夫说我们得了疫病,不但不肯给我们看病,还要去官府禀报。罗公子花了好多银两才把那人的嘴堵上了,为此他也不敢再找大夫了。年纪太小或年纪太大的都死了,罗公子急得也没招儿,后来幸亏这锦瑟姑娘途径此地,她看我们可怜,便帮我们治了病,我们这才活了下来。”老妇人徐徐说道。 “她会医术?” “我们中有的人病得很重,已经没有神识了,可锦瑟姑娘也救了回来,她啊,定是天上的仙女,下来拯救我们这些穷苦人的。” 苏欢笑了笑,回头冲穗儿和金栋喊道:“现下也快晌午了,你们去帮忙做午饭吧!” 苏欢跟着那老夫人往庄子里面走,可进去里面,处处残垣断壁的,而且脏乱不堪,实没有可下脚的地方,于是又退了出来。 庄子外有一座凉亭,穗儿把亭子打扫了一下,让苏欢在那里歇着。 等午饭做好,穗儿给她端出来一碗米粥,那碗还有一个破口。 “这粥熬的稠,我看那老妇人还挺心疼的。”穗儿笑道。 苏欢看着这碗米粥,不由叹了口气,“回头,你跟金栋再送一趟米粮上来,算是我们一点心意吧!” “是!” 穗儿自去里面照顾那些孩子们了,苏欢倒是把那碗米粥吃了,吃得很干净,不敢浪费一粒。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那女子才露面,她身后跟着罗衍,五花大绑着,绳子就在那女子手里。 见到苏欢,罗衍急忙朝她这儿跑了过来,可因为跑得太急,崴了一脚,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小舅!”苏欢急忙上前要扶,却被锦瑟隔开了。 “他是我男人,任何女人不能碰。” 苏欢缩回手,“我是他外甥女。” “外甥女也是女的!” 苏欢点头,起身退开,但见锦瑟把罗衍弄了起来,这一拉一扯的,罗衍本就没系好的上衣就被扯开了,胸口处有一片青紫。 “你伤我小舅!”苏欢气道。 锦瑟一听这话却扑哧笑了,“还没跟男人亲热过吧?” 苏欢脑子一轰,一下子便明白那青紫何来了,这一世她虽未经人事,但上一世她和司马曜可是蜜里调油呢! 第一百零七章 非他不嫁 罗衍委屈的眼泪直落,往前扑了一步,可想到这女人的厉害之处,又生生顿住了想向苏欢诉委屈的心情。 “欢儿,救我!” “小舅,您……清白可还在?”苏欢瞄了一眼问。 罗衍咬了咬下唇,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 锦瑟捂嘴笑了一声,“放心,只是给了他一点甜头,等成亲之日,洞房之时,本姑娘才会要他!” “我……”罗衍抹了一把泪,转而抱住锦瑟的胳膊,“女侠,放过我吧!” “是你答应娶我的!”锦瑟眯眼。 “我是一时疯了傻了……” “哼!”锦瑟冷哼一声,“你便是疯了傻了,死了入土了,我信了你那句话,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锦瑟不再多说,把罗衍绑到了凉亭的柱子上,“鉴于今日,你敢见我就跑,罚你站到日头西落!” “对了,你是他家人,那就由你回头跟他父母传个话,让他们做好准备,过几日我会上门提亲的!”锦瑟冲苏欢道。 苏欢张大嘴巴,女子向男子提亲,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个……”苏欢想着措辞,“成亲当要两厢情愿才是……” “我爱他就是!” “可他……不爱你啊。” 锦瑟哼了一声,“日后他成了我的人,日日相伴,夜夜同宿,总有一天他会爱上我的。” “万一没有呢?” “杀了他,我与他同棺!” 苏欢不敢说什么了,这女子爱的太……凶残了! “你那脸怎么回事?” 苏欢忙捂了一下脸,发现面纱没有掉,这才不慌了。 “烫伤。” “可否让我看看。” “你能治?” “许能!” 苏欢不由握紧拳头,迟疑了一下,才在慢慢伸手摘下了面纱。看到苏欢的脸,锦瑟皱了一下眉头,半天没有说话。 “不必为难……”苏欢忙戴上面纱,“我已经托人去找一位神医了,许他能医治。” “哪位神医?” “鬼医仆算,我也是听旁人说起他的名号。只是这位神医行踪飘忽,连……”连司马曜那般势力,密布全境,却至今没有半点消息。 锦瑟叹了口气,“他已经死了。” “啊?你……你如何……” “他是我师父。” 苏欢瞪大眼睛,竟有些支撑不住。洛冰与她说过,若说天下有一人能治好她脸上的伤疤,那人就是鬼医仆算。 她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到了这位神医身上,可他竟然死了! 岂不是,她将带着这张脸生活一辈子!苏欢晃头,她不敢想象待到以后嫁给司马曜,当她摘下面纱,他二人该如何相互自然! 这是她的伤,也是他一辈子的愧! “你倒也不用绝望。” 苏欢看向锦瑟,苦笑一声。 “我虽没有把握,但我有一个师弟,他承师父衣钵,尽得真传,许是能有办法。”锦瑟道。 “你师弟?”苏欢眼里又有了些希望。 锦瑟干咳一声,“只不过我师弟行踪更加飘忽不定,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他这人不识路,出去了就回不来。去年我出谷的时候,他就已经失踪两年多了,我是为找他才出来的。” 这都什么人,这么不靠谱!苏欢实觉得没有什么希望!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 “我师弟还年轻,能活个几十年,你只要有毅力,总能找到他的。” 这算什么好消息! “锦瑟姑娘,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苏欢失落了一会儿后,又提起了精神,冲锦瑟说道。 “什么交易?” “我帮你收服小舅,你教我医术,如何?” 锦瑟皱眉,上下打量了苏欢一眼。“你当是贵女才是,怎的也想要学医?” “我会一些,跟祖母学的,不过是在浅显的很。” 锦瑟却摇了摇头,“我们鬼医谷的规矩,不能传医与外人。” “真不能?” “真不能!” 苏欢笑了笑,“那好吧,我不为难你。其实我也经常看一些医书,自己琢磨也挺有意思,只是没什么机会实践。” “以后有机会,我可以送你一些医书!”锦瑟道。 “我有一些残世孤本,也可借与你看。” “孤本啊,那太好了!” 罗衍被绑在石柱上,听这两个女人越说越投脾气,心里越发寒凉了,难不成他这辈子真逃不出锦瑟这悍妇的手掌心了? 想他罗衍也是倜傥人物,多少女子痴心爱慕,本想娶个如花美眷,你读书她与你倒茶,你写字她给你研磨,她性情温软良善,与你生儿育女,与你和颜悦色…… “你是不是在想哪个女人,一副淫邪样儿!” 罗衍猛地回转过神儿,但见锦瑟的匕首已经朝下面过去了。 “我想的是你!” 锦瑟收住匕首,“哦?” “我回去一定说服父母,让他们同意我娶你!” 锦瑟点头,“好,我等你两日,若两日之后你还没动静,我就要亲自上门提亲了,别到时怪我没给你面子!” “不敢……” 锦瑟收起怒相,回头冲苏欢温和一笑,“记住了,以后见面叫小舅妈,我听了会更高兴的。” 苏欢瞅了一眼罗衍,小声央求道:“小舅妈,外祖母让我们早点归家,您能不能放了我小舅?” “小舅妈给你这个面子!” 苏欢面上一喜,“小舅妈真好!” 回到城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罗衍本想带着苏欢去珍馐楼吃一顿,马车都行到门口了,但苏欢却没答应。 “外祖母见我们这么晚不归家,定要担心的,珍馐楼可以改日再来。” 罗衍叹了口气,“我还想喝两杯压压惊呢!” 苏欢轻笑一声,“小舅,你不如从了我小舅妈,左右你也不吃亏!” “什么话?”罗衍惊坐起,但因为在马车里,这一起身头就顶到车棚了,当下捂着脑袋又坐了回来,恨恨说了一句:“死也不从!” “我倒是喜欢这个小舅妈!” “你喜欢你娶!” “若她是个男的,我就嫁给他。长得跟天仙一般,心又善,而且性子直率,做事风生水起的。” “你也说了,她像个男人!”罗衍瞪了苏欢一眼。 “我是这个意思吗?”苏欢眨了眨眼睛。 罗衍摇头叹息一声,撩开车帘冲前面的金栋喊道:“咱回府!” 第一百零八章 救命恩人 金栋正要赶车,那珍馐楼里突然冲出一人,乃是被人给推出去的。 “没钱还想吃饭,我们这儿可不是善堂,滚!” 车帘落下的当下,苏欢瞄到一白影,于是忙喊金栋停车,然后撩开车帘跳了下去。朝着东面看去,但见那白影走在空荡的街上,经历了那般尴尬的场面,他却走得坦坦荡荡,一如天边那一轮孤傲的月。 苏欢回头冲罗衍交代了一声,而后急忙朝那白影追了去。 一直追到近前,她才喊道:“公子,您等一等!” 听得这声,那白衣人回身,正是那日在水潭边救她之人。 回身看到身后的女子,白衣男子淡然问道:“有事?” “你不记得我了?”苏欢喘了几口粗气,直起身盯着那男子问道。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许是姑娘您认错人了。” 苏欢一笑,“你这般倾世容颜,没人会认错。” 朝着那白衣男子近了两步,苏欢自怀里掏出那金钗,摊开手让他看,“你不记得我,可记得这金钗?” 白衣男子面上一喜,“这是在下的!” 见白衣男子伸手要拿,苏欢却握住那金钗收了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墨染。”白衣男子道。 “我叫苏欢。” 墨染看着苏欢,看了好一会儿,似是醒悟了一般,道:“我记得你了,那日在潭水边,你落水了。” 苏欢点头,“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金钗可还给在下?” 苏欢走上前,把手里的珠钗递给了墨染。 “这珠钗于你来说很重要?” “嗯,它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苏欢点了一下头,“我在前面的镇子上等了你一天,却也没见你找来。” 墨染淡然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必太强求。” 苏欢看着墨染,心思转了转,“你根本就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所以无从找起,对吧?” 墨染神色有些不自然,“姑娘说的也是。” 苏欢笑了一声,见墨染微微有些脸红,忙忍住了笑意,“墨染,你这是去何处?” “我去京都。” 苏欢蹙了一下眉头,“可此地是南方。” 墨染点了一下头,“对,在下也是刚知道。” “所以你南北大方向走反了?”这也能走反,南北风物大有不同好不好! 墨染脸更红了,“在下……不太识路。” “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府。年后,我也要去京都,你可与我同路。当然,若是你有急事,我可以让人先送你。” “这不太好吧……” “没有不好!你救了我的命,这可是天大的恩情!”说着,苏欢扯住墨染的衣袖,拉着他往马车那边走了去。 马车上,墨染直挺着身子坐着,但却闭着眼睛,身子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 罗衍打量了墨染几眼,而后凑到苏欢面前,小声道:“他救了你?” “是。”苏欢盯着墨染,他莫不是睡着了? “他武功高强?” “嗯。” “好!”罗衍拍手大叫一声。 苏欢惊了一下,回头瞪了罗衍一眼,在转过去却见墨染身子已经朝她这边歪倒了过来。苏欢忙坐过去一些,让他的头枕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是睡着了?”罗衍瞪大眼睛。 “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高人正在运功调息。” “你想多了!” 罗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锦瑟的对手。” “小舅,警告你别打歪主意,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可又不是你夫君,至于这般紧张!” “闭嘴!” 罗衍抿了抿嘴,不过他嘴欠,不说一句噎人的话,他就过不去。 “小舅瞧你俩,男的俊美,女的鬼灵精,倒挺般配的,比你跟那司马小公爷可般配多了!” 到了罗府门前,苏欢小声叫醒了墨染。 墨染迷蒙睁开眼,见自己枕着苏欢的肩头,忙直起身子,还一脸惊慌的样子。 “兄弟,放心,我瞅着呢,她没对你做什么!”罗衍笑道。 苏欢瞪了罗衍一眼,“你信不信我回去就把小舅妈的事跟外祖母说了……” “女侠,饶命!”罗衍忙求饶道。 苏欢哼了一声,转而面对墨染的时候,脸上挂上了和煦的笑,“墨染,我们下车吧! 下了马车,回到罗府内院,苏欢带着墨染去拜见了老夫人,得知他救过苏欢的命,老夫人忙起身冲墨染行了个大礼。 “老人家,在下不敢当!”墨染忙回礼。 “先生救我欢儿,老妪感激不尽,还望先生在府上安心住下,好让我们报答先生的大恩。” “不不……其实不过是顺手之劳。” 苏欢见墨染有些不自在,便跟老夫人告请了一声,带他去罗衍那院了。 “这几日,你先在我小舅舅这院住,他那个人整日不着面,你当他不存在就是。”苏欢边走边对墨染说道。 回了府,罗衍怕被老夫人唠叨,便紧着回自己那院窝着了。 苏欢带墨染进了院子,那罗衍正坐在院子里饮酒,不时仰天长叹一声。 “呜呼哀哉,想我罗衍生平没做过什么恶事,却碰上了那恶婆娘,自此人生再无安宁之日。” “无事悲春秋,你是借愁来偷酒喝吧!”苏欢嗤笑道。 罗衍望过去,见苏欢带着墨染走了进来,不理会苏欢的嘲讽,他起身跑上去把墨染拉到了自己的对面坐下。 “兄弟,听说你武功不错?” 墨染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拢了拢衣衫,“会一些。” 听这话,罗衍忙亲自给墨染倒了一杯酒,而后送到他面前。 “兄弟,你就是我亲兄弟,快喝一杯!” 墨染见罗衍双手举着酒杯,他却之不恭,只得接了下来,仰头灌了下去。 “墨染,你不用理他。” 墨染用袖子拭了一下嘴角,微微有些羞赧,道:“在下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 苏欢一敲脑门,忙吩咐罗衍院里的丫鬟去布饭菜。 “兄弟,再喝一杯?”罗衍又起身给墨染倒了一杯。 苏欢正要阻止,墨染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爽快!” 第一百零九章 墨染 苏欢坐到一旁,心想男人喝酒能促进感情,许是墨染跟罗衍熟了以后,两人住一起也就不尴尬了。而且看墨染这一杯一杯的,跟喝白开水似的,想来酒量应该不错。 丫鬟们上了饭菜,苏欢坐在一旁用公筷先给墨染夹了一筷子,墨染冲苏欢点了一下头,而后低头慢条斯理吃了起来。他吃得不露齿不出声,还低头避着人,比闺阁里的大姑娘都端得优雅。 只是罗衍时不时敬一杯酒,墨染这才抬头喝一杯。 苏欢怕墨染不自在,见他碗里没有了,便给他夹一筷子。 “兄弟,再喝……” “别喝了,喝多酒伤身!”苏欢拦了一声。 罗衍抿了抿嘴,“外甥女,你这是护崽呢?” 苏欢不理他,转而给墨染盛了一碗鱼汤,“墨染,喝完汤,暖暖胃。” 墨染忙接下,低头小口抿了两口,“很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 “谢谢。” 苏欢敲了敲桌子,声调微微提高了一些,“以后再不要对我说谢谢这种客气话了,我不喜欢听。” “是……” 噗!罗衍喷笑一声,“外甥女,你别把墨染兄弟给吓到了。” 苏欢瞪了罗衍一下,正要回头督促墨染把碗里的鱼汤喝了,却见他猛然站起身。他这一抬头,苏欢才看到他双颊红彤彤的,而且眼神都迷了。 “在下……要……安歇……” 这句话说完,墨染直直往后栽去,苏欢眼疾手快,忙伸手去揽他。可她力气不大,不但没揽住人,自己也被拽倒了,而且还砸到了墨染身上。 独属于墨染的草药香扑鼻而来,苏欢慌里慌张的自他身上起来。 “哟,你没把你救命恩人砸死吧?”罗衍憋笑来了一句。 墨染这般突然就倒了,而且无声无息的,苏欢真有点慌,“他没事吧?” “有什么事,不过是喝醉了而已!” “可他……” “这人的性子就跟入定的老和尚似的,无欲无求,无悲无喜,无趣倒也有趣。”罗衍说了这句话,抱着一酒壶继续邀月同饮。 苏欢不理他,喊了两个小厮过来,让他们搀扶着墨染进了东边的厢房。那两个小厮把人放到床上后就走了,苏欢帮墨染脱了鞋,又给他盖上被子。 看着墨染那清尘脱俗的面容,苏欢笑了一笑,谁能真的做到无欲无求呢? 不过是没有碰到自己想要的而已! 苏欢晚上依旧住老夫人那屋,熄了灯以后,老夫人问了苏欢几句今日去哪玩,好不好玩之类的话。 “那二房仗着人丁兴旺,在分家时能占到便宜,便总想分家。我好说歹说,你外祖父终于同意给你小舅舅说门亲事了。年前先定下,等年后春试归来,挑个吉日成亲。” 苏欢咬了咬下唇,若是让锦瑟知道……她都不敢想象! “若……若小舅舅明年高中了……” “他整日不读书,怎的可能高中。” 原外祖母对小舅舅根本就没抱希望,“年前定下,会不会太急?” “他啊,不是整日吵着要娶媳妇,只要人姑娘家同意,这事就能办成!” 苏欢双手捧住脸,小舅舅但求多福吧! 翌日,苏欢起了个大早,简单梳洗过后,带着穗儿往罗衍的院子走去。走到花园的时候,与二表嫂柳姝色不期然打了个撞面。 “表姑娘,您这是去哪儿?” 苏欢冲柳姝色福了福身子,“随便走走罢了!” 柳姝色上前两步拉住苏欢的手,亲昵道:“今儿中午去我屋里用饭可好?” 苏欢蹙了一下眉,“中午……” “表姑娘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当然不是,那我就叨扰表嫂了。” 那柳姝色笑了笑,“咱们本是一家人,可不能说这些生分的话。” 辞了柳姝色,苏欢继续往罗衍那院而去,心里却想着这位二表嫂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凭白为何要请她? “姑娘,奴婢瞧着那位二夫人鬼心眼多,您还是别去了。”穗儿道。 “没事,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来到罗衍的院子里,在门口便听呼呼的破风声,待到走进去见墨染正在院中练剑。他一身白衣翻卷,如九天仙子下凡,又长剑在手,带着凛凛之威。 他的剑法以快制胜,每一招每一式,苏欢根本看不清楚,只听耳边有那疾风而过的声音。 苏欢看了个眼花缭乱,正有些头晕的时候,墨染余光瞥到她,便忙收了剑。 “苏姑娘。”墨染冲苏欢抱拳行了个礼。 苏欢朝墨染走过去,“跟你说了,不用跟我这般客气。” 墨染见苏欢走近了,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苏欢略略有些尴尬,停下步子不再往前,可隔着两丈远说话,也实在有点怪。 “在下练了一会儿剑,身上许有汗气……”说了这句,墨染冲苏欢点了一下头,而后转身往屋里去了。 “墨染公子做什么去了?” “大概……洗澡?”苏欢抿了抿嘴。 这时罗衍走了出来,身子晃晃悠悠的,眉头拧紧,脸上带着疲倦之色,一看就是醉酒之后的样子。 “外甥女,你来了……”罗衍晃了晃头,朝着苏欢走了过来。 “你家那墨染是不是……”罗衍指了指自己的头,“他是不是有病?” 苏欢皱眉,“怎么了?” “大半夜不睡觉在房顶上坐着,餐风饮露呢?”罗衍打了两个哈欠,“小爷晚上出恭,猛地瞅见房顶飘着一白影,吓得差点尿裤子。虽是看清楚是他,可再躺到床上都不敢睡了。” “还不是你灌他喝那么多酒!” “那是耍酒疯呢?” 苏欢哼了一声,“想来是吧。” 罗衍点头,“我的罪过,行了吧!” 见罗衍转身要走,苏欢扯了他一把。 “昨晚外祖母与我说,要给你说门亲事。” 一听这话,罗衍脸上大喜,“真的?” “你不怕锦瑟……”苏欢做了个杀人的手势,见罗衍吓得瑟缩一下,她笑了笑,“其实我觉得锦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可以跟她说清楚。” “说不清楚了!” “怎么说?” 罗衍闷了一口气,“亲过了抱过了,还怎么说清楚?” “那你是个男人就该负责啊!” 罗衍捂脸,“是她强迫我的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章 墨染是锦瑟师弟 苏欢无语,这事确实有点说不清楚。可锦瑟那般人物,能瞧上罗衍,而且非他不嫁,苏欢觉得这是罗衍的福气。当然,她不是罗衍,所以不太懂他这身在福中不知福还非要作死的心情! “外甥女好心给你透个风,你自己看着办吧!” 罗衍叹了口气,回头冲院里的一个小丫鬟喊了一声,“小爷今早想吃包子,肉包子,城西拐角胡同口那包子摊卖的!” “好吃吗?”苏欢问。 “好吃!”罗衍真挚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在小舅这儿用早膳了!” 罗衍瞥了苏欢一眼,“脸皮真厚!” 苏欢冲那要出去买包子的小丫鬟交代了一声,“素馅的也来几个。” 又过了一会儿,墨染才从房里出来,他已经换下了那身白衣,穿得像是罗衍的衣服,一身玄色暗纹锦缎长袍。他面目如画,清高自持,这一身黑衣让他多了几分神采。 “墨染,你喜欢吃包子吗?”苏欢朝着墨染跑了过去。 墨染微微低下头,“喜欢。” “我们今早上吃包子!” “好。” “对了,还没问过你的喜好和口味,你与我说说,我让下人们多注意。” 墨染抬头看向苏欢,淡然的脸上露出一丝迷惘,“我不知道。” “啊?” “没人问过我。” 苏欢干笑一声,“你的家人呢?” “我只有师父和师姐,不过我们都是性子冷的人,虽然住在一起,但各过各的,谁也不会刻意照顾谁。” 苏欢皱眉,她实在无法想象这种相处方式,没有关心没有交谈,怪不得墨染是这样的性子。 “那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好不好?”苏欢看着墨染问。 墨染默了一下,“可你不是。” 被人拒绝的这般干脆利索,若是脸皮薄的都该哭了,但苏欢知墨染是什么性子,于是强硬道:“你不能拒绝,因为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亲人了!” 墨染张了张嘴,见苏欢笑得眼睛弯弯的,便没有说出口。 “外甥女,你占人家墨染的便宜!”罗衍走出房门道。 “我怎么占他便宜了?” “你一定是贪图人家的美色,想占为己有!” “胡说,我才没有!我……”苏欢回头想向墨染解释一句,却见他正瞅着自己,而且脸还凑了过来。 “你做什么?”苏欢往后仰头问道。 “你的脸?” 苏欢捂住面纱,“受了伤而已。” 墨染点头,却不再多问,而是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苏欢瞪了罗衍一眼,而后坐到墨染身边,却听他小声叨咕了一句:“许能治好。” 苏欢瞪大眼睛,“你能治好我脸上的伤?” 墨染看向苏欢,“你能摘下面纱让我看看吗?” 苏欢怔了一下,见罗衍还在院子里,她便起身拉着墨染进了屋。进了他坐在的东次间,屋里没有其他人,苏欢才鼓起勇气摘下了面纱。 要知道,她只会在司马曜面前心甘情愿的摘下。 墨染看到苏欢脸上的伤,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而后伸出手轻轻的触碰着苏欢的脸,看得极认真极细致。 “你也不必为难……” “若是我师父在,应该能治好。” “你师父是谁?” “鬼医。” 苏欢瞪大眼睛,“所以你师姐是锦瑟?” 墨染离开了一些,满脸疑惑的看着苏欢。 苏欢戴上面纱,而后才道:“我知道你师姐在哪儿!” 墨染脸上露出微微的笑,“真的?” 苏欢这是第一次见墨染笑,那笑似天山雪莲微绽,带着淡淡的冷意,但明艳十足。 苏欢点头,“她在城郊,用过早饭后,让罗衍带你去。” 墨染点头,那抹笑及时收了起来,“你脸上的伤,我还要细细揣摩一下。” “好!” 听到墨染是锦瑟的师弟,罗衍只觉人生已没有希望。本来他还打算等锦瑟要杀他的时候,墨染能给他挡一挡呢,结果人家比他更亲! 用过早饭后,苏欢催促着罗衍带墨染去城郊见锦瑟。 “我……凭什么?”罗衍痛心问道。 苏欢眯了一下眼睛,“凭墨染以后是你的妻弟!” 罗衍差点没喷一口血,“外甥女,你该知道,我最怕见的就是锦瑟。今日阳光好,我非要去送死吗?” 苏欢不理他,自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本来想让金栋他们送去的,但既然你去,他们也就不用跑这一趟了。这银票你拿着,给庄子上的人买些御寒的衣物,算我一点心意吧!” 接着这一百两,罗衍不禁细打量着苏欢。 “外甥女,原来你是有钱人啊!” “你就说去不去吧?” 罗衍嘿嘿一笑,“这事得办!” 他知道庄子上的人需要御寒的衣物,可他自家里讨来的那点银子就只够维持他们的饥饱,而且还是勉强维持。有了苏欢这一百两银子,那些人就能熬一段时间了。 “墨染,你找到你师姐了,还回来吗?” 墨染看着苏欢,面上仍没什么表情,“不知道。” 苏欢笑了一笑,“若是不回来了,咱们这就算道别吧!” 墨染却摇了摇头,“等我想出治你脸的法子后,我会去找你。” “那我等你!”苏欢笑了笑,倒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墨染没有什么把握,而且他这个路痴,估计也找不到京都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苏欢跟老夫人告请了一声,便带着穗儿往西院过去了。那二表嫂柳姝色一早就在门口候着,见到苏欢过来,便忙迎了上去。 “表姑娘,快快里面请吧!”柳姝色满脸喜色,招呼着苏欢往她那院走去。 “我是不是该去给二老爷和二老夫人请个安?”苏欢问。 柳姝色并肩走在苏欢身旁,一手勾着苏欢的胳膊,小声道:“不必理会他们,姑娘是我请的客人,自去我那小院就是,还落得自在。” 苏欢笑了笑,倒也没拒绝柳姝色这份亲昵。 正走在抄手游廊上,迎面却碰上了大表嫂金凤。 “大表嫂。”苏欢冲大表嫂福了福身子。 金凤还了个礼,见柳姝色拉着苏欢,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弟妹,你带表姑娘去哪儿?”金凤转而问柳姝色。 柳姝色扯着嘴皮笑了一下,“自是请表姑娘去我那儿用饭,大嫂掌家还有许多事要忙,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说着,柳姝色拉着苏欢绕过她往前走。 “表姑娘!”金凤忙喊了一声。 苏欢回头,“大表嫂还有事?” 金凤蹙着眉头,张了张嘴,却碍着柳姝色,到底没有说出口。 “等表姑娘有心情了,表嫂带你出府去游玩。” 苏欢点头,“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给司马曜添一房妾室 别过金凤,苏欢跟着柳姝色继续走。宴无好宴,苏欢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这是在罗府,她倒也不怕这柳姝色能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来。 下了游廊便到了柳姝色那院的门口,临进去的时候,柳姝色突然来了一句:“哼,不过是奴仆之女,竟还想压我头上,简直不自量力。” “二表嫂,您说什么呢?” 柳姝色忙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好心提醒表姑娘一句,往后莫与我那大嫂走太近,免得沾染一身穷酸。” 苏欢未接话,转而继续往里走。 刚走到正房门前,一个女子匆匆走了出来,只见她穿着一身湘妃色锦缎华衣,鹅蛋脸,面容俏丽,只是脸上带着些许慌乱。 柳姝色拉着苏欢正要上前,这时从屋里又走出一人,穿着锦衣,是个年轻的男子,普通的面相,只唇边一颗黑痣有些扎眼。他一身惫懒之色,在瞅见柳姝色后,唇角扯了一下。 “你不在官衙,怎的回来了?”柳姝色皱眉。 “回来取银子。” “做什么?” “男人家做什么,你也敢管?” 见男子不屑一顾的样子,柳姝色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表姑娘,这是你二表哥。夫君,这是从京城来的表姑娘。” 苏欢微微低下头,而后冲这位二表哥福了福身子。 “哟,侯府的姑娘,怎的来我这儿鄙陋之所?” “夫君,你且先去办正事吧!”柳姝色忙朝自家夫君使眼色。 那位二公子呵了一声,倒也没再多说,踱着步子就离开了。 “二表嫂,今日许有不方便,咱们还是改日再聚吧!”说完,苏欢转身就走。 “表姑娘,别啊!”柳姝色赶忙拦住苏欢,“表嫂这席都摆好了,你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吧!” 苏欢转回身,看向那站在门口,低头瑟缩着的女子,“那这位是?” “她是我妹妹柳燕儿,你管她叫燕儿就是。” 苏欢大抵知道这宴是什么宴了,既然心里有了底,她也就不怕柳姝色整什么妖了,抬步朝里面走了进去。经过柳燕儿的时候,苏欢顿了一下步子,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发髻微微乱了一下,不由扯了一下嘴皮。 厅堂里果然已经摆好了一桌,柳姝色请苏欢坐下后,找了个由头拉着妹妹出去了,厅堂里只余苏欢和站在她身后的穗儿。 “姑娘,二夫人的妹妹比她长得可好看多了。”穗儿小声道。 苏欢认同的点了一下头,“所以二公子更喜欢这个小姨子!” “啊?” 苏欢这句话刚说完,那柳姝色带着妹妹就进来了。苏欢细心看了一眼,那柳燕儿眼睛有些发红,但面上却强挂着笑。 柳姝色带着柳燕儿来到苏欢面前,让那柳燕儿冲苏欢行了个礼。 苏欢微微颔首,算是还礼了。 柳姝色坐到苏欢身边,并安排着柳燕儿坐到了苏欢另一边。 “燕儿,这表姑娘可是侯府的嫡长女,是那天上的月,你我只能仰而望之。”柳姝色说了这句,忙给苏欢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肉,“表姑娘,这是咱兴州本地的鱼,肉嫩刺少,您尝尝。” 苏欢低头咬了一小口,“还行。” “燕儿啊,快给表姑娘倒杯酒。” 见那柳燕儿起身拿起了酒壶,苏欢挡了一下,道:“酒就免了。” “姑娘,这是果酒,喝不醉人的。” 那柳燕儿说一口吴侬软语,婉转好听,想来歌喉也不错,能讨男人欢心。 苏欢说了一句,就懒得再说第二句了,只低下头继续吃鱼。见苏欢这般不给面子,柳姝色尴尬的笑了笑,摆手让柳燕儿坐下。 “表姑娘,您是贵人,自然喝不惯我们小地方的粗酒。” “我不喝酒。” “是,不过您不善喝酒,但男人却爱喝。而且喝醉以后,竟爱闯祸。” 苏欢抬头看向柳姝色,微微一笑道:“二表嫂这话什么意思?” 柳姝色往苏欢身边凑近了一些,小声道:“那司马小公爷是什么人物,若想把他抓在手心里,单靠姑娘一人可不好办。” “哦?”苏欢索性放下了筷子,摆出一副有兴趣的样子。 柳姝色见苏欢想听,便急忙道:“咱们做正室的,最重要的事是霸住这个位子,这才是实在的。男人都是好1色之徒,纵着他让他在外面撒欢,你留不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最后连自己正室的位子都留不住。与其这样,不如在自己身边养一朵娇花,她能帮您一起勾着那男人,让他没空往外面跑。” “这话听着……”苏欢点了点头,“真有几分道理。” “是吧!”柳姝色以为说动苏欢了,面上一喜,继续道:“但养在身边这朵娇花得是知根知底的人,最好是自家的亲戚,这样才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有道理!” “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与其便宜了别人,给自己添堵,不如您做主给小公爷添一房妾室,日后也能帮您一起收揽小公爷的心。” “可我身边没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啊!”苏欢一副苦恼样儿。 “姑娘,您看我这妹妹如何?”柳姝色忙道。 苏欢转头看向柳燕儿,但见那柳燕儿一副娇羞的样子,但恰恰又展现了她的柔媚。 “是个美人!” 柳姝色笑了笑,“表姑娘,不是我夸口,若是我这妹妹跟您一起进了司马府,定能迷住那小公爷,对您是大有助益的。” “不过……”苏欢蹙了一下眉头,“这燕儿姑娘难道不是您自己身边养得那朵娇花?” 柳姝色笑容僵住,“什么……什么意思?” “二表嫂难道不是用这个妹妹来收揽二公子心的?” 柳姝色干干一笑,“当然不是……” “那刚才燕儿姑娘和二公子在房中做什么呢?喝茶聊天不成?”苏欢捂嘴笑了起来。 柳姝色当下脸就黑了,不由恨恨的瞪了柳燕儿一眼。 “姑娘,她不是……不管怎么说,您若是带上燕儿进司马府,给小公爷做个妾室,肯定能帮到您……” “哟,二表嫂想让司马小公爷跟您夫君抢鞋穿?” “这话怎么说的……” “您夫君同意吗?” 说完这句话,苏欢站起身,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来。 “二表嫂,您盛情款待,苏欢吃得很好。不过就不多留了,您这屋有点骚气,我实在闻不得。” 见苏欢起身就走了,柳姝色气得脸都发白了,当下拿起一茶碗就朝着柳燕儿砸了过去。 苏欢和穗儿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出连连惨叫声。穗儿缩了缩脖子,拉着苏欢赶忙往外走去。 “姑娘,这二夫人什么人啊,居然厚脸皮的跟您说那些话!” 苏欢撇了撇嘴,“大概,她觉得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一般蠢,天下的男人都跟她夫君一般好1色吧!” “司马小公爷不好1色?”穗儿拱了一下苏欢笑嘻嘻问。 “他敢!” 上一世的时候,司马曜只有过她,连苏慕倾都没碰过。 两人说笑着往外走,拐上抄手游廊,不想又碰到了大表嫂金凤。不过巧也未必巧,这位估计是故意在此等候她的。 “表姑娘,我代弟妹相您赔个不是!”那金凤冲苏欢屈膝行了个礼。 苏欢忙扶起金凤,“大表嫂大可不必这样,她是她,您是您!” 金凤笑了笑,“老夫人和大老爷待我们二房不薄,但二房却不知满足,金凤本来心里就有愧,如今这柳姝色又把主意打到您身上了,金凤实在羞愧之极。” 这位大表嫂倒是说了一句公允的话,凭着这句话,苏欢便喜欢上这位表嫂了。 既然午后没事,苏欢便跟着金凤一起去了她那院,两个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子话。通过聊天,苏欢知道她那位至今没照面的大表哥如今在外地做官,而且是自己寒窗苦读考上的,没有仰仗家里的人。 “留在兴州,是因为我娘家的父母还在,不过今年一年,两位老人前后都去了。我们夫妻就商量好了,待明年开春,我便去和他团聚,自此后他调任到哪里,我便跟他去哪里。” “夫妻俩还是应该在一起才是。”苏欢点头道。 “只是走之前啊,我却有些不放心老夫人。” “怎么说?” “她是名门贵女出身,凡事讲个体面,不想丢了罗府的面子。可我那婆婆却是个破落户,最是爱胡搅蛮缠,有一分争一分,不论是不是她的都眼馋。她二人对上,老夫人一准儿吃亏,往日里我还能开解两句,但我走了,只怕老夫人气坏了身子。” 苏欢叹了口气,罗府的事,确实挺愁人的。 “这家真不如分了,各过各的,谁也别贪图谁的,这样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 “我外祖父不想分。”苏欢苦笑。 “他老人家是挺固执的。” 和金凤说了一下午的话,等苏欢离开西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天日头短,黑得早,她往回走的时候,经过罗衍那院,见里面亮了灯,便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进了里屋,但见罗衍正趴在条案上,一动不动的,苏欢上去捅了他一下。 “谁啊!” 罗衍不耐烦的嚷了一句,一抬头露出那张肿的跟猪头一般的脸,当下苏欢就笑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笑,若不是为了送你家墨染,我至于这样?”罗衍捂着脸,疼得丝丝抽凉气。 “锦瑟打的?”苏欢坐到罗衍对面问。 “除了她还能有谁!”罗衍没好气道。 “你跟她说了娶媳妇的事?” “哦,说了。” 苏欢点头,笑道:“也就挨几巴掌,也没怎么着,你该庆幸才是。” “庆幸个屁!”罗衍沉了一口气,“我跟她说父母给订了一门亲事,这话刚出口,她那刀子就拔出来,直接往我小兄弟上招呼。那给我吓得,当下忙转了口,说我死活不同意,还跟父母说了一定要娶她,她这才收起了刀。” 苏欢听着都挺惊险的,“那她为何又打你?” “我说要缓一缓,等父母气消了再提迎娶她的事,这不就打上了。” “她能等?” 罗衍一副绝望的样子,“十巴掌,她容我十天。” 苏欢倒有些同情罗衍了,碰上锦瑟这么一个爱好用拳脚解决问题的姑娘。 “墨染呢,他留在那庄子上了?” “哦,庄子上有一个老人病重,他似乎挺有兴趣的就留下了。” “哦。” “舍不得?” 苏欢瞪了罗衍一眼,“当然没有!只是他救我一命,我还未报答他的恩罢了。” 转眼就到了年根底下,罗府也开始张罗了起来,处处透着欢庆的气息。这日一早,苏欢梳洗装扮好以后,刚出了正房门,但见二老夫人气哼哼的自东厢房出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好好的京城大宅不住,回来给我们添什么堵!这园子本就是我们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你凭什么不让占,怨只怨你那儿子不争气,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还想考功名,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苏欢忙去了东厢房,进门后见一个嬷嬷正在宽解老夫人,见她进来了便没再说下去。 老夫人摆了摆手,那嬷嬷就下去了。 “外祖母,那二老夫人又来气您了?”苏欢上前问。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道:“不提了,什么事也得等年过了再说。” “嗯。” “今儿啊,让衍哥儿带你去街上集市逛逛,看上什么就买点什么。” “好啊!”苏欢喜道。 苏欢带上穗儿和金栋跟着罗衍一起出了府,街上确实很热闹,今儿是腊月二十八,百姓们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苏欢自是什么都不缺,不过她还是买了很多东西,这些都是要送到城外的庄子上的。 “你自己去!”罗衍脸上的巴掌印刚消肿。 “现下过年,外面这么乱,小舅舅您放心让外甥女一个人去?”苏欢嘟嘴。 罗衍不吃这一套,“我的小命最要紧!” “那我去了见到小舅妈,万一说漏嘴什么,小舅舅你大过年的想横尸街头?” “你!”罗衍咬了咬牙,“行,我陪你去!不过,既然是看望老人孩子们,那么一大帮人,你这点东西可不够。” 苏欢无所谓,“那就买好了!” “大气!” 苏欢笑了笑,当初她离京的时候,母亲给她塞了几张银票,此时正好用上。 买了一马车的东西,二人又来到了那破庄子上。金栋和穗儿负责把东西分下去,而罗衍一露面便被锦瑟给掳走了。 直接弄去了前面的小树林里,那惨叫声不绝于耳。 苏欢好心情的进了庄子,许是这些人吃饱有了力气,庄子内清理了一下,至少走路不怕绊倒了。庄子前院的厅堂里,里面生着火炉,窗子都用纸给封住了,老人和孩子们住在这里。 苏欢走进里面,但见墨染正在给一个老人诊脉。 她走上前,观那老人面容青紫,呼吸不畅,额头沁着细汗,于是问道:“这是肺痨之症?” 墨染抬头,见是苏欢,“你学过医术?” “略通一二。” 墨染起身,淡淡道:“他不是肺痨。” “那是什么病?” 墨染带着她往外走去,一直走出了庄子,他才道:“噎膈之症,他食道里长了不该长的东西,乃是不治之症,只待消耗殆尽而亡。” 说这话的时候,墨染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未有其他的情绪。 “既然治不好,你也不必太劳神了。” 墨染叹了一声,“若能早点医治的话,或许……” “你医术高超,但到底是人不是神,总有力所不及的时候,谁也不会苛求于你的。”苏欢道。 墨染看向苏欢,眼中带着微微的疑惑,“我没有。” “嗯。” 墨染看向远处的群山,沉默半晌才说道:“师父对我很严格,说出世以后不能丢了他鬼医的名号。师姐只与我探讨治病的法子,未有一句关心的话。如今想想,你是第一个宽慰我的人,谢谢。” 苏欢笑了笑,“你救了我的命,我却只能与你说几句闲话,还是我占便宜。” 墨染笑了一下,不过大概他自己都不太习惯,那笑一闪而过。 “你笑的时候更好看!” 墨染红了脸,转头去看苏欢,她虽带着面纱,那双眼睛却十分秀美。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脸的!”墨染也不知为何自己突然说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竟是有些情不自禁。 苏欢摇了一下头,“没事,其实我已经习惯了,你不必太强求。” “女子不是很看重自己的脸?” “是啊,谁不想自己的脸蛋好看一些呢!不过,我想治好脸上的伤,却不为自己,而是为了伤我之人,他能安心。” 墨染蹙眉,这种说辞,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伤你的是何人?” “我未来的夫君。” 墨染有些不懂,“他既这么伤你,你为何还要嫁他?” “因为我爱他!”这一句,足以解释所有,不论是痴或是蠢。 墨染微微低下头,他却觉得那个伤苏欢的人,根本不配得到苏欢的爱。但爱是什么,他好像也并不太懂。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那罗衍才回来了,原本已经消肿的脸上又添了一个巴掌印。他一副受尽欺负的可怜样儿,而锦瑟却是十分餍足。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仗义出手惹麻烦 辞了锦瑟和墨染,苏欢他们坐上马车往回走。 离了一段距离后,罗衍才敢开口,“我这辈子都不会娶那个悍妇!” 苏欢叹了口气,“她为何又打你?” “还不是我……”罗衍委屈的哼了一声,“我不从她,她就打我。” “那你就挨了一巴掌,可见后来……从了?” 罗衍舔了舔嘴唇,“我是不敢不从!” “那你回味什么?” “我哪儿回味了!” 苏欢眯了眯眼睛,“吃饱喝足不认账,这就是渣男!” 罗衍瞪了苏欢一眼,转而靠到车厢上,“等过了初五,我就往京城走,让她再也找不到。” “哼,小舅妈要找你,天下地上都能把你揪出来。” “别说了,让你小舅舅先哭会儿!” 马车进了城,因为天色不早了,所以他们直接往罗府走。只是走到半路上,车子却停了下来。 罗衍撩开车帘,问金栋怎么回事。 金栋下车去看了看,而后回来说道:“前面有一辆马车挡住咱们的路了。” “他们怎么不走?” “前面为了一堆儿,像是出了什么事。” 罗衍是个爱看热闹的,一听这话,忙催促着苏欢跟他一起下了马车。二人下了车,见前面果然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那马车前围着一堆儿,都在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苏欢跟着罗衍走上前,罗衍挤开一个缝,先把苏欢推了进去,他和金栋一左一后挡着周围的人。 苏欢拉着穗儿,两人一起站到了前面,但见里面一个穿锦服的胖男人,此时正捂着额头,手缝里冒着血,不过血迹不多,应该伤得也不重。 而另一边一个年轻的妇人,手上还抱着孩子,正被两个家奴纠缠着。 “你乱冲乱撞害本公子受伤,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爷,奴家不是故意,求您高抬贵手!”那年轻妇人抱着孩子跪下哭求。 “哼,本公子想轻饶你,让你到我府上说话,可你不识好歹,便别怪本公子用强。你们快把她弄进马车里,两个还对付不了一个女人,小爷养你们有什么用!” “我不去!我是有夫之妇,夫家是清白人家,若我跟您去了,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那两个家奴要架起她来,那妇人急忙跑开了。 “各位乡亲们,快救救我吧,我不能跟他走啊!” 那妇人哭着求,但却没人搭手相救。 “那位可是督军府的公子,谁敢惹他啊!” “可不是呢,说是上府上说话,去了也就把人糟蹋了。” “可怜,还带着个孩子,估计也活不成了。” 听到周边人小声的议论,又见那妇人已经被那两个家奴捉住了,而她怀里的孩子也哭得凄惨,苏欢可做不到坐视不管,她正要发话,身边的罗衍竟先冲了过去。 “金栋,快去帮忙!” 金栋也忙冲了进去,他和罗衍一起自那两个家奴手里救下了那妇人。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我是何人?” 罗衍抱肩走上前,“二胖,你眼瞎了,不认识小爷了?” 那胖男人瞪大眼睛,“罗衍!” “对,就是本小爷!” “你敢坏我好事,看小爷不收拾你!”那胖子撸了撸袖子就冲罗衍挥着拳头上去了,可他身子笨重,动作也不灵活,罗衍不过一个闪身,伸脚绊了一下,那胖子竟就栽到了。 那胖子被两个家奴扶起身,鼻子冒着血,指着罗衍恶狠狠骂道:“罗衍,你等着,我爹轻饶不了你们罗家!” 见罗衍举起了拳头,那胖子赶忙逃跑了。 苏欢上前,扶起那妇人,嘱咐她赶紧回家。那妇人离开后,苏欢和罗衍重新上了马车。 “罗府会不会有麻烦?”苏欢有些担心。 罗衍叹了口气,“麻烦肯定有,不过那韩督军也不敢拿我们罗家怎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还有你们远博侯府在后面撑着。” 苏欢点头,“那就好。” “但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回到府上,罗衍打发着苏欢回老夫人那儿,他则去大老爷那儿争取坦白从宽了。那胖子不会善罢甘休,那韩督军也不是好惹的,这事瞒不住,他不如先说了让大老爷有个准备。 苏欢自然不能心安,到了老夫人跟前,她也老老实实把今日的事与她说了。 “外祖母,您去看看小舅舅吧,外祖父万一打得狠了,来年都怕参加不了春试!” 一听这话,老夫人自是坐不住,吩咐苏欢留在屋里,她则带着身边的嬷嬷赶忙去了。 当天晚上老夫人很晚才回来,回来后一直唉声叹气的,苏欢便没敢问。 翌日一早,苏欢梳洗打扮好,出来见厅堂里已经在传早膳了,老夫人坐在前面摇头叹息,大表嫂金凤在一旁正宽慰着。 见到苏欢出来,金凤忙招呼了她一声。 苏欢走过去,往外拉了拉金凤,问她昨晚的事如何了。金凤也是先叹了一口气,而后才徐徐说道。 “大老爷知晓了前因后果,恨只恨衍哥儿太冲动,倒没有打他。只是这督军府岂是好惹的,当晚大老爷就提着厚礼亲自上门赔不是了,可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人家愣是没给他开门。大老爷曾经何等的风光,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督军这般玩弄,心里自然不好受。” 昨天的事,她也有参与,所以听了这话,不禁心里也有些愧疚。 “哎,恐怕这事还没完,老夫人正忧心着呢!” 这金凤的话刚说完,就听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不过不是在这院,而是隔着有些远,听得断断续续的。显然老夫人也听到了,她忙喊金凤过去瞧瞧。 “欢儿,你用早饭吧!” 苏欢走到老夫人身边,“外祖母,欢儿扶您过去坐吧!” 老夫人却摆了摆手,“外祖母没什么胃口,你吃就好。” 苏欢坐到老夫人身边,低头小声道:“其实昨天的事,我也有份儿……” 老夫人拉过苏欢的手,拍了拍,“你们做的没错,外祖母和外祖父不怪你们。只是人走茶凉,当年那兴州督军还是你祖父的部下,如今却敢欺到你外祖父头上了,他心里难受,我心疼他罢了。” 祖孙俩正说着话,金凤急匆匆自外面跑了来。 “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吧,那老二跟衍哥儿打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六亲不认 一听这话,老夫人忙起身往外就走,苏欢也跟了上去。金凤口中的老二就是二房的二公子,苏欢见过一面,他跟自己的小姨子有染,想来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们两个打什么?”老夫人恨声问道。 “老二不是在督军府做文职,说是因为衍哥儿打人的事,他被革职了。” 老夫人连着哎哟了两声,“你公爹这回可劲闹吧!” 三人来到罗衍那院,但见两个二房的护院正和罗衍打着,而那位二公子坐在地上,满脸带伤,正指挥着手下的人狠狠打罗衍。 罗衍三脚猫的功夫,对付这个不学无术的二公子还尚可,但同时对付两个护院,便开始吃亏了。 “快住手!别打了!”老夫人急得大喊一声。 “打!给我狠狠地打!”那老二捂着脸大喊一声。 见那两个护院的不收手,老夫人气得上前,指着那位二公子骂道:“罗争,你这个六亲不认的东西,他是你弟弟!” “他把我打成这样,有没有认我这个哥哥?我在督军府任职,他打那韩公子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这个哥哥?还六亲不认,我爹要给我买官,你们大房不肯出银子,那时认没认这门亲?”那罗争对着老夫人一连三问,满脸戾气,竟连长辈都不尊了。 金凤忙挡到老夫人身前,“老二,你别耍混账!” “大嫂,你喜欢跟大房吃一锅饭,干脆以后分家了,你就跟大房过吧!” “你!” 那边罗衍受了伤,已经吃不住了,苏欢正着急,见金栋赶了过来,便忙冲他喊道:“金栋,快把那两个狗奴才拿下!“ 金栋应了一声,忙冲了上去。金栋武功不错,很快就制服了那两个护院。 这边还没弄清,那边大老爷书房又来人了,说是二老爷二老夫人正在书房吵闹,非要大老爷分家。 “欢儿,你看着点你小舅舅,我们去看看!”老夫人交代了一声,便和金凤急匆匆过去了。 等人走了,罗衍让金栋关上院门,他嘿嘿笑了一声,然后撸起袖子朝罗争走了过去。 “小爷早看你不顺眼了,既然你找上门来,就别怪小爷不客气了!” 那罗争见罗衍要打他,正想招呼带来的那两个护院,却见他们已经被金栋打趴在地起不来了。 “我是你二哥,你要翻了天不成?” 罗衍哼笑一声,“翻天倒也不用,我就一个毛病,那就是六亲不认!” 苏欢坐到一旁,懒得管罗衍,只是听着那罗争一声一声的哀嚎,有点刺耳罢了。 这大清早的也真够热闹的,把罗争打跑以后,大老爷那边快晌午的时候,才把二老爷二老夫人那两个难缠的给哄走。 苏欢从金凤那儿听了一句,反正不论二老爷二老夫人如何闹,大老爷就是不同意分家。 中午,苏欢让厨房做了一碗降火汤,亲自端着送到了大老爷的书房。 此间大老爷正看书,可边看边叹气,见苏欢进来,他从书桌后起身来到窗前的塌子上坐下了。苏欢把降火汤放到条案上,而后退开两步冲大老爷行了个礼。 “外祖父,气大伤身,您先把这碗降火汤喝了,降降火气吧!” 大老爷看了一眼那降火汤,却摇了摇头,“汤能降身上的火,却降不了心里的火。” “您是为我那小舅舅还是分家的事?” 大老爷指了指塌子另一边让苏欢坐下,“衍哥儿,我是有心无力。分家,我是有力无心。” 苏欢细细揣摩了一会儿这句话,而后道:“若是为小舅舅,欢儿只有一句话,小舅舅贵在身正,以后总不会差的。至于分家的事,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您大概还没过够吧!” 大老爷皱紧眉头,“何以为家,若四分五裂的,岂不让外人笑话,让祖宗丢脸!” “日子是给自己过得,不是给别人,更不是给死人!” “欢儿!” “您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舅舅想一想吧,二房如狼窥伺,若您往后有个不测,难道要让小舅舅被这匹不知足的恶狼吞食了吗?” 大老爷听了这话,不由大惊,“那是他二叔父,不是恶狼!” “外祖父曾行走官场,如履薄冰,如今难道连这点危机感都没了?再说,前年二老爷去远博侯府,非逼着我父亲给他谋官职,且不说父亲如何,您就不想想我母亲夹在中间有多难?” 大老爷听到这儿,竟捧起那碗降火汤喝了起来。 苏欢暗暗笑了一声,接着道:“您与二老爷兄弟情深,自是不怕受他连累。但我母亲和小舅舅,他们凭什么要忍着,要不是为了顾念您,这脸早就翻了!” “行了!你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大老爷挥了挥手,让苏欢离开。 苏欢站起身,冲大老爷福了福身子,“外祖父,欢儿还有最后一句话,若他日我有能力,自会扶一把小舅舅,但若罗府还扯着这么一大家子,尽是些翻脸不认人的,我怕是有心无力了。” 说完这句话,苏欢转身往外走去。 大老爷一心让罗衍考功名,甚至为了考功名都不能娶亲,苏欢便知道这位外祖父虽然远离京城,说是为了讨个清净,其实他是迫不得已,如今更是不甘心。他把不甘心放到了罗衍身上,想让他入仕为官,好让罗家重新在京城立足。 不过就算罗衍考上,若无人提携,再没有什么机遇,只怕一辈子也冒不了头。 所以苏欢说了那么多,唯有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日后,她嫁给司马曜,只要她有心,一定能帮到罗衍。可前提是,若大房和二房不分家,她可不想扶一把还惹一身骚! 自大老爷的书房出来,苏欢回到老夫人那儿,陪着她用了午膳,而后各自午休去了。昨晚因担心罗衍,苏欢没怎么睡,所以午觉就睡得久了一些。 要不是穗儿喊她,她还能多睡一会儿。 “姑娘,前院好像出事了。” 苏欢皱眉,“又出什么事了?” 这上午已经够热闹了,下午还有事? “听着像是督军府来人了。” 苏欢赶忙起身,“快,我们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司马曜的细心 那督军府不会善罢甘休,苏欢虽早料到还会有事,但真心觉得这一天太累了,就不能容他们缓一缓?赶到前院,苏欢见大老爷和老夫人都在,而昨日他们打的那位韩公子正叉腰站在当间,罗衍被两个穿铠甲的将士押着,不止是罗衍,连金栋都被绑了起来。 “韩公子,这里面有误会,可否容老朽去跟督军大人告一声罪,许是这事就过去了。”大老爷弯腰抱拳求着那韩公子。 “过去?”那韩胖子哼了一声,“他敢打本公子,这事就过不去!” “他便是打了您,咱们私了不成,经官府就是,您也不能私下抓人啊!” “怎么就私下了,我带来的可都是督军府的卫兵,公然拿人!”韩胖子仰着头一脸嚣张道。 “这不合规矩吧?” “在兴州,我们韩家就是规矩!” “你这句话,我记住了!”苏欢气昂昂的走上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兴州难不成姓韩?你韩家要造反不成?” 那韩胖子一眼就认出了苏欢是昨日让下人打他的那个女子,当下嚷道:“快!快来人,把这个女人也绑起来!” 金栋本规规矩矩被绑着,一听韩胖子要动苏欢,他忙挣脱身上的绳子冲了过来。 “我看你们谁敢!” “在兴州地界,本公子还没不敢动的人!” “我们姑娘可是远博侯府的大姑娘!” “我管她谁家的姑娘,反正在兴州,她就逃不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见这韩胖子这般嚣张,苏欢索性自金栋身后走了出来,“本姑娘跟你走!” “呵,你倒还知趣!” “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别怪本姑娘赖着不走就是!” “我还会怕你!呵呵,真好笑!”那韩胖子嗤笑两声,正要喊人把苏欢绑起来,这是兴州的府台急慌慌的跑了过来。 他进门后,先冲大老爷行了个礼,“哪位……哪位是苏姑娘?” 大老爷指了一下苏欢,那府台大人赶忙上前冲苏欢拜了拜,“苏姑娘,司马小将军派人给下官捎了信儿,说您现下在兴州,让下官照拂一下。” 苏欢哼了一声,“恐怕府台大人要去监狱里照拂本姑娘了!” “啊!这……谁敢把您送监狱?” 苏欢指了一指那韩胖子,“他说兴州是他韩家的,我在人家屋檐下,自然人家让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她是真不知道司马曜给这什么府台捎了信儿,估计是送她来兴州的那两个巡防营的将士,回京的时候去了一趟府衙,把司马曜的话给带到了。 她本意是想着等这韩胖子把她抓起来了,外祖父自然要派人通知司马曜,到时那督军府的人便是放她走,她也不走,让这韩胖子跪着跟她求饶。 那府台抹了一把汗,他是听下面的人说了,说督军府的公子来罗府闹事,他这才急匆匆赶来的。 “韩公子,您可不敢动苏姑娘!” “本公子还没谁不敢动!” “她是司马小将军的人,您可以回去问问您父亲,他都不敢得罪!” 那韩胖子惊了一下,显然他也是听过司马曜的名号的。 “你们……本公子大量,不跟你们计较!我们撤!”那韩胖子怕苏欢咬着他不放,赶忙带人走了。 韩胖子走后,那府台忙向苏欢致歉,“小公爷说了不能打扰您,若非出了这事,本官还不敢来!日后若还有麻烦,您只管派人去府衙知会一声,下官一定随传随到。还望苏姑娘回京后,能在小公爷面前美言两句,下官感激不尽。” 苏欢笑了笑,“劳烦府台大人跑这一趟,苏欢念您的情,待回京以后,定会在司马曜面前多念叨您两句的。” “那就谢过苏姑娘了!” 送走了那府台大人,这院里才安生下来。 大老爷看了苏欢一眼,而后对老夫人说道:“你我二人都老了,经不起这般折腾,待年后就分家吧!” 说完,大老爷转身就走了。 回到屋里,老夫人拉过苏欢,“可是你与你外祖父说了什么,他才同意分家的?” 苏欢笑了笑,“外祖父只是权衡利弊罢了!” “你这丫头,定是说了什么话戳中你外祖父了。” 苏欢微微叹了口气,外祖父同意分家自然是好事,只是想到如今她要事事仰仗司马曜,却不知是福是祸。 转眼到了三十晚上,因大老爷说了分家的话,那二房索性就不兜着面儿了,连这顿团圆饭都没过来。 一张桌子,上面摆满各式佳肴,可围坐在一旁的只有四个人,未免空荡了一些。 “如此也好,清净!”老夫人道。 大老爷沉了一口气,看向老夫人,问道:“那陈家可给了回信儿?” 老夫人看了一眼罗衍,而后道:“还是等春试过后再提吧!” 这一句话便透露出,人家陈家不愿意! 年前老夫人给罗衍张罗着想订门亲事,可不是人家嫌弃罗衍不上进,就是老夫人看不上人家姑娘,总之这事还真是急不来的。 “欢儿,等过了初五,你和你小舅舅一起回京。到了侯府,你要好好督促他读书,若是他不听,你就拿鞭子抽他!”大老爷道。 苏欢笑了笑,“我可不敢用鞭子抽小舅舅,不过我有的是法子制他!” 罗衍瞪了苏欢一眼,“我服你还不成!”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乐,吃过饭以后,苏欢和罗衍去园子里散步了。 “也不知小舅妈和墨染他们吃的什么?”苏欢叹声道。 “哼,他们本可以归家的,却非要留下来,吃糠菜也活该!”罗衍没好气道。 “可小舅妈是为了你……” “我不接受!” 苏欢抿了抿嘴,这世间苦的都是多情的人! 今晚,司马府只有司马曜一人,他和谁团圆呢?她有点想司马曜了,虽然还不到一个月,虽然她很快就要回京了,但还是想他。 转过年就是初一,这天苏欢没有出门。 到初二的时候,苏欢听了一些风声,说城门关上了,不许任何人进出。她当时没太在意,一直到初四,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回京,而这时罗府来了两个人。 正是锦瑟和墨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兴州乱了 听说锦瑟来了,罗衍钻自己屋里不敢出来了,还是苏欢亲自去门口迎的。 见墨染和锦瑟站在门外,一人一身白衣,一人一身湘妃色的衫裙,都是绝色的人物。忙把人迎进府,苏欢带着他们往后院去。 “小舅妈,您是来逼婚的?”苏欢小声问。 “罗衍呢?”锦瑟问。 “许是在他自己房里。” “你带我去!” 苏欢点了一下头,而后接着道:“明日他跟我一起回京,不知你们二人……” “你们走不了了。”锦瑟道。 “为什么?”苏欢愣了一下。 墨染道:“兴州督军反了,城外已经打起来了。” “啊?”苏欢大吃一惊。 “亏得我们年三十那天就进城了,本意是想买两身干净的衣服,收拾一下自己再登门拜访,可在城里住了一晚,初一早上就听说封城了。”锦瑟道。 “我们这两日在城里转了转,外面已经开始乱起来了。” “乱?乱什么?”苏欢不懂。 锦瑟翻了个白眼,“守军反叛了,城封了,百姓们被困在城里面。家有余粮还能混两日,家里没粮的自然就乱了,而且趁乱打劫者更甚,已经开始拉帮结派了。” “你快去通知你家大人,关好府门,做好防守!”墨染道。 苏欢点头,“你们先跟我去见我外祖父!” 大老爷这两日也听了一些风声,但没想到这么严重,当下冲锦瑟二人道了谢后,便忙下去安排了。 从大老爷书房出来,苏欢带着他们去了罗衍的院子。他们刚进院,便见罗衍抱着包袱打算往外跑,却与他们撞了正着。 “你做什么去?”锦瑟眯着眼睛问。 “我……”罗衍往回退了两步,“我去城外看你!” “看我?”锦瑟哼了一声,“那你拿着包袱做什么?” “我爹要逼我跟别的女人成亲,我打算跟你私奔。当然,我知道你是个稳重的女子,自然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锦瑟面上一喜,“不过可惜,城门关了。” “是吗,真可惜……”罗衍暗暗擦了一把汗。 “夫君,你看我的手受伤了。”锦瑟上前,撩开自己的衣袖,手腕的地方确实有一道血痕。 罗衍忙放下包袱,执起锦瑟的手细打量了几眼,“我屋里有伤药,我给你敷上。” “好!不过有点疼。” “没事,敷上一会儿就不疼了!” 见二人就这么进屋了,苏欢眨了眨眼睛,不由转头问墨染,“锦瑟是个大夫,她身上就没备点伤药?” 墨染绷着一张脸,“她说什么伤药都不如罗衍关怀她一两句更有效用。” 苏欢坐到院中的石凳上,“那我们就不能回京了?” 墨染看向苏欢,“外面已经打了起来,估计没有三五个月,这战事平息不了。” “三五个月……”苏欢叹了口气,“本来说好了,开春我们就要订亲了,春试后挑个吉日成婚。” 墨染坐到苏欢对面,“你很想嫁给他?” “嗯,这辈子我唯一想嫁的人就是他。” “他有什么好?” “有什么好?”苏欢蹙了一下眉,“许没什么好,但我只爱他。” 墨染不懂苏欢的爱,他只知道当苏欢谈起那个‘他’的时候,两眼是发亮的。 “墨染,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和锦瑟就住在罗府吧!” “好!”墨染点头,锦瑟来罗府是为了保护罗衍,而他不想苏欢出事。 整个正月里,外面的局势都很紧张,罗府大门紧闭,再也没有开过。那二房如今也不闹了,日日往大房跑,生怕大房撇下他们,独自脱困。 “城门外打仗,城内百姓被困,街上饿殍随处可见……”大老爷叹了口气,“甚至还传出了易子而食的事儿,当真是没法听闻。” 此间大家伙在老夫人这院,已经被困一个月了,罗府的余粮都不多了。 “这可如何是好?朝廷没有出兵?”老夫人问。 “司马大将军在西疆战事未停,余下的兵力不多,还要保卫京都。只能遣附近的守军,但朝廷党争严重,吃亏占便宜的,这里面的事多了去!” 老夫人不懂这些,她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只发愁没了粮食要如何活下去。 “不如我和墨染出去一趟,许是能找到粮食。”锦瑟起身道。 “不行!”罗衍皱眉,“外面乱的很,你一个姑娘家不能出去冒险。” 锦瑟甜甜一笑,“没事,我可不能让你饿着。” 罗衍红了红脸,“便是要出去,也该是我去。” “你行了吧,三脚猫的功夫,自己都顾不全自己!” 老夫人老早就看出来了,这锦瑟和她儿子有私情,不过她还挺喜欢这姑娘的,不似大门大户里的姑娘娇滴滴的,而是能打能闯有脾气有魄力,这样的人才能管好她这不靠谱的小儿子。 “不如我和墨染公子一起出去看看吧!”金栋道。 苏欢摇了一下头,“且先等等吧,还没到必须要冒险的时候!” 当晚,苏欢睡得不太踏实,说实话晚饭吃的不多,所以现下有些饿了。但饿也只能忍着,毕竟府里的余粮不多了。 正当她辗转难眠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她忙起身去窗子前看。慢慢支开窗子,她见两个黑影进了院子,当下急忙大喊:“来人啊,有盗贼进来了!” 为了安全,他们大房所有人都住在老夫人这院的左右两边,而且夜里还有分班巡逻的护院,听了这声,很快就有护院冲了过来,与那两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欢儿,你别出去!”老夫人坐起身冲苏欢喊道。 苏欢来到老夫人身边,握住她的手,“外祖母放心,我不出去!”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苏欢想闯进罗府的应该不止两个盗贼,许是一伙人。 “外祖母,粮仓!” 老夫人瞪大眼睛,“快!我们快去瞧瞧!” 苏欢扶着老夫人刚走出正门,穗儿急匆匆跑了来,“粮仓起火了!” 老夫人冲到院子里,往东边一看,只见那边火光冲天,正是粮仓所在。 “天啊……”老夫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苏欢忙上去去扶,可这时一个黑衣人朝她刺了过来,她当下不妨,眼见那剑刺了过来。 “姑娘小心!”穗儿猛地撞开她,那剑刺入了她的胸口。 “穗儿!”苏欢惊呼,眼见穗儿倒在了地上。 一击不成,那黑衣人拔出剑,又朝苏欢刺了过来,这时墨染及时赶了过来,一剑杀死了那黑衣人。接着又有几个黑衣人冲进了这院,墨染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 粮没了 苏欢顾不得其他,忙朝穗儿那边爬了过去。 “穗儿,你怎么这么傻!” “欢欢……”穗儿吐出一口血,“你没事就好……” 苏欢咬牙忍住泪,“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你!一定!” 苏欢抹了一把泪,先查看穗儿的伤口,发现那一剑直击要害,血流了很多,把上裳都染红了。她匆忙自怀里拿出伤药,往穗儿胸口上撒,又拿出银针连扎了好几个穴位,可血就是无法止住。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还有什么法子……”苏欢有些慌了,眼睛穗儿的瞳孔都散开了。 “穗儿!你这是怎么了?”金栋见到穗儿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不由大惊,“怎么会……你怎么受伤了……” 苏欢觉得自己脑子都空了,“墨染!墨染!求求你快救救穗儿!” 墨染听得苏欢这声,凄厉哀痛,不由慌了一下,当下被一个黑衣人刺伤了胳膊。也是这个时候,锦瑟赶了来,她替墨染挡住了那黑衣人。 “快去救人!” 墨染赶忙过去,先往穗儿口里喂了几滴药水,而后拿出银针刺穴,待血流减速后,他让金栋抱起穗儿进了里屋。 “你放心,我会救活她的!”见苏欢伤痛至极的样子,墨染安慰她道。 其实,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安慰人,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说出来后才觉出有些不自然。 “我信你!”苏欢握住墨染的手,“墨染,救她!” “好!” 见墨染进屋里,苏欢抹了一把泪,强打起精神,这时她才顾上老夫人,此刻她老人家还瘫在地上。 “粮食没了……没了……”老夫人低声念叨着。 “没事,总还有其他法子!”苏欢扶起老夫人,把她扶着进了东次间。 把这伙盗贼打退,天也已经蒙蒙亮了。大老爷和罗衍他们瘫坐在厅堂里,一个个灰头土脸的。 “他们不是来偷粮食的,而是要绝了我们的活路。”大老爷气得一拍桌子。 罗衍萎靡跪到地上,“父亲,都是孩儿的错!” 这伙人只怕是那韩胖子找来的,罗衍先前打了他,他还记着仇呢! “怨不得任何人!”老夫人让苏欢扶着从东次间出来,“不是他们,也会是其他盗贼,外面的人都要饿死了,哪会容我们有存粮!” 苏欢扶着老夫人坐下,见墨染从西次间走了出来,忙冲他跑了过去。 “怎么样了?” 墨染淡淡一笑,“她没事了。” “太好了!”苏欢喜极而泣,“墨染,谢谢你!” “别哭。”墨染有些慌,“我会救人性命,但不大会哄人。” 苏欢破涕而笑,“我去看看穗儿!” 墨染拉住她,“她还没醒,而且有金栋照顾着,想来你昨晚没睡好,现下去睡会儿吧!” 苏欢点了点头,正想说去门口看一眼就行,却听锦瑟在门口喊了一声。 “墨染,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听锦瑟这么一说,苏欢才注意到,墨染胳膊上有一道血痕。 “你受伤了!” “没什么事。”墨染不在意道。 “我帮你敷药!” “我是大夫!” “我的医术虽不怎么样,但应该可以治好你的伤!”苏欢笑道。 苏欢让墨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拿来伤药,小心的给他撒到伤口上,接着用细布给包扎上了。 厅堂里无声无息的,大家都低着头,一副丧气的样子。 这个时候,老夫人身边的一位嬷嬷进来了,说厨房已经做好了早饭,问现在可不可以开饭。老夫人点了个头,不多时几个丫鬟端着托盘上来了,待到都安置到桌子上,竟只是几碗米粥,并着两碟咸菜。 “厨房米缸里还有一些米,不过也就够吃两天。”那嬷嬷说道。 “都煮了吧!”老夫人道。 “可不能这样……” 老夫人叹声道:“府上这么多下人也是要吃饭的,米缸里的那点米,想来一顿都不太够!” 那嬷嬷忙道:“我们饿一两顿也没事!” “行了,去吧!” 那嬷嬷出去后,老夫人先坐下,而后喊着其他人也坐下了,大家面前只有一碗米粥。 “墨染公子还有锦瑟姑娘,昨晚若不是有你们,我们这些人恐怕命都没了!”老夫人看着墨染和锦瑟感激道。 锦瑟摇了摇头,“其实是我们叨扰了。” “不能说这样的话!”老夫人看了看锦瑟,又看了一眼罗衍,道:“咱们都是一家人!” 锦瑟点头,“谢老夫人!” “哎,如今这时局,我们俩老胳膊老腿的不怕死,只是衍哥儿和欢儿……”老夫人看向锦瑟,“还望锦瑟姑娘和墨染公子能照拂他们。” 墨染不善言语,又见老夫人殷切的看着他,他只能点了点头。 锦瑟看了一眼罗衍,而后道:“老夫人放心,我们会护他二人周全的!” “那老婆子在此先谢过二位贵人了!”老夫人起身要行礼,罗衍忙拉住了。 “娘,您这是做什么!” “傻孩子,娘是怕熬不过去,先把肚子里的话说了才能安心。”老夫人叹声道。 “外祖母,您且放宽心!虽然粮仓烧了,但我们还有银钱,可以去外面买米!”苏欢道。 “哪家粮米店还肯开门?”老夫人摇头苦笑。 大老爷连叹了几声,“我去跟二房借些米粮来!” 说完,大老爷起身就往外面去了。自年前大老爷松口答应分家后,二房一个劲儿的往自己那院搬东西,连粮仓都分了出来,也就躲过了这一劫。 可二房都是些什么人,苏欢笃定大老爷一粒米都带不回来。 这不,不多一会儿,大老爷气汹汹的回来了。回来后什么话也不说,老夫人心疼他,便什么也没敢问。 院子里,锦瑟和墨染打算出去买粮食,虽然机会不大,但眼下这般困境,总要出去试一试才行。苏欢把身上的银票都拿了出来,罗衍又从账房上拿了一千两,他们把银票都给了锦瑟。 “小心点,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罗衍嘱咐锦瑟。 锦瑟笑了笑,“担心我的安危?” 罗衍难得正经一回,“是,我担心。” 锦瑟怔了一下,随即一把扯住罗衍,把人拉进一侧的厢房里了。不多时,里面就传出了罗衍求饶的声音。 墨染看着那门,满脸的疑惑,“师姐为何要打罗衍?” 苏欢扑哧笑了一声,而后忙起身捂住墨染的耳朵,“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张饼 这一日有些难熬,自早饭喝了一碗粥,此后便再没吃东西了。到下午的时候,大表嫂金凤偷偷送过来一袋米,说是背着二老爷和二老夫人自厨房偷来的。 虽有了一点米,但眼下能熬也得先熬着。 天快黑的时候,墨染和锦瑟总算回来了,二人一人担着两袋米。 “你们真买到米了?”苏欢满面惊喜。 锦瑟叹了口气,“你们给的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就买了四袋米,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罗衍帮着锦瑟把米卸了下来,“贵不怕,只要能买到就行。明日,我去账房多取些银子,咱再买一些回来。” 锦瑟摇头,“人家不肯卖了。” 墨染点头,“那家小孩儿生病了,我们给那孩子医治好了,他们才同意卖给我们这些米。” “没事,反正这些米也够支撑两日了,没准两日后情况就会好转呢!”罗衍乐观道。 “那兴州督军已经攻陷了两座城了,收编了附近的守军,势力逐步壮大。可如今朝廷的军队还没来,再放任下去,会有更多城池沦陷。”锦瑟道。 “那他们就不顾兴州百姓的死活了?” 苏欢叹了口气,“打疯了,许早就顾不上了。” 锦瑟跟着罗衍一起去老夫人那儿了,苏欢见墨染正坐在凉亭里吹着风,于是朝他走了过去。走至近前,她才发现墨染脸色不太好,那张不染俗尘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愁绪。 “墨染,你怎么了?” 墨染睁开眼睛,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苏欢,她看着他,那般美好的样子,让墨染一下子从饿殍遍布街头的画面中猛地拔了出来。 “打仗真不好!” 苏欢坐到墨染身边,“自然,而且最苦的是百姓。” “当我们扛着米从街上走过的时候,那些老人孩子,那些男男女女,他们乞怜的看着我们,甚至还蜂拥上来抢。” “你心软了?”苏欢问。 墨染怔住,师姐对他说,在这些人的命和苏欢的命之间,他只能选一个!他们不是神,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只能顾全自己在意的人。这叫自私,但人谁没有自私的时候呢! 苏欢拍了拍墨染的肩膀,“他们跟你讨的不是米,而是命!你不忍是因为你心善,不过我觉得人活在这个世上,有的时候心也要狠一点,毕竟我们不是救世的菩萨!舍己为人这种事,且看为谁吧!” 二人看着天上的那轮月,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你晚上没吃东西吧?”墨染问。 苏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不太饿。” 墨染自怀里掏出一包油纸,打开油纸后里面有一块油酥饼。那香味一下冲入鼻腔,苏欢肚子不客气的叫了来两声。 “你怎么会……” 墨染把那油酥饼塞到苏欢手里,“早上,我看到你把自己那碗米粥给穗儿留下了。” 苏欢看着手里的油酥饼,鼻子突然酸涩难耐,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了。一张可以活命的饼,墨染留给了她。 “我给那小孩治了病,他娘为感谢我,给我了一张饼。” 苏欢把手里的饼一分为二,另一半塞到了墨染手里,“你也吃!” “我不饿,全给你!”墨染推还给苏欢。 “我们一人一半!”苏欢又塞到了墨染手里,“万一晚上再有盗贼来,你又饿得没力气,那我们就真活不了了!” 听了这话,墨染才接住了。 苏欢看着手里那半块饼,平日里瞧都瞧不上,现下却觉得是人间美味。撩开面纱,小口咬了一口,苏欢甜甜一笑:“果然很香甜!” 吃了那半块饼,苏欢起身对墨染说道:“我先去看看穗儿醒了没。” “好。”墨染点了点头。 苏欢过去的时候,金栋还守在穗儿床边,已经一天一夜了,此刻累得睡了过去。苏欢近前,见穗儿睁开了眼睛,正痴痴的看着金栋。 “穗儿,你醒了!”苏欢大喜。 穗儿脸色苍白,看到苏欢无事,松了一口气,“欢欢,这小子怎么在我床边?” “人家可是守了你一天一夜了!” 穗儿怔了一下,随即不自在道:“我又不稀罕!” 苏欢笑了笑,自旁边桌上端起那碗米粥,“你等一下,我去厨房给你热一热。” 来到厨房,本以为里面没人,可却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里面灶台前坐着一女人,听到动静,慌忙转过头来。那女人怀里还搂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姑娘,她正在喂怀里的孩子吃粥。 那女人见是苏欢,慌忙抱着怀里的孩子跪到了地上,“姑娘!我是没法了,孩子饿得直哭,中午晚上都没吃东西,我……我只偷了一点米,只煮了一小碗!求姑娘善心,别告诉大老爷,求您了!若府上把我们母女俩赶出去,我们就真没活路了!” 那妇人连连磕头求饶,苏欢皱起眉头,“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妇人忙擦了一把眼泪,“谢姑娘,谢姑娘了!” 苏欢摇了摇头,“你继续喂孩子吧!” “是……”妇人起身抱起孩子,见苏欢要烧火,她又忙道:“姑娘也饿了吗,奴婢给您做碗粥吧?” “你帮我把这碗粥热一热就行。”苏欢道。 不多一会儿,苏欢端着热乎的米粥自厨房出来了,出来后先长长呼出了一口闷气。她现下有些理解墨染了,她只是看到了这么一幕,心里便觉得不舒服,而外面比这凄惨得多。 喂穗儿吃了粥,嘱咐她好生休息,然后苏欢就出来了。她回到老夫人那屋,见她老人家正坐在矮塌上诵念佛经,她便盘腿坐到旁边,陪着老夫人一起诵念起来。 诵完一篇,老夫人睁开眼看向苏欢。 “欢儿竟也会念经。” 苏欢起身给老夫人倒了杯热茶,“我曾在京郊的紫云庵住过一段时日。” “哦,为何?” 苏欢不欲多说,只简单道:“那时我还是侯府的丫鬟,处处受欺压,后来就被赶到了庄子上。那庄子临近紫云庵,心中苦闷的时候,便会去庵里小住。” 老夫人拍了拍苏欢的手,“好孩子,你受苦了!” “苦的时候都过去了。” “以后嫁进司马府,只怕……” 苏欢反握住老夫人的手,笑道:“外祖母放心,司马曜对我很好。” “夫君对你好,那是你的福气!” “而且我相信,他会亲自来接我回京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对不起,我找不到吃的给你吃了 当晚至后半夜,外面又是一阵火光冲天,待苏欢扶着老夫人出去,西院已经烧起来了。亏得东西两院隔着一个湖,又有下人们严阵以待守着,这火才没找到东院。 一个下人去西院探了一下,说是进来一伙盗贼,抢了米粮还有仓库后,把主子奴才都关进了一个屋里,自外面锁上门,然后放了一把火。亏得东院的人给他们撞开了门,不然这一家子都得活活烧死。 老夫人摇头叹了一声,“这下咱们又没清净日子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天亮,西院二房的人就冲过来了,不管不顾的占了一处无人住的院子。老夫人恨得没招儿,大老爷也气,但奈何这帮子人脸皮厚,如何撵都不肯走,还嚷嚷着这院子本就是他们的。 一早,苏欢他们刚坐下,二房那些人就冲进来了。 “快快开饭,我们都饿了!”那二老爷指派了屋里的下人一声,自顾自的坐到了桌旁。 那二老夫人也不客气,挤着坐了下来,“多弄一些饭食,我们都饿了!” 那二房的二公子和二夫人也要挤着坐,却被锦瑟给挡开了。 “你不是我们罗家的人,凭什么坐在这里?我可告诉你了,现下这种时候,我们罗家可不养人,哪来的滚哪去!”那罗二公子冲锦瑟叫嚷道。 “就是,脸皮厚!”柳姝色也跟着嚷了一句。 罗衍当下不高兴了,直接扯着罗争,把人给扔了出去。 “滚!全都他娘的滚走!” “罗衍,你别犯浑,我可是你二叔!” “昨天,我爹给你借粮时候,你怎么不是我二叔?”罗衍挽着袖子,一把揪住二老爷的脖领,“要论脸皮厚,罗家谁能比得上你!” “你你你敢打我不成?简直没了王法!” “哎哟!大哥,这就是你养得好儿子啊,他居然这般对长辈!罗家的祖宗们,你们睁开眼看看,大房这是要逼死我们二房啊!”二老夫人开始哭喊起来。 老夫人看着这俩泼皮无赖,气得全身打哆嗦,“把他们赶走!” 大老爷烦的拍了一下桌子,“行了,让他们吃!” “不行!”苏欢站起身来,对上大老爷,“您可以把您那口让给他们,但我们不行!” 苏欢走到老夫人身边,“您说呢,外祖母?” 老夫人气哼一声,“金凤留下,其他人都赶回西院去,东西两院的大门封死!这是我说的话,以后到下面了,我给罗家的老祖宗们赔罪!” “哎哟,老天爷啊,你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我们不走!要走也是你们走!” 苏欢和罗衍招呼着东院的人,架起二老爷和二老夫人,赶着西院的人,把他们都赶了回去,并且封死了两院的过道门。 “老夫人,我还是回去吧!”金凤为难道。 老夫人拉住金凤的手,“好孩子,你留下!” “可公婆……” “孩子,有我们一顿就有你一顿,只是咱这儿也撑不了两日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东院没米了。锦瑟和墨染又出去了一趟,但什么都没有买回来。 “别出去了。”锦瑟摇了摇头,“外面都开始人吃人了。” 老夫人捂住嘴,一直念着阿弥陀佛。 当晚,苏欢睡下后,总觉得不踏实,起身走到外屋,却不见老夫人躺在床上。她忙披上衣服去找,正好见罗衍也匆匆跑了来。 “我爹也不见了。” 锦瑟和墨染也来了,他们帮着一起找,找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在湖里发现了人。两老人两手绑在一起,漂浮于水上,等把人捞起来,早就没有气息。 罗衍悲痛不已,苏欢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这个时候,她才有了真切的感觉,许是他们谁都逃不过这一劫了。 院子里的下人们围着痛哭,可人已经没了,罗衍拆下门板,和几个下人一起做了两口棺材,在院子里挖个坑就把人给埋了。 这一天,墨染和锦瑟又出去了一趟,仍是什么都没带回来。 苏欢去看穗儿,她身上的伤口没有性命之虞了,但身子虚弱,又逢这个时候,所以现在还起不来身。金栋一直在旁伺候,两人什么话也不说,但能相伴已经很满足了。 苏欢出了屋子,站在外面听金栋对穗儿说了一句话。 “没事,我陪着你,死也一起。” 微微叹了口气,苏欢走到院子里,两天没有吃饭了,她连走路都没了力气。这两日府上已经断断续续有人开始死了,死了就埋了,哭得多了,连眼泪都没了。 苏欢见墨染坐在廊子上,便朝他走了过去。 “对不起……” 墨染回头看着苏欢,眼中带着疑惑,“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 苏欢碍着墨染坐下,“若是没有我和小舅舅,你们也不会进城,便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你累了?” 苏欢点头,“我能靠着你吗?” 墨染点了一下头,感觉苏欢头倚着他的肩头,这是清风拂过,他心微微荡漾着。 “春天到了。” “嗯,外面暖和了。”苏欢回了一声。 闭上眼睛,苏欢想若是这样死了,好像有点太便宜司马曜了。他会不会回头就娶了苏慕倾,大概她死了都能被气成厉鬼! “墨染……唔……”苏欢一张口,墨染突然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饼,很硬很干,但却很香。 苏欢抬起头,见墨染手中拿着那半块饼,她突然就哭了,扑到墨染怀里大哭起来。力气不多,哭了一会儿就哭不出声来了,墨染见她不哭了,便一点一点往她嘴里喂饼。 “你还留着?” “嗯,当时我不太饿。” “可你现在饿,为什么给我吃?” 墨染蹙了一下眉,“不知道,或许是怕你哭吧!” 苏欢接过那半块饼,从中间分开,一半又塞给了墨染,“这次我要看着你吃了。” 墨染微微一笑,一口就吃下了。 苏欢笑了笑,小口吃着,这一点饼不够填饱肚子,但她心里却暖暖的。 “刚才你为什么哭?”墨染突然问。 苏欢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是因为你饿了?” 是因为感动!还有很多说不出的情绪,包括委屈,包括怨念,包括不甘心,很多很多……不过,墨染不懂。 “对,我确实很饿!” 墨染叹了口气,“我找不到东西给你吃了。” “但你可以让我靠着!”苏欢靠着墨染,小声道:“如果我死了,点一把火把我烧了,千万别装进棺材里,我害怕。” “好。” 第一百二十章 他来了 苏欢正睡得昏昏沉沉,耳边听得一阵打斗声,慢慢睁开眼睛,却见墨染正跟十几个穿铠甲的卫兵打斗。墨染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身上没什么力气,而且对方人多,他身上已经带了伤。 “你们做什么?”苏欢急得大喊。 “你想救他?” 听得这声,苏欢才看到那韩胖子正站在不远处,正一脸奸笑的看着她。 “别伤害他!”苏欢喊道。 “你跟我们走,我的人自然不会伤害他!” 苏欢眼见墨染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她忙道:“好,我跟你们走!” “那你就自己走过来!” “苏欢!别去!”墨染拼尽力气护着她。 苏欢摇了一下头,“墨染,别打了,反正我也活不久了。我走了以后,你就离开罗府,凭你的本事许能活下去。” 说完,苏欢绕开墨染,朝着那韩胖子走了去。 及至走到身前,那韩胖子才冲那边的人招了一下手,“都回来吧,反正他也活不久了。” “苏欢!” 苏欢回头见墨染跌跪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血渍,无力感挫败了他。她突然觉得很抱歉,那般超脱凡尘的人,却因为她尝到了这人世间的愁苦。 “墨染,离开这里,好好活着!” 说完这句话,苏欢转身跟着韩胖子离开了。 韩胖子为何要抓她,苏欢想不明白。难道是还记得之前的仇,可眼下这种情形,便是他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出了罗府大门,苏欢猛然见到门口躺着两具死尸,因入了春,天气一天天暖和,那尸身都腐烂了。苏欢忙别开头,可入目所及,哪哪都是惨相。 韩胖子把她推上了一辆马车,随即他也坐了上来。 因为好几天没吃饭了,苏欢萎靡靠着车厢,天旋地转的,头晕的厉害。 “你……你带我去哪?” “京城里都传,说司马曜很厌弃你这个未过门的妻子。” 听到司马曜的名字,苏欢猛然瞪大眼睛,“他来了?” “他就在外面攻城,你听咚咚咚的声音,若再这样下去,城门可就要破了。”韩胖子说这话的时候,居然好笑了。 苏欢嘴角勾了一下,“你的死期到了!” “呵,我死之前,一定带上你!” “你想做什么?”苏欢警惕的看着韩胖子。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很快听到了城门下,苏欢被韩胖子扯下马车,然后一路拖拽着上了城墙。城墙之上,守城的叛兵正在防御,而外面锣鼓声冲天。 苏欢被韩胖子推到了城楼前,一眼看到了领头骑在高马之上的司马曜。 司马曜也看到了她,当下喝令后面的将士停止射击。 “司马小将军,这位可是你那未过门的娘子,您可看清楚了!” 司马曜看着苏欢,见她神采全无,虚弱至极的样子,不由暗暗握紧了拳头。 “只要你乖乖投降,本将军可保你们所有人性命无虞!”司马曜喊道。 “呵!”韩胖子冷笑一声,自腰里抽出一把匕首,一下抵住了苏欢的脖子,“我诚心与司马小将军谈判,您就别再开玩笑了!” “你想怎样?” “退兵三十里,十日不攻城!” “不可能!” 韩胖子手上一用力,那刀刃顷刻划破了苏欢的脖子,鲜血顺着刀刃流了下来。 “你若再伤害她,本将军定把你千刀万剐!”司马曜眸中寒光凝聚。 “现在马上退兵!” “将军,若是等十日,韩天会折返回来增援,到时我们就腹背受敌了。”谢闵俊小声对司马曜说道。 司马曜看着城楼之上的苏欢,喊道:“我退兵,你现在放了她!” “呵,看来外人都传错了,小将军对这位未过门的娘子还是很看重的。不过,本公子可不敢信你,这样吧,十日后我放了她!” “不行!” “人在我手上,你最好别讨价还价!” 苏欢看着司马曜,她知道他在为难,而且再过十日,城里只怕就没有活人了。 “司马曜,别管我了!”苏欢冲下面喊了一声,她可以不为别人,但穗儿、金栋还有墨染他们,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 “苏欢!闭嘴!”司马曜咬牙。 苏欢冲司马曜摇了摇头,“千万人的性命在你手上,别为了我……让我成为千古罪人!” “你他妈想死啊!”韩胖子揪住苏欢的脖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想死,我还不……想死……” 苏欢惊呼一声,那韩胖子被一箭射穿了心脏,说完这句就倒地上了。 随着司马曜一句‘攻城’,千万只流箭朝这边射了过来。苏欢当下忙蹲下紧贴着墙根儿。正在这混乱之际,墨染和锦瑟打了上来,他们看到苏欢后,把她救了下来。 二人带着苏欢一路回到罗府,这才停下缓了几口气。 “你们……”苏欢粗喘了一口气。“你们怎的有力气?” 锦瑟道:“我们吃了点东西。” “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苏欢转头去看墨染,见他脸色难看,便不敢再问了。而不远处,她那小舅舅正抱着树干狂吐,一边吐一边哭,见此苏欢就更不敢问了。 到了晚上,城门终于攻破了,叛军被就地斩杀。 正当苏欢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罗府大门被撞开,司马曜急匆匆的冲进了后院。此间苏欢正靠坐在门栏上,她在等着他,而现在终于等到了。 “欢欢!”司马曜上前,一把把苏欢搂进了怀里,“欢欢,我来了!” “嗯,我知道你会来……” “有没有受伤?之前在城楼上,我真怕……” “司马曜……”苏欢咽了一口口水,“我饿……” 司马曜调来了军饷,这才解了眼下的饥荒。苏欢一连吃了三大碗米粥,这才觉得肚子不那么空了。此间司马曜抱着她,见她吃完了,嘴角还沾着一粒米,不由笑了一声,而后凑上去伸出舌头卷到了自己嘴里。 “你……”苏欢撇过脸,被韩胖子抓走的时候,他扯了她的面纱,现下还没戴上,所以在面对司马曜的时候稍稍有些不自然。 司马曜板正苏欢的脸,低头一点一点细细的亲吻着她的脸。 “这一个多月,每日每夜,我都提着心,很怕你出事。”司马曜低低诉说着他的思念和担心。 苏欢伸出手搂住司马曜的脖子,寻着他的唇,待吻住便再也不舍分开。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去找你 院中,罗衍一脸吃了五碗粥还要吃,锦瑟夺了他手里的碗。 “你想撑死啊?” 罗衍点头,“我现在才知道撑死比饿死幸福多了!” “别吃了,再吃,我揍你!” 罗衍抿抿嘴,锦瑟还是锦瑟,依旧这般凶悍。 锦瑟见墨染坐在廊子上,只吃了一小碗粥,似是没什么胃口。她走到墨染身边坐下,她和墨染虽然是师姐弟,自小一起长大,但二人性子冷,甚少交心。 “苏欢没事了。”锦瑟道。 “嗯。” “那个人是苏欢爱的人。” “嗯。” “等安定下来,我们回谷吧!” 墨染看了一眼罗衍,“你不留下来陪他?” 锦瑟摇了摇头,笑道:“他要进京参加科考,而且他答应我了,等考试过了,他去谷里迎娶我。” “嗯。”墨染应了一声,仰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月,虽有群星,但独它是寂寥的。 当晚,司马曜搂着苏欢,二人相拥躺在床上。 “韩胖子那一剑是你射的?”苏欢摸着司马曜的下巴,细细的感觉着他些微冒出头的胡渣。 “嗯,当时我只能这样,毕竟……” “我理解!”苏欢搂住司马曜的腰,“我只是很庆幸自己还活着,咱们还能在一起。” 司马曜低头看着苏欢,“我身为统帅,担负城内百姓和城外将士的命,但我是为你而来。” 苏欢甜甜一笑,“为我?” “父亲在西疆,太后不许我参战,我请了三回,她才松口的。” “我快死的时候就在想,死了也要变成鬼,好把你一起带走!” 司马曜拧了拧苏欢的鼻子,“很庆幸你没死!” “知道就好!” 翌日,司马曜把守卫兴州的任务交给手下一个参将,然后他带兵去收复附近沦陷的几座城池了。待兴州这边局势稳定下来后,司马曜派手下一队卫兵护送她回京。 不过司马曜不能回去,他这边还有很多后续的事要安排。 转眼已经进了三月,杨柳堤绿,桃李也开了花。 赶了两日的路,车队停在一处官道上,而下面正是那瀑布。 锦瑟和罗衍去旁边的小林子告别了,苏欢和墨染则来到了潭水边。 “我还没问,你为何要在瀑布旁边吹笛,能听到笛声吗?”苏欢转头问墨染。 他仍是一身白衣,清逸脱尘,一如当初她见他那一眼。 听了这话,墨染自旁边看下一段竹筒,而后剜了几个孔做成了笛子。他站在幽深的潭水边,再次吹响了笛声。 苏欢走近他,听着那悠扬的笛声与飞瀑敲打石头的声音合在一起,竟一点也不违和,反而有点侠骨柔情的激荡感。 一曲终了,墨染收起笛子。 “好听。”苏欢笑道。 墨染也跟着笑了,见到墨染笑,苏欢不由满目惊艳。 “墨染,你不跟我们一起进京吗?” “我要回谷里了。” 苏欢点头,“我们何时会再见?” “等我研制出治好你脸上伤痕的方子,我自会去找你。” 见墨染说的这般信誓旦旦,苏欢默了一下,道:“我信你的医术,但你真的能找到去京城的路吗?” 墨染脸红了红,“你在京城,我自然能找到。” 这是什么逻辑?难不成她散播气味,给墨染引路? “那我等你。” “好。” 两人回到官道上,但见罗衍和锦瑟也从小树林回来了,锦瑟双眼红彤彤的,像是哭了一场。而罗衍又是一脸鼻青脸肿,疼得倒抽凉气。 “你做什么了?”苏欢踢了罗衍一脚。 “我什么也没做!”罗衍大冤。 “真的?” 罗衍缩了缩脖子,“我就说了一句话,她就哭了。” “什么话?” “我说既然舍不得,那她就跟咱们一起进京好了。”罗衍道。 苏欢挑眉,这句话说得没什么毛病啊! “小舅妈,您为何打我小舅舅啊?”苏欢小心问道。 锦瑟别过脸抹了一把泪,“他居然开口留我!” “这……” “明知道我舍不得离开他,他还开口留我,岂不是在动摇我的决心!太可恶了!” 苏欢抿了抿嘴,而后干咳一声,“确实该打!” 锦瑟深呼一口气,稳了稳情绪,“那个小舅妈交代你一件事。” “您说!” “看紧他!别让他跟别的女人有牵扯!” “一定!” “如此,我们在此就分开吧!”锦瑟说完,瞪了一眼罗衍,而后对墨染说道:“师弟,师姐送你回谷。” 墨染看了苏欢一眼,而后转身往回走,“我自己也能回去!” 锦瑟摇头叹息了一声,“墨染,这边!” 目送墨染和锦瑟离开后,苏欢正要爬上马车,却见罗衍抱着一棵树哭了。 “你哭什么?” “总算送走这恶婆娘了,我自由了!” 苏欢扯了扯嘴角,“劝你别太放肆,不然小兄弟不保!” 罗衍夹了夹腿,忙捂住嘴,往马车而去了。 这一路有卫兵护送,再没遇上什么事,有十来日便到了京城。 离京的时候,说了好了转过年就回来,可如今已经春末夏初了。进了城门,那队卫兵就撤回巡防营了,而城门口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来接她了。 苏欢下了马车,先二位行了礼,而后老夫人抱住她开始嘘寒问暖。这边罗衍下了马车,见到自家姐姐,再想到爹娘都离世了,姐弟俩不禁抱着痛哭起来。 哭了一阵子,苏欢上去宽慰了大夫人两句。 “那二房二老也没了,还剩下大公子夫妻俩和二公子一人,我们临走的时候跟二房分了家。小舅舅只留下了罗府大院,其余的都变卖了。”苏欢坐到马车上以后跟母亲交代道。 罗氏一边听一边抹泪,“怎么就出了这事……” “娘您也别太伤心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去的,两位老人生前和睦,死后也有伴,我们把他二老合葬在一起了。” 罗氏点了点头,“只我这个女儿太不孝了!” “外祖父曾与我说,说他们不能在您身边,只要您过得好,他们就安心了。” 听了这话,罗氏不由又哭了起来。 回到侯府,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苏欢跟大老爷请了安以后,便先回自己那院休息了。 苏欢在自己那院闭门不出,谁都不见,足足睡了两日,才驱赶走身体上的疲乏。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京 这日,苏欢起了个大早,出了西屋见厅堂里摆着很多东西,玉插屏,整套的头面还有几套新衣。 “谁送来的?”苏欢问。 穗儿笑吟吟走进门,“大夫人那院的人送来的,而且不止这些,每日大夫人都让人送来各种吃的用的,咱们院里的小库房都要装满了。” 苏欢见到穗儿,不由皱眉道:“不是让你在屋里休息,怎的又当差了?” 穗儿摇摇头,“奴婢已经好了,再闲待下去,身子骨都要锈住了。” “若是让金栋那小子看到,还当是我刻薄呢!”苏欢笑道。 穗儿脸红了红,“有他什么事?” 苏欢杵了穗儿胳膊一下,“行了,别嘴硬了,等过些时日,本姑娘做主与你们成婚!” “姑娘,越说越离谱了!奴婢不嫁人,至少现在不嫁,奴婢要等到姑娘和司马小公爷成婚后,您日子过得甜美以后再考虑这些!” 穗儿说得一本正经,苏欢听了却有些难过。 “穗儿,你不必总考虑我……” “欢欢,我们俩自小一起长大,你过得好,我才能安心嫁人!” 苏欢笑了笑,“好,我会尽快督促司马曜娶我,这样才不耽搁你和金栋的好事!” 穗儿笑嗔了苏欢一声,“姑娘,这话若让外面听到了,看你羞不羞臊!” 与穗儿说闹了一会儿,苏欢梳洗装扮好以后,用过早饭就去给老夫人请安了。那日在回家路上,老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碍着罗氏有话没说出口。 刚出了院门,不巧和苏慕倾打了个撞面。 此时正值春日,那苏慕倾穿着一身紫烟罗的春衫,容色秀丽,珠玉环佩,自成一道风景。见到苏欢,那苏慕倾忙走上前两步,双手搭在一侧微微拱了拱身子。 “大姑娘,您可回来了,不然母亲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苏欢今日心情好,不想跟苏慕倾计较,正要转身走,那苏慕倾却又说了一句。 “姑娘,您且走好,咱们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相处呢!” 苏欢蹙了一下眉头,转身问道:“你什么意思?” 苏慕倾却是微微颔首,然后朝着另一边去了。 苏欢来到老夫人那院的时候,她老人家正靠坐在罗汉床上闭目小憩。听得动静,才睁开眼睛,见是苏欢,便冲她招了招手。 “好孩子,这一趟兴州之行,苦了你了。” 苏欢坐到老夫人身边,摇了摇头,“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你快与祖母说说,这一路上还有在兴州,都发生了什么奇遇!” 苏欢还未开口,夏嬷嬷端着热茶走了进来,“大姑娘,您多陪老夫人说说话吧,她想你想的紧!” “嬷嬷,您可好?” “好!”夏嬷嬷给苏欢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她手里,“老夫人和奴婢就盼着您回来呢!” 苏欢放下茶杯,一手握住老夫人一手握住夏嬷嬷,而后便说起了这一路上还有在兴州发生的事。从潭水边跌落被墨染所救,再到兴州和罗衍交深,其中罗府发生的各种糟心的事,最后讲到大军封城,城中之惨相,罗府在此之下遭受的厄运。 “那一晚,若没有那小半块饼,大概我也就挺不过去了。”说到这里苏欢沉沉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和夏嬷嬷听着不住的抹泪,她们远在京都,一片祥和之下,虽能想到苏欢在兴州不易,却没想到会这般惨烈。 “都怪你那黑心的爹娘,没事非要你去什么兴州,他们不定私下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呢!”老夫人气哼哼道。 苏欢忙开解道:“祖母,我没事!母亲只是想让我代她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 “没这么简单!”老夫人探身过去,小声对苏欢道:“你前脚走,苏慕倾后脚也走了,过年都没在家。我问过你父亲和母亲,可他们主意大,谁都不肯说实话。” “许是有什么别的事,不一定和我有关。”苏欢道。 “总之,你要多留心!” 苏欢点头,“我知道了。” 听夏嬷嬷说,老夫人最近很容易疲乏,未免打扰到她休息,苏欢说了一会儿子话就出来了。刚走到院里,夏嬷嬷追了出来。 “那苏慕倾是年后开春的时候回来的,我让下面的人去探听,说好像是去了一趟郴州。” 苏欢皱眉,“她去郴州做什么?” 夏嬷嬷面上有些犹疑,“司马老夫人和司马夫人都在郴州。” “可她……” 夏嬷嬷一把握住苏欢的手,摇头道:“这话我都没跟老夫人露,怕她殚精竭虑。可嬷嬷得提醒你,一定要小心提防着。” “我知道了。” 自老夫人那院出来,苏欢心里一直怀揣着这事,苏慕倾难不成去见了司马夫人?苏慕倾去见了她未来的婆婆? 司马夫人其实说见就见的,除非是她要见苏慕倾,可她为什么要见苏慕倾? 还有,她前脚走,苏慕倾后脚走,父亲和母亲一定知晓其内情,可他们却瞒着她! 苏欢越想越心惊,正打算去罗氏那儿问个清楚,不想却碰见了罗衍。 “欢儿!小舅舅找你好辛苦!”说着,罗衍拉起苏欢就走。 “怎么了?” “你快随我去看看你大哥!” 见罗衍一脸焦急的样子,苏欢不敢耽搁,赶忙随着罗衍往苏靖宇那院去了。罗衍来府上后就住到了苏靖宇这院,两个人都是考生,互相督促着也好。 进了院子,罗衍才对苏欢说道:“据我这两日观察,你大哥很奇怪!” “奇怪?”苏欢不解。 “以前在兴州的时候,你大哥就是个书呆子,走哪都捧着一本书在读。可这次进京,我发现他不爱读书了,而且整日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欢跟着罗衍进了书房,却发现苏靖宇不在这里。 罗衍挠了挠后脑勺,“我刚才还看到他在这里读书……” 苏欢没好气道:“定是你想多了,大哥能有什么事!” 罗衍见苏欢不信他,赶忙说道:“昨晚我起夜,见你哥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本以为他在挑灯夜读,哪知竟见他在房中走来走去,而且走得很快,像是被什么催着一般。我正觉奇怪,就见他拿出一条布,开始往房梁上挂,不过挂了好半天没挂上,他就放弃了。” 一听这话,苏欢不由吃了大惊。 “所以我说你大哥很奇怪,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我们分头去找!” 苏欢和罗衍正要往外跑,却见苏靖宇回来了,而且一身丧气,头低垂着。 “大哥,你怎么了?”苏欢忙上去问。 苏靖宇抬头看到苏欢,勉强扯出一抹笑,“欢儿回来了,大哥还没腾出时间去看你。” “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靖宇忙摇头道:“没什么……” “是不是华灵姑娘?” 苏靖宇怔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她死了。” 苏欢瞪大眼睛,“谁杀了她?” 苏靖宇摇头,“不重要了。” 苏欢无法理解苏靖宇这句话,“我们可以报官,一定能抓到凶手的!” “不能报官!”苏靖宇死盯着苏欢,“不能报官!绝对不能!”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说完,苏靖宇绕过苏欢,转身进了书房。 罗衍杵了苏欢一下,“心爱的女人死了,他这是受打击了?” 苏欢摇头,她也是一头雾水。 又隔了一日,苏欢一早跟老夫人请示了一声,便带着罗衍和穗儿,由金栋驾车,一起出门去了。她离开这么久,也不知庄子上的人怎么样了,而且现在正是春种的时候,不知猴老头安排好没有。 过了晌午,苏欢一行进了山,自半山腰上下来,田里正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罗衍往那观景台跑了过去,白玉石柱,青瓦飞檐,廊子一直往田里延伸数百尺,这可不是个小工程,花费的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而且山上的路都铺了青石阶,不远就是一个凉亭,处处都能让人休息。 “外甥女,这一片山都是你的?” 苏欢摇了一下头,“只眼前这一片,不过……” “不过什么?” “我是想修个观景台,却没想会修这么好,而且四下还修了这么多凉亭,没有几万两银子恐怕……” 苏欢正满目疑惑的时候,在田里忙着的董嬷嬷他们看到了她,一个个起身冲她打招呼。 “我们下去看看!” 苏欢带着罗衍朝着董嬷嬷他们走了过去,此时秧苗已经插上了,为了不踩到秧苗,他俩走得很小心。走了好一会儿,苏欢才走到董嬷嬷他们那儿。 “哎哟,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董嬷嬷拉住苏欢的手道。 “可不是呢,听说兴州打仗了,您别困在城里,我们都吓死了。”元姨也说道。 苏欢笑道:“我没事,对了,这观景台还有这凉亭怎么回事?” 董嬷嬷忙解释道:“这是小公爷派工匠来修的。” “司马曜?”苏欢皱眉,他怎么还管这种小事。 “可不是呢!” 苏欢笑了笑,“那没事了,我回头再问他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祸临头 在庄子上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苏欢和罗衍他们就走了。错过晌午,他们才进了城,苏欢带着罗衍去了仙客楼。 “小舅舅,这仙客楼的菜肴可不比你们那儿的珍馐楼差!” 罗衍啧啧了一声,“外甥女,没想到你在京城混得还真不错!” “那是!”苏欢一脸得意的样子。 “以后小舅舅全凭你照拂了!” “没问题!除了不能让您考上状元,其他的事都能办!” “捧你两句,你还真飘了!” 两人正说笑着,就听旁边一桌,有人说到了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事。 “那六皇子本就不得宠,别的皇子都封王了,唯独他还居于宫中,说是安养,其实就是变相的囚禁!” “可不是呢,现在外面都传那六皇子的生母其实是沐贵妃,而沐贵妃惨死宫中,她的哥哥就是现下叛变的兴州督军韩天!” “本就不得势,如今再受牵连,只怕……” 听了这些话,苏欢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六皇子,我在兴州的时候见过,神仙一般的人物,啧啧,倒是真可惜了。”罗衍惋惜道。 苏欢也叹了口气,正举起茶杯要喝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的拍到了桌子上。 “你做什么?”罗衍见苏欢起身就往外走,忙追了上去。 苏欢什么也没说,一路来到天坤药行,本是去见洛冰的,可那管事的却说洛冰回老家了还没回来。 “他不是要留在京城参加春试?”苏欢问。 那管事的摇了摇头,“许是不考了,连老夫人都走了。” 苏欢往后退了一步,罗衍见苏欢脸色不好,忙在后面扶了她一把。 “出大事了!” “什么?”罗衍问。 苏欢闭了闭眼睛,“苏靖宇牵连到了兴州叛乱一事中。” 一听这话,罗衍也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和六皇子素来交好,可能会受到牵连?” “不!他应该是知道什么!” 不待罗衍问清楚,苏欢拉着他就往侯府跑。进了侯府后院,苏欢急匆匆往苏靖宇那院跑去,却没见到他人,反而是罗氏正瘫在地上,哭天抹地的喊着。 “我宇哥儿啊……大老爷您好狠的心……” “宇哥儿,娘救不了你啊!” “老天爷啊!你干脆要了我的命好了!” 苏欢和罗衍忙上前,一人一边扶起了罗氏。此间院子里站满了奴仆,苏欢安抚了罗氏两句,便把这些下人们都打发走了。 回到屋里,罗氏还嘤嘤哭着,罗衍撑着她,才没有萎靡到地上。 “娘,我哥呢?” 罗氏哭着摇头,“你哥被你父亲押走了。” “押走了?”苏欢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你父亲没说,就让人绑了你大哥,说是进宫面圣了。你哥是个老实人,整日里就闷在书房读书,他能犯什么大错,竟要五花大绑上大殿去请罪!”罗氏抹了一把泪,“而且你爹临走的时候还说,说就当没生这个儿子,他说的什么话啊!他想弄死你大哥不成?” 苏欢只觉一阵心慌,定是父亲知道了什么。怕太后和皇上秋后算账,为了保全侯府,他亲自押着苏靖宇去请罪。这是权宜之计,那太后和皇上念着侯府世代簪缨,应该会网开一面。 她想的不错,果然天还没黑的时候,父子俩就回来了,而且苏靖宇身上的绳子也没了,只是脸色不太好。 “老爷,您这到底是为什么……”罗氏哭着要问,却被大老爷给挡住了。 “什么都别问了!”说完,大老爷看向苏欢,“太后说了,等司马小将军从兴州回来就给你们完婚,你且好生准备吧!” 说完这句话,大老爷定定的看了苏靖宇一眼,而后大步就走了。 苏欢和罗氏忙扶着苏靖宇坐下,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洗手净面,等收整好了,二人又陪着他一起用了晚膳。见苏靖宇心情好了一些,脸上有了笑,苏欢和罗氏才放下心来。 “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苏靖宇起身跪到罗氏面前响头,任凭罗氏如何拦着,他执意磕了三个响头。 罗氏别过头抹了一把泪,“宇哥儿,你是娘的倚靠,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苏欢起身扶起苏靖宇,宽慰道:“大哥,一切都过去了,你安心读书就是。功名一事,有则加冕,无则就再接再厉。” “正是这话,咱们不强求!”罗氏也道。 苏靖宇转头看着苏欢,拍了拍她的手,“好妹妹,以后娘就托你照顾了。” “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苏欢觉得苏靖宇这话有点奇怪。 苏靖宇摇了摇头,“接下来一个月多,我要闷在房里安心读书,怕不能每日去给母亲请安了。” 苏欢点头,“没事,我替你给母亲请安。” 从苏靖宇那院出来,苏欢送罗氏回到她那院,本想问问苏慕倾的事,可见罗氏一脸疲惫之色,她到底没忍心再烦她。 当晚无事,苏欢起了个大早,梳洗装扮好以后,正打算去看看苏靖宇再回来用早膳,哪知刚出了屋子,穗儿却跑一脸慌措的跑了过来。而且因为跑得急,还在院子里摔了一跤。 苏欢忙上前扶起穗儿,笑道:“你急什么急?” “姑娘……”穗儿突然泪如雨下,她看着苏欢,嘴唇颤抖着说道:“大公子他……” 苏欢脸色一僵,“大哥怎么了?” “大公子上吊自杀了!” 苏欢瞪大眼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怎怎……怎么会……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他为什么要死……” 穗儿起身搂住苏欢,悲痛道:“欢欢,公子去了!” 苏欢赶到的时候,苏靖宇就那么平静的躺在床上,只是脸上血色全无,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她不死心的上前去探他的气息,却什么都探不到,他真的死了。 “大哥……为什么?”苏欢摇头痛哭“你为什么一定要死?” 整个侯府都乱了,老夫人病倒在床,罗氏痴傻了一般,谁都不认识了。苏欢不敢难过太久,两头照顾着两位长辈。三天后,由大老爷做主,罗衍随行,带着苏靖宇的棺椁回了老家安葬。 因为掺和进兴州谋逆一事中,丧事未敢大办,甚至连灵堂都没有设。 “欢欢,喝碗粥吧!”穗儿见苏欢还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已经枯坐一上午了。 苏欢摇了一下头,“我去看看老夫人。” 见苏欢要起身,穗儿忙拉住了她,“先把这碗粥吃了。” “我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了,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就不考虑饶过我? 苏欢心里乱的很,实在没什么胃口,但怕穗儿担心,还是勉强吃了两口。吃完粥,穗儿带着她从后门出去了,金栋牵着马车在外面。 他腰间系着一条黑布,算是给苏靖宇戴孝了。大老爷曾明令府上,任何人不得给苏靖宇穿孝,甚至还说就当府上没有过这个人一般。 谋逆大罪若压下来,整个侯府都要给苏靖宇陪葬,大老爷这是怕了,也是不得已。 “姑娘,我们带您出城去见一个人。”金栋勉强扯出一个笑。 出了城又走了几里地,便到了那片桃花林,此间正是桃花开的季节,一簇簇一团团,开得十分繁盛。苏欢下了马车,谢闵俊朝她迎了几步。 “苏姑娘,小公爷在里面等您。” 苏欢面上一喜,“他回来了?” “是,前两日进了京,一直在收拾兴州的烂摊子,今儿刚得了空。” 苏欢急忙朝那桃花林里跑了去,春风下,那桃林里下起了花瓣雨,一片一片迷了苏欢的眼睛。一直跑到桃树林中的凉亭前,苏欢见司马曜背身站在里面。 “司马曜!” 司马曜回转过身,但见桃花丛中,苏欢站在那里,桃花艳艳,却不及她娇美动人。他微微一笑,朝着她张开了手。 苏欢却仰起下巴,抱肩侧身,一副不爱理睬的样子。 司马曜吃了一鳖,却也不敢生气,而是下了亭子,朝苏欢近了去。待到身前,司马曜一把把人拉到怀里,往上一提就抱了起来,而后大步朝凉亭走了上去。 让苏欢坐到他腿上,司马曜做势要摘下苏欢的面纱,却被她挡住了。 “不要。” 司马曜凑到苏欢耳边,亲昵道:“欢欢,我想亲你。” 苏欢脸红了一下,还不待说什么,脸上的面纱已经被司马曜扯了下来。 “你!”苏欢怒目圆瞪。 司马曜却不理,而是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清风吹过,粉色的桃花瓣吹落到两个人的身上,层层密密,旖旎多姿。 “你哥哥的事,我听说了。”司马曜搂着苏欢,让她趴在他的怀里。 提到苏靖宇,苏欢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经历了兴州叛乱,死里逃生回京,结果刚回来就碰上了苏靖宇的事,她真觉得很累!心累!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死?” “你哥哥和六皇子一起在兴州书院读书的时候,曾与兴州督军有过接触。回来后,六皇子激愤之下曾质问过太后,问他母妃沐贵妃可是被太后逼死的,当时太后大怒。那兴州督军乃是沐贵妃的兄长,他此次叛乱便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针对的就是摄政的太后。不管六皇子有没有参与到叛乱中,他已然脱不了干系,而你哥哥与六皇子交往甚密,甚至还曾为六皇子和兴州督军传过信件。不过太后并没有深究,但你哥哥估计是怕连累侯府,所以以死谢罪了。” 苏欢自司马曜怀里坐起身,“我见过那兴州督军送到哥哥他们手里的东西,乃是沐贵妃的一幅肖像画,还是先皇所画。” “是一幅画或者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次兴州叛乱动摇国本,太后必定会大举肃清乱党,以及和乱党有联系的所有人。” “那六皇子……” 司马曜摇头,“不知道,这是皇家的事,我不能过问。” 苏欢靠回司马曜怀里,兴州叛乱,光城里就死了几万百姓,若这事真与大哥有牵连,那她为他喊不出这句话冤来。 “朝中之事,你不必知道太多,眼下我们婚事才是要紧。”司马曜低头亲了亲苏欢的额头,“太后心急,想在下个月挑个吉日,你觉得如何?” “这么急?”苏欢嘟了嘟嘴,“不是说等春试过了?” “因这场战事耽搁,今年的春试改到秋试了。怎的,你还不愿意?” “我就不能不愿意?”苏欢仰头去看司马曜。 司马曜勾唇一笑,“你若不愿意,本将军自然也不能强求。不过京城里多得是风姿卓绝的贵女们,眼下选一个还不晚……” “你敢!”苏欢搂住司马曜的脖子,张口咬了一下他的下巴,“你是我的!” 司马曜撑住苏欢的身子,满脸带着笑意,“你就不考虑饶过我?” “哼,想都别想!” 自打跟司马曜见过面后,苏欢心情好了很多。 侯府大夫人精神垮了,老夫人身子也大不如前,却还强撑着执掌后院大大小小的事。 又过几日是大夫人的生辰,因兴州二老去世,再加上苏靖宇的事,大夫人的生辰不能大办,不过为了让她心情好一点,还是办了家宴。 这几日晚上,苏欢一直陪伴在侧,虽然罗氏仍不开口说话,但心绪慢慢平稳了下来。这日一早,苏欢亲自给罗氏穿上外裳,净面,然后让她坐在妆台前给她梳头。 “姑娘,有您这般细心照料,夫人定能早日康复。”大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说道。 “母亲这屋里,您是跟她最久的,也是最忠心的。往后我不在身边,您帮我多看顾着母亲,若有什么事,及早与我说。”苏欢看向那李嬷嬷道。 那李嬷嬷忙福了福身子,“自是应当的。” 罗氏现在就跟个木头人似的,没有喜怒哀乐,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请了好多大夫来看,司马曜还帮着请了宫里的御医,但结论都是大夫人哀思太重,需一些时日才能克化心里的伤痛。 其实苏欢觉得这样也好,总比她刚开始又哭又闹,一日昏厥好几次要强。 用过早膳后,苏欢扶着罗氏进屋里休息,然后让李嬷嬷守着,她先回自己院了。回到自己那院,苏欢换了一身衣服,又梳洗了一翻,正打算去老夫人那儿看看,不过金栋却急匆匆来了。 “姑娘,前两日您让我多留意天坤药行,我今早上去转的时候发现那洛大夫回来了。” 苏欢蹙眉,风口浪尖上,他怎的真回来了!让金栋多留意,苏欢便是担心洛冰凭着义气会回来领罪,结果他就真的回来了! 怕他乱来惹上祸端,苏欢顾不得其他,急忙随着金栋一起出门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得欢喜 天坤药行后院,洛冰自二楼下来,看到院子里的苏欢,忙走上前两步,然后弯腰鞠躬,行了个大礼。 “你这是做甚?”苏欢皱眉。 “我与琼林兄本该相互扶持,结果我却落跑了,害得他……”说着,洛冰眼圈红了,强忍住泪意,才继续说道:“听闻他自裁谢罪的事后,我偷偷从老家跑了回来。” “洛冰,你不该回来!” 洛冰苦笑,“苏欢,你也如我祖母一般痴了不成。若太后想追究,我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若太后不想追究,我便在京都她的眼皮子底下,她都看不到。” 确实是这个理,但人的心理很奇怪,好似隔得远了些,便多了一层保障,吃饭能香,睡觉能安。 苏欢重坐回石凳上,洛冰吩咐下人去煮茶送来,然后才坐到了她对面。 “其实我二人并没有参与兴州叛乱,当然这话说大了,我们有什么本事能参与到叛乱这种大事中,只是知道一些内情罢了。” “我相信!”苏欢道。 “兴州督军送来那副沐贵妃的肖像画,我们偷偷转给了六皇子。而之后六皇子写了一封信,又托我们带出来给了兴州来京的人。我想我们传的这一幅画一封信,就是他们密谋谋反的信函。如此,我们还怎么说清楚,根本就说不清楚。”洛冰悲凉道。 下人送来热茶,洛冰亲自起身给苏欢倒了一杯。 “如今,兴州一案还在收尾,生死还未知,我且等在这里就是。不过敢这个时候与我这嫌犯接触,苏欢,我敬你!”洛冰举起茶杯敬了苏欢一下,而后仰头喝了。 苏欢叹了口气,也喝干了这杯茶。 尤想起那年冬日,他三人刚刚回京,途径她的菊花田,两个书呆子连个斜坡都爬不上来,被困在田里无措的样子。 “六皇子他……” “他被囚禁冷宫,不过本来他日子也不长了。” “你可怨他?” 洛冰摇头,“六哥待我们极好,这件事他定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后果。” 苏欢点头,六皇子那般的人物,又岂是阴险狡诈之辈。 “苏欢,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若他日,你有这个方便,可否帮我去看看六哥。告诉他,我和苏大,我们俩个都不怪他。” 苏欢鼻头一涩,忙应道:“好!不过,你千万不能像大哥那样!” “我不会!” 从天坤药行出来,苏欢只觉一颗心很重很重。大哥和洛冰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却在不经意中犯了一个错,而还是糊里糊涂的,就把自己的性命给断送了。 或许大哥和洛冰不觉后悔,但她替他们惋惜。 还有更深一层的愧疚,当日苏靖宇和洛冰在是否给六皇子送画的事上犹豫了,是她说了那句六皇子没有长远的话,才打消了他们的顾虑。她虽没参与其中,但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此怎能不亏欠呢! “姑娘,咱们回府吧!” 听得金栋这声,苏欢这才发现自己竟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由好笑了一声。自天坤药行出来,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本想在外面走两步吹吹风,结果却走了这么远,害得金栋牵着马车跟在后面着急。 今日是罗氏的生辰,她确实该回去了。 只是正要上车的时候,前面不远处一个男童突然倒地,接着浑身抽搐不止,嘴角还吐出白沫。那孩子的母亲急得又哭又叫,很快围了一帮子人,却没人敢上去帮忙。 苏欢急忙跑上前,挤开人群来到那孩子面前。 “大夫!求求你们给我们找个大夫过来!求求你们了!”那妇人急得在地上磕头。 “先别哭了,我就是大夫!”苏欢喝了一声,让那妇人冷静。 “金栋,他们围的密不透风,赶紧让他们散开一些。”苏欢一边说着一边自怀里拿出帕子塞到了孩子的嘴里。 金栋得了吩咐,赶忙驱赶围观的人。 苏欢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发现他额头很烫,经过是高烧引起的抽搐。 “你孩子这几日有发烧?”苏欢问那妇人。 妇人点头,“不过都是低烧,我只是让他多喝水。我们出门的时候,我摸了他额头,一点也不热,所以我们才……” 说着,妇人捂着嘴哭了起来。 “你去附近店铺里借一块汗巾和一盆温水来。” “我儿子……我不能走……” “若不想他烧坏脑子,你就赶紧去!” 那妇人一定这话,不敢再耽搁,起身冲了出去。这时,苏欢自怀里拿出针包,然后抽出银针来,取太阳、督、少阳诸穴,半刻钟后拔针,又在风池、风府几个穴位扎了下去,在苏欢施针的时候,她命那妇人用温水浸透汗巾给这孩子擦手掌心,如此又一刻钟,那孩子终于醒了。 苏欢松了一口气,正这个时候,洛冰也被人喊了来。 苏欢便把这孩子交给了他,“我还要急着回府,你给这个孩子看看吧!” “行,交给我吧!” 苏欢离开人群,上马车的时候,她发现他们这辆马车后面堵了好几辆马车,吓得她赶忙钻进车里,让金栋驾车离开。 此时后面马车里坐着一穿着华丽的妇人,她眉头耸紧,面上带着怒色。 不多一下,一个嬷嬷钻进了马车里。 “打听清楚了?”那妇人问。 “夫人猜得不错,那个戴面纱的女子正是远博侯府的大姑娘。” “哼!”那妇人怒哼一声,“在外面抛头露面,一点女子的矜持都没有。还给人看病,她是医婆不成,娶这般没教养的女子,岂不是让外人看我司马家的笑话!” “夫人所言甚是!那倾姑娘不也说了,这其中有一些阴差阳错,咱们公子本也不想娶这丑女的!” “不行,我得进宫一趟,求太后收回赐婚的懿旨!” 这马车里所坐之人正是司马夫人,因为儿子即将要大婚,司马老夫人和司马夫人才从老家回了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配不上你 苏欢自然不知道这后面发生的事,只是待她回家的时候,罗氏那院已经坐满了人。老夫人和罗氏坐在上座,下柳姨娘和几位姑娘坐在下面。 苏欢进来的时候,苏慕芸正在向罗氏献寿礼,乃是她亲自去紫云庵求得祛病消灾的平安符。罗氏坐在上位,眼神空洞,还是她旁边的李嬷嬷赶紧上前接住了。 苏欢叹了口气,走上前,她送给罗氏的是个福袋,里面装的是能安神静思的药草。 “娘,我给您戴上。”苏欢坐到罗氏身边,给她把福袋别到了怀里。 “欢儿,我们都等着你呢,你去哪儿了?”老夫人问。 苏欢起身,冲老夫人行了个礼,“我去药行里挑了几根人参,咱府上最近用的多。” 老夫人点头,“烦你劳累了。” 苏欢摇头,“祖母和母亲能好好的,我再累也不怕。” “哼!莫不是出去玩了,还说得这般大义!”苏慕媛在一旁挤兑了苏欢一句。 苏欢没接话,今日是罗氏的生辰,她便是有气也要忍着。 这时候,苏慕倾起身上前,一直走到罗氏身边,然后单腿跪到她面前,而后拿出一个拨浪鼓来,轻轻摇动两下,发出咚咚的声音。 苏欢皱了一下眉,防备的看着苏慕倾,不知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记得小时候,哥哥很喜欢带着我玩,有一次我们偷跑出家门,哥哥给我买了这个拨浪鼓。”说到这里,苏慕倾脸上带着笑意,但眼中却满是泪水,“那一次,家里人为了找我们,弄得人仰马翻。一直快到天黑的时候,您带人才找到我们,当时气得上去要打,哥哥却护住了我,不让您打到我。如今哥哥没了,这拨浪鼓是他留给我这个妹子的唯一遗物,如今送给您,您留个念想吧!” “苏慕倾!”苏欢一把夺过那拨浪鼓,“大哥的东西都清走了,这是为什么,还不是怕母亲伤怀,你竟然送母亲……” 苏欢话还没说完,罗氏竟然一把把那拨浪鼓夺了过来,还痴痴笑着,转动手指摇动着。 “宇哥儿小时候,我就给他摇拨浪鼓,他一听到就兴奋的小手小脚乱动,咯咯笑着。” 见罗氏不仅有了反应,居然还说了话,苏欢倒拿不准这是好还是不好了。 苏慕倾温婉一下,“大姑娘,大哥走得突然,您不让别人在母亲面前提他,是不是有点太心狠了?” “我……” “她就是铁石心肠!”苏慕媛瞪了苏欢一眼,随即讥讽道:“其实也是,她与大哥才相认一两年,怎比得上我们跟大哥的感情深。” 苏欢心中一痛,她如何不伤心,可伤心有什么用,余下的人难道就不活了?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说出来了,只怕他们更加认定自己心狠了。 “行了!”老夫人拍了拍桌子,“今儿是大夫人的生辰,随着她高兴就是了。” 当下,那苏慕倾得了罗氏欢喜,自然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苏慕倾抱着罗氏的胳膊,给她讲着苏靖宇和她小时候的趣事,竟逗得罗氏笑了起来。 苏欢叹了口气,实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可见罗氏心喜,她又没法说什么。 这边司马府上,安顿好老夫人以后,司马夫人去了司马曜的书房,等他从外面回来。 司马曜此间正在巡防营,因兴州一事,他已向皇上请了旨,要扩建巡防营扩充人员,以巩固京都周边的防御。得了信儿,司马曜不敢耽搁,骑快马回了府上。 听闻母亲在书房等他,顾不得梳洗,他忙朝书房而去。 他已经两年多没见母亲了,进了书房后,见司马夫人沈氏坐在西侧的矮塌上,他忙跪下行了个大礼。 “母亲,一路可安好?” “好,怎的会不好!”沈氏见到儿子,忙起身走到跟前,“曜儿,快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司马曜起身,沈氏见比自己高一头的儿子,还带着一脸风尘,不由心酸的抹起了泪。 “你爹在西疆回不来,你又这般总是出生入死的,难不成大荣就没别的将军了,偏祸害我们一家!” “娘!”司马曜扶着沈氏坐了回去,“居高者不易,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怎的不知道!”沈氏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担心你们父子俩。” “母亲,您先坐着,我去梳洗一下。” 司马曜先回自己那院梳洗了一番,后又去给司马老夫人请了安,这才与沈氏母子二人坐到了一起。 “我本想等太后挑定了吉日,再行去老家接你和祖母,不想你们竟自己上路了。” “你公务繁忙,倒也不用特意回去接我们。” “明日,你和祖母进宫,太后和你们商量大婚的事宜。” “大婚之事可推后,我有其他事与太后商议。” 此间司马夫人端着一副当家决断的气势,竟连司马曜都不与商量的样子。司马夫人乃司马府女当家,经历过数不清的风浪,自是有这般能掌控一切的气度。 听了这话,司马曜不由皱起眉头,“母亲要与太后商议什么事?” “那远博侯府的大姑娘实非良配,我要请太后收回赐婚的懿旨。” “母亲!” “怎的,你不愿意?”司马夫人看着儿子,脸上带着不解之色,“你不是也不喜欢这门亲事?” 司马曜沉下一口气,“婚事已定,母亲还是别为难太后了。” “怎的就是为难了,她是你姑母,当为你着想才是,毕竟这是婚姻大事。” “您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司马曜意有所指。 司马夫人叹了口气,“那位倾姑娘倒也没说苏欢什么不好,但我听着就是不合适,尤其是今日在京都大街上,我亲眼见到那苏欢给小孩儿治病,竟这般抛头露面,还行巫婆之术,这种人岂能入我司马家。” “她只是……” “还有,听说她的脸毁了,貌美根本谈不上,甚至不堪入眼,所以只能带着面纱,如此岂不是委屈我儿了。” 司马曜闭了闭眼睛,“她的脸是我毁的。” “什么?” 司马曜看向沈氏,“母亲,婚事已定,我的心也定了她。” “你这孩子,怎的这般固执!之前,我听外面说,说你心仪那倾姑娘,我特意见了见那姑娘,倒也识大体有气度,给你做个妾室还尚可。可那苏欢,你娶她是要做正室夫人的,以后要掌司马家中馈的,断不能这般轻率!” “母亲,这事您最好别管!”司马曜脸色沉了下来。 沈氏见儿子这般不听劝导,不由也生了气,但母子二人刚见面,她不想闹得太僵,于是压了压火气,接着劝导。 “这样吧,你若是觉得对不起那苏大姑娘,便收进府里做个侧室,他远博侯府想来也不敢说什么。” “我不会这般委屈她的!” “曜儿!” 司马曜起身,不欲与母亲争辩,言说巡防营里还有事,便急匆匆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来相会 自大夫人精神不好后,苏欢便帮着老夫人一起管理后院的事。今儿是大夫人的生辰,闹腾了一天,待到晚上的时候苏欢才有空舒一口气。 她本想去罗氏那儿继续陪着她,可进屋却见苏慕倾在,正在陪着罗氏说话。罗氏手上还拿着那拨浪鼓,但神色却好了不少。 “大姑娘,母亲说晚上让我陪她。”苏慕倾笑吟吟道。 “倾姑娘,就不劳烦你了!” “我要倾儿陪!”罗氏突然对上苏欢,眼中带着陌生和疏离。 苏欢心痛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好,那我明日再来。” 说完,苏欢睨了那苏慕倾一眼,而后走了出去。 “姑娘,这……”李嬷嬷跟了出来。 “嬷嬷,你看紧夫人,若有什么异状,赶紧告诉我。” “好。” 走出东院,苏欢心里不免有些难过。确实苏慕倾和大哥的回忆更多,可她敬爱大哥,比苏慕倾来的更真心实意,当然说这些,于罗氏来说都是空话而已。 苏欢回到自己那院,正要梳洗一番休息,穗儿走了进来。 趁着夜色,苏欢出了后院的小门,见司马曜牵着马在外面。 “你怎的来了?” 司马曜穿着一身玄色薄衫,见到苏欢,上前拉过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京都最高的建筑是位于西街的一处高塔,乃前朝京都一座皇家寺院的遗迹,后由工匠修缮,但一直围在高墙之内,寻常人不得入内。 这塔有九层,高二十余丈,直插天幕。塔内外,每一层都挂着长明灯,夜里能照亮周围,恍如白昼。 司马曜把马停在塔前,然后抱着苏欢下了马,早有人侯在此,从他手中接住了缰绳。 苏欢仰头望着这高塔,竟一眼望不到顶,“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司马曜拉紧她的手,这时高塔大门自里面打开,苏欢不由瞪大了眼睛。 “我们能进去?” 司马曜只笑了笑,而后带着苏欢走了进去,指了指灯火通明的高塔,“我带你上去。” 不但能进大院近距离观赏这座古塔还能上去,苏欢自然是兴奋不已。想来司马曜早先打好了招呼,苏欢随着他进去,踏着木质楼梯往上走,每隔一小段就有一盏灯照亮。 如此一直走了好久,走得苏欢腿都酸软了,他们终于到了高塔最高处。 这是高塔第九层,出乎苏欢的意料,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外人都道这高塔九层,一层一重天,这九层就是九重天,乃是神仙居所。 司马曜拉着苏欢走到一侧木门前,停下后转头冲她笑了一笑,接着猛地拉开木门,一阵疾风灌了进来,不由迷住了苏欢的眼。 待她再睁开,便见外面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交织出一副璀璨的美景。 “真漂亮!”苏欢不由赞叹道。 司马曜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本想走到木栏前,结果刚走了一步,苏欢却退了回来。 “太高了,我怕!” 司马曜笑了笑,而后冲身后的人道:“把所有的窗门都打开,然后你们下去一层听我吩咐。” 司马曜这一声吩咐下去,高塔这一层八面门窗都打了开。微凉的春风自八面吹来,吹得苏欢发髻都乱了。而每一面都有不一样的夜景,苏欢喜不自胜,绕着圈的去观赏。 “从这边能看到我们远博侯府吧?”苏欢指着西面问身后的司马曜。 司马曜不答,却拉着她站到了隔壁往北的那一处,指着下面那灯火密集的一处道:“那是司马府。” 苏欢往前瞅着,“司马府吗?” 司马曜弯身搂住苏欢的腰,下巴依着她的肩膀,“以后那才是你的家。” 苏欢心中一甜,“那是有你的地方。” 司马曜稍稍退开一些,然后板过苏欢的身子,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明日进宫,母亲会和太后商定婚期,不会太久,应该就是下个月。” “嗯。”苏欢羞涩的点了点头。 司马曜坐到地上,拉着苏欢坐到他怀里,“还有……” “什么?” “我娘可能不太喜欢你。” 苏欢皱了一下眉头,“为什么,她又没见过我?” “今日你在街上救人,她看到了。” 苏欢吃了一惊,随即困惑道:“就因为这个?” 不过问完这话,苏欢自己先了然了,大荣不兴女子行医,甚至是败坏妇德的行为,所以也就不难理解司马夫人的不喜了。 “没事,她不喜我,我日后忍着她就是。” “不必忍着,等我们成婚后,她会带着祖母回老家,你们一年也见不到一两次面。” 苏欢搂住司马曜的腰,把脸贴着他的胸口,“那我给人看病,你介意吗?” “自然不!不过,你应该知道,还问?” 苏欢仰头亲了一下司马曜的下巴,“听你亲口说,我才安心。” 翌日,刚过晌午,苏欢还在老夫人那院,因她最近胃口不好,苏欢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两道小菜,所以午饭也就在这院吃了。 祖孙俩刚坐下,大老爷过来了。 苏欢与这个父亲关系不太好,平日里三五日定省问安,竟一次也没坐在一起深谈过。大老爷没这个心思,苏欢就更没有了。 见到苏欢在老夫人这儿,大老爷只睨了她一眼,而后说道:“宫里派人来传了信儿,定了下个月二十六是吉日。如今大夫人精神不好,还得劳烦母亲主持大事。” 老夫人满脸喜色,拍了拍苏欢的手,“为欢儿,我乐意。” “只是倾儿……” 老夫人皱眉,“有苏慕倾什么事?” 见老夫人变了脸,又见苏欢紧盯着他,大老爷转了一下口,“倾儿年纪也不小了,我与她说了一门亲事,乃是京都一书香世家,只是门户小,怕要委屈了这孩子。” “委屈什么!”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本就是奴仆之女,如今能嫁入这样的人家,咱们侯府对她也算不薄了。” “是是!”大老爷连着点了点头,“这孩子在我们眼底下长大,我与夫人多有不舍,还望老夫人给她多备些嫁妆。” “事儿也好办,你就不用操心了。”老夫人道。 “如此甚好。” “哎,只是我宇哥儿刚走,家里就要办喜事,还是两桩喜事,真是……” “母亲!”大老爷跪到老夫人身前,“太后既肯下这道旨,便是不再追究侯府的过失了。为了侯府的以后,还望母亲莫要再提那逆子了!” 逆子!苏欢听不得这话,正要开口替大哥说一句,老夫人却抢先说了一句。 “逆子这种话,你也不要再说了,若不是为了顾全侯府,宇哥儿何至于……”说到这里,老夫人忍不住抹起泪来,“我就这一个嫡孙儿,他可是我们侯府那根大梁,梁倒了,我们侯府还有什么以后!” 大老爷依旧跪在地上,冲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儿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母亲许不爱听,但您不得不听儿子的。” “什么?”老夫人抹干泪水,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儿子在外面还有一房,您是知道的。” 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你想都别想!” 大老爷一句话,苏欢和老夫人一样都猜出了大老爷的主意,他想让外面那一房进府。 “那孺哥儿是个好学的好孩子,好好读两年书,想来是能考上功名的,我们侯府以后还要指望他才是。” “我说了想都别想!”老夫人厉声道,“那女人是娼妓啊!娼妓!你糊涂了不成!” “母亲!”大老爷又磕了一个头,“父亲若在世,他也会同意的,毕竟我们侯府不能断了根儿!” “你!”老夫人被气得浑身打颤,“不是还有靖州,你且先让他从老家回来吧!” “那混账不堪用!” “他是你儿子!”老夫人打掉桌子上的茶杯,决绝道:“总之有我老婆子在的一日,那娼妓决不能入我侯府,我丢不起这人!” 大老爷没招儿,只得退了出去。 “你瞧瞧你父亲,他怎的就这般糊涂!”老夫人对着苏欢气道。 苏欢给老夫人倒了一杯茶,让她先顺顺气,而后难受道:“我娘以后的日子只怕……” “有我在一日,不会让你娘委屈的!” 苏欢跪坐在地上,把头靠在老夫人的腿上,“祖母,您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不然欢儿就没娘家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自然也是心酸不已。 有苏靖宇在,便是苏欢在娘家的依仗,可苏靖宇没了,以后受了委屈,谁给她做主呢! 这两日里,苏欢每次去罗氏那儿,苏慕倾都在,而且罗氏只要苏慕倾陪。苏欢没招儿,只得由着罗氏,不过见她面色好了不好,她也就没计较。 这日午后,苏欢正在理后院的帐。各房每月的花项,她统计了一下,一个月少说也要五百多两银子。一个月五百两,一年就是五千多两,这还只是后院的零零散散的花销,其余大项加在一起,一年少说也要一万两才能打住。 而大老爷虽有侯爵,但自先皇革新以后,公侯伯子男这些爵位变成了空衔,只有俸禄没有封地,而大老爷一年的俸禄是一万两,甚至连家用都不够。更别说其他的宴请和送礼这些了,那是没数的。 府上的产业因管理不善,连年也是亏空的,所以侯府这些年都在坐吃老本。 看着这些账,苏欢不禁有些头疼,她母亲根本不善管家,照此发展下去,侯府怕都撑不了几年了。 苏欢正不知如何补亏空的时候,大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一脸焦急之色的跑了过来。 “姑娘,您快去看看夫人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苏慕倾诡计 苏欢忙放下手头上的账本,跟着那李嬷嬷跑去了东院,刚进院子便见罗氏穿着中衣正在院子里乱逛。 “宇哥儿,你藏哪儿了?娘怎么找到不到你呢,宇哥儿?” 苏欢皱眉,“怎么回事?” 李嬷嬷叹了口气,“从今儿早开始,夫人便这样了,一直在找大公子,找不到就一直找,连口水都不肯喝。” 苏欢走上前,拉住罗氏的手,微微笑道:“娘,我陪你用午饭,好不好?” 罗氏抬头看向苏欢,似是不太认识一般,而后甩开了她的手,“你不是我的宇儿!” “娘,我是欢儿啊!” “欢儿?”罗氏歪头想了想,“我的孩子里没有人叫欢儿……” 苏欢鼻子猛地一酸,她娘竟然忘记她了! “宇哥儿,你在哪儿?你再不出来,娘就要生气了!”罗氏起身往外面去找。 “姑娘,夫人自昨晚上就没吃没喝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李嬷嬷焦急道。 苏欢撇头擦了一把泪,而后追了出去,追上罗氏以后,她拉住她的手,“娘,大哥已经不在了,您亲眼所见,您忘了?” “什么不在了?”罗氏疑惑的看着苏欢。 “大哥已经死了!” 罗氏脸色阴沉下来,猛地一把推开苏欢,“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敢诅咒我儿子!” “娘!”苏欢抱住罗氏的双肩,一字一句道:“大哥已经死了!” “我不要听!”罗氏用双手堵住耳朵,“快把她弄走!我不要听她说话!” “宇儿没有死!” “我的宇儿没有死!” “这个坏女人!” 罗氏死命挣脱苏欢,然后朝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苏欢捂住脸,忍着泪看着罗氏道:“娘,我是欢儿啊,您不记得我了?” “滚!快滚!”罗氏激动大喊。 这个时候苏慕倾跑了过来,她上前拦住罗氏,“娘,倾儿来了,倾儿刚只是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大哥在这里,大哥跟着倾儿一起玩来着。” 苏慕倾竟往罗氏怀里塞了一个布偶,而罗氏抱着那布偶,情绪随即平复下来。 “宇儿,吓死娘了,原来你跟妹妹去玩了。” 苏慕倾得意的看着苏欢,讽笑道:“大姑娘,母亲不愿见到你,你还是少来刺激她吧!” “你!”苏欢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慕倾,“你这般让母亲沉迷于虚幻中不肯清醒,这不是救她而是害她!” “害她?”苏慕倾大笑一声,“至少母亲愿意我陪她,而不想见你!” 说完,苏慕倾拉着罗氏往院子里走去。 “哎哟哟,这可怎么办,夫人可不能这样疯傻下去了!” 苏欢晃了晃头,“我去见父亲!” 此间大老爷在书房,听了苏欢所有的担忧,他却并不太在意。 “既然你母亲喜欢倾儿,那就让倾儿陪着就是,许慢慢就好了。” “可苏慕倾让母亲相信大哥还活着,这样她只会一直疯傻下去,万一哪日清醒了,只怕遭受不了这个打击。母亲只是郁结于心,让她吃几副排解郁气的汤药才是正理。” “行了!”大老爷脸色沉了沉,“以后莫要在我面前讲这些话了,你是贵女不是医婆,日后进了司马家,别给我侯府丢脸!” “父亲!” “苏欢!”大老爷厉喝一声,“你这般不听话,日后我们侯府也指望不上你。不过为父劝你一句,那司马曜不是等闲人,日后定要有几房妾室,你当有容人之量才是!” 猛地扯到这里,苏欢不由皱了皱眉头。 “父亲什么意思?” “出去!” 自大老爷那院出来,苏欢不由沉了一口气。罗氏的事,不能就这样,可如今没有谁给她做主,她若非要把苏慕倾从罗氏身边弄走,一来罗氏要闹,二来大老爷那儿也不好说。 可若指望老夫人,苏欢摇了摇头,老夫人身子越来越差,不能再让她操心这些事了。 正当她愁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金栋过来说罗衍回来了。 苏欢过去的时候,罗衍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低垂着头,一副哀思深沉的样子。他来了京城以后,与苏靖宇住一个院,两人本来可以作伴一起科考的,结果苏靖宇却先一步走了,而且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小舅舅,一路辛苦了。”苏欢走上前。 罗衍抬头,满面哀痛之色,“不想最后要我这个小舅舅送他一程……” 父母先亡,接着又是这个外甥,罗衍比她哀思更重。 “小舅舅,你要振作一点,毕竟还有我娘。” 罗衍见苏欢脸色不好,忙问道:“我大姐怎么了?” 苏欢坐到罗衍对面,把罗氏的状况与罗衍细细说了说。 “这个苏慕倾,她与我大姐有仇不成,为何要这样害她!” “许也不是为了要害我娘,只是她用错了方法。” “你啊!人心险恶!”说完,罗衍大步往东院而去。 苏欢怕罗衍刺激到罗氏,赶忙也跟了过去。如今,她也就只能指望罗衍了,大老爷不管,人家的弟弟总能管。 罗衍进去的时候,见苏慕倾正陪着罗氏坐在窗子前的罗汉床上,罗氏怀里放着一个布偶,此间正在给那个布偶做小衣服。 “你这是在做什么?”罗衍瞪向苏慕倾。 苏慕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在陪母亲……” “陪我大姐发疯?还是你要逼疯她?” “小舅舅,您这是怎么说的!” “滚,我不是你舅舅!” 苏慕倾当下沉了脸,“你可以不是我小舅舅,但这是侯府,容不得你撒野!” 罗衍可不吃这套,他在兴州就混账惯了,上去一把就把苏慕倾给扯了下去。 “你!快来人,他要伤害夫人!”苏慕倾被扯得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她喊完这声却见苏欢走了进来,当下什么都明白了。 “大姑娘,是你找来了舅老爷,你居心何在?” 苏欢不理她,转而看向罗衍,见他一把把罗氏怀里的布偶给扯了出来,然后一撕两半。 “啊啊啊!我的宇儿!” “大姐,宇哥儿死了!你必须接受这个现实!他死了,但你还活着!所以你必须接受这个现实,然后活下去!” “罗衍!你这个混账!”罗氏起身大哭着拍打罗衍。 罗衍由着罗氏打,而后一字一句道:“大姐,宇哥儿死了,但你还有我,我以后就是你的倚仗!” “衍儿!”罗氏猛扑到罗衍怀里,“宇儿死了……他死了……” 见罗氏清醒了过来,苏欢总算放下心来,而后她让李嬷嬷把苏慕倾自屋里拖拉了出来。 “苏欢,你要做什么?” “把苏慕倾关到她那院,出嫁前不许她在出门!” “你凭什么?你敢!” “凭我是侯府的大姑娘,而你不过是我侯府的奴才!” 那李嬷嬷早看不上苏慕倾了,忙叫了两个人把苏慕倾给弄了出去。 “只是大老爷那儿……”李嬷嬷有些担心。 “娘清醒了过来,又有小舅舅在,大老爷也不能说什么。” 从大夫人那院出来,苏欢让金栋去查苏慕倾要嫁的是京城哪户人家。她需摸清楚,毕竟这苏慕倾是大老爷的私生女,这事迟早要爆出来,对于罗氏而言,还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翌日一早,苏欢去罗氏那请安,见她虽脸色苍白,但神志已经恢复了。 “这几日,辛苦你了。” 苏欢坐到罗氏身边,“娘,您能清醒过来就好,这个家还指望您呢!” 罗氏摇了摇头,“我觉得很累,什么都不想管了。” 神志虽恢复了,但却没了心气,如此谁也无法。 苏欢陪着罗氏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神色疲倦,便让她躺下休息。可罗氏却拉住了她的手,随后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了一把钥匙。 “这是娘私库的钥匙,里面放着娘的嫁妆。趁着你还未出嫁前,把这些嫁妆一分为三,你那一份出嫁的时候添做嫁妆,另两份都换成银票,一份给你小舅舅让他以后娶媳妇,另一份你给你三妹收着,等她出嫁的时候,你给她添了嫁妆。” 苏欢不解,“为何要换成现银?” 罗氏叹了口气,“娘再也没有心力去管这个家了,我听说你爹要把外面那一房给弄进府里来。我见过那女人,心机深的很,等她进了府,只怕就由不得我如何了,所以还是早做打算吧。” 苏欢握住罗氏的手,她心灰意冷,大哥没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去争,也没有心思去争了。 “祖母说了,只要她在的一天,就不会同意父亲把那女人弄进府里的。”苏欢想宽慰罗氏。 罗氏却摇头,“去吧,我累了。” 苏欢见再劝无用,便只得接下那钥匙,然后自东院走了出来。 苏欢往自己那院走,却迎面撞上了苏慕媛,她扔了自己一个脸子,然后转身要往西偏院的方向走。 “你去哪儿?” “你管得着?”苏慕媛一脸不屑的睨着苏欢。 苏欢上前,一把握住苏慕媛的胳膊,“以后离苏慕倾远点!” “你凭什么管我!”苏慕媛猛地甩开苏欢的手,气狠狠的嚷道。 “凭我是你大姐!” “你不是我大姐,苏慕倾才是!”喊完这句话,苏慕媛就朝西偏院气冲冲跑过去了。 穗儿在苏欢身后叹了口气,“姑娘,您何必……” 苏欢看着苏慕媛离开的背影怔怔发呆,她可能有点凉薄,对父母情,对兄弟姐妹情,并不看重。可当罗氏把钥匙交给她,把罗衍和苏慕媛也交给她的时候,她至少觉得自己有这份责任。 “我们去看看!”说着,苏欢转身上了往西偏院的小路。 第一百二十九章 点破真相 她过去的时候,苏慕媛正在跟守门的两个小厮叫嚷,“她凭什么禁足大姐,她有什么权利?你们这两个狗奴才快点让开,不然可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苏欢把苏慕倾禁足在自己那院了,本意就是不想她再出来,刺激到罗氏。当然眼不见心不烦,她也是为自己图个清静。 那两个小厮得了她的令不敢挪动,苏慕媛气得撸起袖子就打他们,这时门自里面打开,苏慕倾站在门里面。 那苏慕倾一眼先看到了苏欢,嘴角冷冷笑了一下,而后转头对苏慕媛说道:“三妹,母亲身体不好,我想去看她,却不知大姑娘安得什么心,左右不让我出门,你快去帮我求父亲吧!” “大姐,你放心,我这就去叫父亲!” 苏慕媛火急火燎的就跑了,苏欢这时才走上前去,隔着门栏,她站在外面,而苏慕倾站在里面。 “只要我还是这侯府的大姑娘,你就别想出这个门!”苏欢冷声道。 “那你且瞧着!”苏慕倾轻笑一声。 “你无非仗着自己是他的私生女!” “我倚仗的可不止这个!”苏慕倾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而后徐徐道:“苏欢,我会让你输的彻彻底底,让你一辈子被我压在脚底下,再也抬不起头来!” 苏欢皱紧眉头,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正当二人对峙的时候,大老爷急匆匆而来,面色沉郁,看到苏欢的时候,先瞪了她一眼。 那苏慕倾见到大老爷来,随即换上一副泫然欲泣,娇弱可怜的模样。 “父亲,我不是犯人!大姑娘容不了我,这个家容不了我,您不如打发我去紫云庵,出家做尼姑得了!”说着,那苏慕倾搂着身子哭了起来,如风中弱柳一般,站都站不稳了。 大老爷见此,火气就更大了。 “谁许你禁足倾儿的,谁给你的权利!” 苏欢冷笑一声,“我身为侯府的大姑娘,不过想惩戒一奴仆,还要经过父亲您同意不成?” “她不是奴仆!” “她怎的不是?”苏欢一指指向站在里面的苏慕倾,“她母亲是周莲,他父亲是苏常贵,父母皆是府上的奴仆,她自然也是!” “苏欢,你别嚣张……”苏慕媛这句话还没说完,却被苏欢猛地扯到了身边,“你做什么?” “傻妹妹,你给别人当枪使,现在也该清醒一下了!”苏欢摇头叹了一声。 “你!” 苏欢不理她,看向大老爷,沉静道:“父亲,难道不是吗?” 大老爷眯着眼睛,他看苏欢一脸挑衅,而门里的苏慕倾却满面委屈,当下再也忍不得了。 “倾儿是我的女儿!” 苏欢哼笑一声,“您莫不是糊涂了,她父亲是苏常贵啊!” “她是我和周莲生的!所以,她也是侯府的姑娘,你不能这么对她!” 苏欢点头,“所以苏慕倾是您和周莲暗中勾搭在一起生的野种,啧啧,这倒是让人惊叹不已啊!” “父亲,您何必要说!”苏慕倾自里面跑出来,直接扑到了大老爷的怀里,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苏欢转过头看向苏慕媛,“这下你明白了吧?” 苏慕媛发懵,“明白什么?” “明白苏慕倾真的是你的姐姐!” “是啊……” 苏欢拧了拧苏慕媛的脸,“傻孩子,人家父女情深,你不过是个枪子罢了!你不为自己委屈,可母亲呢,父亲背着母亲和她身边的婢女厮混到一起,你不为母亲难过?苏慕倾早知道她是父亲的私生女,却没有对你说,你觉得你在她那儿算什么?别抬高自己的身价了,什么姊妹情深,你不过是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说完,苏欢面向在场众人,高声道:“今日之事,谁若敢往外说,本姑娘对他不客气!” “苏欢,为父不会再让倾儿受委屈!”大老爷厉声道。 苏欢点头,“如果父亲非要闹得府上不宁,那我给您写个话本,保准不出两日,整个京城都知道您和一个婢女私通生下了苏慕倾。这可是一个好谈资,往后只怕您不好做人,当然还有苏慕倾,比起奴仆之女,这个私生女的身份恐怕更让人乐道吧!” “苏欢!” “您若息事宁人,我保证让苏慕倾风风光光嫁出去!”给了一巴掌总要让他吃个枣,至于风光什么的,反正她的见解就是把人给推出去。 大老爷看着苏欢,看着这个一向对他忤逆不孝的女儿,满腹怒火升腾。 “行了,您认了闺女,也该把人放进去继续圈着了吧?” “苏欢,你……你不要太过分!” “让她禁足此院,直到出嫁,这是我说过的话,不能食言!”苏欢直面大老爷道。 “你竟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你配吗?” 苏欢这句话刚说完,脸上猛地挨了一巴掌,乃是大老爷气怒之下打得。 “这一巴掌,咱俩两清!”苏欢清冷道。 大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可面对这般咄咄逼人的苏欢,他竟没有法子。这事不能闹大,若是闹大了,他不好做人,而苏慕倾也不好进司马家了。 如是想着,大老爷推开苏慕倾,转身往外走去。 “父亲!”苏慕倾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苏欢走到苏慕倾面前,上去就是一巴掌,“他打得,我还给你!” “你!”苏慕倾捂住一边的脸,“你敢打我!” 苏欢扯了一下嘴角,随后又是两巴掌,“我想打就打,你算个什么东西!” “司马小公爷不会……”苏慕倾这句话喊到一半忙闭上了嘴巴,她必须忍住,咬着牙也要忍住,以后进了司马府,她有的是机会报复苏欢。 苏欢皱眉,“你说什么?” 苏慕倾不说,转而急匆匆跑回了院里,而且还自动关上了门。 苏欢眯了眯眼睛,吩咐守门的小厮把人看紧了,而后扯着苏慕媛往她那院走去。这一次,苏慕媛不再挣扎了,整个人跟痴傻了一般。 及至回到她那院,苏欢把人推到椅子上坐下,而她坐到她对面,这才开口说道:“这一次,你可看清苏慕倾的真面目了?” 苏慕媛摇了摇头,“我脑子很乱,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以为别助纣为虐就是了!”说完,苏欢站起身往外走。 “娘若是知道……” “不能让她知道,她会受不了的!”苏欢警告苏慕媛。 苏慕媛点点头,“我不会说的。” “好,以后有时间就多去陪陪祖母和母亲,这个家真心实意对你好的,是她们两个!” 第一百三十章 等你来娶我 从苏慕媛那院出来,苏欢回到自己那院,闹了这么一通,她着实有些累。 “欢欢,你太冲动了。”进到里屋,穗儿一边给苏欢净面一边说道。 “我知道。”苏欢叹了口气,“可我不能眼看着母亲和苏慕媛毁在苏慕倾手里。” “怎么会……” “苏慕倾拿布偶刺激母亲,迷乱她的神志,我想她的目的可能是要整垮母亲为周莲报仇。可一计不成,她又被禁足,只能让苏慕媛当她的帮凶,这一次她可能是要把自己是大老爷和周莲私生女的事透露给母亲。如今这时候,母亲受不了一点刺激,她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穗儿却有些不懂,“大夫人待她很好,她为何……” “好不过是出于对她的可怜,而且再好也有远有近,偏我这个最让她嫉妒的人就排在她前面。而且周莲在世的时候,一定跟她灌输了很多对母亲的怨恨,她跟周莲更亲近,自然想要为她报仇。” 苏欢晃了晃头,“真是一颗毒瘤!” “如今我先把这事给说破了,一则苏慕媛不会成为她的帮凶,二则大老爷顾着自己的利益也会瞒住这事。只希望在我和苏慕倾出嫁之前,再不要发生什么事了。” 又过两日,司马府送来了聘礼,因为之前兴州叛乱一事耽搁,所以小定大定便凑到了一起。那聘礼足足有二十余箱,排了一条红色的长龙。 送聘礼那日,司马曜亲自前来。 大老爷接下聘礼后,苏欢带着司马曜去逛花园。 “之后到成亲那日,我们就不能再见了。”司马曜握住苏欢的手,调笑道:“不要太想夫君!” 苏欢两眼笑得弯弯的,见左右无人,便扑上去搂住司马曜的腰,“不要!人家会因为太想夫君而生病的!” 司马曜接着捧住苏欢的脸,隔着面纱狠狠亲了一口。 “数着日子,夫君来娶你!” “好!” 两人边走边闹,怕被人瞧见,便捡着僻静的地方。 “今日怎么没见你母亲?” 苏欢敛了一点笑意,“祖父母去世,之后大哥又去了,母亲打不起精神来。” 司马曜握住苏欢的手,“其实你大哥并不是非死不可,待我肃清兴州余孽,跟太后求个情,想来能保住他的命。” “他是怕连累侯府吧……”苏欢声音沉涩。 司马曜板住苏欢的双肩,微微弯腰与她平视,而后一字一句道:“放心,以后我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嗯!”苏欢点头,“我信你!” 二人牵手往园子外面走,不巧碰上那苏慕倾正往园子里走,看到她二人,那苏慕倾做出一副惊慌样儿,转身往外疾走,却不小心栽了一跤跌倒在地。 苏欢皱眉,她已经禁足苏慕倾了,为何她会出来?而且还与他们撞到了一起,莫不是有心的? 司马曜见苏慕倾摔倒了,而且竟站也站不起来,好像很虚弱的样子,当下要上去扶,却被苏欢给扯住了。 “你做什么?”苏欢问司马曜。 司马曜被苏欢这么一看,当下就有些心虚,“没……没什么……” 苏欢松开司马曜的手,朝着苏慕倾走了过去。 “我罚了你禁足,你是如何出来的?” 苏慕倾抬头,面上已是梨花带雨,委屈道:“我身边的小丫鬟,生病了,我想求大姑娘给她找个大夫。” “你确定她生病了?” “当然……”说着,苏慕倾看了一眼司马曜,而后忙跪到苏欢面前,“大姑娘,您瞧不上我,但丫鬟也是一条人命,求您发发慈悲吧!” 苏欢退后一步,此苏慕倾手里扯开自己的裙角,冷声道:“你先回去吧,我自会让人去找大夫。” “那奴婢谢过大姑娘了!”说着,那苏慕倾还朝苏欢磕了一个头,而后慢慢起身,踉跄着离开了。 苏欢转头看向司马曜,见他看着她,脸上带着冷意。 “你想说什么?” 司马曜抿了抿嘴,“你何必……” 苏欢声音拔高了一些,“你该知道,她是我的底线!” 司马曜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巡防营。” 苏欢莞尔一笑,“那我送你出府。” 送了司马曜出府,苏欢清点好聘礼以后,放到了自己的私库,而后一把锁子就锁上了。这是罗氏交代她的,这些聘礼要添做她的嫁妆,一点都不能给侯府留。 平常这事,应该由母亲出面,可苏欢自己这般做了,不免拂了父亲的面子,但如今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弄好这些,苏欢去了苏慕倾那院,此时她找的大夫已经到了。 见到苏欢来,苏慕倾和点红那丫鬟不由有些紧张。 “大夫,这丫鬟生了什么病?”苏欢问。 那大夫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笑了笑,“姑娘看就是了。” 说完这句,那大夫就先去外面了。 苏欢皱眉,眸光冷凝,睨了那点红一眼。点红瑟缩了一下,却被苏慕倾一把推上前。 “我……我打破了茶杯,割伤了手腕……”说着,她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手腕。 “松开手!”苏欢喝了一声。 那点红一哆嗦,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那手腕上还真有一道伤,却只是划了一下而已,估计连血都没出。 “哟,没舍得划深一点?大夫来了不能白来,这样吧,来人把她的手给卸下来!” 一听这话,那点红当下一个腿软就跪下了,“大姑娘,我……倾姑娘,快点救我啊!” 苏慕倾一步上前,指着苏欢喊道:“苏欢,你别太过分,她是我屋里的丫鬟,由不得你处置!” “祖母让我掌中馈,难不成这点小事都办不了?”苏欢冷笑一声,“借口往外跑,跑到司马曜跟前装可怜,你打的什么主意?” 苏慕倾哼笑一声,“若司马小公爷对我无情,你何至于这般忌惮?” 苏欢点头,“很好,那你就是承认了!” “你想怎样?” 苏欢笑了笑,转头冲院里的两个小厮说道:“本姑娘快成亲了,见不得血光,你们俩把点红绑上,送去牙行卖了。得多少银子,你们两个平分就是!” “姑娘!”点红忙磕头求饶,“姑娘饶命啊,是倾姑娘让我骗您的,是倾姑娘啊!” 凭的点红如何求饶,那两个小厮怕有回转,心急的把人给弄走了。 “你!你怎么敢……” “怎么敢?”苏欢冷笑一声,“倾姑娘既然还有力气胡闹,那自今日起到出嫁前,一天一个窝头,慢慢熬着吧!” 说完,苏欢大步往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杀死了苏靖宇 料理了苏慕倾一顿,苏欢心情好了一些,接着去了东院看大夫人。 罗氏此间靠坐在罗汉床上,前面的条案上放着一只花瓶,瓶子里插着一束海棠花。这个季节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那一束海棠开得尤为娇艳。 见苏欢过来了,罗氏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自苏靖宇那事出了以后,罗氏再没出过这个院子。 “这是咱花园里的海棠?”苏欢问。 罗氏摇了摇头,“你小舅舅从城外带回来的。” “这几日,小舅舅忙什么呢,我怎么没见过他?” “他去拜访你外祖父当年的旧交,想求一封推荐信,进岑太傅的私学读书。” 苏欢一笑,“舅舅知道上进了,不过这推荐信,我可以帮他跟司马曜要一封。” “别!”罗氏笑了笑,“他也该自己历练一下了,尝了人间的冷暖,才能真正长大。” 苏欢深以为是,所以不再说什么了。 见今日母亲精神好了一些,苏欢尝试着问道:“听说,年前我离开京城后,苏慕倾也出门了,她去哪儿了?” 罗氏怔了一下,随即有些发慌,“没去哪儿!” “听说过年也没回来。” “是,娘只是觉得过年该一家人团聚,她在家里算什么,所以就把她打发出去了,等过了年才接回来。” 这理由倒也过得去,怕罗氏烦忧,苏欢便没再深问。 “欢儿啊,娘好像办了许多错事。” “怎么突然说这些?” 罗氏拉住苏欢的手,面对她说道:“当年你还是家里的丫鬟,娘为了包庇苏慕倾,给你吃了不少苦头。后来,虽然真相大白,可娘又舍不下她,总让你伤心,许这就是娘的报应。” “娘,您别这么说,我一点也不怨您!只求您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能给女儿尽孝的机会。” “好孩子。”罗氏抚着苏欢的头,“娘只求那司马小公爷以后对你好一点。” “他会的,我信他!” 晚饭,苏欢在罗氏这吃的,之后服侍她休息后,她才回到自己那院。 进了屋,才发现金栋早就等着她了。 “怎么了?” “姑娘让我查苏慕倾婚配的是哪家,我查了好几日,却什么都没查出来。”金栋苦恼道。 苏欢皱眉,“哪家娶媳妇没有动静,怎么会查不出来?” “许是司马府的动静太大,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这事,所以其他家的喜事也就没人说道了。” 苏欢摇头,“我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姑娘,您也别发愁,总之成亲后,您就知道了。”穗儿给苏欢倒了一杯热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您自己的大事,需办的风风光光才是。” 苏欢笑了笑,“是,我听你的。行了,我也累了,劳烦你送送你家金栋小爷吧!” 金栋嘿嘿一笑,拉着穗儿就跑了。 接下来一个月,侯府开始忙碌起来,杂七杂八的事一大堆,苏欢弄不清只得请了老夫人坐镇。老夫人沾了喜事,也来了精神气,身子倒还好了一些。 如此春末夏初之际,也就到了根儿底下,再过两日就是吉日了。 一应事宜都筹备好了,苏欢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日,她去了罗衍那院,见他正在书房读书。苏靖宇去后,本想给他换个院子,但他却执意在此。 “小舅舅,外面春光已经留不住了,您不打算去外面再瞅一眼?” 罗衍抬头看到苏欢,摆了摆手道:“不去,我要读书!” 苏欢笑了一声,坐到罗衍对面,“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我那小舅妈可有消息了?” 一听这话,罗衍吓得险些栽下去,“昨晚做了个噩梦,梦到她来京都找我了,当时给我吓得,直接就往墙上撞。” “不至于吧?”苏欢撇嘴。 “总之,我这辈子不能落在她手里,不然以后就暗无天日了。” “切,渣男!” 罗衍气得指着苏欢,“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行了,我来是想问你那推荐信怎么样了?” 罗衍得意一笑,“我已经拜到岑太傅门下了。” “这么快?”苏欢不由吃了一惊。 “因为遇到了好事!” “什么好事?” “不能给你说的好事!” 苏欢切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行了,既然你一切顺利,那我就不给你发愁了。院子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罗衍突然起身,把苏欢往里拉了一些,而后探头看了看外面。 “怎么了?” 罗衍回身看向苏欢,脸色沉了沉,“其实这事,我不该跟你提起。但再过两日,你就出嫁了,以后就更不好说了。” 苏欢点点头,“你说!” “那晚……”罗衍沉下一口气,“就是你大哥上吊那晚,之前你不知一直嘱咐我,让我多看着点你大哥。其实那晚,我一直在他书房待着,直到……” 苏欢心下一紧,“直到什么?” “直到你父亲喊我出门办事。” “大晚上的办什么事?” 罗衍拉着苏欢坐到一旁的矮塌上,“府里一个下人不小心弄伤了腿,伤口还挺深,他让我带两个人送那下人去医馆看病。” “有管家,何用到你?” “当时我也没多想,又见那下人疼得惨叫连连,便忙招呼着人出去了。这一磋磨就是大半宿,等早上我回来,就发现你大哥上吊了。” “你的意思是……” 罗衍赶忙摇头,“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把当晚的事与你说说,至于其他的,你最好也别多想。” 不是!罗衍跟她说这些,一定是在暗示什么,或许不能明说,因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罗衍拍了拍苏欢的肩膀,“外甥女,对不起了,小舅舅只能跟你说。姐夫也有他的难处,但我那外甥也不该死得那般不明不白!” “我去问父亲!”苏欢起身要往外走。 “别去!”罗衍拦住了她,“咱们没有证据,大老爷也不会承认,而且给你个忤逆之罪,你凭白丢了清誉,以后在司马府还怎么立足。” “可是……” “我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跟小舅舅并肩一起,总有一天,我们要给苏靖宇讨个公道。” 自罗衍那儿出来,苏欢心绪久久难平,难道真是父亲,他会弑杀亲子?苏欢摇头,她实在不敢相信,为了他的仕途,为了侯府保住尊荣,他竟然会用这一招弃子保帅!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司马曜要娶的是苏慕倾 当晚,苏欢睡得并不安生,一直想着苏靖宇那事,她真想去问问大老爷,他不是最爱重这个嫡子,怎么会杀他!可她也知道大老爷不会承认,而且还会反咬她一口,所以她左右磋磨,不知该如何是好。 翌日,因昨晚没睡好,所以苏欢起来的晚了一些。梳洗装扮好以后,她打算去东院给大夫人请安,可李嬷嬷却匆匆跑了来。 “大姑娘,不好了!” “怎么了?”苏欢忙问。 “奴婢没拦住大夫人,她去西偏院看苏慕倾了。” 苏欢大惊,急忙往西偏院跑去。 “哎哟,一大早的,夫人说要来看看姑娘,奴婢还正欣喜呢,说夫人总算来了精神。可走到这院门口,她却一转头去往西偏院过去了,奴婢拦都没拦住。” “行了,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赶紧带着大夫人离开!” “是!” 苏欢赶过去的时候,大夫人已经进了苏慕倾那院,等她进了院子的时候,正见大夫人从正屋里出来,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娘!”苏欢上前,想要扶住大夫人,却被大夫人给挡开了。 “夫人!”李嬷嬷上前去扶,大夫人就由她扶着。 “我们回去。”大夫人说了这句话,然后径直往外走。 母亲气她了?苏欢皱眉,抬头看到苏慕倾站在厅堂里,脸上带着阴笑。 “你跟她说了什么?”苏欢厉声喝问。 苏慕倾笑着笑着身子软了一软,跌坐到了地上,每日一个窝窝头,她能活着已然不易了。 “苏欢,你让我遭的罪,他日我必千倍万倍还给你!” 自苏慕倾那院出来,苏欢交代守门的小厮,以后不许任何人出入。若有人硬闯,要赶紧通知她。再有两日,她就能把这祸害清理出去,只要她出了侯府,没了大老爷庇护,她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苏欢出来后,直接去了东院。 只见李嬷嬷几个丫鬟婆婆站在外面,都是焦急的样子。见到苏欢来,李嬷嬷忙朝她跑了过去。 “姑娘,大夫人把我们都赶了出来,不让我们进屋陪着。” 苏欢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冲了进去,待到进了西次间,但见罗氏已经躺到了地上,而她手腕上割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正呲呲往外冒,地上已经流了一大摊。 “娘!”苏欢猛地跌了一跤,接着慌乱的朝罗氏爬了过去,淌着血,沾染了满身,才来到大夫人身边,“娘,你怎么这么傻!” 苏欢不敢耽搁,忙从身上撕了一块布给罗氏止血。 “快……快拿细布……伤药……快!”苏欢朝身后的人大喊了一声。 那李嬷嬷众人当下震惊不已,忙四散开了,有人去喊人,有的去找大夫,有的去找细布这些。 罗氏这一下割的很深,割的狠绝,竟是不给自己留一丝活路。那血注突突往外冒,根本就止不住。而且她来之前,已经流了很多,人大概是救不回来了。 “欢儿……”罗氏见苏欢一脸惊慌的样子,用另一只手拉住了她,“让娘死……娘怕你哥一人在下面害怕……” “娘!”苏欢大哭,“您不能丢下我啊!” “欢儿……你爹是恶魔……他和周莲珠胎暗结,竟瞒了我这么多年啊……还要我给他们养女儿……”罗氏满腔怨恨,却再也哭不出来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害我,害我女儿……” “娘,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的……”苏欢慌里慌张的想给罗氏止血,可如何都止不住,当下也崩溃了,“娘,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我……” “欢儿,娘对不起你……娘有一事必须告诉你……”罗氏一把握住苏欢,双眼血红,一字一句道:“司马曜非良人……他欺瞒你……他娶你是为了能娶苏慕倾这个贱人进门……他对你从来都是虚情假意……他爱的是苏慕倾……” “娘,怎么会……” “年前,苏慕倾去了司马曜的老家郴州……”罗氏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一口气竟提不上来了,正当苏欢大恸的时候,她又缓了上来,“苏慕倾要嫁的人就是司马曜……娘对不起你……现在才想明白……离开他……离开司马曜……” 说完这句话,罗氏戛然而止,再也没缓过来。 “娘!娘!求求你别走!我们母女刚团聚,您怎么舍得我……娘!”苏欢悲痛不已,而罗氏在她怀里,慢慢冷去了。 苏欢悲痛太过,晕厥了过去。她又回到了那具棺椁里,阴冷恐惧,还有一声声婴儿的哭啼。在那一刻,她仿佛才感受到了真实,这残酷和冷血,才是她的命中注定吧! 再一次经历了生而无望,死而无门,她一如当初那般,把孩子抱到怀里,而后掐住他的脖子,亲手结束了他的命。 这是她做为母亲,唯一能为这个孩子做的。最后那一点力气,她解脱了孩子,却解脱不了自己。 “姑娘!您醒醒!求您醒醒啊!” 被人大力摇晃着,苏欢才醒来,醒来之后,她只觉天旋地转,这个世界好像都是虚幻的。 “姑娘,您总算醒了。”穗儿喜极而泣。 苏欢看着穗儿,原来这一世也是真实的,可这一世却对她更加残酷。 “我娘呢?” 穗儿抹了一把眼泪,“大老爷做主,秘不发丧,等您成亲后再行丧事。” 穗儿说完,却见苏欢起了身,而且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 “欢欢,夫人已经去了,你再伤心也无济于事。我知道你恨,恨很多人,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如为自己考虑一下。那司马曜如此欺瞒您,而后日就是婚期,您不能嫁过去啊,不然一辈子就毁了!” “欢欢!你要去哪儿啊!” 苏欢不理她,而是去了苏慕倾那院。 进了屋,那苏慕倾正靠在床上,虽一身虚弱,但笑得却十分灿烂。 “听说她死了……哈哈……活该!” “苏欢,你真以为自己能胜过我?在我眼里,你根本不值一提!” “司马曜爱的是我!她要娶的人也是我!” 苏欢竟也笑了,对,她知道了,她已经清清楚楚知道了。她像一个傻子一般,被所有人欺骗,包括她最爱的男人和最爱的亲人! 可那又怎样,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噩梦,她不介意把这一世仍做成噩梦!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此生最悔爱上你 苏欢拿起桌上的茶碗猛地摔到地上,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然后她看向苏慕倾,嘴角挂着阴森的笑。 “你想做什么?” 苏欢上前,用碎片抵住苏慕倾的脸。那苏慕倾奋力抵抗,但奈何身子太虚弱,而尤其苏欢本身力气就大,所以被她压得死死的。 “你不敢……啊……” 苏慕倾瞪大眼睛,只觉左脸辣疼辣疼的。 “当初你毁我的脸,我今日还你!”苏欢冷笑一声,在苏慕倾右脸上又划了一下。 “啊啊啊!”苏慕倾惨叫连连,“救命啊!苏欢要杀人了!” 这个时候,穗儿带着金栋跑了过来。 “姑娘!”金栋大惊。 “我要杀了她!”苏欢用清淡的语气说道。 “姑娘,您不能毁了自己!”金栋想要从苏欢手里夺过那碎片,可苏欢却猛地甩开,把那碎片递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我已生无可恋,唯杀了她,才能死得瞑目!” 金栋忙抽回手,“苏欢,别这样,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金栋,再没有希望了……” “苏欢!” “让我杀了她,求你了……” 金栋无法再阻拦苏欢,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绝望。那滔天的恨已经淹没了她,摧毁了她,而唯有她手上的这一碎片能帮她! “欢欢!”穗儿着急。 苏欢不理她,猛地拉起苏慕倾的手腕,朝着上面狠狠割了一下,而后她坐到一边。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看着她一点一点死去。” 穗儿惊惧不已,金栋却拉着她出去了。 “救命……啊……救命啊……”苏慕倾声音很虚弱,她慌忙四顾,外面站着那么多下人,却没人上前来救她。而面前的苏欢,她彷如罗刹一般,双眼都是对她的怨毒。 “苏慕倾,上一世,你杀我杀我的孩子,我报不了仇,而这一世,我又栽了……栽给了司马曜……哈哈……可这一次我要杀死你……杀死你!” 对她好的外祖父外祖母死了,苏靖宇死了,母亲死了,而她最后的倚靠司马曜,他一直都是在骗她……她为什么还要活着,她也应该去死! 苏欢静静坐着,就那么看着苏慕倾在惊惧和绝望之间,那副可怜的模样,让她觉得这一世总还算没有白活。她听到外面有大老爷的声音,也有打斗的声音,许金栋拦着他们。 还有罗衍的声音,他喊着苏欢别做傻事,却帮着金栋一起拦着大老爷进来救人。 正当她肆意畅快的时候,一人闯了进来,一把把她扯下了床,由着她栽倒在冷硬的地面上。她支着身子坐起,见司马曜拦着苏慕倾,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苏欢,你疯了!你想杀人不成!” 苏欢突然就笑了,笑得前仰后合,“这一世,我最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你!” 司马曜心头一颤,“欢欢……” “小公爷!”苏慕倾一把揪住了司马曜的衣服,“救我……这一个月,大姑娘只许我每日吃一个窝窝头……我没有饿死……但也快被她折磨死了……救我……” 司马曜低头看向苏慕倾,这才发现,她上被划了两道,当下气怒不已。这苏欢出手太狠辣了,不止要杀了苏慕倾,还要先折磨够她才让她死。 “苏欢,你太过分了!”司马曜一边说着一边给苏慕倾包裹住了手腕上的伤口,而后冲外面喊道:“还不快去喊大夫!” “司马曜,你救了她,你救了我的仇人……”苏欢笑着,笑着笑着又哭了,“不重要了,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娶我只是幌子,其实是为了娶苏慕倾……我真傻!” 司马曜眉头一皱,“你知道了?” “我要你亲口承认!”苏欢看向司马曜。 司马曜闭了闭眼睛,“是,我会娶她!” “司马曜!很好!我苏欢瞎了眼竟会爱上你!” “苏欢,我本来想娶的人就是倾儿,是你横插一刀!可后来,我认了,我愿意娶你,难道你就不能容她一个妾室的名分?” “她就是个贱人,她凭什么?”苏欢看向司马曜,随即苦笑一声,“凭你爱她!” “苏欢,我爱的是你!” “狗屁!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信你的话!” “欢欢,我……”司马曜想上去抱一抱苏欢,但怀里的苏慕倾却不肯撒手。 苏欢踉跄的站起身,一指指向司马曜和苏慕倾,“我苏欢只要还活着,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们为今日付出代价!” “苏欢!”司马曜见苏欢摇头,一把推开苏慕倾,上前拉住了苏欢的手,“欢欢,我可以跟你认错,只要你容她一个妾室的名分……” “我把正室的名分都给她!”苏欢一笑道。 司马曜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不会嫁给你!这辈子都不会!” “苏欢!后日我们便要成亲了,你难道要我司马家丢尽脸面不成?” “我不在乎!”苏欢甩开司马曜的手,“我祝你们这对贱人,喜结连理,此生再无安乐之日!” 说完,苏欢踉踉跄跄往外走。 “苏欢!我不许你不嫁给我!”司马曜阴沉着脸大喊道:“我会娶你,娶你进我司马家!你在侯府欺压折磨倾儿,等进了司马府,我要你日日被倾儿欺压,我要让你被她踩在脚底下!” 苏欢听了背后这刺骨之言,大笑两声,接着猛吐一口血,随即昏厥了过去。 成亲之日前一天,司马曜坐在厅堂里,司马夫人对着他连连叹气。 “你说说你,娘早就说了,那苏欢不是个温良善行的,你偏不听非要娶她,如今差点闹出人命。现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你竟还要娶她,痴了傻了不成?” 见儿子低垂着头不说话,司马夫人也不敢逼太急,于是缓声道:“请柬已经发了,各项事宜也准备好了,不娶也不成。这样吧,等娶回来了,把她搁置偏院,等过个一两年再找个由头把人休了,这事也算过去了。” “你听没听啊?真是急死我了!” 司马曜什么都没听见去,他满脑子都是昨晚苏欢那憎恨他的样子。她说恨他,说后悔爱上他,说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他! 正这个时候,谢闵俊急匆匆跑了来。 “将军,您快进宫吧,苏姑娘进宫求太后收回赐婚的懿旨。” 司马曜惊坐起,当下往外面跑了去。 “哎哟!这都什么事啊!”司马夫人气得头晕脑胀。 谢闵俊冲司马夫人拜了一拜,而后去追司马曜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从此再不相见 司马曜骑马来到宫门前,那守皇门的人说苏欢已经得了太后的旨进去了。他急匆匆进去,本以为苏欢已经到了太后的寝宫,可她却还在甬道里,走一步就跪下叩一个头。 虽走了这么一段,不太长,但她磕至少有上百个头了。 司马曜心中酸涩不已,他朝着她走过去,每一步都很沉重。当他走到她跟前,但见她屈膝跪下,左手叠到右手上,至于地上,身子往前俯伏,直到头碰到地上。那一下很重,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司马曜才看到她额头已经流了血。 “你做什么?”司马曜沉下声问。 “求太后收回懿旨。”苏欢冷淡道。 “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对!” 说完,苏欢慢慢起身,自昨天到现在,粒米未吃,滴水未站,流干了泪,耗尽了精气,如今她只是凭着一口硬气才走到这里。 她可以死,但不容许他们这般戏弄于她! 没有看司马曜一眼,苏欢向前迈了一步,再次跪下行大礼。 “这段路很长,你想要磕到什么时候?” “臣女请求太后收回懿旨,臣女誓死不嫁司马曜!”苏欢没搭司马曜这句话,而是大声表诉求。 见苏欢这般决绝,司马曜身子不禁晃了一下,苦涩道:“好,我陪你走这一段路!” 这是暮春的一天,天色阴沉,一声闷雷惊响,紧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红墙绿瓦,殿宇林立之中,这一条路很窄很长,司马曜跟在苏欢后面。 凭着雨水打湿二人,一个跪的坚定,一个满身狼狈。 曾经,她扑到他怀里,仰头看着他,满眼都是小窃喜。 她总是霸道的说:“司马曜,你是我的!” “司马曜,你快点娶我好不好?” “司马曜,记得想我啊,我会想你的!” 从习惯到爱,是因为习惯才爱上,还是因爱而习惯,司马曜已然想不清楚,但他知道,他说会娶她的时候是真心的! 这雨越下越大,而天色也愈加昏暗,宫里亮起了灯。司马曜看着面前的人,当她再跪下想起身的时候,整个人栽在了地上。 “苏欢!”司马曜跑上前伸手想扶她,却被苏欢推开了。 指尖相触,他才发觉她的手很冷,整个人在瑟瑟发抖。而她面色苍白,额头上的血混着雨水流下,流了很多,她却不在意。 她没有看他,即便起不来身,她仍没有停歇,一点一点向着太后寝宫的方向爬着。 司马曜突然苦笑一声,“如果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我帮你!” 说完这句,司马曜大步往前走了,那雨幕之中他的背影,同样坚定和决绝。 永寿宫内,太后沉着脸坐在殿上,看着跪在下面,满身湿漉漉的侄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宫放她进宫门,是不想她在外面丢咱们司马家的脸!本以为训斥两句,她会放弃,结果竟耍这样的心思!她不想嫁入司马家,那好,本宫就处死她,明日抬棺出嫁!” 司马曜磕了一个头,“求太后收回懿旨!” “你!” “若太后要处死她,臣愿意替她顶罪!” “曜儿,你这是何苦!” “这是臣欠她的。” 太后闭了闭眼睛,“罢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姑母也不想委屈了你。” 前后发生的事,太后在苏欢进宫的时候,就派人去查了,如今也了解清楚了。只能说,两个孩子年轻气盛,一段好姻缘变成了孽缘! 急雨之下,苏欢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趴跪着。 沉重的脚步走来,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那人走到她跟前。 “你得偿所愿了……” 苏欢直起身子,再次叩头,“臣女谢太后恩怜!” “苏欢,我豁出了太后的尊严,司马家的尊荣,还有我司马曜的骄傲,只此一回。自此余后,各生欢喜,我们不要再见了!” 说完这句,司马曜大步往外走去。 苏欢嘴角露出一丝笑,接着大声喊道:“司马曜!我苏欢与你,自此无爱无恨,但苏慕倾,你若护着她,我们迟早都会是敌人!” 司马曜身子顿了一下,“我等着!” 漫天的雨,如冰刀一般刺在苏欢的身上,她仰头看着这无尽的黑,心一点一点冷掉。 怎么从宫里回来的,苏欢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那雨下得很急很冷,而司马曜也消失在了夜幕里。 她醒来,是因为外面迎亲的喇叭声,有点刺耳。 “欢欢,你可算醒了!” 穗儿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她,苏欢微微笑了一下。 “外面……” 穗儿脸色难看了一些,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司马府迎亲队到了,西偏院那位被人搀扶着出去了。” 苏欢怔了一下,喃喃道:“他还是娶了她……” “姑娘,您说什么呢?” 苏欢却又突然笑了,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苦苦挣扎了这么久,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她不会再爱司马曜,她成了现在的她。 看着苏欢笑得那么惨,穗儿实在心疼。 “欢欢,你别这样。” “我没事,真的!”苏欢看向穗儿,“至少我从梦里醒来了。” 穗儿握住苏欢的手,“欢欢,大夫人去了,人还没发丧,老夫人惊痛交加,一病不起,你不管多难过,这个时候也要打起精神来。” 迎着府中一派喜庆,苏欢来到老夫人那院。不过两日的功夫,前还精神矍铄,现下已然是油尽灯枯了。 见到苏欢无事,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孩子,一切都会过去,一切也都会好起来。” 苏欢跪到老夫人床前,“孙女让您失望了。” “不!”老夫人握住苏欢的手,“祖母以有你这样的好孙女为荣,试问天下,那个女子敢公然休了夫家。” 说着,老夫人笑了起来,是真正发自内心愉悦的笑。 苏欢也笑了,这笑里并没有什么苦涩,她必须学着释怀。 “欢欢,这府上肮脏的事太多了,祖母不敢听进耳里,怕了,怕死后无颜面对祖宗。欢儿,你性子要强,如今失了势,先避其锋芒吧,后若还不甘心,再徐徐图之。” “祖母,有您在一起,欢儿哪也不去!” “欢儿,祖母不放心你啊!可祖母挺不住了,你大哥去了,你娘也去了,祖母得下去陪他俩,不然阎罗殿前,他们要害怕的。” “祖母!”苏欢大恸,“您就舍得欢儿?” “欢儿……祖母只求你一事……” 苏欢抬头,见老夫人已是弥留。 “给我扶棺……不要让那混账碰我的棺材……” 苏欢沉痛的应了一声,“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终究落寞收场 苏欢答应下这句,老夫人嘴角露出了一抹笑,随后便再无声息了。 “祖母!”苏欢痛哭。 夏嬷嬷跪到苏欢身边,她也心痛,她也难过,但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完成老夫人的嘱托。 “姑娘,您和我都跟着送葬的队伍回老家,之后咱们就不回京城了。” “嬷嬷……” 夏嬷嬷扶住苏欢,咬牙道:“别哭!外面还有一头恶狼呢!” 迎亲的队伍走后,紧接着中院传出了老夫人驾鹤西归的消息,那大老爷匆匆赶来,只看了一眼老夫人的遗容。 “罢了,喜事完了,咱府上接着办丧事吧!” 三日后,老夫人和大夫人一同发丧,大老爷听说苏欢要扶棺送她二位回老家,却是不同意的。 “我会亲自送葬,你一个姑娘家,不用抛头露面。还有等我回府,会尽快给你说门婚事,你早日嫁人,省得在家给侯府丢脸!” 苏欢穿着一身孝衣,她看着大老爷一字一句道:“我要送祖母和母亲回老家,这是她二人的遗愿。” “什么遗愿,死人还能说话不成!” 苏欢冷哼一声,“祖母说,她不要你送葬,不要你在她灵前装模作样的哭,若你不肯遵循她的遗愿,她死了也不会瞑目。” 如今的苏欢,没了司马府当依仗,大老爷已经懒得跟她废话了。 “来人,把大姑娘弄回她那院去!” 苏欢见两个小厮上来了,她冲大老爷喊道:“大哥真的是自己上吊死的吗?母亲是被谁气得割腕自杀?祖母又因谁而心灰意冷?你有什么脸再见他们,你敢跪在他们灵前么,你不怕此后夜夜噩梦不断?” “你!” “父亲,若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你还是听女儿的好!” 大老爷冷冷一笑,“如今,你还敢威胁我,你凭什么?” “老爷!”夏嬷嬷走上前,“老夫人临死之前,确实说了要姑娘送葬的话,她爱重姑娘,您应该知道。” “你也老糊涂了不成,以后就去庄子上养老吧!” “老夫人知您不会这么好说话,她已经给肃昌伯府的老舅爷去了信儿,您若不想撕破脸把事儿闹大,还是遵从老夫人的遗愿才好。” 大老爷如何也想不到,老夫人竟还留了一手,专为了防他! “好!反正我侯府的脸面也已经丢尽了,如今更是开历史先河,让女子扶棺送丧!我啊,我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送丧的队伍很长,街边与侯府和老夫人大夫人交好的各家都设了路奠。苏欢走在前,一身孝衣,一手抱着一块灵牌,每走到一处路奠前,她近前向主家行大礼。 女子抱灵,大荣头一份,吸引了很多百姓驻足看热闹。这一条十里长街,苏欢走得坦坦荡荡,走得又心酸无比,她以为给自己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结果却是落寞收场。 而且苏欢没有戴面纱,她将自己的伤疤暴露于众人面前,她看着他们的冷漠,看着他们嫌恶,也看着他们唏嘘可怜她的样子。 她都不在乎了! 这就是她一场繁华路,但终究抵不过人心的险恶。 这次女子抱灵送葬后被人编成了话本,然说书先生最后一句,却是:当时那女子是如何的心境,五味杂陈,纵有千言万语也道不尽。 出了城,换上马车,送亲的队伍锐减,只余下十来个人。 苏欢坐进马车里,夏嬷嬷给她倒了一杯茶。 “姑娘,这路还长,你还要挺住这口气。” “我知道。”苏欢接下那杯茶,仰头喝了下去。 穗儿也在马车里,她拿了个垫子让苏欢靠上。 城门之上,司马曜站在上面,望着送葬的队伍越走越远。他其实没什么想法了,也没什么心思,不甘过,不舍过,怨过气过,可终究他选择放她走,因为爱她。 但爱而不得,那就不爱了。 他司马曜有他的骄傲,苏欢也可是他人生中的一场过眼云烟。 “将军!”谢闵俊匆匆上了城楼,跟随着司马曜的目光看了一眼那远行的车队,而后抱拳禀报:“西疆紧急军报!” 车队行了多久,苏欢晕晕沉沉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马车猛然顿住,她身子晃了一晃。待撩开帘子下了马车,那日阳光很好,周围鸟语花香,而墨染一身白衣站在车前。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一笑倾城。 苏欢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当她的心无所依的时候,墨染出现了。 五年后,清风谷,又是一年春日,草木焕发了生机。 这清风谷地处南州边陲之地,又隐在十万大山深处,与世隔绝,平常人很难找到这里。谷里草木茂盛,又有瀑布溪流,周围山峦叠嶂,上有很多种奇珍的药材,乃是一处钟灵毓秀的宝地。 谷里,小溪两边高地,架着三座竹楼,皆掩映在竹海之中,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到。而靠近溪水的竹林边缘,则长着很多花树,比如三角梅,此时正是花开的好时候,红的粉的紫的,开得郁郁葱葱,好似一朵朵云霞。还有那玉兰花,一朵朵洁白如玉,傲然于这片绿海中。那边的山坳里还有一片桃林,桃花娇艳,风吹而过,带来一片片粉色的花瓣,这谷里就下起了桃花雨。 这般美景,却融入了一个孩童的笑声,仔细一看那小溪里,一个孩子正光着身子在里面玩水,水花四溅,他眯起眼睛,凭那微凉的水打在自己身上,不由冷得抱紧了双臂。 这时一个穿紫色布衣,束腰,头发用丝绦高高扎起的女子拎着竹篮自小溪上面淌水下来了。 那孩子见到那女子,一脸兴奋,跳脚着跑了过去。 “娘,抓到鱼了吗?” 只见那女子自繁花深处来,却比这春花更加明艳动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波光潋滟,无声仿若诉说情话,让人见之而迷恋。 “诺,给你看!” 女子掀开竹篮让那孩子看,见里面真有一条大鱼,孩子兴奋的手舞足蹈。 女子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如拨云见日,如万物迎春,那一笑足可让见之人一眼忘忧。 “娘,我要吃烧鱼!” “好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荣归人 女子拉着那孩子往外走,走到岸边的石头边上,她先细细给孩子擦干了身子,而后帮着他一起穿衣服。 “天气还凉,水也还冷,再过些时日再下水吧。” “可爹爹说,他自小不管冬夏都在这水里泡着,如此才能强筋健骨。” “你爹那是……”女子磕巴了一下,“你师公自小泡药浴,自然不怕。可你出生带疾,温养到现在才好了一些,万般要小心一些才是。” “是是,娘,我知道了。” 见孩子耷拉下了小脸,女子赶紧哄道:“那咱们回家烧鱼?” “好啊!不过,爹爹呢,已经好几天不见他了?” “不是爹爹,是师公,纠正你多少次了都不改。” “不要,他就我爹爹!” “随便你!” “那我爹爹呢?” 女人怅然叹息了一声,“许又迷路了吧。” 一大一小牵手往一处竹楼过去了,这女子正是苏欢!当年,她随墨染来到这清风谷,治好了脸上的伤以后,为学医术便拜到了鬼医门下。她的师父是墨染,这几年一直跟着他学习医术。 做好了鱼,苏欢分出来一半,又盛了一碗米饭放到竹篮里。 “豆包,先把饭菜送去给师姑婆。” 被叫做豆包的小家伙,不过四五岁的样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就机灵。 没有一丝不虞,豆包提起竹篮,迈着小短腿就跑了。 苏欢目送豆包出了门,转身正要再盛一碗米饭,却见一粉色的桃花瓣自竹窗外飘了进来,她不禁伸手接住了。 微怔片刻,她伸手出去,手心里的桃花瓣被清风带走了。 京都的桃花也开了吧,是不是比这南州的更加娇艳呢? 京都司马府,西院落尘轩,梳妆台铜镜前,女子手上拿着一盒去痕膏仔细在脸上抹着。那女子一身华衣,珠环玉佩,端得一身的贵气,本来一副沉静之色,却在晃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上一条淡淡的疤痕时,气怒忽的升腾起来,起身把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苏欢!你这个贱人!” 这暴戾非常的女人正是苏慕倾,自那年出嫁前,苏欢在她左右脸上各划了一道。这几年,她一直派人遍寻治伤的药膏,虽伤痕已经淡了许多,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可疤痕已经在,心中的恨也没消减一点。 这时候,一个婢女急匆匆跑了来,见满地凌乱,当下猛地顿住身子,瑟缩了一下。外人只道苏夫人温婉贤良,脾气是一等一的好,可只有在这落尘轩伺候的下人们才知道,这苏夫人美丽温柔的外表下,其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阴险狠辣。 “夫人……” “什么事?”苏慕倾侧脸,眼角凝着寒光。 那婢女忍不住又瑟缩了一下,“小公爷……小公爷从西疆回来了……” 苏慕倾眼中露出狂喜,可紧随着又轻哼了一声,“五年了,西疆的战事早就停了,他在那荒凉之地,躲着谁呢?” 五年来,她一封封信,每一封都带着她的思念和关怀,每一封她都乞怜着他回音,可他却一封都没有回过。 鸿雁锦书,不过一头热罢了! “到哪了?” 婢女低头道:“城外十里。” “你上前来。” 那婢女身子颤了一下,却不敢不从,一步挪着一步,走到苏慕倾跟前。还未立定,下巴猛地被人钳住,那手指冰凉,激的她心尖跟着发颤。 苏慕倾打量着面前的婢女,眉目清秀,眼波流转,倒是个秀丽的小丫头。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边,男人不在的时候都好说,可男人回来了,那便留不得了。 有前车之鉴,她自然不会犯罗氏那样的错误! “最近我听了一个方子,说只要三副药就能治好脸上的疤。” 婢女头垂的更低了,“恭喜夫人。” “你对本夫人倒是一向忠心,可愿再帮本夫人一个忙?” “奴婢……” “别怕,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久病在床,哥哥年纪不小了,因为穷没有银子,所以一直没有娶上媳妇。这样吧,夫人帮帮你,如何?” 那婢女一听这话,忙跪下磕头,“奴婢谢夫人!夫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一定照做!” “好!很好!”苏慕倾嘴角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来。 京都城外十里亭,亭子前一棵桃花树,一阵风吹来,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落,好似一场桃花雪。 司马曜坐在亭子里,不禁想起那一年那个风雪夜里,那女子顶着严寒给他跳了一曲云容舞。她笑着说,希望他能记一辈子,的确每个雪夜,他都会想起,从未敢忘记过。 “将军,皇上还未下召。”谢闵俊走上前来道。 “等着就是。”司马曜一脸寡淡的样子。 风吹花落,又是一年春日,仔细算一下,已经离开京都五年了。西疆处处戈壁荒漠,边关冷月,这颗心沉静了五年,倒也能坦然面对曾经的一切了。 谢闵俊站在司马曜身边,若不是太后急召,将军大概还不想回来吧! 当年,苏欢退婚司马家,这事闹的纷纷扬扬,之后为了保全司马家的颜面,仍娶了远博侯府的姑娘。随后,那远博侯以苏欢败德忤逆之说,与她断绝关系,而扶苏慕倾为嫡长女。 这一件事就此压下,而五年了,过眼云烟,很多事已经被人淡忘了,包括那个抱灵扶棺的女子。 于司马曜来说,不过丢了脸面,而于苏欢来说,确实家破人亡! 当然,有心为苏欢不忿,但谢闵俊却什么都不能说了,因为司马曜也曾懊悔不已,但终究再难挽回。 日暮西下,城门即将大关的时候,宫里才传来诏书,召司马将军回城。 “王爷,看来皇上终究拧不过太后和司马家的势力。” “蠢货!”司马曜只给了这两个字做评价。 蠢则是真蠢!空座那高位,一点势力都没有,凭什么跟权倾朝野的司马家做对,招揽不及都怕惹祸上身,他却公然给难堪。 当然,最后难堪的是他自己! 一年前,年轻的皇帝亲政,更蠢的是他联合三王爷的势力想打压司马家,却不知这是为他人做嫁衣。 朝中虽有他爹坐镇,但自西疆受了伤后,精气神大大不如从前,而二人私下频频动作让太后不安,所以才急召他回京。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在等谁 从西疆带来的千余兵力,司马曜打发到了巡防营,而后他和谢闵俊骑马入城。没有回司马家,而是先进了宫,面见皇上后,又去了太后的永寿宫。 见侄儿比以前更硬朗了,脸也黑了不少,还担着风尘,太后不由眼眶湿了。 “以后别再离京了,你祖母去世,你都没回来。如今你爹娘还有本宫,年纪都大了,需要你这个主心骨主事,也该谋一谋司马家的后路了。” 司马曜抬头看向司马太后,曾经意气风发,艳冠六宫的太后,鬓角已经添了白发。而这句话话,也没了早先的霸气,多了几分无奈。 司马曜有些心酸,跪下向太后磕了一个头:“侄儿让姑母担心了。” “姑母膝下无子,一直视你为己出。你任性也任性够了,该回来主持大局了。” “是!侄儿知道!” 太后松了一口气,脸上添了笑颜,“朝廷上的事,虽急也在可掌控之下,眼下你要做的就是赶紧生个胖小子,如此咱们司马家才能后继有人。” 司马曜侧身站到一旁,这句话却没接着。 “你啊,当年那事……算了不提了,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这五年,你母亲带着那苏慕倾来宫里请了几回安,虽面面俱到,又端得一派秀雅,但姑母就是瞧她不入眼。” “我在外五年,也苦了她了。”司马曜道。 “有什么苦的,你没娶正室,她在内院里还不是横行无忌。前几日,我也与你母亲说了,那韩安王家的安和郡主还没许配人家,与你正是好事,你觉得怎样?” 司马曜抱拳向太后行了个礼,“太后和母亲做主就是。” “那太好了,明日我就派人去北州王府给你提亲。” “有一事,侄儿必须先说明。” 太后正高兴,于是道:“你说就是!” “我只娶侧室,您派的人最好和韩安王说明白这一点。” 太后一听这话,不由瞪大眼睛,“你让人家郡主做妾,你怎么想的?” “太后若觉得不妥,那还是别惊扰韩安王了。” “你你!”太后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顺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你那正室的位子给谁留着呢?那个苏欢,她……” “太后,舟车数日,微臣想先回家休息了。” 太后看着这个侄儿,只是骂不得,打也不舍,只能气哼哼道:“退下吧,省得在跟前惹本宫生气!” 出了宫,见谢闵俊还牵马等在外面,司马曜让他先回府。 “将军,您呢?” 司马曜自他手里接过缰绳,“我稍后回去!” 说完,司马曜骑上马,进了夜色之中。那九层高塔还矗立在城中,五年过去了,它只增添了一些斑驳的色彩,依然雄壮而威势。 再次来到九层塔上,司马曜打开木窗,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京都城,吹着春日里的真真凉风,心也空着也冷着,但却舍不得离开这地方。 当年,他带着苏欢来到这塔上,指着司马府的灯光告诉她,那以后就是她的家。 那时的美好,现在想来却只剩讽刺了。 苏慕倾等了一夜,而那个早已进城的人,却没有归家。 晨早,她起身坐到铜镜前,再次凝视着自己的脸,细细打量着脸上的伤疤。是不是因为这两条丑陋的疤痕,司马曜才不肯碰她? 新婚之夜,他酩酊大醉,口中一遍一遍喊着苏欢的名字。 之后两日,他夜宿书房,闭门不见人。 再之后,他就去了西疆,一去五年,她独守空房。 “夫人,奴婢给您梳洗吧?” 昨日那婢女走了进来,见苏慕倾又在照镜子,不由心里就有些发慌。 “你昨日说,本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话可是真的?” 那婢女忙跪到地上,“夫人给奴婢一百两银子,让奴婢捎回家给母亲治病,给哥哥娶亲,奴婢对夫人感激不尽。” “本夫人问你的是,你承诺的那句话可是真的?” “是!” “很好!” 苏慕倾再次抹了抹脸上的伤痕,“听说人心焙干入药可治脸上的伤,倒也不妨一试。” 那婢女没听清她自言自语的话,只觉得这夫人非是良善之辈,只怕她那一百两银子好拿,事儿却不好办。 这边苏欢摆好了碗筷,豆包也回来了。 “师姑婆吃了吗?” 豆包摇了摇头,“师姑婆不在屋里。” 苏欢点头,锦瑟总是漫山遍野的乱跑,不在屋里也正常。 “那咱们先吃吧!” 豆包一乐,“我要吃鱼眼!” “咦!”苏欢一脸嫌弃,“当谁要跟你抢似的!” 苏欢一边给豆包捡鱼刺,一边跟他说道:“吃了饭,咱们泡药浴,这回你可不许乱跑了。” 豆包扁了扁嘴,眼圈立时红了,“娘,疼……” 苏欢心疼的搂住豆包,“娘知道豆包疼,可娘也知道豆包最乖了。咱已经泡了两年了,你师公不是说了,只要再泡一年就可以了。” “可我现在也没有生过病。” “那是药浴顶着,其实还尚未除根儿。豆包,你不是想见你爹吗,等你身上的病大好了,娘带你去,好不好?” 豆包想了想,嘟嘴道:“那好吧……” 吃过饭,苏欢熬好药浴要用的汤药,而后帮着豆包一起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豆包脸胖乎乎的,但其实身上很瘦,这也与他出生带疾有关。 “娘,晚上我能跟你睡一个被窝吗?” “可以。” “娘,你能亲亲我吗?” 苏欢心中一酸,强扯出一个笑脸,低头照着豆包玉润的小脸上吧嗒亲了一口。 “那你能亲亲娘吗?” 豆包一歪头,“不要,你是爹爹的,我不能占你便宜!” 苏欢笑哼了一声,“臭豆包!” 待药汤凉了一些,苏欢抱起豆包,慢慢把他放到桶里。随着豆包一下子搂紧她的脖子,苏欢心也跟着紧了紧,耳边听着孩子隐忍吃痛的声音,她只能咬牙忍着,却动作未停,把孩子放进了桶里。 雾气缭绕间,豆包瑟缩着身子,弱小又可怜。苏欢蹲在旁边,手伸进药汤里,给豆包揉捏筋骨,好更好的吸收药力。每一下都咯嘣一声,豆包就疼得惨叫一声,苏欢别过头,不忍再看一脸痛苦的孩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师父丢了 这药浴折磨着豆包,也折磨着苏欢,可饶是如此,她自学会疏通筋骨的法子后,便没再让墨染插手。这是她的罪,也当由她受着。 半个时辰,等苏欢把豆包捞出来,孩子已经被药熏得昏昏沉沉了。 把小家伙放到床上,苏欢又拿出银针,给他全身扎了针,封闭住各个穴位,这才算完成。 “娘,我困了。”豆包迷瞪着眼睛软软道。 苏欢低头亲了亲豆包的额头,“嗯,睡吧,娘晚上给你做油饼!” “好。” 给豆包盖好被子,苏欢回身收拾了一下屋子,而后出了门。 清风谷三座竹楼,苏欢带着豆包占据了原先鬼医的那栋,其余的两栋住着锦瑟和墨染。虽独立而居,但苏欢这个人却没那么清冷,饭是一起做,吃也一桌吃,吃完才各回各处安歇。 不过锦瑟这两日病又犯了,人都找不到,更别说坐在一起吃饭了。 来到锦瑟所在的那栋竹楼,苏欢上了二楼,发现豆包送来的饭菜还在,屋里仍没有人。她从竹楼出来,往后山的瀑布而去,在深潭边终于见到了人。 锦瑟一身湘妃色的纱衣,衣带随风翻卷,单单一个背影都美得脱尘出俗。苏欢轻声走过去,见锦瑟是站在一块石头上,低头望着幽碧的深潭,眼中满是迷茫之色。 “锦瑟,你在看什么?”苏欢怕惊到她了,于是尽量放低声音。 锦瑟听得这一声,猛地抬头看向苏欢,而后露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接着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栽到了水里。苏欢抿住嘴巴,眼见锦瑟整个人浸入水中,慢慢消失在幽深的谭水里,而后又浮了上来,最后挣扎着爬了出来。 这种戏码,每隔一两个月就要来一回,苏欢已经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现在沉静的看着这一幕。 她就纳闷了,锦瑟为何总喜欢在潭水边沉思,而且不往水里栽一回,她都不肯离开这地儿。 “你是谁?”锦瑟从潭水里爬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苏欢答道:“苏欢。” “我是谁?” “锦瑟!” “这是什么地儿?” “清风谷。” 锦瑟点了点头,“我有点冷也有点饿。” 苏欢笑了笑,“我带你回去。” 竹楼里,锦瑟换上干燥的衣服,而后坐到桌子旁,接过苏欢递给她的米饭。大口扒了几口,锦瑟抬头看向苏欢,满面都是困惑。 “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欢叹了口气,“睡一觉就好了。” 锦瑟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饭。苏欢往她碗里夹鱼肉,半条鱼一碗米饭,见锦瑟吃饱了,她才安心一些。 五年前,她和墨染一起去的京都找她和罗衍。墨染找到了她,带她回了清风谷。而锦瑟是在半年后回来的,回来后她只说罗衍负了她,其他什么也没再说。 后来一次进山采药,锦瑟被毒蛇咬伤了,她没告诉墨染,而是自己给自己配了几副药。也不知是那蛇毒亦或是吃错了药,总之之后锦瑟的精神就错乱了。 有时候谁也不记得,就像现在这样。 有时候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或者某个时间段,她能记得墨染,却不记得苏欢和豆包。 墨染医术精深,却也拿她没办法。好在每个状态,她都能持续一段时间,而且随着日子长了,她也能安然度日,自己照顾自己。 如此又过了几日,墨染依旧没有回来,苏欢觉得不能再等了,不能让她神仙一般的师父总在外面飘着,万一谁给拐走了怎么办! 豆包见她娘收整好包袱,背到身后,头发高高束起又胡乱缠了两圈用竹钗固定住。身上仍是一身素色棉布衣,腰间扎起,一派干练利落的打扮。 不过那绝世的容颜,实在有些扎眼。 苏欢照了照镜子,好像自己也意识到了。墨染用了两年时间给她治好了脸上的伤,一丝瑕疵没有,苏欢都怀疑他顺便给她美了个容。 她以前长得有这么美吗?美则美矣,但至少不像这般,美得有点招摇! 苏欢叹了口气,只能又戴上了面纱。 左手牵着迷迷糊糊的锦瑟,右手牵着兴奋的乱跑乱跳的豆包,苏欢大步朝谷外走去。这五年,她从未出过谷,也不是不想出去,只是豆包的病还没好,她还不能离开这里。 出谷的路很长,他们走了一天一夜才从茂密的山林中走出来。这谷外是个镇子,苏欢带着二人进了镇子里面,把他们安置到客栈后,严令他们不许出门,她这才上外面找人去。 在镇子西街上,苏欢找到了那间杏林药铺。这杏林药铺的伙计,每半个月去一趟清风谷,带上米面粮油及一些生活所需,再从里面换取他们配制的药丸和一些山里珍贵的药草。 这生意在鬼医还在世的时候就做着,算下来有十几年了。 半个月前,这药铺里的伙计进谷,说外面有人重金请清风谷的神医出山治病。墨染自然不屑这些,但那伙计说那病很诡异,能让死透的人再活过来,而且活过来的人暴戾异常,很难控制住。 医术到了一定境界,便觉寻常的病不过小儿科,没什么挑战也就没什么兴趣了,墨染就是如此。当听到这种病,乃他平生未闻,又十足怪异,墨染诱不住便答应出谷去看看。 去就去,而且离得也不远,估摸着十来日就能回来。但已经半个月了,音讯全无,苏欢才担心的。 那药铺的伙计见到苏欢,忙迎上前来。 “苏姑娘,您怎的出谷了?” 苏欢微微颔首,“我出谷找我师父。” 一听这话,那药铺伙计当下大惊,“墨染神医还没回谷?” 苏欢摇了一下头,“自半个月前跟你一起出谷后,再没回去。” “这就奇了,当时我和神医一起出谷后回到这药铺,结果那位说重金请托的人却已经走了。既如此,那我只能把神医又送了回去。” 苏欢皱眉,“你送他回谷了?” “就走到了那条入谷的隐秘小路上,神医让我不必再送,我这才回来的。” 苏欢叹了口气, 三岁小儿走那条路都不会迷路的,因为就那么一条路,连个分叉都没有,所以墨染是复又折返了回去。 “那位请托的是哪里人?” “咱隔壁盛州。”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乞怜 自药铺出来,回客栈的路上,苏欢买了几块炸糕,可结果回去却没见到人。问了客栈的伙计,才知道她前脚出门,后脚锦瑟就带着豆包出去了。 苏欢忙出去找,找了半条街,看到胡同拐角处围着一帮子人。她挤过去看,见一妇人满是是土,头发散乱,嘴角还冒着血,此刻正趴在地上大声哭求着。 “救命啊!打死人了!” “你是什么人啊,别打我夫君了!” “光天化日的,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打人呢!” 苏欢望过去,但见那打人者正是锦瑟,而被她拳打脚踢的是个壮硕的男人。豆包坐在树下的石墩上,手撑着下巴,正在打哈欠。 “怎么回事啊?”苏欢问站在她旁边的一位老妇人。 那老妇人摇头啧啧了一声,“这男人实在可气,经常打自己媳妇,诺,哭着这个就是他媳妇。今儿不知又为了什么事,在街上就打了起来,打得那叫一个狠,嘴里都流血了,还不肯停手,旁人劝也不听。这不,这位姑娘路过看到,许是看不下去,就上去制止,结果那男人说话脏,把这位姑娘惹怒了,这就打了起来。不过好人不好做,这女人如今倒帮着打她的男人喊冤了。” 苏欢沉下一口气,走上前喊了锦瑟一声。 豆包看到她,忙颠着小屁股跑了过来。锦瑟听到喊她,也忙收住了拳脚。 “欢欢,那店小二说着镇上的烧鸡最好吃,我们去买吧!”锦瑟笑吟吟的对她说道,这一派清尘脱俗的气质,哪是吃鸡的模样,该是餐风饮露才对! “我也要吃鸡!”豆包喊道。 苏欢无一笑,见那男人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而那个女人忙跑过去去扶,结果还被男人抡了一拳头。 “我们走吧!”苏欢一手拉着一个往外走。 这世上受苦受难的人很多,但有的苦难,却是自找的! 买了烧鸡,不敢在外多耽搁,苏欢带着他们先回了客栈。 经过客栈厅堂的时候,见一人与同桌的人正说得热闹,她经过的时候听到那人说:“如今京都世家勋贵中,最得意的应该就是远博侯府了。他家大姑娘嫁入了司马将军府,听说那司马小将军为了她连韩安王的爱女安和郡主都不要,生怕受了委屈。还有他家小儿,去年春试中了探花,比状元郎都风光。” 苏欢暗暗握紧拳头,自那一桌走过。 晚上三人挤在一个屋里,锦瑟和豆包睡在床上,苏欢躺在窗子前的罗汉床上。窗外月色皎洁,苏欢却满心阴暗,那些欺她负她的人都过得很好,恶有恶报这种事,果然不能指望老天爷! 司马府,西院书房,司马曜正在看北疆的军报。北疆也在他司马家的控制下,只是最近韩安王府那边却有些异动,让人不得不防。 北疆虽为韩安王封地,但防卫北疆的守军却听命于司马家,这事很复杂,当然如果司马曜娶了安和郡主,那复杂也就便成坚固的同盟了。 这时候谢闵俊走了进来,他今天请了一天的假,去看望他妹妹了。 这人走进来,抱拳行了个礼以后,便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司马曜放下军报,揉了一下额头,正要喊人送茶,谢闵俊已经端了过来。这般有眼色,倒是十分难得。 “将军,今日我同妹妹一起出城了。” 谢闵俊看了司马曜一眼,见他没什么兴趣听,于是赶忙接着道:“去了苏姑娘的庄子上。” “你想说什么?”司马曜眼睛眯了一下。 “那观景台修得真漂亮!”谢闵俊闷了一声道。 “哼!” 谢闵俊憋不住,便也就不拐弯了,“将军,您真不想知道苏姑娘的消息。” 司马曜那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而后重重的放到桌子上,“从现在开始,别再让我听到你开口说话!” 谢闵俊抿住嘴,好吧,许将军对苏姑娘真没那意思了。就他还恍惚的觉得,将军对苏姑娘深情呢! 司马曜冲谢闵俊挥了一下手,一脸烦躁之色,“出去!” 把人赶出去后,司马曜闭眼稳了稳心绪,眼中已经恢复那清冷无波的沉静。正想起身去休息,这时有婢女进来通传,说是出尘轩的苏夫人来了。 “让夫人进来了吧!” 那婢女下去后,不多一下苏慕倾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但见她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衫裙,走动之间,珠玉相碰,叮叮当当的。来到跟前,那苏慕倾侧身福了福身子。 再抬头,司马曜见苏慕倾脸上浓妆艳抹,隔着这么两步,都能闻到刺鼻的香气,不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郎君,妾身见您这几日一直在书房,日夜翻看军报,怕您身子吃不消,特意去厨房熬了一碗参汤,您先喝几口吧!”说着,苏慕倾自身后的婢女手上接过汤碗,小心的放到了司马曜面前。 “你亲自熬的?”司马曜问。 苏慕倾低头缩了缩手,司马曜这才看到她手指上包着细布,血都印染到外面了。 “你不必亲自去,交代下人去办就是了。” 苏慕倾柔柔一笑,“郎君,趁热喝吧!” 司马曜点了一下头,正待要捧起那汤碗,却闻到一丝异味,不由皱了皱眉头。 “你先下去吧,我待会儿再喝。” 苏慕倾扯了一下嘴角,“还是趁热喝的好。” “下去吧!”司马曜声音沉了沉。 苏慕倾心尖颤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退身出去了。 得了司马曜的交代,不多一会儿,谢闵俊领着一个厨娘进了书房。不用司马曜多问,那厨娘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原这汤还真不是苏慕倾亲手熬的,她也就站在一旁看着,不过这汤里的牛鞭却是她特意让放的,为了怕司马曜闻出来,还特意放香荽压了压味儿。 送那厨娘出去后,谢闵俊返回来,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知苏夫人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难道是自己咬的?” 司马曜哼了一声,“本将军看你的舌头是长得太长了,想割短一些?” 谢闵俊忙摇头,抿紧嘴巴不敢出声了。 “你把这碗汤喝了!” 谢闵俊摇头,一脸苦相。 “喝!” 将军下令,谢闵俊不敢不从,只能捧起那碗灌了下去。只是喝下去不多会儿,鼻血就冒出来了。 司马曜干咳一声,“回家休息去吧!” 第一百四十章 出谷 看完军报,司马曜起身想去院里活动一下筋骨,可出屋却见苏慕倾跪在门前,不由愣了一下。 “你这是做什么?” 苏慕倾一副心虚又可怜的样子,“那碗汤……” “我知道,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苏慕倾低头,手攥紧衣角,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而后抬头看向司马曜道:“郎君,今晚可否在出尘轩安置?” 司马曜皱眉,正要开口,面前的苏慕倾却哭了。 “倾儿知道这样说太没羞没臊了,可倾儿没办法。自成婚那日起,你就没碰过倾儿,如今又要迎娶安和郡主了,若倾儿没有一儿半女,以后如何在司马府立身。所以倾儿只能厚着脸皮求郎君,望您念在曾经的情分上,当时可怜倾儿吧!” 司马曜看着苏慕倾,曾经为了娶她,一念之差,他欺骗了苏欢,足以悔恨终生。 “郎君,若您对倾儿无半点垂怜之意,何不休了倾儿,倾儿便是去尼姑庵,也总比这样在府中受人指点好过!” 见苏慕倾哭得可怜,司马曜长长叹了一口气。 “好,今晚我过去。” 晚上,苏欢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整个人还止不住的打着冷颤。这个梦,她已经四五年没有做过了,在那个阴暗幽冷的棺材里,婴儿虚弱的哭声,断断续续,每一声都让她心痛的死去活来。 浑浑噩噩的起身,倒了一杯凉茶喝下去,这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一点。 街上更声响起,三更过后,恢复了宁静。 苏欢坐到罗汉床上,刚要躺下却听外面突的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划破了夜的静谧。她忙坐起身打开窗子,但见客栈楼下的大街上躺着一人,手上还拿着锣,向来应该是刚才那更夫。而远处,两个高大的黑影慢慢融入了黑雾之中,再仔细看,却已看不到人影。 很快附近店铺的灯打开,好几个人披着外裳从自家走了出来,有胆大的蹲到那更夫身前,身手探了一下,随即喊道:“人死了!快报官!” 接着官府的人来了,一番问询后,把那更夫的尸体带走了。 苏欢后半夜没怎么睡,一早梳洗好下楼,正见那小二往其他房间送早饭。 开门的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接过饭菜后顺便问了一句:“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二先摇头叹息了一声,而后道:“更夫死了,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死相特别惨。” “怎么个惨法?” 小二笑了笑,似乎不欲多说,“您和夫人先用饭,缺什么再喊小的!” 见那小二要下楼,苏欢冲他喊了一声,“给我们把早饭也送上来吧!” 不多一下,那小二捧着托盘就上来了,苏欢接了过来,说道:“昨晚我看到两个黑影往镇子东头的方向去了。” 小二忙冲苏欢摇了摇头,“姑娘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这几年南州不大太平,这种摸不到头的命案太多了,官府都懒得多管。” 苏欢笑了笑,“多谢提醒。” 转身进了屋,苏欢无奈的摇了摇头。 把锦瑟和豆包叫起来,三人吃过早饭以后,便退了房从客栈出来了。 “娘,我们去哪儿?” 苏欢答了一句‘盛州’,见锦瑟去了一个买钗子的小摊前,她过去的时候见她正拿着一支银钗仔细打量着。 “你喜欢这钗子?” 苏欢正要掏钱,却听锦瑟嘀咕了一句:“我好像用它杀过人……” 见那摊主狐疑的看了过来,苏欢忙从锦瑟手里夺过银钗放下,然后拉着她往东边走去。 走了一段,苏欢才小声问锦瑟,“你杀谁了?” 锦瑟却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苏欢拉住锦瑟的手,“那就别多想了。” “师姑婆,我想吃槐花。”豆包指着街旁一棵高大的槐树冲锦瑟喊道。 锦瑟看了一眼,随后一个飞身而起,不消眨眼的功夫,一枝挂满了槐花的树枝送到了豆包手里。 “你为什么喊我师姑婆?” 一大一小走在前面,听到锦瑟这话,苏欢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又糊涂了。 “你就是我爹爹的师姐。”豆包一边舔槐花里面的蜜水一边说道。 “那你应该叫我姐姐才对啊!” “呃……”豆包回头去看苏欢,见苏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转而甜甜的喊了一声,“姐姐!” “真乖!”锦瑟拍了拍豆包的头,“不过你爹是谁啊?” “当然是你师弟!” “我师弟是谁?” “好吧,他叫墨染!” “哦,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苏欢本来想租一辆马车的,可一听说要去盛州,竟谁也不肯去,多给银子也不去。幸好盛州离这地儿不远,苏欢他们只能走着去了。 出了镇子,赶了大半天的路,快到天黑的时候,望见前面有一个小村庄,苏欢面上一喜,赶忙带着锦瑟和豆包过去了。 只是太阳还没西落,村子各家都紧闭院门,连着敲开了几家,却没人肯让他们留宿。 正当苏欢想要放弃的时候,一扇小黄门打开了,一个瘦高的男孩子站在里面,冲他们招了一下手。苏欢走上前,正要开口问,那孩子却先开口了。 “天快黑了,恶鬼要来了!” 容不得苏欢多问,那孩子一把先把豆包拽了进去,苏欢忙跟了进去。见他们三人都进来了,那男孩子探头左右望了一眼,而后赶忙关上门用门插插好。 苏欢望进院里,三间木瓦房,原本应该不错,但里面却乱糟糟的,桌椅板凳都倒在地上,一侧厢房的木窗都掉下来了,像是经历过一场打斗似的。 “你一人在家?”苏欢问。 见那男孩儿转过身来,瞥了她一眼,而后提拉着鞋往屋里面走去。 “东边屋子没人,你们在那屋凑合一晚吧。” 见那孩子不欲多说话,苏欢便从包袱里拿出了两个包子,“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这里有包子。” 男孩儿看到那白胖的包子,不由咽了一口口水,“我……我只吃一个……” 苏欢笑了笑,把两个包子都塞给了那男孩儿,“我们还有。” “谢谢……”男孩儿低头嗫嚅道。 “应该我么谢你才是!不过我有点好奇,为什么天还没黑,各家各户都紧闭大门,而且还不肯留宿外人?还有你口中的‘恶鬼’是什么?” 男孩儿把仰倒的桌子扶正,又捡了几个东倒西歪的凳子让苏欢他们坐下。 苏欢拉着锦瑟坐下,又把豆包抱到怀里,先塞给了他一个包子吃。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见墨染 那男孩儿坐到他们对面,先大口吃了一个包子,压了压饥荒,这才开口说道:“大概是半个月前,一天夜里,街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街坊们出去一看见是村西头的一个酒鬼死了,死相很惨……” 说到这里,那男孩儿打了个冷颤。 苏欢见那男孩儿也就十来岁的样子,此刻吓得面色惨白,便往别处扯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刘展。” 叫刘展的男孩儿,抬头看向苏欢,见她怀里抱着一个白嫩可爱的孩子,于是提醒道:“晚上不论听到什么动静,你们都别出去。” 苏欢点头,“你为何肯让我们留宿?” 刘展抱着剩下那个包子,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一个人怕……” “嗯,那你不用怕了,我们陪你。” “谢谢……” “那个酒鬼死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苏欢见刘展脸色好了一点,她才继续问。 “那酒鬼是个单身汉,街坊们就在后山挖了个坑把人埋了,哪知……哪知当晚,那酒鬼又回来了!” 听了刘展这话,苏欢不禁瞪大眼睛,“你是说死了的人又活过来了?” 刘展摇头,“不,他变成了恶鬼!” “然后呢?” “他见到人就咬,只要被他咬到,哪怕只破了一个口子,那人也会很快死去。当晚村子里大乱,很多人都被那酒鬼咬死了。” “那酒鬼变成了恶鬼,凭的人用斧头砍,用刀切,哪怕脑袋搬家了,他还要张嘴咬。”刘展似乎见了那一幕,此刻抱着头,吓得瑟瑟发抖。 “天亮以后,又死了很多人……” “为何又死了很多人?”苏欢忙问。 “那些沾了恶鬼血的人,他们也死了,连我娘也……”说到这里,刘展开始抹泪。 沾了恶鬼的血,人也会死?难道是那人的血液里有剧毒? 苏欢只能想到这里,但依旧有很多地方不通,比如死了的人为何还能行动自如? “第二天晚上,夜里和白日里那些死了的村民又都活了过来,他们也都变成了恶鬼,闯进村子里咬人。那晚,我见到了我娘,可她已经不认识我了,而且还要咬我。爹只当娘没死,开门把她放了进来,结果她根本不认我们,追着我们就要咬。平日里娘力气很小,可那晚她的力气却很大,连我爹都困不住她。后来,我爹被她不小心咬了一口……”刘展捂住嘴巴痛哭,哭了好一阵儿,又断断续续说道:“我爹拼命把我娘推出了门去,而后交代我锁好门,然后他也出去了……” 苏欢长长叹息了一声,原来这种病这般凶险,也不知师父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天色暗沉了下来,见刘展吓得直哆嗦,苏欢便让他跟他们待在一个屋里。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窸窸窣窣走路的声音,听那声音绵长,好像有很多人在走动一般。 突然哐当一声撞门,苏欢不由心颤了一下,下意识去看锦瑟,她正怀抱着豆包,一脸警惕的样子。稍稍安心了一点,苏欢让他们待在屋里,她则往外走去。 来到院门前,苏欢透过门缝往外看,但见月色之下,影影倬倬很多人。这些人中有穿着粗布短打的壮年男人,也有穿着棉裙的女人,还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和肉乎乎的孩子。他们的眼珠子都是白的,似乎不能视物,只凭着什么向前摸索着。 这时候,三五个恶鬼聚集到了对面一户人家门前,接着开始大力撞门,苏欢看着不由吃了一惊。眼见的大门被撞开,几个恶鬼闯了进去,接着那院里连连发出几声惨叫。 见此,其他的恶鬼像是寻到了法子,也开始三五聚群,朝着各家紧闭的院门而去。苏欢眼见四个鬼影朝这边过来了,不由忙跑到窗子下喊了一声锦瑟。 见锦瑟和刘展出来了,苏欢忙朝他们招手,“快顶住门!” 苏欢让他们顶着门,又在院里找了一根木棍,顶到了门插上。外面接二连三传来破门声以及紧随而至的惨叫声,不由让三人毛骨悚然。 很快那四个恶鬼上来了,开始大力撞门。 一个恶鬼的力量就很大,何况同时四个。小黄门被撞得哐当直响,眼下他们虽然顶着,但恶鬼不知累,他们却有顶不住的时候。 “苏姐姐,这可怎么办?”刘展有些发慌。 锦瑟哼了一声,“我出去把他们打走。” “不行!若是沾上他们的血,你也逃不过!” 苏欢心里也没了主意,透过门缝往外看,这时突然瞅见了一白影。那白影混在恶鬼中尤为显眼,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看他的身姿,苏欢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墨染! 苏欢身子发冷,难道不成他也…… 正当苏欢惊惧不已的时候,但见墨染往这边侧了一下头,那表情虽然木讷,但眼珠却还有黑瞳,而且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沾着血,但手脚还是灵活的,不似这些恶鬼一般,走路一摇一晃的。 他没事! 苏欢心下一喜,忙透过门缝往外面喊了一声:“墨染!墨染!” 那边的人很快听到了她的声音,狐疑的看了过来。 “墨染,我们在这里!”苏欢又喊了一声。 而随着她这一声,大量的恶鬼居然聚集了过来,苏欢这下有些傻眼。这时墨染从怀里拿出竹笛,吹了起来,先不论笛声如何,至少那些恶鬼都被吸引了去。 墨染这般无疑暴露了自己,苏欢不由心被抓紧,而整个时候,墨染见恶鬼们围了上去,随即扔下竹笛,一个旋身飞起,朝这边过来了。 落至地上,墨染见苏欢朝他这边跑了过来,忙伸手制止她。 “别碰我,我身上有毒血。” 月光之下,墨染露出那张倾世绝尘的容颜,虽满身狼狈,却不减一丝清朗如月的气韵。 脱下沾血的外裳,墨染又仔细的清洗了一下,这才同苏欢他们坐到一起。天色将亮,外面的恶鬼都退散了。 “你们怎的出谷了?”墨染问。 苏欢没好气道:“你一去就没音儿了,我还当你又迷路了,这天南海北的你要乱闯一通,何年才能找到家,所以我们就出来寻你了。” 墨染脸红了红,“我没有迷路。” “师父,你怎的混到那些恶鬼里面了?”苏欢支着下巴问。 墨染摇了一下头,“他们不是恶鬼。” “那他们……” “他们还活着。”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恶鬼何来 这些恶鬼还活着? 听了这话,苏欢不由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墨染脸色有些凝重,“虽然很匪夷所思,但他们确实还活着。我混到他们中间,这才发现他们其实还有气息,只是很微弱罢了!而且,三五个聚一起撞门,这也是活人才有的思维。” “可刘展说,村民把这些人都埋了,埋土里了,便是活人也要憋死的!” 墨染点头,“我也很费解。” 刘展听了半天,就听进去了一句,那就是墨染说的‘他们还活着’。 “先生,求求您救救我父母吧!”刘展跪到墨染身前哭求。 苏欢叹了口气,冲墨染道:“他父母也变成了恶鬼。” “你先起来……其实我也还没主意……那个你别哭了……” 面对这种情形,墨染最是没招儿。苏欢只得过去安慰了刘展两句,又把人给劝回屋里休息了,这才见墨染稍稍自在了一些。 “你是谁?”锦瑟看了墨染好一会儿,沉思过后问了这么一句。 墨染已经习惯了,于是温和道:“我是你师弟墨染。” 锦瑟点头,“所以你就是豆包的爹爹?” 墨染愣了一下,“是,不过……” 锦瑟摆手,“我明白了!” “是吗?”墨染不大相信。 “你是你徒弟儿子的爹,你徒弟是你儿子的娘,也就是说你和你徒弟是一对儿,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锦瑟起身退回了东边的屋里。 墨染叹了口气,“我出谷的时候,她还只有八岁。” 苏欢坐到墨染身边,跟着叹了口气,“她最近一直很纠结咱们仨的关系。” 墨染转头看向苏欢,微微一笑,“有没有受伤?” 苏欢做出一副防备的样子,“师父,别对我笑,我会把持不住的!” 墨染轻笑一声,“看样子,你很好!” 苏欢耸了耸肩,“天南地北的,我都闯过,这有什么!” “明日,我们启程去盛州” “那这里的人……” “只有找到根源才能救人。” 翌日一早,苏欢出门,见村长正带着几个人从对面的院子里抬出了几具尸体。苏欢走过去看,那几人血肉模糊,全身都被啃咬了。 墨染说过,受了足以致人性命的伤,铁定是死了。若是受伤不重,不足以致命的话,他就会变成晚上的恶鬼,蚕食活着的人。 昨晚那些恶魔破了好几家的院门,村正正带着人处理这些尸体。 “您要把这些人都埋了吗?”苏欢上前问。 那村长是个年长的老汉,听了这话,又细打量了苏欢两眼,才摇头道:“不敢埋了,埋了晚上又要出来害人的,我们放到村东头点一把火烧了。” “先别烧,他们可能还活着!” “你这女娃说的什么话,他们明明都死了,一点气息都没有!若是不烧,晚上会变成恶鬼来害人的!” 见村长情绪激动,苏欢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墨染,然后冲那村长说道:“我师父是清风谷的神医,不如让他给这些人看诊一下,若还活着,你们就把人关起来,若是死了,你们就烧了,如何?” 这村子就在清风谷外,自然听过神医墨染的名头,那村长这才松了口。 不等苏欢招呼,墨染便走了过来,他一一给那些被啃咬的人诊了脉。有的伤势过重已经死了,有的还有微弱的气息,只是藏匿的很深,很难探到。还有气息的,墨染便给他们洒上伤药,让村长找一处院子把人关住。 “你们可以把这些死人的衣服脱下来挂到门上,那些恶鬼闻到衣服上的血腥气会避开的。”临走的时候,墨染教了他们这个法子。 跟村里的人买了一辆驴车,他们一行人往盛州去了。 天色将暗的时候,他们才赶到盛州,可城门却已经关了。一旦入了夜,城外肯定有很多恶鬼,到时他们可就危险了。 墨染下车表明身份,说是神医谷的墨染,乃受府台大人邀约才出谷的,那城门才自里面打开了。 只是他们进城后,上来一队卫兵,不由分说的牵着他们的驴车就往城里走。最后驴车停到了督军府门口,而非是府台府衙门口。 锦瑟和豆包被带去了后院,而苏欢跟着墨染一起去了督军的书房。 他们进去的时候,那督军正急得在屋里打转,见到墨染二人,这才端起了威严。 “你就是李大人说的那个神医?” 墨染行了个礼,淡淡道:“在下会些医术,谈不上神医。” “老子不跟你说这些客套话!”那督军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只一句,你若能帮上忙,以后荣华富贵,若是帮不上,哼,有去无回!” 墨染皱了一下眉头,“在下确实没什么把握!” “你!”那督军想来也是无法了,于是声音软了软,“你尽量一试就是!” 墨染点头,“在下听说这病最早发于盛州屯兵营,之后才蔓延开的,可是如此?” 那督军干咳了一声,“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督军大人若还有所隐瞒,那在下就实在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那督军冷哼一声,“既然无能那留着也没用!” “我们的命不要紧,那督军您的身家性命呢?”苏欢抱肩冷哼一声。 “你是什么人?” “我是我师父的徒弟!”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督军这般焦躁,想来也是怕朝廷知道以后怪罪吧?”见那督军眼里发了狠,苏欢忙道:“您若坦言相告,许还有生机,若是非要我们师徒瞎眼抹黑,那您可要掂量着这事的轻重。” “你这女人休要妄言!” “我还就妄言一句了,若这世上真有一人能治这怪病,非我师父莫属!” 那督军瞪着苏欢,咬牙切齿了半天,恨恨的叹了一口气,“好,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最好左耳进右耳出,若传出去,休怪我陆某翻脸!” 屏退屋里的人,让他们去外面把守,那督军请墨染和苏欢坐下后,先自斟了一杯热茶,喝了两口才开口。 “听说西蛮有一种秘术,能让人变得凶猛无比,常人不是敌手。而且在战场上,这种被下了蛊的人,还能传染敌军,让敌军的人自相残杀,若是我们能掌握这种秘术,在战场上岂不是战无不胜!”说到这里,那督军脸上露出一种狂喜来。 “蛊?”墨染皱眉。 “一种嗜血的蛊虫!”督军看向墨染,接着道:“一个月前,我们抓到了一个西蛮人,他说自己会这种巫蛊之术,我当时确实轻率了。让人去牢里抓了十来个死囚,让那西蛮人拿来下蛊,然后放出去跟自己军营里的人打,结果……” “结果,你就控制不住了!”苏欢添了一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师父,真厉害 原这督军自掘坟墓,结果还坑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 那督军叹了口气,“那西蛮人给了我一个铜铃,说我可以用这铜铃操控这十来个死囚,先开始确实还能控制,可后来他们就不听从指挥了,见人就咬。军营里很多将士被咬死,可明明白日里都埋了,晚上他们却破土而出变成了恶鬼,回来继续咬人。” “眼见越来越不受控制,我只能下令把那些被咬死的将士火烧了,而后晚上关紧军营大门关闭城门。” “他们不能危害盛州,却跑到了临近的州县,开始残害无辜的百姓,这就是你的应对之策?”苏欢声音发冷。 原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那个西蛮人呢?”墨染问。 那位陆督军气得砸了一下桌子,“他趁机跑了。” “恐怕这是西蛮人下得一个套,而你上套了!”苏欢道。 很明显这是一个套,但让苏欢想不通的事,为何西蛮人盯住了盛州。 那陆督军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外面有人通报,说城外聚集了大量的恶鬼,城门还好,只怕军营顶不住了。那督军听到消息,便带着墨染和苏欢上了城楼,他们往下一看,下面乌泱泱的人,正围在城门之下。 从这城楼能看到城郊的屯兵营,但见那处已经火光冲天,恶鬼们肯定已经冲了进去。 “这可如何是好?”陆督军眼瞅着墨染,神情焦急万分。 “你瞅我师父也没用,他又不是巫医!” 西蛮巫术,一向被中原人不齿,认为其是邪术。女人学医,便会被骂做巫婆,也是这个道理,算是歪门邪道一类的,不入正统。 “在下不懂巫术,但可以猜个一二。”墨染看向那陆督军道。 “哦?” 墨染让苏欢和陆督军看那下面,“你们看这些恶鬼似乎十分焦躁,无法撞开厚重的城门,他们便开始用头撞墙,甚至互相推搡撕咬。而我曾混迹于他们中间,发现他们对声音和人的气味很敏感,一旦闻到二者之一,便如饿狼扑食一般,便如现在这样,所以他们的焦急情绪是随着声音和人的气味的强弱而波动的。” 那陆督军听得有些晕,不耐烦道:“所以呢?” “人的气味隔着这城墙,想来不足以让他们发狂,那剩下的就是声音了。” “我们早就认识到他们对声音敏感了,所以入夜以后,我吩咐这些守城的将士都不要发出声音。” “若不是他们发出的声音呢?” 陆督军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那个铜铃!” 陆督军愣了一下,“可那西蛮人给我的铜铃根本不管用……” “想来管用的那个还在他手里。” 那陆督军倒也不傻,一听这话,再细细一琢磨,忙道:“那西蛮人还在城里!” 因城门坚固,当晚倒也没出什么事,那陆督军带着人去搜城后,墨染和苏欢便先回督军府了。翌日一早,那陆督军气急败坏的回来了。 “人是找到了,可当场就含毒自杀了。”陆督军气急败坏的坐到椅子上。 “铜铃呢?”苏欢忙问。 陆督军自怀里掏出一个有食指那般长的铜铃,随手扔到了桌子上,“我试过了,根本不管用。” 墨染拿起那铜铃,仔细打量了几眼,而后道:“我曾看过一本介绍西蛮巫术的书,上面写道给人施蛊以后,用铜铃控制人的意识,其实真正作用的不是铜铃的声音,而是铜铃里钳着一只蛊母,由它发出的很细微,人耳听不到的声音,能被植入人身体血液中的蛊虫感知到,继而执行蛊母的命令而操控人。” “师父,你是说这铜铃里有一只蛊母?”苏欢拿过那铜铃放到手心里,见这铜铃的构造与普通的铃铛确实不同,那喇叭乃是从底部密封住的。 苏欢摇了摇那铜铃,发现根本就不能发出声音。 “陆督军,今晚可否请你的人抓两个恶鬼?”墨染道。 陆督军点头,“这倒也不难,那恶鬼虽力气大,但行动迟缓,找两个落单的就行。” 当晚,那陆督军让属下的人去城外抓了两个恶鬼,送到了特设的私牢里。苏欢进去的时候,见那两个恶鬼被厚重的铁链锁着,正张牙舞爪试图去啃咬站在不远处的墨染。 苏欢走进去,见那两个恶鬼一个断了胳膊,一个身上有一个血窟窿,好似不知疲倦一般挣扎着,嘴里发出重重的呼哧声。 “他们两个还活着吗?” 墨染转身,自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一个茶碗,猛地朝东边的墙壁上砸了去,只听哐当一声脆响。 苏欢这时候看到,那个断了胳膊的恶鬼循声侧过头去,而另一个却毫无反应。 “这是为什么?” 墨染神情肃然,“活人还残存生理反应,而死人则不会有。” 苏欢拉着墨染坐到桌旁的凳子上,把手上拎的食盒放到上面,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两张油饼和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碗米粥。 “师父,先吃饭吧!” 墨染见苏欢挽着发髻,一身素朴利落的装扮,此刻碗筷摆好,她正看着他,面上带着笑。 见墨染坐下,苏欢递给他一双筷子。 “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师父您尝尝可还入口?” 他们这两日跟着督军府的下人一起吃大锅菜,味重且油腻,而墨染惯来吃得清淡,苏欢估计他几顿饭下来都没吃饱过。 墨染看了苏欢一眼,而后执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入口中。咀嚼几下咽下,见苏欢正瞅着他,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苏欢笑得很开心,“师父,你多吃点!” 墨染脸皮薄,苏欢怕他不自在,便转身去瞧那两个恶鬼了。她瞅着那断臂的一只,心想便是此刻活着,但不吃不喝的,又这般无休无止的浪费精力,只怕也活不过一两天。 苏欢见桌子上放着那铜铃,便随手拿了起来。仔细看了几眼,便举高晃动了几眼,却见那两个恶鬼什么反应都没有。 显然,没这么简单! 墨染一碗粥喝了一半,但见苏欢上蹦下跳,左摇右摆,甚至后空翻都用上了,最后气喘吁吁的坐了回去。 “师父,我在想……” 墨染放下碗,抬头看向苏欢。 苏欢抿了抿嘴,“这蛊母是不是饿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师父真机智 墨染皱了一下眉,一时没接住苏欢的话。 苏欢正了正神色,“其实道理很简单,只要是活着的东西,他都要吃东西的,对吧?” 墨染点了一下头,“那你说蛊母的食物……” 墨染没说下去,再看苏欢,见她一副鬼灵精的样子,便知她也想到了。 苏欢试探着小声说道:“这铜铃不是谁都能操纵的,既不是任何人都可,那就是这里面的蛊母认主。何以让它认主,唯有……” “血!”墨染道。 苏欢耸了耸肩膀,“许是许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见墨染放下筷子,抽出随身佩戴的短刀,正要往自己手指上划。 “师父,不如用我的血,我不怕疼!” 墨染摇了一下头,利落的在手指伤划了一下,而后把血自铜铃底部的小孔里滴了进去。连着滴了好几滴,却不见这铜铃有任何动静。 苏欢丧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让墨染别浪费自己的血了,而这时候那铜铃却突然猛地晃了一下。 墨染和苏欢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之色。而后墨染拿着那铜铃对着两个恶鬼晃动了几下,他们果然有了反应,只是不得门路,无法做出连贯的指令罢了。 不过总算有了突破口,接下来便是反复试验和时间的问题了。 “能操控他们不过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如何驱除活人身体内的蛊虫。”墨染道。 苏欢没什么主意,只能往墨染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 “师父,您多吃点,这样才有精力思考。” 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苏欢从私牢把墨染劝了出来,让他回屋里先好好休息一晚,什么事待明日再说。墨染拗不过她,只得回屋休息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那陆督军越来越焦躁,对墨染和苏欢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本督军给你们说,若再找不出应对的法子,老子脑袋不保,临死前也要拉上你们几个!” 哪知这陆督军刚嚣张完,一把剑已抵到了他脖子上。利刃泛着冷光,而执剑之人,一张绝美的脸上满是轻鄙之色。 苏欢都没料想锦瑟出剑这么快,于是只能顺着往下说道:“陆督军,希望你搞清楚一点,我们来是帮你的,非是受你胁迫而不得已。说实话,你这督军府,我们可来去自如,而你这督军的性命,也尚在我们拿捏之中!” “你好大的口气!”那陆督军气得脸红脖子粗。 “莫不,你想试试?”苏欢眼睛一眯。 那陆督军顷刻觉得脖子刺痛了一下,而有温热的东西自他脖子上流了下来。 “你……你们……外面恶鬼围城,本督军也是心急了,几位莫……莫怪罪!莫怪罪!” 见那督军说了软话,苏欢笑了笑道:“不急,毕竟这事也急不来!” 苏欢冲锦瑟使了个眼色,锦瑟这才把剑给收了起来。 “督军大人,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坚固城池,以备后患才是。”苏欢笑道。 “什么后患?” 苏欢敛了敛笑,这督军当的可真是,官儿能用银钱捐来,但脑子却买不来! “城外的人想往城里跑,城里的人吃不上东西想往外跑,封城后近几日些许太平,但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那陆督军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摆了摆手道:“我这盛州城,城池固若金汤,若没我的命令,想进的进不来,想出的也绝出不去!” “如此甚好!” 言尽于此,苏欢不想多费口舌,正想招呼锦瑟离开,却见墨染一动不动的,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师父?” 墨染抬头看了苏欢一眼,而后冲那陆督军说道:“我到有一个法子,就是不知督军大人敢不敢尝试。” “什么法子?” 墨染想了一下道:“用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把那些恶鬼困住,不让这蛊祸蔓延出去!” 苏欢顺着墨染的心思,往下接着说道:“把城里的百姓赶到城外?” 墨染点了一下头,“当年兴州封城半个月,路上已经有饿死骨了,与其困于城中,百姓们应该更乐意出去。” “不成!”陆督军粗喝一声,“我盛州城内无恶鬼,却要把恶鬼招来,岂不是惹祸上身,这么蠢的事……” “更蠢的事,你都做了!”苏欢截住那陆督军的话,“别忘了,这祸是谁惹下的?” “我……”陆督军气势败了下去,“那也不成!” “你想想,这蛊祸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出去,朝廷岂有不追究的道理,到时你一家老小都不够砍的。而若,你英明神武,大胆决策,把这蛊祸给遏制住,许打个翻身仗也不是不可能,对不对?”苏欢循循诱导。 “可……” “必死无疑和一线生机,你选吧!”苏欢把话撂下。 陆督军使劲挠了挠后脑勺,“可那些恶鬼能听你们的乖乖进城?” 墨染点头,“我能简单的操控他们,这一点不成问题。” “行,就按你们说的做!” 那陆督军离开后,苏欢转而看向墨染。 “师父,那些恶鬼进城后呢?” 墨染却摇了摇头,“眼下能做的,便是控制蛊祸蔓延,不残害更多百姓。” 苏欢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如此了。 那陆督军周密策划了两日,两日后的晚上,苏欢带着锦瑟和豆包跟随墨染上了城楼。白日里,城内的百姓已经自西城门离开了,此时盛州城乃是一座空城。 夜里起了风,苏欢把豆包搂进怀里,抬头看着墨染。 随着他有节奏的晃动铜铃,那城外夜雾之中,一个个黑黢黢的影子晃动着走了来。这恶鬼体内的蛊虫能够相互感知,所以一个来,往往后面跟着一片,也就是只要一个恶鬼听到了铜铃的召唤,便能引得其他的恶鬼都跟着来,一网捞个干干净净。 整个盛州城漆黑一片,城中鬼影憧憧,那陆督军叹了一口气的同时,心稍稍也松了一下,正打算问墨染何时关城门,却见原本四散闲逛的恶鬼们,倏然朝一个方向涌了过去。 “怎么回事?” 苏欢见此,不由往前走了几步,还未看分明,先听到了远处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喊,凄厉非常。苏欢下意识的想,难不成城中还有百姓?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万命债 也是这个时候,街旁一座阁楼突然烧了起来,而且借着东风火势越来越大,不一会儿牵连着旁边的铺子也烧了起来。烈火汹汹中,苏欢借着火光终于看清了城内的情形。 原本白日里已经出城的百姓,此刻却回来了,那大街上满是活人,一个个满目惊悚,绝望地哭喊着。而那些恶鬼如饿狼扑食一般,见到活人就咬,咬断了脖子,扯断了胳膊腿,撕烂了血肉…… 那一个个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连挣扎都不及,便被撕碎了。如案板之上的肉,如恶狼嘴下的食儿,便是有青壮年力气大的反抗一二,也很快把合围而来的恶鬼们扑杀了。 “娘,我怕!”豆包吓得把脸埋进苏欢怀里。 苏欢惊愕之下望向墨染,但见他面如崩弦,神色肃沉,手中摇动着那铜铃,却不由急了那么几分。 “师父?” 墨染闭了一下眼睛,“他们嗜血而狂,不听指令。” “你!”那陆督军红了眼睛,上前扯住墨染的衣袖,“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苏欢一步上前,隔开那陆督军,大声反问:“我们才要问你,那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我他妈怎么知道?” 苏欢晃了晃头,忙道:“眼下当务之急是救人!” “救?”那陆督军气急败坏道:“如何救?谁他妈不怕死?” 苏欢也没有主意,正要去看墨染,却见他一个飞身竟然飞下了城楼。 “师父!”苏欢大惊失色。 墨染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正当她心如擂鼓的时候,那一抹白影又飞身上来了,放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转而又飞了出去。 锦瑟见此,也跟着墨染下去了。 两人如此来来回回,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直到天色微亮,墨染放下一个孩子,瘫软到了地上。自始至终,墨染没有说一句话,苏欢知道一块大石头压到了他心里。 “师父,这不是你的错。” 墨染挣扎着站起身,看着城楼之下,血染了整座城,而地上横着束着叠着堆积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不由深吸一口气,缓儿徐之的吐了出来。 苏欢站在墨染身边,那城中的惨景,她实在看不得,可墨染看了,她便也只能陪着他看,陪着他恨! 这时那陆督军走了过来,脚步虚浮,脸色沉重。他也是人,还是盛州的守军,对昨夜发生的事,自然不可能没有触动。 “三万人……“陆督军使劲锤了一下胸口,“盛州城三万百姓,昨晚都折在这里了。” 闻此言,墨染身子不禁晃了一下。 苏欢仿佛被人掐了一下脖子,只觉哽咽难受,仿佛要憋死了似的。她都如此,何况是墨染,这主意是他出的,那铜铃还在他手上。 他是大夫,愿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如今却凭白背上了三万冤魂,若卸不下,只怕这辈子就毁了。 “这些百姓昨日已出了城,却被肃州督军派兵给围困住了,待天色一晚,他们攻下西城门,把那些百姓又赶了回去,而后封住了城门。”陆督军怆然悲愤,“三万人啊,生生喂了恶鬼!” “那肃州督军怎么敢……”苏欢有点不能相信。 陆督军哼笑一声,“有司马家护着,他有什么不敢的!” 苏欢怔了一下,司马一党胡作非为惯了,她如何不知,却还是没想到竟明目张胆至此,那可是三万百姓的性命啊! “与你们说这些也无用!”那陆督军抹了一把脸,“眼下,还是要想办法控制住这蛊祸!” 苏欢转头去看墨染,却见他神色呆滞,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墨先生!”那陆督军突然双手拱前,弯腰向墨染拜了一个大礼,“我盛州城三万百姓不能无辜丧命,本督军必要给他们讨个说法,而这些恶鬼中,还有不少活着出气的,烦请您大发善心吧!” 苏欢皱了一下眉头,“我师父自当尽力!” 那陆督军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城中已经被恶鬼占据,如今他们只能跟这些将士们一样在城楼和城墙上风餐露宿。 锦瑟和豆包吃了点东西,现下进城楼里面找地方休息了。苏欢端着一碗米粥上前,见墨染仍直愣愣的站着,眼睛望着大街上出神。 “师父,吃点东西吧。” 苏欢喊了一声,见墨染没有反应,她便上去扯了他袖子一下,也就轻轻的一下,结果人就势倒了去。苏欢忙上前支住墨染,让他靠着她,慢慢滑坐到了地上。 墨染,他就像一张白纸,许有几笔色彩,也是明亮的,昨晚那一幕幕,想来在这张纸上留下了一笔阴暗之色。苏欢见墨染这般,神采全无,心下实在担忧。 “师父,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昨晚的事怨不得你,是有恶毒之人草菅人命。” “师父,你还要振作起来,这城内的恶鬼中毕竟还有活人,你难道不想救他们?” 苏欢干巴巴说了几句,也不知墨染听进去没有,面上仍无反应。 这时,城楼不远处突然闹了起来,苏欢本来没太在意,不经意瞥到一抹白影,再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锦瑟,她正和几个穿铠甲的卫兵在打斗。 苏欢拍了拍墨染,正要起身,猛然听到豆包的嘶喊声,她循声望过去的时候,见一个卫兵高高举起豆包,用力扔下了城楼。 “豆包!”苏欢惊呼一声。 也是这个当下,墨染起身追了过去。 苏欢跟着跑过去,趴在城墙上往下看,但见墨染接住了豆包,而后旋身落地。周围的恶鬼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便疯了一般涌上来。 苏欢瞪大眼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因是在城墙根儿下,墨染轻功再好也无法平地直升,只能随手捡起一根木棍,边打边找出路。苏欢在城楼上,见远处的恶鬼也上来了,心下更加焦急。 而这时,那个举起豆包往下扔的卫兵也悄悄走了上来,亏得锦瑟在与别人缠斗的时候往她这边瞥了一眼,于是忙提醒了她一声。 苏欢转身,但见那卫兵满脸怨毒之色,恨得她咬牙切齿的。 “为什么?”苏欢问。 “我父母妻儿昨晚全死了!”那卫兵满目凄然,而看向苏欢的时候,又立即换上了一副狠厉的模样,“他们本来在城里好好的,若非你们怂恿督军把百姓赶出城,他们怎么会死?怎么会死那么惨?” 苏欢皱眉,“你应该怨的是把百姓们逼入城的那些人!” “我不管!”那卫兵晃了晃头,神色癫狂,“我要把你们喂了那些恶鬼!” 见那卫兵扑了过来,苏欢缓儿退了几步,“我们不是凶手!你恨错人了!” “我要杀了你们!”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再见故人 苏欢继续后退,她借机看了一眼城下,见墨染应付着那些恶鬼,已经越来越吃力了。经昨晚一时,他本就身心俱疲,如今又被这些力大无比的恶鬼围困着,也就是多撑几口气的事了。 苏欢握紧拳头,一边后退,一边小心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待把那人引到一处,苏欢立定,心下已经盘算好了。 “我们不是凶手!”她最后一次说道。 那人却听不进去,朝着苏欢扑了上去。 这人理智全无,没有察觉出苏欢有别的心思,猛扑过去,只是扑了个空,而不及转身,人已经被推下了城墙。 苏欢闭了闭眼睛,待再睁开时,那些恶鬼已经被血腥气吸引了过去。她不敢往下看,见墨染借机带着豆包上来后,腿下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娘!”豆包朝她跑了过来。 苏欢接住豆包,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他身上没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墨染,他仍站在那儿,长身玉立,他看着她,满面清冷。 苏欢带着走到走到墨染面前,心虚的低下了头,“师父,对不起。” “我看到了。”墨染淡淡道。 “我……”苏欢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可明明满肚子的道理,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于是复又低下头。 “这世道大抵如此,以前是我太天真了。” 苏欢怔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原来她便是这世道里的芸芸众生,想来墨染对她失望了吧。 锦瑟收拾了那几个搅浑水的,回来见墨染和苏欢的神色不太对,沉思了一下,而后冲二人说道:“你们不必忧心,这蛊祸虽然凶险,但想来有一人定有破解之法。” 苏欢神色一紧,“谁?” 锦瑟叉起腰,自得道:“我师父鬼医仆算子!” 苏欢沉沉叹了一口气,“师祖已经死了。” 锦瑟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之前。” 经锦瑟这么一闹,苏欢和墨染神色都缓和了一些。眼下城中还有这么多恶鬼,其中还有很多是喘着气的,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 当天,他们跟着陆督军下了城楼,在城外扎营。墨染写了一个方子,让苏欢去最近的县城抓药。 苏欢拿回药材,又按着墨染所说熬制,最后制成药丸。 墨染让陆督军抓来两个恶鬼,先一人给他们喂食一粒药丸,接着在胸口割一刀,墨染便摇动那铜铃。 不多一下,有黑红如豌豆一般大小的东西爬了出来。不远处放着一件血衣,那些蛊虫便朝着血衣爬了过去,最后一把火把那血衣连带着蛊虫都烧了。 而那两个人本就已经死了,蛊虫离开他们的身体后,便彻底没了声息,变成了死尸。 “好!太好了!不愧是清风谷的神医!”那陆督军见此,大为欣喜。 墨染神色未变,“城内的人可分批放出来……” “城内的不急,但有一人却不敢耽搁!” 不理那陆督军,墨染回营里写了一个单子,交给了那陆督军。救治城内的人需更多的药材,那陆督军看了一眼,随手扔给身旁的下属。 “墨先生,那位可是京城来的贵人,若他有个闪失,我们都得跟着陪葬。”陆督军一脸焦急之色。 “这些药材?”墨染问。 那陆督军恨了一声,跟身后那属下交代:“你们即刻去肃州采买!” “这样行了吧?” 墨染点头,让那陆督军带路。 那陆督军走在前,进入了一个帐子,苏欢二人跟在他身后。苏欢心里正嘀咕,这京城来的贵人到底是谁,待看清那被绑在床上的人之后,不由惊了一下。 韩翊钧!竟然是他! 此刻,他已然没了神识,眼中白障,满面青紫,只凭着体内蛊虫的驱使而挣扎嘶吼着。苏欢暗暗握紧拳头,这种人死了才好! 帐子里里外外围着很多穿铠甲的将士,还有几个朝廷跟随韩翊钧一同下来暗查的钦差,皆是惶然之色。那陆督军跟那些人疏通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允许墨染医治。 “墨先生,我与你交给底儿,这位可是三王爷!”那陆督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想活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治好王爷!” 对方是什么人,墨染并不在意,他喊了一声苏欢,让她给这人喂一粒药丸。 还剩一粒药丸,正在苏欢的手心里,其实她怀里还有别的药丸,乃有剧毒。 “欢欢,快点救人!” 见苏欢不动,墨染喊了她一声。 苏欢惊了一下,回过神儿来,忙上前把药丸塞进了韩翊钧嘴里。她可以杀了韩翊钧,毫不手软,但却不能脏了墨染的手。 把药丸喂进嘴里,苏欢又拿出刀子在韩翊钧胸口划了一刀。随着墨染有节奏的摇动铜铃,那些黑豆一般的蛊虫爬了出来。 待清理干净了,韩翊钧也昏厥了过去。 “墨先生,如何?”陆督军凑上前来问。 墨染给韩翊钧诊了脉,收回手后,淡然道:“喝两副汤药,过一两个时辰就能醒。” 那陆督军放下心来,回头跟几位大人讨好话去了。 苏欢深深看了一眼韩翊钧,转而往帐子外面走去。帐子外,天高云也远,风很清,还带着花香,一切都那么美好,可苏欢的心却是黯淡的。 京城的人和事,前世今生那些怨和恨,隔着五年的时间,隔着千山万水,她以为远了,可一眼就上了心头。 恨还是恨,心也还是痛! 墨染徐步走来,停到苏欢的身边。 “你认识那人?” 苏欢点了一下头,“认识。” “刚才……” “刚才我动了杀念。” 墨染微微叹了一口气,“等盛州的事一了,我们就回谷。” 见苏欢不说话,墨染心沉了沉,“不回去了吗?” 苏欢怔了一下,“回……” 一步可能万劫不复,一步却是岁月静好,偏得她的心不安宁。 墨染摇头苦笑一声,“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苏欢熬好了汤药,端进帐子里,本想交给三王爷的随行参将,可那人却强硬的让她喂药。 “我怎么知道你这碗药有没有毒!”那参将睨着苏欢,一脸谨慎。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过河拆桥 苏欢不欲多争辩,端着汤药走了过去,那韩翊钧还昏迷着,苏欢坐过去,一勺一勺的喂着他。转眼药下了半碗,而昏迷中的人呛了一口,慢慢睁开了眼睛。 与韩翊钧的目光对上,苏欢微微垂下眼眸。 “王爷,您总算醒了!”那位参将挤到跟前。 苏欢忙挪开,那参将接过她手上的药碗,这时倒不怕担责了。苏欢暗暗哼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不想那韩翊钧突然问了一句。 “你是?” 苏欢心咯噔一下,难不成韩翊钧认出她来了? 这一世,她和韩翊钧初见的时候,她已经破了相。统共他们也没见过两回,她都蒙着面纱,他应该认不出她来才是。 只是不待苏欢答话,那参将插了一句:“听那陆督军说,她是清风谷的人。” 苏欢冲韩翊钧福了福身子,“民女苏欢!” “你是苏欢?”韩翊钧吃了一惊。 苏欢再次冲韩翊钧拘了个礼,而后转身出去了。出得外面,她不由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的鲁莽而暗自懊恼着。 这时那陆督军走了过来,问过她知道韩翊钧醒了,便急匆匆进去了。苏欢没太在意,朝着不远处的一个营帐走了去。帐中,锦瑟正搂着豆包讲故事。 “呔!从那夜瘴之中突然走出一黑影,细细一看,竟然是个无头鬼!他身子摇摇晃晃,手中拎着一血肉模糊的头颅,待走得近了,那头颅突然咧嘴一笑……” 黑暗中,帐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豆包吓得惨叫一声,锦瑟也哆嗦了一下。 苏欢也惊了一下,拍着胸口上前,不由瞪了锦瑟一眼,“豆包还这么小,你讲什么鬼故事!” 豆包见是苏欢,忙从锦瑟怀里逃出来,扑到了苏欢怀里。 “娘,师姑婆坏!” 苏欢拍了拍豆包,柔声道:“娘陪你一起睡。” “好!” 这边苏欢刚陪豆包躺下,不想锦瑟靠了过来。 “欢欢,我也怕……” 苏欢翻了个白眼,“离我远点!” “不要!”锦瑟搂住苏欢的腰,惨兮兮道:“我以后再也不讲鬼故事了!” 白日里威风凛凛,一剑仗走天涯的女侠客,晚上却胆小到不敢一个人睡,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哄着豆包睡着,苏欢侧头见锦瑟也睡熟了,夜色静谧,她也有些困乏了,正想眯一会儿,却听外面有一些动静。她起身给豆包和锦瑟盖好毯子,而后走出帐子,猛然见盛州城内火光冲天,不由怔了一下。 “那些恶鬼里面有活人,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苏欢转头,见墨染一脸怒火,正冲着陆督军怒吼。她忙跑了过去,见十几个卫兵已经围住了墨染,纷纷举起手中的长矛。 “你想过河拆桥不成?”苏欢挡到墨染身前。 “过河拆桥?”那陆督军嗤笑一声,“这桥,本督军本来不想拆,但谁让他多管闲事!” 墨染拉开苏欢,把她挡到身后。 “我已经找到治好这些人的法子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墨染气得全身发抖。 陆督军看着远处已经烧起来的盛州城,嘴角弯了一下,“本督军这是为了不让疫病蔓延出去,这是为了保我大荣千千万万的百姓,盛州城的牺牲,也是本督军的牺牲!” 苏欢冷笑一声,“你是想毁灭证据,让朝廷无法往下追查吧!说的这般大义凛然,你不过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陆督军阴恻恻的睨着他二人,低声道:“话说破就没意思了,死了这么多人,总要有人黑锅,你二人自认倒霉就是!” “整个盛州城,三万余百姓的性命,你以为推出我二人就能堵住悠悠众口?”苏欢气得全身发抖。 “本督军不想堵任何人的口,只想给上面一个交代,其余的事,本督军不操心!” “谁给你的胆子?” 陆督军摇头啧啧一声,“三王爷不顾安危匆匆而来,你以为他是来救人的?” “难道不是?” “他是来善后的!”陆督军叹了口气,“你们自认倒霉吧!” 说完,那陆督军挥了一下手,“来人啊,杀了他二人!” 见围着他们的卫兵亮起了长袍,墨染伸手护住苏欢,眼睛紧紧盯着这些人。 而这时,锦瑟和豆包被两个卫兵从帐子里推了出来,锦瑟身上绑着绳子,豆包被一个卫兵扯着领子。 苏欢心下大惊,冲那陆督军骂道:“卑鄙!” “只要你们束手就擒,本督军可以放了他们!” 这人的话自是不可信,但唯今她和墨染却也不敢轻易再动手。眼看那些卫兵围了上来,手上的长矛泛着冷光,下一瞬就会朝他们刺过来。 “住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翊钧走出了帐子,他身子还很虚弱,被身旁的参将扶着。 那陆督军见此,忙跑上前,低头哈腰道:“王爷,您不是交代……” “放了他们!” “王爷!若是放了他们,很可能坏我们的大事!” “本王再说最后一遍,放了他们!” 苏欢看向韩翊钧,而他也定定的看着她。当时,她向韩翊钧吐露自己的身份,便是留了这后手,不想还真用上了。 她于韩翊钧,想来是有利用价值的! 那陆督军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让那些卫兵收起了长矛。苏欢先跑到豆包那儿,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亲,而后给锦瑟解了身上的绳子。 锦瑟那暴脾气,抽剑就要教训绑她的人,被苏欢给拦住了。 “你先抱着豆包回帐子,我和墨染还有事。” 送锦瑟二人回了帐子,苏欢这才带着墨染来到了韩翊钧身前。 “欢儿,表哥竟一眼没认出你来。”韩翊钧叹息一般说道。 苏欢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笑道:“当年,我狼狈逃出京城,不想还有重遇故人的一天。” “当年的事,表哥没有帮上忙,这几年一直心怀愧疚。” “表哥,别这么说,那司马家势大欺人,谁能奈何呢!” 听了苏欢这话,韩翊钧眸子深了深,“欢儿,委屈你了。” 营帐中,墨染给韩翊钧诊了脉,言说再服两副汤药就能痊愈了。 “多谢墨先生。”韩翊钧客气道。 墨染神色依旧冷淡,他看向韩翊钧,直截了当问:“为什么要放火焚城?王爷不知城里那些恶鬼中还有活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入宫 苏欢站在一旁,心随着墨染这句话问出,而提了起来。 “活人?几个?”韩翊钧叹息一声,“先生的法子,本王听陆督军详细说过了,并不是万全之法。为了不确定的几条性命,恐搭上更多将士的命,本王觉得不值得!” “人的命就是这般权衡的?”墨染质问。 “本王也是无奈!” 墨染怒哼一声,起身大步离开。 “你可有回京的打算?”韩翊钧侧头问苏欢。 苏欢面露苦笑,“回去做什么?” 韩翊钧心思转了一下,“听说这墨先生是清风谷的神医,而你拜入他的门下,想来医术也了得。本王想请墨先生和你一起去京城,给一个人治病。” 苏欢心颤了一下,“谁?” “六皇子,本王的亲弟弟。” 半年后,京都王宫,昨儿后半夜开始下雪,簌簌落落,到现在过了晌午还未停。地上积雪很厚,一脚下去没过鞋面,九曲回廊上,一穿湘妃色棉褙子,宫装打扮的女子自二门急匆匆上来。 翠微宫正殿外,女子抖了抖身上的雪丝,这时一宫女走了出来,见到来人先甜甜一笑。 “苏姐姐,太妃传你进去。” 苏欢冲那宫女笑了笑,而后从怀里掏出一盒养颜膏,“映雪,我瞧你脸上那道疤浅了许多,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不过还是再敷一个月吧!” 听了这话,那叫映雪的宫女又是喜又是不好意思,“苏姐姐,听说这养颜膏所用的药材名贵,可您每次又不收我的银钱……” “各宫里的娘娘都从我这儿拿养颜膏,还匀不出你一盒,你且放心用就是。” “苏姐姐,您心眼好,我知道。” 苏欢自嘲一般笑了笑,这映雪在瑾太妃身边当差,她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自然要给与一些好处。 凭白对一个人好,苏欢却没这个善心。 “前些日子,我配的那几幅汤药,贵人可按时喝了?” 映雪忙道:“喝了,而且这几日来,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二人一路说着进了寝殿,由映雪带着她进入了西暖阁。 这几日天寒地冻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旺,进入一股热气便熏了过来。苏欢鼻子灵,闻到这屋里有淡淡的草药味儿,乃是她开的安身助眠的药。 这翠微宫内,玉楼金殿,处处碧瓦朱甍,十分的华丽。毕竟是当今圣上的母妃,自然荣宠盛极。 不过西暖阁内,倒是一派素雅,甚至有些古旧。 前年宫中翻修,皇帝特命工匠重装翠微宫,凭的外面搬搬挪挪,太妃却执意不让人动她这间寝室。 临窗的暖塌上,瑾太妃手执佛珠,正闭目养神,她着一身苔色暗纹宫装,面色红润,神态安然。 闻得动静,瑾太妃睁开眼,在看到苏欢后,脸上挂了笑意。 苏欢忙上前按着宫里的礼数,屈膝弯腰行了一个礼。 “外面雪大,本宫还想命人去与你说,不必来请安了呢。” 太妃柔声细语,这话又说的贴心,苏欢微微一笑,道:“民女怕太妃挂心,便是雪再大也要来的。” 太妃闻言叹了口气,“六殿下,他近几日身子如何了?” 苏欢轻声道:“近几日天寒,殿下不敢出门,他一早就想来宫里跟您请安了。” 听了这话,太妃不禁直起身子,“他都能走动了?” 苏欢点了点头,“仔细安养了这半年多,比之前好了不少。” “那可能治好……”问出这句话后,太妃又摆了摆手,“半年前,六殿下弥留之际,本宫跟佛祖告请过,不敢贪心,只要能活一日便是一日的福气。” “是,我师父说了,这三年两年应该无大碍。” 瑾太妃面上一喜,“那太好了!” “不过殿下十分挂心娘娘,想来翠微宫请安身子又不允许。” 瑾太妃听了这话,眼睛不禁红了红,“本宫又如何不想见他一面,可太后……” 苏欢低头,“殿下知娘娘身不由己,从未埋怨过一句。” 瑾太妃自觉有些失态,忙背身擦干了眼泪,让苏欢坐下陪她说话。 半年前,苏欢跟随韩翊钧进京,当时六殿下病情危重,太医院无人能医治,只等着油尽灯枯。这时苏欢强用人参吊住了六殿下一口气,而后徐徐用药,衣不解带的救治了月余,才把人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自此,她得了瑾太妃的信任,常常进出翠微宫,借着请安的由头给母子二人传话。 兴州叛乱后,六殿下受牵连被拘于宣和宫,而又碍着太后的威势,瑾太妃连前去探望都不敢随心,半年里也就去过一两次。 “苏欢,本宫用着你那养颜膏,实在是好用,这肌肤润了许多,再加上那些安神的汤药,竟觉精气神都上来了,好似年轻了一般。” 这瑾太妃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儿,能得先皇荣宠,自是有丽人之姿。不过年纪大了,美人暮色,难免怅然。苏欢从墨染那儿得了方子,本是想讨好几位贵人,却不想做成了生意,还愈发红火了起来。 “前几日啊,本宫和几位太妃小聚,她们就跟我打听这养颜膏,我就给你揽下。一人两盒,统共十二盒,回头你送翠微宫,我让映雪给她们送去,得了赏银再给你。” 听了瑾太妃这话,苏欢暗喜,心想又能小赚一笔了。 她虽不缺银子,但想着还是要给豆包多攒一些,往后的日子,好不好过的,她都说不准儿。 “苏欢在这儿谢过娘娘了,不过咱做的是生意,娘娘牵的是进财的线,为了财源广进,民女需贿赂一下娘娘才是!”苏欢笑着拿出一盒养颜膏,拱手送上前,“还请娘娘笑纳!” 瑾太妃听了这话,禁不住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惯来爱拿本宫取乐!” 二人正说笑着,映雪撩开帘子进来了,看了一眼苏欢,而后走到太后身边,俯身凑过去小声说了一句。 太后眉头皱了一下,随后摆手道:“让他进来吧,苏欢也不是外人。” 苏欢听这话,像是有人要过来,于是忙站起身退到了一边。很快一穿蓝青盘金线斗牛曳撒的太监走了进来,虽面带急色,但仍是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等瑾太妃发话了,这才开口。 “娘娘,皇上他……”那太监说到这里,左右看了一眼,见到苏欢在屋里便生生顿住了。 “说!”瑾太妃喝了一声。 那太监忙道:“今儿用晚膳的时候,一个小宫女碍了皇上一下,结果……” “死了?” 太监点了一下头,“这几日皇上总是心神不宁,脾气不免暴躁了一些,不过死了一个宫女,本也没什么,但不巧在那宫女是太后赏给皇上的!” 瑾太妃听了这话,面色冷了下来,“你们这些人常年在他身边伺候的,就不知劝阻着?” 太监满脸苦色:“娘娘,奴才们不敢啊,多说一句,舌头就没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相见不相识 太后赏的宫女,名为恩宠,实则是监视。这心思,太后一点都没遮掩,凭的你心里再不舒服,也得笑着接受。 而皇上杀了这宫女,等于断了太后的眼线,说轻点是对这安排不满,说重点那就是与太后做对! 瑾太妃一时也没了主意,她在这宫中,惯来做小伏低,小心又谨慎,别说得罪太后了,敬着讨好着还怕不及呢! “娘娘,人已经死了,不如私下处理了,回头咱也大张旗鼓的找,一直找到太后宫里,把太后的嘴先堵住!”那太监小声说道。 瑾太妃满脸愁色,可唯今也没其他的法子,“太后只怕不肯吃这哑巴亏……” “民女倒有一个法子!”苏欢上前一步,低头道。 那太监看向苏欢,他知这位是给六殿下看病的医女,这半年来常在太妃跟前走动。 “你能有什么法子?”那太监不客气道。 这太监是皇上身边的管事太监,苏欢不能得罪,于是冲他福了福身子,但却没答话而是看向了瑾太妃。 瑾太妃点了点头,“你且说说。” 苏欢这才开口道:“民女想,这宫里处处都是太后的眼,那宫女是如何死的,这事定瞒不住。”说到这里,苏欢看向那太监,“白公公,您说呢?” 那太监蹙了一下眉,到底没反驳这话。 “与其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还让别人揪着尾巴嘲笑,不如做了这事就认下了。” “认下?”白公公哼了一声,“你想让皇上公然开罪太后不成?” “那可不行!”瑾太妃急忙道,“那太后……咳咳……苏欢,不瞒你说,这前朝后宫都在太后和司马家的掌控下,便是皇上……” “皇上和太妃的处境,民女知道!”苏欢道。 “那你什么意思?”白公公问。 苏欢上前,冲二人小声道:“民女可以做出那宫女怀有身孕的假象,她人都死了,便是死无对证。皇上认定这宫女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于是恼羞成怒杀了她,想来太后那儿也说不出什么来。” 白公公看着苏欢,“若太后信这孩子是皇上的?” 苏欢一笑,“她巴不得那宫女死了!” “若她信这孩子不是皇上的?” “无头公案,永泰宫那边倒是有事干了,省得总盯着皇上揪错!” 那白公公拍手大叫一声‘好’,“只要永泰宫那边相信这宫女真怀了身孕,那她必定不会深究。而且她送的宫女,出了这种事,不管真心与否,总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愧疚,到时皇上……” 苏欢道:“皇上就求太后再赏一个宫女!” 白公公看向苏欢的目光不由深了几许,“如此,这事儿就圆润了!” 苏欢点头,“正是!” 瑾太妃到底浸淫后宫这么多年,苏欢的计谋以及背后的深谋远虑,她倒也听了个明明白白。 “苏欢,好孩子,你帮了咱们这一回,本宫和皇上必定记你的情。” “娘娘莫这么说,六殿下一直为皇上忧心,民女也是怕他忧思太重。” 瑾太妃叹了口气,“老六啊,最疼的就是他这个弟弟,本宫知道,皇上也知道。白城,以后你往宣和宫多走动几趟,提点着那些奴才们小心伺候着六殿下。” “是,奴才记下了。” 这事不能耽搁,从翠微宫出来,苏欢先让白公公跟着她回了一趟宣和宫,配制了一些药物,而后才去了太极殿。那死了的宫女被放置在一偏僻阴冷的屋里,苏欢让那白公公去外面守着,而后才处理这宫女的尸身。 这具尸身小腹隆起,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不让有经验的太医查出端倪,这就比较费时间了。 处理好一切,苏欢自屋里出来,冲那白公公打了个眼色。 从太极殿出来,苏欢没有回宣和宫,而是拿着从太妃那儿请的腰牌往宫外走去。自进宫后,甚少有机会能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豆包了。 沿着狭长的甬道走着,雪依旧簌簌落落下着,脚下的积雪很厚,想来宫人还不及清扫。苏欢裹了裹身上穿的素锦披风,看了一眼天色,不由加快了脚步。 这一条甬道很长,前后无人,不由让她想到那年,她一步一跪的情形,那时的决绝,此刻仍旧心痛。不敢再多想,苏欢抬头望了一眼前路,却不经意瞥到一人自远处而来。 那人疾步而来,挟风夹势,身披墨狐大氅,巍巍挺拔。簌簌雪落,萦着白雾,他好像杀伐而来,带着满身的戾气。及至走得近来,才看清那宣威之下是一张肃清冷峻的脸,而且俊美不俗,颇有傲然之姿。 苏欢心猛地一颤,身子不由顿住。 而对面的司马曜却目不斜视,踩着云雾而来,又带着冷清而去,未有片刻的分神。待他走过,苏欢深吸一口气,而后继续往外走。 他没有认出她来了? 苏欢伸手去碰脸颊,这才想起来自己戴着面纱,又是低着头,大抵是没有吧! 苏欢冷笑一声,毕竟五六年的时间,足够他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她会让他记起来,永远铭记! 一直走出去很远,司马曜才停下步子,转回头去看了一眼,正见那抹倩影拐出了这甬道。神色黯淡了几分,司马曜转身继续往永泰宫去。 近几日太后染了风寒,司马曜直接去了西暖阁,亲姑侄倒也不用避讳什么。 “盛州的事,你也别抓着不放了,那老三做事狠绝,不会让你找到活口的。”太后说完这句话,喘了几喘。 见坐在外面的人不答话,太后撩开织金帐子,却见司马曜怔怔出神,根本没听她说话。 “曜儿,咳咳,可是出了什么事?” 司马曜回转过神儿来,“姑母,父亲甚是挂念您的身子,想进宫探望,但他自己也病下了。” 听了司马曜这句话,司马太后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曜儿,本宫和你父亲都老了,这片天恐怕给你撑不了多久了。” 司马曜神色肃然,“盛州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曜儿!” “太后,司马家绝不容人泼脏水,便是为着以后,也决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见司马曜这态度,司马太后叹了口气。 “曜儿,本宫不逼你,但你也要清楚眼下的局势。皇上忌惮司马家,老三顺杆往上爬,我们虽站得高,但耐不住他们拧成一股劲挖空我们。” “他们各揣心思,便是眼下上了一条船,也不会拧成一股劲的。” 太后身子往前探了一探,“你可有主意?” 司马曜看向太后,眸子深了深,“盛州事露,皇上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第一百五十章 不同路的人 太后心思转了转,似是想通了什么,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你做事向来沉稳有度,姑母放心。对了,镇北王府来信儿,说安和郡主已经从北疆出发,不日就会进京,由你代本宫去迎一迎吧!” “姑母,除非镇北王愿意让安和郡主做妾,其他的您还是别劝我了。” “你!”太后气得重重咳嗽了几声,“你怎么这么犟,那苏欢……” 司马曜抬头看向太后,“她就在宫里,您一早就知道吧?” 太后吃了一惊,“你见到了?” 司马曜点头,“来的时候,偶然碰上。” 太后叹了口气,“她现在是瑾太妃那边的人,你与她已经不同路了!” 司马曜暗暗握紧拳头,从那日她和他决裂,他们便已经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只是,他却始终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走向对立。 出了宫,司马曜见谢闵俊还等在外面,见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见到她了?” 谢闵俊点了点头,“刚开始只是觉得有点像,追上去问了几句,苏姑娘没法才承认了。” “她说什么了?” 谢闵俊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五六年没见,互相道了一声好。” 司马曜苦笑,她还能跟你问声好,你就知足吧!从谢闵俊手里扯过缰绳,司马曜翻身上马。 “将军,苏姑娘定已经走远了,您只怕追不上。”谢闵俊忙道。 司马曜蹙了一下眉头,“谁说本将军要去追她?” “您不追?” “回府!” 谢闵俊挠了挠后脑勺,难道是他想多了? 司马府,司马曜用过晚饭,刚想起身去书房,苏慕倾的丫鬟素月来了。 “将军,这是夫人亲手缝制的棉衣,贴身内穿的,您隔三差五要去城外巡防营,她怕您受了冷。” 司马曜看了一眼,淡淡道:“放下吧!” 素月放下后,又道:“夫人这几日染了风寒,吃了几副药总不见好,将军您还是去看看夫人吧。”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代夫人说的?”司马曜冷声道。 那素月慌忙跪下,“奴婢……奴婢自己……” “本将军倒也不用你来教,回出尘轩跪在你家夫人面前,自己掌嘴二十。” 那素月自不敢再说什么,忙起身离开了。 谢闵俊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解的问道:“将军,是棉衣不暖还是夫人不好看?” “滚!” 谢闵俊叹了一声,人家好心给你送棉衣,结果你赏人家婢女二十嘴巴子,还要回去当着人的面打,这不明摆着打那苏慕倾的脸呢! 有时想想,这苏慕倾也不容易! “嘀咕什么呢?” 谢闵俊唏嘘一声,“属下只是庆幸,幸亏还没娶婆娘,有一个词怎么说的,貌合神离?差不多吧,总之属下都替您难受!” 司马曜起身,直接踢了谢闵俊一脚,而后大步往书房而去。进了书房,看着面前的军报,他却无心翻看。自怀里抽出那一方红绸,她说这是从嫁衣上裁下来的,还亲手绣上了二人的名字。她说这是她给他的定情信物,还令他要一直带在身边。她说,她会嫁给他,而他也只能是她的! 言犹在耳,只是人已远去。 半年前,他答应苏慕倾去出尘轩过夜,当时温香暖玉在怀,他却忐忑难安。尤其脱外裳的时候,这红绸飘落,他竟惶然无措。 那一晚,他落荒而逃,实在丢人的很。 后来,苏慕倾依旧端得大度,甚至还往他房里塞了两个俏丽的丫鬟,用意明显,讨了他娘和太后的满意,却让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谢闵俊匆匆进了书房,见司马曜正坐站在窗前发呆,外面寒风阵阵,他却支着窗子,任阵阵寒风扑面。 “将军,人快到京城了。” 司马曜听了这话,倒有几分迟疑,“他是自愿而来?” “回信的人是这么说的。” “那明日本将军亲自去迎。” 京城红妆斋,近两个月刚开的铺子,专卖养颜护肤的脂膏和香粉一类,有外敷的也有内服排毒的,总之虽然开业时间不长,但生意却很红火。 苏欢过去的时候,前面的店铺没什么,她跟里面一个伙计交代了一声,便去后院了。她往后院走,正巧碰上两人往外走,一个是红妆斋的掌柜,另一个年轻有气度的正是苏靖州。 二人见到苏欢,皆停住了步子,那掌柜的跟苏欢寒暄了几句便去前面了,而苏靖州歪着身子,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她回京以后,除了庄子上的人,她还有来往的便是苏慕芸姐弟两个了。 这苏靖州虽从老家回了京,但仍旧读不进去书,整日里无所事事,被大老爷各种嫌弃。苏欢跟他接触了两次,见他虽然不务正业,但心性却改好了,而且脑子转得快,是做生意的料,她便和他一起经营起了红妆斋。 “哟,他大姐,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苏欢瞪了他一眼,“我是谁大姐?” 苏靖州讨好的笑了笑,“本小爷的大姐还不行?” “铺子里的生意怎么样?” “红火!” 苏欢点了点头,继续往内院走。 “您老不看看这两个月的账册?” “你看仔细了就是!” “我是看的仔细。”苏靖州说到这里,嘿嘿笑了一声,“我看入我眼,您看入您心,不是?” “我对你放心!”苏欢直言道。 苏靖州叹了口气,“本小爷对自己都不太放心!” 苏欢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问苏靖州,“你二姐,她怎么样了?” 提到苏慕芸,苏靖州脸色难看了几分,“前两日来铺子里,说是……怀上了。” 苏欢点了点头,“我在宫里出来不方便,你多看顾着她点吧!” “自然!” 打发走了苏靖州,苏欢进了后院,正见夏嬷嬷从正房里出来,见到她面上露出喜色。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小公子吵了好几天了,说是想您想的吃饭都不香了。” 说了这话,夏嬷嬷倒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他少吃了?” 夏嬷嬷摇头,“饭量还渐长了!” 苏欢走上前,拉过夏嬷嬷的手,“嬷嬷,外面这么冷,您怎的穿这般单薄?” 夏嬷嬷反握住苏欢的手,“屋里地龙烧得暖,不敢穿太厚,倒是姑娘您,这手怎么这么冰?” “从宫里走回来的,吹了一路的风,自然是冷。” 夏嬷嬷心疼道:“那快进屋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风光无限的远博侯府 进了厅堂,又转去西次间,屋里豆包正读书,而锦瑟坐在他旁边,一会儿端水喂一口,一会儿往他嘴里塞块糖,怕他冷了就给披上大氅,见披上大氅出了汗,又赶忙拿开,还细心的给他把外套脱了。 苏欢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看得无语至极。 “锦瑟姑娘最近觉得豆包是她生的……”夏嬷嬷实在有些不知怎么说,“反正日日这般折腾,小公子倒也好脾气,全由着她。” 听到夏嬷嬷说话,豆包抬头,见是苏欢,面上大喜,忙丢下书跑了过去。 “娘亲!” 苏欢接住豆包,先低头亲了他一口,再上下左右打量了几眼。一个多月不见,好像长高一些,不过脸倒是越发圆润了。 豆包抱着她的腰,在她怀里蹭着,还撒娇道:“娘,人家好想你,茶不思饭不想,人都消瘦了。” 苏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头往桌上看了一眼,见豆包刚才看得那本书不是什么圣贤书,而是坊间广为流传的小话本。 苏欢脸黑了黑,“谁给你买的那书?” 豆包激灵了一下,有些心虚道:“我本来不想看的,是师姑婆说好看,非让我看得。” 苏欢看向锦瑟,本想说她两句,奈何她倒是一脸怒色的瞪着她。 “你是何人?” 苏欢:“……” 锦瑟上前,一把把豆包拉到自己这边,“你就是他在外面养的那个女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哼!这家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绝不容许你这娼妇进门!” 苏欢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嬷嬷?” 夏嬷嬷无奈道:“锦瑟姑娘迷上了看话本,也不知怎的,人就迷进去了。最近看的那本,讲的是一位官眷夫人和丈夫和离后,独自一人带着儿子生活,后来那丈夫又回心转意,二人重归于好的故事。” 苏欢久久无语,锦瑟这疯病,越治越疯。 “娘,我想吃您亲手做的面。”豆包仰头对锦瑟说道。 锦瑟满脸慈爱的看着豆包,“好,娘这就给你去做!” 说着,也不管苏欢了,径直就往外跑。夏嬷嬷不放心,跟着锦瑟一起去厨房了。 屋里剩下苏欢和豆包,母子俩总算能热乎热乎了。 吃晚饭的时候,夏嬷嬷怀里坐着一个三岁左右肉乎乎白嫩嫩的小女娃,梳着独角辫,穿着红棉袄,一双大眼睛又亮又润。 夏嬷嬷不时往女娃嘴里喂一口菜粥,并一声一声喊着:“乖乖,慢点吃,对喽,小小一口,嚼烂了再咽下去。” 而豆包挨着夏嬷嬷做,闲无聊了就拉着小女娃的手逗弄两下。 “穗儿和金栋呢?”苏欢问。 “前两日去庄子上了,本是去给他们送肉的,结果下起了大雪,估计是不好下山就困到上面了。”夏嬷嬷道。 穗儿和金栋在苏欢去清风谷的第二年成婚了,这女娃是他们的头生,大名叫金灿,小名叫灿灿。 “董嬷嬷他们几个身体怎么样?” “好,庄上一切都好,姑娘放心就是。” 锦瑟坐在她旁边,不时睨她一眼,满脸的防备之色,让她既好笑又觉心酸。回京以后,她试图联系罗衍,可那人外调出京,眼下在北疆,她辗转去了两封信,一直没有回音。 苏欢和夏嬷嬷闲话家常,不知怎的就扯到了远博侯府。自老夫人去后,夏嬷嬷跟着苏欢离开侯府,便再也没有回去过。苏欢在清风谷的那五年,夏嬷嬷便和穗儿金栋两口子在庄子上。等苏欢回京,和苏靖州一起经营起了这红妆斋,为了方便照顾豆包和锦瑟,夏嬷嬷他们才搬到京城住的。 虽没回过侯府,但来红妆斋买胭脂水粉的都是官眷,女人又多爱嚼舌根,所以倒也常听到一些。 除了苏欢这个惊世骇俗的大姑娘,现下人们谈论最多的就是嫁进司马府的苏慕倾了。因司马曜还没娶正室,所以各家的宴请,司马老夫人都是带她去的。 权倾朝野的司马小将军的夫人,虽是侧室,但也风光无俩,哪家的女眷见了都要敬上一敬。 说到这里,夏嬷嬷冷哼一声,“其实她也不是那么顺心的,嫁进司马家五年,司马小将军也没再娶,偏得她肚子就是不争气,一儿半女都没有。” 苏欢默默听着,不置一言。 夏嬷嬷看了看苏欢,而后道:“老奴啊,知道姑娘的心思,你心里有怨有恨,想给老夫人、夫人还有大公子讨个公道,可……老奴活了这大半辈子了,就想姑娘能把自己的日子过舒坦了就行!” 苏欢握住夏嬷嬷的手,微微笑道:“我知道。” 可上一世的恨和这一世的苦,她没法给夏嬷嬷说明白,她无法跟任何一人说明白! “你啊!”知道劝不住苏欢,夏嬷嬷也就不劝了,“外面传言太后要给司马小公爷赐婚,女家是镇北王府的安和郡主,可小公爷却咬紧了牙不松口,还说若是镇北王不嫌弃可以让安和郡主嫁给他做侧室。” 苏欢哼了一声,他倒是来者不拒! “外人都道,这司马小公爷是把正室的位子留给了当初想娶却没娶成的远博侯府嫡长姑娘!当然,也就是姑娘你啊!” 苏欢心颤了一下,“外人又不知其内情,胡乱猜测罢了!” “可姑娘,您对那小公爷就真的没有一丝留恋了?” 苏欢抬头看向夏嬷嬷,“您难不成还想……” “嬷嬷是想告诉你,不论苏慕倾如何,司马曜又怎样,您拼着命从泥潭里逃出来了就不要再跳进去了!” 苏欢松了一口气,“自然不会!” “只是姑娘身单力薄,又如何报的了大仇呢!如今远博侯府,那外室生的儿子考了探花,带进府里的四姑娘,听说是个才貌双全的,小小年纪就有世家公子求娶了,以后定也不会差。这远博侯府依仗着司马家,风头正劲,姑娘想跟大老爷讨个说法,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夏嬷嬷打开了话匣子,便把心里的担忧都说出来了。说到这里,见怀里的小灿灿打起了哈欠,这才收住了话匣子。 “侯府里其他人不说,姑娘多少心疼一下三姑娘吧,她到底跟您是一母同胞。”说了这句,夏嬷嬷不再多说,抱着怀里的女娃进屋了。 苏欢怔了一下,回京以后,她倒是让苏慕芸给她传过信儿,可这亲妹子却不想见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司马少夫人 豆包也困了,不过不等苏欢说什么,锦瑟已经带着豆包进里屋了。苏欢不由有些失落,待梳洗后躺到床上,不想一个小人儿偷摸着滚到了她怀里。 苏欢低头亲了亲豆包,“你师姑婆呢?” “我哄睡着了。”嫩嫩小小的声音。 “儿子,辛苦你了。” 豆包拱上前,搂住苏欢的脖子,亲了苏欢的脸一下。而后又往下拱了拱,抱住苏欢的腰,脸埋进她怀里。 “娘,我好想你。” “嗯,娘也想你。” 以前在清风谷,豆包日日跟在她身边,一天都没有分开过。现在进了京,她在宫里,往往是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面。 苏欢心里有愧,便答应明日带他去集市上玩。 翌日,苏欢醒的不算早,若不是院子里热闹,她还能多睡一会儿。梳洗好以后,裹上披风出了屋门,见豆包正跟着锦瑟练拳脚,二人皆穿得单薄,但饶是如此,还热的满头细汗。 其实把豆包交给锦瑟带,她很放心。 院子另一边,小灿灿裹着大红棉袄正在玩雪,玩得无聊了,就捧上一捧往豆包身上扬。结果没弄到人家身上,自己兜头洒了一身,冷的她直跳脚。 “哥哥!哥哥痒!” 疼了也是痒,热了冷了也是痒,小灿灿会说的话不多,但豆包见她一身的雪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忙收了拳脚,拉起小灿灿就往屋里走。 见苏欢站在门口,豆包上去先扯着苏欢让她低头,亲了一口才进屋。 苏欢心暖暖的,接着去厨房帮夏嬷嬷准备早饭了。穗儿在的时候,便是她帮着夏嬷嬷做,金栋照顾前面的铺子,锦瑟带着两个小的玩,这一家老小就像这京城里普通的老百姓一般把日子过得十分红火。 吃过早饭,因为答应带豆包去集市上玩,于是母子俩穿好棉衣棉靴往前面去了。苏欢特意戴了面纱,这京城的登徒子满大街都是,之前吃了一次亏,后来去街上,她便不敢忘带面纱了。 进了铺子里,却见一个穿着锦衣华缎的小丫头正跟店里的伙计吵嚷。 “怎的又缺货?上次来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还没出门,你就给别人拿走了两盒。这次还是这样,我眼巴巴瞅着别人拿走了,你却还说没货,岂不是睁眼说瞎话,难不成就欺我一人不成?” 那小丫头虽一身锦衣,却是丫鬟的打扮,想来是哪个大户人家女眷的丫鬟。 “你这红妆斋也是开门做生意的,赚的该是银钱,送走的是称心满意,怎的开门就给客人气受,难不成是不想好好经营了,打算关门歇业不成?” 这小丫鬟脾气倒是不小,说话跟崩豆似的,那个字都崩的清,偏连成一句话就不好听了。 那伙计被这小丫头顶的满脸菜色,见她住了嘴,这才忙解释道:“姑娘,您要的那养颜膏真真已经没货了。人家拿走的都是半个月前订的货,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但讲究的是先来后到,您消消气,若真想要现在就订下,半个月后就能取货了。” “半个月?”那小丫鬟急了,“不行,我们夫人现在就要!” 苏欢带着豆包进了铺子,倒也没多问,毕竟开门做生意,这种难缠的客人多了去。只是她刚要往门口那边走,又听那小丫鬟嚷了一句。 “擦亮你的狗眼,我们夫人可是司马家的少夫人,在这京城可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说一个‘不’字!” 苏欢顿住身子,眼睛往外瞄,见铺子外停着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两个家奴一左一右站在马车两边,想来若只是一个丫鬟出门倒也不用这么大的阵仗。 司马家的少夫人可不就是苏慕倾! 苏欢冷哼一声,转而坐到一侧的背椅上。 “司马家?” 那丫鬟听得这声转身,见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坐在背椅上,看不到她的面容,但那一双杏眼却十分秀美,仿佛墨笔勾勒一般,还沁着水润。 这女子端得一副倨傲的架势,这小丫鬟不由生了一些怯意。 “没错!我……我是司马少夫人的奴婢,你们……你们也别不识好歹,既是我们少夫人想要,你们拿来便是,总不会缺你们的银子!” 苏欢冲那伙计招了一下手,那伙计忙自柜台后跑上前。 “东家,您说?” “往后,但凡是打着司马家的名号来的一律。”苏欢睨了那丫鬟一眼,“哄走!” 那丫鬟瞪大眼睛,“你……你敢!” “哄走!” 那伙计得了令,便开始往外赶那丫鬟,那丫鬟没招,只得跑了出去,透过马车车窗说了两句,接着上前打开车帘,这时一披红绸锦缎披风的女子下来了。 只见她下了马车立定,待那丫鬟整理好了她的裙角,这才徐徐往铺子里走来。她头挽发髻,戴一副金镶玉的头面,珠玉环佩,通身的气派。 那苏慕倾本是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踱着步子进来铺子,不期然与苏欢对上,面色猛地一变。如何,她都想不到会碰上苏欢,而且全无防备的,对上那双犀利的眸子。 “你……你回京都了?”苏慕倾吃了一惊。 “回了。”苏欢一派悠闲的靠坐在背椅上,眼中带笑,眸光流转,睨向苏慕倾,“怎么,你以为我不会回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苏慕倾声音拔高,脸色阴沉。 苏欢徐徐起身,朝那苏慕倾近了两步,盈盈笑着:“你说我回来做什么?” 苏慕倾定定看着苏欢,初见时那没由来的惊惧过后,心绪慢慢稳了下来,便想到二人此时的处境已是天差地别,她怕她做什么? “回来的好!”苏慕倾哼笑一声,“这京城还是这片天,但你已从云端坠了下来。可还记得当初在侯府,我与你说过的那句话,迟早有一日,我会把你踩在脚底下,而现在正是好时候!” 苏欢神色一冷,再朝那苏慕倾近了两步,探身凑前打量了两眼,笑道:“哟,当年本姑娘亲手划这两道,啧啧,跟两条蛆虫一般盘在脸上,怪恶心的!” “你!”苏慕倾慌忙捂住脸,脸色由白变青,“苏欢,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本姑娘就这么嚣张 苏欢轻哼一声,接着作势伸出手朝苏慕倾的脸过去了,那苏慕倾吓得慌忙往后退,一个不稳跌坐到了地上。 “夫人!” 那丫鬟忙要去扶苏慕倾,哪知却被吼了一声,“这女人要害本夫人,还不快喊人过来抓住她!” 苏欢双手抱肩,一脸轻蔑之色看着苏慕倾。这么多年了,她也不换个招数,兜头就往人身上泼脏水,可明明她毫发无损。 “你等着!”苏慕倾气得浑身发颤,“本夫人要你下狱,要把你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这大狱难道是你家的不成?” “没错,就是我司马家的!” 苏慕倾这句话刚喊完,便听铺子里一下子静了,所有人都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慌忙回头,便见司马曜走了进来。 “夫人,奴婢把小公爷叫来了,您别怕!”那丫鬟上前邀功似的跟苏慕倾说道。 苏慕倾却暗暗瞪了她一眼,而后让她扶着自己起身。待起了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饰,这才朝司马曜过去,“郎君,我没事,我们回吧……” 她怕司马曜见到苏欢,说不清什么,反正就是怕!可她拉住司马曜的衣袖,却被他轻轻隔开了。 “怎么回事?” 清冷的声音,让苏慕倾心紧了一下。 “郎君,没什么,只是素英这丫鬟大惊小怪……”苏慕倾慌忙解释,可抬头却见司马曜看得是苏欢而非是她。 “怎么回事?”他在问苏欢。 苏欢哼笑一声,“怎么回事?你算老几,本姑娘凭什么向你解释?” 司马曜看着在他面前依旧嚣张跋扈的苏欢,一如五年前,她也总是仰着下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猛地揪痛,当年他怎么会就把她弄丢了呢! 旁边那伙计以为苏欢不认识司马曜,于是赶忙小声给苏欢提醒:“东家,这位是司马小将军,不能得罪!” “哦,原来是司马小将军,久仰大名!不过这红妆斋是本姑娘开的,别说那养颜膏没有货,便是有货就不卖你司马家的人,是官府能管还是你司马家要硬抢?”苏欢在司马曜身前来来回回走着,“这位夫人还说要把我千刀万剐,让我死无全尸,说大狱是你们家开的,这话皇上听过吗?” 司马曜余光睨了苏慕倾一眼,那苏慕倾身子瑟缩了一下,忙低下了头。 “你要抓着这句话不放?”司马曜声音沉了沉。 苏欢撇嘴,“你司马家势大,我倒没这般不自量力。” 司马曜突然笑了一下,“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你!” 苏欢觉得自己爪牙全亮了出来,却被司马曜轻声软语的给挡了回去,实在是不痛快。 “娘……”豆包拉了拉苏欢的衣角,“娘,我想去集市上玩。” 这几个大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豆包早就听得不耐烦了。 司马曜脸色猛然一僵,低头看向那孩子,肉乎乎圆润润的,不知是眉眼还是鼻唇,他一眼看去便觉跟苏欢有那么几分像。 苏欢抿了抿嘴,冲那伙计交代道:“规矩不能坏,若有人闹事,那就报官!” 说完,苏欢拉着豆包要走,却被司马曜挡住了去路。 苏欢皱了皱眉,“司马小将军,光天化日的,你想逞凶不成?” “他!”司马曜一指指向豆包,“你生的?” 苏欢怔了一下,随即想到司马曜可能误会什么了,但她也不解释,不在意道:“你管得着?” “是不是?”司马曜面色发寒。 “是!”苏欢真没打算误导司马曜,但偏他追根刨底,而且还当着豆包的面,她想不承认都不行。 司马曜突然晃了一下,“你……你成婚了?” “没有!” “那他……” “他爹很好!谢谢小将军关心!” 苏欢稍稍别开眼,说了谎话,到底有些心虚。 司马曜怔怔看着苏欢,看了良久,突然自嘲一笑。五年了,他其实早就想过,苏欢会和别人在一起,但亲眼所见仍让他无法接受。 但谁管他能不能接受,毕竟那时是他亲手斩断了二人的关系。 苏慕倾本来心慌难安,怕司马曜还念着苏欢,到头来怪罪于她。但出乎意料,这苏欢竟然和别人有了孩子,这一下司马曜便没什么道理帮她了! 想通了这一点,苏慕倾心气就又上来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与司马曜并排站着,笑吟吟道:“苏欢,当年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怎么着咱们也是亲姐妹,往后要常走动才是。只是做姐姐的不能不说你一句,你一个姑娘家未成婚就生下孩子,已经是出格了,竟还这般没羞没躁的抛头露面做生意,往后让我们这些姊妹们怎么做人?” 狗仗人势,这苏慕倾也就这点本事! 苏欢点头,“说得好!” “那你……哎呀!好疼!” 苏慕倾不妨,但见苏欢上前伸手拍了她肩膀一下,闪身又退了回去,接着她便觉得胳膊麻了一下,而后就是疼,钻心刺骨的疼,由胳膊到全身,仿佛千万根细针扎在身上,深入骨血,刺穿身体。 “啊!啊!郎君,疼死了,救我……啊啊……救我……” 苏欢坐回背椅上,见苏慕倾趴跪在地上,疼得大喊大叫,发髻散了,衣服乱了,哪还端得住那高高在上的气派。 司马曜蹙眉,“苏欢,你做了什么?” 苏欢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做了什么?” “你!” 苏欢轻哼一声,“这般心疼的话,还不赶紧抱着去医馆找大夫。” “你不是大夫?” “我给人治病,不给畜生治!”苏欢笑道。 司马曜见苏欢这般嚣张,偏偏又拿她没办法,只得让那丫鬟去扶苏慕倾。可苏慕倾疼得全身抽搐,半点力气都使不上,那丫鬟身子单薄使了好几次力也没扶起来。司马曜沉下一口气,弯腰抱起苏慕倾,回头瞪了苏欢一眼,而后大步出去了。 见司马曜抱着苏慕倾离开,苏欢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她不应该在意的,偏偏这一幕却如此扎眼! “苏姑娘。”谢闵俊挪着步子进来了。 对谢闵俊,苏欢自然要客气一些,忙起身给他让座。那谢闵俊摆了摆手,欲言又止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苏姑娘,我们将军其实也挺可怜的。” “什么?” 谢闵俊说完这句,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豆包,然后转身就追出去了。 苏欢心里有些不痛快,偏豆包不饶她,非拉着她往集市上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墨染来了 这边司马曜带着苏慕倾去了医馆,哪知那大夫检查了一番,什么都说不上来了,更别说用药了。见苏慕倾实在疼得厉害,司马曜只得带人又折回去去找苏欢。 只是走到半路上,不想竟迎面碰上一人,那人仗剑走在熙攘的人群中,一身白衣锦裘,又是卓然之姿,所以格外的显眼。 “墨先生!”谢闵俊惊呼一声。 司马曜皱眉,“怎么回事?” 谢闵俊摇了一下头,“据咱们的人回报,墨先生应该午后才能到,可怎么……” “你确定咱们的人接到他了?” 谢闵俊往后看了一眼,大抵也算明白了。那墨染虽然跟着卫兵,但却是两股,一股是他们派去的巡防营,另一股是禁卫军,也就是三王爷的人。 两厢僵持,那墨先生便一人进城了。 这时巡防营一个领头看到司马曜,忙小跑上前来禀报。 “将军,三王爷的人搅局,这墨先生便说什么也不肯跟我们走了。” 司马曜摆了一下手,而后朝墨染走了过去,此时苏慕倾在他怀里凄厉惨叫,仿佛剔骨削肉一般,整个人抽搐不止。 “墨先生,内人似乎是中毒了。” 墨染见此,果然朝着他这边过来了。他近前先看了一眼司马曜,而后才执起苏慕倾的手腕探脉,脉象平稳,他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苏欢?” “是。” 墨染微微叹了口气,“两个时辰,痛症自会消失。” “救……救我……”苏慕倾吃力的伸手抓住墨染的衣袖,“我宁愿死……啊啊……” 墨染神情冷淡,道:“若是坚持不住,死倒也是个法子。” 苏慕倾猛地收回手,改而看向司马曜,乞怜道:“郎君……救我……” 司马曜叹了口气,转身把苏慕倾放到马车里,临转身的时候,只说了一句:“你受苦了。”随后,他让跟随的仆从把苏慕倾送回府里。 街上依旧熙熙攘攘,司马曜与墨染相对而立,一黑一白,一个倨傲,一个飘然。谁都在丈量着眼下的情势,而且谁也不想让步。 “爹爹!”随着这一声,终于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司马曜侧头,见刚才在红妆斋见的那个孩子,此刻拉着苏欢朝这边跑了过来。心猛地被撞了一下,不由远了那墨染一步。 墨染见到豆包,原本清冷的面容,暖了几分。 距离几步远的时候,豆包松开苏欢,朝着墨染扑了过去。而墨染也很配合的张开手抱住了他,甚至还把已经六岁的豆包抱了起来。 “爹爹,我好想你!”豆包搂住墨染的脖子,肉乎乎的小脸使劲往墨染脸上蹭。 墨染被豆包的热情弄得有些不自在,脸红了,神色也有些狼狈。抬头见苏欢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一副委屈的样子,像是不敢上前似的,他心一软,冲她点了点头。 苏欢眼睛一亮,乐呵呵的朝着墨染跑了去,跑到身前,便甜腻腻的喊了一声:“师父,我也好想你!” “哼!”当初说走就走,走得那般决绝,现在说想他,这话能信吗? “真的!”苏欢蹭到墨染跟前,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师父,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来京城找我们了?” 墨染淡淡一笑,“我是为盛州的事而来。” 苏欢神色黯了一下,盛州那三万无辜丧命的百姓是师父心中的一个坎儿,若是迈不过去,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被无视的司马曜站在一侧,看着眼前热乎乎的一家三口,他却是全身冰冷。当年,苏欢送葬离京,而他远去西疆,五年后回京,虽不曾特意让人探听,但谢闵俊却私下里打听了,而且还总有意无意的跟他透露两句。 他这才知道苏欢自那年离京便再也没有回来,至于去哪了,无人知道。直到昨天,他在宫中看到她,这才知她自半年前就回京了。 而现在,显然那五年,她跟墨染在一起。不但在一起了,而且孩子都这么大了。 想想那些边关冷月下一人独饮的夜,想想夜半辗转难眠的思念,以及现在这消散不去的不甘和嫉妒,他都觉得自己可笑,可怜! 而这时,三王爷韩翊钧得了消息也赶来了。 本来午后,他也是要亲自去城门迎接的,却没料到这墨染先一步出发,早早进了城。 “司马将军,您这兴师动众的,所谓何事啊?” 司马曜眸子冷了冷,这韩翊钧半路打劫,如今却要反问他为何兴师动众! “明知故问!” 韩翊钧笑了一笑,转身对苏欢和墨染道:“欢儿,墨先生,咱们有话还是家里说吧!” 苏欢虽然恶心韩翊钧,但眼下还不是跟他撕破脸的时候,所以仍旧笑脸相迎。偏得司马曜在这,一步挡在他们面前。 “盛州一案,拖延太久了,还望墨先生先跟本将军回刑部交代一下案情。” “司马将军,你不觉得墨先生去大理寺更为妥当?” “刑部掌天下刑令案宗。” “盛州一案,刑部迟而未决,大理寺已接手核查。况墨先生不是犯人,当向大理寺陈情才是!” 二人针锋相对,苏欢拉着墨染往一旁避开几步,小声急道:“师父,盛州一案牵连甚广,下面盘根错节,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真相,只是几方势力互相推脱打压罢了!” 墨染却很执拗,“三万百姓不能白死,我一定要给他们讨个公道!” “可这两个都不是好人!” “我只求真相!” 说完,墨染把豆包交给苏欢,而后走到两人中间。 “二位不必争了,在下要擂登闻鼓为盛州百姓鸣冤!” 这一下不止韩翊钧和司马曜,苏欢也惊了。 “师父!不可!” 韩翊钧也跟着劝阻,“墨先生,登闻鼓又名‘叩阍’,乃是斥言圣上。越诉者,笞五十,意思就是不论先生所诉何事,先要杖打五十大板,如此仍不能面见圣上,需三法司审议,不符实者再杖一百,还要以重罪论处。” “王爷不必再劝,便是剩最后一口气,在下也要为盛州百姓向天子喊一声冤!” “师父!”苏欢拉住墨染的手,连连摇头道:“师父,不行!” 墨染冲苏欢笑了笑,“欢儿,师父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见劝不动,苏欢回头瞪了司马曜一眼,若不是他派人去请,墨染怎么会来京都! 司马曜无视苏欢,上前一步,双手拱前,弯腰向墨染行了个大礼,“先生大义!” 说完这句,司马曜带着巡防营的人离开了。 “墨先生,你这……”韩翊钧叹了口气,转而去劝苏欢,“欢儿,这事万万行不通,便是上达圣听后,仍会交由三法司来审,何必吃那个苦头!” 见韩翊钧这般焦急,苏欢反而心安了一些。韩翊钧会怕,说明他不希望这事闹大,正印证了他的心虚。 “表哥,我会劝师父的,这事劳您费心了。”说完,苏欢冲韩翊钧福了福身子,然后带着墨染和豆包先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六殿下在冷宫 红妆斋后院,苏欢给墨染倒了一杯热茶。 “明日一早,我陪师父一起去吧?” 墨染摇了一下头,“你有你要做的事,为师也有为师要做的事,不必掺和。” “师父,你还在生我的气?”苏欢低下头。 “为师从未生过你的气,只是……” 苏欢抬头,见墨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您不希望我回京城,我知道。” “不!”墨染微微叹了一口气。“欢儿,我只是觉得自己帮不了你,觉得自己很没用,其实我生的是自己的气。” 苏欢忙讨好道:“师父治好了我脸上的伤,师父是最厉害的!” 墨染笑了笑,“为师没有你厉害,居然明目张胆给司马将军的夫人下毒!” 想到苏慕倾疼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苏欢不由开怀的大笑起来,这两个时辰够她铭记一辈子了。 不过这才是刚开始,以后有得她受的! “那司马将军竟也由着你?” 苏欢怔了一下,“他……他又没有证据,能奈我何!” “若是其他人敢这般,司马将军将如何?” 苏欢抿了抿嘴,敢在他司马曜面前挑衅,大抵是没命了。 “你可知为师为何肯出谷?” “自是想替盛州城的百姓讨个公道。” “是!但师父信了司马将军的一句话。” “他说什么了?” “他说,这天下若有谁能给盛州城百姓一个公道的话,只能是他司马曜!” 这句话,苏欢无法反驳。 翌日一早,苏欢和墨染同时出了门,一直走到皇城根儿下,一个往东进了宫门,一个往西去敲登闻鼓了。 苏欢进了宫,没走多久便听外面鼓声咚咚咚响了三声,直击她胸口。似是听不得,苏欢加快脚步,朝着宣和宫去了。 宣和宫是冷宫,别的宫殿几经修缮,玉瓦金柱,雕梁画栋。而唯独这座宫殿,处处残败不堪,甚至正殿一侧的耳房都坍塌了,却没人来管。 苏欢推开宫门,见院中一穿着素旧宫装的老人正弯腰挥动着手里的扫把,可地上的积雪太厚了,显得十分吃力。 在她没来之前,在这宣和宫照顾六殿下的就这么一个老人。她曾是沐贵妃宫里的一位嬷嬷,后随沐贵妃来了这冷宫,待沐贵妃死后,她就被人遗忘了,直到六殿下被扔了进来。 苏欢踏雪进了院子,那老嬷嬷直起腰,冲她笑了笑。 “苏姑娘,殿下在屋里等着您呢!” “有事?” 那老嬷嬷往苏欢跟前凑了凑,“昨儿,太极殿和翠微宫都送来了赏赐,也没什么名头,单说是赏给宣和宫的。今儿一早,皇上跟前的白公公来了,跟六殿下在屋里,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那白公公走后,殿下似乎不太高兴。” 苏欢点头,朝着正殿去了。正房里也是十分的清冷,转过去西暖阁,进去屋里才暖和了一些。 何所谓冷宫,冬天没有炭火自然是冷的,但六殿下这屋里的炭火却烧得很旺,而且还是金丝炭。 在苏欢来之前,六殿下这冷宫是实实在在的冷宫,冬日里别说炭火了,热饭都吃不上。而那时的六殿下,已经被磋磨的没有人形了,再加上久病在床,瘦骨嶙峋的看着还怪吓人。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估计也挺不过来。 苏欢来之后,先吊住了六殿下一口气,而后自掏腰包打通关系,又多方走动,这才让六殿下吃饱穿暖了。 此间,六殿下在暖塌上,靠着引枕,身形清瘦,面色苍白。 当年虚怀若谷的风雅书生,此刻是被囚禁打压,被恶疾折磨,已然没了生机的人。 听得动静,六殿下微微侧头,见苏欢笑吟吟走了进来。外面的天不好,他的心情也不好,但见苏欢笑得这般甜美,便觉拨云见日而金光万道,腾地一下,满室亮堂。 “六哥哥,瞧我给你带了什么。”苏欢进屋,自怀里掏出一纸包,小心打开,自里面拿出一个蜜饯,塞进了六殿下的嘴里。 酸!六殿下蹙紧眉头,正要吐出来,见苏欢满眼期待的看着他,便又嚼了几下,酸就变成甜了。 “好吃吗?” 六殿下点了点头,身为皇子,即便是不受宠,但这蜜饯也是不缺的,而且吃的都是上好的。偏这种发酸发涩,而后才回甘的,吃起来更有味道。 许是,苏欢喂给他的吧! 苏欢笑了笑,把纸包收好放到暖塌一头的暗格里,而后拉过六殿下的手,给他诊脉。 阳光透过窗纸,投射下来,正好撒到苏欢身上,氤氲一团亮光。六殿下心微微触动了一下,可随即又有一阵愁袭上心头。 “不知是太妃的意思还是皇上自己的,总之白公公过来传话了,要升你做一等宫女,去御前奉茶。” 苏欢怔了一下,她虽是筹谋已久,但仍有些意外,这事进展的也太快了! “皇上生性多疑,易怒,手段残忍,嗜杀成瘾。他宫里经常换人,便可见一斑。欢儿,还是算了……” “六哥哥,咱们谋划这么久,难道洛冰就不救了?我哥哥就凭白冤死?” “可万一搭上你的命,我……我罪过就大了,到了下面哪有脸见你大哥。” “六哥哥,我要去!”苏欢沉下一口气,“这是我要做的事,六哥哥不过是帮了我一把而已!” 苏欢已经远离是非,却又回了京,搅进这浑水里,足可见她的决心。六殿下早知劝不动,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废话罢了! 因受兴州逆案牵连,天坤药行丢了皇商的牌子,紧接着退出京城,只在南州还有几家商号,苦苦支撑着。洛冰去了北疆,说是做军医,其实就是变相的发配。北疆苦寒,六殿下余生最后一个心愿便是把他救回来。 本是他的罪业,如今却要苏欢来承受,六殿下心中愧疚不已。 “六哥哥,你不用忧心,我又不傻,大不了见势不好就开溜呗!” 六殿下笑了一下,“好!” “六哥哥,你早上没喝药吧?”苏欢眼睛眯了一下。 六殿下脸红了红,“喝了……” “喝了?” “好吧,喝了一口,剩下的偷偷倒掉了。” “六哥哥!” “那药太苦了。” “不行!我再熬一碗,必须盯着你喝完才行。”说着,苏欢已经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六殿下闭上眼睛躺回去,心中发苦:琼林,我做的对吗? 万一害了苏欢……不行!他必须再活久一点,看到苏欢大仇得报,看她脱身这泥潭,他才能安心赴死! 第一百五十六章 皇上逛花街 一整天,苏欢都心绪不宁,想着墨染的事,既知无奈又不免担心。暮色沉下后,太极殿那边突然来了个小太监,传他去面见圣上。 这个时辰? 亏得六殿下睡了,不然又要忧心了。 路上,苏欢塞了那小太监几两碎银子,却没撬开他的嘴。 拐进宫门,但见正殿前,一穿官服的老者站在那儿,身子瘦削,脊背稍稍有些弯曲,凭着夜里的寒风吹打,他自屹立不动。 苏欢自那个小太监引着上前,待到那阶前,那小太监留她候着,然后进去里面禀报了。苏欢侧头看了一眼那位老臣,心下咕咚一声,这位是内阁首辅张庭张阁老。 六殿下跟她说过,皇上凭什么能稳坐江山,便是有这么一帮老臣忠臣拥护着。自然他们拥护的不是皇上,而是至高的皇权。 其中,这位张首辅统管内阁,外慑六部,乃是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 这时,白公公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苏欢,再看那张首辅却是哎呦了两声。 “张阁老,咱家已经说过了,今日休沐,皇上不理政事,此刻也不在太极殿。您在这挨着风吹守着寒气,万一染了风寒,岂不是小的们的罪过。” 那张首辅冷哼一声,“登闻鼓前一次擂响还是先帝在位时,鼓声一响,满朝震之。可今日这鼓又响了,皇上不说立即上朝,却是连问都不问一句,竟忘了老祖宗的遗训!” “张大人,您这是在责难圣上不成?” “老臣不敢!但这雪景好,风也凉,老臣仅占这立足之地便可,不求皇上垂怜了。” 那白公公被堵得没话说,只能冲苏欢招了一下手,让她跟着他进了里面。 偏殿耳房内,那白公公进屋先喝了一杯热茶,像是被气得不轻。也是,当今身上倚重宦官,这些太监们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谁敢给他们这样的气受! 如此,苏欢反倒有些敬佩那张大人了。 “公公,这时候皇上召见民女,可是有什么事?” “皇上出宫了!”白公公突然回身冲苏欢小声来了一句。 苏欢皱眉,“出宫?这时辰?那张大人……” “不能让他知道!不!应该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除了你我!” 太监说话声音本就尖细,尤其在紧张的时候,那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细针似的,还发着颤,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 苏欢默了一下,“皇上去哪儿了?”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白公公不由深看了苏欢一眼,倒是个十足伶俐的。 “花红柳绿之所。” 苏欢蹙紧眉头,“公公,您怎么能……” “皇上要去,我一个奴才能拦住?” “皇上一人?” “随着带着一个护卫。” 见苏欢一副震惊的样子,白公公添了一句:“平日里常去,路都是走熟了的,若不是有人不怕死的敲那登闻鼓,今日也没这麻烦!” “皇上的安危最重要,还是命禁军……” “苏姑娘!”白公公露出不悦之色来,“咱们是皇上的奴才,听话办事就是。唯今只有一个办法,苏姑娘立即出宫去找皇上,而咱家尽量拖住张大人。” 苏欢无话可说,进太极殿之前,这是对她的考验。 “记住!绝对不能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皇上的行踪,否则……”白公公睨了苏欢一眼,厉色道:“太极殿不留没用的人!” 看这阉人的脸色,只怕是事儿办不成,她就没有活路了。 从太极殿出来,苏欢不敢耽搁,急忙出了宫。她怀里揣着白公公的腰牌,只需去那什么莺吟阁找到皇上,并秘密的带回宫就行。 这事不难,只要别出什么意外! 城西有一条花街,京都所有的娼馆都聚集在那条街上,乃受朝廷辖制,办了文牒才能开门迎客。 街头有一座牌坊,上面写着‘海棠街’,走进几步,便见整条街灯火通明,两侧楼宇林立,一时管弦声乐,清歌笑语,冲进耳里。又有那在门口招客的,挥动着五颜六色的裙袂,浓妆艳抹之下,一口一个官人一口一个大爷,叫的谄媚而放浪。 苏欢步子顿了一下,心想男人们都爱来这处,连坐拥六宫佳丽的圣上都常常偷摸来,也不知这些女人到底有何妙处? 在苏欢胡思乱想之际,猛然见谢闵俊带着一队卫兵走了过来,他身边还跟着几位穿官服的官员。 苏欢心下疑惑,往一旁躲了躲。但见那一队人马过来后,立即封了街,一半卫兵留下看守一半由那几位官员带着进了入口第一家。 “官府巡查,所有人立刻下来厅堂!” “乱跑什么,抓起来!” “上面没穿衣服的赶紧兜住一件,速速下楼接受检查!” 苏欢正在那门外,见里面一时乱了起来,有人往外跑,被守在门口的卫兵拿长矛顶了回去, 怎么回事? “苏姑娘?”谢闵俊猛地见到苏欢,还有些不确信。 苏欢见谢闵俊发现她了,倒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忙把人拉到一边,指了指里面,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谢闵俊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答非所问道:“这地儿可不是好地方,苏姑娘您……” “我……”苏欢绞尽脑汁想了半晌,答了一句:“好奇!听说男人们都喜欢来这地儿,所以好奇而已!” 谢闵俊怔怔的点了一下头,愣头愣脑的说道:“我们将军从未来过。” “我管他做甚!” “哦……”他觉得解释一句还是有必要的。 “我就问你,大半夜的这般兴师动众做什么?” 谢闵俊往里面瞅了一眼,随意道:“本朝禁令朝廷官员狎妓,时不时的会突击检查一次,也没什么。” “督察院带头?” “自然!” 怎么会这么巧?她来花街找人,督察院随后就来巡查,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消息?苏欢摇了一下头,也不对,若是督察院真知道皇上在这儿,他们也就不敢查了! 见苏欢一副苦恼困惑的样子,谢闵俊小声问道:“有什么不妥?” “那带头的官员是?” 谢闵俊蹙了一下眉,“督察院巡查娼馆,虽不常有,但每年也有那么一两次,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往往带头的都是督察院的监察御史,七品小吏,最多佥都御史顶头的,可这次却是左都御史亲自带人,啧啧,这不还特意调了我们巡防营的人。” 谢闵俊说完,但见苏欢直愣愣就往里走。 “苏姑娘,您还是回吧,若真好奇,哪日属下得空了陪你逛逛?”谢闵俊劝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想见你 苏欢往前冲了两步,身子猛然顿住,她好像抓到什么了。白公公要她亲自出宫找皇上,张首辅派人堵花街,这是他二人的较量,暗里波1涛汹涌。可怜她成了二人博弈下的一颗棋子,而眼下只有把皇上带进宫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才能保住小命! 当然,他二人的较量不是正面相碰,这层窗户纸再薄,也没人想捅破它,所以巡防营所代表的司马家被拉了进来。 “苏姑娘?”见苏欢发呆,谢闵俊小声喊了她一句。 苏欢心思转了几转,对谢闵俊说道:“你家夫人还疼不疼?” “不……不吧……”这话题一时转的有些快,谢闵俊脑子没跟上。 “是么,其实她身上还有余毒没清!” “啊?” “七日之后,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亡!” “哦,那您的意思……” “把这话告诉司马曜,让他立刻去莺吟阁找我!记住,是立刻马上,晚了一点,我就自己把解药给吞了!”说完,也不管谢闵俊听没听懂,沿街去找那莺吟阁了。 谢闵俊的确没有听太懂,但他抓住了重点,那就是苏姑娘约他家将军密会,重点中的重点就是在莺吟阁,这可是个交流感情的好地方! 苏欢沿街一路找,找到西头才找到那莺吟阁,与其他的娼馆也没什么不同。门口几个姑娘穿的花枝招展,但凡往这街上来的,只要是个男的,她们就抢着往上贴,娇言媚语巧笑盼兮,接着拉着那男人的手就往自己怀里揣,让那男人吃了甜头,晕乎乎的就被勾进去了。 苏欢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哪个来招呼,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哟,这位姑娘,咱莺吟阁做的男人的生意,可不做女人的,您是不是走错门了?” 一个娇俏的女子走上前来挡住了苏欢的路,那女子上下打量着她,面上虽轻柔的、笑着,眼中却满是防备。女人来这秦楼楚馆,除了个别奇葩,大多都是来捉奸的,想来这女子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刻意拦住了她。 苏欢俏皮一笑,白润的玉指掐住那女子的下巴,轻佻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满脸狐疑,“玉染。” 苏欢点头,“好名字!” 她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那玉染,言道:“今晚本姑娘点你了!” 那玉染接住那锭银子,左右手掂量了一下,眼中掩不住的喜色,不过却仍有疑惑,“姑娘,银子好赚,但奴家乃孤苦之人,此处再如何也是个容身之地,姑娘莫要害我才是。” 苏欢凑上前,小声道:“本姑娘……咳咳……貌美如花,得一郎君喜爱,收了外室。你也知道,这外室没有名分,所倚仗的都是郎君的贪宠。可近日来,郎君却不怎么来了,本姑娘实在焦心,这不就想着来你们这儿学几招勾1引男人的招数,把那色男人的心再勾回来。” 听了这话,那玉染捂嘴笑了笑,然后带着苏欢往里面走去。 苏欢心下松了一下,待到进了屋,那玉染倒了两杯茶,一杯送到她手上。苏欢笑着接住,不过转又给了那玉染。 “玉染姑娘这回算是师父,这茶当时我敬你才是!” 那玉染许是觉得有趣,接过苏欢手里的茶,仰头就喝了下去。只是这茶喝下去后,不多一下就觉得头有些发沉,眼前升起一团黑雾,接着就晕了过去。 苏欢接住玉染,把人放到床上,想了一下,把她的衣服也脱了,用被子给盖住了。 “十两银子,本姑娘只要你好生睡一觉就行!” 苏欢料理好了玉染,便悄悄出门了。左右晃了一眼,这二楼有很多房间,也不知那皇上在哪屋。她也是在焦心的很,一则拿不准那司马曜会不会来,二则怕这皇上犯浑不跟她走。在二楼转了一圈,最后在最东头天字一号房外,她看到一拿剑的人守在门外,虽没有穿着护卫的衣服,但那凛凛的气势一看就是从宫里出来的。 苏欢上前,见那人虽目不斜视,但却暗暗握住了剑柄。她便更加确信了,于是又往前走了两步,在那护卫拔剑之前,她亮了一下白公公的腰牌。 那护卫疑惑的看向苏欢,面色冷凝,仍是一言不发。 “督察院携巡防营在海棠街巡查!” 那护卫神色一紧,“白公公派你来的?” “是!” 那护卫沉下一口气,“皇上起了兴,只怕……” 苏欢时不时往门口那瞄一眼,此刻见到司马曜进来了,便也顾不上这里了,忙矮着身子回了玉染那屋的门前,而后起身站在二楼围栏前,冲那司马曜打了一个眼。 见司马曜看见她了,她便转身回了屋。 很快,司马曜推门进来,一脸阴沉之色。苏欢手中还捻着迷药,但这司马曜不是玉染,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哟,来的还挺快,看来那苏慕倾果然是将军的心肝宝贝。”苏欢坐到椅子上,一派悠然自在的模样。 司马曜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而后先转身关上了门。 “谢闵俊说你要见我?”至于苏慕倾,传信的人倒是没提。 苏欢怔了一下,“你就来了?” “你要见我,我还怕见你不成?” 苏欢默了默,要知道这么简单,她就不编那一堆儿废话了,还什么肠穿肚烂的,她哪会炼制那种阴邪的毒药! 见苏欢不说话,司马曜便在她对面坐下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见我做甚?”到底先忍不出开口的人是他。 苏欢哂笑,“你倒不如问为何约在这莺吟阁。” “为何?” “谢参将说,你从未来过这种烟花之地,这话能信吗?”苏欢也倒了一杯茶,在手里辗转了两下,最后放到了桌子上。 司马曜盯着苏欢,眼中晦涩难明。 “本将军的事,你管得着?”司马曜冷哼了一声,接下来却又接了一句:“这些胭脂俗粉,自然入不得本将军的眼。” 苏欢愣了一下,倒没想到司马曜真承认了。 “你……”司马曜干咳一声,“你关心这些做什么?” “也不是关心!”苏欢别过头,“谢参将说了,我就好奇一问罢了!” 司马曜沉下一口气,“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见我?” “我!”苏欢顿住,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来,脱口说了一句:“你不想见我?” 司马曜一愣,而后别过脸,“不想!” “你!”苏欢一股气上来,这时下面有人喊‘前面有督察院巡查’。 苏欢心下一紧,慌不择言道:“可我却想见你!” 司马曜心微微颤动,竟不由有些紧张,“你想见我?” 苏欢心一横,猛地扯下脸上的面纱,指着自己的脸,道:“我想问问你,这张被你亲手毁了的脸,它现在好不好看?”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杯茶有毒,我知道 司马曜见那面纱之下竟是这样一张明艳浓丽的容颜,那眉眼如墨笔勾画,那唇鼻玉润含光,美得这般张扬,让人看一眼便是惊心动魄。 “我美吗?”苏欢盯着司马曜,这一刻,不为别的,她想从他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悔色,如此她心里也能畅快一些。 司马曜却突然别过脸,用低涩的声音问道:“谁给你治好的?” “墨染!” “他……”司马曜突然笑了一声,“很好!” 苏欢蹙眉,“好什么?” “好!哪哪都好!”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的脸说话?” “我更喜欢那张满是伤疤的脸。” “司马曜!” “如果只是这样,本将军还有公事要处理,失陪了!” “司马曜!”苏欢急忙喊他,“既然你说好,那就以茶代酒贺我一杯吧!” 苏欢端起那杯茶,起身走到司马曜身前,眼睛紧紧盯着他。 见司马曜不接,苏欢发狠道:“咱们连这点情谊都没有了吗?” 苏欢举着那杯茶,因为紧张,呼吸都急了。 “算了……” 苏欢神色一暗,正要收回手,司马曜突然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那杯茶,然后仰头喝了下去。苏欢眼睛一亮,原本阴郁的脸立即眉开眼笑,还叉起腰,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做派。 “是不是觉得头有点晕?” 司马曜身子晃了一下,一手撑住桌子,而面上却仍是淡然,“你想做什么?” “中招了吧,那杯茶里有毒!”苏欢笑道。 司马曜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道:“我知道。” 苏欢敛了笑,“你知道那杯茶有问题?” 见司马曜不说话,苏欢不由拔高声音,“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喝?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司马曜猛地一个眼黑,整个人栽到了地上,可他仍吃力的撑着身子,不至太狼狈。 “如果只是想杀我,你倒也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怎么说?” 苏欢蹙眉,见司马曜身子晃了晃,终究抵不住瘫到了地上。听得外面动静大了起来,苏欢不敢再耽搁,吃力的把人拖到床上。 看了一眼被窝里的玉染,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弯腰开始扒司马曜的衣服。脱了外裳,又去脱中衣,脱了中衣还有亵裤。当苏欢的手扯住司马曜的腰带时,那个本该昏迷过去的人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你差不多行了。” 苏欢大吃一惊,抬头见司马曜果然睁开了眼。 “你怎么……” “你那迷药下得轻了。” 苏欢一慌,忙爬到床上用自己的身体把人按住,接着利落的从怀里掏出针包,抽出一阵银针朝司马曜身上的穴位扎了去。 “你太重了……”司马曜晃了一下发沉的脑袋,“我虽然意识清醒了,但身子动不了。” 苏欢抿了抿嘴,自司马曜身上下来,到底还有些不放心,又往他身上扎了几针。 “那个,情势所逼,你且忍一下吧!”说完,苏欢把司马曜推进了被窝里,与那玉染并肩躺着。 起身打量了两眼,仍觉得不妥,又掀开被子让那玉染侧过身,玉臂横在司马曜的胸前,然后把被子盖了回去。 见司马曜还强睁着眼,苏欢叹了口气,“你还是先睡会儿吧!” “哼……”毫无威势。 苏欢耸耸肩,她这可是为他好,待会儿一帮子人进来,晕过去总比清醒着好一点。事儿办成这样,苏欢最后睨了司马曜一眼,而后偷摸出了屋。 她往下看了一眼,那督察院并着巡防营的人已经进来了。 来到那天字一号房前,那护卫还守在前面。 “还没完事?”苏欢问。 那护卫摇了一下头,督察院的人在下面喝喊,他自然也听到了,心里也是焦急不已。 苏欢顾不得许多,上前先敲了敲门。 “公子,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苏欢往里面喊了一声。 “滚!” 苏欢咽了一口唾沫,再看那护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苏欢索性直接把门推开,一把把那护卫推进去,接着她也进去了。 红烛暖帐,那女子欢愉嬉笑的声儿随即换成了惊呼声。 “高海!你找死不成!”那织金的帐子猛地扯开,一年轻俊秀的男子坦着上半身,气怒的大喊着,可看到进屋的苏欢,不由又愣了一下,“你是谁?” 当今圣上,未及冠而登基,一直由太后摄政。待及冠以后,整日耽于玩乐,无心政事。苏欢从六殿下那儿听了这些,如今再看这人,虽长了一副好皮相,但那骨子里的颓废懒散倒也是实实在在的。 苏欢上前行了礼,避开床上那女子的目光,向皇上亮了亮白公公的腰牌。 “公子,该回府了。” 韩翊扬看着苏欢,见她虽戴着面纱,却有瑰丽之姿,便问了一句:“你新来的?” “是!” “难怪以前没见过。”韩翊扬眼珠一转,轻哂了一声,“为何戴着面纱?” “公子,督察院的人在外面巡查。” “那又如何?本公子怕他们不成?” 苏欢深呼一口气,而后道:“公子自然不怕,不过……我们不如跟张大人玩个戏法。” “玩戏法?”韩翊扬来了兴致,“你说说,什么戏法?” “张大人笃定能在这花街找到公子,花街口堵着,宫里也有人把守,几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偏就让他找不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待这些人无功而返,您在这些大人面前一露面,想来他们定百思不得其解,苦恼至极,岂不有趣!” 平日里那张首辅对他总是耳提面命,张口闭口就是圣人言和大道理,听得他烦死了。如果这次能让他栽一脚,确实有趣! “好!这大变活人的戏法,好玩!” 苏欢松了一口气,让那护卫先服侍着皇上穿好衣服,她则去门口探风。见督察院的御史带着巡防营的卫兵上了二楼,荡空了几个房间后,终于走到了司马曜那屋。 踢门进去,而后那边就热闹了。 巡防营的卫兵抓到了他们将军在嫖娼,于是也不管什么巡查的任务了,忙着把督察院的人往外赶。那督察院的官员都是张首辅的人,与司马家势不两立,如今在娼馆看到司马曜,深觉可以大做文章,于是哪里肯轻易罢休,便跟那巡防营的卫兵闹了起来。 得,这一下内讧了。 接着又有巡防营的人发现司马曜昏迷不醒,于是更乱了,赶忙召集起街上的卫兵赶紧抓刺客。趁着这乱子,苏欢带着皇上从莺吟阁后门出去了。 本来宫门口也有张大人的人守着,苏欢他们正苦于没招儿的时候,竟见那张大人自宫里出来了,而且还带走了守在宫门口的人。 估计是被司马曜嫖娼这事给炸了,比起堵皇上,堵到人不轻不重的教育两句,趁这个机会打压司马曜自然更为重要。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司马将军吃了大亏 回到太极殿,韩翊扬觉得这戏法也没什么难度,不由有些败兴。 “一群蠢货!” 白公公忙谄笑道:“可不是呢,还说什么连个苍蝇都放不进来,皇上这么大个人就进来了,老奴觉得他们不止蠢还瞎呢!” “无趣!无聊!无所事事!” “这……”白公公笑了笑,“不如召幸哪宫的娘娘。” “她们哪有那莺吟阁的阮阮知趣!” 白公公犯难,一时答不上来。 “皇上,其实好玩有趣的事多了。”苏欢开口道。 韩翊扬这才想起来苏欢,睨了她一眼,“比如?” “皇上,那登闻鼓响了。”苏欢突然道。 白公公眉头一皱,“苏姑娘!有些话该说不该说的,你可长点心!” “无妨!你且说!” 苏欢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揣摩了一下,才说道:“敲鼓的是奴婢的师父,所诉之事倒是一桩惊天的怪事!” “哦?”那韩翊扬来了兴趣,“你快说说!” 白公公想阻止苏欢,可皇上却嫌他麻烦,赶他去外面当值了。 苏欢便把盛州城发生的事跟皇上讲了起来,不过她不点透什么人什么事因何故,只留下一个个悬念,又有恶鬼食人被她描述的骇人心神。 那皇上听得痴了迷了,连连追问苏欢那死人怎的就变成了恶鬼,又问那三万百姓怎么自个就跑回来了,还有那一夜那把火也烧的莫名其妙。 苏欢把盛州发生的事,讲成了一桩迷案,其案情风谲云诡,听来扑朔迷离,让人深陷其中而欲罢不能。 “那到底三万人到底如何死的?谁这般大手笔?”皇上急问道。 苏欢心里却有点苦,这皇上感兴趣的显然是谜底,而非是剥开真相为三万无辜百姓讨个公道。 这天下之主,心中却无百姓! “皇上,那登闻鼓响,上达天听……” “那破鼓几十年不响,那个姓墨的贱骨头,难道不是给朕找麻烦?” 这永庆帝惯喜怒无常,百官无不怵之,轻易不敢进言。苏欢这下,倒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前一刻还一脸兴致昂昂,下一瞬就变脸了。 “别以为可以糊弄朕,你们这些人……你们都想要愚弄朕,压制朕,每日在朕面前指手画脚,一副大力凛然的模样,难不成是想要朕把这龙椅让出来给你们坐不成?” 皇上起身在殿前来来回回,满脸的怒气,“什么盛州三万百姓,什么登闻鼓响,这有吃有喝的日子都过够了不成,想掉脑袋啊!” “还要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朕面前说东道西的,放肆!该死!” “来人!把这个女人押下去,砍头!不!凌迟!对,一刀一刀……” 皇上越说越怒,越说越狂,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恶兽。 苏欢身子一颤,忙跪下:“皇上,您忘了那个戏法了吗?” “戏法?” 苏欢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有她沉得住气,才有可能让这头狂暴的恶兽也沉静下来。 “对,戏法,大变活人,很有趣对不对?” “确实有趣。”永庆帝疏散了一下筋骨,然后坐了回去。 苏欢接着说道“皇上您乃天子,颖悟绝伦绝非凡人可比,他们自以为聪明可以愚弄您,岂不知您早就洞察一切。” “哦?”韩翊扬微微起身。 “所有人都想解开这个迷案,包括司马将军,三王爷还有张首辅,想着他们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样子,皇上您若是先他们一步,岂不是啪啪的打他们的脸,到时一定很解气!”苏欢循循善导道。 “有道理!”皇上目中带光。 “那明日早朝,皇上是不是要召见那敲鼓之人?” “见!”韩翊扬大笑一声,“朕就陪他们玩这一局!” 从正殿出来,苏欢往下迈了一台阶,结果腿脚发软,整个人跌坐到了地上。被外头这寒风一吹,精神抖擞了一下,这才渐渐踏实下来。 “你,哪头的?” 阴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欢身子颤了一下,回头见白公公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眼中带着探究,脸上毫不掩饰的狠色。 苏欢慢慢站起身,沉了沉道:“自然是六殿下。” “六殿下?”白公公蹙眉。 “只有皇上的皇位坐得稳,六殿下才能在宣和宫安然度日。” “只为六殿下?” 苏欢冲那白公公福了身子,“想来我和公公坐的是一条船。” “那你为何提登闻鼓?” “这二年来,司马家和三王爷两边的势焰越来越盛,我不过是想让皇上借盛州之事打压一下他二人。便是三足鼎立,也要势均力敌才行!” 白公公虽不太信苏欢,但深知她这话说的不假。 “以后在皇上跟前当差,苏姑娘最好别有那么多心思!” 说完,白公公甩了一下拂尘,而后掉头进了正殿。 当晚,躺在床上,苏欢满脑子都是司马曜和那玉染并肩躺在一起的画面,萦绕不散,让她十分烦躁。 睡不着便起了身,坐在宣和宫殿前的石阶上,那月辉散落处,院中的雪亮的刺眼,又冷得入骨。 一人独坐,一如在清风谷那五年,常常夜半难眠,便仰头看着那一轮月,想着千里之外的那个人,此刻许他也抬头看了一眼。 天涯共此时,奈何心却不能相通。 翌日,下了早朝,永庆帝难得好心情,进了太极殿,见苏欢在西暖阁奉茶,不由心情更好了。 “这大变活人的戏法,不止惊了张庭那老头,还顺便网了司马曜那冷面鬼!” 苏欢忙倒了一杯热茶,奉到了皇上面前。 韩翊扬接过茶碗,仰头喝了下去,而后继续说道:“那司马曜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不是仗着太后那妖婆,这次可栽了跟头,栽了个灰头土脸,哈哈!” 苏欢默然,有点不敢想司马曜那张冷脸。 “你是没看到啊,那督察院的人轮个往他脸上喷吐沫星子,还有几个爱读圣贤书的迂腐老头,那个个一副要吃了司马曜的样子,眼珠子瞪得那么大。” “什么有伤风化,什么有失表率,什么枉为人臣,哈哈,真是笑死朕了。那司马曜被堵得无话可说,脸黑了青,青了白,偏被人捉奸在床,吃了理亏只能忍着。” “皇上,您可罚了他?”苏欢问。 “自然要罚!而且重罚!” “重罚?” “扣了他三年俸禄!” 这也算重罚? 第一百六十章 送他女人 苏欢只能勉强一笑,不过当庭呵斥,还丢了这么大的脸,也算是重罚了。 “不行,朕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恶心一下他!你们给朕出出主意,怎么才能恶心到他!” 这西暖阁里还有白公公,他看了一眼苏欢,而后笑道:“司马将军如今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偏府上只有一位侧室,想来是夜里不能尽兴才去了莺吟阁,不如皇上赐他两个宫女,也算是体恤下臣了。” “赐宫女?哈哈,够损!”韩翊扬大笑。 “顺带让苏姑娘给配几副壮阳补精的汤药。” “好!”韩翊扬大手一拍,“不过谁跑这一趟呢?” 见白公公睨了她一眼,苏欢心叫不好,果然就听这阉人道:“苏姑娘配的药,总要交代将军几句才能安心不是,便让苏姑娘送这个人情吧!” 韩翊扬看向苏欢,“那就你去吧!” 苏欢心里发苦,昨晚她把司马曜迷倒在了女人的床上,今儿又给他送去两个女人,她……她这是在虐谁? 苏欢执皇上手谕,进司马府大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两位宫女,真真是……惨不忍睹!何为羞辱,送女人还不够,还要送丑女人! 当然,她也毫不怀疑,这两个宫女不单单只是宫女,她们还是皇上或者白公公安插进司马府的眼线。深吸一口气,苏欢硬着头皮迈上台阶。 司马大将军和夫人不在府上,所以司马曜领唯一的侧室夫人苏氏前来接旨。 那苏慕倾本以为宫里来的是位太监,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苏欢。她穿着一身湘妃色的宫装,腰里挂着一等御前宫女的腰牌,手中执圣谕,一副居高自傲的样子。 那铭心刻骨的两个时辰,苏慕倾这辈子都不会忘,所以此时见了苏欢,下意识的就腿发软。 而司马曜见到苏欢,就更没有好脸色,那样子恨不得上去掐死她。 苏欢重重的咳了一声,“将军还有夫人,跪下接旨吧!” “郎君,她……”苏慕倾瞪大眼睛,她居然让他们跪下! 司马曜眯了眯眼睛,到底还是跪下了。苏慕倾见司马曜都跪下了,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欢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清了清嗓子,把皇上的手谕念了一遍。无非是体恤司马曜后宅虚空,特意赏了两个宫女,劝他以后别往那种地方跑了。 念完,苏欢微微一笑,退开一步,让那两个宫女露出了真容。 苏欢已经准备看好戏了,哪知司马曜看了那两个宫女一眼,神色未变反而转头去看她。 “好笑吗?” 苏欢敛了笑意,不客气道:“好笑!” “皇上的美意,本将军收下了,苏姑娘可以回去交差了!” 苏欢扬起下巴,先哼了一声,“皇上还有交代!” 说着,她自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摊手伸到司马曜面前。 “皇上怕将军太过贪欢,亏空了身子,特意让本姑娘给将军配了一瓶壮阳的好药。记住,事前一粒,不可多吃。” 司马曜脸青了青,他这火都攒了五六年了,正烧的旺盛,她居然还给他添火! “怎么,将军要拂了皇上的好意不成?” 司马曜咬牙接住那瓷瓶,恨恨道:“臣,领了!” 大概是真气急了,司马曜甩下脸子就走了,气冲冲的,带着横扫一切的怒火。苏欢咽了一口口水,正要转身离开,那苏慕倾却搭了一句。 “欢妹妹,父亲知您回京了。” “哦?”苏欢睨向苏慕倾。 苏慕倾挺了挺胸脯,“你到底是父亲的女儿,是不是该回府跟他老人家请个安?父女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再说了……妹妹也到了年纪,总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请父亲跟皇上求个情,放你出宫,然后说个好人家。” 她能打什么主意,还不是想借着大老爷的手教训她一顿。想到这里,苏欢突然捂嘴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皇上说,将军后院虚空,想来定是那位侧室夫人善妒,这才使得司马将军丢了官誉。” “本夫人没有!”这可冤死她了,她倒想这司马曜是个食色之徒,总也好过独守空房吧! “有没有的,该敲打还是要敲打的!”苏欢轻哼一声,冲身后的一个太监吩咐道:“你给苏夫人好好讲讲,历代宫闱之中是如何惩戒善妒的女人的。” 那太监是白公公身边的人,深宫里的那些肮脏事,他看得多听得多,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 苏欢听那太监从板烧,也就是把铁板烧热,然后把人剥光了贴在上面,直到烤熟,从这一节开始讲起。那太监讲得细讲得绘声绘色,苏欢听了一会儿,不由打了个哈欠。 正想让下人给她搬个椅子,却见谢闵俊在廊子上的木柱后朝她招手。 苏欢让其他的太监守在这里,然后她朝着那廊子走了过去。 “苏姑娘,您可把我们将军害惨了!”谢闵俊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苏欢对司马曜没什么愧疚,但对谢闵俊这个总帮自己的人,多少还是有些歉意的,“他一定重罚你了吧?” 谢闵俊摇头,“我们将军不是那种爱迁怒别人,滥用私刑的人。” “哦,那就好。” “苏姑娘,我们将军冰清玉洁的,你怎么能把他迷晕了弄到娼妇的床上,真是……我们将军太可怜了!”说着,谢闵俊眼圈都红了。 苏欢忙安慰道:“他一个大男人,不吃亏的!” “怎么能不吃亏,我们将军为了给苏姑娘你守身,连苏夫人都没有碰过。您倒好,把他送别的女人床上还不够,回头又给送了两个女人过来。” 守身?这话怎么说的? 苏欢正要细问,却听那边突然热闹了起来。她忙跑过去,见苏慕倾脸色苍白,已经昏了过去。便是昏了,人还不时抽搐一下,显然被吓得不轻。 那太监走到苏欢跟前,恭敬道:“苏姑娘,这夫人可不禁吓,奴婢刚讲到开水脱皮,还没细讲,人就不行了。” 见这太监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苏欢干笑两声。 “行了,美女送了,该说的也说了,万望司马将军守住节操,咱们也算是功德一件。得,回宫!”最后大义凛然的总结了两句,苏欢满心畅快的往外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将军,您有小公子了! 书房内,谢闵俊进去的时候,见他家将军正看军报,面上倒是如常,不喜不怒的。 “走了?” 谢闵俊低了一下头,“走了。” “高兴了?” “反正笑着走得。” “哼!” 谢闵俊抿了抿嘴,“您就由着她?” “怎的,本将军难道连这点容人之度都没有?”司马曜挑眉。 谢闵俊赶忙摇头,心里却免不了叨咕,今儿若是别人来宣旨,估计走着进来爬着出去,那也是他家将军宽宏大度! “那苏姑娘送来的那两位……美女,怎么处置?” 司马曜沉下一口气,“腾一个院子,拘着!” 谢闵俊点了一下头,往门口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属下昨日去红妆斋给妹妹买香粉,见到了苏姑娘的儿子,那小家伙一点也不怕生,所以属下就问了他两句。” 当然,事实情况他是特意去的,那小家伙嘴还挺严,害他磨了半天嘴皮子才磨出想问的来。 司马曜没接话,但也没赶人。 谢闵俊干咳一声,小心睨了司马曜一眼,道:“其实这事还挺怪异。” “怎么怪了?”司马曜抬头。 “那孩子说他今年六岁了,还说了自己的生辰,属下稍稍往前推算了一下,那时苏姑娘和将军您还正浓情蜜意着……”说到这里,谢闵俊顿了一下,见司马曜仍是不接话,他反而有些发急了,“将军,您不明白属下的意思吗?” 司马曜睨着谢闵俊,他还真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孩子是您的!”谢闵俊大口一张道。 司马曜默了一下,而后拿起一本书朝谢闵俊砸了过去,“本将军看你是闲疯了,滚去巡防营练兵去!” 谢闵俊躲开那本书,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将军,您别不信啊,这事不明摆着呢!您便是再跟苏姑娘置气,也不能任由小公子流落在外啊!” 见一本书又砸了过来,谢闵俊堪堪接住,“将军,那孩子是您的亲子,您不能不管啊!” “滚!” 谢闵俊见司马曜火气真上来了,只得溜跑了出去。只是跑出门,不由愣了一下,却见司马夫人正站在阶前,一副吃了大惊的模样。 这边司马曜心里那火气腾腾往上升,可升到一半,他倒真咂摸出了一点什么来。若谢闵俊打探属实,那时她和苏欢还在一起,当然他绝不会怀疑那时的苏欢会给他戴绿帽子,可他和苏欢根本没那事,如此只能说明那孩子不是苏欢亲生的! 不是她生的! 司马曜眼睛眯了眯,嘴角不可抑制的弯了弯。随后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继续伏案看军报了。 回到太极殿,苏欢看到那张大人又在殿前站着,这一站不知站了多久了。苏欢经过的时候,冲那张大人行了个礼,可人家目不斜视,根本没搭理她。 苏欢道:“奴婢是御前奉茶的一等宫女。” 那张首辅神情淡漠,依旧没说话。 苏欢又道:“首辅大人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皇上跟前伺候的就不是奴才了?”许是觉得苏欢有些冒犯了,张首辅凉凉的来了一句。 苏欢笑了笑,“虽是奴才,但进去就能见到皇上,还能跟皇上说两句话。恕奴婢直言,首辅大人这一等怕是要到天黑了,还不一定能就见到!” “哼!” “大人可是为了登闻鼓响,盛州城一事?” “阉狗干涉朝政,咱们是见惯了,怎的现在宫里随便一个小宫女也要擅权?” “首辅大人这帽子扣的太高,奴婢顶不住。不过当时盛州城发生了什么,奴婢倒是可以说几句别人不知道的。” “哦?”张首辅这才正眼看苏欢。 “当时奴婢就在盛州,那敲登闻鼓的人是奴婢的师父。” 一听这话,这张首辅不由愣了一愣。 “你……你怎的进宫到了皇上身边?” “首辅大人,奴婢只想问您一句,想不想给盛州城那无辜惨死的三万百姓讨个公道?” 见那张首辅沉吟着什么,苏欢微微叹了口气,“不如这样问吧,首辅大人难道不想打压一下司马家或是三王爷的势焰?” 张首辅不说话,而是看向苏欢,面色缓和了不少。 “那首辅大人就听奴婢一言吧!” 苏欢进太极殿的时候,皇上正在跟一个小太监斗蛐蛐。她自是不敢扰了皇上的兴致,便安静的站到了一边。此时那白公公也在,睨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那皇上又是喊又是叫的,兴奋的手忙脚乱的,见罐里那只那黑色的蛐蛐有了退意,他拿着手里的草竿使劲的戳。 “快!快打它!使劲打!打死它!” 可没成想,皇上戳的太用力,直接把那蛐蛐的一条腿给卸了下来。这时,另一只蛐蛐趁机欺了上去,把那黑色的蛐蛐压到了下面。 “别!别……”与皇上斗蛐蛐的那小太监见此,吓得身子一软,瘫到了地上。 皇上脸色一变,捧起那罐子猛地砸到了地上,又见那欺压他黑蛐蛐的那只跳了出来,他直接一脚上去碾烂了。 “好啊!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骑到朕头上!来人,把他拖下去砍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奴婢刚进宫不懂规矩……” 苏欢吃了一惊,刚想上去,却被白公公扯了一下。 那小太监被拉了出去,很快有宫女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一条人命转眼就没了。 韩翊扬撒完了火,回头看到苏欢,转瞬就有笑了。 “司马曜见到那两个夜叉,表情一定很好看,对不对?” 苏欢跟着笑了笑,“是,那司马将军一看到那两个丑女,又是悲愤又是羞臊,那张脸跟变戏法似的,红了白,白了青的,奴婢看着实在有趣的很。” “哈哈!”永庆帝开怀大笑,笑了一半猛然顿住,脸上露出阴狠之色来,“他对朕的赏赐可有抗拒?” “没!”苏欢下意识急道。 “一丝不虞都没有?” 苏欢低下头,“皇上圣恩,他惶恐不及,哪敢不接受。” “好!”永庆帝很是得意,“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了,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他们都是朕的狗奴才!哈哈!” 疯子!苏欢打心眼里觉得这永庆帝就是个疯子! “皇上,张首辅在殿外。”白公公适时提了一句。 永庆帝冷哼一声,“让他等着!” 第一百六十二章 爹爹最好 白公公也就这一句,被皇上驳了,不痛不痒的退了回去。 苏欢暗暗咬牙,先给皇上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的时候道了一句:“许这张首辅有什么趣事呢!” “他就是一堆儿烂骨头能有什么趣儿?”永庆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改口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那张首辅进来,先看了苏欢一眼,而后冲永庆帝行了个礼。 “张首辅,外面可冷?” 张庭答道:“回禀圣上,冷!” “既然知道冷,怎么不回家窝着?” 张庭抬头看了一眼永庆帝,见他用蜷曲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而且越敲越快,已经不耐烦了。 “皇上,老臣听闻一个趣事。” “哦?” “外面传言皇上座下那龙椅,乃是龙骨为架,龙筋加固,龙血漆色,龙肉铺垫。还说坐上去非常舒服,不但舒服还心想事成,更有甚者说还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活力。老臣听了实在觉得好笑,这龙椅真有这么好?” 永庆帝听完,左右打量着那张首辅,眼中射出冷光,正待要发怒的时候,他却转而捧腹大笑起来。 “舒服!实在舒服!是把好椅子!” 那张首辅也笑,“那就难怪了,那么多人总想上去坐一坐。” 永庆帝猛地收住笑意,“谁想坐?” “到底是谁想跟皇上您抢座啊,啧啧,老臣也想知道。” “你不知道?” “盛州城的恶鬼知道!” 苏欢心下一动,这张首辅倒真是个活便的。她在殿外就跟他说了一句话,说若想让皇上听他的话,硬的软的都不行,投了他的趣儿才能办成事。 这不,发挥的还挺好! 永庆帝靠回座椅里,睨着那张首辅,似是在思量什么,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说?” “如果那盛州城发生的事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有人想号令这些恶鬼帮他跟皇上争那龙椅呢!” 韩翊钧眼睛眯了眯,“那些恶鬼是用来对付朕的?” 张首辅眸子转了转道:“皇上难道就不想知道谁这么想坐您的龙椅?” “想!” 张首辅拱手,“那就请皇上下旨彻查盛州蛊祸一事!” 永庆帝正要应下,心思一转,却又轻哼了一声,“张大人,你都学会给朕下套了。” 苏欢见势头不好,忙插嘴道:“皇上,如果知道了这个想坐龙椅的人是谁,您就把他请到殿上,指着那龙椅让他坐,问他是不是坐的舒服。” 永庆帝想了想,突然乐了,“朕必须得问问他!哈哈……查!彻查!” 自太极殿出来,苏欢亲自送张首辅来到宫门口。这时一队宫女挑着灯笼经过,两个人默契的都没说话。 待周边没人了,那张首辅才开口。 “苏姑娘,今日你帮了老夫一个大忙。” 苏欢一愣,倒没想到这张庭如此直接。 “不敢当!” “苏姑娘,老夫不喜欢欠人情。” “首辅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不行!苏姑娘,想来你进太极殿也并不是无所求的,老夫或许能帮你。” 苏欢微微一笑,原来张庭打得是这主意,企图抛下诱饵,引她上钩,然后他就能牵着她的鼻子走了。 那河里的鱼尚有吃不吃那诱饵的自由,可这张庭却直接塞进了她嘴里,果然姜是老的辣。 她自然有所求,而且所求甚多。但这诱饵,她却不敢咬的太深,免得上了砧板,任人宰杀。 “奴婢倒还真有一事求张大人周旋。” “苏姑娘但说无妨。” “奴婢有一位旧友,他如今调任外地,我与他已经五六年没见了。” 张首辅沉吟了一下,“谁?” “罗衍。” 送那张首辅出了宫门,苏欢返身往回走。其实调罗衍回京,这事对张庭来说不难,当然于罗衍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 之所以提罗衍这事,一则牢固她和张庭的同盟,只有共赢才能合作。二则是这调任官员走得是正途,以后他就算想借此要挟她,也得看罗衍行的正不正走得直不直,这一点上她相信罗衍。 既然皇上已经下令彻查,那盛州的案子便能重启了。墨染挨了五十大板,在红妆斋安养了几日,接着大理寺就把人带走了。 这大理寺还没开始审问,那刑部就去了人,一番争执,然后强硬的把人抢走了。 大理寺和刑部各执一词,偏偏谁说的都还挺有理。这案子一时竟僵持了下来,张首辅眼看不行,便大手一拍会同三法司一起审理。 刑部主审,大理寺和督察院监听。 苏欢早就知道盛州的事不会这么容易水落石出的,真相就在那儿,可这一层层迷雾下却是各方势力的拉扯。 苏欢挂心墨染,便得空请了一天假出宫。 从宫里出来,苏欢总觉得有人跟踪,可几次回头都没看到人,便只当是自己想多了。回到红妆斋,进了后院,见墨染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而豆包挨他坐着,也跟着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苏欢悄悄上前,按捺着窃喜,正要开口炸一声。不成想墨染突然睁开了眼,反倒吓得她惊呼了一声。 “师父!”苏欢气得跺脚,他一定是故意的。 墨染一笑,“本来想成全你的,但为师有点装不下去了。” 苏欢撇了撇嘴,见豆包还仰头闭着眼睛,眼睫毛刷刷乱动,于是笑着上前,小声炸了一下。 豆包惊叫一声,一边拍胸口一边嚷着:“娘,你吓死我了!” “……” 见儿子这般配合,苏欢得意一笑,接着把豆包拉到怀里,狠狠亲了他一口。 “师父,盛州那案子……” 墨染脸僵了一下,“来来回回那些话,我在大理寺说,在刑部说,在三法司会审的时候说,如今又说案情复杂,让我下次会审的时候再详细说一遍。我算是知道了,这些人只长了耳朵没长腿,全听我说了,连舌头都是短的,竟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听墨染这一堆儿抱怨,苏欢不由喷笑了一声。 “你还笑!” “徒儿只是有些不习惯,从未听师父一口气说过这么多……废话!” 墨染瞪大眼睛,“你惯来学不会尊重师父!” “哪有,欢儿最最尊敬的就是师父了。”苏欢眸子一转,“今儿是集市,我们去外面逛逛吧!” “好啊!去街上玩喽!买冰糖葫芦喽!”豆包欢呼。 墨染不喜欢热闹,但架不住苏欢和豆包左右拉着他,只能进了这熙攘的人群里。 “爹爹,我要那个孙猴子的糖人。” “娘亲,我要那鲁班锁。” 苏欢看了一眼,“你会玩吗?” “我就要!” 这时墨染上前掏出银子递给那摊主,豆包抱起那鲁班锁得偿所愿。 “还是爹爹最好!” 苏欢撇嘴,“爹爹好,娘不好,小没良心的!” 豆包冲苏欢扮了个鬼脸,继续往前跑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安和郡主 距离他们不远处,卖布匹的摊子前,一穿着华丽的妇人小心往这边扫了一眼,而后回头跟身边嬷嬷说道:“那孩子跟曜儿小时候还真有几分像!” 那嬷嬷跟着点头道:“像!那机灵劲儿简直一模一样!” 这妇人正是司马夫人,她又往苏欢他们那边扫了一眼,却又叹了口气,“那苏欢怎么想的,当年怀着我曜儿的种,却执意悔婚。如今倒好,让孩子认别人当父亲,她这不诚心酸我们!” “哎,总不能让小公子流落在外面吧?” 司马夫人两手一拍,“不行,这事儿我得进宫跟太后商议一下!” 从西头走到东头,两个人大人都累了,偏豆包还兴致高昂。 哄着他去看杂耍,苏欢和墨染在河堤上坐了下来。苏欢从纸包里拿出一颗酸梅,趁墨染不防备塞进了他嘴里。见他酸的眉眼都挤到一块了,哪还是那般清逸脱俗的模样,不由大笑起来。 墨染喜甜不喜酸,苏欢是知道的,不过她有时会小小捉弄他一下。 “师父京城好还是清风谷好?”苏欢问。 墨染牙都酸倒了,却也没把那梅子吐出来,待咂摸出一丝甜味儿来,这才长的开口说话,“你觉得京城好还是清风谷好?” “清风谷好!”苏欢答道。 墨染没说话,只细细品着嘴里回甘的梅子。 “师父。” “嗯?” “等京城的事了了,我们一起回清风谷。” “好!”墨染嘴角弯了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呼救声。苏欢循声望去,见河上有一艘华丽的画舫,而画舫的甲板上,一女子仰面悬空,脚蹬着船板,双手挣扎着,而脖领被另一个女子抓着。 苏欢还不及看清,船上那女子突然撒了手,另一个女子便掉进了河里。 数九寒天的,虽然河里还没结冰,但想来也是冰冷刺骨。那掉进河里的女子没入水中,苏欢不由呼吸一紧,却见那女子很快又浮了上来,而且双手划动着,应该是会游泳。 哪知那女子刚露出头,船上那女子自旁边一个丫鬟手里拿过鞭子,猛地朝那水里的女子甩了一记。那女子惊呼一声,再次没入水中。 苏欢皱眉,但见那船上的女子穿着锦衣长袍,乃束身打扮,头发束起扎成马尾,十分利落的装扮。她想不到京城有哪户人家的姑娘敢这般嚣张,光天化日的竟要置人于死地! 很快那水里的女子又浮了起来,不过已经距离那画舫有两丈多远了,并且奋力往河边游。河里的水很冰,那女子手脚活动不开,显得十分吃力。 不过这条河不宽,那女子眼看就要游到岸边了,哪知那船上的女子一个旋身略过,手里长鞭猛地朝水中女子背上抽了一下,而后翩然落到了堤岸上。 这一鞭子抽的狠,水中那女子吃不住,仰头塞进了水里。 苏欢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正要求助墨染,哪知他快一步,已经朝那水中的女子过去了。墨染先蹬地旋身飞到那画舫上,再接画舫的力折身返回堤上,中间伸手捞起了那湖中的女子。 一来一回,没有沾湿衣衫。 苏欢见此急忙跑上前,她过去的时候,墨染已经跟那束腰的女子打了起来。 他们先打着,苏欢忙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住那落水的女子,见她虽昏昏沉沉的倒也没晕过去,估计是被冻得。待那画舫靠到岸边,一个倨傲的丫鬟下来后,接着里面又下来一个小丫鬟,一脸慌张之色,显然被吓得不轻。 原这画舫是这落水女子的,那小丫鬟见此情况,忙扶着她先进去里面换干净的衣服了。 这边墨染和那束腰女子还在缠斗,苏欢看明白了,不是墨染打不过这女子,而是他无意下狠手,偏那女子缠着他不放。 岸边围了很多看热闹的,苏欢见墨染吃不了亏,便打算去找豆包。 哪知豆包先看到墨染了,以为有人欺负他爹爹,在场外大喊起来:“爹爹!快来人救我爹爹啊!打她!打这个坏女人!” 苏欢喷笑一声,正要上前,一人却抢先一步,一把揪住了豆包的后脖领。 “你做什么?”苏欢忙跑过去呵斥道。 这人正是那束腰女子的丫鬟,不想也有一身功夫。 那丫鬟看到苏欢,上下打量了一眼,眼中颇有惊艳之色,“跟我们郡主打架那个男的,是你夫君?” 郡主?苏欢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场中连连败退却不依不饶的女子,她是哪家的郡主? “他还是个孩子,你快放了他!”苏欢急道。 “让那男人收手!” 苏欢无奈,“你眼瞎不成,让你家主子收手才是正理吧?” 那丫鬟眼中露出狠色,手下猛地提起豆包。 “你!”苏欢一惊。 “让他收手,任我们郡主打!” 这丫鬟的话音刚落,一人闪身而至,在苏欢还没看清的时候,豆包已经塞给了她,而那挟持豆包的丫鬟吃痛的抱着肩头。 “司马曜,你……” 给她抢过孩子的人正是司马曜,但见他一身阴冷之气,睨了她一眼后,转而看向场中那跟人逞凶的女子。 苏欢抱住豆包,先哄了他两句,而后凑到司马曜身边,小声问了一句:“你认识那姑娘?” 司马曜没搭理她,依旧看着场中。 苏欢撇了撇嘴,这时候画舫中那女子走了出来,在冷水里泡了这么一会儿,但见她脸色发白,脚步虚浮。那女子见救命恩人还跟那恶女打着,又是愧疚又是担心。 “那女子是谁?”苏欢上去问。 落水那女子瞅见苏欢,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姑娘,您忘记玉染了吗?” 苏欢心叫不好,回头仔细去看,可不就是那晚被她迷晕后,放到司马曜怀里那风尘女子!咳咳,她突然感觉今天这事可能跟她有牵连。 “姑娘可真害苦奴家了,那被您放到我床上的人可是司马小将军啊!随后闹得满城皆知,奴家差点在莺吟阁待不下去!”说了这句话,那玉染正悲愤之时,不经意瞟到司马曜,身子不由晃了一下,“他……” 苏欢心里发虚,忙转移话题,“那姑娘是谁啊?为什么跟你过不去?” “那是安和郡主!”玉染小声冲苏欢说道。 “安和郡主?”这名字有点耳熟。 “听说太后有意给她和司马小将军指婚,这不一进城就听说了司马小将军的风1流韵事,便找上了我。姑娘,您说我冤不冤?” “冤!” 第一百六十四章 管好你的未婚妻 苏欢都替玉染冤,毕竟这祸是她惹下的。 玉染叹了口气,“这不是将军就是郡主的,您们都是贵人,奴家实在惹不起,求您们高抬贵手吧!” 苏欢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挨近司马曜说了一句:“司马小公爷,还不快把您未婚妻领回家,省得在外面害别人!” 司马曜低头,一眼看到了她怀里的豆包,那杏眼圆润,与苏欢一模一样,不由来了一句:“你有没有给本将军戴过绿帽子?” “什么玩意?” 司马曜干咳一声,别开眼道:“若说这祸,还不是你惹下的!” “那她也太狠了,一个不痛快就杀人?” “她有分寸,不会杀人的。” “你还替她说话!” “哦。” “哦什么哦,你这是包庇,包庇你的心头好!” 司马曜斜了苏欢一眼,再不跟她说话了。 “哼,被我戳中了吧,心虚了吧?” 最后这场架以墨染打掉那安和郡主手里的鞭子才结束,结束后墨染有礼貌的冲她道了个歉,而那安和郡主差点没气得厥过去。 安和郡主本来还不肯罢休,但瞅见了司马曜,便忙敛了暴躁的脾气,装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来。 “曜哥哥,人家在城外等你好久,见你不来这才进城的。” “安和郡主不是早两日就进城了?” “别叫人家安和郡主,怪生疏的,还是叫晴妹妹吧!” 苏欢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那安和这才看到苏欢,她自是不认识,但无奈苏欢这张脸长得太招摇了,那安和当下就恨上了。 “曜哥哥,她是谁?是不是跟那个玉染一样也是娼妇?你宠过她?她笑什么,笑我吗?” 见那安和握紧了手里的鞭子,苏欢忙躲到了墨染身后。她就是没忍住,什么曜哥哥情妹妹的,大庭广众下非要这么恶心人吗?表演双簧呢? 她没掏出两枚铜板砸他们都算客气的了! 司马曜转身冲墨染拱手做了个礼,“墨先生,我代安和郡主向你赔罪了。” “你凭什么向他赔罪?” “你凭什么代她!” 安和和苏欢一前一后甩了司马曜一句,让他当下脸更阴沉了。 “是他多管闲事!” “是她做了错事!” 安和一甩鞭子,“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本郡主面前叫1嚣!” 苏欢自墨染身后露出一个头,“郡主,奉劝您一句,与其跟天下的女人为敌,不如敲断你家夫君的腿绑到床上,这样您放心,他收心,天下的女人都安心!” 玉染忙捂住嘴别过脸去,而安和郡主气得咬牙切齿,司马曜脸就更黑了。这什么意思,他这还没破过戒,就被这女人划派成色1鬼了? “本郡主今日一定要划花她的脸,拔了她的舌头,把她仍河里喂鱼!” 那安和郡主说着就要动鞭子,却被司马曜一手拦住了。 “郡主,太后在宫里等着召见你呢!” “等本郡主收拾了这女人再进宫。” “放肆!郡主竟要太后等你不成?” 安和郡主见司马曜真生气了,不由有些委屈,“曜哥哥,我一进城就听说了你那么多风1流韵事,心里本来就难受,你还凶我……” 司马曜叹了口气,“好了,我带你进宫。” 见这二人走了走了,那玉染才敢上前来,她冲墨染屈膝弯腰行了个礼。 “公子救了奴家的性命,奴家感激不尽。” 墨染只是摇了一下头,神情依然淡漠。 玉染拿不准墨染的性子,怕说多了惹恩公燥烦,转身冲苏欢又行了一个礼,这才离开了。 东西买了一堆儿,热闹也看够了,苏欢和墨染带着豆包往家走。 回到红妆斋,进入后院,但见院中坐着一人,苏欢没由来的眉头皱了一下。 明明恨这个人恨得想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却还要笑脸相迎,装出一副志同道合亲密无间的模样来,真是……戏台上唱戏的都要逊她三分。 “表哥,你来了!”苏欢一脸惊喜的跑到韩翊钧跟前,“您怎的不提前让人来吱个声儿,我们好等着您啊!” 韩翊钧抬头冲苏欢暖暖一笑,“闲来无事,听说你出宫了,便想着来看看你们。” “表哥,我给你沏茶!” “先别忙了,我找墨先生说两句话。”韩翊钧转而看向墨染。 苏欢点点头,带着豆包进屋里去了。屋里,夏嬷嬷正带着灿灿玩布老虎,见到苏欢进来忙朝她招了招手。 “那三王爷悄不声息的来了好几回了,墨先生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你说三王爷打得什么鬼主意?” “老夫人在世的时候说过,这位削尖脑袋想往上爬,与我们侯府来往,没安什么好心!” 见夏嬷嬷一脸忧虑之色,苏欢忙宽慰道:“嬷嬷,我知道。” “还是别跟他多来往才是。” “互相利用罢了,嬷嬷,我知道分寸!” 安抚好夏嬷嬷,苏欢正想出去看看,结果却见墨染冷着一张脸进屋了,而韩翊钧坐在外面,脸色显然也不好。苏欢微微叹了一口气,进屋端了一壶热茶出来。 “表哥,我师父那人一根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苏欢上倒了一杯热茶,亲自奉到了韩翊钧面前。 韩翊钧摇头笑了笑,颇为无奈道:“你那个师父,真是……” 苏欢坐到韩翊钧对面,“表哥以后有什么好还是跟我说吧。” 韩翊钧看了一眼苏欢,叹了一口气道:“你一个姑娘家,表哥不想你手上沾脏水。” “表哥这话就错了,半年前我跟您回京城,便是已经跳进了这泥沼之中,哪还有干净一说。” 韩翊钧满脸心疼之色,“你说要向司马曜讨个公道,要不是你说不甘心,日夜难安,表哥怎么会舍得你回京。” 是,如果她不那么说,韩翊钧怎么会帮他进宫呢! “表哥,我初衷未改。”苏欢盯着韩翊钧一字一句道。 韩翊钧点了点头,“好吧,其实我今日来找墨先生,并不是想让他在三司会审的时候改供词,而是添上那么两句,并非要言之凿凿,只是提一下,剩下的交给我就是了。” “什么话?”苏欢心下一紧。 韩翊钧犹豫了一下道:“再过几日,盛州督军和肃州督军会当朝对证。” “在朝堂之上?”苏欢惊讶道。 “登闻鼓一敲,盛州之事天下皆知。因事关重大,所以皇上特令二人即刻进京,然后当朝对证。” 这事,苏欢自然知道,而且还是她偷偷跟皇上提的。皇上倒也不在乎什么真相,他只是觉得好玩罢了,这朝堂之下的人就像是罐子里的蛐蛐,他拿着草竿左捅一下右杵一下,享受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这便是这位君王的乐趣,何其悲哀! 不过,苏欢利用了这一点,把这事推到了朝堂之上,两个重要证人当庭对证,底下的人想玩什么花招,想来也不容易。 如此,韩翊钧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不懂她的心意 韩翊钧今日得知她出宫,找的根本不是墨染,而是她! “那……那会不会对表哥你不利?”苏欢身子前倾做出关怀之状来。 “那司马曜诡计多端,表哥只怕……” “表哥,我能帮你什么?” “你真想帮表哥?” 苏欢重重点了点头,“眼下我也没什么亲人了,唯表哥还对我关怀依旧。再说,我又怎的甘心看那司马曜风光呢!” 韩翊钧盯着苏欢看了一会儿,见她神情恳切,这才说道:“其实盛州的事,根本没有所谓的真相,只是大家互相推责罢了。” 韩翊钧瞄了苏欢一眼,继续道:“我这有一封司马曜给盛州陆督军的信函。” 说着,韩翊钧拿出那封信,递给了苏欢。苏欢接过来打开,果真是司马曜的笔迹,上面言明西蛮有一种蛊术能让将士们变得英勇无敌,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这般还不够,更透露出了要利用此蛊术密谋造反之意。 苏欢自是心惊不已,这陆督军明明是韩翊钧的人,想来是受了他威胁或者得了他什么好处,才敢顶下这滔天大罪! 利用这蛊术想造反的明明是韩翊钧,他却想利用这样一封假的信函把自己摘干净,而把司马曜拖下水! “这信函是假的吧?”苏欢问。 韩翊钧紧盯了苏欢一眼,随即笑了一声,“欢儿果然聪明,这信确实是假的。” “那如何……” “可这私章是真的!” 韩翊钧指了指信函下面盖得印章,可不就是司马曜随身带的那印章。 苏欢脑子转的很快,模仿司马曜的笔迹之人,偷私章的人,她能想到只有一人,苏慕倾! 这一世,他二人果然又勾搭上了! “这封信,本王也不指望所有人都信,半真半假就足够了。别忘了,咱圣上疑心重,又对司马家诸多不满,所以只要给他个由头,本王再在背后给他扇一股风,圣上定不会放过司马曜。” 苏欢心下一紧,司马曜是什么人,凭白让人冤枉了,又怎么会束手就擒,只怕真的会反。可韩翊钧如何猜不到这一点,不,这正是他的阴谋,逼得司马曜造反,两相残杀,而他坐收渔翁之利! 好毒的招数! 盛州城三万百姓,不过是他手中把玩的棋子罢了! “欢儿,这正是打压司马曜的好机会,你也不想错过吧?” 苏欢扯出一个笑,“自然。” 韩翊钧松下一口气,而后道:“如今你在皇上跟前伺候,他或许不信我,但一向听得进身边人的话,所以到时你可以添把火,不怕烧不死那司马曜。” “好!”苏欢应下。 “至于,墨先生……” 苏欢正襟危坐,“表哥想让我师父牵个头?” 韩翊钧看着苏欢,露出赞赏之色来,“陆督军不能提这封密函,本王为自证清白更不该过多搅和,所以只有墨先生提了。” “如何提?” “只说那陆督军是看了一封信后,才决定依从墨先生的计策把恶鬼招引进盛州城的。” “可那封信……” “下面的事,本王已经打点好了。” 送走韩翊钧,苏欢来到东厢房,但见墨染站在窗子前,窗子支开了,一股一股的冷风灌了进来。苏欢上前,先把那窗子给关上了。 “你还记得刘展吗?”墨染突然开口道。 苏欢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他还好吗?” 清风谷外的那个小村庄,蛊祸爆发,刘展的父母都变成了恶鬼,独留下他一人。那孩子从她那里得了两个包子,便对她真心以待。 墨染闭了闭眼睛,艰难道:“途径那村子,我进去里面发现整个村子无一活人,有变成恶鬼被招引进盛州城的,也有死在家里,至今无人安葬的。” “都死了?” “都死了!” “那刘展?” “我去了他家,在水翁里找到了那孩子的尸体。” 苏欢捂住嘴,身子冷得发抖,“他……” “他太害怕,活活把自己溺死在水翁里了。” 墨染看向苏欢,用他特有的清冷的调子说道:“回到清风谷,这半年,我夜夜难眠。盛州城那三万百姓,我虽没有害他们,他们却是因我一个提议而死。” “我身上背着三万人的命债!” “欢儿,我理解你的仇恨,但你若为了一己之恨而助纣为虐,那为师对你太失望了!” 苏欢抬头,苦笑道:“师父,你觉得我苏欢是那样的人?” “不是!”墨染郑重道。 “那你为何……” “师父只是想求你,求你先放下私恨,帮师父把那幕后凶手绳之以法,还盛州百姓一个公道。” 无需多言,无需辩解,苏欢只是点了点头。 “好!” 从墨染屋里出来,苏欢本想跟夏嬷嬷交代一声就回宫的,却迎面撞上了穗儿。因大雪封山,穗儿和金栋到现在才从庄子上回来。 “欢欢!”穗儿一激动,上来就抱住了苏欢,“欢欢,两个月不见了,我好想你!” 苏欢拍了拍她的胳膊,“差不多行了,都是别人的娘子了,能不能矜持一点!” 这时金栋走了进来,正好听到苏欢这句话,十分认同道:“男人和苏欢,娘子你都要离远一点,不然我会吃醋的!” 苏欢推开穗儿,上去踹了金栋一脚。 “怎么还这么欠揍!” 金栋嘿嘿一笑,“遥想当年,新婚之夜我掀开穗儿的盖头,她含羞带怯的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金栋!你敢说!”虽然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吓唬金栋。 金栋退后一步,嘴快道:“她说,若欢欢在这里就好了!” 苏欢眨了眨眼,一时还没打听明白。 “我们洞房,要第三个人在场,这算什么事啊!” 苏欢脸一红,抡起拳头就朝金栋砸了过去。穗儿也不干了,找出扫把也追着金栋打。 “喂喂!我才是你夫君,你怎么总帮着别人出气!” “苏欢,我们成婚,你到现在都没点表示,是不是太抠门了?” 院子不大,三人追逐打闹,闹成一团。 暮色沉下来,苏欢不敢再多留。经金栋这么一闹,心情好了不少。 墨染说,求她放下私恨,帮盛州百姓讨个公道,但其实半年前她决定来京都的时候,虽是为了私恨,但也有一部分别的因由,那便是帮他了却这一桩心事。 什么天下的公道,百姓的冤屈,她或许没挂在心上,但至少她为了他,愿意趟这趟浑水。 偏,他不懂她的心意!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当年恩断义绝 来到宫门前,苏欢见谢闵俊候在外面,想来是司马曜送那安和郡主进宫还没出来。 “苏姑娘!”见到苏欢,谢闵俊热情的喊了她一声。 苏欢上前,“他还在宫里?这陪进陪出的,还陪吃陪喝?你们将军做事还挺周全?” 谢闵俊没听出什么不对来,还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呢,那安和郡主与我们将军一样,自小就在军营里打混,性子爽朗,不拘小节。将军年少时曾在北疆历练过两年,那时候安和郡主就和他一起训练,还一起上过战场呢,总之二人情意挺深厚的!” 苏欢呵了一声,“听说太后要赐婚,你家将军这下可乐了。” 谢闵俊这下才觉出酸来了,“不,我说的情意不是那种情意,是……是……” “是什么?”苏欢问。 “兄弟情?” 苏欢叹了口气,“他跟一姑娘论兄弟情?他能不能要点脸?” “呃……”谢闵俊本来嘴就拙,这下让苏欢给堵住了。正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见他家将军走了过来,而脸色阴沉,想来苏欢那句不要脸,已经顺风钻到他耳朵里了。 “谢参将,咱俩有点交情,我才跟你说这实心实意的话。司马曜人品不行,你最好另谋他就,别最后跟我一样,被他那狗嘴咬一口。” 谢参将捂脸,胡乱拽了一句,忙牵着马跑了。 “你跑什么跑!我还有话给你说呢!哎!”苏欢转身,猛然撞见司马曜,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就是心虚,可心虚了那么一小会儿,她又觉得自己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都是大实话,没什么好心虚的,而且归根结底是他对不起她! 司马曜见对面的人表情千变万化,一会儿心虚一会儿又嚣张的样子,不由哼了一声。 睨了她一眼,司马曜背着手径直走自己的。 苏欢原以为司马曜至少会喷她两句,结果人根本没想搭理她,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司马曜!”苏欢喊住司马曜,朝着他追过去几步,未语先哼哼了两声。 “有事?” 苏欢咬了咬牙,“有事!” “说!” 苏欢火气大盛,他当她愿意跟他说话啊! “你!”苏欢勉强沉下一口气,“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司马曜瞳孔缩了一下,“不做!” 苏欢瞪大眼睛,“为什么,既然是交易,对你我二人都是有好处的!” “本将军从不跟女人做交易!” “那你就别把我当女人!”苏欢脱口而出,不过话都说出来了,也没必要收回去,她又道:“我如今在皇上身边伺候,总能帮到你什么,还有那三王爷,他对我也很信任,如果……” 司马曜看着苏欢,眼睛眯了一下,“不做!” “你!”苏欢从来不知道司马曜竟然这么不好说话,便是当年在破庙,他举剑想杀她的时候,她也把他劝住了,偏偏这种时候她却拿他没招儿! 见司马曜转身要就走,苏欢这下也不敢讨便宜了,忙追上去小声道:“那韩翊钧做了一封假信函,上面有你的私章,还说要当庭拿出来给你定罪。顺便还提醒你一句,能拿到你的私章的人,她定是你身边的人,我不说你也应该想到,算了,我还是直说吧,一定是苏慕倾,你哪怕就信我这一次!” 司马曜顿住身子,苏欢不妨一下子撞到了他背上。 “你!”苏欢捂住鼻子,“我真想问你一句,当年咱俩到底谁对不起谁?” “当年的事不必再提!” “你!” “那日你我恩断义绝,便再无瓜葛。” “不用你提醒,我记得很清楚!所以我不与你谈交情,我们是谈交易!”苏欢冷声道。 “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苏欢瞪眼,“你管得着?” 司马曜点头,“你不是说要跟我做个交易么,好,我们就做交易!” 回到宫里,苏欢没有去太极殿,而是回了宣和宫。西暖阁内,六殿下手里捧着一本书,见她进门,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欢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欢摇了摇头,“也没……” “可我看你似乎不太开心。” 苏欢坐到六殿下对面,手拄着下巴,“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贱了。” “欢儿!” 苏欢苦笑一声,“明明恨他,却又恨得不干不脆!” “司马曜?” “我和他之间的事,只怕没人……” 六殿下叹了口气,“你和司马将军的事,天下人尽知。” “啊?” 六殿下把手里的书递给了苏欢,“咳咳,闲来无事让人去外面买了几本书,结果其中一本是你和司马将军的话本。” “我们?” 苏欢接过那本书翻看了两页,说什么她是无颜丑女,司马曜有钱有权还好1色,她也就剩下呵呵了。 “其实还挺有意思!” “六哥哥!” 六殿下轻笑一声,“各种妙处,你自己拿回去看吧!” “我没什么兴趣!”苏欢要推回去,六殿下却又推了回来。 “相信我,越往后看越有意思!” 本来想找六殿下排解一下郁闷,结果得了一本书回来,苏欢半夜睡不着,还真点上蜡烛翻开那书看了起来。熬了个通宵,她才把这本书看完,正看到司马曜跪下来跟她告罪的时候,来了个未完待续…… 六殿下是故意折腾她的吧! 一早来到太极殿,永庆帝还没有下早朝,苏欢先煮上了热茶。永庆帝下朝后,总是火气很大,一杯降火的清茶总还有点好处。 太极殿除了她还有几个宫女正在洒扫,其中一个穿桃色宫装的小宫女在擦书案的时候,不小心把桌上的一支毛笔给扫到地上了。 那是皇上最喜欢的狼毫笔,这永庆帝书法不怎样,但却很喜欢卖弄风雅。 那小宫女吓了一跳,忙矮身捡起来,又挂回了笔架上。动作一气呵成,做完了她才心虚的左右去瞄,其他人都没注意,唯苏欢看到了。 “苏姑娘,奴婢……” “我什么都没看到!”苏欢耸耸肩道。 那小宫女松了一口气,“苏姑娘是好人!” 苏欢轻笑一声,“你多大了?” “十五。” “才十五岁?刚进宫不久吧?” 那小宫女吐了吐舌头,“所以被分配到太极殿了。” 苏欢了然,进太极殿在皇上跟前伺候,外人当是荣宠,可只有宫里的人知道,这是随时都会丢命的危险差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能见死不救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下来的小太监冲里面喊了一声,说是皇上下朝了。闻此,苏欢和殿里的小宫女分列两边,垂眉顺眼候着。不多一会儿永庆帝黑着一张脸进来了,刚坐到椅子上,不知发了什么疯,起身大手一挥把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扫地上了。 苏欢正要上前去收拾,白公公拉了她一把。趁着皇上不注意,把她拉到外面去了。 “白公公,这……” “你等着!” 苏欢正狐疑,就听里面永庆帝大吼了几句,又有小宫女求饶的声音,接着怒吼声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苏欢脸色发白,心慢慢缩紧,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欢冻得全身都僵了,那里面才传来一声。 永庆帝在喊人,随着他这一声,守在外面的护卫进去。很快,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正是刚才在里面伺候的小宫女。只见她上身的衣服被撕烂,下面的裙子沾着血污,因没了亵裤,两条光润的长腿拖在地上。 苏欢猛地捂住嘴巴,这小宫女正是之前与她说话的那个! 才十五岁! 这时白公公在她身边小声说道:“昨夜圣上去了陈妃娘娘的寝宫,两人玩闹一宿,圣上没有睡,精神就不好,偏一早还要上朝,刚在朝廷上就罢黜了一位官员。苏姑娘,今日万般要小心,能躲着就躲着一点。” “谢……谢公公……” 白公公笑了笑,“听说苏姑娘便是远博侯府的那位嫡长姑娘。” 苏欢呆了一下,“公公,奴婢无意隐瞒,只是我与远博侯府已经断绝关系……” “远博侯府算什么!”白公公啧啧一声,“听说司马小公爷为了您,可是连正室都不肯娶的,单是这份情,老奴听了就十分感动!” 说完,那白公公转身进了殿内。 这白公公打的是什么主意? 苏欢脑子有点乱,一时不愿多想。见那两个护卫拖着那宫女出了宫门,苏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太极殿后面有一处院子,那两个护卫熟门熟路的进去了,很快就放下人出来了。 那两个走远后,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院门口,把头往里面瞧。但见那宫女被仍在地上,而院中无其他人,只旁边放着一辆像是掏粪的双轮车。 想来会有人进来把那宫女扔进粪车里,然后拉出宫找个地儿埋了。 想到刚才,若非是白公公拉她,那上去捡碎片的人是她,此刻躺到这里的人可能也是她!苏欢不敢做这样的假设,可却仍执拗的,冒着危险进了院子。 她蹲到那小宫女面前,见她脖子上还留有掐痕,那狗皇帝竟是一边侵犯着这女子一边用手掐着她的脖子。苏欢颤抖着伸出手去探鼻息,片刻后,她面上一惊,忙执起那小宫女的手腕再探,竟真的还有脉搏! 这小宫女还活着! 苏欢忙扶那小宫女坐起来,使劲锤了她背部几下,便听她猛地咳嗽了一声。 “娘……娘……救命……” 苏欢放平那小宫女,再去探鼻息,便觉她呼吸已经平稳下来。只是受了大惊,而且下面也伤得极重,所以才昏迷不醒。 她必须救她! 她或许没有墨染的博爱,但也绝做不到见死不救! 如是想着,苏欢不敢再耽搁,在院子里找到一块破布盖到那宫女身上,然后吃力的把人抱起了起来。这院子偏僻,苏欢抱着人走了一段,转过拐角就到了外面,大白天的宫女太监人来人往的,她根本不可能把人送出去! 可眼下也不能耽搁,想来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宫女的尸体不见了。 苏欢咬了咬牙,贴着墙根走了出去。外面倒还真没人,许是这个点,宫人都各自忙着。苏欢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宣和宫的方向走去。 先把人带到宣和宫,给她治伤,然后再想办法把人送出去。 如是想着,苏欢越走越快,只要转过前面那个弯,再往偏僻的地儿走,就能顺利回宣和宫。苏欢心跳的很快,越靠近那个弯,跳的越快。 “前面的那个!喊了你多少声了,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听得身后有人喊,苏欢哪敢停,真就跑了起来。 转过那个弯儿,苏欢朝着假山后面跑,不想这时候一鞭子甩了过来,正打到她背上。饶是穿着棉衣,那一鞭子仍打得她吃痛不已,关键是那冲力,让她不妨往前跌了一脚。 她这一跌不要紧,手里的人也扔到了地上。 “本郡主看你还敢跑!” 苏欢回身,见那安和郡主手中拿着长鞭,一脸傲气的样子,不由心里发苦。她怎么这么倒霉,竟然碰上这位! “果然是你!”安和郡主阮微晴上前,眼睛眯了眯,“本郡主还当错眼了,追上来一看果真是你这个小妖精!” “小妖精?我?”苏欢瞪眼。 “对!你长着这么一张讨人厌的脸,居然还敢在曜哥哥面前晃,你就是小妖精!” “骂我是妖精之前,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就是一个小宫女!” 苏欢对这个安和郡主十分服气,不过她也就奇了,她既然这么爱司马曜,嫉妒心又如此重,当初司马曜大婚,还一次娶两个的时候,她怎么没甩着鞭子来阻止? “你给本郡主记好了,若想保护好自己这张小脸,以后就别在曜哥哥跟前露面,不然……”安和郡主这句狠话还没说完,突然晃到地上那小宫女,不由皱了一下眉,“怎么回事?” 苏欢正要解释,突然听外面有动静,于是慌忙低身把那破布盖在了那小宫女身上。 她刚盖上,那边两个护卫冲了进来。 “你们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一个护卫冲她们这边大声喝了一句。 “放肆!”那安和郡主身边的丫鬟一步挡在安和郡主身前,“安和郡主在此,你们乱喊叫什么!” 那护卫一听是郡主,忙抱拳告饶:“小的不知郡主在此,冲撞了贵人,还请饶命!” 安和郡主回头睨了苏欢一眼,见她矮身挡着地上那人,还一个劲冲她摇头。 “你们在找什么人?” “一个御前小宫女。” “哦?犯了错?” 那护卫点头,“惹了圣怒。” “本郡主什么人都没看到!”安和接着喝了一句,“赶紧滚!” 另一个护卫往苏欢那边瞄了两眼,安和郡主的鞭子猛地甩了过去,“滚!” 这安和郡主可是镇北王的爱女,又在军营里长大,使得一手好鞭法,轻易谁都不敢得罪的。那两个护卫权衡之下,还是拱手退了出去。 苏欢虽然奢求这个安和郡主帮她,此刻却依然很震惊,她竟然真的会帮她。 “谢谢。” 第一百六十八章 荒唐的皇上 安和郡主不止帮她遮掩了过去,而且还送她们回了宣和宫。 路上,苏欢跟她说了这宫女的遭遇。 “狗皇帝!”安和郡主嘴快骂了一句,骂完就后悔了,当下慌忙四顾,见周边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苏欢杏眼一弯,“郡主说得对,狗皇帝!“ 安和郡主瞪大眼睛去瞅苏欢,缓了好一会儿,接着破口大笑,“说得好!你这小宫女,甚得本郡主欢心!” 在皇宫里骂皇上是狗,也就她俩敢这般嚣张了! 进了宣和宫,未免打扰六殿下,苏欢把那个小宫女放到了偏殿里平素自己住的那屋。 那安和郡主见苏欢把那小宫女放下后,先是给她检查了一下下面,见其仍旧渗着血,便从怀里拿出了针包,从里面抽出银针,利落的下了几针。 “你会医术?”安和更惊奇了。 “略通一二。” “郡主,我要给她冲洗下面,未免血污冲撞了您,最好还是回避一下。” 安和点头,“本郡主还有事,咱们后会有期!” 这安和郡主即便是进宫,依旧束着腰,扎高马尾,英气飒爽。想来这般的人物配司马曜,倒也不屈他!目送郡主离开,苏欢心里感慨了一番。 让老嬷嬷帮忙烧了热水,苏欢安抚好那小宫女,而后脱下她的裙子,给她清洗下面。那一片血肉模糊,苏欢竟有些不敢下手,心里不住的骂那狗皇帝。 冒了一头汗,背都浸湿了,才帮小宫女洗好又敷了药。 刚喘了一口气,还没及后想,门猛地被推开。来人是安和郡主的丫鬟,二话不说,上前用那块破布捂住床上的小宫女,而后利落的把人背了起来。 “皇上身边的护卫队往这边搜查过来了,郡主让你放心,她会送这个宫女出宫的。” 说完这句话,那丫鬟就背着小宫女出去了。苏欢追出去,见她走得不是正门,而是翻墙跳出去的。 苏欢不敢耽搁,忙进屋把血污了的细布和床褥都收了起来,刚整理好屋子,那边就有几个护卫闯了进来。苏欢未免惹麻烦,偷偷自后院的小门出去了。 太极殿外,那白公公在门口徘徊,一脸焦急之色。见到苏欢过来,忙招手把人叫到了一边。 “你做什么去了?” 苏欢心虚了一下,转而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丽妃娘娘来请安,被皇上留下了。”白公公白着脸道。 苏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留下就留下了,公公为何……” “你啊!”白公公哎哟了一声,“你怎么比我这个老太监也愚钝!” “啊?” “两人正在里面……闹呢!”白公公冲苏欢挤眉弄眼了一番。 苏欢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干巴巴道:“非礼勿听,我们隔远点就是。” 白公公白了苏欢一眼,沉声道:“皇上昨夜已经折腾了一宿,今儿又这么一通,不眠不休的,身子哪能扛得住!” 一听这话,苏欢才彻底明白白公公的意思了。常人这般肯定不行,况皇上贪色,身子本就亏空了。 “若皇上有个不好,咱们这些伺候的人……哼!”白公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欢咽了一口口水,“公公,您怎的不劝劝?” “我敢劝还是你敢劝?” “那奴婢去禀报太妃?”苏欢问。 白公公急了,“我专门在殿外等你,难道是为了让你跑腿?别人就没长腿?” “可别的……” “你不是清风谷的神医么,弄得安神助眠的汤药,总不为难你吧?” 苏欢忙摇头,“没有请太医院的脉,奴婢不敢擅自给皇上用药!”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不能让太医院的人知道。” 苏欢眨了眨眼睛,“为何?” 白公公知瞒不住苏欢,这才说道:“皇上昨晚用了一点助兴的药。” 苏欢张大嘴巴,皇上竟然服了催情药,难怪一直不停的……可这皇上正值壮年,精力充沛的时候,怎么会服用催情药,想作死不成? “公公把那药给奴婢瞧瞧。” “你要做什么?” “按理说普通的催情药也就一晚上的效用,可皇上到现在还……咳咳,想来可能是吃多中毒了,奴婢得看看那药里的成分,而后才能配解药。” 白公公如今也就只能指望苏欢了,于是不再说别的,转而去取那催情药了。 那丽妃是被抬出太极殿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苏欢给她服了一粒药丸,告诉她身边的宫女回宫以后赶紧找太医。 而皇上的情况也不大好,苏欢进去的时候,皇上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了,眼翻白,身子抽搐不止,嘴里呼呼的冒着浊气。 苏欢熬好的药交给一个小太监,由他给皇上喂药。 一直到晚上,皇上才缓过来。 翌日,苏欢一早来到太极殿。白公公把她挡在了门外,说皇上还没醒,让她忙自己的就是。 苏欢出了太极殿,本想回宣和宫看看六殿下,却被永寿宫的两个嬷嬷给拦下了。那两个嬷嬷只问了她是不是苏欢,而后也没说,推着她就往永寿宫走。 永寿宫乃太后的寝宫,苏欢心里发慌,难道是之前那个小宫女的事暴露了,太后要找她算账?又或者仅仅因为她是皇上身边的人,太后想敲打她?又或者,知道她是苏欢,还在为五年前退婚的事生气? 总之,太后召见她,肯定没有好事! 进了永寿宫,其中一个嬷嬷去西暖阁禀报,不多一下那嬷嬷回来,让她跟着她一起进去。 西暖阁内,地龙烧的很暖,苏欢先抬头瞄了一眼,见太后坐在西边的暖塌上,她忙上前跪下行大礼。太后没发话,她自然不敢起身,低垂着头跪在地上。 “抬起头来。”这一声略略有些干哑。 苏欢心突突急跳了几下,而后慢慢抬起头,但见太后正襟危坐,端得一派肃穆威严之色。 太后眸子动了一下,而后轻哼一声,“倒还真是个美娇娇,难怪曜儿痴痴不忘。” “过去的事了,奴婢与小公爷早已斩断干净。” “你倒是心冷的很!” 听的这话,苏欢忙低下头,太后竟还真是为了司马曜。只是当年的事,明明是司马曜负她,怎的这些一个两个的回头都找她的错 “当年的事,奴婢谢娘娘成全。”苏欢再磕了一个头。 “成全?”太后嗤笑一声,“本宫成全的是曜儿,而非是你!” “奴婢……奴婢不懂太后什么意思……”苏欢面露疑惑之色。 “你胆敢抗旨不尊,置我司马家威严于不顾,依着本宫的意思是要赐死你,然后抬棺入司马家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孩子是司马曜的 听了太后的话,苏欢心下一惊,其实当年大婚前一日进宫,她就做好了以死抗旨的准备。后来,司马曜来了,他替她求来了那道解除婚约的懿旨。 “哼,若非曜儿以命保你,本宫怎肯任你嚣张。你倒真是不怕死,在外面偷偷生下司马家的子嗣,却还瞒着众人,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太后发怒了,可苏欢却懵了。 “奴婢……奴婢没有……”她和司马曜根本就没那事,怎么会有孩子! “你还想狡辩,司马夫人进宫与本宫说了,你把那孩子带到了京城,藏在红妆斋内!” 豆包?苏欢瞪大眼睛,豆包怎么可能是司马曜的孩子,豆包都不是她生的! “不!司马夫人误会了,其实……” 太后冷斥了一声,“那孩子不是你生的?” “不……” “不是?”太后狐疑了一下,“那他是谁家的孩子?” 苏欢张了张嘴,若能明说,她早就说了,何苦往自己头上扣帽子! “他是奴婢生的……” 太后倏地起身,食指指向苏欢,气得全身发抖,“难不成当年,你背着我曜儿,早与其他男人私通,你……” “太后明察,那孩子……那孩子是小公爷的。”苏欢无奈道。 若说不是,那她今日铁定是出不去这永寿宫的门了。不但她没命,只怕豆包也要遭殃,司马家绝不吃这亏! “哼!不逼你,你就不肯说实话!” 苏欢忙磕了一头,“还请太后高抬贵手,奴婢与豆包母子相依,求太后不要分开我们母子。” “你为何进宫?”太后问。 苏欢默了一下,而后道:“想来太后应该知道当年远博侯府内发生的事。” “所以呢?” “奴婢可苟活,可奴婢必须要为她们讨个公道!” “呵,好大的口气!” 苏欢低头,“太后坐到现在这个位置,难道当年不也是如奴婢这般,曾经不自量力!” “苏欢!你好大的胆子!” “奴婢惶恐!” 太后重又坐了回去,“那司马家呢,你难道不为自己讨个公道?” 苏欢摇头,“奴婢恨过他,但他也曾救过奴婢的命,所以一报还一报,我们之间无关爱恨。” “哦?” “他或者司马家,与奴婢再无瓜葛。” 苏欢离开后,司马夫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娘娘,她这话可能信?” “哪句?” 司马夫人上前,面有疑虑,“如今她在皇上身边伺候,若一心想害曜儿,虽不成气候,但也是插进来的一根针,总让人不舒服。” 太后摇了摇头,“这是曜儿的事,还是让他决断吧!” “娘娘,您也知道,曜儿为了这个苏欢,连正室都不肯娶,我是怕他蒙了心……” “那怎的,难不成要杀了你孙子的亲娘不成?” “这……” 太后叹了口气,“当是为那孩子积德吧!” 从永寿宫出来,苏欢的心惴惴不安,豆包的事,绝不会就此罢休的!她最好尽快送豆包出京,一旦司马曜捅破真相,那豆包真就危险了。 皇上转醒,知是苏欢的功劳,当下赏赐了她不少东西,更重要的是自此后他对苏欢更信任了。 几日后,盛州和肃州的督军被押解进京。翌日,朝堂之上,当庭对证。 苏欢知墨染不会替韩翊钧做伪证,便是如此,她就更忧心了。后来从白公公那听到,虽然韩翊钧用牵强的理由抖出那封信,人证物证齐齐指向了司马曜,正当皇上盛怒之时,那司马曜一句话就翻转了。 那信函上的私章是假的! 苏欢听到这里,心惊不已,所以根本无需她跟司马曜报信,他早有防备,甚至这就是他布的局。三王爷当庭诬陷司马将军,一击不成,便忙把罪责都推到了那盛州督军身上,自己先摘了干净。 “皇上就不怀疑三王爷?”苏欢忙问。 白公公笑了笑,“怀疑又如何?他司马家就是忠臣?” “可盛州那三万百姓的性命……” “盛州督军和肃州督军都判了斩立决!” “啊!” “两边各打五十大板,这天平还是平的,如此甚好!”白公公说完,正要往殿里去,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又道:“那墨神医是你的师父?” “是!” 白公公摇头叹息了一声,“何苦给自己找上这天大的麻烦!” “既然案子结了,那就没我师父什么事了吧?” “他唆使盛州督军把百姓赶出城,不管其用心如何,毕竟三万百姓都死了。” “这不是我师父的过错!” “现下,他被关进了京都府牢,由大理寺监查!” 墨染被定为朝廷要犯,苏欢使了不少银子才得以进去见一面。她跟着一个狱卒走近阴暗森冷的大牢,因是冬日,里面可谓滴水成冰,寒气刺骨。 牢门前,苏欢举起手里的灯笼,晃到里面有一白影,黑气缭绕,看不太清。 “有话快点交代,这是要犯,过两日许就处决了。” 那狱卒说完就走了,苏欢身子却不由晃了一下。 “师父?师父你在里面吗?”苏欢朝里面喊了两声。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墨染来到灯笼的亮照下,苏欢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 “他们给你用刑了!” 墨染拖着一条断腿,满身血污,挪到牢门前,却仍是那般清冷从容。 “别哭,不过是一些小伤。” 苏欢隔着牢门上下扫着墨染,越看越心惊,他不止一条腿断了,身上处处都是鞭伤,还流着血水,那一身白衣都快变成血衣了。 那么好的一个人,不过两天,便被折磨成这样子了。 他襟怀坦白,悲悯天下,他是天边的那轮冷月,空谷那棵幽兰,他如未出世的璞玉,未染尘埃。可眼下,他浸着人世的肮脏,看尽天下的龌龊,他那颗心,还发着光吗? “师父,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墨染却摇了摇头,“死了也好。” “师父!” “三万条人命,我有什么可冤的!” 苏欢擦干眼泪,一字一句道:“师父,你自诩是非分明,如今竟这般糊涂吗?” “糊涂?”墨染怔忪。 “在盛州一案中,很多人都犯了错,包括我。但师父,你没有错,救人的时候,你尽心尽力,事后不顾危险为他们讨公道,你无愧天地,无愧那三万亡魂,更无愧自己!” “欢儿,我没你说的那般好。”墨染苦笑。 “总之,我说师父你没错,你就是没错,更不该给那些真正的恶人顶罪!师父,你且撑两日,我很快救你出来!” 苏欢这句话刚说完,那边狱卒已经开始催了。 “师父,我给你带了几样小菜,你多少吃点。”苏欢忙打开食盒,把饭菜传了进去。 “欢儿,你还是顾好自己,不必为我为难。” “为师父,如何我都不为难!还有,我随着带了些伤药,全都留给你。” 那边又催了,苏欢深深看了墨染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第一百七十章 还在意她吗 看着苏欢匆匆离开的背影,墨染心突然痛了一下。当年在清风谷,墨染给苏欢治脸上的伤,她几次三番琢磨着要拜他为师,但墨染一直不同意。 并不是推拒苏欢,而是比起做她的师父,他更想成为那个伴她终生的男人。 苏欢脸上的疤越来越淡,一日,她又缠着拜师。 墨染指了指她的脸,问:“等你脸上的伤完全好了后,还恨司马将军吗?” 苏欢怪道:“当然恨!” “为什么这般执着?” “既然不能爱了,自然就要恨。” “你可以爱别人。” “我这辈子只爱他,也只恨他。” 从那后,他答应了苏欢,也深深烙刻在心里,他和她只能是师徒。 司马府内书房,谢闵俊低头站在一旁,一副任打任骂绝不开口的死倔样儿。司马曜骂了几句,连个回响都没有,差点没让怒火把自己焚了。 “你……你这个长舌妇!” 谢闵俊这下委屈了,“属下也不知夫人在外面听着啊,况且追根溯源还不是将军您……不检点!” “谢闵俊!” 谢闵俊缩了缩脖子,刚才司马夫人过来了,说已经知道了苏欢给他家将军生了个小公子,宫里的太后也知道了,她们非常高兴。不过高兴之余也表达了担忧,希望将军能办点靠谱的事,让那孩子认祖归宗! “将军,属下真搞不懂您,这是好事啊!您瞧您这五年,咳咳,一无所出!夫人和宫里的娘娘着急也是真着急,如今有了小公子,她们高兴了,您也当高兴才是啊!” “高兴个屁!”司马曜忍不住骂了一句,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种! 关键是,他想说出真相,如今也不能了。苏欢在太后面前承认那孩子是他的,如果他现在说不是,那苏欢欺瞒太后,新仇旧恨的,岂能还有活路? 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司马曜正郁闷的时候,那苏慕倾又来找不痛快了。 如今,他是怎么看这苏慕倾怎么可恨,他当初真是瞎眼了,觉得她是天上那白月光。为了这白月光,把那心头好都给伤了。 那苏慕倾盈盈而来,像是刚哭过,眼圈还是红的。进门后,她先冲司马曜福了福身子,而后便站在一旁嘤嘤哭了起来。 谢闵俊见此,忙溜了出去。 司马曜伏案继续看公文,竟是由着她哭,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这苏慕倾哭了一会儿,见司马曜也不搭理她,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收场了。可话都在肚子里,装得满满的,不说出来又不痛快。 “郎君,刚才夫人见我,说了欢妹妹给您生了一个小公子,已经六岁了,让我……让我去劝劝欢妹妹,好让那孩子回司马家,这事……这事可是真的?” 司马曜头疼,“真的!” “您!”苏慕倾呜咽一声,“您怎能如此对我?自您回京,这半年来,您对我越来越冷淡,越来越绝情,当初……当初是您一心求娶,我倾心于您,甘愿做妾,可如今被您弃如敝履……您真是好狠的心!” 苏慕倾哭得凄凄惨惨,司马曜却越听越烦。 “你当真不知我为何厌恶你?”司马曜沉声问道。 苏慕倾轻哼一声,“还不是为了欢妹妹……” “以人心入药,这事你竟也干的出来!” 苏慕倾大惊,“郎君,我……” “你敢说你没做这种事?要不要本将军把你送到官府,你亲自申诉冤屈?” 苏慕倾腿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惶惶道:“我没有……” “真没有?” 苏慕倾抬头见司马曜一脸决绝之色,对她哪还有半点情意,不禁委屈道:“苏欢毁我容颜,你却纵容她安然离京,我满腔愤恨何处发泄?对,我是杀了人,挖了那丫鬟的心,可我这般执着还不是为了讨你的喜爱!成婚这几年,你连碰都没有碰过我,还不是厌恶我这张脸!” 司马曜闭了闭眼睛,“你杀了人,却还为自己找了这么多理由。你说你为了我,那是谁模仿我的字迹写了那封内涵叛逆的信函,谁偷了我的私章,谁是三王爷埋在本将军身边的细作?” 苏慕倾惊慌不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本将军不需要你承认,只需你立刻马上滚走!” “郎君!” “滚!” 苏慕倾踉跄离开,司马曜靠向椅背。终究,他对她还有不忍,便是不爱也还有怜惜。当然,他也有错,若他始终爱的是她,没有苏欢,或许她就没那么多悲愤了。 司马府外,谢闵俊一脸无奈的看着苏欢。 “苏姑娘,我家将军正积着怒火,您真要见他?” 苏欢为救墨染,哪管司马曜有没有火。 “没事,我让他把火气都发我身上,省得伤身!” 如此,谢闵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而且他觉得这世上唯一能克住他家将军也就这位了。谢闵俊把苏欢带到书房前,未免殃及他这条小鱼,把人带到,他就溜了。 苏欢进去的时候,见司马曜正仰面靠着椅背,脸上微微有些不耐。 “闭嘴!滚!” 苏欢刚要张口,一听这话,倒真不敢冒然出声了。她是来求司马曜的,重点在一个‘求’字,身段总要放低一些。而且,她认为司马曜应该对她有愧疚之前,显然从之前的几次接触来看,他没有! 没有愧疚之情,更没有怜惜之情,有的许就剩下相见不如不见了。 不如不见! 细细品着这几个字,苏欢却觉得满心都是悲哀。 “滚!难不成要本将军杀……” “司马曜!”苏欢忙开口喊住他。 司马曜猛地睁开眼睛,接着直起身子,但见苏欢站在屋子当间。杏眼含润,眸光闪动,她看着他,张狂之下又带着几丝怯。 茫茫天地间,她是那朵盛着朝露,永开不败的梅花。 司马曜别过眼,神态转而肃冷下来。 “你来做什么?” 苏欢抿了抿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求他,他凭什么应她?若是交易,她又有什么可让他图的? “我司马府门卫森严,你倒是来去自如!”司马曜冷哼一声。 见苏欢还不说话,司马曜不由有些恼火,“怎的,你也要找本将军不痛快?” “我要你救墨染!”苏欢急道。 司马曜面上一冷,“凭什么?” “凭他根本就没有错!没犯律法!没害人!” “那凭何让本将军救?” “凭……”苏欢噎了一下,想着她是来求人的,语气软了软,讨好道:“自是司马将军您守正不阿,砥节奉公,不会让枉死之人含冤莫白,也不会让无罪之人代人受过,对吧?” 司马曜冷哼一声,“那大牢里多少冤死的人,本将军管不过来。” “可……” “而且。”司马曜睨了苏欢一眼,“本将军也不想管!” “司马曜!”苏欢又气又急,偏她无法说服司马曜,又想到墨染在狱中受着刑苦,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忍了半晌才忍住。 “当我没来!”苏欢转而要往外走。 “前几日,我说与你做个交易,你现在可愿意?”司马曜道。 苏欢咬牙,说做交易,这话是她先提出来的,可司马曜的条件是让她离宫出京,当时她甩了他个脸子就走了。 “不愿意!” “若你答应,我可以救出墨染。” “不愿意!”苏欢喊了一声,“大不了我陪他一起去死!” “你!”司马曜握紧拳头,“朝廷的局势,京城的局势,迟早要有一乱,你何必掺和进这乱局,到时万一有个纰漏,我不及保你……” “我不用你保!”苏欢嘴快,等回味儿过来,心头微微一颤。 他还关心她?还在意她? 司马曜对苏欢真真是无奈,“的确,本将军没你能耐大!” “那是!” “你还想不想救墨染了?” “当然想!不过,我决计不会离宫出京的,你想都不要想!” “那你凭什么要本将军帮你救人?” “凭……凭你不救他,我就去死!”苏欢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惊了。 当然司马曜也惊了,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股冷风扑了进来,苏欢打了个冷颤,侧头发现窗子开着。悄悄眯了司马曜一眼,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于是轻声过去关上了窗子。 “其实……”苏欢慢慢朝司马曜那儿挪近了一些,“做交易就是要双方都获利,其实比起让我出宫,反而把我留在皇上身边,对你好处更多。” 司马曜摇头苦笑,她从来不懂他的身不由己!从西疆回京,搅进这权利的漩涡中,或是被吞没,九族诛之,或是成就大业,但一将功成万骨枯,得到的定然比失去的多。 他将披荆斩棘,而她却是他的后顾之忧。 所以自见面以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故意对她视而不见,故意对她冷淡,偏他置身泥潭,她却也跳了下来。 苏欢以为司马曜在权衡利弊,于是又利诱道:“三王爷把我安插进宫里,想要利用我给皇上鼓风,不如我虚与委蛇,暗中助你如何?” “你以为在韩翊钧眼中,你的利用价值在此?” “当然……” “太极殿任何一个小宫女都可能是他的眼线,偏偏非你不可?”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拿她没办法 苏欢眨了眨眼睛,她说不出因为自己聪明这种话,显然当下她就不怎么聪明,竟一时想不明白司马曜这句话的深意。 韩翊钧带她回京,助她入宣和宫,还有帮她和瑾太妃牵线…… “我说过恨你,他觉得我们可以坐一条船?”苏欢小声道。 “有用的人才能上他那条船,而你的恨,能帮他什么?” 苏欢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她一直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在权力交锋之下,她还能游刃有余。皇上信任她,白公公倚重她,韩翊钧也不怎么聪明,一直被她利用…… “我可以救出墨染,安排你出宫,然后你们就可以回清风谷了。”司马曜一直是这样为苏欢设想的,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却还痛着。 “为什么急着让我离京?”苏欢突然气道。 “你留在京城危险!” “便是我死了,又关你什么事?” “苏欢!” 苏欢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我对于韩翊钧的价值是他可以利用我来牵制你,对吧?” 司马曜别过头,这正是他所担心的! “当年在兴州,你被兴州督军绑上城楼,我不想……不想再射那一箭了!”司马曜无奈道。 生与死,他可以无所谓,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欢陷入危险。 苏欢心中骇然,她不知道那一箭没有伤到她,却伤到了司马曜。 “那时,你射了那一箭,若还有下一次,你且拉弓就是,我不恨你!” “苏欢,你何苦对我这么残忍?”司马曜咬牙道。 苏欢别过脸,“当年说好的恩断义绝,司马将军,你忘了吗?” “欢欢……” “墨染,你不救,我救!”说完这句话,苏欢露出一脸决绝之色来。 “我救!”司马曜妥协道。 苏欢看向司马曜,脸上尤带着不可置信。来之前,她觉得可以用大义来绑架司马曜,让他救墨染。可听了他这一番话,权利争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便不敢再强求司马曜了。 盛州一案,牵涉谋逆之罪,谁沾手谁吃亏。 府衙大牢,韩翊钧掌管大理寺,他命人给墨染施酷刑,而让她看到,许打的就是把司马曜拖下水的主意! “不……” “墨先生大义,本将军从未做过袖手旁边的打算。便是你不来,本将军也要设法救他的。” “那你还……那么多废话!” 司马曜没好气道:“是,本将军说了那么多,对你来说确实是废话!” 苏欢软硬不吃,他拿她是真没办法! 苏欢正想告辞,这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 “将军,少夫人吐血晕过去了,求您快去看看吧!” 司马曜皱眉,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他转身拉上苏欢一起往外走。 “你不是大夫,给她看看!” “我不!”苏欢拍他的手,“你明知道我最最讨厌她了,你还让我给她瞧病,司马曜你……混蛋!” “苏姑娘,当是帮我!” “不要!” “别忘了,本将军刚答应帮你,便是礼尚往来,也请你跑这一趟吧!” 落尘轩,苏欢被司马曜拉进里屋,见那苏慕倾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苏欢问了那丫鬟一句。 “从将军的书房出来后……少夫人发了好大一顿火……”那小丫鬟低头小声道。 苏欢回头睨了司马曜一眼,而后不情不愿的上前,先看了一眼苏慕倾的面色,而后执起她的手腕把脉。一会儿后,她脸沉了下去,似乎还不大确定,又重新把了一回。 苏欢瞪了司马曜一眼,起身大步往外走。 “她怎么了?”司马曜追出去问。 苏欢猛地顿住身子,面上扯出一个笑,回身冲司马曜道:“恭喜小公爷,少夫人她有喜了!” 哪知听到她这句话,司马曜喜色没有,脸倒是更加阴沉了。 苏欢刚才是气糊涂了,此时见司马曜脸色不对,便想到了上一世,苏慕倾也怀了一回,但那孩子不是司马曜的,而是…… “所以你执意让我来诊脉?”苏欢恍然一悟。 “你知道什么?”司马曜皱眉。 苏欢扁扁嘴,“我什么都不知道!” 司马曜眯眼,“说!” 苏欢点头,“我就是有点奇怪,小公爷如何就敢肯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本将军没有碰过她!”司马曜急道。 苏欢一笑,“我猜到了!” “猜到什么?” “猜到小公爷如今还冰清玉洁呗!” “你!”司马曜当下脸烧的发红。 “不过,奸夫是谁,你可知道?”她可以好心给他提醒一下。 “韩翊钧!”司马曜冷哼。 “你知道?” “本将军虽在外五年,但京城的暗卫每半个月去一封信,她常常私会韩翊钧,这事本将军知道!” “你就容她给你戴绿帽子?” “本将军容她,是还念旧情,还肯给她机会。” 显然苏慕倾不珍惜! 苏欢点头,既然人家门清,那她也就不卖弄了。省得好心不被人看重,还当她是冷嘲热讽呢! “此事,你决计不能对别人提起。事关司马家声誉,若有流言流出,到时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苏欢哼笑一声,“行,我保证不跟外人提起,不过……我在心里偷着乐!” 说完,苏欢气哼哼离开了。 走得时候,她留了一个方子,让那小丫鬟按着方子抓药。 从司马府出来,苏欢见谢闵俊正蹲在大门一侧,茫然望着街上人来人往,一脸菜色。 “谢参将,您这是……” 谢闵俊见到苏欢,忙站起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一直麻烦谢参将,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谢闵俊忙摇头,“苏姑娘是我谢某的恩人,这点小事不足道!不过,将军可冲您发火了?” “没。” “那就好!” “谢参将,您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谢闵俊叹了口气,“将军骂我是长舌妇!” “啊!”好毒! “我平日里其实话不多,也就那天提起小公子,被夫人无意中听到了。那听到了就听到了,太后知道了又如何,也不知道将军怎么想的,他还不高兴呢!” 苏欢差点没咬住自己的舌头,所以这事是从这位口中露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叫苏欢 谢闵俊为苏欢很是抱不平。 “苏姑娘,您都向太后亲口承认了,那铁定没有假的。我家将军平日里作风还好,但在您这件事上,他简直太……太不男人了!” “咳咳……”苏欢以咳嗽掩饰心虚,“那……那你们将军有没有说那孩子不是他的?” “那倒没有!不过一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表情,让人看着实在不舒服!” “是……”司马曜真认下了? 苏欢听着实在惊奇,司马曜刚没发作,她还当他没听到信儿呢!刚认下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回头又戴了一顶绿帽子,苏欢都有点可怜他了! “不过是被他训了一句,谢参将何至于这般发愁?” 提到这事,谢参将脸红了红,“这不这事,在下年纪不小了,一直没娶上媳妇。前些日子,在下去庙里求了个姻缘签,乃是下下签。” “下下签?” 谢闵俊叹了口气,“那僧人解签,说在下桃花运常有,就是嘴上漏风。今儿将军说我长舌妇,正印证签上的解说。” 苏欢想了想,道:“其实吧,在我以为,谢参将是耿爽,想什么说什么,没那么多弯绕,这是优点。而那个下下签,只是说谢参将的桃花不好留住,但能留住的那位,必定是欣赏谢参将这种性格的。与其和那个不懂自己的人凑合一辈子,不如等到那个命中注定,才不枉这人生短短几十年,对吧?” 谢闵俊豁然一笑,“苏姑娘说得对!” 回宫的路上,苏欢脚步轻松了许多。既然司马曜答应救墨染,他就一定会救他,司马曜这人处理感情拖泥带水,但做事却是雷厉风行的。 进了宫门,苏欢一路往太极殿而去,路上不期然碰上了那安和郡主。 二人打了个照面,那安和郡主先冲她笑了一笑。 “你放心,那个小宫女,本郡主已经安置了。” “那就好。” 苏欢却有些不自然,安和郡主待她真心,可她能直言她和司马曜的关系吗? “你出宫了?去哪儿了?” “我……”去了司马府,找司马曜聊了一会儿前愁旧恨? “对了,你在皇上身边当差是吧,还是找机会调到别处吧,那位就是个疯子!”安和郡主凑上前小声提醒苏欢。 “我有一事不解,郡主可否帮我解惑?” 安和郡主点头,爽朗道:“你问吧,本郡主知无不言!” “您并不是真正心狠手辣的人,非但不是还心怀仁善,而当日您却要淹死那无辜的妓1女,我实在不懂……” 安和郡主皱眉,“谁说本郡主要淹死她,小惩大诫罢了,本郡主有分寸!” 苏欢点头,她信安和郡主的话。 “不过,其实她是无辜的。” “本郡主知道,本来也没打算怎么着,吓唬一番就是了,谁让她借着曜哥哥逞威风。本朝禁官员狎妓,曜哥哥因嫖娼一事备受百官诟病,若这女人还不知闭嘴,岂不是坑害曜哥哥,本郡主别的都能忍,但绝不容人污曜哥哥的威名。” 苏欢心虚,其实真正污司马曜威名的人是她! “郡主仁义!”苏欢实心道。 “那是!”安和郡主得意一笑,“对了,本郡主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苏欢!”苏欢郑重道。 “苏欢?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苏欢怕安和郡主想起来,忙道:“我还有事,郡主好走!” 说完,苏欢赶紧溜了。 苏欢离开后,好一会儿,安和郡主猛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她竟是苏欢!” 回到太极殿,苏欢先去厨房熬了一碗汤药,而后给皇上端了过去。此间皇上正在看奏折,她怕冲撞了,便冲白公公指了指手上的药碗。 那白公公了然,上前冲皇上小声禀道:“皇上,该喝药了。” 皇上揉了一下额头,“端上来吧!” 白公公冲苏欢招了一下手,苏欢这才敢上前。永庆帝看了一眼苏欢,本是满脸烦躁,这时便缓和了一些。接过她送来的汤药,永庆帝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苦!”皇上大喝一声。 苏欢心尖一颤,刚想说去拿些蜜饯来,这永庆帝竟哈哈笑了起来。 “苦的好,良药苦口!” 这话说得,这般深明大义,苏欢都不敢相信是从永庆帝嘴里出来的。她进门的时候,还看到他在批阅奏折,还挺认真,难道皇上改性了? “这肃州府台上书,说城内发现了那什么恶鬼,一晚上吃了十余个人,胃口还挺好!” 苏欢接住永庆帝递回来的药碗,正要退下去,听了这话,不由顿住了身子。 “皇上,此事不可轻慢!”苏欢插嘴道。 “你说司马曜和韩翊钧,他们两个谁更想坐朕的这把龙椅?” 苏欢抬头见永庆帝两眼灼灼的看着她,忙低下头,惶恐道:“奴婢不知这二位的心思,但奴婢知道,这龙椅是圣上您的,他人岂可肖想。” “是这个理儿?” “是!” 永庆帝大笑,显然苏欢这话讨了他的欢心。 “肃州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这时白公公上前,“皇上,三年一选在即,是大选还是小选,如何流程何人主事翻多少牌子,圣上还是拿个章程的好。” 苏欢张口,想再提一提肃州的事,却被白公公瞪了一眼。 永庆帝眼睛亮了一下,“太后那儿……” “太后娘娘交代了,她近两年身子不好,这事要劳烦皇上拿主意了。” “哼,她身子不好,好在脑子清明了。” “那这事……” “朕的后宫空虚,自然要大选,至于何人主事,那就你来操办吧!” 白公公忙拱手道:“老奴自当为皇上尽力,只是老奴的力只能出在宫外,至于宫内的,还要劳请太妃才是。按着往年的规定,朝中大臣之女参选秀女的,要提前进宫。这进了宫的贵女们,有专门的教养嬷嬷来教规矩,这期间就要太妃派人来查看她们的品行和才貌。中者赐牌,从嫔级而起。” “以前是个什么规矩,你照着旧例来就是。不过,朕得叮嘱你一点,这些选入后宫的女子,一定要娇软,尤其要有一副好嗓子,在床上能叫得合朕心意!之前太后选的那些,一个个硬的跟铁板似的,朕抱着她们都嫌硌得慌!还有在床上,叫得跟公鸭子似的,好几次朕都差点萎了。” 见皇上跟白公公说的起兴,苏欢自一旁悄悄退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恨你但更爱你 又隔了几日,苏欢一个小太监那听说,司马曜在朝堂上奏圣上,请求恩准墨染和肃州督军回去将功抵过,肃清西蛊余祸。 “皇上可准了?” “准了!”那小太监道,“当时皇上正与大臣们讨论选秀事宜,司马将军上奏肃州的事,皇上嫌他烦就都准了。” 怎么会这么巧?司马曜这是设计好的吧,故意选这样的时机开口! 还有白公公,选秀是他主动提的,还故意挡了她的话,难道他得了司马曜的授意? 借着去宫外给皇上备药材的名头,苏欢急忙出了宫。租了辆马车,一直追到十里亭,才追上墨染。 他仍旧一身白衣胜雪,骑坐在高头大马上,见到她跑过来,翻身下了马。 “师父!”苏欢跑上前,本是端端正正的,结果脚下一打滑,直接冲进了墨染的怀里。 苏欢的胳膊环着他的腰,身子贴的很紧,墨染不由怔住。 “欢儿……” 苏欢忙站好,听得一声冷哼,她歪头去看,才发现司马曜竟然也在。不过他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欢儿,其实你不必来送。”墨染微微叹息道。 “要送!师父,欢儿舍不得你!”苏欢半带撒娇说道。 墨染怔了一下,眸色暗了暗,而后他拉着苏欢朝司马曜走了过去。墨染走到司马曜身前,拱手向他行了个大礼。 “墨先生,您这是?”司马曜忙还了个礼。 “我这徒儿胆子太大,容易闯祸,还望将军往后能多照拂一些。”墨染道。 “师父!”苏欢不乐意,“我是胆大心细,哪用他关照?再说了,人家是大将军,公务繁忙,自然顾不上我!” 司马曜不理苏欢,点头道:“先生请放心,我自当护她周全!” 墨染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见墨染转身就走,苏欢不由追上去两步,“师父……” 墨染身子顿了一下,到底没有回头,而是翻身上了马。 “师父在清风谷……” 苏欢在等墨染这句话说完,但他没有,而是调转马头跟着那肃州督军一起扬鞭而去。寒风乍起,但见他白衣翻卷,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一如半年前盛州,他说不会跟她一起回京,然后便如这般飘然远去。 师父在清风谷等你,一直等你回来!这句话在心里,他不会说给她听。 阴沉的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 租车的马夫开始催了,苏欢收回视线,却不经意瞟到司马曜,他没有急着回城,而是站在那十里亭中。 苏欢掏出银子扔给那车把式,让他驾着车先回了。 徐步走进凉亭,苏欢如司马曜背手而立,看着这无尽的雪景。风很急,雪越下越大,路上行人匆匆离去,很快这一方天地便只剩他二人了。外面苍茫一片,白雾萦绕,一如多年前的那场大雪,她在雪中为他跳了云容舞。 “豆包是谁的孩子?”司马曜突然问。 苏欢怔了一下,随后开口道:“我大哥和华灵的。” 当年,她去了清风谷,一年后收到了金栋的来信,说他们在那庵庙里见到了她大哥的孩子。 原来华灵死之前,刚为她大哥生下了一个儿子。 可受兴州逆案的牵连,华灵未敢让这个孩子露面,所以谁都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连她大哥都不知道。 “所以,当太后问你的时候,你不敢说出他的父母。” 苏欢点头,“我大哥和华灵皆因兴州逆案而死,若是让太后知道这个孩子,只怕……便是太后轻饶了,这孩子将来也无甚前途可言。所以无奈之下……” “本将军捡了个现成的儿子。” 苏欢吐了吐舌头,“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我们司马家本就子嗣单薄,尤其本将军年纪这般,却一无所出。你大概不能想象,家里二老在知道豆包是本将军的儿子后,那种激动和欣喜的心情,尤其是父亲他在祠堂祖宗牌位前跪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露面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 苏欢实在有些惭愧,“那……那你没否认?” 司马曜侧头,睨了苏欢一眼,嘴里轻哼一声。 “那也怪你!”苏欢心虚嚷道。 “哦?但闻其详!” “你岁数也不小了,还娶了媳妇,便是瞧不上,多娶几门就是,夜夜耕种,还怕生不出儿子?便是你这种敷衍的态度,才让二老心急,急得是个孙子就敢认,我还……我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呢!” “你还有脸说,本将军是为了谁?” “我不知道你为了谁!”苏欢抱肩,“反正,你别说是为了我,我可受不起!” 司马曜哼笑一声,“你自作多情了。” 苏欢转头狠狠瞪了司马曜一眼,见他不理她,不觉又有些委屈。 当年,若非他为了苏慕倾那朵黑心莲,他和她至于这般?如今又怎样,黑心莲结了别人的莲子,他戴了绿帽子还丢了面子里子,活该! “当年,骗你,对不起。”司马曜突然道。 苏欢哼了一声,“你可知你护的那个人,她害了我母亲,间接又气死我祖母。一句道歉,对不起,我不接受,还给你!” “欢欢,我知你恨我。” 苏欢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冷然道:“我恨你,但司马曜你不会理解我的恨,我的恨被对你的愧疚而摧毁着。我恨你,但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上一世,你用生命护我,而我却害了你。 这一世,我相信你的爱,虽你伤害了我,但我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司马曜神色动容,“欢欢,离开皇宫,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苏欢摇头,“我要自己了结自己的罪恶。” 司马曜不懂苏欢口中的愧疚和罪恶,也不理解她的固执。但一如墨染选择离开,而他只能选择守护一般。 “雪,越下越大了。”苏欢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有些发愁。 “我送你进城。” “怎么……” 苏欢只觉眼前一片黑压了下来,接着她被司马曜搂住腰,跳起落下,便到了马背上。她身上披着他的大氅,双手搂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这般一直到进城。 司马曜把她放到红妆斋门前,未多说一句,骑着马就离开了。苏欢冲他的背影撇了一下嘴,而后进了铺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红妆斋 掌柜的在柜台后面算账,见到苏欢进门,冲她打了个招呼。 进去后院,但听里面还挺热闹。 厅堂里燃着火炉,豆包带着灿灿绕着屏风躲猫猫,而两边的椅子上坐满了人,吃着瓜子喝着热茶,扯着东家长李家短的。 见到苏欢来了,几个人都起了身。 “下这么大的雪,姑娘怎的出宫了?”夏嬷嬷把苏欢拉到火炉前让她烤手。 苏欢笑道:“出来办点事。”苏欢答了一句,见柳姨娘笑盈盈站在一旁,忙起身福了福身子,“姨娘,最近身体可好?” 那柳姨娘上前,握住苏欢的手,笑道:“承大姑娘的恩,身子越发好了。” 她这话可不是虚言,是打心底里感激苏欢。自大夫人和老夫人去后,那外室进了侯府,她偏房的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儿子书读不好,不得大老爷倚重,处处比那个外室的儿子矮一头。 女儿心眼少,争不来抢不来,被那外室母女俩欺压,最后由大老爷做主嫁了人,谁知姑爷是个窝里横,女儿受了委屈隔三差五往娘家跑,却被那外室刁酸。 她日夜为儿女焦心,长此以往,积郁成疾,后来身子就不行了。亏得大姑娘回京,给她调养了一番,她才续上这口气。 如今儿子出息了,女儿也怀上了,姑爷还算看重,她也宽心了不少。 “姨娘可别这么说,咱是一家人!”苏欢郑重道。 当年,她为母亲和老夫人守丧,整整三天,那日夜相陪的就是柳姨娘和苏慕芸,所以她记她们这份情。 “娘!”豆包朝苏欢扑了过来。 苏欢接住豆包,低头亲了小肉脸一口,“你师姑婆呢?” 豆包耸肩,“她在安胎。” “啊?”苏欢惊了一下。 “前几日她强拉着姨母给她把了脉,是喜脉,着实羡慕的紧,后来恍恍惚惚的就觉得自己也有了喜脉,于是开始卧床养胎了。”豆包拧着眉头,一脸无奈的样子。 苏慕芸走上前,“怪我那日惊了她。” 苏欢摇头,“没事,她这样已经很久了。对了,你那夫君可还动过手?” 苏慕芸已嫁做人妇,还怀了身孕,但比之在闺中,却清瘦了许多。苏欢之前给她诊脉,察觉她身子十分虚弱,甚至是不宜孕育。 “我给你配的那些补药,你可有按时喝?”苏欢问。 “还说呢!”柳姨娘接了话,而且气呼呼的,“她那婆母觉得是药三分毒,这补药会损害胎儿,说什么都不让她喝!” 苏欢皱眉,“那可不行,你身子弱,若不进补,只怕拗不过生产这一关。” 苏慕芸苦笑,“她嘴巴厉害,我骂不过她。夫君心冷,也不怜惜于我。” “到底是侯府的姑娘,若大老爷重视,倒也能约束二姑娘的婆家,偏……”夏嬷嬷跟着叹了口气。 “无妨,我多吃一些就是。”苏慕芸道。 “我回头给你配一些进补的丸药,你藏着一点,每日一颗。” “还要麻烦大姐。” “咱姐妹俩就别说这些客气话了。”苏欢扶着苏慕芸坐到椅子上。 穗儿从屋里拿了一个毛垫出来,铺到椅子上,让苏欢挨着苏慕芸坐了下来。 “金栋呢?” “快过年了,他去外面收账了。”穗儿道。 当年母亲和老夫人去的时候,把手里的房产地契都给了她。那时候她在清风谷,便让金栋接手了过去,让她省心很多。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苏欢进来的时候,见她们正说得热闹,还是被她给打断了。 哪知她这话问出口,其他人倒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了?”苏欢好奇。 “我们刚才在说三姑娘呢。”夏嬷嬷答了一句。 苏欢心头一紧,“她怎么了?” 三姑娘苏慕媛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虽然她不喜欢她,但因为母亲临终的嘱托,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三姑娘在侯府的日子不好过啊!” “怎么回事?”苏欢眉头蹙起。 柳姨娘接了话,“你也知道三姑娘那性子,嚣张蛮横的紧,原老夫人和大夫人在世的时候,处处护着宠着,拔尖惯了,如今她二位不在了,又是那外室掌家,自然要受冷待。” 苏欢点头,“让她收收性子也好!” “那外室生的女儿与三姑娘一般大的年纪,长得更好,读了不少书,女工也好,偏心眼也比三姑娘多,三姑娘在她手里可吃了不少亏。” “吃亏?”这两字,她可不爱听。 “可不是呢,单就前两日,那位四姑娘也不知如何哄的,竟让三姑娘拿了她画的立轴去骗大老爷是自己画的,大老爷一看就分明了,罚三姑娘在书房外跪了一宿,还禁食两日。”说到这里,柳姨娘不由叹了口气,“一个娇贵的姑娘家,那大老爷罚的也太重了!” 柳姨娘话匣子一打开,便说了许多侯府的事,有关于苏慕媛的,也有他们偏房的这几年如何被欺压。 苏欢听了这么多,大概也了解了。那外室是娼妇出身,做事小家子气,撑不住场面,偏有法子讨大老爷的欢心,所以入府后没多久就掌了中馈。 想来,大老爷之所以看重她,还是因为她生了一对好儿子。儿子中了探花,风光无限,女儿才貌双全,往后定能嫁给好人家。 苏慕媛那脾气,讨不来父亲的欢心,又无人给撑腰,自然就受冷落了。 说这话,外面的雪小了一些,柳姨娘母女趁着这功夫赶紧回了家。当晚,苏欢宿在红妆斋,豆包跟她一起睡,母子俩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 翌日一早,苏欢赶回宫里。 皇上去上早朝了。她正闲的无事的时候,翠微宫那边来人,请是瑾太妃召见。苏欢过去的时候,瑾太妃正坐在暖塌上翻开各家送上来的小像。 见到苏欢进来,瑾太妃免了她的礼,让她近前来。 “这一个个娇俏的,跟那春日里的桃花似的,哪个都好哪个都入眼。”瑾太妃笑道。 苏欢往那些画像上看了一眼,接话道:“可不是呢,这些都是娇养的贵女,才貌和教养都是一等一的好。” “好也不好!”瑾太妃道。 “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拔尖性子傲的,宫里容不下她。长得太好,又恐皇上耽于女色。那些逆来顺受的,来宫是送命的。算来算去,捡来捡去就没剩几个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去远博侯府宣旨 瑾太妃仁善,她是知道的,偏生了个暴虐如狂的儿子! “这几位,本宫瞧着还好,你去各家宣旨吧!” 苏欢一愣,“您让奴婢去?” “别人,本宫不放心。你去了跟各家的夫人提上两句,心尖上的,舍不得委屈的,那就别进宫。想进宫的,那就别带着骄纵的性子,干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事,若以后惹了事端,他们也别怨皇上。” 苏欢点头,“奴婢懂了。” 太妃知道皇上的性子,无非是怕哪日哪个贵女得罪了皇上,再丢了性命,到时怕这些大臣们心怀怨恨罢了。如今皇上腹背受敌,太妃为他考虑的周全。 远博侯府大门外,苏欢由两个宫女扶着下了马车,她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太监以及四个带刀护卫。望着这高大的门楣,苏欢一时有些恍惚。 当年,她带着一身狼狈离开。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远博侯府的嫡长姑娘,也不再是我苏学儒的女儿!从此我们父女恩断义绝,来日再见,便是陌路人。你若恨,且去恨,你若怨,且去怨,他日你若敢再登门,别怪本侯绝情!” 这一句句,她尤记在心里! 这一日阳光倒好,不似多年前,她送母亲和祖母出殡那人,天是阴沉的,打在身上的雨水是冷的。 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喝了一声,很快大门自中间打开。 苏欢进了前院,也止步于前院,她一身湘妃色宫装,傲然挺立,端着一派倨傲之气。 不多一下,那远博侯和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走了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位姑娘,其中一位是苏慕媛。 那苏学儒远远晃到苏欢,身子顿了一下,许不太确定,又急急朝前行了几步。苏欢仍旧带着面纱,虽看不清面容,但那眉眼,甚至她的气度,又岂是让人轻易就忘的。 “是你?”苏学儒吃惊不小。 苏欢看向苏学儒,淡淡道:“侯爷,跪下接旨吧!” “你怎么会……” “侯爷难道要抗旨?” 这清冷中带着嫌恶的语气,让站在苏学儒身后的女子不由抬头看向苏欢。这女子正是那外室生的女儿,乃远博侯府四姑娘苏慕怡。 在苏慕怡抬头看苏欢的时候,苏欢目光投过来扫了她一眼。 这位四姑娘确实有美貌,但正如太妃所说的那般中庸之色而已。 “哼!”一声娇哼。 苏欢看到站在苏学儒身后的苏慕媛,眸子闪动了一下,到底没有开口。 那苏学儒震惊过后,带着家人们跪下接旨。苏欢拿的是太妃的懿旨,此次入选进宫的是远博侯府的四姑娘苏慕怡。 听完宣旨,苏学儒接旨起身,他旁边的那个外室满脸欣喜,掩都掩不住。到底是小门户出身,这点威仪都端不住,在宫人面前露了怯。 “这位可是正室夫人?”苏欢指了指那外室问苏学儒。 苏学儒不知苏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拿不准,倒是那外室不客气,连忙称道自己就是正室夫人。 “有几句话,太妃要奴婢转达给夫人。” “好好,那咱们屋里说!”那外室忙道。 苏欢摆手,“不必了,有话还是顶着天立着地说才是。” 那外室干笑一声,“您说!” 苏欢先睨了苏学儒一眼,见他当间杵着,一副气怒的样子。苏欢哼笑一声,转而看向那外室,轻巧道:“听说夫人是娼馆出身?” 那外室当下脸色一僵,“这……这是哪个乱嚼舌根的腌臜玩意说的……” “放肆!满口污浊!”苏欢眉头一皱,“来人,掌嘴!” 那外室吓得忙跪地求饶,“女官大人,我我嘴快……该死!求大人轻饶啊!” 苏欢身后一个小太监,专管掌刑的,上前二话不说,一巴掌就糊到那外室脸上了,啪的一声,人都往后仰了去。 “娘!”那苏慕怡忙俯身去扶。 “苏欢!你这不孝女!你到底想做什么?”苏学儒大怒。 苏欢?一听这名字,那外室和苏慕怡当下都惊了。眼前这位宫里来的女官竟然是苏欢,那个被赶出侯府,被司马家退婚的嫡长姑娘! 苏欢冷哼一声,“侯爷,当初说断绝父女关系的人可是您,如今咱们当算是陌路人才是。我替太妃来宣旨,掌的就是太妃的脸面,她嘴上不把风,难道不能教训?” 那外室本来是有些懵,但听她是苏欢,当下就觉得有把柄了,于是坐在地上大哭了来。 “哎哟,原来是你这个小贱蹄子啊!你敢让人打长辈,这是你娘的教养?” “还说太妃的脸面,我看你就是来看侯府难堪,给我和怡儿穿小鞋子呢!” “呜呜……侯爷啊,你得给我们娘俩做主啊,她凭什么打我,她算什么东西!” 见这女人竟然撒泼打滚,当下苏欢可乐了。抱肩站在一旁,不说生气,反倒看起了热闹。而苏学儒脸色就更不好了,先被苏欢扯了里子,如今又被这个外室丢了面子,里子面子都没了,他也就只剩下恼火了。 “闭嘴!别哭了!”苏学儒冷喝一声。 那外室见大老爷生气了,她竟也不怕,还要接着闹,最后被苏慕怡给劝住了。 “接着哭!”苏欢呵了一声道。 “你!你让我哭,我就偏不哭了!”那外室顺杆就往上爬。 “不哭了?” “不哭!” 苏欢点头,“接着打,打到她哭!” “我看谁敢!”苏学儒挡在前。 苏欢看向苏学儒,嗤笑道:“本姑娘敢!” 说着,苏欢上前,一巴掌扇在了那外室的脸上。 “我娘,岂是你一个娼妇能提的?” “你!” 那苏慕怡忙拦到跟前,她自是不敢跟苏欢硬碰硬,只能压着火气冲苏欢福了福身子,然后道:“竟不知来宣旨的是大姐,若是知道,咱就进屋关门说话了。毕竟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不是,大姐这几年不在家,父亲每次提起都黯然神伤。如今大姐回了京,今日又回了家,咱们不如摆上家宴,以前的事就都不提了,可好?” 苏欢弹了弹衫裙,“家宴就不必了,无家哪还有宴。” 苏慕怡笑了笑,“大姐,您何必这般绝情?” “别叫我大姐,尤其以后进了宫,我可高攀不起!” 苏慕怡这笑脸也撑不住了,便换了一副强调,“往后妹妹进了宫,怎么也是个小主,姐姐今日让妹妹难做,他日不怕妹妹这嘴巴子扇回去?” “小主?如果让太后知道四姑娘的生母是娼妇,您还能进的了宫?” 苏慕怡脸色一冷,“咱们攀不着亲,但也没结下仇吧?大人何苦为难我们?”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还爱她? 苏欢越过她看了一眼低头站在一旁的苏慕媛,往日那个嚣张跋扈的三姑娘,此刻却跟那些婢女们站在一起。 苏慕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思一转,便知苏欢这是为了苏慕媛! “三姐。”苏慕怡走过去把苏慕媛拉到了苏欢跟前,“你与大姐好久没见了吧?” 苏慕媛别过脸,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大姐,您一走这么多年,音信全无,想来也很想念三姐吧?” “我与她,没什么姐妹情分!”苏慕媛冷声道。 苏欢点头,“还真是!” 苏慕怡抱住苏慕媛的胳膊,笑道:“那还是咱们姐妹俩亲近一些!” 苏欢嗤笑一声,“她是嫡女,你是庶女,若她待你亲厚,也算是你的福气。” 苏慕怡笑脸有些挂不住,“姐妹之间讲究什么嫡庶。” “自然要讲究,我们的娘亲是尚书府的姑娘,而你的娘是娼馆的娼妇,那枝头的凤凰和脏水池里的蛤蟆怎会一般。” “你!” “你得意什么!”那外室气冲冲挡在了苏慕怡身前,指着苏欢的鼻子嚷道:“我怡儿是要进宫当娘娘的,她才是那枝头上的凤凰!” 苏欢看向外室,“太妃倒是有一句紧要的话,要我一定传达给侯爷。” “什么?”远博侯皱眉问。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本是心尖上的也得放下来,进了宫享福也好,受罪也好,便是丢了性命,侯爷也别去追究。那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侯爷既然让人递了生辰八字,那就代表着舍弃这个女儿了!” “这什么话?”外室大惊,“一定是你胡诌的!” 苏欢轻蔑的睨了那外室一眼,“太妃的口谕,你不信可以进宫去问问。” “老娘什么没见识过,你吓唬什么人!”外室鼓着胸脯喊道。 “嫡庶有别,到动真格的时候,大老爷却也不糊涂!”说完这句话,苏欢又看了苏慕媛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她临走这句话就是一颗炸弹,那外室估计一哭二闹三上吊得轮着来一遍,不闹得大老爷头晕眼花,气火攻心,想来是不会罢休的! 这几日,接了太妃这差事,便没在太极殿伺候。这日回了宫,先去翠微宫跟太妃娘娘交了差,正想着回宣和宫看看六殿下,从花园绕路的时候,不想看到了司马曜和安和郡主。 二人一人执鞭一人拿剑,一人锦缎红裘,一人墨衣长袍,在湖边正比划。苏欢往那边近了几步,白雪映照下,那安和郡主肤白赛雪,美得清丽而张扬。司马曜本就俊美,如今手拿长剑,更添了凛凛的气势。 便是苏欢不懂功夫招数,但也看得出来,司马曜与安和郡主对招,处处都透着小心。 谢闵俊曾说,二人曾一起奔赴战场,曾并肩作战,想来这位安和郡主就是司马曜的红颜知己吧! 上一世的时候,她未曾从司马曜嘴里听过安和郡主,但其实也不奇怪,因为司马曜几乎没有跟她说过朝廷和军营的事。二人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他或看书或在床上不遗余力。 其实那时候,她一直觉得司马曜是个那方面的需求比较大。他在边疆在军营,苏欢不知道他如何,反正回府以后,夜夜都要,逼得苏欢好几次离家出走。 想到那些旖旎的画面,苏欢不由脸就红了。 那边二人还在酣战,苏欢撇了撇嘴,正要绕过去,却不小心打了个滑,整个人栽进了一旁的雪堆里。 “唔唔……”苏欢艰难的支起上半身,吐了两口雪水,晃了晃脑袋,把脸上的雪渣子晃掉了,她这才睁开眼睛。 入目是两个人的脚,苏欢顺着脚往上看,但见司马曜和安和郡主站在她跟前。 苏欢慌忙起身,先拍了拍身上的雪,整理了一下发髻,这才看向二人。 “你是哪宫的宫女?”安和郡主先问。 苏欢怔了一下,她这出假装陌生人,用意在哪儿? “太极殿。”苏欢吐了一句。 安和郡主冷哼一声,“见我二人为何不行礼?” 得!这是要当着司马曜给她下马威呢!不过,知道安和郡主的为人,苏欢给她这个面子,于是甩了甩手,搭在腰侧给他二人行了个宫礼。 “司马将军福安,安和郡主妆安。” 安和郡主却紧皱眉头,“你从哪儿学来的规矩?” 苏欢默了一下,“奴婢没跟谁学过规矩。” “难怪呢,本郡主的意思是要你跪下磕头!” “奴婢没犯什么错!”苏欢道。 “你没犯错,但本郡主就喜欢让你磕头,磕一百个,磕个头破血流才行!” “安和郡主!”司马曜皱眉。 安和郡主撇嘴,“怎的,曜哥哥还心疼她了?” 司马曜不理她,朝着苏欢走近了两步,“快带上面纱。” 竟司马曜提醒,苏欢才发现她的面纱在刚才滑倒的时候落到地上了。不过这面纱,她爱戴就戴,他凭什么置喙? “奴婢不想戴!” 司马曜俯身捡起那面纱,走到苏欢跟前,亲自给她戴了上去。 “你!” “要想留在宫中,那就戴好面纱,尤其不能让皇上看到你的脸。” 知道司马曜是好意,但苏欢就是不高兴。 “许你看,不许别人看?” “皇上不行!” 苏欢倒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我知道!” 她在太极殿的时候,一直都戴着面纱。先开始皇上还有些好奇,会让她摘下面纱,后来也不知怎的,他就没再提过了。 “曜哥哥,她是苏欢啊,那个公然悔婚,让你颜面尽失的女人,你不是应该恨死她了?”安和郡主见司马曜对苏欢这般亲密,不由生气的喊道。 “你先走吧!”司马曜对苏欢道。 苏欢歪头看了一眼安和郡主,见她气得暴跳如雷的样子,得意的冲她吐了吐舌头。 安和郡主见司马曜一直目送着苏欢离开,那眼中的情意真真切切,不由更加恼恨了。她恼司马曜还爱苏欢,她恨那个人是苏欢,她都差点被她收服! “所以,你为了她不肯娶我?” 司马曜回头,面对安和郡主的质问,他没有遮掩,“对!” “你为她留着那位子?” “是!” “那侧室……” 司马曜叹了口气,“郡主,你不该委屈自己。” “如果我愿意呢?”安和郡主紧紧盯着司马曜。 司马曜却摇了摇头,“对不起。” 以前,他会觉得娶个侧室无所谓,反正苏欢再不会回来。可如今苏欢回来了,她还说了爱他,便只是爱,再不肯嫁给他,他也不能接受别的女人! 一如当年,当他爱上苏欢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对苏慕倾只剩下怜惜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得罪人的活儿 半个月后,秀女们进了宫,安排在珍华宫,由太妃亲自挑选的几位管事嬷嬷教养。苏欢一边承太妃信任一边又有白公公推托,便担起了总管珍华宫的重责。 这些秀女进宫之前,三王爷曾见了她一面,自然是以摒弃前嫌共商合作为前提的,他跟她提了两位秀女,让她帮着在皇上那边露露脸。 这事于苏欢来说不难,但三王爷让她帮的其中一位竟是苏慕怡。三王爷和远博侯府,难不成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这一日,皇上突然来了兴致,非要让人去丈量珍华宫秀女的玉足的尺寸。 “朕爱小脚,越小越好吃!” 苏欢被委以重任,皇上特意交代了一句,若是脚太大,可以踢出去了。 她到珍华宫的时候,教养嬷嬷正在院子里叫那些宫女们如何奉茶。收腹提气,那腰要弯成弓,不可崩弦,那双肩要提着,不可塌下去,那头低几分,眼抬多高,那奉茶的手势,一点点细碎的很。 苏欢乃御前奉茶的宫女,听了这规矩,她深深觉得自己太不专业了。 见那教养嬷嬷讲得兴起,苏欢便让人搬了个椅子,在一旁坐着闲看热闹。下面有十个秀女,从她角度看过去,那苏慕怡在倒数第二个,有前面的人掩着,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嬷嬷让一个接着一个来示范,前面好几个都挨了训,到那苏慕怡了,端茶倒水弯腰奉茶,动作一气呵成,难得那教养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苏欢捻起桌上的一颗干果扔了过去,直砸到了那苏慕怡的脸上。那人惊呼一声,手上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教养嬷嬷回头,不解的看着苏欢。 “皇上跟前,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处变不惊!”苏欢淡淡道。 那教养嬷嬷知苏欢的身份,于是忙讨巧道:“正是!苏姑娘在皇上跟前伺候,她说的话于你们来说就是金玉良言,切要谨记于心才是!” 那苏慕怡脸色发青,却也不敢说什么。 “姑娘,您今儿来是?” “皇上要丈量各位小主的金莲。” 那嬷嬷忙应道,回头冲那些秀女们吩咐道:“各位小主且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第一个坐上来的姑娘,当着这么多人,尤其还有太监,有些不大情愿。闺阁中的姑娘是不轻易露脚的,尤其让男子看到,太监虽不是真正的男人,但到底与女人不同。 但进了宫参选秀女,便讲究不了这些了,再往后还要脱衣丈量,那时候也是太监来做的。更有甚者,太监还要上手摸,近身嗅闻,那时候又当如何呢? 所以女子进宫,若是选得上,那还好,若是选不上,名声也毁了。 这就是宫里的规矩,也是各人的命,苏欢只能冷眼旁观。 “姑娘,您是金贵,但这是宫里,比您金贵的多了去。您若不想选了,那便是抗旨,是要杀头的!” 那姑娘被教养嬷嬷吓唬了一番,当下也只能红着眼脱了鞋袜。 苏欢身后的太监丈量了一下,报给了旁边的一个小太监记录。 有第一个做铺垫,接下来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一直到苏慕怡上前。她脱了鞋袜后,苏欢瞄了一眼,啧啧嫌弃了一声。 “大了!” 苏慕怡皱眉,“大了如何?” 不待苏欢说什么,那小太监丈量好了,问苏欢,“姑娘,可要刷下去?” “别!”苏慕怡面色一紧。 苏欢笑了一笑,“先留着吧,刚来就被刷下去,这位姑娘回家还怎么做人。” 苏慕怡松了一口气,同时不由多看了苏欢一眼。 “下一位!”身旁的小太监记录好了,亮着嗓子喊了一声。 苏欢捻着盘里的干果,正觉无聊,突然瞄到一个影子,心下一急,忙匆匆追了过去。追到廊庑,苏欢才算把人堵住了。 “你怎的进宫了?”苏欢气急败坏道。 这人正是苏慕媛,她居然跟着苏慕怡进宫了! 苏慕媛回身,冷冷的睨了苏欢一眼,“不要你管!” “你!”苏欢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喘了一会儿才道:“你一个堂堂侯府的嫡女,你……难不成是他们逼你?” 苏慕媛别过脸,“他们还不敢!” 苏欢认同这句话,再如何苏慕媛是侯府的嫡女,他们逼不得,那就是她是自愿入宫的! “为何入宫?” “想往上爬!” “糊涂!” 苏慕媛看向苏欢,“你不也进宫了?” “我是为了报仇,而且我又不是秀女!” “我也不是秀女,不过,我会想办法让皇上宠幸我的!“ 苏欢真被苏慕媛给气疯了,“你当皇上的荣宠那般好?多少小宫女死在他床上,你可知道?” 苏慕媛转身,“我不怕!” 苏欢别苏慕媛气得火气大盛,偏她又拿她没有办法! 过去的五年,她不知道苏慕媛经历了什么,让她变得这般功利!诚然,她也不敢想,母亲临终托付,她却没有尽心,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自廊庑出来,苏欢听得一阵吵闹声,微微皱了一下眉,近前去看,见一个穿桃色宫装的姑娘正跟丈量的小太监叫嚷。 “你算什么东西,敢叫本姑娘脱袜衣!本姑娘若是脱了,你还想要你那双狗眼吗?” “这位小主,不过是脱袜衣,待到复选和内选的时候,您的衣服都要脱了!奴婢的眼睛是不大好看,但也轮不到您来评断!”那小太监没好气道。 这些小太监都是太极殿白公公手下的人,白公公是何人,总管太监,便是宫里的娘娘们也要给三分薄面的,何况这些选上选不上的秀女们! “你!”那桃色宫装的姑娘气得上去就给了那小太监一巴掌,“狗奴才!你可是本姑娘是哪个府上的,竟然敢这般不敬,本姑娘若说让你活不过明日,今晚上你就得见阎王!” 那小太监有点被扇懵了,又听这姑娘话这么毒,一时真没了主意。 苏欢叹了口气,徐步走上前,那小太监见了她,忙捂着脸告状。 “苏姑娘,咱是给皇上办事的,可这些小主们实在不好惹,动不动就要奴婢们的小命!” 的确!这是皇命,若办不好,也是性命攸关的事! 苏欢转头看向那姑娘,眸中凝着寒光。 “你看什么看,别以为本姑娘怕你,本姑娘可是……” “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姑娘!”苏欢大喝一句,截住了那姑娘的话,“进来这宫门,便由不得你嚣张!你家的规矩难道比皇家的规矩还大?你的脸比皇上的脸还大?” 那姑娘被苏欢这一声喝给镇住了,那嚣张的火焰熄了一些,“本姑娘绝不当着这些不男不女的东西脱袜衣……你也别吓我,你不也是个奴才,等我以后当了娘娘,你还有你们就等着瞧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落狱 这姑娘真不聪明,这句话骂了苏欢也就够了,偏她还指了在场的教养嬷嬷和小太监们,一下全得罪了。 刚才那教养嬷嬷本来没打算插嘴,听了这话可就笑了,“哟,这位娘娘咱们可得罪不起,人家是兵部尚书家的姑娘,你们啊,你们这十个能留一二就不错了,人家占了这名额,哪还有你们的事!” 苏欢微微叹了口气,得罪她,也就吃点明面的苦头,可得罪了这些浸淫后宫多年的嬷嬷们,那就是暗里吃亏了。这不,就这么两句话,这姑娘往后在这些秀女中就没法立足了。 “我没那么多闲心,最后问你一句,你是脱还不是不脱?”苏欢不耐的冲那姑娘问了一句。 “不脱!” 苏欢点头,“我们是奴才,办不了您这事,还是让皇上来定夺吧!” 苏欢转身要走,却被一个人喊住了。 “苏姑娘!” 苏欢回头,喊她的人是苏慕怡。 她笑盈盈上前,冲苏欢行了个宫礼,“苏姑娘,可否请您稍稍再等一下,我劝劝李姑娘。” “你劝?”苏欢眯了眯眼经。 “我们知道苏姑娘您贵人事忙,当是帮我们一个忙,可以吗?” 她这话说得恭敬,苏欢也不好拂了她这面子,倒教别人说她仗势欺人。 “可以!” 那苏慕怡面上一喜,忙把那位不肯脱袜衣的李姑娘给拉到一旁了。二人在廊下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苏欢也不催,直等到苏慕怡拉着那李姑娘回来。 “苏姑娘,烦请这位公公再动动手吧!” 苏慕怡把那李姑娘拉着坐到凳子上,亲自蹲下给她脱了鞋袜,并帮她扶住小腿。 苏欢看了一眼那李姑娘,见她眼圈发红,想来刚才是哭过了。苏欢冲身后的小太监招了一下手,那太监上前丈量了一下,而后退了回来。 “这位小主的金莲倒是最小巧的一个。”那太监随口说了一句。 苏欢抬头,但见在场的秀女们神色各异。 “别废话,咱们只管回去复命就是!” 接下来两日,苏欢时不时往珍华宫去,软硬都来了一遍,偏苏慕媛就是赌着命往南墙上撞。 这日一早,苏欢来到太极殿当值,哪知刚进了大殿,便被两个护卫冲上来拿住了。苏欢一时有些懵,但见白公公自偏殿走了出来。 “白公公,这是为何?”苏欢问道。 白公公摇头叹息一声,朝着苏欢走近了两步,“苏姑娘,你闯大祸了!” 苏欢皱眉,“我做什么了?” 白公公定定的看着苏欢,低声道:“珍华宫死了一个秀女!” “关我何事?” “那宫女是你害死的!” 皇宫西角有一处掌刑司,太监宫女们犯了错,便是在这里行刑。苏欢被押到这地方,没有审问,没有给她机会解释,直接被关进了地牢里。 这地方阴寒的紧,尤其又是在冬天,苏欢冷得直发抖。 苏欢四下看了看,两边都有牢房,但因为光线太暗,所以她看不到隔壁的情形。她这间牢房,地上杂乱的铺这些柴草,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儿。 她被押走的时候,白公公小声跟她说了一句。 他说他会想办法通知司马曜! 当然至于救不救的,单看她和司马曜的交情了。能做到这一步,她也算承了白公公很大的恩情了。 苏欢借着昏暗的光线往牢房里面探了探身子,突然听到一声唧唧的叫声,吓得她赶忙退了回去,背死死抵住牢门。 这屋里难不成有老鼠? 苏欢想到这里,不由哆嗦了几下。 正这个时候,外面想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在这阴暗的牢房里回荡,仿佛从地狱渗出来的鬼号,让人听得全身发毛。 不多一下,两个太监打扮的人拖着一人走来,打开旁边的牢门,把人扔了进去。那两个太监走后,苏欢往旁边那牢房近了几步,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其实说是人,也就还有个人形,更像是剥了皮的一具血肉。 上身的衣服没了,下面也就还穿着亵1衣。估计是刚被用了刑,此刻软趴趴的贴在地上,也不知还有气没有。 嘤嘤…… 苏欢惊了一下,竟还活着! 不过也就这会儿还活着,再过一会儿也就不一定了,当然其实这种时候,死了比活着更有福气! 掌刑司的威名,她听过不少。宫女太监们最怕进这地方了,听说这里活炙和蜕皮是最有名也是最毒辣的两种刑罚。 这人估计是刚被蜕了一层皮! 苏欢怀里还揣着伤药和救命的药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冲那人喊了一句:“我这里有伤药,你挪过来,我帮你敷上!” 喊了一句,那人没动,估计是动不了了,苏欢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是多余,自身都难保了! “苏……苏姑娘……” 苏欢怔了一下,几乎怀疑是自己幻听了。再看那人,他艰难的扭过了脸。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但隐隐透着几分熟悉。 “你……”突然想到了什么,苏欢不禁捂着嘴,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他是太极殿的小太监,之前和她一起去珍华宫给那些秀女们丈量脚长!他怎么也进了掌刑司?他和这件命案有什么牵连? “我这里有伤药!”苏欢哆哆嗦嗦道。 那小太监静了一会儿,接着开口:“毒药……” 苏欢叹了口气,“有。” “求苏姑娘……” 苏欢知道他现在痛苦万分,而且这样一条人命,比那蝼蚁还轻贱,没人来救他。苏欢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一个小白瓷瓶朝那人扔了过去。 里面有一粒,她放在身上防身用的。 那小太监缓慢伸出手抓住那瓷瓶,自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来。许是怕连累苏欢,他把那瓷瓶塞到了裤子里面。 “那位……尚书府姑娘……死了……”小太监看着苏欢艰难道。 “她?”苏欢皱眉。 “上吊……死前留了绝笔……说不甘受辱……当日脱袜衣之辱……” 竟是为这个?难怪会牵连到她二人! “你我何错?”苏欢不解。 “有人指苏姑娘你曾辱骂威吓那位李姑娘……对不起……” 苏欢骇然,“你指证我了?” “我……我受不住就……可他们也没放过我……” 苏欢摇头,“我不怪你。” 说完,苏欢背过身,朝另一边走过去几步。她真的不怪这个小太监,蜕皮之苦,谁能咬得住嘴,便是她自己,怕也会招认的,至少死个痛快! 第一百七十九章 相救 这件事实在蹊跷的很,那李姑娘若是真觉得受辱不想活了,为何不是当晚,而是在两天之后!再说了,说她辱骂威吓,根本就是陷害,至于陷害她的人,她倒能猜想一二! 不过她没那么的本事,除非有人给她做靠山! 这小太监已经被审了,那接下来就是她了?只是她忐忑许多,却一直没人来提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牢门外有人喊开饭,苏欢这才动了动身子。她背靠着牢门坐在地上,转过身子后,见一个老嬷嬷提着桶走了过来。 那老嬷嬷往她碗里舀了一勺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反正闻着一股馊味儿。 苏欢没接那碗,她还没饿到什么都吃的地步。 “哼!不想吃那就饿着,再过两天,想吃都没有了,到地下做饿死鬼吧!”那老嬷嬷声音沙哑,冲苏欢恶狠狠的骂了两句,然后回头四下望了望,见没人就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白馍馍塞给了苏欢。 苏欢愣了一下,见那老嬷嬷冲她挤眼,便忙藏到了袖子里。 “司马将军说了,让您不必害怕,他会救您的!” 苏欢点了点头,冲那嬷嬷小声道:“请转告他,说苏慕怡是三王爷的人!” 那嬷嬷点了一下头,便提着桶往下一个牢房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苏欢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总之又冷又饿,还不敢睡啊,一睡下就做那个噩梦。困棺材里,又憋气又冷,绝望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艰难的醒过来,便再也不敢睡了。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很多年似的,牢门终于被打开,两个太监站在外面。 苏欢瑟缩了一下,轮到给她用刑了? “杀了我!”她用清冷干涩的声音说道。 “我们可不敢动您!行了,快起来吧,你被释放了!” 苏欢仿佛没有听到一半,一直颤巍巍说着:“杀了我……杀了我……” “行了,您算是有福气的,自打小的进了掌刑司,这么多年了,您是小的看到的第一个完好的走出去的!” 那俩太监见苏欢跟疯了似的,反复叨咕这句话,不由叹了口气。想着在这牢里疯的多了,这位可还没用刑呢!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去外面喊了接她的人。 宣和宫内,安和郡主见苏欢喝了药睡过去了,这才从屋里走出来。 “郡主,本殿下代苏欢谢郡主的救命之恩!”六殿下追出去谢道。 安和郡主忙摆手,微微有些苦涩道:“受人之托,况我也没做什么。” 至于受何人之托,六殿下倒也不用问,必定是司马曜了。 “欢儿精神不大好,可否请郡主给将军传个话,看他能不能进宫来看看她。” 安和郡主沉下一口气,“她给曜哥哥惹了多大的祸事!哼!要本郡主说,她死了才好!” “安和郡主!”六殿下皱眉,“欢儿不想连累任何人,反之她是因为总替别人着想,才会落到这地步!” 安和郡主连连苦笑,“你们一个个……” 不欲多说,安和郡主转身大步离开。 当晚,苏欢又做了那个噩梦,梦里那孩子的哭声十分嘹亮,哭得她的心突突跳的不停。待她惊醒,发现自己仿佛浸水了一般,出了一身的汗。 房间很黑,不见五指,苏欢迷迷糊糊的,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仿佛还在那棺材里。 她紧缩着身子,僵了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身前,没摸到那孩子,她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慌了。 “孩子……我的孩子去哪儿了?” “救命啊……救救他……” “司马曜……救我……救孩子……” 苏欢正慌得不知如何的时候,门自外面打开,接着一阵风过,她被圈进了怀里。虽带着外面的冷意,但只一会儿就暖和了,苏欢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扒着那人的肩膀。 “郎君……我对不起你……我害了你……” “孩子死了……我亲手掐死他的……” “我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太黑了……我看不到……” “是我害了你们……我害死了你们……呜呜……” 黑暗中,司马曜紧紧搂着怀里的人,脸上满是歉疚之色。 苏欢哭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困乏极了,这才睡了过去。司马曜想把人放到床上,奈何他一放下,她就哭,最后没法他只得跟她一起躺了下去。 翌日,永寿宫内,司马曜冷着一张脸。 太后欲言又止,只听说那苏欢像是被吓到了,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一会儿,掌刑司的管事太监领着一个小太监过来了。二人跪下行了礼,太后没让起来,他二人便一直跪着答话。 “苏姑娘隔壁那牢房关押着一位跟护卫私通的宫女,还是因为肚子大了才被发现奸情的,如此被主子发配到了掌刑司。过了一遍大刑,那宫女竟还活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安然无恙。如此便一直在那牢房,那晚她临盆,惨叫了许久,这种事我们插不上手也不想管。一直到第二天,我们过去的时候,那宫女大出血已经死了,她怀里的婴儿也死了,像是被那宫女掐死的。”那小太监讲了一遍,许是这种事看多了,说这些的时候,他语气很平静很冷,没带什么情绪。 “阿弥陀佛!”太后唏嘘了两声。 这就是深宫后院,比之更血腥更残酷的事,太后也是见过的。见那小太监说了个透,太后便把那两人都打发下去了。 转头看司马曜,见他脸色比之刚才更加阴沉了。 “这苏欢按理说胆子不小吧,怎么会吓到?” 太后见司马曜不说话,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不由埋怨了一句。 “你也是!为了这个苏欢,你把兵部尚书给开罪了!”说到这里,太后叹了口气,“那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掌管四疆兵力调动,别说是得罪他了,讨好都怕不及。那位送进宫的李姑娘,虽是庶女,但也是兵部尚书的面子,你若真是以大局为重,就不该插手去管!更何况,那兵部尚书是咱们这边的人,如今倒戈还事出有因,岂不是让其他一心追随你的官员寒心!” 第一百八十章 为她不后悔 司马曜见太后一脸焦急的样子,起身行了个礼。 “让姑母担心,侄儿罪过。但这件事,侄儿不后悔!” “你啊!”太后知道急也没用,反正人是救了,麻烦也惹上了,“那兵部尚书给皇上上了一道奏折,说你在西疆兵力一事上有所隐瞒,暗指你私自招兵买马,这罪名若落实了,罪同谋逆!” 兵部尚书为讨好韩翊钧,转过身反咬了司马家一口! “这事你当如何处置?” “侄儿没有打算。”司马曜道。 “你!” “且让他咬着就是!” 太后知司马曜一向深谋远虑,若是放在平时,她也不是很担心,可事关那苏欢,她就怕侄儿犯了糊涂! “你倒是给姑母交个底儿啊?” 司马曜本不欲多说,但见太后这般急迫,这才说了一句:“侄儿已有应对之策,姑母放心就是。” “真的?” 司马曜点了一下头,“不过苏欢那儿,姑母需帮侄儿一个忙。” “什么忙?” “从太极殿调到永寿宫来。” 太后哼了一声,“你若真不放心,打发出宫就是!” “晚了,她已经被盯上了,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心。” “你啊!你这辈子就栽在这个苏欢手里了!” 宣和宫,六殿下端着汤药进来的时候,苏欢正坐在床上发呆。她在掌刑司关了半个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虚弱的跟纸片似的,支都支不起来。 尤其精神还不大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欢儿,吃药吧!” 苏欢转过头来,看到六殿下,怔忪了一会儿,才从混沌错乱的意识里拔出来。 “司马曜……” “他昨晚来过?” 苏欢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我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或者是上一世,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她身在何处,岁月如何,乱了,脑子一团乱! 六殿下忙宽慰道:“没事,你只是刚从掌刑司地牢出来,在里面待的久了,便会分不清黑夜白天,现实和梦境,先把药喝了,喝了药好好休息,过几天就好了。” 苏欢接过六殿下递过来的药碗,低头抿了一口,稍稍顿了一下,接着又仰头灌了下去。 见她喝完,六殿下给了她一颗蜜饯。 苏欢摇了摇头,“不苦。” 六殿下还是执意放到了她嘴里,有些苦涩道:“你怎的跟六哥哥生分了?” 苏欢没法解释,她虽然坐在这里,但人好像还在上一世的风雨飘摇中,而那时候,她不认识六殿下。 “对不起……”唯这一句话。 六殿下伸手抚摸着苏欢的头顶,柔声道:“欢儿别怕,六哥哥会保护你的!” “司马曜他……他在哪儿?” 六殿下手顿住,“你想见他?” 苏欢仰头看着六殿下,神情坚定道:“想!” 六殿下扯出一个笑,“好。” 听到外面有动静,六殿下安置好苏欢后出来,见站在院子里的是白公公,只他一人。 六殿下冲白公公点了一下头,转而进了西暖阁。那白公公左右看了一眼,忙也跟着去了。 “殿下,老奴来给您请安了。”那白公公进门就跪下了,行了一个大礼。 “白公公,您这是做甚,快……咳咳……” 见六殿下大咳不止,白公公骇然,忙起身上前扶住,把人扶着坐下来,又倒了一杯热茶弯腰奉到嘴边。六殿下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缓了一会儿,气息才匀实了。 “公公,您怎的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白公公原是沐贵妃身边的,得沐贵妃提拔,才从做粗活的杂役到了管事太监。沐贵妃去后,白公公进了太极殿,一步一步爬上了总管太监的位子。他一直念着沐贵妃的知遇之恩,所以明里暗里的帮着六殿下。 以病重之身能在冷宫待这么多年,便是这位白公公的功劳。 “殿下命老奴看顾好苏姑娘,却害她受了这么大的伤害,老奴实在罪该万死!” 六殿下摇头,“容她去皇上身边,本就是我的错!” “不过苏姑娘确实帮到了咱们,经过盛州一事,张庭对三王爷已经不是那么信任了。”白公公道。 “他们本来就没有所谓的信任,只是有共同的敌人罢了!经过盛州一事,张庭那老匹夫会更加防备着三王爷,怕自己劳心劳力,再给别人做了嫁衣。” “正是!三王爷和首辅张庭昨日夜一起进宫面圣,也不知说了什么,总之张庭和三王爷吵了两句,后来被皇上一起轰出来了。”白公公道。 六殿下点了点头,“借苏欢这事,二人联手卸了司马家一条臂膀,这一计真高!” “对了,昨天皇上问起苏姑娘了,老奴推说苏姑娘身体不好,可皇上仍让她明天去太极殿当值,殿下您看这?” 六殿下皱眉,“都说这皇上傻,但本殿下觉得他可不傻,知道拿苏欢当保命符!” “那苏姑娘……” “司马将军会有安排,我们不用担心。” 那白公公离开后,不多久永泰宫那边就来人了,说是太后身体有恙,便是苏欢昏睡着也被带走了。六殿下自然没有阻止,这个时候,苏欢在太后那边,反而更安全一些。 苏欢又被困在上一世的梦里了,那是一个春日,司马曜穿着一身铠甲,满脸沉郁的自外面走了进来。春寒料峭,苏欢裹着桃粉色的春衫,被他带进来的冷风激了一下,身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北疆告急,我接到圣旨,带兵出征。” 短短一句话,苏欢突然鼻子就酸了,眼泪落了下来。 司马曜进门之后便开始收拾行装,没大注意苏欢,直到听到嘤嘤切切的哭声,才抬头看向她。 “哭什么?”司马曜皱眉。 苏欢自罗汉床上下来,光着脚扑到司马曜怀里。他那身盔甲太冷硬,硌得苏欢不舒服,闷声就给他解,平日里做熟的事,现在却慌手慌脚的解不开,于是越解不开就越气恼,越气恼就哭得就越伤心。 司马曜没招儿,只得自己动手脱下了身上的盔甲。 苏欢钻进她怀里,使劲搂着他的腰。 “我不要你去!” “别胡闹!” “将军,我……”苏欢拉着司马曜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我早上给自己诊了脉,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司马曜怔了一下,随即大喜。 “真的?” 苏欢撇嘴,“不信你让人找大夫来。” 司马曜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苏欢用小脸蹭着司马曜的胸口,苦兮兮道:“我一个人怕……” 第一百八十一章 原谅我 司马曜喜过之后,脸上又露出了焦虑之色,“我走后,你尽量别出府门,也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怀了身子,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不要你走!” 可司马曜还是转身走了,苏欢猛然伸出手,以为会抓个空,却真的抓到了他。 “夫君,不要走!” “我想和你一起,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不要走,我怕!” 黑暗之中,一声叹息,一个黑影上来把呓语的苏欢揽进了怀里。这时,怀里的人却睁开了眼睛,两眼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恐,身子瑟瑟缩缩。 “是我。”司马曜小声道。 苏欢突然呜咽一声,而后抱住司马曜,紧紧抱着他,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夫君,对不起。” “谁是你夫君?”司马曜问。 “你……” “我是谁?” “司马曜!” 黑暗中,司马曜嘴角弯了弯。 “乖,我不走,一直陪着你!” 苏欢知道这是现实中,知道这不是上一世,可那种绝望却被她带了回来,逼得她如惊弓之鸟一般。怕!她被这种绝望的恐惧压着心脏,连呼吸都颤抖着。 上一世的苏欢,她不能理解司马曜的担心,因为关于党争,关于朝堂上的你死我亡,她一点都不知道。 出征之前,司马曜需要先进宫召集兵部和户部商议调兵和粮草的一应事宜。 就是那时候,韩翊钧找上了她。 他说,此次北征凶险万分,司马曜很可能会死在战场上。他不忍心看着她失去爱人,不忍心看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失去父亲,所以他想帮她和司马曜。 那时的苏欢,不是在远博侯府的后宅就是在司马府的后宅,宅院深深,便养成了她单纯天真的个性,总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是好的,尤其这位三王爷,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知交好友。 她听信了司马曜的话。 于是,她偷了他的真腰牌换了假的,模仿他的笔迹写了几封信,还偷偷用他的私章扣了章。 后来铸成大错,她悔之晚矣。 韩翊钧拿着她那几封假的信函和腰牌,斩杀了西疆好几位大将,然后带兵反扑北疆,与外族联合对司马曜形成两面夹击。 北疆战场上,死人堆成山,血流成河,染红了千万里的雪原。 但北疆那座城池依旧坚固,司马曜带着忠心耿耿的将士坚守城池数月。转眼要入冬,战事吃紧,最先受不住的是韩翊钧带来的十万将士。 为了逼司马曜投降,韩翊钧拿苏欢和她肚子里还的命逼他投降。 后来司马曜死在了北疆,而她和孩子被活埋! 这是她的罪恶,上一世犯下的罪恶。她重活一世,以为一切可以重来,她可以挽回她的错误,可似乎她想错了。什么都可以重来,但她内心的愧疚和罪恶感却无法消弭。 在掌刑司地牢,她听着那婴儿的啼哭声,先时嘹亮,后来越来越小声,越来越虚弱,最后被她母亲一把掐死。她被那婴儿的啼哭声几乎折磨疯了,而随着最后一声顿停,仿佛那一刻,被掐住脖子的是她,她的魂魄被抽离,重回到了上一世。 那些被她刻意忘记的,刻意忽视的,她所犯下的罪恶如利箭一下子击穿了她的心脏。 恨!她恨韩翊钧和苏慕倾,更恨她自己! “欢欢,别哭,别怕,我在这里陪你,保护你。”司马曜在她耳边,一声一声,温柔且坚定的说着。 可当她听到这些,反而哭得更伤心了。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司马曜不解。 “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司马曜默了一下,“好,我原谅你。” “呜呜……”苏欢抱紧司马曜的腰,“我爱你,我从未想过害你。” 司马曜轻声应着,“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 “你爱我?” “爱!” 苏欢抱着司马曜哭着,哭了良久,直到哭累睡了过去。 见苏欢睡着了,司马曜用手轻轻给她拭去泪水,低头吻了她额头一下,这才起身出了屋子。 翌日,太后召见。 苏欢由着两个宫女一番梳洗装扮后,本想自己起身的,却实在没什么力气,只得由她二人扶着去了正殿。在地牢那半个月后,尤其是隔壁牢房那女人和孩子死后,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奄奄一息了。 调养了这几日,身子总算恢复了一些。 进了正殿,又绕到西暖阁内,太后娘娘端坐在暖塌上,一脸肃穆之色。苏欢上前一步,强撑着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但想直起身子却没了力气,亏得身后那两个宫女及时扶住了她。 太后见她这般虚弱,本来一肚子的火气,倒也清减了几分。 “行了,赐座吧!” 苏欢被安置在一把铺着毛垫的太师椅上,靠着椅背,整个身子瘫软下来,这才缓了几口气。 太后端起茶碗,睨了苏欢一眼,而后低头抿了一口茶。 “你究竟意欲何为?” 苏欢抬头看向太后,其实也不怪太后怀疑她,当年她和司马曜闹得确实挺僵的。之后,她进宫到了皇上身边,算是站到了司马曜的对立面,若太后对她全然没有防备,那才是不合常理呢! 她可以解释说她爱司马曜,并保证绝不会伤害他,这样就能消除太后对她的戒心? 不能! 苏欢心思转了几转,而后道:“他是豆包的爹,我不会害他!” 太后听了这话,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能说出这句话,还算是个明白人。” 苏欢心虚的低下头,她是挺明白的,不明白的其实是太后,当然她决计想不到,在子嗣这种大事上,司马曜也敢乱认儿子! “听说你受了很大的刺激,因为那个刚出生就被亲娘掐死的婴儿?”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苏欢,见她身子打了个冷颤,微微叹了口气,让旁边的嬷嬷去给苏欢奉上热茶。 苏欢接过茶碗,低头抿了一口,“我……我是行医之人,最看不得那些。” 很苍白的一句解释,只怕太后不会相信。 “本宫不管你藏着什么心思,如今只问你一句,你可愿为自己洗刷冤情?”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夜会 为自己洗刷冤情?她自然是愿意的! 太后点头,“借着这事,本宫已经接手珍华宫一应事宜,过几日等你身子好了一些,便去珍华宫当值吧!” 苏慕怡联合韩翊钧让她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苏欢自然想为自己报仇,可这恩典是太后给的,她却有点不太安心。 “怕本宫给你设套?” “不敢!” 太后哼笑一声,“这确实是个套!” 苏欢抬头,但见太后盯着她道:“查出害死李姑娘的真正凶手,其余的别多问。” 自太后寝宫出来回到偏殿,苏欢这一路上想了很多事,很多事都想不明白,不过唯一能让她心安的是,太后断不会害司马曜。 想通了这一点,苏欢觉得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回到偏殿,一个嬷嬷给她送来了一碗汤药。 苏欢接过来,先低头闻了闻,而后仰头喝了下去。 “我写个方子,烦请嬷嬷去太医院按方抓药,再煎服给我。”说着,苏欢自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了那嬷嬷。 那嬷嬷看了一眼手里的银票,而后喜道:“老奴这就去太医院!” 她要快点好起来,不能成为司马曜的拖累! 当晚,苏欢躺在床上,隐隐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夜深之后,那人终于披着清霜而来,带进屋一阵寒气。他没立即往里走,而是在门口的位置脱了披风,等屋子里的暖气把他身子烘热以后,才往床这边走了过来。 苏欢闭着眼睛,呼吸紧促了一些。 随着一阵细微的声响,那人坐了过来,静谧了一会儿,而后躺到了床上,伸手把她揽到怀里。 “醒着?” 苏欢长呼一口气,“嗯。” “今天好点没?” “嗯。” “睡吧!” 苏欢动了动身子,“我……” “不自在?”司马曜叹息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前两天夜里,他来的时候,她都睡着了,所以没什么不自在。虽然知道她好了一些,但怕她晚上再做噩梦,实在不放心便又来了。 许有些唐突! 司马曜正要起身,一具柔软的身子贴了上来。 “不要走!” 司马曜撑住身子,感觉怀里的人气息近了,而后唇被吻住。司马曜怔住,心里那丝丝渴望猛然吞噬了他的理智,于是忍不住翻身把人压到床上,强势的堵住她的唇。 要知道为了这个女人,他一次都没有开过荤,心中难免渴望。而且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怀里又是那个最想要的人,神仙也受不住了。 耳鬓厮磨,交缠了好久。 可到底顾着苏欢的身体,司马曜强忍住了,把人搂进怀里。平复着呼吸,却感觉怀里的人仍不安分,手在他身上到处点火。 “别,乖!” 苏欢脸倏地红了,死咬住下唇。 “怎么了?” 苏欢摇了摇头,把脸埋在司马曜怀里,“明晚你还来吗?” “你想我来吗?” “想!” 司马曜低头亲了苏欢额头一下,“我每晚都来,等着!” 如此过了几日,苏欢身子恢复了许多。她自己的身子她知道,吃些补药多吃饭就能好,唯这精神上,总是恍恍惚惚,让她也拿不准。 先前在地牢里,她就恍惚觉得自己在那具棺材里,那种绝望和恐惧让她几次想自杀。凭着坚强的意念,她才挺了过来。 这几天晚上,她都有梦到那个孩子。那一声一声的啼哭声,让她整晚难以安眠。 今天早上起床后,她推算了一下,照着上一世这时候,她该怀上那个孩子了。 一整天,她都躁动不安,难不成是那孩子来找她了?不,应该只是她自己的意念,她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所以便夜夜梦到他。 晚上,苏欢等着司马曜来,可等了一晚,那人也没来。 翌日一早,苏欢急匆匆来到永寿宫正殿,不等宫女进去通报,她径直跑了进去。进去后,看到司马曜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害怕他出事! 司马曜见苏欢一脸憔悴,身子有些撑不住,忙过去把人揽到了怀里。 “怎么了?” 苏欢眼圈发红,正要说什么,余光不经意晃到这屋里还站着一人,正是那安和郡主。她忙站直身子,退开一步,见太后坐在暖塌上,神色不太好,于是福身请了个安。 “如此莽撞,你有什么紧要的事?” 苏欢哑口,她本是担心司马曜,如今他好端端站在这里,她便没什么事了。 “奴婢来给太后请安。” “哼!本宫不是说过,没事别来正殿,省得碍本宫的眼!” 苏欢应道:“是,那奴婢退下了!” 苏欢看了司马曜一眼,然后退了出去。离开正殿,苏欢本想回去休息的时候,可闻得一阵香气,便寻香而去,一直进了御花园。 御花园一角种着几棵红梅,严寒冬日,正是这红梅傲然绽放的时候。 北风刮过,花瓣携着香气自枝头落下,洒了一地花雨。苏欢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景象一转,便来到了司马府的花园,那里也种着几棵红梅。 做为通房,苏欢比苏慕倾先进司马府。 来了几日,那位传闻中阴狠毒辣的司马小将军一直没有露过面。那也是个冬日,一如现在这般,她站在红梅树下,正在收集这些花瓣。 昨夜一场大风,打落了很多花瓣,苏欢弯腰扫了许久才清理好。 刚站直身子缓了一口气,哪知突然嗖的一声,也不知什么飞过,打落了许多花瓣。苏欢四下望了一眼,没见到什么人,只得揣着疑惑去扫那些花瓣。 这次扫完,还不等她直起身子,又是嗖的一声,花瓣应声而落。苏欢看不到人,只得继续扫。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苏欢觉得自己是被人欺负了,想着自己在司马府孤苦一人,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这时,一人自房顶旋然落下。 一身玄衣,自远处走来,带着凛凛的威势。及至走到苏欢身前,那人突然勾唇一笑,俊美十足。 “笨!” 苏欢委屈,又见他手里颠着一些碎银子,联想刚才,不由惊愕道:“你刚才用这些银子来打梅花的?” “哦,怎么了?” “败家子!”苏欢瞪了那人一眼,然后忙矮身四下去找那些碎银子,“你可知道,我每月就二两银子的月钱,你刚才打的那些,可是我两三年的工钱!” “你是这府里的管事或者账房?每个月有多少月钱,够你这般浪费的?” 那人冲着她笑,“听说你是远博侯府送来的通房丫鬟?” “哦。” “那很不巧,我是你夫君!”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就是我的良药 苏欢猛地抬头,但见司马曜站在那红梅树下,那一张带笑的容颜惊艳了她。许是从那个时候起,她爱上了他。因为爱上他,所以后来后来,她总是伤心难过。 冷风乍起,苏欢抱紧双肩,这时一件披风披到了她身上,转回头又见这张脸。苏欢一直愣住,虚幻与真实,时空在此交错。 司马曜皱眉,“怎的没穿披风就出来了?刚才在太后那儿,你那般急切,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欢转身,颤颤巍巍伸出手,及至触到司马曜的脸,忙又收了回来。 “真的!”苏欢抱住头,“这一世是真的!” 见苏欢神色不对,司马曜帮扶住她的双肩,低头盯着她的眼眸,“欢欢,你怎么了?” 苏欢晃了晃脑子,“他去哪儿了?” 见苏欢指着那红梅树下,可那里根本没人,司马曜不由紧张道:“欢欢,我带你回去,可好?” “回去……”苏欢念了一遍又一遍,她知道自己该清醒一点,可她又实在贪恋那时站在红梅树下那少年。那时的他意气风发,那时的他眼中散发着亮光,那时的他告诉她:以后你就是本将军的女人了! “对不起……”苏欢喃喃道,“对不起,我害了你……” 司马曜直接用披风把苏欢捂住,然后抱起来往偏殿疾步而去。出了御花园,迎面与安和郡主撞上。 “她……”安和郡主看了一眼司马曜怀里的人,心中苦涩不已。苏欢被他珍之重之抱在怀里,连脸都没有露,那般紧张那般呵护,司马曜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可惜从来不对她。 “抱歉!”司马曜冲安和郡主点了一下头,接着错身而过。 北疆有急报,外族屡犯边境,可眼下朝廷形势也很严峻,司马曜实在走不开。如今唯一的良策那就是让镇北王府去镇守北疆,可因为两人的亲事迟迟不定,镇北王爷对司马曜颇有意见。安和郡主愿意和司马曜假意订亲,以此来说服她父王出兵镇守。 如此好事,可司马曜拒绝了。 理由不言而喻,他怕刺激到苏欢。 偏殿内,司马曜把苏欢放到床上,不等他拿开披风,她又起身扑到了他怀里。司马曜一手抱着苏欢,一手拿走披风,低头见她看着他,眼神已经清明了。 司马曜叹了口气,“刚才怎么回事?” 苏欢摇头,“我不能说。” “为什么?” “说了,你会恨我。” 司马曜皱眉,苏欢瞒着他什么,他可以感觉到,但恨她,他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事。 苏欢跪起身子,手指触到司马曜的眉头,一点一点把那褶皱给抚平了。 “这样好了!”苏欢突然一笑,尽管眼中还有泪光。 司马曜也跟着她笑了笑,“要怎样,我才能帮到你?” “你想帮我?”苏欢问。 “当然!” 苏欢搂住司马曜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司马曜脸一下子就红了,“别胡闹!” “我就要!”苏欢小声嚷了一句。 “等眼下这些事情了了……” “我不要等!”苏欢直接把人往床上压倒,而后低头堵住了他的嘴。 那一句是:你就是我的良药,我要给你生个宝宝! 这一句让司马曜心悸不已,理智和忍耐,在苏欢吻住他的时候,便全线崩溃了。不知是谁在痴缠中扯下了帷帐,不知是谁掀开了锦被。 那一年,那个少年把她逼到床角,看到她中衣散开,他却先红了脸。 “咳咳,本将军没什么经验,若是弄疼你了,你忍着就是!” “我怕忍不住……” “哦,那我轻点就是。” 正如眼下,那张稚气的脸如今变得硬朗了,更有男人的魅力了,他看着怀里的苏欢,一直忍着忍着…… “咳咳……本将军没什么经验,若是弄疼你了,你别忍着。” 苏欢突然笑出一声,而后坚定道:“我不怕!” 午后阳光正好,司马曜亲自给苏欢清洗完,接着给她穿好中衣,而后躺上去把人揽到怀里,低头先亲了一口。 “昨晚,你为什么没来?”苏欢问。 “紧急军报。” “什么?” “北疆蛮族小规模进犯,不打紧。” 苏欢心下一紧,忙喊道:“不要去!不要去北疆!这是韩翊钧的陷阱,他勾结外族,想里外夹击困住你。” 司马曜惊住,“你如何得知?” 苏欢没法向司马曜解释清楚,只能说:“这是他的预谋,我曾探听过一些。” 司马曜眉头皱紧,“勾结外族残害百姓,他竟能做出这般卑劣的事来!” 苏欢搂紧司马曜,“总之,你千万不能离京,千万不能!” 司马曜见苏欢一脸焦虑之色,不由有些心疼,“我答应你,我不离京,不离开你。” 得了司马曜这句保证,苏欢才算松了一口气。可一切还是按着上一世在发展,她真的能阻止这场大灾难吗? 初次很疼,但这种疼却让苏欢有了真实感。自这天后,苏欢晚上没再做噩梦,精神状况也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 又过两日,这天午后,苏欢小憩片刻,之后闲来无事仍去了御花园看那几棵红梅树。这红梅红的娇艳,美得倨傲,那一朵朵小花迎着风雪高出墙头,它们能看到更远处的风景。 上一世在司马府,司马曜不在府上的时候,她就喜欢在后花园那几棵红梅树下,或坐着或跳一支舞,一个人也很开心。 后来,苏慕倾说不喜欢那红梅,便让人给砍了。 她面上不敢说什么,只私下偷偷伤心。后来司马曜回府,知道这件事后,他画了好多幅红梅,挂满了一间屋子。他没说什么,只是把那间屋子的钥匙给了她。 往事总在心头缠绕,苏欢知道她不该总想着过去,可那么好的司马曜,她舍不得不去想他。 突然梅花簌簌落下,扬了她满身的落英,苏欢抬起头,但见安和郡主正拿着鞭子甩打着红梅树。那鞭子夹着风势,呼呼之下,一棵树的红梅花很快被打落光了。 “安和郡主,你这是做甚?”见她还要挥着鞭子去打另一棵,苏欢忙跑上前怒声喊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凭什么得到他的爱 安和郡主不理她,飞身而起,几鞭子下去,另一棵红梅树也秃了。 苏欢皱眉,“你对我有气,何必牵连其他?” 听了这话,安和郡主收起鞭子,转而朝苏欢走了过去。直到走到她身前,安和郡主扯着嘴角讥笑一声。 “你凭什么?” 苏欢见安和郡主肩头落着一朵梅花,她伸手拿了下来,而后以花比脸,笑道:“花美还是我美?” 安和郡主冷笑一声,“以貌取人,曜哥哥岂是这种肤浅的人!” “那你觉得我凭什么?”苏欢微微一笑,那张明丽的容颜,美得惊心动魄。 安和郡主说不上来,曜哥哥为何爱她而不是她,明明她更早认识曜哥哥,明明她为曜哥哥付出的更多,明明她更爱她…… 苏欢叹了口气,“郡主又何必执着于一个不爱你的人!” “你什么意思?” 苏欢莞尔,“况郡主爱的那个男人,他是我的!被人觊觎的滋味,不大好受,还望郡主理解!” “你!”安和郡主气的咬牙,她竟不知这个苏欢这般牙尖嘴利,“你根本就配不上曜哥哥,他因为你伤心落寞,在边疆荒无人烟之地独自黯然了五年。他明明可以走一条康庄大道,为了你却受制于人,一盘棋筹谋这么久,如今满盘皆乱!你说爱他,可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会害死他吗?” 苏欢怔了一下,“他怎么了?” “为了救你,他得罪兵部尚书,为了顾全你的感受,他推拒了我父王的援助,为了你还是为了你,他要以身涉险!”安和郡主走上前,死死盯着苏欢,“若是他出事,我让你赔命!” 安和郡主转身要走,苏欢急忙上前拦住她。 “你说清楚!” “哼,我只有一句话与你说,劝你安分一些,别再给他惹麻烦了!” 安和郡主推开苏欢,大步离开了。 看着安和郡主离开的背影,苏欢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晚上,司马曜来的时候,苏欢背对着门躺在床上。在门口散了寒气他才过去,刚坐到床上,那人转身就扑到了他怀里。 “夫君!”苏欢甜甜喊了一声。 司马曜心驰激荡,低头用力亲了苏欢一下,“今儿心情不错?” 苏欢扒着司马曜躺到他怀里,坏笑道:“皇宫大内,禁卫森严,小女子还能每夜私会情人,自然开心! “夫君,我想回太极殿。” 司马曜怔了一下,随即恼怒,“苏欢,你别胡闹!” 苏欢忙半起身,看着司马曜解释道:“我想帮你!” “我不用你帮!” 苏欢认认真真道:“我要帮你!” “苏欢!”司马曜皱眉。 “别让我成为你的拖累,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 “欢欢。”司马曜叹了口气,“我怕我护不住你,就像这次,你还是受到了伤害。” 苏欢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心魔,迟早有这么一回,但我扛过去了。我想做那个与你并肩战斗的人,而非是被你护在羽翼之下,没用到让自己都瞧不起的人,你忍心我这般卑微吗?” 苏欢今天下午去了太后那儿,她说司马家如今被北疆和朝廷两方牵制着。若想打破这种困局,唯一的出路就是拆散三王爷和皇上的同盟,最好他们能倒戈相向,这样司马家才能得以抽身先平定北疆。 司马曜知道自己拿苏欢没法,好在太极殿有白公公,而白公公已经向他们这边示好了。 翌日一早,苏欢先去了太极殿,白公公把她拦在了门外。 “皇上这两日没休息好,正在里面发脾气呢!” 苏欢点头,皇上有失眠症,白公公的意思是皇上已经两个日夜没有合过眼了。 “那奴婢先去熬汤药,烦请公公送去给皇上服用。” 白公公点头,“那就劳烦苏姑娘了。” 目送苏欢离开,白公公微微笑了一下,六殿下果然猜得不错,苏欢真的回来了。这个小女子还真是胆子大,不过却让人不得不敬佩! 苏欢熬了汤药,交给白公公后,便自去珍华宫了。 她得了太后的差事,以后负责珍华宫的这些个秀女们。年前先这样,主要学规矩,年后各地的秀女都会送进宫,那时再进行大选。 苏欢过去的时候,秀女们正在屋里刺绣,教养嬷嬷坐在前面打盹。 秀女们先看到了她,见她安然站在这里,不由都嘀咕了起来。 “李姑娘乃兵部尚书之女,因她而死,她却还好端端的!” “可不是呢,听说都下掌刑司了,居然又被放了出来!” “这位,看来不能得罪!” 苏欢不理她们,直接把目光放到了苏慕怡身上,她比之其他人更加惊讶,既惊又怕,脸上都失了血色。苏欢眼睛眯了一下,冲那苏慕怡冷冷笑了笑。 那教养嬷嬷被旁人小声提醒了一句,这才悠悠转醒,见到苏欢站在门口,先是惊了一下,而后忙起身朝她小跑了过来。 “苏姑娘,您来可是有什么吩咐?”这教养嬷嬷的态度,比之之前更恭敬了。 苏欢看着众人,道:“太后命我以后接管珍华宫,委任的文书随后就到。” 那教养嬷嬷刚恭敬的行了个礼,“苏管事,您请前面喝茶!” “嬷嬷不必客气,我不过是顶了个名头,大事小事还需几位嬷嬷照管。今日事儿忙,我就先回太极殿了。”说完,苏欢深深看了苏慕怡一眼,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故意点出太极殿,便是要让有心人听到的,让她知道她还是得皇上信任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设计 刚拐上廊子,还没走几步,那苏慕怡追了出来。 “苏管事!” 苏欢回身,“有事?” “苏管事,你没事就好!”苏慕怡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她笃定她有那好脾气? “我很好,不过那个真正害死李姑娘的凶手,她恐怕要不好了!” 苏慕怡左右看了一眼,而后小声道:“不是我!” 苏欢哼笑一声,“自然不是你,那李姑娘是自杀!不过,这珍华宫有一位小宫女知道些内情,回头待我审问清楚,她会和我一起面圣解开真相的!” 苏欢侧眼,见苏慕怡果然脸色很差,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大姐?” 这一声叫得苏欢愣了一下,转头见苏慕媛朝她跑了过来,一脸欣喜。 “大姐,你没事太好了!” 苏慕媛突然对她这般热情,苏欢还有点接不住。 “我,我没事。” 苏慕媛一来,苏慕怡就离开了,像是躲着她一般,苏欢不禁生出疑惑来。 “大姐,能再见到你,太好了!”苏慕媛满脸喜色,可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以前是我不懂事,大姐为我好,我却总冷脸对你。这次,我真的很怕你出事,若你出事了,这世上就没人关心我了。” 苏慕媛说的动容,苏欢心里也不由发酸。想着母亲临终托付,自己这五年对她不闻不问的,一股歉疚之情油然而生。 “媛儿,对不起,大姐以后会好好护着你的!” “嗯,我们姐妹俩以后要好好的!” 苏慕媛把苏欢拉到廊庑下,四下打量着没人,小声与她说道:“李姑娘死前那两天,苏慕怡一直跟她走得很近。而李姑娘死的那晚,我见她把苏慕怡从房里送了出来,她们俩还说了几句话。” “你有听到?” 苏慕媛点头,“当时我藏在背角处,听到李姑娘说:这法子真能行?苏慕怡就道:按着咱们约定的时辰,听到外面有动静,你就吊上去,我带着人冲进来,自会救你下来。如此,把这事闹大了,你爹那边一追究,皇上必定重罚她,看她怎么后怎么在我们面前得意!” 苏欢狐疑的看着苏慕媛,想说什么,但到底没开口。 “大姐,那苏慕怡一心害你,你可不能轻饶了她!” “自然!” 接下来苏欢日日都去珍华宫,每次去都把一个小宫女叫到房里问李姑娘那晚及前两日的事。很快珍华宫的人就知道了,她要调查李姑娘去世的真相,而且那李姑娘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如此过了几日,这晚,皇上在宫里宴请百官。夜深之后,宴席散去,官员们各自归家。 夜色中,一个女子自珍华宫偷摸出来,随后有人跟了上去。 苏欢得了信儿,请了白公公跟她一同去。决意回太极殿的时候,司马曜跟她交代了一句,说有事可以找白城,想来这白城是可以信任的。 苏欢和白公公另带着几名护卫朝着后宫一处废弃的宫殿去了,夜色之中,那女子终于等来了幽会之人,那人穿着一身锦衣,上前拥住那女子,二人唇齿交融,一番情动后,那男人竟开始扯女子的衣服。 女子先开始还推拒,之后便由着男人了。 两人正兴起的时候,白公公抹黑带人闯了进去,也不问来人是谁,直接就绑了,把人扭送到太极殿。 那永庆帝日日惦念着那几个秀女,若不是张首辅拿规矩压着,他早就下手了。偏这自己碗里的东西,还没吃到嘴里,却让别人沾了腥,他哪肯吃这亏啊! 太极殿内,那男人还蒙着头,而那个秀女拢着衣服,吓得身子都软了,瘫跪在地上。 苏欢自屏风往外看,但见那苏慕怡瑟瑟缩缩哭着,不由冷笑一声。她这几日连着在珍华宫放出即将抓获凶手的话,便是在逼真正害她的人露出狐狸尾巴,而这时候白公公给皇上提议宴请百官,那韩翊钧进宫正是给了她这个传递消息的机会。 果不其然,这二人上钩了! 当然,那韩翊钧小心谨慎惯了,很有可能让手下的人去见苏慕怡,所以她就往他那酒里掺了催情的药。有佳人等候,而他又欲1火焚身,这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永庆帝气冲冲而来,看了一眼那苏慕怡,上去先踢了她一脚,而后回身又狠狠踢了那蒙面的男人几脚。 “把他头上的蒙布拿开,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给朕戴绿帽子!” 白公公冲一旁的小太监点了一下头,那小太监上前扯开了蒙布。三王爷那张醉醺醺的脸赫然露了出来,连皇上都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皇上,这三王爷委实可恨,竟然连您的女人都敢偷!”白公公气愤道。 “好!朕的好皇兄!”永庆帝突然笑了,笑得疯癫,“真有意思!朕的皇兄偷了朕的女人,好得很啊!” “皇上,您别气,小心伤了身子。”白公公给永庆帝倒了一杯茶,刚送上去却被他挥手打掉了。 啪的一声! 永庆帝眼中露出暴虐来,眦目道:“白城,你说朕该怎么惩罚这对狗男女,才能让他们知道朕很生气!” 那苏慕怡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昏昏沉沉几欲晕厥,而韩翊钧醉着,不省人事。 “皇上,这三王爷势力大,凭他敢进宫幽会秀女,便可见一斑,他……他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呵,你是说朕不能动他?” 白公公露出难色,“他敢这般欺辱圣上,实在可气,可首辅大人定然不许,必定用从大局着想这种话应付皇上。不如……放了?只当没这回事儿?” 永庆帝一脚把白城踢了个跟头,“朕想杀一人,还得他张庭点头不成?” “皇上,万万不可啊!”白公公忙磕头。 “来人!”永庆帝大喝一声,“把韩翊钧这色胆包天之徒带出去杖毙!” 苏欢心下一动,自屏风后离开,从后院出了太极殿。等着吧,今晚上这宫里可有好戏看了!未免司马曜担心,也是顾及自己的安危,苏欢去了永泰宫。 不过她只与太后打了个照面,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太后被请去太极殿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求死 苏欢叹了口气,原本她想从苏慕怡口中探听李姑娘之死的真相,如今知道了,她却高兴不起来。两个烂漫天真的姑娘,在这场权利争斗的漩涡中香消玉损。 翌日,苏欢去永泰宫给太后请安。难得太后对她露出了几分赞赏,还请她坐下喝茶。 “你可知那老三昨夜怎样了?” 苏欢心下一紧,“没死?” “你想的太天真了!他在宫里有暗卫,必要的时候,禁卫军也会出动,哪怕是逼宫也会救下他的。不过,他却挨了二十大板!”说着,太后就笑了。 只是二十大板? “轻了!”苏欢撇嘴。 太后笑着摇头,“不轻了,这二十大板打下去,三王爷一党和皇上一派便是表面上依旧和气,底下也撕裂开了,再不可能同气连枝!” 苏欢不知道,昨晚上整个京都,朝堂上那些官员,谁都没敢睡!太后去了太极殿,瑾太妃也去了,司马家父子去了,张首辅也去了。 太极殿灯火通明,三王爷挨板子时的痛呼声惊了天动了地。 今日以及接下来一段时间,三王爷受笞于太极殿的风声会传遍整个大荣,还有皇上斥责的那句: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这一句让三王爷一党,在这个冬夜战栗! 韩翊钧偷会秀女,此等大罪,不可能只是二十大板就能清了的。三方势力在暗涌之下较量,三王爷反或不反都要大伤元气,而皇上和张首辅于昨夜也闹得很不愉快,这一计一石二鸟,立时解了司马家左右受制的困局。 “苏欢,别去太极殿了,本宫让曜儿接你出宫,最好先暂离京城,老三那儿是不会放过你的!”太后道。 苏欢摇头,“奴婢可以继续留在太极殿,想来还有太后用得着的地方!”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本宫欣赏你的胆色!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 苏欢犹豫了一下,起身跪到地上,“兴州一案,奴婢请求太后为六殿下翻案!” “你!”太后甩开长袖,不悦道:“苏欢,你别不识好歹!” “娘娘,奴婢回京就是为了替大哥求个清白,还有奴婢的母亲和祖母,她们接连去世,皆因大哥去世,伤心过度。” “不可能!”太后厉声道。 “娘娘,您知道六殿下和我哥是被冤枉的?”苏欢吃了一惊。 太后闭了闭眼睛,“你大哥,本宫并没有想杀他!至于六殿下,他有或者没有叛乱之心,都会受到牵连。本宫唯一能答应你的,那就是让洛冰回京。” 苏欢知道不能逼太后,于是见好就收,“奴婢替洛冰谢太后大恩!” 掌刑司地牢,苏欢走在里面,身子战栗不止。及至走到一牢门前,那领路的太监冲她指了指里面,小声道:“听说是侯府的姑娘,皇上只说了用酷刑,倒没说杀不杀。苏姑娘,您有什么话快点问,别让小的为难。” 苏欢勉强笑了一笑,“有劳了。” “苏姑娘,您身子金贵,还是远一些好。”那小太监把手里的油灯递了过去。 苏欢接过油灯,冲那小太监点了点头。 那小太监走后,苏欢提高手里的油灯,而后往里面照,但见地上一滩血肉,吓得她忙往后退了两步。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看来还活着,这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苏欢深吸一口气,走到牢门前,“苏慕怡,我来看你了。” 里面静默了半晌,而后那一滩血肉向牢门这儿挪动过来,直到进入油灯的亮光下,那张脸猛地抬了起来。 这张脸满是血污,已经看不清鼻子和嘴,只那双眼睛还转动着。 “为什么害我?”苏欢问。 “唔……”苏慕怡呜咽了一声,也不知是疼了还是哭了,“他还好吗?” 苏欢叹了口气,“他是王爷,能有什么事?你怎么这么蠢,他只当你是棋子,根本不爱你!” “不!他说过他爱我!他只爱我一人!” “那他怎么没来救你?” 苏慕怡怔住,良久后却苦笑一声,“其实,我知道,他让我进宫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不爱我。” “那你还……” “我爱他!” 苏欢无话可说,一个爱字,很多事解释不清,但也不需解释。苏慕怡跟苏慕倾不一样,她爱韩翊钧,爱得纯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助纣为虐,哪怕是去死。苏慕倾许也爱韩翊钧,但她显然更爱自己,更看重自己的利益! “求你……让我去死……” 苏欢借着昏黄的烛火看向苏慕怡,见她手脚都废了,如此想死都不能如愿。 “李姑娘是怎么死的?” 苏慕怡苦笑一声,“你在跟我讲条件?” 苏欢摇了摇头,而后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小瓷瓶里面倒出一粒药丸,送到了牢房里面苏慕怡的面前。 “吃了它,不消一刻钟就会死去,而且没有痛苦。” 苏慕怡怔了一下,“为何……为何帮我?” 苏欢看着这黑暗的牢房,道:“我也曾被关在一个地方,黑暗阴冷如斯,恐惧和绝望折磨着我,而我和你一样想死死不了。我体会过你现在的感受,这种痛苦胜过世上任何一种酷刑。” “李姑娘自杀,确实是我教唆的……” “她就听了?” “不,真正让她想要冒险一试的理由是,她想出宫。” “哦?只是觉得脱袜衣受辱了?”苏欢皱眉,她是进宫的秀女,之前应该知道这些规矩,脱袜衣还是第一步,以后还要脱衣服呢,这些她在进宫之前就应该想清楚了。 “不!她被皇上强了!” “什么?”苏欢大惊。 苏慕怡用低哑的声音继续道:“那晚她去御花园散心,遇到了皇上,而后被掳到了假山里,被强了。可皇上不许她和任何人说,还说若是她跟别人提起,那就杀了她。” 苏欢脑子转的很快,“秀女在大选之前要验明是否是处子之身!” “是,到时验出不是,她又不能露出皇上,岂不是让尚书府蒙羞,而她自己也难逃一死。” “你让她假借袜衣一事自杀,骗她说把这事闹大了,尚书府会接她出宫?” “是,我眼睁睁看着她吊上去,而没有依照约定进去救她。” 苏欢咬牙,“为了害我,你们把无辜的人也牵连进来,实在可恶至极!” 苏慕怡又是呜咽一声,“我有罪……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亲妹妹捅这一刀 她趴到地上,看着那颗药丸,张口含了进去。 受尽屈辱,芳魂归去。 “那晚和李姑娘一起去御花园散步的还有一人……” 苏欢顿住脚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谁?” “苏慕媛!” 苏欢身子晃了一下,怎么会是她?她的亲妹妹! “她也被皇上……” “自然,不过你倒也不必为她难过,这本就是她计谋中的一步。” 自掌刑司出来,苏欢急匆匆往珍华宫而去,她额头冒着冷汗,脊背发凉。进了珍华宫,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后来找来教养嬷嬷问,这才知道她竟然去了太极殿。 “这姑娘心机太深了,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和皇上搭上的,反正听说是验出了喜脉,被皇上派人接走了。” 苏欢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当她恍惚从珍华宫来到太极殿的时候,苏慕媛已经被封了嫔,惠嫔! 太极殿内,皇上和苏慕媛正在打情骂俏。白公公见到苏欢,忙把她拉到了外面。 “这位惠嫔娘娘怀了龙嗣,皇上十分看重,苏姑娘还是避其锋芒吧!” 苏欢怔忪道:“关我何事?” “那惠嫔娘娘说想要你给她调理身子,直到孩子出生。女子怀胎九月,本就凶险不断,尤其后宫之中明枪暗箭的,若是她腹中胎儿有个不好,全成了你的罪过!你这个妹妹啊,她借着你来保全自己,心机不可谓不深沉啊!” 苏欢苦笑,她算是想明白了。 难怪她要进宫,不是以秀女的身份而是婢女,如此她便可不用顾及规矩,偷偷勾1引皇上,抢先一步争得宠幸。 她还利用了韩翊钧和苏慕怡当挡箭牌,让她的视线都放到了他们的身上,而她暗度陈仓!尤其在李姑娘一事上,她还借此想害死她这个亲姐姐! 只因为她规劝她出宫,挡了她的好事! 月清宫,皇上赏给惠嫔的寝宫。 苏欢拿开手,微微叹了口气,道:“喜脉。” 苏慕媛笑了一笑,“自然是喜脉,太医院那几个白胡子老头轮番诊断过的,难不成姐姐以为我敢欺骗圣上?” 苏欢起身,冲苏慕媛行了个宫礼,“前三个月,娘娘多卧床休息,奴婢会开些安胎的汤药,娘娘每日喝上一服,直到生产。如果没其他的事,奴婢先告退了。” “姐姐,你何必这般拒人千里?” “娘娘,以后还是别叫‘姐姐’了,奴婢受不起!”说完,苏欢转身往外走。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苏慕芸高声喝喊,“苏慕怡死了,我成了惠嫔娘娘,以后还会诞下龙子,那外室岂还能嚣张?还有咱们那个父亲,我明日就能让他进宫,当着咱们姐妹俩的面跪下认错,到母亲和祖母的坟前磕头认错,你办不到的,我办到了,所以你凭什么不高兴?” “你害死了李姑娘,一条无辜的人命!” 苏慕媛冷笑,“瞧姐姐说的,不过一个贱人罢了!她就是尚书府的一个庶女,竟敢对我这个侯府嫡女大喊大叫,她就该死!” 苏欢闭了闭眼睛,不欲再多说,快步离开了月清宫。 其实苏慕媛本就是这样的人,当年在侯府,她可以一怒之下杀死侍女。那时,还能说她年纪小不懂事,可如今,只能说她秉性就是如此! 永泰宫,苏欢见安和郡主自正殿出来了,见到她,难得没有甩脸子。 “本郡主要回北疆了。” 苏欢仰头看着站在台阶之上的安和郡主,她仰着下巴,一如初见时那般倨傲。 “我会帮他守住北疆,守住这万里河山。日后,他若登极,便是不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我也是那个最能配得上他的女人,而不是你!” 说完,安和郡主迈下台阶,走到苏欢身边时扭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大步离开。 苏欢回头,目送着安和郡主出了永泰宫。 谢闵俊与她说过,安和郡主曾和司马曜一起上阵杀敌,想来那个时候,能与爱的人同生共死,战场于她来说也就不那么残酷了。 此次,她独自一人赴北疆,带走的是一身落魄,而不变的是她爱司马曜的心! “怎么不进去?” 苏欢回头见司马曜站在永泰宫正殿前,身披墨狐大氅,玉树笔挺,他看着她,神色温柔。苏欢迈上台阶,走到司马曜身前,而他很自然的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安和郡主回北疆了。”苏欢轻声道。 “嗯。” “你也会去吗?” “会。” 苏欢点头,她其实猜到了,让一个女人为自己冲锋陷阵,司马曜做不出这种事来! “走之前,我会安排好京城的事。还有你,你必须出宫。” “好!我听你的!” 该做的她都做了,再留在宫里,不仅自己有危险也是拖司马曜的后腿。 永泰宫西暖阁,苏欢把从苏慕怡那打听到的关于李姑娘的冤情跟太后和司马曜说了。 司马曜当下出宫去兵部尚书府了,暖阁内只剩下太后和苏欢两人。 “娘娘一早就知道李姑娘的死跟皇上有关吧?”苏欢问。 能在膝下无子嗣的情况下,以一个妃子的身份坐上太后之位,甚至摄政十几年,把控着大荣的命脉。这般魄力和谋略,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个障眼法遮住了慧眼! 而且太后曾说这是一个局,问她可敢跳进去。她如她愿跳了进去,而最终杀人凶手指向了皇上! 李姑娘自杀和三王爷偷会秀女这两桩大事,皇上不查但张庭会查,只要一查就能查到她头上。刚才司马曜说送她出宫,她答应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知道皇上不会放过她。 太后端坐在暖塌之上,抬眸睨了苏欢一眼,轻呵了一声。 “本宫猜到其一没有猜到其二,你那个妹妹不简单!” “奴婢还是不懂,既然太后知道李姑娘之死与奴婢无关,为何还放任司马小将军得罪兵部尚书?” 太后叹了口气,“一则本宫是没想到曜儿为了救你竟真敢得罪兵部尚书,要知道一盘棋,一步错步步都错。二则本宫也是想逼他一把,这片天本宫给他顶不了多久了,还要他自己肯往前一步才是。” 第一百八十八章 罗衍回京 苏欢倒不知太后竟是这样的心思,只能说对司马曜,她真真用心良苦了。 “三则。”苏欢看先太后,“太后想置我于死地!” “正是!”太后身子微微前倾,“曜儿为了你,在西疆颓废了五年,回来后更为了你不肯娶安和郡主!今日他可以为你得罪兵部尚书,明日就可能为了你放弃大业,本宫不能看着他,看着我们司马家走向没落!” 所以,太后让她去调查李姑娘之死的真相,想借着皇上的手杀了她! 太后坐了回去,面上恢复了先前沉稳的神色,“你出宫吧!” “娘娘!” “若是你死了,曜儿会难过的,便是得到这万里江山,他也不会开心。这不是本宫的初衷,更不是我们司马家的人愿意看到的。” 苏欢点头,“谢太后成全!” 出宫的事,太后会帮她安排。不过出宫之前,苏欢去了宣和宫看望六殿下。转眼进了腊月,临近过年了,但宣和宫一如既往的冷清。 “等洛冰回京了,你帮六哥把这封信给他。”六殿下拿出一封信交给苏欢。 苏欢点头接住,“我可以想办法带他进宫看你。” 六殿下摇头,“不了,何必再徒增伤感。” “六哥哥,你想出宫吗?” 六殿下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沉静下来,“想,但我再也出不去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待到秋日里,我带你去城郊那片菊花田看菊花,还有洛冰,我们一起去!” “好!” 出宫后,苏欢回到了红妆斋。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一早苏欢带着豆包去门前扫雪。 扫到一半,母子俩也不知谁先惹事,就打起了雪仗。等玩累了,娘俩坐到铺子前面的台阶上说话。 “师姑婆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豆包担心道。 提到锦瑟,苏欢就头疼。她深信自己怀了孩子,平日里娇气的很,那倒还好,旁人伺候着就是。可这两日,她觉得自己要临盆了,不时还假痛一下,叫得嗷嗷的,院里的人都被她弄神经了。 “那我去给她熬米粥。”苏欢说着起身就要往里走。 正瞧见一辆马车听到了红妆斋外,一人自马车里跳了下来。那人风尘仆仆,满脸倦色,见到苏欢,一时怔住了。 苏欢站在门口,穿着湘妃色锦缎棉裙,外罩红色金银线勾兰花小袄,一张明艳清丽的脸,让这被雪覆盖的世界多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来人随后摇头一笑,“记得你曾对我说,你若是不毁容,天下第一的美女也当得。” 苏欢瞪着对面的人,“你说我吹牛!” “我现在信了。” 苏欢走向台阶,走到那人身前,怔怔的看着他,惊喜和伤感都有,“小舅舅,你回来了。” 罗衍点头,“我回来了。” 六年不见了,罗衍似乎沉稳了一些,曾经嬉皮笑脸总讨骂的人,现在似乎不大爱笑了。初见她笑了笑,随后便刻板刻眼的,这张脸依旧俊美却带了许多沧桑。 “回来就好,你……” “我调任户部员外郎。” 大概许久未见,两个人不免有些生分。 “豆包,快过来,这是你舅爷!”苏欢招呼着豆包过来。 豆包走上前,先喊了苏欢一声,而后仰头看着罗衍,歪头打量了一会儿,才勉强开口喊了一声‘舅爷’。不过这一声可把罗衍给惊住了,他指着豆包,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生的?” 苏欢无奈,这当着豆包的面,她怎么跟他说清楚,于是只敷衍的点了一下头。 “他爹是?” 苏欢无奈,“司马曜。” 罗衍啧啧摇头,“你和他还真是剪不断!” 这时锦瑟缓步自里面走了出来,走到门口先活动了一下腿脚,而后用手扶着腰,一副惫懒的样子。 罗衍见到锦瑟,吓得脸色当下就白了,慌忙往后退,一直退到了马车边上,自车夫手里抽了马鞭挡在身前,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苏欢见罗衍全身发抖的样子,不由喷笑一声。 还说他稳重了,却原来还是这般胆小,见了锦瑟跟见了鬼似的,恨不得往棺材里钻。 锦瑟睨了马车跟前的罗衍一眼,一眼而过,未做停留,然后看向豆包,冲他招了一下手。 “豆包,过来让我缓会儿。” 豆包颠颠跑了过去,跑到锦瑟跟前,然后背过身,让她撑着他的肩膀。现在锦瑟不拿他当儿子了,而是当丫鬟,专门伺候她的丫鬟。 这身份,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好在豆包心理强大。 “她……”见锦瑟不理他,罗衍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身子也抖得更厉害了。 “小舅舅,你至于吗?”苏欢无奈。 罗衍往苏欢那儿靠了靠,“她没跟你说?” “说什么?” “她差点没杀了我!”提起那时候的事,罗衍还心有余悸。本来他就怕锦瑟,后来就更怕了。 苏欢回头看了锦瑟一眼,又见罗衍一副谨慎防备随着要溜的样子,于是先扯住了他的袖子。 “当年在京城,你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衍眼神闪躲,随口来了一句:“没什么事,我不想娶她,她就拿竹钗捅了我胸口一下。” “捅了一下?”苏欢不大能理解捅一下的伤害程度,“那你伤得重吗?” “差点魂归西天,你觉得呢?” 不爱他就杀了他,这事锦瑟绝对能干得出来!苏欢无语了半天,心想他俩可真是冤孽。用罗衍那句话说,他可以娶全天下任何人,只要是女的,但绝对不会娶锦瑟。而锦瑟就非他不嫁,这辈子还就认准了这个人! “那人谁啊?”锦瑟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见苏欢和一男人在路边嘀嘀咕咕的,便问了豆包一句。 这一句声儿不小,苏欢和罗衍都听到了。苏欢还好,罗衍吃了一惊。 “她不认识我?” 苏欢叹了口气,正要解释,哪知罗衍却往后退了两步,还一副惊惧交加的样子。 “她那时说了,若再见面,她就杀了我!她这是要出手了,她要杀了我!”罗衍说着就往马车上爬,这时车帘自里面撩开,一女子自里面露出头来。 “你慌什么?” “没!我遇到仇家了!” 闻言,那女子抬头,再见到苏欢的时候,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来。 “苏欢!” “岑吟?”苏欢这下惊了。 她回京后,听苏慕芸说岑太傅因诗获罪,岑太傅被处死,家里其他人都发配边疆了。可岑吟怎的跟罗衍在一起,这实在在匪夷所思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锦瑟要生了 岑吟让罗衍让开,她自马车上跳下来,高兴的朝苏欢走了过去。 “能再见到你真好!” 苏欢迎了两步,握住岑吟伸过来的双手,笑道:“是啊,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老友相逢,苏欢拉着岑吟的手往里请。走到一半,回头去看罗衍,见他还窝在马车上一脸防备的看着锦瑟。 苏欢瞪了他一眼,让豆包把锦瑟带回去。等锦瑟离开,罗衍才恢复了正常。 正房西暖阁,苏欢给岑吟和罗衍倒了热茶,亲自奉到他们手里。 “你们怎么……一起回京了?”苏欢还不确定二人的关系,于是这样问道。 岑吟笑吟吟看了罗衍一眼,而后道:“我和家人被发配边疆,因有表哥从中斡旋,我们的日子还不算难过。只是后来,家里人相继过世,独剩下我一个,那时我本想随他们一起去的,亏得那时衍哥哥来了。” 罗衍科举中了进士,本在京城述职,他和远博侯因罗夫人和苏欢的事几次闹得不愉快,后来远博侯府从中作梗,他被贬谪到了北疆最偏远和荒凉之地,在那他遇见了岑吟。 “我们本来就认识!”罗衍这时接话道,“那年,我之所以能拜入岑太傅门下,不是因为父亲的旧交还念着旧情给我递了帖子,而是我偶然救了吟儿。” 原是这样,苏欢这一想也就想通了。罗衍救了岑吟,岑吟求岑太傅收了他做学生,二人在京城时已有了情意。后来在边疆,更是相依为命互相扶持,如今…… “你们还没成亲?”苏欢问。 岑吟羞涩一笑,“我只还有姨母一个亲人,此次进京,衍哥哥会拜会姨母然后提亲的。” 苏欢虽然现在恨不得上去揍罗衍,他说成亲就成亲,那锦瑟怎么办?不过当着岑吟的面,她只能克制着。 苏欢和岑吟两个姑娘家久别重逢,自是有很多话说,罗衍先还能搭两句,后来也就没什么兴趣了。他起身走到窗前,听得外面有声音,便支开窗子往外看。 猛然见到锦瑟站在外面,心突突跳了几下,好在她背对着他,才让他不至于太害怕。 他怕锦瑟! 当年,锦瑟找来京城,那时他大姐刚死不久。他心情一直很低落,尤其是苏欢也被逼离京。那时他觉得自己很没用,若是罗家势大,远博侯府和司马府敢这么欺负人吗? 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这时锦瑟找来,硬逼着他跟她成亲,又遇上他心情不好,便直言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娶你,你别痴心妄想了! 一句话!他说出来,当下就后悔了。 可不待他道歉,锦瑟把他掳到屋里,脱光了绑床上,整整三天三夜,她折磨了他三天三夜,最后用一根竹钗捅进了他的胸口。 从鬼门关闯过,等他再睁开眼,照顾他的是岑吟。 锦瑟离开了,而他也解脱了。 院中锦瑟似乎有些烦躁,来来回回走动着,这时夏嬷嬷自厨房走了出来。 “锦瑟姑娘,有了胃口没有,想吃什么,我去厨房给你做。” 锦瑟摆手摇头,“我吃不下。” 夏嬷嬷一脸无奈,道:“便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那也得吃点啊?” 肚子里的孩子?罗衍怔住。 “我这几日像是快生了,心里烦躁的紧,夫君怎的还不回来?” 夏嬷嬷随口答了一句,“快了,许就这几日了。” 锦瑟似乎不爱听这话,置气般跺了跺脚,而后往外面走了去。夏嬷嬷不放心,喊了两声见她不应,便忙跟上去了。 她成亲了?所以对他视而不见? 罗衍现下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有些恍惚。 “你住哪儿?”苏欢问岑吟。 岑吟道:“司马府。” 苏欢点头,司马夫人是岑吟的姨母,如今她在京城没有依靠,是该住在司马府。 “那小舅舅你呢?”苏欢冲罗衍问了一声。 罗衍回过身,神情有些呆滞,“哦……” “你哦什么哦,我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他调了户部,但官邸还没腾出来,所以现在住在客栈。”岑吟许是嫌罗衍说话不利索,便替他答了。 苏欢应了一声,本该是留罗衍住在这里的,但想到锦瑟,她便没有开口。 说了好长一会儿的话,岑吟也该回司马府了。 “我跟姨母说出来买胭脂,时候也不短了,我怕她担心。”说着,岑吟朝罗衍那儿看了一眼。 苏欢了然,岑吟是背着司马夫人和罗衍出来的。想来她是从司马曜那儿得知她在红妆斋,便叫上罗衍一起来看她的。 罗衍不放心,要亲自护送岑吟回府。出门的时候,正好与锦瑟打了个照面,罗衍忙往一旁躲,但锦瑟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目送罗衍他们的马车离开,苏欢不由叹了口气。 锦瑟的事,她该怎么向罗衍开口?又或者,她还有必要跟他说吗? 当晚,锦瑟说自己要生产了,旁人都知她肚子里没孩子,偏她疼得那般真实,又喊又叫的,倒把院里的人都吓傻了。 苏欢假意帮她接生,看着锦瑟疼得满头大汗,不由心里发紧,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当她拿不准的时候,锦瑟疼晕了过去。 苏欢吓了一跳,忙过去给她扎针吊气,忙活了大半宿,见锦瑟呼吸匀乎了,她才缓了一口气。 自屋里出来,见夏嬷嬷和穗儿两口子都在,各个都一脸愁色。 “生了?”金栋上来问了一句,问完之后才发觉不对,忙改口:“锦瑟姑娘没事吧?” 苏欢摇了摇头,“没事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那明日醒来……”夏嬷嬷叹了口气,“哎,这孩子真可怜。” “晚上我守着锦瑟姑娘吧,别半夜醒来再出什么事。”穗儿道。 苏欢点头,“如此最好。” 本来该由她守着才是,但最近她有些贪睡,白日里都睡不够,晚上更是雷打不动,怕是锦瑟真醒了,她也不知道。 翌日,天将亮未亮,苏欢还睡着被穗儿给叫醒了。 披上外裳进了厅堂,但见苏慕芸站在当间,一脸慌色。看到她眼泪就涌了上来,接着扑腾一下跪到了地上,先结实的磕了一个头。 第一百九十章 想他了 苏欢被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扶苏慕芸,这才发现她怀里裹着一个孩子,还稚嫩的很,估计刚出生没多久。 “大姐,救救我这孩子,求您了!”苏慕芸哽咽道。 这厅堂有些冷,苏欢和穗儿一人一边扶起苏慕芸,然后带着她进了苏欢那屋。进屋后,苏欢推着苏慕芸坐到暖塌上,俯身检查了一下她怀里的婴儿,没什么问题。 “你是偷跑出来的?”苏欢问。 苏慕芸擦了擦眼泪,“我跟着一早进府送菜的老夫妻俩从后门出来的。” “出了什么事?” 苏慕芸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哽咽道:“这孩子是个女孩儿。” 苏欢皱眉,女孩儿怎么了,又听苏慕芸继续说道。 原来她婆婆请相士算过,她这辈子只能有一个孙辈儿,不论孙子或孙女。老婆子很信奉那相士的话,又见苏慕芸生了女孩儿,便说若留着这孩子,她家就要绝后了。 苏慕芸的丫鬟偷听到她婆婆和夫君说话,说要溺死这婴儿。苏慕芸刚生产,可听了这话,仍旧挣扎着起身从奶娘怀里抢过孩子,一直护在自己怀里,日夜不敢合眼。 “我总有熬不住的时候,所以这才想了办法偷溜出来。”苏慕芸凄苦道。 “这是一条人命,还是他们家的孩子,怎么就能狠下心来!”苏欢实在难以相信。 苏慕芸怕苏欢不信她的话,忙解开自己上身的衣服,指着身上一条条血痕,颤巍巍道:“就因为护着孩子,那男人就打我,还言说要打死我。” 苏欢瞪大眼睛,对一个刚生下孩子正虚弱的女人下手,这样的男人他还是人吗?简直禽了兽不如! “大姐,我只能求你护着这孩子了。”苏慕芸说着又要下跪。 苏欢忙扶住苏慕芸,“你们母女俩就留在红妆斋吧,后面的事大姐帮你料理!” 苏慕芸摇头,“孩子留下,我得回去。” 苏欢皱眉,“你回去做什么,他能饶了你?” “大姐,我娘还在侯府,我不能让她为难。更何况,这是我的劫数,不能给大姐你添这么大麻烦!” 苏欢又劝了苏慕芸几句,她是铁了心要回去,苏欢也就不好为难了。苏慕芸跟她不同,她和侯府已经断绝了关系,身无所累,而苏慕芸到底还是侯府的姑娘,她娘和弟弟都还在侯府,她不能为了自己而断了他们的活路。更何况跟夫家闹僵了,她以后又要如何自处呢,那些流言蜚语杀不死苏欢,但有可能杀死苏慕芸。 临走的时候,苏慕芸低头亲了亲熟睡的孩子,“大姐,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苏欢接住孩子,看着苏慕芸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这孩子的!” 让穗儿送走苏慕芸,苏欢看着怀里的婴儿,实在有些头大。刚出生几天的孩子,最容易夭折,尤其离了生母,她得小心再小心看顾着才行。 夏嬷嬷起床后,听说了这事,只能叹了口气。 “姑娘,咱得找个奶娘。” 苏欢点头,“正是。” “那二姑娘的婆家是镇国侯府庶出的二房,虽老侯爷去世后分了家,二房也搬出了侯府,但到底有这棵大树靠着,若那边就是不可罢休,只怕咱还得交出这孩子来。” “嬷嬷说的是,可再如何,我也不能把孩子交出去,这是一条人命!” 夏嬷嬷点头,“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家姑娘心善,夏嬷嬷知道,庄子里那几个,眼底下这些,全赖姑娘收留照顾。她常说自己没那么大的善心,但只要是能救的,她都救了,哪怕拼着命! 见苏欢神色疲倦,夏嬷嬷从她怀里接过婴儿。 “姑娘,你再睡会儿吧!” 苏欢实在困乏得紧,应了一声,倒头就睡下了。这一睡就睡不醒了,直感觉脸上有些痒,拍了几回都没拍走那恼人的,这才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 “醒了?” 苏欢睁大眼睛,但见一张大脸贴着她的脸。那熟悉的气息,还有那醉人的嗓音,让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不待她应,那人低头咬住她的下唇,然后一点一点碾磨起来。 自她出宫,这十来日了,他一直未曾露面。 想他! 苏欢不自觉的伸手勾住司马曜的脖子,由着他亲吻着自己,她也积极回应着。二人情动,一番纠缠乱了方寸,可到底碍着是白日,司马曜生生顿住了。 “晚上……” “我等你!” 司马曜勾唇一笑,“想了?” “想你。” 司马曜微微起身帮苏欢系好衣带,而后把人揽到怀里,又温存了一会儿,这才放开她。 “这几日,我一直在巡防营,今儿刚回来,还要进宫去。” “什么时候出征去北疆?” 司马曜见苏欢一脸忧色,用额头抵着她,连着亲了好几下,一直把人亲软了,这才小声道:“你怕什么?” 苏欢软软道:“怕你出事。” “还有呢?” “怕等不到你娶我。” “本将军说娶你了吗?” “滚!” 司马曜扑哧笑了一声,不过笑着笑着又有些愁,“本来想远着你,这样便是我遇到不测,你也不用伤心,偏……” “偏什么?” “偏你不放过我。” 苏欢使劲锤了司马曜胸口一下,“是你不放过我还是我不放过你?” “欢欢,等我回来娶你!” 苏欢怔了一下,“当年你也这么说。” “对不起。”司马曜抱紧苏欢。 苏欢一笑,“我等你!” 今日过来,司马曜是想安排苏欢住进司马府的,现下她得罪了三王爷,虽安排了暗卫,但未免有意外还是住进司马府安全一些。 苏欢却不想,一则名不正,二则她这屋里老老少少的,岂能抽身干净。 这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司马曜哄了苏欢几句,之后便让她自己安排。 苏欢送司马曜出去的时候,见锦瑟醒了正坐在厅堂里,怀里抱着什么,她往那边凑了凑,竟见苏慕芸的孩子抱在她怀里。 “乖乖,娘没有奶,嬷嬷已经去找奶娘了,你等等哦。”锦瑟轻轻哄着。 苏欢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出门的时候,她跟司马曜说了苏慕芸和她婆家的事。 司马曜无奈,“今日出宫,我去镇国侯府一趟。” 苏欢一喜,“夫君真好!” 第一百九十一章 晚上等他来 司马曜脸一红,青天白日的,能不能不勾他? 在宫里的时候,也就那一阵苏欢精神错乱的时候,在床上夜夜喊他夫君,喊得他心驰荡漾,狠着疼狠着爱。那般滋味,苏欢这一句‘夫君’,勾的他意乱情迷。 “咳咳……”司马曜搓了搓脸,“晚上等我!” 苏欢娇羞一笑,“嗯。” 送走了司马曜,正见苏靖州走了来,苏欢跟他说了苏慕芸的事。苏靖州盛怒之下要去找那一家人算账,苏欢忙拦住了他。 “他李家欺人太甚!” “我知道而且我也不拦着你闹,但闹也别小打小闹,闹就闹大了。”苏欢道。 苏靖州挑眉,“杀人放火?” 苏欢踢了苏靖州一脚,“让你闹可没让你犯法!” “那你……” “你二姐不是生了么,你过去就跟他们要孩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若交不出,那就有理有据的跟他们闹,别让他们觉得你二姐背后没人给撑腰。” “可那孩子……”苏靖州指了指红妆斋后院,“这事好查,他们万一闹到这里,咱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苏欢拍了拍苏靖州的胸脯,“他们不敢上门要孩子,你放心闹就是!” 既然司马曜出面,那镇国侯府不敢得罪,必定会压着二房,他们便是知道孩子在她这儿也不敢上门要。不但不敢要,还得吃下这哑巴亏。 得了苏欢这句保证,苏靖州也就没顾虑了,叫上一帮狐朋狗友,上李家闹去了。 苏慕芸若想以后在李家过人过的日子,这一回必须得闹,闹得那李家怕了,他们才不敢动苏慕芸。 刚进了后院,便听一阵婴儿啼哭声,苏欢忙跑进屋里,见锦瑟抱着怀里的孩子摇着哄着,但孩子一直在哭,她没忍住也就跟着哭了。 豆包在一旁堵着耳朵,颇为无奈。 苏欢上前,先安抚好锦瑟,又从她怀里接过婴儿,解开包被一看,孩子拉尿了。抱着孩子回到暖阁,苏欢一边给孩子换尿布一边教锦瑟,等收拾好了,孩子也就不哭了。 苏欢刚抱起来,锦瑟立马从她那儿抢了过去。 后来夏嬷嬷找来了奶娘,把孩子交到奶娘手里,苏欢这才松了一口气。 金栋从外面回来,说三王爷被罚去跪祖陵了。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都说这三王爷偷会秀女,该是死罪,如今判这么轻,皇上到底顾着血脉亲情。 而那远博侯府,因苏慕怡这事受了牵连,被剥了爵位。 “老天爷有眼!”穗儿高兴道。 夏嬷嬷却高兴不起来,“好在老夫人看不到,她一辈子为着侯府,到底没能留住尊荣。” 苏欢拍了拍夏嬷嬷的手,“祖母他们在天有灵,她们会更高兴看到豆包没有侵染侯府的腐臭之气。” 夏嬷嬷看向豆包,见那孩子拉着灿灿正围着锦瑟看她怀里的婴孩儿。灿灿个子小看不到,他就绕到后面,吃力的举起不比他轻多少的灿灿。 “看到了吗?是不是很可爱?” 大概是因为跟着苏欢一起长大的,这孩子德行正,心眼好。 “姑娘说的是!” 晚上,苏欢躺到床上,看着那一盏烛火,等着那人来。 夜半,三更过后,那人带着一身凉意进了屋。苏欢翻过身看着他,见他脱了大氅后,在炉火前烤手。他怕渡给她寒气,每次总是把自己烘暖和了,再过去抱她。 苏欢看着他,司马曜也看着她,脉脉含情。 待身上的寒气散了,司马曜迫不及待上去把人压到了怀里,低头吻住便再也不舍得放开了。一边吃着一边解开身下人的衣带,然后大手探了进去。 云歇雨收后,司马曜捏着苏欢身上的软肉玩。 “你和张首辅联手了?” 皇上下旨让韩翊钧离京去皇陵,司马曜就能脱身去北疆平定乱局,这于朝廷也有利。 “嗯。”司马曜应了一声。 “那你什么时候去北疆?” “陪你过了年。” 苏欢心头一甜,拱进司马曜怀里,“夫君真好。” 司马曜情动,翻身又把人压到了下面。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过小年,夏嬷嬷一早就准备了起来,想中午犒赏一下店里的伙计。金栋和苏靖州前几日在酒楼包了二层,宴请了下面铺子和庄子上的掌柜,苏欢虽没露面,但封了红包给他们。 有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家底,还有她自己攒下的,细细一算还是不小的产业。她是没什么精力管,好在有金栋和苏靖州看着,她也就放心了。 这些产业,她是要留给豆包的,也算不枉老夫人和大夫人的托付了。 苏欢起床后,先带着豆包去集市上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罗衍,但见他背着细软正往红妆斋里面走。 “小舅舅!”苏欢喊了一声。 罗衍回头看到苏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官邸年后才能腾出来,可我现在身上没什么银子了,所以来你这过年。” “你……” “我是你亲舅舅,你总不能大逆不道赶我走吧?” 得!他都这么说了,苏欢还能说什么。当然,她可不信他这套说辞,当年在兴州变卖祖产,他可是得了好大一笔银子,便是日日潇洒,这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带人进了后院正房,厅堂里燃着炉火,锦瑟正抱着孩子哄睡。见苏欢身后跟着一男人,许是觉得唐突,她皱了皱便抱着孩子回自己屋里了。 苏欢回头见罗衍一副吃惊不已的样子,不客气的上前踢了他一脚。 “你踢我做甚?” 苏欢哼了一声,“别招惹锦瑟!” 罗衍撇嘴,“我敢么?再说了,她都与人成婚了,我自是要避嫌的。” “你知道就好!” 苏欢不欲与罗衍说锦瑟的事,毕竟他和岑吟已经在一起了。再说因同情或愧疚得来的爱,依锦瑟的性子,她不会接受的。 好在后院够大,添了罗衍,也能住下。 夏嬷嬷见到罗衍来,自是很高兴,可又碍着锦瑟,总有点别扭。 “嬷嬷,锦瑟她夫君去哪儿了?”罗衍见夏嬷嬷在厅堂里摘菜就凑过去问道。 夏嬷嬷干笑一声,“姑娘知道,我们不知。” “他很久没回来了?” “是啊。” 罗衍皱眉,“自己的娘子怀孕生子,这么大的事,他都不在身边,他对锦瑟好吗?” “好。” “依我看,这男人不怎样。” 夏嬷嬷点头,“大概不怎样吧,不过他舅爷,你怎么这么关心锦瑟姑娘的事?” 罗衍忙摇头,“不关心!不关心!”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乱了 中午的时候,苏靖州带着几个伙计进了后院,厅堂里已经摆上了一桌席,金栋和他一起招呼着那些伙计们坐下。由金栋先作陪,苏靖州让苏欢带着他去了锦瑟那屋。 锦瑟正带着孩子坐在暖塌上玩,见到苏欢他们进来,她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你们快看,她会笑了!” 苏靖州上前,见到自己的小侄女正咧着嘴笑,哈喇顺着嘴角往下流。锦瑟用细布轻轻拭了一下,而后继续用拨浪鼓逗她。 “谢谢!”苏靖州诚心诚意的对锦瑟道。 锦瑟愣了一下,“你谢我做什么?” “谢你替我照顾孩子。”苏靖州道。 这话没毛病,苏欢也没觉出什么来,偏锦瑟的脑子不太正常,咂摸了一会儿,试探一般开口:“夫君,你回来了?” 苏靖州啊了一声,苏欢赶忙拖着苏靖州往外走,可锦瑟哪肯,一个手刀就把二人给砍开了。 在苏欢吃惊之下,锦瑟冲到了苏靖州怀里,哇哇大哭起来。哭得苏靖州懵了,好半天没做出反应。 “夫君,你总算回来了。” “呜呜,奴家等你好久,等得都要把你的样子忘了。” “夫君,奴家给你生了个女儿,你可欢喜?” 这边罗衍听到锦瑟哭,急哄哄跑进屋,但见二人抱在一起,他脑子也不太正常,上去就打苏靖州。 “好啊,你小子,没跟人家姑娘成婚你就让人给你生了孩子,你这个混球!” “算来,我也是你小舅舅,今日就教教你做人!” “兔崽子,你凭什么这么对她!” 这一下全乱了! 苏欢捂着头,半晌不知该怎么劝。当然,苏靖州就更懵了,怀里的一口一个‘夫君’,打他的一口一个‘混球’,他最近规规矩矩的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等金栋进来,才把罗衍给拉开,此时苏靖州被他揍了个鼻青脸肿。 锦瑟一看这,哪肯放过罗衍,一个飞身上去直接把罗衍给踢飞了,而后一顿拳打脚踢,在她意识里苏靖州就是她夫君,自然不肯让自家夫君吃亏。 金栋能拉住罗衍,但拉不住锦瑟,毕竟锦瑟功夫比他高。 于是罗衍被揍得嗷嗷直叫,一直被揍晕了过去,锦瑟才收手。 面对这一烂摊子,苏欢脑仁儿疼。先让金栋把罗衍扛回房间,给他处理了身上的伤,而后再把被锦瑟困在屋里的苏靖州给救了出来。 “大姐,我冤死了!” 苏欢一边往苏靖州身上的伤敷药,一边把锦瑟和罗衍两个人的事跟他说了。 “他还骂我浑球,他可比我浑多了!”苏靖州气哼哼道。 “所以眼下,你就先认了吧!” “那可不行,让我相好的知道,她们得跟我闹!” “她们?几个?”苏欢眯眼叉腰。 苏靖州抿了抿嘴,“我认下就是了。” “你二姐怎么样了?” 苏靖州啧啧两声,“我照着你说的跟那李家大闹了一场,直把李老婆子给气晕了过去,李志成哪肯饶过,仗着身后的镇国侯府非要把我送大牢。后来镇国侯府来了人,也不知说了什么,那李志成当下就蔫了,还凑上来跟我讲好话。昨日我又去了一趟李家,二姐说那李志成没敢提孩子的事,也没再动手打她,像是转性了,倒有了二分好脸色。” 苏欢点头,“那就好,等回头你二姐出了月子,你时常带她来看看孩子。”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孩子先放大姐你这儿,等我成亲另立门户了,再接回自己养。” “行了,咱们姐弟就别说这些了,谁养也不能亏待了这孩子。只是锦瑟那儿,她精神不太好,未免刺激到她,还是先让她带着孩子吧!” “嗯,她带着,我放心。” 这锦瑟精神错乱,但照顾孩子却很仔细,先前她照顾豆包,他就看在眼里。 一直到第二天,罗衍才悠悠转醒。 苏欢喂他吃了一碗米粥,有了些力气,还要起身找苏靖州算账。 “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你掺和什么,难不成你爱锦瑟不爱岑吟了?” “当然不是!” 苏欢叹了口气,“浑球!” 罗衍瞪大眼睛,“你敢骂长辈!” 苏欢冷冷来了一句:“为长不尊!” “你!”罗衍知道骂不过苏欢,索性扭头不搭理她了。 “你和锦瑟虽然有那么一段,但到底分开了。而如今,你有了岑吟,便别辜负了她。大男人干脆利落,别拖拖拉拉的,伤人伤己。以后你和锦瑟,各自安好就是了。” 罗衍哼了一声,“我拿她当朋友!” “她并不想认你,你该有这点自知之明吧?” 罗衍愣了一下,可不正是如此,这些日子以后,锦瑟视他如陌生人。 “等年后,你就搬出去吧,省得自己别扭!” 也免得,他发现锦瑟不正常。 接下来几日,锦瑟日日粘着苏靖州,一会儿不见就找人。苏靖州被她缠的脱不开身,前前后后把几个想好的都得罪了。 如此还不够,二人在一起时,锦瑟总是往他怀里钻,然后用那张倾城绝美的脸对着他,那双明润的眸子勾着他,一遍一遍问着:夫君,你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不亲亲我?为什么不与我同塌? 苏靖州就是个贪色之徒,天知道他忍得多辛苦。 “你敢碰锦瑟,信不信大姐阉了你!”苏欢威吓道。 苏靖州差点没哭了,“那我可不可以去死,让她变成寡妇?” “不能死,这样会刺激到她!” 苏靖州这下真哭了,天天被这么折磨着,他迟早要萎了。 腊月三十这天,一早司马曜过来了,他奉双亲之命接豆包进府过年节。知晓了司马曜的来意,苏欢一听可不干了,忙把豆包护到了身后。 “当初你撒下这弥天大谎,就该想到这一日,我父母想见自己的孙子,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我不管!”苏欢摇头。 司马曜把苏欢搂到怀里,“乖,你也一起去。” 苏欢推他,“万一他们要把我们母子俩分开呢?” “不会,有我呢!” 司马大将军和司马夫人能忍到今天才让儿子来接豆包,皆因为司马曜压制着,已经十分难得了。想来今日司马曜不带豆包回去,二老不会放过他,而且会用自己的方式带走豆包,这不是苏欢愿意看到的。 “那我也去!” 司马曜一笑,“求之不得。” 本来想跟夏嬷嬷他们一起守岁的,如今只能临时变卦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怀孕了 嘱咐了夏嬷嬷几句,苏欢和豆包坐上了司马家的车驾。进了司马府,司马曜先带他们去了自己的院子。他这院很大,三进的院子,前一排是司马曜的书房和会客厅,中间一排是他的寝室,后面隔着一个小花园还有一排,他特意命人给苏欢洒扫干净了。 安排好苏欢,司马曜要带着豆包去见他父母亲。二老指明要见豆包,没说见苏欢,当然他也不希望他们现在见苏欢,若说了什么,倒惹她不高兴。 “见了老人家记得叫祖父祖母,知道了吗?”苏欢蹲下嘱咐豆包。 “他们是我的祖父和祖母吗?”豆包问。 “呃,是!” 豆包又问,“那我爹是谁?” 苏欢实在没法当着人面胡说八道,只能干笑一声。 “我是你爹!”司马曜替苏欢说了。 豆包仰头看着司马曜,眼里满是怀疑之色,那模样跟小狐狸似的,道:“我不信!” “你不用信,你娘信就是了!” 苏欢起身,讨好的凑上去亲了司马曜一口,“我信,你也信?” 司马曜睨了苏欢一眼,接着冷哼一声。 不高兴了?苏欢嘿嘿一笑,凑到他耳边,“近水楼台,晚上幽会否?” 司马曜禁不住她闹,笑了一声,而后拉着豆包就走了。 司马曜带着豆包离开后,苏欢进屋坐到暖塌上,本想坐一会儿就好,结果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司马曜怀里,而他正翻着书看。 “唔……”苏欢动了动身子,觉得哪哪都不舒坦。 “醒了?”司马曜扶着苏欢坐起身。 苏欢应了一声,坐直身子后,扭了扭腰,“豆包呢?” “被二老留下了,中午在那用饭。” 苏欢鼓了鼓腮帮子,“这样骗你父母亲不太好吧?” 老一辈把子嗣看得很重,尤其司马家这样的门户,又是长孙,以后这谎言又该怎么圆呢? “你也知道不好?” 苏欢以为司马曜又生气了,忙凑过去就要亲他。司马曜笑着躲开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色令智昏之徒?” “人家就想亲亲你而已。”苏欢小声道。 司马曜勾起苏欢的下巴,仔仔细细勤勤恳恳的亲了好长一会儿,直把人给亲软到了怀里。 “还想吗?” 苏欢哼哼一声,红着脸不搭理司马曜了。 “就这样吧,以后豆包就是我儿子了,你不说我不说,便没人知道。” “墨染知道,锦瑟也知道,夏嬷嬷还有穗儿……” “那就让他们闭嘴!” 苏欢勾住司马曜的脖子,凑上去咬他的下巴,“便宜你了。” 司马曜气得半天没吭声,“行,我占便宜了。” 晌午已经过后,司马曜让丫鬟给苏欢弄些饭菜过来。哪知那丫鬟端着饭菜刚进屋,苏欢闻到那香味,突然犯起了恶心。 当下忙催着人把那饭菜又端了出去,她干呕了几声,吐了一点苦水,这才好了。早上就没胃口,所以也没吃,现在胃里空空的,也就剩苦水了。 “怎么回事,我去让人喊大夫来!”司马曜起身就要往外走。 苏欢忙拉住了他,“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 司马曜一着急还真忘了,但见苏欢自己给自己开始把脉。 苏欢切脉,感觉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不由吃了一惊,继续探脉,仍是这种感觉。再结合这一阵子总是疲劳易困,而且身子各种不适,原来竟是这般! 她竟如此粗心,就没想过给自己切脉看一下。 司马曜见苏欢脸色不太对,忙问道:“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苏欢看向司马曜,仔仔细细看着,恍惚着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人。在得知她怀了身子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来着,欣喜若狂? 不是,上一世司马曜对她总是喜怒不言于色。 “是喜脉。”苏欢道。 司马曜愣了一下,“喜脉是什么病?” 苏欢瞪了他一眼,“疯病!” 可不是疯了!她竟然真的怀上了!好吧,虽是她有意勾他,而且预谋想要怀上孩子,可真怀上了,她又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上一世那孩子,真来找她了? 可她亲手掐死了那孩子……想到这里,苏欢脸色突然一白,失了血色。 “欢欢,你没事吧?” 见司马曜一脸焦急的看着她,苏欢摇了摇头,笑道:“司马曜,我怀了你的孩子!” 司马曜看着苏欢,人跟僵住了似的,先眨了眨眼睛,而后晃了晃头,“你再说一遍?” “我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混蛋!” 司马曜这次听清楚了,也理解透了,不由大喜,“真的?” “假的!” 司马曜一把抱住苏欢,低头狠狠亲了她额头一口,“欢欢,真的吗?” 苏欢搂住司马曜的腰,应声道:“真的。” 这一次,她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迎接孩子的到来!这一次,她绝不让孩子再受到一丝伤害,谁都不能! 接下来,没一刻钟,司马曜就要缠着她问一次,“真的吗?” 苏欢先开始还能理解他的喜悦,耐着性子告诉他是真的。后来被问的烦了,尤其她胃里还不好受,便没好气给他了。 “我让丫鬟去交代厨房煮米粥,一会儿送来。”司马曜揽着苏欢,尽量往后仰着身子,让她靠着舒服一些。 “哦。”苏欢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 司马曜忍了好一会儿了,眼下忍不住又问道:“欢欢,你真的怀了我的孩子?” 这一下苏欢怒了,直接起身把人往暖塌下面推。 “假的假的,这孩子是我和别的男人怀上的,你满意了吧?” 司马曜赶忙道:“我不是这意思!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保证再也不问了。” 后来丫鬟送来米粥,司马曜不嫁他人之手,亲自喂苏欢吃。吃了一碗,肚子里有了食儿,苏欢心情才好了一些。 “别告诉别人。”苏欢道。 司马曜万事都顺着苏欢,“好,等过了年,我们成了亲再说。” “嗯。” 当晚,司马曜带着苏欢参加司马家的家宴。其实说是家宴,在围坐在一桌的也没几个人。司马大将军夫妇,还有岑吟和豆包,再就是司马曜和苏欢了。 岑吟再知道豆包是苏欢为她表哥生的后,喜得一直冲苏欢挤眼。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家宴 那司马大将军身子还算硬朗,但因为常年在外征战,落了很多旧伤,所以腿脚不太好。他没见过苏欢,对苏欢的印象只停留在大婚前一日,她断然退婚这事上,所以瞧着苏欢不大喜欢。 司马夫人就更不喜苏欢了,尤其是看到自己儿子忙前忙后伺候着,看的她实在眼红。 不过二人都没说什么,她给他们司马家生了这么讨乖的长孙,这便是天大的功劳。不喜归不喜,但儿子若要她进门,他们二位也不会说什么。 这一桌人还算喜乐,这时不该来的人却来了。 那苏慕倾打扮十分素雅,一身月牙白锦缎长裙,外披一件桃色勾狐狸毛披风盈盈走了来。饶是那穿在里面的衣服宽松,也掩不住小腹的凸起。 她进了厅堂,看到苏欢,先是愣了一个神儿,而后忙敛了身子冲司马大将军和司马夫人行了礼。 “你来做什么?”司马夫人冷喝一声。 苏慕倾微微侧头看向司马曜,见他根本没看她,不由有些发慌。 “母亲,我……” “你再喊我‘母亲’,信不信我让人撕了你的嘴?” 苏慕倾身子颤了一下,可怜兮兮道:“夫人,我知你厌我,但在府上一日,我就还是郎君的内人,三十晚上吃团圆饭,总不能不来。” 苏欢看了苏慕倾一眼,而后略过她看向司马曜,“你还留着她?” 司马曜怕苏欢误会,忙解释道:“她怀的是皇家血脉,轻易不好处置。” 苏欢知晓司马曜的意思,苏慕倾可以杀,但她肚子的孩子不能动。他司马家再如何势大,也不能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如果要处置苏慕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要上报皇室族老,这事闹大,丢得还是他司马家的脸。 只能等苏慕倾生下孩子后,才能再行处置。 虽处置不了她,但司马曜也没有好脸色。 “本将军说过,不要再以少夫人自居,你更不是司马家的人,滚回去!” “郎君!你不能这般狠心啊,我是被三王爷所迫,万般出于无奈啊!”苏慕倾哭着就要往司马曜身上扑。 苏欢忙伸手拦住了她,“你还要点脸吗?” 苏慕倾怨毒的看着苏欢,“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苏欢,你抢我的东西,你为什么总是抢我的?” 陈年旧账,苏欢不想再提,尤其还当着司马大将军和夫人。 “来人,把她弄回去,锁起来!”司马夫人喊了一声。 “你们不能锁我,我是司马少夫人,我就是司马家的人,今儿就该坐在这里。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坐这里,名不正言不顺,你们不怕外人笑话,唔……” 司马大将军没那耐心,让手下的人给苏慕倾堵住了嘴,直接拖了出去。 厅堂里终于静了下来,苏欢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是吃不下了。便让司马曜带她出来了,怕她不高兴,司马曜一路都在解释。 “我从未碰过她,真的!” “以前为她伤了你,我真真后悔死了。” “若是不喜看到她,我让人把她打发到外面的庄子上。” 苏欢回身用手堵住司马曜的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啰嗦了?” 司马曜见她神色缓和了一下,这才道:“别气坏了身子。” “我不气。”苏欢调头继续走,“为了她,不值当。” “那我把她送出去吧!” “这么急着送人,怕我欺负她?” 司马曜无语了半天,“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孕妇是不是总反复无常? 司马府的景儿不错,苏欢一路穿游廊,过白玉桥,经过假山,渐渐来到了那花园,那花园一角的几棵红梅还在。这个时候,红梅还开着,苏欢让司马曜折了一枝给她。 司马曜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然后拉着苏欢坐到他腿上,如此还扶着她的腰,怕她坐不稳。 “你是心疼我还是孩子?” “都是。” 苏欢听了这话,心里更甜了。回身搂住司马曜的脖子,低头亲了他一口。 “不想你去北疆。”这一刻,容她自私一点。 司马曜搂着苏欢,柔声道:“别怕,我会保护好你们母子。” 苏欢知道,他一定会去北疆,她不该拦着他。安和郡主,她还帮他顶着,他不能这般无情无义。 见苏欢有些累了,司马曜抱起她往回走。路过的丫鬟小厮看到,心想这女人是谁啊,竟让他们家小公爷亲自抱着走。要知道他们小公爷,可是不近女色的! 把苏欢送回屋里,司马曜说要进宫一趟,便离开了。 苏欢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床边呼哧呼哧的声音,惊得睁开眼侧头往外看。便见屋里当间一黑影,只有半人高,但体型硕大。 那黑影晃动了几下,而后朝着床这边走了来。 “谁?别过来!救命!司马曜救我!” “嗷呜……” 听得这声,苏欢不喊了,试探的喊了一声,“小天天?” 一庞然大物扑了过来,在它要砸下来的时候,苏欢又喝了一声,“蹲下!” 那大狼狗又委屈的嗷嗷了两声,然还是乖乖的蹲到了床边。 威震天!司马曜养的狗,上一世跟她很亲。 苏欢探身过去,拍了拍狗头,柔声问道:“白日里去哪儿疯了,怎么没见到你?” “汪汪!” “厉害!威武!” “汪汪汪!” “小天天,真乖!” “嗷嗷嗷!” “别吠了,扰了别人的好梦。” “呜……” 苏欢揉了两把狗头,“你就在这儿睡吧,给我守着。” “汪!” 半夜来了一条狗,苏欢这刚躺下不久,还没睡着,又来了狗主人。见自己的狗登门入室,他还表扬了一句:“威震天,识时务,知道讨好谁!“ 苏欢翻过身来,夜色中,但见司马曜脱了外裳就往床上挤。她往后挪了挪,让司马曜躺了下来。 “还没睡?” “睡了,被你和你的狗吵醒了。” 司马曜翻身搂住她,低头亲了亲额头,“乖,睡吧!” 苏欢应了一声,往司马曜怀里挤了挤,而后闭上了眼睛。有他在,她便能睡踏实,想来天塌地陷,她也是不怕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谁是主子? 接下来几日,苏欢也就大年初一去给司马大将军和司马夫人拜了年吃了一顿饭,其余都在司马曜这院,不是在屋里睡觉就是带着威震天在院里晒太阳。 豆包倒是很忙,竟然跟着司马大将军出门,许是上各家拜会了。不过豆包挺喜欢这个祖父的,喜欢听他讲战场上的见闻,喜欢听他讲男儿应该懂的道理。 如此也好,豆包先前被一群女人围着宠着,苏欢还担心时日长了沾了脂粉气。而如今在司马大将军身边耳濡目染的,豆包自是受益匪浅。 司马曜白日里不见人,晚上才会回来,至于忙什么,他没说她也不问。 这日午后,苏欢睡足了起身,便带着威震天去花园了。天气渐渐回暖,外面已经不那么冷了,尤其今儿阳光好又无风。 岑吟这几日来屋里看过她两回,苏欢打算去她那儿坐会儿。 “姑娘,往这儿走是近路。”苏欢身边跟着一个嬷嬷,常年在司马曜身边伺候的。 那是一条小路,苏欢依言要往那路上拐,却听到不远处有喊救命的声音。苏欢身子顿了一下,循声望了过去。那边是处院落,垂花门前站着俩护院,对立面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谁住那院?”苏欢问。 常嬷嬷讨好一笑,“姑娘,咱往这儿走。” 苏欢皱了皱眉头,转而朝那垂花门走了去。常嬷嬷哎哟一声,想拦住苏欢,但见她大步疾行,自己胳膊腿不行,追上都吃力。 一直走到门前,又听里面有人呼喊救命。 “救命!啊啊!” “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苏欢抬头看了一眼门匾:出尘轩。 “拔了这小贱人的舌头,看她还敢乱嚼舌根!” “加柴!把火烧猛了!” “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今日本夫人就要你们看看,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苏慕倾!苏欢皱眉,出尘轩,她也配‘出尘’二字! 见苏欢抬脚就往里走,常嬷嬷忙喊她:“姑娘,咱还是回吧,老奴让他们进去拦一下就是。” 他们家小将军交代了,万般要小心伺候着,这出尘轩浊气太重,只怕冲撞了贵人。可她到底是个奴才,见苏欢执意往前走,她也不敢硬拦着。 “你们俩跟着进去,若是不好,赶忙去通知小将军。”常嬷嬷喊了守门的两个护院一起跟着苏欢进去了。 今日大将军和夫人都不在府上,可别出什么大事! 苏欢进去院里,但见当间架着一口大锅,灶里烈火汹汹,而锅里装满水,一人全身捆绑着泡在里面。 “加柴火!多加点!把水烧烫了!” “啊啊啊……救命啊……” “少夫人,可不能再烧了,真要死人的。” “夫人,她胆敢害您,不可轻饶!” 院中嘈杂的很,苏欢见锅里煮的是个小丫鬟,年岁不大,怕还未及笄。 “住手!你们快把人救出来!”苏欢忙冲身后那俩护院喊道。 那两个护院知苏欢的身份,不敢耽搁,忙上去先把烧火的小厮踢开,而后把锅里的小丫鬟给架了出来。 苏慕倾看到苏欢,当下火气更盛,“苏欢,你算什么东西,这是司马府,我才是少夫人!” 苏欢顾不得搭理苏慕倾,她先过去查看了一下那小丫鬟,估计是吓坏了,此刻丢了魂儿似的。因这水还不算太烫,小丫鬟身上只是有些红,并为烫伤。 “哎哟,作孽啊!”常嬷嬷指着那小丫鬟的脚底板低呼了一声。 苏欢探过去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见那两个小脚底板血肉都模糊了,此刻流着脓水。她这里没有烫伤药,而且也不方便配制,便让那两个护院带小丫鬟先去看大夫。 “你们两个看门狗,眼瞎了不成,我才是少夫人,没有我的命令,你们敢带这贱人走!” 那两个护院真犹豫了,这女人虽被囚禁,毕竟是府上的少夫人。若非碍着这身份,他们也不能在门口充耳不闻,对这等残暴之事视而不见。 见那两个护院为难,常嬷嬷上去喝了一声:“你们且救人,我回头会跟将军交代的。” 两个护院得了这话,对这丫鬟又甚是同情,便忙架着人出去了。 “你是什么东西!”苏慕倾指着常嬷嬷,“敢在本夫人面前充脸面,来人啊,掌她的嘴!” 苏慕倾喊了一声,其他人不往前走反而往后退,唯她身边那丫鬟走了上去。只是她还没扇常嬷嬷,反而被常嬷嬷扇了一巴掌。 “你!你要反了天不成?”苏慕倾大怒。 苏欢看了那丫鬟一眼,“刚才就是你怂恿少夫人的?” 那丫鬟一边脸顶着巴掌印,无惧不怕的,满眼怨毒盯着苏欢。 “她冲撞了少夫人,就该受惩罚!” “年纪不大,心眼倒挺毒!” 苏欢转而冲常嬷嬷吩咐道:“嬷嬷,掌她的嘴,本姑娘今日要让她知道嘴下留德这个道理!” 那常嬷嬷是府上的老嬷嬷,一直在司马曜身边伺候,下面的人对她向来毕恭毕敬的。今日这丫鬟敢上前扇她,她又岂能不露露脸,不然下面的人还当她好欺负呢! 至于苏夫人,她多少知道一些隐秘的事,也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那常嬷嬷上前,先一脚把那丫鬟踢跪在地上,而后上前左右开弓,啪啪声震耳。 如今的苏慕倾,因身怀皇家血脉,她不能动,只能打这怂恿她的人。见苏慕倾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苏欢得意的笑了笑。 “苏欢,你等着!”苏慕倾恨声喊道。 苏欢点头,“我等着!” 苏慕倾这反应还算正常,可那被打那丫鬟却有点硬骨头,被常嬷嬷打得两颊红肿却仍死盯着苏欢,像是对她有多大的仇恨似的! “嬷嬷,算了。”苏欢喊住了常嬷嬷。 常嬷嬷也打累了,收手回到苏欢身后。 “苏慕倾,坏事做多了,小心夜鬼上门。”说完,苏欢转身往外走。 “苏欢!我要你不得好死!”苏慕倾在身后大喊。 出了出尘轩,苏欢微微叹了口气,残杀下人这事,苏慕倾应该不是第一次做,也不会恰巧就被她瞅见了。可苏慕倾做了,还没人阻拦,这司马府当得一个乱字!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他出征了 虽短短几日,但苏欢也发现了。府上的奴才丫鬟们规矩少,能干的没几个,还心眼多,懒散的比比皆是,还占着好差事。比如传膳,这时辰不是早了就是晚了,便是正时那桌上的饭菜也不定是咸了还是淡了,甚至饭还有夹生的时候。 倒也不是针对她,司马曜那儿也一般,见他倒是习以为常了。 司马夫人不善掌家,她从岑吟那儿听过,缺了什么少了什么,还要她自己开口讨要,下人都没点眼力见。 由此可见一斑。 今儿司马曜回来的早,进门便听常嬷嬷禀了今日的事,不由脸色难看了几分。 “可出什么事了?”司马曜问。 常嬷嬷摇头,“那倒没有,苏姑娘拿捏着分寸呢。” 司马曜进屋,见苏欢正坐在暖塌上,手里拿着什么在绣。听到动静转头,见是他,嘴角弯了起来。 “绣什么呢?”司马曜在炉火旁烤手。 “鞋面。” “给咱儿子做的?” 苏欢哼了一声,“我说是女儿!” “女儿更好!” 上一世,在那棺材里,她都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记得那哭声十分嘹亮,仿佛如她一般在喊着救命,随后声音越来越小,身子也越来越冷…… “怎么了?不高兴?”见苏欢脸色不好,司马曜忙上前问。 苏欢摇了摇头,“用过饭了吗?” “吃了。”司马曜坐到苏欢身后,让她倚到他怀里,低头亲了亲额头,而后问道:“司马家在城西有一处院子,明日我让人把苏慕倾送到那儿去。” 苏欢一听这话,便知他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 “好。”苏欢应道,她是不怕苏慕倾,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想谨慎一些。 司马曜伸手抚着苏欢的小腹,“以后有什么事,让常嬷嬷去办就是,别动了胎气。” “我很好,孩子也很好,别担心。”苏欢仰头亲了亲司马曜。 司马曜一笑,低头吻住苏欢。 转眼过了十五,苏欢本想跟司马曜商量一下,还是回红妆斋比较好。哪知不等她说,司马曜先说了。 “你就留在司马府吧,我明日出发去北疆。” 苏欢皱眉,“过年期间,你早出晚归的,一直在安排这事吧?” 司马曜怕苏欢不快,忙解释道:“北疆战事吃紧,不能再耽搁了,我……” “我知道!”苏欢抱住司马曜,“我等你回来。” “留在府上,父亲和母亲会护着你的。” “嗯,我听你的,但你也要保证平安回来。” 这一世总归与上一世是不同的,她没被韩翊钧利用,他会平安回来!一定会! 翌日一早,苏欢亲自送了司马曜出门。 他一身铠甲泛着冷光,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扬鞭而去。谢闵俊怕苏欢担心,安慰了她一句:“姑娘放心,属下会护将军周全的!” 苏欢点头,“谢参将也要小心一点。” 谢闵俊冲苏欢拜了一下,而后追着司马曜去了。 司马曜去后,司马府的守卫更加森严了,苏欢为避免叨扰,也就没提出回红妆斋去看一看。接下来几日,苏欢总是昏昏欲睡的,而且食量很大,不是吃就是睡,脸都圆润了。 这日午后,常嬷嬷带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那小丫鬟走路一瘸一拐的,苏欢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正是那日她在苏慕倾那儿救下的小丫鬟。 “姑娘,求您收留奴婢吧!”那小丫鬟进门就跪下了。 苏欢看向常嬷嬷,常嬷嬷忙上前与苏欢小声说道:“这丫头脚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管家要给她重新分配差事,她求着想来您跟前伺候。” 苏欢淡淡道:“我这儿身前不缺人。” “姑娘,您救了奴婢的命,奴婢或许没其他人做事精细,但奴婢愿为姑娘舍命!”那小丫鬟说得情真意切。 苏欢默了一下,冲常嬷嬷点了点头。 “以后你就留在姑娘身前伺候吧,谨记少说多做,尤其别学着那位的做派,带坏这院里的风气!” “是,奴婢谨记。” 常嬷嬷交代了两句,便出去做事了。苏欢见那丫鬟脚还没大好,让她回去先休息,等伤势痊愈了再来做工。那丫鬟千恩万谢,起身一瘸一拐往外走。 “对了,那日苏夫人为何罚你?” 那丫鬟回身,眼圈已经红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映彤,奴婢的姐姐先在苏夫人身边伺候,后来无故失踪,奴婢听说是被苏夫人害了。去到苏夫人身边,奴婢打听院里的下人,从一个老嬷嬷那儿听说,奴婢的姐姐可能被苏夫人挖心入药了。”说到这里,映彤捂着嘴呜咽了几声。 苏欢惊讶不已,人心入药?她看过那么多医书,真没见过这歹毒的方子,怕是什么歪门邪道吧。 “奴婢人微命贱,不敢想为姐姐讨公道,只是听一个小丫鬟说夫人无端给了她许多好处,正如姐姐当时一般,便提醒了她两句,这话正被夫人身边的丫鬟听到了,便说奴婢嚼舌根说了夫人坏话。” “因此她就要用那般歹毒的法子整治你?” “奴婢情急提了姐姐的名字。” 苏欢了然,难怪苏慕倾要下死手了。 司马曜走后的第十日,这日用过早膳后,苏欢让映彤搬了一把太师椅放到屋前,院中豆包正在练拳。豆包师承墨染和锦瑟,打下了坚实的基本功,如今按着拳谱练,一招一式还挺有架势,出拳放拳夹风带势。 苏欢看了一会儿眼皮子就沉了,威震天蹲在她脚下,正如她一般眯眼打瞌睡。 这时,常嬷嬷自外面疾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慌乱之色。 “小公子,快别打拳了,咱赶紧带着姑娘去鸿云堂。”这一声不大,却破了音,如锣鼓的余音颤颤巍巍。 苏欢猛睁开眼,那常嬷嬷已经到了跟前。 “姑娘,打进来了……城里乱了……”常嬷嬷喘着粗气。 苏欢心下一惊,忙坐直身子,“嬷嬷,你说清楚!” 常嬷嬷深呼一口气,忙道:“三王爷带兵围了京都,现下正在攻城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府上乱了 苏欢愣住,韩翊钧怎的平地就翻身了?他被打发到祖陵,出了京都,皇上那边和司马家这边都会防着他,怎容的他起兵反扑呢? 尤其现下,司马曜带兵北征! “大将军怕出乱子,集中府上的卫兵都安排在了夫人那院,并吩咐您带着小公子也住过去,先过了眼下这关。”常嬷嬷道。 如此,苏欢自没有其他话说,忙收拾了一点东西,带着豆包去了鸿云堂。 他们过去的时候,岑吟也在。 “欢欢,外面都乱了,听说禁卫军在外面杀人呢!”岑吟见苏欢进来,忙上前说道。 苏欢见岑吟满脸急色,握住她的手都在发抖,她这是在担心罗衍。 如何不担心呢,府上还有卫兵守着,尤其司马府必定有重兵把守,可外面的人只能是生死由天了。红妆斋一屋子老老少少的,苏欢更是焦心的很。 司马夫人坐在厅堂上,招手让豆包过去,一把搂到了怀里。 “好孩子,别怕!你祖父会保护我们的,万一真有叛贼进了府,祖母拼死也会护着你。” 豆包眼睛有些红,“祖母,我会功夫,我可以保护您,也保护娘亲!” “好!不愧是我们司马家的好男儿!” 苏欢心里发虚,便坐到了一旁,没敢搭那边的话。 外面乱了,府上也跟着乱了,这一波一波的人往鸿云堂说事。 “夫人,这外院的粗使是往里凑还是各自忙各自的?” “账房走水烧了几本账册。” “厨房负责采买的今日没敢出去,中午没菜了。” “粮仓那儿几个下人打起来了。” 司马夫人先时还能应付,后来心力就跟不上了,越听越烦,索性自去里屋不出来了。 等着禀事的嬷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了主意。 苏欢叹了口气,冲那些人问道:“府上的管家呢?” 什么事都要问主子,可不一个头两个大。 常嬷嬷见那些人光瞅着苏欢不答话,便喝了一句:“这位是少夫人,你们都睁开眼长点心,别正经的主子都不认识!” 听了常嬷嬷这话,一个老嬷嬷上前道:“管家一早出去屯粮了,现下还没回来。” 苏欢点头,难怪了。这府上的杂事都由管家管着,司马夫人一向不过问,如今主事的人没了,下面的人一慌,便是乱终出错,错中生乱。 “你们一个一个的说。” 那老嬷嬷在前面,于是先开口道:“夫人交代裁春衣,老奴要从库房拿几批布。” “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提裁春衣的事,真是越来越糊涂!”一个嬷嬷在身后骂了一句。 “外头怎么乱是外头的事,咱们当一天工自然要干一条活儿的!”老嬷嬷不服气。 苏欢摆了一下手,“常嬷嬷,你去跟夫人那儿取腰牌。” 常嬷嬷皱眉,“姑娘,裁春衣这事,不急。” 苏欢摇头,“外面乱,咱里面不能乱,闲则生事,还是各人眼下都有活儿干才不慌。” 见苏欢这么说,常嬷嬷只能去了里屋。跟司马夫人一说,她还真放了腰牌。也是,司马夫人从来就讨厌这些杂事,能讨清静就绝不多过问。 如今苏欢肯管这些乱子,她乐得清闲。 打发走了那老嬷嬷,后面那位说几个外院干粗活的早上没混上饭,现在正在粮仓那儿闹呢! “领头的那个轰出府去,剩余让他们等下一顿。” “外院的向来同气连枝,只怕这样冷硬会出乱子。不如拿几个馒头包子打发了,等局势稳定了再行处置。”常嬷嬷道。 苏欢摇头,“不可,这些人留着就是祸患,别到最后,外面的乱党没杀进来,这些人反倒成了威胁。你且带着几个护卫去,若有一人反抗,立即轰出去。” “多派一些护卫去守粮仓!” “那些生乱的,不管因何,先关到后院等候处置。” “不管内院还是外院当值的,从前如何,现在也如何,怠慢者偷懒者从严处置。” 说到这里,苏欢转头对常嬷嬷说道:“嬷嬷这些日子多在府中走动着,我与你腰牌,若出了什么事,您当下处置就是,只记得宁可错抓不可放过。罚的重了,可,罚轻了,不可。” 听了这话,本来院子里还有许多等候禀事的小管事们,纷纷退了出去。打发走了厅堂里的,苏欢这才缓了口气,让映彤给倒了一杯热茶。 岑吟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先就知道苏欢有主意,是个能办事的,现在才知道,她不仅能办事还办的干净利落。 “欢欢,你大概不知常嬷嬷这人在府上……” “人缘差!”苏欢道。 岑吟愣了一下,“你知道还让她管事,不怕下面的人不服?” 苏欢喝了一口热茶,先舒了一口气,而后缓缓道:“若是平时,想要把府上治理好,自然不能让她管。可眼下这情形,不是如何管下面的人而是如何压制,谁让这司马府本就是个烂摊子呢!那些往日与常嬷嬷不和的,现下定不敢多生事,不过这一招大有抑善扬恶之嫌,不可久用,先对付眼下吧!” “借力打力,这一招高!”岑吟笑道。 “你还知借力打力?” 岑吟笑容敛了一些,“衍哥练功时与我说的,也不知他现下怎样了。” “红妆斋有他和金栋,还有几个伙计,希望没事吧!” 因有苏欢这一顿整治,外面如何乱,府里的人不知道,苏欢只从司马大将军脸上看出一些,外面只怕不大好。如此过了几日,外面突然有人大喊:“乱军进城了!乱军杀进宫了!” 这一声喊,再不能让府里的人安生下来,已经有人开始收拾包袱,趁乱闹事了。 苏欢再管不了,只得让护卫守住鸿云堂。好在这些护卫都是巡防营调来的,对司马家忠心耿耿,所以严守着院门。 “姑娘,粮仓和库房接连被抢了!” “外院走水了!” “几个护院聚集闯鸿云堂!” 这一个一个的坏消息传来,苏欢扭头见司马夫人只管抱着豆包,眼下已经没什么主意。她们都知道,一旦韩翊钧攻陷皇宫,回头就会打他们司马府。 而若被擒住,只怕生不如死!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陪我睡会儿 苏欢起身,坐的久了,腰酸背疼的。 “常嬷嬷,吩咐外面的护卫,若有叛军进来,封住院门,放火!”苏欢沉声道。 “苏姑娘这万万使不得……”常嬷嬷说这话已经带了哭腔。 “听她的!”司马夫人喝了一声,“咱们自己选个死法,总比被乱军羞辱而后亡要好,尤其不能成为曜儿的负累。只一样,让他们不必再守,转而护送我孙儿离京去北疆。” 苏欢猛地看向司马夫人,豆包还在她怀里,她正紧紧护着。 错了!她错了! 万不该说豆包是司马曜的血脉,让司马家这般重视,甚至以命来换命! 这一日,司马大将军没在府上,估计进了宫,生死未卜。外面的糟乱声不绝于耳,一直从天亮到天黑,厅堂里司马夫人、岑吟和苏欢枯坐着,等着死亡或者些微的希望。 直到一声震天响,鸿云堂的垂花门被破开。 没有人放火,苏欢心跟着颤了颤,手下猛地摔碎一茶碗,自地上捡钱一碎片。岑吟也捡起了一块,而司马夫人紧紧护着豆包,发出呜咽一声。 随着正房门打开,苏欢手紧了紧,瓷片扎进血肉。 可逆光之中,那人的身影却如此熟悉,而他越走越近,随着火把的光亮照了进来,屋里的人看清了来人的脸,终于破声哭了出来。 这人身披铠甲,脸上身上满是血渍,他走到屋里,先跪下向司马夫人磕了一个响头,而后起身一把把苏欢揽进了怀里。 “可还好?” 司马曜!他回来了! 苏欢抱紧司马曜的腰,“我很好,我们都好,你呢?受伤了吗?” “我没事!”司马曜低头亲了亲苏欢的额头。 很快厅子里亮堂了起来,司马曜拔身就往外走。 “曜儿,你做什么?”司马夫人慌得声音都尖细了。 司马曜回头,“我去救驾!” 说了这句,司马曜没再停留,急匆匆离开了。苏欢刚缓了一口气,此刻又提了起来。 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苏欢熬不住睡下了,再睁开眼时,司马曜就躺在她身边。他睡得很沉,想来是快马加鞭赶回京,几日未合眼,又困又累的。 苏欢静静看着司马曜,晨早的光亮洒了进来,满室亮堂,一切都这般静好。 很难想象前几日是怎么个情形,夜里不敢睡,白日惶惶不安,担心自己和周围的人,也担心着他。想了很多,前世今生过了一遍,又觉得自己其实不算太冤,至少两世她爱的人,他也爱她。 看了一会儿,觉得心里满足了,便挣扎着要起。哪知她刚一动,司马曜大手一挡把她压了回去。 “陪我睡会儿。” 苏欢吭哧了两声,红着脸道:“我要如厕!” 司马曜睁开眼,嘴角勾了一下,“要不要伺候着?” “滚!” 苏欢踢开司马曜,起身下了床。她这一起身,司马曜也起来了,真扶着她往外走。 “你扶我做甚,怪怪的。” “你回去再睡会儿吧,中午我喊你用饭。” “睡一觉吃了饭,再好好洗个澡,晚点时候陪我去趟红妆斋,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苏欢絮絮叨叨说着,一直到又回了卧室。 “我等会儿出城。”司马曜一句话结束了苏欢的长篇叨咕。 苏欢愣了一下,“为何……” 司马曜坐到床上,把人拉进怀里,先低头亲了亲,“韩翊钧死了,尸体就吊在城楼上。” “哦,死得好。”苏欢道,这个魔头终于死了,上一世和这一世的仇算是报了,盛州那三万亡魂也可安息了。 “他死了,但北疆的乱局还在,所以我还得去。” 苏欢仰头看向司马曜,“你是不是猜到了韩翊钧会反,所以根本就没走多远,伺机等待?” 司马曜笑了笑,“猜到了也没猜到。” “哦?” “皇上和韩翊钧里应外合,打算趁我北征清剿司马家的势力,却没想到韩翊钧攻进城后,不守信诺,举兵先攻进了皇宫。”若是他带兵及时救驾,这位可笑的皇上就崩天了。 苏欢无语,这皇上还是这般又蠢又疯! 这就难怪韩翊钧为何有能力反扑了,他拿了皇上的调令,调了各州的守军来攻城。再加上他自己的势力,想来若不是司马家早有准备,只怕顶不住。 “此时我去北征,没了韩翊钧背后操纵,那些聚合一起的小部落就是一盘散沙,我会很快回京的。” 苏欢凑上去亲了司马曜一口,“我信你。” 让司马曜等着,苏欢下了暖塌,蹬蹬跑到床前翻身上去,自里面翻找着什么。 “你别压到肚子里了,我要找什么,我帮你。”司马曜跟着过去了。 苏欢坐起身,手里拿着一尊瓷娃娃,正是那时司马曜送给她的,那尊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男娃娃。 司马曜眼睛一热,回身就出去了,不多一会儿,他也拿来了一尊瓷娃娃,是与之配对儿的那尊女娃娃。 两尊娃娃放到一起,正如他们当初分开,现在又在一起了。 司马曜从怀里掏出一块红绸,是苏欢从嫁衣上裁下来的,他一直带在身上,他拿出来披到了那女娃娃的头上。 “等我!” 苏欢泪无声落下,“好。” 翌日,城外十里亭,风萧萧雪茫茫。 苏欢送走司马曜后,转身去了红妆斋。京都刚经历了一场战乱,城内处处狼藉,甚至街上的死人都还没及处理。 马车上,豆包坐在苏欢旁边,低垂着头,似乎情绪不太高。 “他什么时候回来?”豆包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苏欢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豆包的话。 “父亲。” 父亲?谁?苏欢怔忪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豆包说的人是司马曜。心里不由一阵心酸,她真不该撒下这大谎,不禁骗了司马大将军和夫人还骗了豆包。 豆包是苏靖宇的孩子,她还打算让他认祖归宗呢! “你不希望他离开?”苏欢问。 豆包稍稍有些不自在,扁嘴道:“他教了我一套拳法,我还没学会呢!” 苏欢一笑,“别担心,他很快就回来。” 不管是对是错,眼下只能这样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她不认识我了 马车在红妆斋外停了下来,苏欢由映彤扶着下了马车,但见铺面门头焦黑,不过门没破,再看左邻右舍,有被抢一空的,也有出了人命的,唉声叹气或蹲街上哭,这一条街处处透着阴沉之色。 红妆斋的门开着,苏欢疾步往里走,铺子里没人,便一直进了后院。进门就撞见了小灿灿,正在院里玩墙角的积雪,见到豆包,迈着小短腿笑呵呵的跑了过来。 许是听见了动静,夏嬷嬷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苏欢,忙往外去迎。 “姑娘,您没事吧?” 苏欢上前握住夏嬷嬷的事,“我没事,大家呢?” 夏嬷嬷点头,“好,我们大家都好!” 苏欢随着夏嬷嬷进了里屋,正巧锦瑟也出来了,她怀里抱着孩子,身后跟着奶妈和苏靖州。 “外面风大,还是别出去了。”苏靖州拦了一句。 锦瑟不以为意,“没事,我给孩子捂得严实。” “我担心你呢,昨晚着了风寒,夜里一直咳嗽。” 锦瑟摆了摆手,不在意道:“我自己配了药,吃两副就好了。” 苏欢和夏嬷嬷在门口,锦瑟出门碰到了她们,视线在苏欢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问道:“你师父呢?” “我师父是谁?”苏欢忙追问。 “当然是墨染。” 苏欢面上一喜,“锦瑟,难道你……” “说了不让他出谷非要出去,一个路痴还想找到师父,他怎么就那么有信心?再说,师父都交代了,不要去找他,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你师父就是个一根筋。” 苏欢:“……” 锦瑟绕开苏欢出了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苏靖州说了一句:“罗衍,你去屋里给我拿件披风吧!” 苏靖州应了一声,自去屋里拿了一件披风,给正在院里散步的锦瑟披到了身上。 苏欢在屋里瞧着,苏靖州不知又叨念了一句什么,锦瑟嫌烦摆手把人赶了回来。苏靖州进屋,苏欢把他拽到了一边。 “这些日子,你一直在红妆斋住?” 苏靖州点头,“被困到这里了。” “那你和锦瑟……” “挺好啊!” 苏欢拍了苏靖州额头一下,“我是问你和锦瑟有没有……发生那事儿?” 锦瑟把他当成罗衍,她不怕苏靖州不君子,就怕锦瑟用强!尤其,在她的意识里,她和罗衍已经成婚了! 苏靖州脸红了红,“没……” “你还是不是人!”苏静惊怒。 “真没!”苏靖州忙解释,“也就那晚,亲了一口。” 苏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生出许多担心了。 “锦瑟把你当成罗衍了,你应该知道。” “她现在精神错乱,你便是身不由己也要守住底限,不然等她好了,自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还有,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苏靖州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没张口跟着又叹了一口气。 正这时,院子里传来打斗声,也没两声,接着就是一声痛呼。 锦瑟在院里,苏靖州和苏欢急忙跑了出去。但见院当间,罗衍被反手压制,而锦瑟一手扯着他的胳膊,一脚踩在他背上。 苏靖州上前忙扶住锦瑟,毕竟她手上还抱着孩子,怕她这姿势不稳给摔一跤。 苏欢上前劝着锦瑟松了手,哪知她刚松手,地上的人起身就往前冲,又被锦瑟一脚踢趴在了地上。 “你什么人?”锦瑟冷声问。 罗衍仰头,“锦瑟,你真不认识我了?” 锦瑟神色怔忪,看着罗衍的眼神有些空有些迷茫。苏欢怕锦瑟犯病,忙让苏靖州把人拉回屋里了。 “小舅舅,你怎么回事啊?” 见罗衍失神的趴在地上,苏欢让映彤把人扶了起来。 “她不是不想认我,而是根本就不记得我了,你为什么瞒着我?”罗衍看向苏欢,眼中带着怒气。 苏欢叹了口气,“与你说了又如何?” “我可以……” “你什么都做不了。”苏欢替他说了这句话,“你已经有岑吟了,难道你想在辜负了锦瑟以后,再辜负她吗?” “当然不。” “那你对锦瑟是什么,愧疚或同情?你真的觉得她需要吗?” “可也不能让她把苏靖州当成我,她……她以为那孩子是我们的,她以为苏靖州是她的夫君,而我……我明明站在她眼前,她却不识我!” “你爱她?”苏欢盯着罗衍的眼睛问。 “不……” 苏欢沉下一口气,“锦瑟有我照顾,你以后就别再管她的事了。” 打发走了罗衍,苏欢进屋,见苏靖州从屋里出来,怀里还抱着孩子。他把孩子给了奶娘,然后才朝苏欢这般走了过来。 “她睡着了。”苏靖州小声道。 苏欢点头,“这几日,你回家了吗?” “昨日回了,被爹给骂了出来。” 苏欢哼了一声,“他骂你做甚?” 苏靖州犹豫了一下,道:“自从苏慕怡那事后,侯府被削了爵,他没了俸禄,家里坐吃山空。可这山本就空了,所以日子越发捉襟见肘,他知老夫人和夫人的嫁妆都在你手上,他让我找你拿回去。我拒了,他又打又骂的把我哄了出来。” 竟是肖想她的东西! 苏欢冷哼一声,“你可以回去告诉他,这事我知道了,但就四字送他,痴心妄想!” 当年,他害母亲自裁,气死祖母,这笔账她还没跟他算呢! 穗儿和金栋去城郊的庄子上看大家伙了,苏欢临走的时候让苏靖州留在家里,老老少少的,还是要有个男人在。至于罗衍,听苏靖州说他在大乱之前就搬出去住了,估计是住官邸了。 因答应了司马曜,苏欢还是带着豆包回了司马府。 回去后,豆包先去给司马大将军和司马夫人请安了。如今京都,独司马家势大,外有重兵保守,内有司马大将军掌控整个京都甚至整个朝廷的大局。 听说皇上受了惊,连日卧病,连早朝都不能上,一应的事交给了张首辅和司马大将军处理。 苏欢想着能有机会进宫去看看六殿下,也不知道他的病情怎么样了,经历了这场宫乱,宣和宫有没有受影响。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常嬷嬷进屋来了。 “姑娘,夫人让您往城西的庄子上去一趟。” 苏欢皱了一下眉头,苏慕倾早前被打发到那庄子上了。 “出什么事了?” 常嬷嬷道:“庄子上有人来报,说少夫人孩子掉了,问如何处置。大将军不在府上,夫人又不想管这事,便说让你去一趟。” 第二百章 活埋 苏欢了然,后院一有什么麻烦事,司马夫人第一想的不是如何解决麻烦,而是如何能让自己脱身干净。她不善管家也怕麻烦,不然也不能在老家郴州一住就是十几年,毕竟京城的麻烦事太多。 套上司马府的马车,苏欢让常嬷嬷陪着去了城西。 这庄子毕竟是司马家的产业,虽不如司马府恢弘大气,但也比普通的人家体面。进了庄子,一个丫鬟引着他们去了一个院子,还没进门就听里面大喊大叫的。 “小公爷一日没写休书,我们夫人就还是司马府的少夫人,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快去请大夫,若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可担待的起?” “若今日少夫人出事了,小公爷回京后能放过你们?” 苏欢进了院子,见叫嚷的正是苏慕倾那随身伺候的丫鬟秀锦,挺凶悍的那个。 “喊什么喊,一点规矩都没有,姑娘来了,一个个还不快过来请安!”常嬷嬷喝了一句。 这庄子上的人不认识苏欢,但知道常嬷嬷,既然常嬷嬷尊着,他们自然也不敢怠慢,忙撇下那秀锦上前来行礼。 “你呢,你不是奴才?”常嬷嬷见秀锦站在原地不动,指着她嚷了一句。 秀锦上前,冲苏欢福了福身子,“大姑娘,您是苏府的姑娘,这司马家后院的事,您也管?” 常嬷嬷挥手扇了那秀锦一巴掌,“你是什么东西,敢跟姑娘这般讲话!” 秀锦低下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明就里罢了!屋里躺着的是司马府的少夫人,而来的这位是苏府的姑娘,奴婢只是怕姑娘的身份不便,拿不了主意反倒为难。” 苏欢哼笑一声,“你是苏府的下人?” “是,若这是苏府,奴婢自不敢对姑娘说其他的,可这是司马家的地儿……” “那且让你看看本姑娘到底能不能做主吧!”说完,苏欢朝正房走了去,那秀锦要拦,被常嬷嬷一把推搡开了。 进了西此屋,但见苏慕倾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上本是哀戚可怜的表情,可见来人是苏欢,转而变成了怒色。 她以为来的是司马曜,本想以这模样讨他心软。 药吃了,孩子也掉了,这副可怜的模样,七分真实三分做伪,但算计好一切却没想到司马曜平乱第二日就出京了,倒白瞎了她一番心思。 如今三王爷倒台,她为明哲保身先把这孩子给堕了,倒是个明智的选择,只是心太狠! “你怎么来了?”苏慕倾身子往后缩,满眼防备的看着苏欢。 苏欢没走近,虽屋里打扫赶紧了,但那股子血腥气还在,让她闻着实在不舒服。 “怎的,孩子没了,你这个做娘的舍得他一个人走?” “你什么意思?”苏慕倾瞪大眼睛。 苏欢冷笑一声,“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心情如何?” “我没有!是我不小心滑了一跤……我没害孩子!” “那孩子呢?”苏欢问了一句。 常嬷嬷又问旁边的下人,知那孩子已经被埋院里的枣树下了。 “准备一口透气的棺材。”苏欢道。 “给那孩子?”常嬷嬷问。 “给他们母子俩。” 苏慕倾吓得神色大变,挣扎着坐起身,指着苏欢喊道:“我是司马少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算什么东西,我要见小公爷!我要见夫人!” 苏欢坐到临窗的暖塌上,瞧着苏慕倾这又惊又俱的样子,心情十分的好。 这时常嬷嬷让人把那秀锦押了进来,原这丫头偷摸往外跑,许是找救兵了。 “姑娘,这丫头如何处置?”常嬷嬷问。 “让她跑!”苏欢嘴角扯了一下,“救兵?本姑娘倒要看看,还有谁会救她苏慕倾!” 苏欢说了这句话,常嬷嬷果然让下人们放了秀锦。可那丫鬟左右看看,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是啊,她能找谁来救命? 远博侯府?已经被削了爵,自顾不暇! 司马府?大将军和夫人还觉得苏慕倾碍眼呢! 报官?三王爷倒台,苏慕倾被牵连,只怕进了大牢会死更惨! 根本无路,难怪苏慕倾一心把希望寄托在司马小将军身上,可如今人不在京中。 “秀锦!快去找人救我!快点去!”苏慕倾惊慌喊道。 秀锦跑到床前,呜咽一声,跪到了地上。 苏慕倾见她这般,气得大手呼了她两巴掌,“没用的东西!” 很快棺材就准备好了,苏欢见棺材上果然留了一个孔,与上一世装她那具一样。苏欢恨得全身发抖,她抬头看向苏慕倾,在她惊恐的眼神下,慢慢说道:“后院的坟坑可挖好了?把她还有那孩子塞进去,小心这孔别堵着,能在棺材里活几天就看她的造化了!” “苏欢!你太恶毒了!我不要!救命啊!救命啊!” 常嬷嬷只知苏欢和苏慕倾是姐妹,而且素来不和,却怎么也没想到苏欢恨苏慕倾这般,竟要把人活埋了,还留着出气的孔,不让她憋死。如此还不够,甚至把那死胎与她装一个棺材里……常嬷嬷抖了抖身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不管苏慕倾如何挣扎如何哭喊,她还是被几个小厮架起来塞进了棺材里。那秀锦跪在一旁,倒是安生下来了,许是觉得大势已去,没必要吃力不讨好了。 把人弄进棺材里,盖上棺盖,钉死后抬出去埋放到了坟坑里。 “唔唔……救命……” 细微的声音传来,站在坑外,苏欢冷笑一声,“填土!” 眼看着那棺材被土盖住,坑被填平,平地之上只留下一空心芦苇杆。 那时候,她是几天才死的,饿死或是冻死?又或者吓死的? “三天之后挖出来,生就让她生,死就埋回去!”交代了常嬷嬷一声,苏欢转身往外走去。 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这是她加诸于她的,如今只是还她一报,以仇报仇,如此才是她的公道。不必多解释,苏欢留常嬷嬷守着,她先回了司马府。 三日后,常嬷嬷回来禀报,那苏慕倾倒是没死,不过也就一口气的事儿了。 “姑娘,如何?” 苏欢闭了闭眼睛,“囚在庄子上,等小公爷回来再行处置。” 第二百零一章 出谋让他回京 开了春,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 随着月份儿越来越大,苏欢就不愿出门了,上一世她负了这孩子,这一世定要万般小心才是。岑吟时不时来看望她,得知她有了身孕,喜得回头就跟司马夫人说了。 司马夫人本不喜她,原是眼不见心不烦,如今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了,忙把她这院调了几个手脚勤快的丫鬟嬷嬷,又日日送补品,人虽未露面,倒也两下清净。 苏欢每隔几日会去司马大将军书房一趟,为的是探听司马曜的消息。来的多了,倒也不用她开口,司马大将军直接把军报扔给了她看。 这日午后,苏欢又来了。 这一路走来,虽缓缓停停,但走到这院,还是累得直喘气。到底身子笨重了,行动不方便。 先着小厮进门禀报,而后她才进去。屋里有些阴凉,苏欢进去先打了个冷颤,如今这天儿就是这样,外面热屋里冷,穿厚了穿薄了都不对。 这屋里还熏着香,苏欢闻多了犯恶心,前几次来,她都是匆匆看几眼军报,没有司马曜的消息,便赶紧出去的。 司马大将军坐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手中拿着军报,眉头紧紧耸起。 “苏欢请大将军安。”苏欢冲司马大将军福了福身子。 大将军抬了一下眸子,脸上的郁色不散,“曜儿有信儿了。” 苏欢一喜,“可是要回京了?” “仗一早就打完了,可皇上不下召旨,他就不能班师回朝。”说着,大将军冷哼一声,“张庭那老匹夫,当初说的好好地,如今给本将军来这一招!” 苏欢攥着手,之前叛军攻入皇城,皇上受了惊吓,如今病还没好,一直未能上朝。虽然前朝大事由张庭和司马大将军掌管,可武将调配却是内阁首辅张庭说了算。 “那太后?” “太后如今不参政,也说不上什么。” 本就没指望苏欢能说上什么,司马大将军让她安心回去等着。 张庭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不让司马曜回朝,只说这等大事需等皇上清醒了再定,推托之词罢了,但司马家势大,张庭早晚要妥协,虽是早一点晚一点的问题,但拖得久了恐生变故。 苏欢出了书房,一直走到院门口,而后又匆匆折了回来。 “大将军,皇上如今昏昏沉沉,说是受了惊吓,只怕是邪祟侵身。皇上还没娶皇后,不如现下就定下来,一则是给皇上冲冲喜,二则是张首辅的爱女也正当龄,这事太后能拿主意吧?” 司马大将军眼中精光一闪,“确实是个好主意!” 皇上残暴,张庭自不愿意爱女嫁进宫里,可太后若下懿旨赐婚,他又拒绝不了。爱女的终身和让司马曜回京,他只能选一个! “本将军这就进宫找太后商量!”说着,司马大将军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送走了司马大将军,苏欢往自己那院走去。 走了一半就累了,索性在廊子上坐了下来。 若是快的话,再有一个月,他就能回来了。 到时,孩子五个月了,不知她能不能出城去迎他。还是去吧,当初答应了,等他凯旋回京,她去十里亭迎他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过得很快,头天她从司马大将军那儿得了消息,说司马曜明日就能进城,当晚苏欢做了一个梦。 梦里司马曜穿着一身血衣,心口破了一个血洞,头发蓬乱,脸是死人白,他定定的看着她。 “本将军对你不好吗?” “为何害我?” “苏欢!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司马曜目眦欲裂,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那模样好像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啊!”苏欢猛然惊醒,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喘声良久才平复下来。 因这噩梦,苏欢出了一身汗,没叫醒守夜的小丫鬟,起身换了干净的中衣,躺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上一世,韩翊钧告诉她,司马曜是乱箭穿心而亡。 放不过她的究竟是她自己还是老天爷? 翌日,苏欢起了个大早。 映彤给她做了发髻,她瞅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显几分老气,于是又让映彤换了个样式。连着换了三个,苏欢才勉强满意了。 接着是妆面,是淡抹还是浓妆,反复描画,苏欢还是不大满意。 “映彤,我是不是胖了?” “这张脸好丑!” “皮肤又黑又干……” 说到最后,苏欢眼圈都红了。 映彤捂嘴轻笑,“姑娘,奴婢想小公爷看的不是您的发髻,您的衣服,您是胖了还是黑了,只要看到您这个人,他就高兴。” 苏欢甚觉映彤这话十分在理,于是嘴角又弯了起来。 一直在苏欢身边伺候的映彤最知道,她家姑娘这一天天的,那心情忽上忽下的,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好在姑娘是个好主子,从不折腾下人,就总是自己闷着自己。 城外十里亭,吹来的风带着热气,苏欢穿着一身湘妃色的纱裙,因腰身宽松,掩盖住了她凸起的肚子。 她翘首望向路的尽头,看不到等得那人,闲不住的在亭子里转两个圈,忍不住又往远处望。 映彤怕苏欢累到,拉着让她在栏板上,指着亭子外的两颗芍药,道:“姑娘,昨夜下了一场雨,瞧这芍药开得多娇艳。” 苏欢回过心神,看向那红灿灿的芍药花,“映彤,你下去摘两朵来。” 映彤迎了一声,忙转到亭子外面,左右打量了几眼,摘了两朵开得最好的。 苏欢接过那两朵芍药,红艳的花瓣,一片叠着一片,繁盛而富丽,上面还有水珠,好似一颗颗圆润含光的珍珠。 昨夜下了雨?她倒是没听到雨声。 雨天路滑,司马曜会不会耽搁行程,许今日回不来…… “姑娘,小公爷来了!”映彤指着远处欣喜道。 苏欢忙起身,先踮脚望了一下,见远处果然有一对车马,于是忙让映彤扶着她下了亭子,往官道前过去了。 很快,那一对人马走了近,那身穿铠甲,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领头的那个可不就是司马曜。 苏欢心突突跳着,不禁又往前迎了几步。 近了近了…… 苏欢看清了他的脸,看到他神色沉郁,俊美的脸崩着,仿佛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周边的人不多,他应该一眼就看到她了,可他却没有给她一眼,而是目不斜视,径直而去。 想来大部了队已经驻守城郊屯兵营了,他带着十几个护卫走在前,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苏欢神色怔忪,不明白他为何不看她。 没看到?或是不想看? 第二百零二章 他要娶别人了 这时那马车经过苏欢,车帘撩开,一娇俏的女子探出头来,先是看了一眼大好的景色,而后目光掠过苏欢,又追了回来。 这道边的女子,竟是这般绝色,手中捧着芍药,人面比那芍药花更娇艳。 女子盯了苏欢一眼,意味不明,而后才坐了回去。 映彤转过头,呆呆道了一句,“小公爷没看到姑娘您……” 这句话也不知是问还是解释,亦或者只是给苏欢找了个台阶。 “我们回府。” “姑娘,您没事吧?” 苏欢笑了笑,“刚打了一场硬仗,他许是心情不好,我回府等他。” 许他真没看到呢,又或有什么顾虑,回头一定要好好审问他。她如今身子不便,坐马车来到十里亭,等了一上午,结果他连看都没她一眼,过分! 晚上不许他抱她,一定! 回到府里,司马曜进宫面圣还没有回来。 司马夫人那院准备了洗尘宴,苏欢实在有些累,便没有去。小睡了一会儿,映彤喊她起来吃了一碗米粥。 “天黑了?”苏欢问。 “黑了。”映彤应道。 “小公爷回来了吗?” “回了。” 苏欢忙坐起身,“你怎么不叫醒我,他是不是来过了,我去前院看看……” “姑娘!”映彤忙扶住苏欢,眼神有些闪躲,“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的……” “不急不急,我就是去看看他!” “姑娘,明日吧……” 苏欢见映彤神色不对,“你有事瞒着我?” 映彤支吾半天不肯说,这时常嬷嬷走了进来,瞧了一眼苏欢,而后急道:“姑娘,您怎么还坐得住,那安晴郡主不住宫里,而是住到了司马府,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太后这是有意撮合她和小公爷。” 苏欢怔了一下,而后看向映彤,“说!” 映彤不敢瞒,只能说道;“小公爷根本没来这院看您,他还……” “还什么?” 映彤摇了摇头,“还说明日……” 常嬷嬷见映彤支支吾吾的,索性她就接话了,“安晴郡主要住这院,让您给腾地方!” “凭什么?”苏欢皱眉。 “凭这话是小公爷说的!” 苏欢愣了一愣,“他……不行,我要去见他!” 不顾映彤阻拦,苏欢大步朝前院过去了。 院里亮着灯,两个小厮守在正房门口。苏欢径直走过去,却没想到被那两个小厮拦住了。 “将军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放肆!”苏欢喝了一声。 那两个小厮依旧挡着她,斜眼睨了她一眼,神色不屑。 苏欢沉下一口气,“你们进去通报一声,这样可行?” 其中一个小厮摇了一下头,“将军交代过,任何人……” “也包括我?” 被人劫了话,那小厮有些不高兴,“将军着意提了苏姑娘您!” 苏欢听了这话,不由后退了一步,他不肯见她,这是为何?在北疆出了什么事吗?亦或者他对她有什么误会? “司马曜!司马曜!我要见你!非见不可!”苏欢冲着西屋的窗子大喊。 一连喊了好几声,那边都没有回应,他若在屋里,不可能听不到! “小公爷没在屋里?”苏欢问。 那俩小厮干脆不搭理她,凭的一副油盐不吃的样子。 苏欢气不过,硬要往里冲,那两个小厮偏拦着她,两厢较量下,苏欢被推了一下。踉跄的往后跌去,眼看要跌倒,亏得映彤跟上来扶住了她。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这位是苏姑娘,她还有身孕,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小公爷能放过你们?”常嬷嬷也跑了来,见此情形,指着那俩小厮就骂。 一个小厮满脸苦笑,合手求饶道:“嬷嬷,小公爷的吩咐,咱们不敢不听!” 另一个也道:“可不是呢,您说咱们是听苏姑娘的还是听小公爷的?” 常嬷嬷也纳闷的很,先时小公爷对这苏姑娘宠着重着,一点委屈都不肯让受,如今打了仗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小公爷,您好赖出来说句话!” “大晚上的,姑娘心里揣着事,睡也睡不安生啊!” “您不看姑娘的面儿也要看孩子吧!” 常嬷嬷喊完,静等了半晌,那边才传出回音。 “滚!” “这……”常嬷嬷一时摸不到头脑。 苏欢看了一眼那正房,而后转身往后院走去。回到屋里,照着往常脱衣去床上睡觉,只是虽闭着眼,但却睡不着。她觉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周围的一切都不太真切,便好似那时刚从掌刑司地牢出来时一般。 映彤进屋见苏欢闭上了眼睛,怕吵到她,轻轻退了出去。 “嬷嬷,您说小公爷为何这般对姑娘?” “哎,许是要娶安晴郡主了,总要冷着一点苏姑娘,怕发生宠妾灭妻这种事吧!” “苏姑娘这般高傲的人儿,她肯当妾?” “不肯又如何,身边领着一个,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离了司马府怎么做人呢?” “苏姑娘肯定不应!” “到时怕就由不得她了!” 二人在外间的对话,苏欢听得一清二楚。 难不成司马曜真是要娶那什么安晴郡主了,所以才冷着她?不,她不相信,司马曜不是这样的人! 明明说好娶她了,他不会食言的! 夜色静谧,已经是后半夜了,苏欢偷摸出了院子,来到前院,见门口那两个小厮果然已经睡着了。她悄悄上前,上了台阶,来到门前,用力推了一下门,那门竟然真的开了。 苏欢呼出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而后又给关上了。 来到西屋门前,稍稍犹豫了一下,她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屋里黑漆漆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移步往里走。 屋子里很静,她都能听到那人的呼吸声。 苏欢屏着呼吸,一步一步往里走,其实她都觉得自己好笑,明明是来找他问清楚的,可现在又怕打扰到他休息。 看一眼,就看一眼! “滚!” 苏欢吓了一跳,身子立时就僵住了。 接着床那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有脚步声过,接着蜡烛被点燃,屋子里亮堂了起来。 苏欢回身,见司马曜坐到了临窗的塌子上,此时正看着她,眸色深沉。 她从他脸上看到了厌恶和不耐,仿佛她多招惹人讨厌似的。 “为何?”苏欢呆愣愣的问。 为何讨厌她?为何这般对她?为何说好了要娶她如今又要娶别人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上一世的他来了 司马曜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穿着中衣,身姿纤弱,能看到鼓胀的肚子,那里面是他的种!他应该杀死这个女人,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应该这样! 苏欢见司马曜眼中满是狠厉,那样子像是要杀她一般,吓得她不由退了两步。 “滚!”司马曜咬着牙挤出这个字。 她该庆幸怀着他的孩子,而稚子无辜! 苏欢清清楚楚看到了司马曜脸上的厌恶和恨意,可她却不知为何。 “为何这样对我?”苏欢握紧拳头,上前一步道。 死也要死个明白,她苏欢没什么可怕的! 司马曜起身,朝苏欢走了两步,而后站定,低头盯着她。 他比她高一个头,带着压迫和威势,让她勉强与他对视,却止不住的发冷。 “本将军为你所害,你还要问为何?” “安和郡主死了,你还要问为何?” “你和韩翊钧暗中苟且,你还要问为何?” 苏欢身子一软,支不住跌坐到地上,脑子跟炸了一般,反复回荡着司马曜者三句话。上一世的恩恩怨怨,她以为已经清了,她以为她已经摆脱了,可以和他开始新生活了,可…… 可他来了! 上一世的他来了! 带着她的背叛,带着对她的恨,带着那些不堪,来了…… “你还要问吗?”司马曜冷冷问。 苏欢慌忙摇头,“不要……” 司马曜冷哼一声,他相信她也有上一世的记忆,不然她凭空出现在破庙救他,不会知道她自己真实的身世,不会咬着韩翊钧和苏慕倾不放,她比他更早来。 可即便如此,这一世她未害他,那他就该原谅她吗? 上一世,安和替他挡箭而亡!这一世,亦如此! 他从鲜血弥漫的战场而来,万箭穿心,他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他就不该恨吗 苏欢不敢再看司马曜的脸,慌忙起身,几乎逃似的离开了这屋。 对于上一世,她无可辩解,无话可说! 一夜无眠,大清早,外面又吵嚷了起来。 苏欢喊了好几声才把映彤喊进来,“怎么了?” 见苏欢神色疲惫,映彤本不想说,可外面一直吵嚷着:别耽搁功夫了,赶紧腾出地儿,咱们还要重新布置呢! “姑娘,您再睡会儿,常嬷嬷已经去前院找小公爷了,这些人就爱捧高踩低,等着小公爷来了,他们就不敢了。”映彤道。 他不会来! 苏欢叹了口气,支着身子坐起来,“你去收拾一下,拿些细软就是,咱们搬!” 映彤发愁“可咱搬到哪去?” 对于司马府,苏欢比映彤更熟,她思量了一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地儿。 映彤扶着苏欢出来的时候,常嬷嬷也回来了,苦着一张脸,小公爷也没请来。一听苏欢要去住那西偏院,便一直碎碎念着。 “那处院子多年未修葺,怕只怕根本没法住!” “姑娘,您身子金贵,便是小公爷不给您做主,还可以去找大将军和夫人,何苦为难自己?” “那儿挨着外墙和后门,夜里进了什么匪徒,岂不是要出大事的!” 苏欢被常嬷嬷念叨的烦了,不由回身冲她道:“您老一直在这院里伺候,也不必非跟着我走,且留下来照顾安和郡主吧!” 那常嬷嬷抿了抿嘴,倒还真没跟上去。 映彤往后瞅了一眼,狠狠的跺了跺脚,“无情无义!” “映彤,你可以留下来。” 映彤大惊,“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跟您可是一条心,您别不要奴婢才是!” 苏欢摇头苦笑,“我这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你也愿意?” “愿意!奴婢的命是您救的,您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映彤真切道。 既如此,苏欢也就没什么说的了。她现如今身子不方便,总要留人在身边照顾着才行。 “那小公子呢?” 苏欢叹了一口气,豆包这些日子一直跟大将军在书房读书,读的晚了,夜里也就不回来了。 先时,司马曜还帮她隐瞒着豆包的身世,只怕以后就不肯了。 最好还是让豆包在自己身边,倒不是怕司马家害这个孩子,而是怕以后不好收场。 那西偏院正如常嬷嬷说的那样,常年不住人,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处处都破败,那正房的门窗因风雨的侵袭都朽了,有的还掉落了。 “姑娘,这……这可怎么住?”映彤被难住了。 苏欢想了想,回头问映彤,“府上的小厮外院的仆从,你可有相熟的?” 映彤不用想,忙点了点头,“有两个老乡,咱们三个一起进的府。” 苏欢点头,自怀里掏出一袋银子,“你让他们帮忙找几个人,把屋里院子整修一下。” 映彤只觉手里这袋银子沉甸甸的,不由道:“姑娘,用不了这么多,他们本来就是府上的家奴,为您做事是应该的,若您怕不好使唤,给他们个喝酒前就是了。” “先给人尝到甜头,日后才好用,去吧!” 映彤去后,苏欢本打算去屋里看看,但怕碰到什么蛇虫鼠蚁的,想想还是算了。返身出了院子,苏欢去了花园。 春末夏初,花园里的花都开了,百花争艳。 又有蝴蝶和蜜蜂围着红花绿叶,园子里一派生机盎然之色。 苏欢走了一段路便觉得累了,转上廊子坐了下来。 昨夜惊魂未消,此时那余韵仍在。可她也不是全然的难过,他从上一世来了,好像她爱的这个人也就完整了。 当然,他的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但要离开他吗?不!她要留下!再苦再难,她都要留下!留在司马府,留在可以看到他的地方。 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就是她的坚持吧! 坚定了这个意念,苏欢那颗飘忽不定的心,总算安稳了一些。 他要娶安和郡主?没门! 他要拒她千里?没门! 这辈子不再爱她?哼,等着瞧! “你是什么人?” 苏欢转头,见一穿着华丽的海棠色罗纱裙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近前来,她微微仰着下巴,天然一副娇贵的模样。 正是昨日城外,从马车里探头的那女子。 “府上的人。”苏欢淡淡道,想来这位应该就是安晴郡主了。 安晴郡主轻哼一声,“府上的下人竟像你这般没规矩!” 苏欢呵了一声,“下人有没有规矩,关本姑娘什么事!” 安晴眯了眯眼睛,往下打量,便见苏欢小腹鼓起,一看就是孕相! 第二百零四章 他恨她 那日城外,她去迎曜哥哥,想来应该是府上的妾室了。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还怀了曜哥哥的孩子,若生下长子,日后岂不是她的威胁! “你这妾室好没规矩!” “妾室?”苏欢沉下一口气,“妾室的规矩,本姑娘确实不懂!” “你!放肆!”安请郡主娇喝一声,脸蛋都气红了。 因为是姐妹,她和安和郡主模样有几分像,但神韵不像。安和郡主总是做束腰打扮,洒脱直率,给人一种英气勃然的感觉。而这个安晴郡主,一身锦衣环佩,贵气天然,更想娇滴滴的郡主。 “大胆!见了郡主还不快行礼!”安晴郡主身后的一个丫鬟冲苏欢喊道。 苏欢不欲与这位郡主多纠缠,起身福了福身子,而后转身往廊子下面走。走了出去,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转回了身。 “安和郡主,她还好吗?”她为什么没来京城?若她在,岂会让司马曜娶她妹妹! 安晴郡主狐疑的看着苏欢,“你认识我姐姐?” “不算熟!” 安晴瞪了苏欢一眼,“既然不熟,那就别多嘴!” “你要熟呢?” “若相熟,你岂能不知我姐姐已经在战场上捐躯为国了?” 苏欢大惊,“安和郡主死了?” “姐姐为救曜哥哥而死,你小小一个妾室,不配提她的名号!”安晴冷哼一声,转而往另一边走去。 苏欢久久回不过神儿来,安和郡主死了!那个卸了红妆换上戎装,为所爱之人守边疆的女子,她死了! 她为救司马曜而死? 那么上一世呢…… 她也因为救司马曜而死吗?又或者可以说因为她那几封假信函,才害死了她? 所以司马曜恨她,恨得很深…… 他对安和郡主没有男女之情,但视如知己!况且一个女人替他死了,心中困苦难堪,仇更深了,怨也更重了! 想着这些,苏欢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她竟然还信心十足,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挽回他的心! 苏欢惶惶然起身,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直走了很长的路,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司马曜那院的门前。她来找他做什么,想急着解释?想求他原谅?或者只想看他一眼,看他恨她的目光中,可还有一丝不舍…… 这些想法涌上心头,苏欢又怕了,怕他恨得决绝,怕自己承受不了。 正要返身,却见司马曜疾步从垂花门出来,经过她的时候,未看一眼。 苏欢呆愣愣的看着司马曜越走越远,明明心里很急,却不知该说什么挽留,最后只剩下苍白的三个字,“对不起……” 千言万语,前世今生,她只有这三个字。 司马曜身子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而大步离开。 回到西偏院,苏欢见映彤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清扫屋里和院外,几个小厮都是年轻力壮的,这些杂活干得又快又利落。 这院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收整好的,好在映彤办事靠谱,已经先让他们把里屋给收拾出来了。 映彤扶着苏欢进入正房,但见那厅堂破败不堪,乍一见跟鬼屋似的,透着一股阴森之气。转身进入西屋,只有一漆色斑斓的架子床,如此什么家具都没有。 好在床上铺好了被褥,可容她先躺着休息会儿。 “姑娘,这被褥是常嬷嬷送来的,她说她留在那院,有什么事也好跟您通个信儿。” 苏欢点头,两边讨好,这常嬷嬷倒是为自己考虑的周全。 接下来几日,苏欢一直闷在屋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偶尔起身如厕和吃点东西,其余的时间都躺在床上,或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或睁眼望着空洞洞的房顶。 “姑娘,起来吃些粥吧!” 映彤端着饭菜进来了,见苏欢神色呆滞,不由皱了一下眉。 把托盘放下,映彤走到床前,又轻声喊了两声,苏欢才有反应。 “这几日,奴婢扶您起来。” 苏欢摆了一下手,“我没胃口。” 映彤急得都快哭了,“姑娘,您这几日都没怎么吃过东西,长此下去,身子要熬坏的!” “下去吧……” 映彤正没招儿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喊,她跑出去看是岑吟姑娘,于是忙引着她往里走。 “表姑娘,您快开解开解我们姑娘吧!” 岑吟一路来到这西偏院,又见这院里乱七八糟,而屋里残破不堪,越走心越惊,她表哥怎么会这么对苏欢,明明那么爱护那么疼宠的,男人都这样善变吗? 这几日,她跟姨母去了城郊的紫云庵小住,不想回来就听说了这事,于是赶忙过来了。 进了屋,但见苏欢躺在一破旧的架子床上,正挣扎着起身。 见她一脸憔悴之色,眼底发黑,头发散乱,岑吟不禁怔了怔,才往前走过去。苏欢那么明艳清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欢欢!”岑吟上前扶住她,这一碰才发现,她瘦的根骨分明,好似用点力气就能把她身子折断似的,“你怎么这般憔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表姑娘,您帮帮我们姑娘吧,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映彤说着都哭了。 岑吟点头,“你去把饭菜热一下!” 映彤不放心的看了苏欢一眼,然后端着饭菜又出去了。 “你和我表哥,你们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怕映彤在,苏欢不方便开口,所以打发她出去了,岑吟才再问。 “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恨我。”苏欢苦笑道。 岑吟皱眉,“不可原谅?” 苏欢点头,“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岑吟叹了口气,她知道苏欢不会说,但这两句话就足够了。 映彤热好了饭菜送来,岑吟亲自为了苏欢吃了半碗粥,也就半碗,再劝也不肯多吃了。 “欢欢,你不顾自己,也要顾惜肚子里的孩子,难不成因为表哥,你都不想要他了?”岑吟皱眉道。 听了这话,苏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怔忪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吃!” 即便她和司马曜再无可能,她也要这个孩子! 上一世,她欠这个孩子,这一世,她要尽力弥补! 又强吃了剩下的半碗,苏欢犯了几声干呕,岑吟便不敢再喂她了。 “岑吟,你帮我把豆包找来,可以吗?”之前她让映彤去司马大将军那院找豆包,这才知道他跟着大将军去城外军营了,一晃好几天也没见到人。 岑吟点头,“我这就去!” 岑吟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豆包跟着姨父在军营,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 苏欢隐隐有些担心,但现如今,也只能等孩子回来了再说。 第二百零五章 活下去 岑吟离开后,司马夫人又来了。她或许不喜苏欢,但很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因此进门就嚷着要苏欢搬出这破院子。 “这地儿能主人吗,若是染了寒气,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夫人,我住这里很好。”苏欢道。 司马夫人皱眉,“你很好,我孙儿能好?” 苏欢笑了笑,“他也很好,您别忘了我是大夫。” 司马夫人没好气道:“你这不是自找苦吃?怎的,做给谁看呢,以此来要挟我们司马家,要挟曜儿?” “夫人何出此言?” “还不是因为曜儿要娶安晴郡主,你在这儿闹脾气呢!” 司马夫人能想的这般简单,其实也好! 苏欢没说话,司马夫人就当她是默认了,于是更加生气了:“你也不瞅瞅自己什么身份,我曜儿又是何等身份,还能娶你做正室不成?顶多给你一个侧夫人,你也该心满意足,别贪吃不够,自己毁了自己!” “夫人,这是我和司马曜的事,您还是别管了。” 司马夫人冷哼一声,“本夫人才懒得管,但不管你和曜儿如何,这孩子必须平平安安的给我们司马家生下来!生下来以后,你愿意滚就滚,愿意留就留,谁也不强迫你!” 说完,司马夫人气冲冲就离开了。 苏欢躺回床上,伸手摸着自己凸起的小腹,突然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一下,正好踢到了她的手。 在那具冰冷的棺材里,这孩子从出生就哭,到死那一瞬才戛然而止。 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这孩子争一争! 苏欢慢慢撑着坐起身,冲外面喊了一声,很快映彤跑了进来。 “帮我上妆。” 坐在铜镜前,苏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干瘦苍白,眼窝凹陷,跟个活死人似的,哪有一丝生气。 “映彤,这两日的饭菜,你从哪个厨房弄来?” 映彤正在给苏欢梳头,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道:“是不是不合姑娘的胃口,厨房掌勺的换了人儿,等过两日……过两日姑娘许就吃的惯了。” 苏欢沉声道:“是换了人还是换了厨房?” 映彤一听这话,知瞒不住了,这才老实道:“姑娘的饭菜一向都是西院小厨房伺候,可自咱们搬出来,那小厨房便再不肯给做了。奴婢没法,只得去大厨房……”下人们吃得饭菜,自然讲究不得,便如此,还遭了很多白眼呢! 这些话,映彤自然不敢跟苏欢说。 苏欢不再问,其他的不说,她也知道。 梳妆好,苏欢亲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映彤,又从匣子里拿出一块腰牌,一并给了她。 映彤看了一眼那腰牌,乃是小公爷的。 “你拿着腰牌从后门出去,然后把这封信送去红妆斋,交给夏嬷嬷。”苏欢道。 这事倒好办,可留姑娘一人在院里,映彤有些不放心。 苏欢拍了拍映彤的手,“放心,我没事!” 映彤离开后,苏欢自黄梨木雕牡丹富贵云匣箱里翻出一套月白素衫裙换上,低头看了看,小腹凸起,遮掩不住。 来到西院,苏欢翘首往里看了一眼,却未上前,而是坐到了一侧的廊子上。 司马曜许在里面许不在,她就守这里,见或见不到的,总比在屋里躺着胡思乱想要好。夏初,坐在这阴凉处,偶一阵清风吹来,还有丝丝凉意。 苏欢望着西院的门,心里空落落的。 如何才能让他原谅自己,接纳自己,说实话她一点主意也没有!感情这种事,什么策略都无用,因为人心是最难测的。 但重活一世,老天爷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不能放弃! 他是她的! 这时,安晴郡主带着两个丫鬟自另一侧的廊子上走了来,走到院门前看到苏欢,转弯就朝这边走了来。 “苏姑娘,先时本郡主不知你的身份,竟还说你是曜哥哥的妾室,多有得罪!” 苏欢冲安晴郡主微微颔首,算是应过了,继而侧过头去,没心情与她纠缠。 安晴郡主笑了笑,“曜哥哥也是,苏姑娘先给他生了长子,如今还有身孕在身,他怎的也该给苏姑娘一个名分才是。便是苏姑娘身份低微,配个妾室或者通房,好赖也算是司马家的人,如今这般处境,本郡主都替苏姑娘委屈!” 苏欢转头看向安晴郡主,勾唇一笑,“难不成只有司马家的人才能住在司马府,那郡主您与其替别人委屈,不如先瞅瞅自己!” 安晴郡主脸色沉了沉,“本郡主是府上的贵客!” “那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儿,别以主人自居!” “你!” 苏欢仰头望天,自去欣赏那片云了。 气走了安晴郡主,苏欢正打算回偏院,却不想看了一场好戏。那安晴郡主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西院垂花门,哪知一会儿的功夫,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结果一个台阶踩空,脸朝下摔到了地上。 这时威震天追了出来,见安晴郡主摔到了地上,它嗷嗷了两声,看样子还挺得意。 那安晴郡主随身带的两个丫鬟忙搀扶起她,然后主仆三人一脸往后退了好几步,确定那黑狗不打算追来,她们才停下。 威震天看到苏欢,颠颠朝她跑了过去。 “汪汪!汪汪!”威震天往苏欢跟前挤。 “好了,知道你好几天没见我了。”苏欢顺了顺狗毛,又捧着威震天的大头晃了晃。 “嗷呜……” “你委屈什么?” “嗷嗷!” 苏欢一笑,“他欺负你了?” “熬……” 苏欢抚摸着威震天的头,“那你就跟着我吧!” “汪汪!” 苏欢起身,威震天还真跟了上来。 带着威震天回到西偏院,苏欢刚想说躺到床上休息会儿,结果司马夫人那院来了几个人,一个嬷嬷领着几个年轻力壮大的小厮,那些小厮手上还拿着家伙事。 “苏姑娘,夫人请你过去一趟。”那嬷嬷道。 苏欢往她身后那几个小厮身上瞄了过去,“这么大阵仗?” 那嬷嬷忙道:“苏姑娘别误会,他们是来捉这畜生的!” 苏欢皱眉,“做什么?” 那嬷嬷许是觉得苏欢问的有点多,有些不耐烦道:“它冲撞了郡主,自是要杀的!” 第二百零六章 与安晴郡主交锋 “不行!”苏欢忙挡到威震天起身,“司马曜呢?他知不知道这事?” “小公爷日理万机,没空管一个狗的事!姑娘,您都自身难保,还是别替这畜生担心了!来人,用绳子把这狗套住,套住后就地勒死,然后扔到郊外的荒山上。”那嬷嬷冲身后的小厮吩咐道。 见那些小厮真的上来了,苏欢忙张开双臂护住威震天,“我去见夫人,在此之前,你们别动它!” “苏姑娘,您这个面子,我们给不起!” 苏欢怕自己护不住,忙冲威震天喊道:“天天,快跑!别让他们抓到你!” 威震天烦躁的围着苏欢转了两圈,被苏欢催得紧了,才嗷呜一声逃跑了出去。 “苏姑娘,您这般,我们怎么跟夫人交差?”那嬷嬷眼见那大狼狗跑了,不由冲着苏欢气急败坏道。 “狗是我放走的,我给夫人交代!”说完这句,苏欢大步往外走去。 鸿云堂厅堂,苏欢进去的时候见安晴郡主坐在里面,额头上有一块枣子大的擦伤,还渗着血水,眼睛里湿润润的,两腮泛着红晕,想来是刚哭过。 此时见到苏欢进来,那安晴郡主扭过头,又擦了一把泪。 司马夫人坐在正座上,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苏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教唆那畜生伤了安晴郡主!” “我?”苏欢皱了皱眉,“怎的就是我教唆,这话谁说的?” 安晴郡主用帕子遮着额头起身,“夫人,苏姑娘想来也是无心,而且她身子正是娇贵的时候,这事就算了吧!” “什么无心什么有心,郡主也别拿着我这肚子说事,咱们只管把话说清楚了就是。”苏欢道。 司马夫人指着苏欢,气怒道:“郡主宽仁,你却不知好歹!” “夫人说我纵狗伤人,这罪名可不小,我总要问个清楚吧?”苏欢身子笨重,不能久站,既然没人让她坐下,她就自己找位子坐下了。 司马夫人本就没什么心眼,听了苏欢这话,还当她觉得自己空口白话冤枉她了,于是指着安晴郡主道:“若非郡主亲口所说,本夫人如何知道!” 安晴郡主怔住,这司马夫人这嘴怎么就这么兜不住,这不摆明了说是她来告的状! “那畜生体态威猛,今日能伤本郡主,明日就能伤旁人,实在让人忧心。” “威震天在府上这么多年了,也就伤过郡主您,夫人这话可不假吧?”苏欢抬头问司马夫人。 司马夫人认真想了想,还真点了点头,“确实!那畜生一直由曜儿养着,虽是凶猛了一些,但从不上外人。” 安晴郡主这脸是挂不住了,“原本郡主是外人……” 苏欢摇头,“又或许,郡主您招惹它了。” 安晴郡主不语,怎么算招惹呢,她进了西院,见那大狗蹲在书房门口,喝了两句也不动弹,她就骂了一句:“狗畜生别挡路,小心本郡主宰了你!” 也就这句,难不成它还听懂了? “那畜生似乎很听苏姑娘的话?”安晴郡主冷声道。 “它更听司马曜的话。” “曜哥哥不在。” “那万一他交代威震天了。” “交代什么?” 苏欢一笑,“见到安晴郡主,咬她!” “你!” 司马夫人见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回争的都是一条狗,也不知有什么好争的! “郡主受了伤,总不能轻饶了那畜生,宰了让郡主解解气就是。”司马夫人有些头疼道。 安晴郡主听了这句话后,那张俏脸青紫交加。 “杀一条狗就能让郡主解气?”苏欢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司马夫人摆了摆手,“一个畜生而已。” “那郡主何必跟一条狗计较这么多,岂不是失了您的颜面!” 安晴郡主咬碎了牙,却只能笑着道:“算了,本郡主就不追究苏姑娘和那条狗的错了!” 只这一次,她就知道了,司马夫人可愚弄却不可当枪使,因为她耳根子软,立场不明,而且容易临时倒戈! “对了,听说郡主要住西院,与小公爷同住一起?”苏欢问司马夫人。 司马夫人以为苏欢因为自己被赶出西院,气愤不平正要找事呢,于是提高了警觉。 “郡主想住哪儿就住哪儿,这府上哪一处住不得!”司马夫人觉得这话说得圆,苏欢应该反驳不了。 司马夫人抬举她,安晴郡主自然也得意了几分。 她住到府上才知,这苏欢根本不是司马曜的妾室,而且连名分都没有,不过她为司马家生了长孙,而且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因不是妾室,反而更不好拿捏了。 说想住西院,一个目的是近水楼台,另一个则是想看看这女人在司马曜心里的地位。 虽是让她搬出去了,但也没说让她住进去,司马曜对这女人的态度,她还拿不太准。 “郡主身份尊贵,哪处都住得,偏就小公爷那院住不得!”苏欢道。 “苏欢!”司马夫人喝了一声,“这家还轮不到你当!” 苏欢起身,一字一句道:“夫人莫不是糊涂了不成!” “你说什么?”司马夫人大怒。 苏欢也不惧,继续道:“郡主还是姑娘家,与男人同住一院,这话若传出去,岂不是污了郡主的闺誉!而且,还是在司马府上,外人说您不懂规矩还算好听的,只怕还要说小公爷居心叵测呢,在朝堂上,文武百官面前,小公爷如何自处?” 司马夫人怒了惊,惊了怕,怕了又有点软,“是这个理儿?” “夫人!”安晴郡主忙接话道,“我与曜哥哥清清白白,岂容她泼脏水!” “你与小公爷清清白白,那为何非要住一院儿,司马府其他的地方住不得?” “住得住不得,轮不到你置喙!” “那夫人,您说呢?”苏欢看向司马夫人。 司马夫人头有点晕了,“太后的意思,只要给曜儿和郡主赐婚,住得近好培养一下感情。” “如此就更不行了!”苏欢起身,一手撑腰道,严厉道:“这懿旨没有下,婚约没有定,司马府不但把人家黄花闺女接进了府里,还要安排和小公爷住一个院,这若是婚事结不成,郡主还要不要做人了,到时只能以死保清誉了!” 第二百零七章 在破庙等他 司马夫人一听这个‘死’字,当下脸色就不好了。 她确实没想这么多,而且听苏欢说的,句句都在理。 “夫人,她凭什么说本郡主和曜哥哥的婚事结不成,居心何在?” 苏欢不理她,而是对着司马夫人道:“夫人,您是礼部老尚书之女,应是最重礼仪了,到时别让人说了闲话。” 这一句提醒了司马夫人,她也不敢再犹豫了,冲安晴郡主道:“郡主,本夫人再给你安排其他院,切不能委屈了你才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晴郡主若还执意住西院,倒显得她不知羞耻了。 自鸿云堂出来,苏欢忙着去找威震天,最后在花园的假山上找到了它。 苏欢招呼了一声,威震天嗷呜应着跑到了她跟前。 “走,跟我去个地儿!” 苏欢先带着威震天回了偏院,见映彤回来了,便跟她要了腰牌。 “姑娘,那位嬷嬷说让姑娘不必担心,她会尽快安排的。” “嗯,我知道了。” “姑娘,您这是要出去?”映彤见苏欢从屋里拿出一件桃红单披风披上了。 “嗯,你当不知道就是。” “可您身子……” 苏欢冲映彤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说完,苏欢带着威震天朝后门走了去。 她手上拿着司马曜的腰牌,那后门小厮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行了。内院的事,他们管不着,但这腰牌,他们必须得认。便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找不到他们身上。 苏欢出了门,眼见天色还早,便带着威震天慢慢往街上走。 路上买了几块面糕和一些杏子,又给威震天买了两块酱骨头,拎着这些东西,她带着大狼狗往巷子里走去,一直走到天色将晚,才走到那间破庙,推开斑驳的木门,但见里面比之当年更加残破了。 返身插上门,苏欢进去里面,先扫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趁着天还不大黑,她点了一堆火,而后把酱骨头喂给威震天吃,她自己则吃了一块糖糕,几个酸杏子。她以前就喜欢吃酸,现在更喜欢吃了,几个杏子吃下去,胃口开了,便又吃了一块面糕。 正昏昏沉沉的想打盹,突然一声惊雷,苏欢猛地瞪大眼睛。 不是吧,这般倒霉! 很快外面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而这破庙的屋顶也开始漏水。 苏欢移了好几处,才找到一处不漏的地方,在那儿又重新生了一堆火。 下了雨,夜里就越发冷了,苏欢虽有准备裹了一件披风,但还是冷的发抖。最后扛不住,只得把威震天叫来,把它抱到了怀里。 “你主人什么时候来找我们?”他会来吗? 苏欢望着门口,一直等着它被打开。 等的越久心就越沉,不自禁又想起了上一世的事。 那时苏慕倾和司马曜刚刚大婚来,而为了避嫌,她从西后院搬了出来。那段时间,司马曜不是在忙公务就是在陪苏慕倾,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那日午后,她偷偷进了他的书房,在书房门口听到苏慕倾和司马曜在吵架。 “她是我的陪嫁,一个奴才而已,我说把她发卖出去,你凭什么不愿意,难不成对她上心了?” “她已经是本将军的人了,不是普通的奴才!” 听了这话,苏慕倾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竟为了她这般对我……夫君……你不爱我了吗?” “好了,你别哭,我自然爱你。可我既然已经要了她,便不能对她薄情寡义。” “那你爱她吗?” “本将军对她只有怜惜。” 听到这里,苏欢再也听不下去了。其实不应该难过,毕竟司马曜对她还有怜惜,还不肯发卖她,这于一个陪嫁丫鬟来说,已经是恩典了。 可她就是伤心,伤心的不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她就憋屈。 那一次,她从狗洞爬了出去,带着威震天离家出走了。 也是那一次,她遇见了韩翊钧。 很多事,既可以说是上天注定,也可以说是因果循环。 她带着威震天出了城,而且越走越远,直走到天黑。在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遇到了一伙匪徒,想来应该是韩翊钧安排的,后来他就出现了,并且救了她。 他为了救她还受了伤,在当时她的眼中,好似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而唯有眼前这个人眼里有她。 那种感觉,很奇妙也很卑微。 她不过是个奴才! 在寻得一处避身后,苏欢把心中的苦闷与韩翊钧说了。 他说:“所有人都不在乎你,所以人都能抛弃你,但我不会,自此后,我就是你的兄长,会爱你护你一辈子!” 天知道,她听了这句话后多感动,感动的都哭了! 第二天,韩翊钧说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徒给她添麻烦,送她进了城他就离开了。 她从狗洞出来,又从狗洞回去了,回到了自己那院,没人发现她曾离开过。 现在想想,上一世的自己是真的可怜,渴望被人重视,被人爱,却最终只沦为别人利用的工具。而司马曜,他甘愿为她舍命,对她是怜惜还是爱呢? 哐当一声,大门被撞开,一阵冷风随之灌了进来。 司马曜一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眼里满是怒火。 苏欢抬起头,见他这般,突然笑了一声。 “汪汪!”威震天迎到司马曜跟前,兴奋的叫了两声。 司马曜大步走了近来,一直走到苏欢身前。从苏欢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握紧的拳头,青筋暴露。 “你担心我?”苏欢抬头问。 司马曜蹲下,手突然擒住了苏欢的脖子,把她扯到自己面前,“你信不信,本将军可以剖腹取子,不需他人,亲自动手?” 也不知是司马曜身上带的冷意过给她了,又或者那股冷是从心底发出来的,总之苏欢颤颤巍巍发着抖。 她怕了! 司马曜恨她!他的意思是,若没有这个孩子,他一早就杀她了! “孩子还不到六个月,活不了……”她怕道。 “那你该庆幸!” 第二百零八章 他有多恨她 司马曜猛地推开她,而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阴冷道:“苏欢,本将军不杀你是因为这孩子,若你还不肯安分,那就别怪本将军心狠手辣了!” 坐在地上的苏欢,脸色惨白,身子瘦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上一世的她,也是这般! 他怜惜她,爱护她,却不想把一直小猫养成了恶狼! 当他为了她交出军权放弃抵抗的时候,韩翊钧对他说,“欢欢说,在这世界上,她最信任的人是本王,对她最好的人也是本王,所以她可以伤害任何人包括你,却不会伤本王丝毫!” “司马曜,可笑吗?你为这个女人放弃了一切,可她却在背后捅了你一刀,本王真觉得你可怜!” 当万箭穿心,他死了又醒来,依旧在战场上,一支利箭冲了过来,安和郡主挡在了他身前。时空交错,她再一次为他而死! 上一世,她死在了他怀里,死前对他说:“不要为任何人妥协,妥协即是丧命!” 他没听! 这一世,她对他说:“祝你和苏欢幸福。” 这一次,他也不会听!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而且越下越大,司马曜扯着苏欢出了破庙,一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迎着冷风淋着急雨,避无可避。 苏欢不敢求,甚至不敢出声,这一刻她丝毫不怀疑,他对她只有狠没有一丝怜惜! 从后门进府,苏欢瑟缩着身子,眼见司马曜决绝的离开,未多看她一眼。 可笑! 她觉得那破庙是二人的秘密,如果他去找她了,那她就能说服自己,往后无论他对她如何冷漠,如何绝情,她都可以忍,只为他还惦念着她。 这样的小心思,爱时可以是小情趣,不爱了便如这般,只剩下现实的冰冷了。 回到偏院,映彤见苏欢全身湿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把人拉进了里屋。 “姑娘,您这是怎么回事?小公爷去找您了,可有找到?您自己回来的还是跟小公爷一起回来的?”映彤一连串的问。 苏欢晃了一下头,有气无力道:“去厨房熬姜糖水吧。” 映彤伺候着苏欢换了衣服,让她躺到床上,这才出门去。不过,她刚走到院门口,常嬷嬷打着油纸伞过来了。 “厨房给小公爷熬了姜糖水,想着姑娘许也淋了雨,我给她送来了一些。” 映彤闻言,鼻子一酸就哭了。 自她跟着姑娘搬到偏院,日日坐冷板凳,受了多少白眼,靠着左右求人才勉强过日。其中之艰难,她没跟姑娘说,心里却难受得紧,这雨夜又见自家姑娘这般可怜,便再也忍不住了。 “你这丫头,哭什么,可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常嬷嬷忙问。 映彤忙摇头,“姑娘还好,只是这碗姜糖水,若没嬷嬷送来,我不知又要挨多少白眼才能求来。” 对于苏欢的处境,常嬷嬷如何不知,只是她一个下人,最多也就帮这一碗汤水了。 “嬷嬷,小公爷对姑娘就真的一点情意都没有了?” 常嬷嬷瞪了映彤一眼,“这不是我们该打听的,你尽心伺候好姑娘就是,其余的别瞎操心!” 映彤知常嬷嬷是府上的老人,这话她该听,可就是为姑娘担心。 常嬷嬷凑近道:“苏姑娘有小公子,肚子里还有一个,便是不得小公爷的心,但有大将军和夫人在,为了这俩孩子,必定不能让她太委屈。” 听了这话,映彤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去吧,小心伺候着!” 映彤回到偏院,今夜下着雨,这屋里潮湿阴冷,若是能生盆炉火就好了。但炉子没有,炭火也没有,映彤也就想想罢了! 端着姜糖水进了屋,映彤小声唤醒苏欢。 苏欢就着她的手,低头喝了几口。这姜糖水凉了,但她还是缓了几缓,都喝了下去。 “姑娘,可好点?” 苏欢摇了一下头,她身子虚,又经了冷雨,只怕夜里要闹起来。她让映彤拿过纸笔来,强撑着写了一个方子,上面的几味药比较温和,不会伤害胎儿。 “若明日,我没事,这方子用不着。若明日我病糊涂了,你就拿着去外面抓药,去慧医堂找洛大夫,若他在的话。若不在,且抓药回来就是。” 交代完这句话,苏欢躺了回去,昏昏沉沉就睡过去了。 当晚,映彤在苏欢这屋守着,到后半夜的时候,床上的人果然烧起来了。她打量着天色,一边焦心等着一边祈祷着,等天稍稍亮了一点,她忙拿着腰牌出去了。 苏欢临傍晚的时候醒的,也就是昏睡了一天一夜。 睁开晃到一人,苏欢怔了一下,随之眼泪就涌了上来。 “苏欢,好久不见。” 洛冰本坐在屋当间的椅子上,见苏欢醒了,这才起身往床前过去。 他这一动,苏欢才发现洛冰的一条腿瘸了,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苏欢呜咽一声,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 洛冰心里也难受,尤其见到苏欢这般模样,可他哭不出来了。毕生的泪,在苏靖宇出事后,在发配边疆这几年,他已经流干了。 “别哭,情绪波动太大对腹中胎儿不好。”洛冰劝道。 苏欢侧头抹掉眼泪,再看洛冰,见他黑了瘦了,满面沧桑,再不复当年意气。不是岁月折磨了人,而是世事让人老。 明明不大的年纪,可整个人却如一潭死水,再激不起浪来了。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给我传个信儿?”苏欢用干哑的声音问。 “何必呢,徒惹你伤心罢了。” “可见了六殿下?” “见了,他说要为琼林兄和我洗冤。” “你说什么?” 洛冰叹了口气,“他死了,我瘸了,还有什么可挣扎着,潦草这一辈子足矣了。” 苏欢忙侧头擦泪,洛冰回来了,可回来的只是一具躯壳。 这时映彤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先端过去让洛冰把关,“洛大夫,这次没糊!” 洛冰点了点头,“可煎了三回?可先用武火后用温火?可在煎服前用冷水泡了两刻钟?” 映彤都要哭了,这碗汤药,她已经熬一天了,还没熬到洛大夫满意。昨晚她好像也中了寒气,但被这汤药熏了一天,她觉得身上的病已经好了! 苏欢怕洛冰让映彤重新去煎,于是忙道:“端过来吧!” 喝了汤药,苏欢躺回床上缓了一会儿,而后对洛冰道:“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了……” “晚上我守在外间!”说完,不等苏欢再说什么,洛冰转身走了出去。 因洛冰在,苏欢安心许多,继而又睡了过去。 第二百零九章 他是摄政王 正睡得迷糊的时候,听到有哭声,苏欢睁开眼睛,见豆包正跪在床前。 仔细算来,她与豆包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了。 这孩子原是白胖玉润的,如今黑了许多,倒显得壮实了。 “到娘亲这儿来。”苏欢冲豆包招了招手,见那孩子跪走到床前,她先给他擦了擦眼泪,而后柔声道:“哭什么,快起来。” 豆包抽噎了一下,“孩儿不孝,娘亲您病了,孩儿却未能在身边伺候。” 听了这话,苏欢心甚感欣慰。 “娘亲没事,快起来吧!” 豆包没起身,而是退后一点,冲苏欢磕了一个头。 “祖父说了,娘亲养儿不易,让豆包回来了先给您来磕头。” 苏欢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可脸上却又止不住的笑,“好孩子,你长大了。快到娘这里,这些日子跟着你祖父东奔西跑的,可有学到什么东西?” 豆包跪坐到床前,抱着苏欢的胳膊蹭脸,礼行完了,规矩走完了,他又变成那个爱跟娘亲撒娇的小豆包。 “我跟着祖父在军营,跟那些叔叔们一起学功夫。不过我比他们功夫好,能以一敌三,祖父都说我厉害!不过祖父还说了,打不过可以认输,但不能耍赖,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有一次下着雨,我不想练拳了,祖父就陪我一起练,他说他老了还一身病,但只要他还坚持练着,我就要跟着一起,后来我们俩一起熬走了雨,熬出了大晴天。” 见豆包说得兴致高,苏欢也就放心了。 豆包七岁了,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孩子也该担上担子了,她可以叫豆包道理,却不见得能教好他大义,还有男人该有的胸怀! 这一点,她很感激司马大将军。 “娘亲,您为何搬到这院住?”豆包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娘亲。这院子这般残破,他初来的时候又惊又气,觉得娘亲肯定是受欺负了。 苏欢见豆包说这话时皱着眉头,于是忙道:“这里挨着后门,方便进出,娘亲还有红妆斋,总要时不时的出去,这是为长远打算。” 她如是说!和司马曜之间的事,她不希望掺和进任何人。他们的恩怨,唯有他们自己清楚。 豆包想了想,点头道:“还是娘亲想得周全。” 苏欢笑了笑,“你祖父可在家?” “在!” 苏欢让豆包把映彤喊进来,然后扶着她起身。 “简单梳洗一下就是。” “可洛大夫说您不能出屋……” 苏欢摇头,“我要去见大将军。” “这么急?”洛冰在门口问。 苏欢点头,“大将军在家的时间很少,而且我这般模样正好。” “披上斗篷。”洛冰说了这句,转而又出去了。 梳洗好后,苏欢让豆包陪着她一起去。若想在司马府的后院立足,而且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她身边必须有自己信任的人。 当然,这是家宅后院的琐碎事,该着司马夫人才是。但司马夫人铁定嫌她事多,最后不耐烦了,就拨给她几个下人,不要还不行的。 如此,她再提让穗儿和金栋进府,定惹司马夫人不高兴。与她生了嫌隙,往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这事她思前想后,还是找大将军最好。 雨后空气还带着冷意,苏欢由豆包搀扶着来到司马大将军的书房,到了门前,她先让豆包进去禀报。 不多一下,豆包出来,说大将军让她进去。 进了书房,大将军抬头,见她面色苍白,神色憔悴,便让豆包搀着她坐到椅子上。 “你和曜儿的事,毕竟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本将军不好插嘴。”大将军道。 他以为苏欢是来告司马曜的状,但说实话,比起苏欢他更信任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说,闹成今日这般,在他以为定是苏欢的错。 苏欢忙道:“我与小公爷的事,不敢让大将军费心。苏欢今日来,是想求大将军点一下头。” “哦?” “苏欢身边没什么可信任的人,万一有什么事,只会落得孤立无援的处境。这般想着,苏欢想带两个外人进偏院伺候,请求大将军恩准。” 大将军微微皱眉,这种小事也值得跟他说,未免小题大做了吧?不过想着苏欢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事往深了想,大将军也就有点明白苏欢为何找他了。 虽他司马府统共这几个人,本是出不了什么事。但外面风卷云涌,各方势力交错,想毁他司马家的大有人在,不得不防。而且苏欢肚子里是司马家的子嗣,万般不能掉以轻心。 “这事不大,倒也不用知会夫人,本将军准了就是。” 苏欢忙起身行了个礼,事儿办成了,苏欢正要往外走,大将军却叫住了她。 “曜儿即日会被册封为摄政王。” 苏欢却也不意外,如今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已经无法临朝,总要有人主持大局的。这个人,只能是司马曜,他战功赫赫,背后又有司马家和太后撑腰,可谓权倾朝野。 “曜儿有宏图大志,你需体谅他才是。” 苏欢回身,苦笑道,“他何需我的体谅?” “苏欢,曜儿册封之后,会则吉日迎娶安晴郡主,这是稳固北疆并为我们所用的关键一步棋,你高兴不高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更有他日荣鼎,为权衡各方势力,曜儿身边会有更多女人,你当明白这一点。” 苏欢冲司马大将军福了福身子,“苏欢明白!” 说完,苏欢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她如何不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偏她无法接受! 自大将军书房出来,豆包扶着她往偏院而去,走到路上,与司马曜迎面碰到了一起。他一身铠甲泛着冷光,一如他此刻的神情,冰冷如霜。但细看之下,他清冷的面容下透着几丝病气。 豆包不知她和司马曜只见的事,恭恭敬敬的冲他行了个礼。 这孩子与司马曜不亲,但当他是父亲,所以平日见了都是恭恭敬敬的。 司马曜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未看苏欢而径直离开。 苏欢一颗心提起又重重的落下,终究情不由己,又回头望了望他。视线痴缠,神情哀怨,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远处。 回到偏院,苏欢交代映彤去红妆斋后,便又睡下了。 第二百一十章 日子还要过 晚上,隐约觉得洛冰来过一次,说她又发烧了。接着有人喂她喝了药,许还有人哭了,但她实在睁不开眼。 翌日,苏欢醒来,见穗儿趴在她床边,一脸疲色,还睡着。 “姑娘,您醒了?”映彤进来了。 苏欢冲她嘘了一声,又指着穗儿,“什么时候来的?” 映彤小声道:“奴婢回府的时候,穗儿姐姐一并来了。” 苏欢点头,撑着身子刚一动,哪知穗儿就醒了。 “欢欢……”穗儿张嘴话没说出来,眼泪却掉下来了。 “穗儿,我没事。”苏欢忙安慰道。 “欢欢,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人还害你吗?还有小公爷他为何这样对你?” 苏欢握住穗儿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真没事!让你和金栋进府,只是因为我快生了,身边需要两个牢靠的才放心。” 见苏欢不肯说,穗儿便就不问了。 “你昨晚又发烧了,洛大夫给你施针用了药,今早见你烧退了,这才出府去了。”穗儿道。 苏欢点头,“金栋呢?” “他见这院子实在残破,出外找人修缮了。还有这屋里什么都没有,要添置的也很多。映彤说你跟着大厨房用饭,我便特意嘱咐金栋去庄上把元姨叫来,咱在这院弄个小厨房。” 苏欢让穗儿扶着她坐起身,“有你们在,我就不用操心了。” “你好好养胎就是。”穗儿扶着苏欢下了床,伺候着她梳洗。 “红妆斋少了你二人,夏嬷嬷可应付得来?” 穗儿笑道:“二公子眼下就住在后院,一则照看生意,二则也是为了照顾锦瑟和孩子。二公子如今稳重多了,有他照应着,姑娘放心就是。” “如此就好,那庄上呢?” “庄上能有什么事,菊花秧长得好,今年定有个好收成。董嬷嬷和猴老头他们身子都好,上次去还要我代他们向您问好呢!” 苏欢笑笑,以前倒也没什么,如今觉出来了还是自己有钱才硬气。 当初祖母和母亲要她握紧小金库,竟像是料到了她会有这般落难的时候呢! 穗儿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苏欢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接下来一个月,金栋忙里忙外,总算让这西偏院焕然一新。元姨来了后,院子一角搭了厨房,日日烟火气不断,这院子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豆包顾念着苏欢的身体,也不跟司马大将军去兵营了,除了读书就是陪她说话。 如今到了夏日里最炎热的时候,苏欢靠坐在窗子下的罗汉床上,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看。见穗儿往条案上放了一果盘,里面盛着已经洗好的葡萄,她拿一颗放进嘴里,又酸又甜的,还有些冰凉,于是放下书捧着那果盘吃了起来。 “金栋让西洲铺子里的伙计快马加鞭送来京城的,整个京城您这儿都是独一份。不过那憨子,往井水里冰过了,您还是少吃一些吧!”说着,穗儿自苏欢那儿夺过了果盘。 “穗儿,再给我几颗吧?”这一个月来,她胃口好了起来,一人吃两人份儿还不行,早中晚三顿正膳当间还要多吃三顿,甚至嘴都不带停的,一停就觉得肚子饿。 短短一个月,她的肉长了回来,而且还重了许多。 穗儿摇头,“忌吃生冷,你自己也是大夫,平日怎么说别人的,到自己了就管不住嘴了!” 苏欢舔了舔嘴唇,见穗儿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她也就蔫了。 穗儿出去后,苏欢觉得腰有些酸,想来是坐的时间久了,便下床想在屋里走动走动。这脚一沾地,站起身来,便觉得肚子坠的难受。 已经七个月,肚子鼓得跟球似的。 在屋里活动开手脚,又听院里没声响,她琢磨了一下,朝外面走了去。 一路出了偏院,苏欢往西院过去了,此时正是午后,燥热难当,一路上连个下人都没碰上。到了西院外,苏欢依旧在那廊子上坐下,瞅着那二门。 许能见到,许不能,苏欢不强求。 半个月前,金栋与她说,司马曜册封了摄政王,前来祝贺的官员都快把前门的门槛给踩烂了。又过几日,说太后下了懿旨,给司马曜和安晴郡主指婚,婚期定在了腊月里。 距现在也就四五个月。 这时,司马曜自院子里出来了,难得一身月白长衫,只那张脸黑沉,让人见之发寒。他身后跟着几位参将,苏欢让金栋打听了,原谢闵俊被留在了北疆驻守,怪不得自司马曜回京后,她一直没有见过他。 还是司马曜身边的一名参将提醒,司马曜才侧头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苏欢心下一紧,正要起身,哪知他看过一眼,竟直接走了。 “欢欢,你怎的一人出来了。”穗儿找到了她。 苏欢心里难受,指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痴痴道:“他爱过我吗?” 穗儿望了一眼,叹声道:“这些话,我本不想与你说,但这一个多月来,他对你不闻不问,还要与别人成婚了,这话就不得不说了。欢欢,你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不为自己考虑一下长远?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豆包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啊,你说呢?” 苏欢看向穗儿,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与他没有名分,离开又如何,只要你肯。” 苏欢听了这话忙摇头,“不!我不会离开他!” “欢欢!” “你不懂!谁都不懂!是我对不起他,可便是对不起,我也不能放开他。”苏欢看着那远处,已没了司马曜的身影,这才收回了视线,“便是错,也错这一世吧!” 穗儿扶着苏欢往回走,走到一半,苏欢突然说要去司马夫人那儿请安。 这一个多月了,她没出过院门,也就没去给司马夫人请过安。 “别去了,你如今身子不便,司马夫人定能体谅你。” “反正出来了,当时散散心吧!” 穗儿拗不过苏欢,只能扶着她往???过去。 哪知刚走上廊子,却迎面碰上一人,看到那人,苏欢大吃一惊。那人看到苏欢,先是往后缩了缩,但见身后带着丫鬟小厮一众人,这才不那么怕了。 苏慕倾!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闹司马府 苏欢实在没想到,在司马府她竟然还能碰上苏慕倾! “月前,她就进府了。”穗儿小声在苏欢耳边说道。 他们都知道,只是没敢告诉苏欢。 苏慕倾看到苏欢,下意识的就想逃。在棺材里待了三天三夜,那种欲死不能,欲生无路的绝望,蚕食了她的神志。 即便出了来,她也总恍惚自己还在棺材里,几次想死。 苏欢!她恨她又惧她! 苏欢心一点点被捏紧,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问道:“谁许你进府的?” 司马夫人?司马曜?这根本没有道理! “我……”见苏欢一脸凶相,苏慕倾下意识就往后退。 “苏夫人,原来你在这儿。” 这时安晴郡主走了来,她走到苏慕倾身旁,而后笑着面向苏欢。 “苏姑娘,你这话问的可不大合适,苏夫人是曜哥哥的侧室夫人,她应该比你更有资格待在府上吧?”安晴郡主笑道。 苏欢看向安晴郡主,她大概猜到一点了,这苏慕倾极有可能是得了她的帮助。 至于安晴郡主为何帮苏慕倾,显然是为了对付她!在她嫁进司马府之前,她要借由苏慕倾来对抗她。 “苏夫人,您才是这府上正经的主子,怎容得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在您面前逞威风呢?”安晴郡主见苏慕倾还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便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本郡主给你撑腰!” 苏慕倾满眼怨毒,她看向苏欢,冷声道:“苏欢,你见了本夫人,还不跪下行礼?” 苏欢哼笑一声,“凭什么?” “凭我才是司马府正经的主子,而你只是个奴才!”苏慕倾道。 穗儿上前,道:“我们姑娘既不是司马府的奴也不是小公爷的妾,您便是司马府的主子,也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给您下跪吧,没有这个理儿!” “夫人,这苏欢打不得,难不成这小丫鬟也打不得?”安晴郡主拱火道。 苏慕倾早就恨得牙痒痒了,她冲身后的人喝道:“来人,把穗儿拉下去杖打五十!” 五十大板,这是要打死人的! 苏欢上前,把穗儿拉到自己身后,“你们敢!” 苏慕倾见苏欢势薄,也想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于是一把扯开苏欢,冲身后的人喊道:“打死这个胆敢冲撞主子的狗奴才!” 苏欢被苏慕倾扯得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摔倒,而那边两个小厮已经缚住了穗儿。正是万分紧急的时候,金栋来了,三两下就解决了那两个小厮。 安晴郡主见此,招来了几个护卫,让他们捉拿金栋。 这一下全乱了,穗儿怕苏欢被冲撞的到,忙护着她到一边。这动刀动枪的,那几个护卫和金栋已经打疯了,而这时苏欢见安晴郡主推着苏慕倾搅了进去。 她暗叫一声不好。 “打!金栋好样的!狠狠打他们!”穗儿正兴奋,却见苏欢软到了地上。 “欢欢,你怎么了?”穗儿大惊。 苏欢往那边看去,见安晴郡主和苏慕倾果然带了伤,她也只能往地上躺了。 “我动了胎气,你快让金栋别打了,去慧医堂找洛冰。” 穗儿愣了愣,忙冲金栋喊道:“金栋,快别打了,姑娘不好了!” 安晴郡主正握着受伤的胳膊,循声望过去,果然见苏欢软到了地上。 “郡主,这……”苏慕倾被踢了一脚,正难受的紧,可看到苏欢那般,疼也顾不上只剩下怕了,“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大将军定不会放过我。” “放心,等会儿你只消把过错都推到苏欢头上,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说是这么说,但若是苏欢的孩子真保不住了,这苏慕倾铁定一个死。当然,一石二鸟,正合她意!怕只怕,这苏欢是装的,到时再折了苏慕倾这个棋子。 苏欢被送回偏院,很快洛冰来了,大将军和司马夫人也来了。 因得了苏欢的授意,洛冰有意把情况说严重了一些,吓得大将军和司马夫人心慌了半天。 “你怎的让那女人又回府了?”大将军指着司马夫人就呵斥了一句。 司马夫人含冤道:“哪是我属意的!” “那是谁?” 这时司马曜走了进来,“我!” 大将军看到司马曜进门,脸色沉了下来,“糊涂!这苏慕倾早就该杀,你却还留着她,甚至让她进府!” 司马曜道:“她是我的侧夫人,自然要回府!” “可她差点害了苏欢,害了你的孩子!”司马夫人忍不住埋怨了司马曜一句。 这时洛冰走了出来,见到司马曜时,脸色沉了沉。 “她如何?” “你还关心她?”洛冰没好气道。 司马曜冷声道:“本王只关心,若是现在剖腹取子,孩子能不能活。” “司马曜!”洛冰一把抓住司马曜的脖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凭什么这般对她?” 司马曜一把推开洛冰,在众人错愕中,转而进了里屋。 苏欢躺在床上,显然也听到了他那句话,此时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本王说过,若想活命那就安分一点,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苏欢握紧拳头,“为何让苏慕倾入府?” 司马曜走到床前,一脸厌弃的看着她,“若非你从中搅局,本王怎会让她独守空房。若本王爱护她,她自不会和韩翊钧苟且,总得说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司马曜!”他竟然为苏慕倾找了这么一个好理由,一句话把全部的罪过都推到了她头上! “上一世,你害本王万箭穿心,而这一世,你又害本王与心爱之人离心,你害本王两世,苏欢,往后余生,本王不会让你好过!你不是讨厌苏慕倾么,那本王就让她回府,便应了当初对你的承诺,让你一辈子都被她压在下面,永不能翻身!” 当年大婚前一日,这是他对她说的话! “你把她活埋,在棺材里三天三夜,苏欢,你本就恶毒,是本王以前瞎眼了!” “日后,她只主你是仆,且为你欠下的还债吧!” 说完,司马曜转身要往外走。 “司马曜……”苏欢泪无声落下,“你可知上一世我和孩子是怎么死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给他下毒 司马曜怔了一下,他倒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和孩子被她和韩翊钧活埋,三天三夜算什么,我在棺材里生下我们的孩子,求生无门,只能掐死他。而后,漫长的黑暗和恐惧,我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吓死的,亦或者饿死冻死的,但绝对比三天三夜要长!”苏欢一口气说完,许是情绪波动太大,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疼。 司马曜背身对着苏欢,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那是你该得的报应!” “那是我的报应!”苏欢大声道,“我死了,难道一切不该结束了吗?为何这一世,你还要这样对我,我从未害过你!” “结束?”司马曜来上露出阴骘的笑,“苏欢,只要你还活着,永远不会结束!” 司马曜离开后,苏欢疼得忍受不住,洛冰查看了一番,这下也不用装了,情况真的紧急了。 接下来半个月,苏欢一直在躺在床上保胎,司马夫人那边人参燕窝这些补品接连不断送过来,大将军也常遣人来问苏欢的情况。 至于苏慕倾和安晴郡主,苏欢从穗儿那儿听到,这事不了了之了。 “安晴郡主进宫了,听说是太后十分宠爱她,想让她在宫里陪着住些日子。”穗儿一边喂苏欢吃饭一边说道。 想来是大将军的主意,怕安晴郡主伤害到他司马家的子嗣。 苏欢自穗儿手里接过碗,自己捧着吃。 “那苏慕倾呢?” 穗儿叹了口气,“提她做甚!” “她怎么了?” 穗儿没好气道:“日日往西院跑,听说王爷挺宠她的,下人们都说了,等安晴郡主过了门,王爷定会向太后请旨封她做侧妃!” 苏欢端碗的手顿了顿,“穗儿,你让映彤去找常嬷嬷过来。” 穗儿正要起身,苏欢却又拉住了她。 “算了,这事还是我自己办吧!” “什么事啊?” 苏欢摇了一下头,低头继续吃饭。午后,苏欢趁着穗儿他们不注意,偷偷出了院子。来到西院,她让那守门的小厮去里面禀报。 “与王爷说,我有急事。” 那小厮本不想去通传,但见苏欢挺着大肚子,这个时候日头又烈,怕她吃不住,到头来怪到他们头上,这才不情不愿去了。 不多一下,那小厮回来了。 “王爷让姑娘您……咳咳……滚!” 苏欢知没这么容易,于是上前往那小厮手里塞了一锭银子,“你与他说,他不见我就在这等着,大不了一尸两命!” 那小厮惊了一下,忙又进去通报了。 这一次,司马曜果然见她了。 那小厮引着她去了中院,送到正房门口,他便离开了。苏欢推门进去,转到西屋,撩开珠帘走了进去。司马曜穿着中衣,正靠在矮塌上小憩,听到动静,这才睁开眼。 见到苏欢,眼眸一冷。 苏欢四下打量了几眼,最后眼神落到条案上一绣架上,苏慕倾坐在那里刺绣,那他在做什么? 看着她或与她诉说情话? 苏欢拳头暗暗握紧,“孩子快生了,我想问王爷,可给孩子取好名字了。” 司马曜皱了一下眉头,“你特地跑来问这个?” 苏欢点头,“这事很重要!” 司马曜冷哼一声,“你只管生,别的休要多管!” “那生下来了呢?” “自有奶娘抱养。” “我想自己养!” “不可能!”司马曜看着苏欢,眸光冷凝,“孩子生下来后,你别想再见到他!” 苏欢心颤了一下,好狠! 既然你这般狠,那就休怪她无情了! 苏欢突然做出痛苦之色,而后俯身瘫坐在地上。司马曜不妨,以为她被自己气道了,忙起身去看她。也就在他探身过去的时候,苏欢猛地用头撞了他下巴一下,趁着他吃痛,她利落的起身,钳住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这一系列动作利落干净,乃是有备而来。 司马曜咽下那颗药丸才后知后觉中了苏欢的圈套,于是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喂本王吃了什么?” 苏欢拍他的手,“你掐死我,孩子也得死!” 司马曜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开了她。不过改为扯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趁机逃跑。 苏欢也没想逃,抿了抿嘴,“放心,无性命之虞。” “说实话!”司马曜加大手劲。 “也就让男人不能犯错误的药……”苏欢低下头,不敢看司马曜的眼睛,“苏慕倾就是一毒妇,你不能碰她!当然,其他女人也不行!” “你!”司马曜咬牙,她居然敢! 她的命在他手上!居然还敢这般嚣张! “你也别费心找解药,这毒只我能解,但我不会给你解的!” “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你可想清楚了,我若死了,你一辈子都当不成男人了!” 苏欢反手抱住司马曜的胳膊,“我们之间有误会,你若真与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当然,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真杀了我!” 司马曜狠狠瞪着苏欢,半天说不出话来。 “滚!” 苏欢愣了一下,她倒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么容易脱身。 出了院门,苏欢脑子里还空空的,他见面就嚷着要杀她。她都给他吃了断子绝孙的药,他居然也没杀了她,连点惩罚都没有! 不过她没走出去多远,一个小厮急哄哄自院里跑了出来,另一个小厮问他去哪儿,那小厮回答说要去外面找大夫。 不信她的话,觉得那药能解? 苏欢耸耸肩,她师从清风谷,独门自制的毒药,平常的大夫怎么可能解得了! 又过两日,司马夫人闹上了门,见到苏欢,气得全身打哆嗦,骂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居然给我儿下毒,让他……让他无法再行床事!你怎的这般恶毒,他堂堂一摄政王,俨然已经成了这天下最大的笑柄!” 苏欢愣住,司马曜没把这事包住,还弄得人尽皆知? 他为什么啊? “苏欢!你你……有我在一日,你别想入司马家的大门!等孩子生了……孩子生了……本夫人一定要杀了你!”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外室来闹 司马夫人骂了一阵,见苏欢挺着大肚子,又怕她动了胎气,到时孩子再有好歹,那就真是竹篮打水,什么也捞不着了。 儿子那事不行了,她司马家只能指望豆包和她肚子里这个了。 司马夫人气得都想跟苏欢拼命,可咬着牙还是忍下了怒火,气冲冲来又气冲冲走了。 穗儿扶苏欢坐下,有些不敢相信道:“姑娘,您真的……” “嗯。” 穗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这种惊世骇俗的事,也就她家姑娘能做出来。不想,她正愁这事要如何收场,她家姑娘却笑了。 “姑娘,您笑什么?” 刚被司马夫人骂了一通,还有心情笑? 苏欢难得心情好,“至少,本姑娘可以睡几天好觉了!” 晚上,映彤从外面回来跟苏欢说,司马夫人往西院送了好几个美艳的婢女,都被摄政王赶出来了。这前后来了好几波大夫,宫里也派了御医,但听说都束手无策。 映彤说完,瞄了一眼苏欢,道:“姑娘,您还会给王爷解了毒吧,怕只怕宫里的太后要拿您治罪!” 苏欢摆了摆手,“不会!” “为何?”映彤不懂苏欢这自信从哪儿来的。 一则,她怀着司马家的子嗣,他们不敢拿她怎样。二则,她总觉得司马曜把这事闹大,似乎有他自己的打算,而她更像是帮了他一个忙! 这日,金栋从外面买了烤羊排回来,说仙客楼来了个北边的厨子,这烤羊排做的十分地道。苏欢先尝了一口,外皮焦香内里软烂入味,确实挺好吃的,于是便坐在桌旁吃了起来。 正吃得满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穗儿去外面看了一眼,见到来人,忙跑了回来。 “欢欢,远博侯府来人了。” 苏欢愣了一下,“谁?” “那外室!” 苏欢皱眉,她来做什么!还没想明白,那外室已经进了门,她身边还跟着苏慕倾和司马夫人。这三人都恨她,看来今日是结成同盟了。 那外室娼馆出身,身段妖娆,虽年纪大了,但风韵犹存。她见到苏欢,先是恨得咬牙切齿,但转念想到了什么,又做出一副担忧之色来。 “大姑娘,哎哟哟,您真在人家府上啊!让我这个长辈怎的说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凭白住人家家里,还……还有了身孕,我们苏府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苏欢扔下手里的羊排,接过映彤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嘴和手。 “可不是呢,我这个当姐姐的也不好说什么。”苏慕倾添了一句。 司马夫人没那么多心思,她就是恨苏欢,只要能让苏欢不痛快,她乐得添一把火。 “想来她做的那些事,你们府上也都听说了,真是……真是恨死我们了!”司马夫人气得只拍胸口,“她不是你们苏家的姑娘么,我们不敢管教,你们可要好好管管!” 外室捂着半边脸,仿佛臊着了,指着苏欢骂道:“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咱侯府簪缨世家,你父亲清名,全让你给败坏了!如今走在街上,人人笑话我苏家养了你这么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儿,走过去都让人指着脊梁骨骂!” 这时穗儿奉上一杯茶,苏欢接过来喝了一口,而后冲那外室道:“你想如何,不妨说来听听。” 那外室轻哼一声,“你母亲死的早,我是你父亲的继室,也就是你的继母,不能不管你。” “怎么管?” “你跟我回府,若司马家有心,上门提亲就是。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连个名分都没有,日后要吃大亏的!” 苏欢点头,“这句话有理!” 外室面上一喜,“你愿意跟我回去?” 苏欢看向司马夫人,见她还没绕过弯儿来,便道:“夫人,那我与她回侯府了?” 司马夫人怔了一下,忙道:“那可不行!” “司马夫人,您司马家位高权重,我们侯府虽然被削了爵,但理儿还是这个理儿,您不能强留别人家的姑娘吧?”外室不高兴道。 司马夫人看向苏慕倾,生气道:“你不是说她只是来骂苏欢一顿,怎的还要带她出府?” 这些日子,外面传的实在难听,尤其今日她去参加一个官眷的宴请,听有人说她儿子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太监摄政王,她那个怒火啊,当下就有冲动要回来杀了苏欢。 刚好那外室来寻衅,她就听信了苏慕倾的话,纵人进了这院来。 可气还是气,理智却回来了,苏欢可万万不能离开司马府。她肚子里怀着他们司马家的子嗣,一旦脱离掌控,必定要出事的! 苏慕倾劝那外室,“妹妹如今怀着身子,走动起来不便,不如等她生下孩子,您再把人带走?” 那外室哼了一声,“夫人,她怀的可是你司马家的子嗣?” 司马夫人道:“自然是!” “那你们司马家未免欺人太甚,我们一黄花闺女就这样被你们糟蹋了,我们该去哪儿讲理去?”外室开始耍起赖来了,“今日我就不走了,你们必须给我们苏家一个交代!” 苏欢挥了挥手,“你们俩出去谈,别在这儿烦我!” 外室哪是这般好打发的,她不但不走,反而起身去里面坐下了。 “大姑娘,苏家的铺子和田产地契都在你手里握着,你给别人家添丁进口的,这些东西该拿出来还给我们了吧?” 苏欢呵了一声,原来她是这目的! 一边敲诈司马家一边又要从她手上拿回祖母和母亲给她嫁妆!能这般没脸没皮,她都有点佩服这外室了。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司马夫人这一回真切的体会到了。 苏欢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那外室要带她走,她就干脆利落收拾包袱,那外室要留,她就往她跟前推。 “夫人,我这院儿小,怕委屈了继母大人,还劳烦您招待了。” “本夫人……还有事!”司马夫人说着就溜了。 那外室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本想赖在苏欢这院,结果她身边仰着一条大狼狗,总朝她张嘴,这不见司马夫人要走,便忙跟上去了。 苏慕倾对苏欢是又恨又怵,重回司马府后,她在司马曜跟前卖惨装可怜,本想利用他对她的不忍,把这个男人的心勾回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眼见两人慢慢亲近起来,好事将成,结果苏欢竟给司马曜下了毒,让他不能人道。 如此胡作非为,司马曜竟然没惩治她,连司马家都包容下她了。如此,她怎能甘心,便把主意打到了远博侯府,这外室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定会让苏欢吃个大亏! 不急!糟心的还在后面呢! 接下来两日,那外室日日过来,拿乔装大,什么难听说什么。到了用膳的时候,她一屁股就坐下了,苏欢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若没她的份儿,她就撒泼哭嚎,直把这碗饭要到嘴里才行。 穗儿对这外室恶心的不行,偏她家姑娘没有脾气,还顺着这外室。 这日,把吃饱喝足的外室送走后,穗儿忍不住了。 “她在咱这儿吃了喝了,回头就跟外面的下人说您的坏话,那张嘴真是臭气熏天。” 苏欢也不气,反而还觉得挺有趣。这乐子,逗逗也就算了,她不怕自己,就怕司马夫人熬不住。 “哎哟,肚子疼,去请洛大夫吧!” 穗儿先慌了一下,见苏欢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笑,便知她有了主意,于是忙差金栋去慧医堂请洛大夫了。 司马夫人这边得到的消息是,苏欢被那外室气到动了胎气,一听这个,她险些跌个跟头。难怪这两日心神不宁的,这是要出大事啊! 司马夫人赶过去的时候,司马大将军已经候在外面。 “你瞧你做的好事!”司马大将军冲司马夫人怒气冲冲道。 “我……”司马夫人委屈,“她害了我儿,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用得着你掺和?” “这苏欢太恶毒了……” “闭嘴!若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本将军不会轻饶了你!” 这司马夫人本就是个没主意的,听了这话心就更慌了。万一这孩子真保不住,那她就成了司马家的罪人了,会不会被扫地出门?或者打发回老家?甚至被休弃? 哎哟,哪一样都让她活不了! 这司马夫人正怕的不行,抬头见苏慕倾和那外室过来了,她哪还有好气,上去先打了苏慕倾一巴掌。而后指着她和那个外室,“滚!都给我滚出府去!” 这二人就是破罐子破摔,被司马夫人这一骂,那外室坐地上就哭,苏慕倾也跟着哭。 这院里本来就乱,结果更乱了。 “我们家好好的姑娘,被你们家糟蹋了,如今性命不保,你们司马府必须给我们苏家一个交代!呜呜……天理何在啊,你们司马家势大欺人,我们没处说理啊!”那外室一边哭一边骂着。 司马夫人被她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乱骂战,她哪是这外室的对手。 “你你……” “我们姑娘跟着你们家没名没分,肚子都这么大了,你们司马家不怕丢脸,我们小门小户的丢不起这人!” 司马夫人知道这麻烦是她惹下的,于是有些妥协道:“你……你想怎样?” “我要你们司马家给我们苏家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哼!什么交代?让我家姑娘跟我回家,她独自里这孩子不能留!” 司马夫人险些晕倒,这娼妇竟然敢说出这种话! 正这个时候,远博侯赶了来。 他见到坐在地上撒泼耍赖的外室,先冲她挤了个眼,而后上前跟司马大将军见礼。 “大将军,内子无状,还望大将军和夫人莫怪罪她。” “可接到任职的文书了?”大将军淡淡问。 “接到了,下官多谢大将军提携,这就带内子回去。”辞了礼,那远博侯转身招呼了一声外室就往外走。那外室似还有不甘心,被他扯了走。 “可苏欢手上那些钱产?” “糊涂!它是你的,还能跑了不成!” 见那夫妻二人利利索索的走了,司马夫人让下人们又带走了苏慕倾。 “这远博侯来了竟也不问一下自家闺女的情况……”司马夫人想了一下,自己想通了,“估计是正生气呢,哪个父亲不气呢,这苏欢也真是!” 司马大将军看了司马夫人一眼,活了大半辈子了,她也没活个明白! 这时洛冰出来,说苏欢的状况稳定住了,只是需要静养,切不可再动气了。 既如此,司马大将军也就放下心来了,并且把这个不惹苏欢动气的任务交给了司马夫人。 “我……”司马夫人有些委屈,“我还一肚子气呢!” 屋里,苏欢躺在床上乐哉乐哉的,穗儿不时剥个葡萄扔到她嘴里。 “姑娘,您这是何意啊,若想用这一招打发了那外室,一早用就是了,还挨了两天骂。”穗儿不解。 苏欢叹了口气,“那外室好打发,我这招是为了制司马夫人呢!” “啊?” “让那外室骂两天,不痛不痒的,不过是为了让司马夫人解解气罢了!我伤了司马曜,而且确实有点狠,司马夫人不能轻饶了我,宫里太后也迟早要问罪,我现在闹一场,先给她们预料了一下后果,省得到时伤了颜面,日后不好相处。” 那外室算什么,她只不过借着她给司马家搔搔痒罢了! “就是便宜大老爷他们了,大将军还许了他官职呢!” “大将军什么人物,能让他轻易威胁了,以后到他手下,有的是法子磋磨他。他不是好日子来了,而是厄运开始了!”苏欢道。 穗儿一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没有那外室来捣乱,当晚苏欢睡了个好觉。 一早精神充沛,她起身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想着好几天没见司马曜了,便借着厨房给她熬得参鸡汤送了去。 到了门前,那守门的小厮自然要拦她,不知拦了,而且死活不给进去传话。 上一次,帮她传了话,结果他们家小公爷就出了那种事。他俩还挨了二十板子呢,如今见到苏欢,简直跟见到瘟疫似的,直往外轰她。 “姑娘,咱还是回吧。”映彤劝苏欢道。 苏欢哪肯,可进也进不去,便如之前那般坐在廊子上等。这一等就是一上午,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司马曜才从外面回来。 “王爷!”苏欢乐呵呵的跑了过去。 司马曜见到她,脸立即就沉了下去。 “我给您带了参鸡汤。” 司马曜吐出一个字,“滚!” 苏欢还是笑,“您公务繁忙,我怕您身子熬不住,特意分了一碗给您。看在这碗汤是从我和儿子的嘴里省出来的,您就喝了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他受伤了 堂堂司马府,缺这一碗汤,还要她省? “苏欢,本王说过不要再作妖,非要逼本王杀你不成?”司马曜狠道。 “你不喝?”苏欢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你是怕我和儿子缺了这一口,要留给我们?” 司马曜点头,然后结果苏欢手上的食盒,猛地摔到了地上。 “你觉得呢?” 苏欢叹了口气,“我错了,别生气,气坏身子,我心疼。” 说完,苏欢痴恋的看了司马曜一眼,转身就走,走之前对映彤交代:“把地上的收拾了,王爷不喜欢喝参鸡汤,下次换鱼汤好了。” 司马曜咬了咬牙,大步朝二门过去了。 书房内,常嬷嬷说了昨日发生在偏院的事。 他身为摄政王,日理万机,最近常常夜宿军机处,不过还是让常嬷嬷瞅着西偏院,有事向他禀报。 昨日动了胎气,今日就活蹦乱跳的来气他了,看来她是真不知道怕! “王爷,姑娘到底怀着身子,那苏夫人总是寻衅挑事,万一防不住……”常嬷嬷偷偷抬头瞄了司马曜一眼。 “你替本王往出尘轩送一些赏赐,说本王知她受了委屈,让她不要怕,本王会护着她。” 常嬷嬷实在有些不明白,“王爷,您这是何用意啊?” “她厌恶的人,本王偏要抬举!” 常嬷嬷叹了口气,果然两口子的事,外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 回到西偏院,苏欢坐在正房前屋檐下乘凉。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映彤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王爷命人往出尘轩送了许多赏赐。” 苏欢轻哼了一声,而后慢慢睁开眼。 “他不就是想让我气,我偏不气!” “让金栋去仙客楼买烤羊排,往各院里都送,出尘轩也送,更别忘了王爷那儿!”他送她也送,但她可比他大气多了,人人有份! 映彤无奈,亏得她家姑娘有钱,不然这口气都生不起。 午膳,司马曜在府上吃的,那烤羊排倒是不错,于是多吃了两口。 常嬷嬷本不想提醒的,但想到苏姑娘往各院送羊排,府上都传遍了,王爷早晚要知道,还是让他有些心理准备比较好。 “这烤羊排是苏姑娘那院送来的。” 司马曜冷着脸扔下筷子,端起旁边的茶水漱口。 “各院都送了。” 司马曜哼了一声,“把那盘羊排喂了威震天。” 他这话刚落,不想威震天踱着步子走了进来,嘴里还吊着一根羊排骨。但见它满嘴冒油,定是吃了不少。 常嬷嬷嘴角抽动了一下,“那王爷,不如您再吃两口,到底是苏姑娘的一片心意。” 司马曜刷的起身,甩开袖子大步往外走。 他其实很忙,实在没必要待家里跟一个女人置气! 当晚,苏欢吃了晚饭,跟豆包在院子里逗了一会儿威震天,觉得累了便回屋睡下了。睡到半夜,外面突然传出打斗声来,她忙坐起身,披上外裳往外走,但见院子里,金栋已经和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正这时候,有从旁边窜出一黑衣人,直直朝她这边冲了来,手上的剑泛着冷光。 苏欢慌忙往后退,可身子实在笨重,堪堪躲了两招,眼见那剑已经朝她胸口刺了过来。这事,豆包冲了上来,他先飞起一脚踢开那黑衣人,而后挡在苏欢身前。 “娘,你快躲起来。”豆包手上拿着短剑,乃是大将军给他配的。 苏欢哪敢让豆包跟这黑衣人拼命,忙把他往自己身后扯,“你还小,打不过这些杀手!” 眼见那黑衣人又冲了上来,豆包一咬牙,推开苏欢,冲上前与那黑衣人缠斗了起来。穗儿和映彤过来了,二人护着苏欢。 可这些杀手来势汹汹,又有几人从墙外跳了进来,朝着苏欢这般打杀了过来。 正在这万般凶险的时候,司马曜带着护卫破门而入,与那些黑衣人打了起来。苏欢见有机会,忙把豆包拉了回来。 “有没有受伤?”苏欢捧着豆包的小脸慌忙问。 豆包摇头,“娘,我保护你!” “好豆包!”苏欢低头亲了豆包小脸一下。 司马曜带来的护卫兵都是精兵骁将,很快那些黑衣人就吃不住了,领头的招呼了一声,其余的都跟着翻墙逃走了。 苏欢裹着外裳走出屋子,本想跟司马曜皮一下,结果却见他胸口上了伤,在她面前倒下了。 “司马曜!”苏欢大喊一声。 偏院,苏欢让金栋把司马曜放到自己床上,扯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势,他胸口被刺了一剑,很深,血突突往外冒。 苏欢有些慌,这样的情况,只怕是伤到要害了。 不能慌!不能慌! 苏欢稳了稳心神,先拿出针包,取银针封穴,而后往伤口上倒上了她自制的止血药。先止住了血,苏欢写了个方子,让金栋赶忙去药铺抓药。 其实她刚只是太慌了,他这伤虽深,血流的多,但应该没伤到要害,不然也止不住血。 司马大将军赶了来,看了一眼司马曜,而后问苏欢,“他伤势如何?” 苏欢摇了一下头,“很重。” “那你能救活他吗?” “还是进宫宣御医,我怕……” “绝不能让外人只道曜儿受了重伤,不然司马府就危险了。” 苏欢钝钝的点了一下头,“我能救他,一定可以!” 估摸着时候,苏欢拔了那几根银针,而血猛地喷了出来,喷了苏欢一脸。苏欢擦了一把,依旧用银针再次封穴,而后冲穗儿喊道:“拿刀来!” 如此,只能先修补里面的伤口,再处理外面的。这种方法,她只在医书上看过,拿受伤的小白兔练过一回手,能不能救得活司马曜,她真没把握。 但没把握也要救,他的命是她的! 司马夫人也来了,进门就哭,还要往床上扑,司马大将军只得把她先拖了出去。 映彤本在旁帮手,可见不了那血腥,晕死了过去。穗儿也怕,怕的全身打哆嗦,可见她家姑娘却沉稳的很,手上拿着刀子,硬把那伤口给隔开来,血突突往外冒。 她忙用细布擦血,好在血流的不多,不让她也得晕过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救他 如此忙了一个多时辰,苏欢才把给司马曜包裹好伤口。苏欢累得直不起身,躺在司马曜身旁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动,这时金栋的汤药也熬好,苏欢让他给喂了下去。 “如何?”司马大将军问。 苏欢擦了一把汗,“接下来两日最为凶险,熬过去就好了。” “苏欢!你这个丧门星!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曜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若我曜儿有个好歹,我杀了你给他偿命!” 司马夫人推了她一下,苏欢往后踉跄了两步,亏得穗儿扶住了她。 “够了!你在这里也是碍事,先回去等消息吧!”大将军喝了司马夫人一声。 “我不走!我得守着我儿!”司马夫人在床前坐了下来。 苏欢叹了口气,冲司马大将军道:“他回来之前就受伤了。” 在司马曜和那些黑衣人缠斗的时候,她一直盯着他,那时他应付的就十分吃力。 “你可知今日这些黑衣人为何要杀你?” 苏欢一开始想的是他们想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若说威胁,那豆包应该是最大的威胁才是,因为在外人眼中他是司马家的长孙,可显然他们的目标不在豆包身上。 “是为了引司马曜回府救人?” 司马大将军赞赏的看了苏欢一眼,“今晚宫里进了刺客,司马曜带兵去救驾,路遇一伙黑衣人,缠斗之后没有进宫,而是先回来救了你。” 苏欢瞪大眼睛,不禁侧头看了昏迷不醒的司马曜一眼。 “今晚若皇上崩了,那司马家就是狼子野心,人人诛之。若皇上逃过一劫,曜儿就是护驾不利,朝廷必定责难。” “这是一个局。” 司马大将军点头,“而曜儿跳了进去。” 为她,他跳了进去! 一如上一世,明知是韩翊钧的阴谋,他为了救她还是舍弃了自己的命。 “外面还有一场硬仗,本将军要替他扛住。”说完,司马大将军大步离开了。 苏欢回来,见司马夫人一脸防备的看着她,好似她要害司马曜似的。如此也好,司马曜情况暂时稳定,她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夜半,司马曜发起了高烧。 司马夫人一下子慌了神,又见司马曜吐了一口血,当下晕了过去。 苏欢早有防备,让人把司马夫人送回去后,端来一早熬好温着的汤药来喂他。喂他喝了一下去后,又拿湿毛巾给他擦身子,这一闹到了天亮。 “司马曜,我不许你死!” 苏欢俯下想亲一亲司马曜的唇,却发现自己弯不下去腰。许是动作大了,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那些过去的事就那么重要吗,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凶……” “我还怀着你的孩子,这么辛苦,你都不心疼” “说好了娶我的,你又食言了,混蛋!” 对着司马曜哭了一会儿,苏欢心情好了许多,刚想着躺到他旁边睡一会儿,结果司马夫人又来了。只见她一脸憔悴,走路摇摇晃晃的,直接撇过苏欢扑到了司马曜跟前。 司马曜已经不烧了,情况还算好,所以苏欢腾出地儿让司马夫人守着,她则出去到另一边的卧房休息了。 昨晚熬了一宿,苏欢这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后忙去司马曜那屋看他,却发现苏慕倾竟然在。此时正坐在床前,抱着司马曜的胳膊,嘤嘤切切的哭着。 “谁许她进来的?”苏欢怒道。 司马夫人背靠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听到苏欢这话,哼了一声,“是我,如何?” 苏欢转头看向司马夫人,“您什么意思?” “大姑娘,这是我夫君,本就该我照顾,您别不高兴夫人。”苏慕倾揉着泪走过来,看了一眼苏欢的肚子,眸中闪过冷光,“况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还是先顾好肚子里的孩子才是。” “她说得对!”司马夫人站起身,“除了看诊,其余的时候,你就别进这屋了,省得招我生气!” 苏欢点头,“既然您觉得我会害他,那我可不敢给他治疗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苏欢,你什么意思?”司马夫人皱眉。 “表面的意思,请您把他从这院带走,我眼不见心不烦!”苏欢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司马曜高声道。 “你!”她明明知道,曜儿受了重伤的事,不能让外头知道。 “大姑娘,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吧,这明显是要挟夫人,她……”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苏欢喝了一句,她一句话都不想跟苏慕倾说,转头仍对着司马夫人,“您爱小公爷,但愿您的爱能治好他的伤吧!” 说完,苏欢转身就往外走。 “你你……你给我站住!”司马夫人险些又晕过去,她就没见过这么目无尊长的女子,她身为婆婆的威严在她这里真是一文不值! 见苏欢站住了,司马夫人咬牙道:“苏慕倾,你先回去吧!” “母亲……” “回去!” 苏慕倾狠狠瞪了苏欢一眼,气冲冲离开了。 苏欢转身,“夫人,您昨晚累了一宿,眼下回去休息吧。” “你!”她竟然连她也要赶走! “夫人,您这一出接一出的,我照顾他已经很累了,没精力接您的招儿,所以您还是回自己院休息吧,当为了您的儿子和孙儿!”苏欢这话说得客气也说得绝。 司马夫人被苏欢给气走了,气得刚走到院里就趔趄了个跟头。 屋子里静了下来,苏欢幽幽叹了一口气。来到床前,撑着腰坐下,伸手正要试一下他额间的温度,却见他睁开了眼。那双清冷的眸子睨着她,睨了一眼又闭上了。 苏欢怔了一下,仍覆手过去放到他额头上,“不烧了,口渴吗?” “滚……”低哑干涩的声音。 苏欢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凭他想挣脱,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瞧,你如今这般,连清白都保不住,如何还能大言不惭让我滚。”苏欢轻笑一声,使劲捏了司马曜的脸一下,而后正经道:“只有我让你滚的份儿,而且滚到阎罗殿去!” “苏、欢!”司马曜喷出一口血,黑色的。 苏欢由着他喷了一身,叹气道:“淤血而已,不要紧。”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只有你 待穗儿过来收拾好,苏欢也换了一身衣服,喂他吃药后,便躺到了旁边,凭他不愿意,还是强硬的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肚子上。 “等着,孩子要跟你打招呼。” 她这话刚落,肚子里的小家伙果然踢了一脚,正踢着司马曜的手。 “谢谢你为了他,拼命赶回来。”苏欢放下司马曜的手,没再说话,不多一下就睡了去。 司马曜慢慢闭上眼睛,这一刻心里奇迹般安定了下来。的确,他是拼死回来的。 当晚,苏欢以看护之命,强行夜宿这屋,挤了司马曜一半的床。 司马曜用仅剩的气力给了她几个冷眼,却未影响她的脱衣上了床的速度。苏欢侧身看着司马曜,知他虽闭着眼睛,但却没睡着。 “那时,韩翊钧对我说,只要模仿你的字迹写几封信,调动西疆守军去增援北疆,你就会平安回来,我是信了他这句话。”苏欢语气平缓道。 上一世的事了,本不想多说,但如今却成了他心里的疙瘩。 司马曜眉头皱了一下,仍闭着眼睛未言语。 “上一世,我只有你。”所以,当他要出征北疆的时候,她很怕。 司马曜心颤动了一下,这句话其实他听过。每次她离家出走,他生气的时候,她就往他怀里挤。 “你不能生气,我只有你。” 室内一片静谧,苏欢本来想剖开心扉好好跟司马曜谈一次的,现下他不能动只能干听着,这是最好的时机,不过天时地利就是她太容易犯困。 刚剖了两句就打起了哈欠,不一会儿熬不住睡了。 自怀孕七个多月开始,苏欢夜里就常翻身,平躺一会儿,觉得呼吸困难了,便侧身躺着,躺一会儿又不舒服了,便换另一边。其实一晚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折腾多少回,如此还不够,手脚还总时不时的抻一下,不然憋胀的难受。 她是习惯了,但司马曜可苦了。本来就浑身疼得要紧,睡不踏实,结果身边的人还总是翻身,翻身还不够,还拳脚相加。 偏她睡得香甜,他喊了一句,许声音太虚弱,也没把人喊醒。 不过这一整晚,他也算知道了,怀了孩子的女人确实不容易。 翌日一早,苏欢睁开眼,见自己的腿压在司马曜腰上,而一条胳膊好巧不巧压在了他身上的伤口上。苏欢惊了一下,忙收回手脚,挣扎了半天才起身。 先检查了一番,见他伤口没崩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那么不乐意瞧见我?”苏欢知道他醒了。 司马曜睁开眼,眼中不满血丝,苏欢这么一瞧,发现他脸色也不太好。 “可有哪里不舒服?”苏欢一边问一边给司马曜探脉,脉象虽虚弱但比之昨日已经好了许多,“你倒是开口说话啊,哑巴了?” 一晚上被她折腾醒了好几次,根本没怎么睡,还挨了好几脚,现在活着都是他自己命硬! 苏欢检查了一番,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稍稍放下心来。 早饭,苏欢喂司马曜喝了半碗粥,用过饭等了两刻钟,才喂他吃了药。这一番都是苏欢亲力亲为,凭的司马曜一张冷脸,她也笑得很欢喜。 吃过药后,岑吟来了。 昨日她就来过,但那时司马曜情况还凶险,苏欢没顾上她。 “表哥怎么样了?” 苏欢引着岑吟往里屋走,“算是稳定了。” “怎的就进了匪徒,太凶险了,亏得你没事。” “嗯。”这一次的事没这么简单,但苏欢不欲与岑吟多说。 进了里屋,见司马曜醒着,苏欢让他们兄妹俩说话,她则出去院里乘凉了。她刚吃了一片西瓜,见金栋自小门走了进来。 因为还管着三个庄子和六间铺面的账目,金栋经常在司马府和红妆斋两处跑。 金栋见她坐在院里,便过来抢了一块西瓜。几大口就吃完了,正想再拿一块,却见苏欢两手护着,还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小气!” “跟一个孕妇抢东西吃,你也好意思!” 金栋双手拱了一下,“我错了还不行!” 苏欢哼了一声,继续悠哉的吃西瓜,“对了,夏嬷嬷那里可好?” 提到这儿,金栋觉得有一件事还是要跟苏欢说的,“那罗公子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非指着自家胸口一块疤让锦瑟认,还说自己才是罗衍,是她爱的那个人。” 苏欢皱眉,这个罗衍他想做什么? “锦瑟怎么样了?” “我瞧着像是更糊涂了,如今一见二公子就说他负心,不见又惶惶不安。二公子怕要挺不住了,好的时候甜言蜜语,不好的时候就拳打脚踢,二公子能坚持到现在,真不容易呢!” 之前在清风谷的时候,她问过墨染,为何不继续给锦瑟治病,墨染说他能医病不能医心,还要锦瑟自己愿意醒过来。 她现在行走不方便,只能嘱咐金栋多看顾着一些。 金栋刚走,岑吟从屋里出来了。 “你表哥与你说了什么?”苏欢问。 岑吟摇着头坐到苏欢对面,表哥太虚弱,一直都是她在说。只是离开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却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前几日,罗衍曾与表哥表露过想娶我的意思,大概是探他的口风。今日表哥与我说,他说……”岑吟叹了一口气,“他说罗衍非良配,让我不许再近他。” “为何?”苏欢不解。 岑吟摇了摇头,“表哥只说了这一句,许是太累了,便闭上了眼睛,我只能出来。” “那你是什么心思?”苏欢问。 “若是在北疆,我定是非他不嫁的,而如今……我不知道,他好像变了很多。”虽这话是岑吟自己说出来的,但她却很困惑。 变了?难道是因为锦瑟? 罗衍和锦瑟那一段,苏欢不知该不该跟岑吟提。若罗衍对锦瑟一丝感情都没有,确实没什么必要,但事实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在兴州时同生共死,有过婚约,还在他胸口留下了一块永不磨灭的伤疤…… 不说,她怕会害了岑吟。 可便是说,也不该由她来说! “若心里有困惑,那就和他好好谈谈吧!”苏欢只能这样说道。 “他最近忙得很,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谈都没机会。” “他很忙?” “之前三王爷带叛军攻入皇城,他护驾有功,升了户部侍郎,反正挺忙的,我让人传了两回话都没见到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孕妇容易饿 苏欢怔了一下,所以当时叛军攻城的时候,他没在红妆斋保护那一群老小,而是进宫护驾了。如此忠心护君,舍下家为大家,她是不是该赞赏他,可显然他目的不纯,这般只为了在皇上跟前露面好挣个仕途高升罢了! 对权利趋之若鹜,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小舅舅么,书读不好,只愿游戏人间的那个小舅舅。 送走了岑吟,苏欢心里有些难受。 回到里屋,见司马曜睡着,她小心躺到了他身边。 这个人,多少次,他为了她,不顾一切,未曾犹豫分毫。 “我还等你娶我呢……”苏欢叹息一般喃喃道。 司马曜眼皮动了一下,直听得身边呼吸沉了,他才睁开眼。 上一世,他娶了苏慕倾为正室,先时她不愿他碰她。因为怜惜和爱护,他便由着她,倒也没觉有什么,毕竟夜夜他怀里抱的人是苏欢。 后来,不是苏慕倾不愿,而是他不想了。 那时出征去北疆,他曾想过,等他回京,苏欢许已经生了。不管生了男孩还是女孩,他就扶她做侧夫人。他虽把正室的位子给了别人,但心可以给她。 这话那时他没说,后来也就没机会说了。 而这一世,她与他纠缠的更深,深到他恨极了她,却又割舍不掉这段感情。 有时想想,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 接下两日,司马曜的情况越来越好,苏欢彻底放下心来。只是他仍不愿看她,只要她在的时候,他便总是闭着眼睛。 这日,司马大将军从外面回来,见他神色沉重,苏欢自觉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欢欢,刚熬好的薏仁鸡汤,尝尝如何。”穗儿端着一碗汤走了过来。 最近苏欢胃口不错,刚用过饭,一会儿就要饿。而且饿得时候抓心挠肺的,恨不得什么都往嘴里塞。昨晚上就是这样,夜半睡得迷迷糊糊的,肚子就饿了。 饿了还不想动,抓起了什么就往嘴里塞,啃了半天没啃出味儿来,这才勉强睁开眼,见自己正抱着司马曜的胳膊,上面一串牙印,眼中的地方都咬红肿了。 夜色中,他瞪着她,眸光清寒。 “我饿……”她不好意思道。 司马曜冷哼一声,抽出自己的胳膊,吃力的翻了个身。 想起昨晚的事,苏欢不由笑了起来。 “怎么了?”穗儿不解的看着她。 苏欢摇了摇头,舀了一勺鸡汤放入口中,“好喝,穗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一碗汤,苏欢喝了干干净净。 “欢欢,你还记得谢敏吗?”穗儿问。 谢闵俊的妹妹,她从奴隶贩卖场救下的那个小姑娘,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她回京后,从未见过她,听谢参将说,谢敏在岑府出事后就嫁了人。 听说夫家是走镖的,天南地北的生意都做。 穗儿拿出一本书,书页泛黄,一看就知是古书,有些年头了。 “这丫头说她夫家偶然得到一本医书,她瞧着也看不懂,又知姑娘您最喜欢收藏古医书,便托人捎到了庄子上。” 苏欢接过来,见书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字,但并不是大荣的文字,翻开里面同样是这种文字,不过从其中几幅人体穴位图,大抵能猜出这是一本医书。 大荣以北越过雪原,以西穿过戈壁草原,还有两个鼎盛的国家,想来应该是那里的文字。 “对了,谢敏的二哥还没有消息吗?” 穗儿摇了摇头,“自当年从庄子上离开到现在七八年的时间了。” 苏欢长叹一声,说是去投戎,结果再无音信。谢闵航?????,不知道这个俊美如斯的少年现在何方又或者他还活在人世吗? 这时大将军自屋里走了出来,苏欢迎着他走过去福身行了个礼。 司马大将军一身玄衣,神色内敛,不过眼中带着一丝暖色,“你是曜儿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司马家的恩人。” “大将军言重了。” 司马大将军点了一下头,起步往院门走去。 “大将军,宫中可还好?”苏欢追过去一步问。 司马大将军意了一下,而后道:“六殿下未受连累。”说完这句,大将军大步离开。 苏欢怔了一下,倒没想到大将军这般直接。 进了里屋,苏欢见司马曜醒着,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发愁什么,于是便朝床边走了过去。 “大将军与你说了什么?” 司马曜冷哼一声,随即闭上眼睛。只是一阵香风袭来,他下意识睁开眼,某人已经恬不知耻的趴到了他怀里。他正要动怒,人却又离开了。 苏欢撇撇嘴,“这般肚子压着难受。” 司马曜朝她那圆鼓鼓的肚子望了一眼,若不是为了这个小家伙,他也不会毁了半盘棋! “你瞧,我刚得的一本医书,可上面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我认识的那几个字都是你教我的,小公爷博学多才,想来应该知道。”苏欢拿出那医书,杵到了司马曜眼前。 司马曜挡开,她又杵上去,如此反复几次,某人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句。 “你离这么近,本王能看清么!” 苏欢忍着笑,这才拿远了一些,其实刚才她是故意激怒他的。与人家同床共枕,偏要装哑巴装瞎子,好没良心!当然,这话她就不说了,免得真气到这位。 司马曜看了一眼那书的封面,“《庸医鉴》,这书上的字乃是北秦的文字。” “这些歪歪扭扭向虫子的字,我瞧着哪个都一样,你居然认识!”苏欢瞪大眼睛道。 “很多人都认识。”司马曜淡淡道,也就你这般没见识。 “哦,我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呢,原来很多人都认识。”苏欢捂嘴一笑。 司马曜这才知被苏欢耍了,当下把手中的书扔给她,又闭上了眼睛。若不是现在他伤重不能动弹,早就回自己那院了,一准儿让护卫严防死守,不能她有机会接近他! “别睡啊,我看内页这有几个字,像是全书的引言,你帮我看一下。” 司马曜被苏欢磨了一阵儿,实在不胜烦扰,这才睁开眼看,但见上面写着:医人医死,医鬼医活。 苏欢琢磨着这两句,无奈道:“那怪叫《庸医鉴》,著写这本医书的人许就是个常医死人的庸医!” 第二百一十九章 能不能要脸 不过虽是这么说,但苏欢倒来了兴趣,不在缠磨司马曜,而是到窗子下的罗汉床上去看了。她虽看不到文字,但能看图,可以先看看图上所画的穴位对不对。 眼下总算清净了,司马曜正要睡会儿,不想穗儿又进来了。 “姑娘,宫里的白公公来了。” 苏欢怔了一下,“白公公?” 他怎么来了?苏欢下意识的去看司马曜,见他面带疑惑,显然他也不知道。 “扶我出去!” 苏欢出了屋,果然见院子里站着等候宣旨的正是白公公,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苏欢下了台阶,先冲白公公福了福身子。 “哎哟,苏姑娘,切莫如此,老奴担不起!” “白公公莫这样说,以前在宫里,公公帮了我许多,于我有大恩。”苏欢道。 白公公笑了笑,“苏姑娘,您身子不方便,这旨也就不宣读了,您拿回去自己看吧!明儿一早,宫里会派人来接您进宫,许要住上一些时日,您准备一下。” 进宫?还要住上一段时日? 苏欢心突突直跳,眼下这时候进宫,她怕……苏欢下意识的抚着自己的肚子,怕只怕有人针对她肚子里的孩子。 “公公,能否进一步说话?”苏欢小声道。 白公公冲身后的小太监道,“苏姑娘要打赏,你们且在这儿等着领赏。” 说完这句话,白公公随着苏欢往一旁的廊庑里去了。 “公公,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苏欢忙问。 “皇上受了惊吓,倒不打紧,主要是惠嫔,因仓皇中逃跑跌了一脚,动了胎气。她坚持不让御医看,说只信您这个亲姐姐。” 苏欢皱眉,她们姐妹间好似没什么信任可言吧? 白公公叹看向苏欢,眸子缩了一下,“宫里死了一人。” “谁?”苏欢一颗心提起。 “安晴郡主。” 苏欢愣了一下,怎么会是她?难道那些刺客不是要行刺皇上,而是针对她? 这位是摄政王未过门的王妃,镇北王府的郡主,谋划这场刺杀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太后下旨赐婚,本想以此巩固司马家和镇北王府的关系,以此扼住北疆乱局,以收归司马家掌控。而郡主虽不是摄政王杀的,却因他而死,尤其当晚摄政王为了回府救您而未能及时进宫救驾,间接也害死了郡主,如此镇北王府对司马家必生嫌隙!” 苏欢听了,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苏姑娘,您可知老奴为何与你说这些?” “为何?” 白公公笑了笑,“姑娘是聪明人,眼下想不明白,容您一些时间,总能想明白的!” 说了这么一句,那白公公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添了一句,“进了宫,姑娘有空去看看六殿下吧!” 因这一句话,苏欢吃了一惊。 白公公和六殿下居然有交情! 回到院里,那两个小太监得了赏银,面上喜滋滋的。白公公冲苏欢点了一下头,而后带着他们离开了。 “欢欢,怎的突然宣你进宫,会不会有危险?”穗儿有些急。 苏欢叹了口气,“是祸躲不过,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陪你一起进宫。” “好。”有穗儿在身边,她还安心一些。 回到屋里,司马曜正侧头看着门口,似乎在等着她。 “安晴郡主死了。”苏欢道。 司马曜眉头皱了一下,“白公公与你说的?” “是。” 司马曜闭了闭眼睛,“不关你的事。” “你为了救我而得罪了镇北王……” “本王不是为了救你!”司马曜冷喝一声,眸光冷寒,“你该有这点自知之明!” 苏欢点头,“我知道,你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你知道就好!” 苏欢却一笑,“孩子和我本就一体,你为他也是为我,这份情我领!” 司马曜简直想骂苏欢一句不要脸,但想想还是算了,到时气不到她反而要气死自己。 “苏慕媛动了胎气,皇上下旨让我去给她保胎。”苏欢坐到司马曜身边道,见他扭着头不搭理她,便用手指头杵了他一下,“你帮我分析一下,这坑在哪里?” “不知道!” “我可是要带着你儿子一起进宫呢!” 司马曜使劲咬了咬牙,“你傻啊,自然不能去!“ 苏欢真傻了,“难不成要抗旨?” “找个由头就是了。”至于抗旨什么的,皇上还不敢跟他们司马家追究什么。 苏欢想了一下,上去躺到司马曜旁边,打了个哈欠,“今晚我会生病。” 司马曜哼了一声,“她动了胎气,你就不能动胎气,说什么生病,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是么?” “滚别的屋里睡觉去!” 苏欢笑了笑,拉起他的手放到肚子上,撒娇一般说道:“我滚去哪儿睡都行,关键不是儿子想你么。” 司马曜想拽回自己的手,结果被肚子里的小家伙又踢了一下,他就舍不得离开了。他这几日发现了苏欢一个毛病,那就是沾床就睡,这不刚躺下这么一会儿,人已经睡着了。 从北疆回来之前,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等他回来后一定要杀了她。后来在城门见到她,见她大着肚子,满脸欣喜的看着他,他就想这女人虽然恶毒,但到底怀着的是他的孩子,那就等她生了孩子后再杀了她吧! 之后,她偷跑到破庙,他对她说了狠心的话,带着她冒雨回到府里,一点怜惜都没有。她生病了,其实他也病了,病得很难受,就想着这一世,这女人确实没害过他,知错就改,不如等她生下孩子,给她一条活路吧! 再后来,她总在院外的廊子上等他,还说从未想害他,还说了对不起。他一步步后退,她一步步侵近,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无法对她真的狠绝。 “饿……”苏欢呓语了一句,还砸吧了两下嘴。 司马曜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胳膊,那晚自己伤重的连动弹都不得,被这个女人啃了一晚。 翌日,苏欢心里惦念着事儿,所以起的早了一些。梳洗好以后,她让金栋叫来了府上的管家,说自己动了胎气,让他派人跟宫里回个话。 哪知那管家还没出门,皇宫又遣人来了。 太后中毒! 第二百二十章 太后中毒 苏欢回头,见司马曜挣扎着要起身,她忙过去把他压回了床上。 “我这就进宫!” 司马曜一把握住她的手,“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你别瞎掺和!” 她自然知道,可如今她和司马府都别无选择。 “放心,我不是上一世的苏欢,可以自保!”苏欢拍了拍司马曜的手,而后让穗儿准备一下,她们随宫里来的太监管事一起进宫。 进了宫,苏欢先跟随那太监去了永寿宫。寝殿外,站着很多御医,三五个一起商议着,却皆是摇头叹气。怕只怕太后情况不太好,这些御医束手无策。 进了内殿,苏欢见太后躺在龙凤床上,面色黑沉,呼吸急促,身子不时还抽搐一下,嘴角溢着黑血。 “太后中毒多久了?”苏欢上前一边查看病状一边问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 “回苏姑娘的话,太后早上吃了一碗燕窝就这样了。”一嬷嬷答道。 苏欢侧头看了一眼,这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她也是认识的。 “温嬷嬷,那燕窝可还有残渣?” “有!”太后吃下燕窝,很快就毒发了,她留了个心思,没让下面的人把那盛燕窝的碗给拿走。刚也有御医问起,也就看了看,闻了闻,接着就没什么主意了。 苏欢见一个小宫女端来那碗,她看了一眼,碗里还剩着一些残渣。让人兑了一点水,苏欢拿出银针一试,出乎意料,这燕窝里没毒! “太后自晨起可还有吃什么东西?” “没有!” “那昨晚……”苏欢不问了,便是昨晚中的毒,现下也已经无法追查了。 唯今,只能从太后症状上来判断是什么毒,但其实苏欢并不擅长制毒和解毒,但好歹是鬼医仆算子的徒孙,还是有一些见识的。 让其他人都退下,留温嬷嬷帮忙,苏欢让她帮着解开了太后的中衣。但见胸口的位置赫然有一条蜈蚣,当然只是形似,但躯干和那些密密麻麻的腿,栩栩如生,让人看之头皮发麻。 “千丝万缕。”苏欢喃喃道。 竟然是千丝万缕,这种只在古医书上简单提及过的一种毒,上书前朝时就已失传,今人对这种毒知之甚少。中毒者胸口盘踞毒蜈蚣,侵害五脏六腑,直至化成脓水,人在极度痛苦之中死去。 不过这种毒算是慢性毒,不会让人立即死去,而是长久的折磨。 “御医可有救治?”苏欢问。 温嬷嬷摇了摇头,“拿不准这毒,没人敢试。” 这就有点奇了…… “哦,对了,大将军手里有一颗解毒丹,说是能解百毒,给太后服用了。但用过后,太后未见好转,反而像是更严重了。” 苏欢点头,这样就对了。 这种毒,寻常解药是解不了的,而且还会反噬。 苏欢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温嬷嬷,让她取出一粒药丸化水喂给太后。 “可是能解毒?”温嬷嬷期冀的看着她。 苏欢叹了口气,“暂时能止痛。” 自内殿出来,苏欢见司马大将军和张首辅都在,司马太后是司马大将军的亲妹妹,他在这里不奇怪,可张首辅也在,其用心就有点让人讨厌了。 探查太后病情,好筹措下一步如何对抗司马家?其实,她都怀疑太后中毒,就是他们的手笔! “太后怎么样了?”急哄哄上前问这句话的是张首辅。 苏欢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调整过来,冲司马大将军道:“太后所中之毒是千丝万缕,一种失传于世的慢性毒。” “千丝万缕?怎么会……”张庭显然听过这种毒,他脸色很不好,像是自己面对生死劫数一般。 司马大将军没听过,但他抓住了一个词,“慢性毒,为什么是慢性毒?” 若是想害死太后,用见血封喉的毒岂不更好? “这种毒虽是慢性毒,但却很霸道,中毒之人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没人能熬到最后,大多都是自裁而亡。而且因为失传,所以没人能解,当然除了那下毒之人。”苏欢道。 司马大将军身子晃了一下,“你也不能解?” 苏欢摇头,“我能遏制住这种毒,暂缓它的毒性蔓延,减轻太后的痛苦。至于解毒,我没什么把握,只能尽力一试。” “那墨神医?”司马大将军想到了墨染。 苏欢也想过墨染,但他素来高洁,不喜欢钻研那些害人的毒物,怕是帮不上忙。而且私心里,她也不希望墨染再来京城,搅进这尔虞我诈之中。 “本将军这就派人去请!” 苏欢叹了口气,“我写一封信,您让人带去。” 至于墨染会不会来,她不知道,但倒不担心司马大将军派去的人用强,毕竟墨染的功夫高,而且还是在他的地盘上。 太后的病情先被压制住了,短时间内还算稳定,但她给的止痛药,只能用半个月,半个月过后,效用会越来越弱,司马太后也会越来越痛苦。 因还要去给惠嫔保胎,所以苏欢先自永寿宫出来了,哪知那张首辅也跟着出来了。 “苏姑娘,太后所中之毒真的是千丝万缕?” 苏欢停下步子,转头看向张庭,眸光透着几分讥讽。 张庭这个老狐狸,如何看不懂苏欢的意思,他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觉得是我给太后下的毒?” 苏欢仍不说话,不是他,许是他那边的人,反正跟他脱不了干系。在她看来,如今朝廷分两派,与司马家你死我活的,自然就是以张庭为首的拥君派。 “你可知大将军为何不怀疑我?” 苏欢怔了一下,大将军不怀疑他吗?好像是,容得他在永寿宫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如果他觉得此人是害妹妹的凶手,断不会这般好脾气的。 “为何?” 张庭揣着手,望向远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我张庭一辈子都不会伤她。” 苏欢抿了抿嘴,所以她让他相信这句话,凭的难道是人品?那就惨了,她对张首辅一点也不来了解,更不知人品如何! 不过,她倒是相信一点,那就是张首辅权大势大,没必要跟她虚与委蛇。 “太后所中确实千丝万缕。”苏欢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胎死腹中 哪知张庭听了这句话,仍是一脸惊愕的样子,还带着那么些不可置信。 “您知道这毒?”苏欢问。 张庭摆了一下手,“我还有事,姑娘且保重吧!” 看着张庭恍惚离开的背影,苏欢怔忪了好一会儿。这张庭一定知道什么,回头她需跟大将军商议一下。 苏慕媛所在的寝宫是月清宫,苏欢带着穗儿来到门口,一个小宫女正在那儿巴巴等着。见到苏欢,忙跑上前行礼,“您是苏姑娘吧?” 苏欢点了一下头。 “苏姑娘,您可算来了,我们娘娘自昨日起就一直没吃过东西,您快去看看吧!” 苏欢跟着那小宫女进了内殿,但见苏慕媛平躺在床上,见到她进来,倒是先笑了一笑。 “姐姐,我等你许久了。” 苏慕媛笑得一派天真得意,似在侯府中,老夫人和夫人还在的时候,她就这般张扬而直率。苏欢怔了一下,随后怅然一叹,上前行了个礼。 “姐姐,咱们姐妹何必这般见外。” 苏欢点了一下头,“娘娘,能否替您请脉?” 苏慕媛笑意收敛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阴冷,“其他人都出去,姐姐,你过来吧!” 穗儿拉了苏欢一下,显然是有所担心。 “姐姐身子不大方便,还是让她们留下吧,好帮个手什么的。” 苏慕媛轻笑一声,“姐姐,我只是想与你亲近一下。” “还是先请脉吧!”至于亲近,还是不要了,与毒蛇亲近,她又不是嫌命长! 苏慕媛沉下一口气,“那就请脉吧!” 苏欢由穗儿扶着上前,坐到床前的椅子上,搭上苏慕媛的手腕,探了一会儿,面上不大信,又仔细的去探,仍是毫无所觉。她不由看向苏慕媛,但见她仍淡淡笑着,好似并不关心她的诊断结果。 “从什么时候,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苏慕媛装得一副无知的样子。 “孩子已经胎死腹中,怕已经有几日了吧。” 苏慕媛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姐姐,你开什么玩笑?”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不让其他御医看诊,只让她看,显然她已经料到这种结果了。 “不能保一保?” “孩子已经死了!” 苏慕媛脸沉下来,眸中带着阴冷,“到底是他命薄我福浅,可姐姐,若非摄政王回府救你,现在承受丧子之痛的人可能是你!凭什么,我才是侯府正经的嫡女,你不过是奴仆养大的,你就是一贱婢!” “三姑娘,张嘴就说的不一定是人话,您还是斟酌着再开口吧!”穗儿不客气道。 “凭你一个贱婢也敢教训本宫?”苏慕媛指着穗儿骂道。 怕穗儿动怒,苏欢忙拦住了她。苏慕媛怕是要把这祸扔给她,她可不能接招儿。 “那现在怎么办?”苏慕媛冷哼一声问。 苏欢想了一下道,“按着宫里的规矩,召集太医院会诊,最后由院判请示皇上后定夺。” “若能让太医院知晓,本宫何用你来!”苏慕媛气急败坏道。 宫里进了刺客那晚,她确实跌了一脚,可不是在自己宫里跌倒的,而是在御花园。深夜游御花园,身边未带一人,她可以说自己了无困意,兴起想看月色,但若肚子里的孩子没事,这话也就让人听听罢了,可若这孩子没了,这话必定要深究。 怕只怕要查出什么!所以,她只能转移视线,把这锅扔给苏欢。 苏欢不言语,苏慕媛母凭子贵坐上了惠嫔的位子,若孩子没了,她这位子也就坐不稳了。现如今这情况,若让她来诊治,必定要开滑胎的方子,许这就是苏慕媛拿捏她的地方。 “你说话啊!” 苏欢看向苏慕媛,见她神情悲痛,到底有些不忍,“便是这孩子没了,只要皇上心里有你,你的位子也能保住……” “他的心里有谁,只有他自己!”苏慕媛大吼道。 苏欢闭了闭眼睛,“你只需实话实说,我求白公公在皇上跟前与你说两句好话,应该没什么事。” “你曾在太极殿当值,深得皇上信任,为何不是你与我去求情?你是我的亲姐姐,母亲临终把我托付给你,可你却一走五年,从未问过我的死活。如今我走到这般境地,你心里对我就没有一丝愧疚?” 看着苏慕媛歇斯里地的样子,苏欢知道自己不该应她,但还是答应了。 “好,我去与皇上说。” 苏慕媛眼圈一热,泪崩溃而出,她伸手拉住苏欢的手,一声一声的喊着‘姐姐’,诉说着苏欢不在那五年,她在侯府如何被人欺负,如何被父亲冷落。 “我只是想往上爬,这样再没人敢看轻我了,姐姐,唯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苏欢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这就去找皇上!” 离开月清宫,穗儿有些不大安心。 “姑娘,您真的要帮三姑娘?” “母亲临终嘱托,我最后帮她一回吧!”苏欢叹声道。 这三姑娘与苏欢一母同胞,知她顾念姐妹亲情,穗儿也就不说什么了。 来到太极殿,因白公公不在,她便让一个小太监进去通传,等了一会儿,那小太监让她进去。 “你不是宫里人,不懂宫里的规矩,小心冲撞了圣上,还是与咱家一起在外面等着吧!”那小太监拦住穗儿道。 “这可不行,我不能让我家姑娘一人进去!”穗儿慌道。 “放肆!这里是皇宫,哪容你一个贱婢行不行的!”那太监喝了一声。 苏欢想了想,把穗儿拉到一旁,冲她交代了一句,这才转身进了内殿。寝殿里燃着熏香,气味儿很浓,逼得苏欢咳了好久才缓过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视线也模糊起来。 而雾气缭绕间,一人偷摸上前,突然自身后抱住了苏欢。 苏欢惊了一跳,转头便见在她身后的竟然是皇上。也就这个功夫,她脸上的面纱被他扯了下来,皇上脸上露出贪婪之色来。 “惠嫔说你长得美若天仙,果不虚言,好,甚得朕心!” 苏慕媛! 第二百二十二章 生死一线 苏欢惊出一口气,她究竟想做什么? “啧啧,瞧这张可人的脸,朕阅女无数,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娇艳的,比之灼烈的芍药更明艳几分。听说那摄政王对你不好,来朕后宫,朕宠爱你。”皇上从背后抱着苏欢,手搭上她的肚子,不由怔了一下。 “你怀孕了?” 苏欢双手被缚,又因为身子笨重,一时挣脱不开。 “是,所以皇上,还请您自重!” “哈哈……苏欢,你不是最了解朕了,朕喜欢玩趣儿,这天下的女人再美没你美,可巧的你不光有一张俏丽的脸,还是个大肚孕妇,尤其肚子里怀着他司马曜的种,实在是妙趣横生!” 说着,那韩翊扬嘴投了过去,要亲苏欢的脸。苏欢当下吃力的抬起腿,拼出力气使劲踩了皇上一脚。在他吃痛的时候,她忙侧身把人推开。 韩翊扬急色,怎可罢休,当下就扑了上来。 苏欢这当下拔下头上的钗子,朝着韩翊钧的肩膀刺了过去。 “啊!大胆!”韩翊钧吃痛,一巴掌甩了过去。 苏欢被他扇的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谋害圣上,朕要杀了你!”看着自己肩头上冒着血,韩翊钧眸中突现杀气。 苏欢怕了,这韩翊扬就是个疯子,苏欢知他若起了杀心,便会不顾后果。可恨她身子笨重的很,当下连身都起不来,眼见那韩翊扬走了过来。 “别过来,救命!”苏欢大喊起来。 韩翊扬已经到了跟前,弯腰趴在她身侧,不过在看到苏欢这双因惊慌而泛着水润的眸子时,色心又起,竟伸手摸上了她的脸。 “外面都是禁卫军,不是他司马家的巡防营,没人能帮你。乖,好好伺候朕一回,朕让你死个痛快!”皇上用沾着自己血的手大力揉了一把苏欢的脸,见她脸上布满了血渍,这才满意的了。 见皇上的脸近了过来,苏欢咬了咬牙,正要用头撞过去,这时宫门突然开了,苏慕媛走了进来。 苏欢眯了一下眼,她大概知道这苏慕媛打着什么主意了! 果然那苏慕媛见此一幕,当下惊怒,指着苏欢骂道:“你这个贱妇,你是本宫的亲姐姐,竟然勾一引皇上!本宫让你来与皇上说腹中胎儿无碍,好让皇上安心,可你竟这般不知羞耻!” 苏欢怔住,满口胡言! “这里没你什么事,赶紧滚!”韩翊扬骂了苏慕媛一句。 苏慕媛大哭,指着苏欢嚷道:“苏欢,你好狠毒啊!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我不活了,我……啊啊……肚子好疼……皇上,臣妾好难过……” 韩翊扬见惠嫔疼得大汗淋漓,正拿不准的时候,又见她下面流出血来,当下惊惧不已。 “快……快传御医!” “本宫要姐姐……”苏慕媛指着苏欢,“本宫要她保这个孩子!” 韩翊扬转头去看苏欢,见她也挺着大肚子,而肚子里的孩子是摄政王的。他突然笑了,笑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去保惠嫔腹中胎儿,若是孩子保不住,你肚子里的那个也别想安稳!哈哈,朕的孩子没了,他摄政王的凭什么好端端的!” “你快去啊!愣着做什么?” “姐姐救我的孩子!姐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欢只觉耳朵里嗡嗡直响,眼下就是一个坑,她已经跳进去了,必须想办法出来。不然,不止她活不成,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司马家都得受牵连。 这时候,白公公终于来了,进殿看到这情形,当下也明白了大半。惊骇过后,白公公忙走到皇上跟前,他忙走到皇上跟前,先稳定了一下皇上的情绪,而后小声规劝。 “皇上,还是赶紧宣御医为好,之后的事之后办。” “不!朕就要她保胎,保不了,她的孩子也得死!”韩翊扬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竟然带着笑。 这时,苏慕媛已经疼得神志不清了,半瘫在地上,下面流了一滩血,而她脸色越加苍白,身子不时抽搐着。 “皇上,惠嫔娘娘快不行了!“ “那就让她赶紧治!” “苏姑娘也怀着身孕,怕要冲撞了惠嫔娘娘,还是找太医稳妥一些。” “还有这说法?” “惠嫔怀的是龙嗣,万般不能轻忽。”白公公道。 皇上看了一眼惠嫔,见她狼狈至极,不由生出几分嫌弃,“行了,你看着办吧,务必保住龙嗣!” 白公公交代了门外的太监去请御医,回头见皇上朝苏欢走了过去,那副样子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似的,于是赶忙跑过去挡到了跟前。 他看了一眼皇上肩膀上的伤,道:“皇上,您受了伤,还是先敷上伤药吧!” 皇上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伤,又朝苏欢看了看,阴狠道:“这女人胆敢伤朕,罪大恶极,杀了她!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白公公忙道:“皇上,她就在宫里,逃不出去,您想如何处置都行,现下还是先治伤要紧。这流出来的每一滴都是龙血,岂是俗物能补养回来的。” “也是,朕要好好的折磨她,方能解气!” 见韩翊扬松了口,白公公忙使了眼色,让小太监送皇上出去。 “欢欢,天啊,你这是怎么了?”皇上出去后,白公公让穗儿进来了。见到苏欢满脸血渍,穗儿吓得魂儿都要散了。 苏欢摇了摇头,“无碍。” 她让穗儿扶着起身,先冲白公公行了个大礼,今日她这条命是白公公救的。 “苏姑娘,莫这般,老奴受不起” “今日之恩,苏欢没齿难忘。” “苏姑娘莫说这些了,如今皇上盯上您了,想来很快会发难,老奴帮不了您太多,您还是赶紧给自己谋后路吧。“” 苏欢点头,临走的时候看了地上的苏慕媛一眼,见她已经疼得无意识了,不由叹了口气,而后走了出去。 苏慕媛这一步棋下得高明,想来来太极殿之前,她已经吃了滑胎的药,算准了这个时候能发作。 只可惜,往日不积善德,临时抱佛脚,佛都不帮她! “欢欢,你没事吧?”穗儿着急的问。 苏欢摇了摇头,“我没事。” “咱能回府了吗?” “回不去了。”她伤了皇上,眼下没被抓起来关进大牢,不过是白公公 “那可怎么办,不然去找大将军?” “我先去一趟宣和宫!” 第二百二十三章 谋求活路 宣和宫,一如既往的冷情,冷清之中处处残破。 院中一个老嬷嬷在洒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似时光在这僻静的院里停滞了一般。那老嬷嬷看到她来,冲她点了点头,继续洒扫。 “嬷嬷,殿下近日来,身子如何?”苏欢问。 “不好不坏。”老嬷嬷没抬头,用低哑沉涩的声音答了一句。 苏欢安下心来,六殿下的病无法痊愈,只能拖一日是一日,显然不好不坏最是最好的状态。 穗儿是个热心肠的,见老嬷嬷有些吃力,便自她手里接过扫把。 “您老歇着,我来!” 苏欢摇头笑了笑,穗儿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论自己身在何种境地,她都愿意为他人分担。 进了寝殿,望着这空荡荡暗幽幽的厅堂,苏欢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西边的内屋。屋里有淡淡香气,苏欢窗前的条案上有一观音玉瓶,瓶里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栀子。 白色的栀子,更衬出这屋里几分素雅。 罗汉床上那人,墨发柔亮,随意散着,身穿月牙白的薄纱长袍,半倚身面对窗子,偶有风来,吹开几缕发丝。 苏欢进了屋,再一细闻,这花香之下还隐着草药的苦涩之气。 “六哥哥?”苏欢轻唤了一声。 那人头栽了一下,想来是在犯困,听得这身支身坐起,六殿下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苏欢。 六殿下微微一笑,“欢儿,你来了。” 软软的柔柔的声音,还有这笑,让苏欢觉得心里头一下子暖了起来。 “这栀子谁送来的?”苏欢闲问。 六殿下看了一眼那清丽的栀子花,眼中并没有多少喜色,淡淡道:“故友而已。” 苏欢见六殿下不欲多说,她便也不深问了,“嗯,六哥哥近来可好?” 苏欢在罗汉床另一侧坐下,她观六殿下虽然精神不错,但面色似有黯淡,怕是又犯病来着。 “老样子。”六殿下答了一句,似并不在意,转而问苏欢,“你进宫可是为了太后的中毒之事?” 六殿下居于冷宫,身边有没有可传信儿的人,他是如何知道的? “白公公与您说的?” “他曾在我母妃身边当值,与我还算有点旧交情。” 苏欢了然一悟,怪不得白公公几次三番帮她,原是有六殿下的嘱托。苏欢心里感动,一如当年他送她那一串十分珍贵的黑珍珠,想来是从洛冰那里知道,这黑珍珠能入药治愈伤疤,他便寻来了,多难寻他未说,只轻描淡写说是讨妹妹欢心的小玩意。 后来,墨染研制出治疗她脸上伤疤的药,但缺了一味儿极其珍贵难寻,正是这黑珍珠。 进宫后,她与他说起这事,六殿下只是笑了笑。 “原还想送你一套翡翠头面,后来想着七七八八的杂乱,便捡了一串珠链,倒是这黑珍珠讨了巧。” 六殿下说得不在意,怕她觉得欠他的情。他总是这般为她着想,细微之处便可见他的用心。 “这宫里的事,桩桩件件,都暗藏玄机,轻易不能触碰。”六殿下看向苏欢,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惠嫔要你进宫保胎,你有诸多借口可不进宫,但这时太后中毒,你就推脱不了,这个风口,只怕有人要针对你!” 这话,苏欢深有体会,忙把在太极殿发生的事说与了六殿下,“惠嫔似乎想要掩盖某人某事,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用这一招推脱罪责实在是高明,我在想是不是有人给惠嫔出得这主意。” 六殿下想了想,“那人想借皇上的手杀你!” 苏欢沉吟了一会儿,道:“又或者,他要挑起拥君一党和司马家的战争。” “可谁能坐收渔翁之利呢?”六殿下脸上露出困惑来。 苏欢也想不明白,难不成在大荣还存在第三股力量? “敌暗你明,为今之计,你必须马上出宫!”六殿下道,自三王爷韩翊钧叛乱被诛后,他手上的御林军收回到皇上手里,如今皇城的护卫便是御林军负责。 司马家势大,但也不能硬闯皇宫救人,除非他们真要叛乱! “我出手伤了皇上,无论是何原因,这都是杀头的大罪。再加上苏慕媛的孩子已经胎死腹中,这笔账她推到了身上,如今,皇城我是出不去了。”而且白公公一时哄住了皇上,但想来用不了多久,皇上想明白了只怕会杀了她。 别跟皇上讲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就是一个疯子! 六殿下默了一下,而后道:“你现在就去找瑾太妃!” “瑾太妃?”苏欢皱眉,“自从知道我和司马曜的关系后,太妃便不肯再见我了。而且宫里这些事,她一向不大爱管,只怕……” “她啊,她确实并不大爱管闲事,但那是别人的闲事,若是危急到自己,她会出手的!” 苏欢看六殿下在说到瑾太妃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来。 六殿下不是最最尊敬瑾太妃? “便是太妃肯管,只怕皇上也不会听她的。”苏欢道。 “她是皇上的生母,若她要送你出宫,决计能办到!而且出宫后,有太妃给你挡着,皇上那边也不会乱来的,如此也解了司马家的后顾之忧。” 的确,这是如今最好的法子。 “去吧,她会帮你的!” 事情紧急,苏欢不敢瞻前顾后浪费时间,这就起身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六殿下又叫住了她。 “欢儿,你可知道北秦?” 苏欢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摇了摇,“知道,但不了解。” 六殿下暖暖一笑,“听说那儿山河壮丽,政治清明,百姓丰足,我想去看一看。” “啊?” 六殿下摇头苦笑,“说笑呢,你去吧!” 翠微宫,苏欢带着穗儿在门口等了许久,映雪才从里面出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苏姑娘,奴婢在里面为您说了许多好话,但太妃就是不召见,您看……” “其他都好,就是胃口不大好,膳后常恶心反水,召了太医院的几个太医来看,也说不上来什么,许是夏日燥热,只开了一些清热祛暑的方子,也没见好转。” 苏欢想到六殿下说的那句话,瑾太妃不爱管事,但只是因为那不关自己的事,若涉及到自己的安危,她就很容易被说动了。 “映雪,劳烦你再进去禀一句,苏欢特来给太妃请平安脉。” 那映彤点了一下头,忙又转身进去了。 “欢儿,你这招管用吗?”穗儿有些担心。 苏欢摇头,“不知道,就看六哥哥这眼神好不好使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逃出皇宫 又等了一会儿,映雪兴冲冲出来了,在门前冲苏欢招手。 “苏姑娘,太妃召见您!” 苏欢松了一口气,忙带着穗儿进了寝殿。 西屋里,太妃端坐在塌子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听得动静,抬眸瞄了苏欢一眼,又见她肚子鼓起,嘴里发出一声轻哼。 苏欢行了宫礼,“苏欢听闻太妃身子不适,特来给请脉。” 太妃沉下一口气,“难得你对本宫还有这片孝心。” 苏欢笑了笑,缓步上前,见太妃伸出了手,便曲指搭了上去。探了一会儿,又沉思片刻,苏欢这才开口道:“娘娘,您恶心反胃的症状持续多久了?” 太妃想了一下,“四五日。” 苏欢点头,“这是发病比较急的胃口痛,若不能对症施药,任病情蔓延,便会很凶险,甚至折人性命。” 一听这话,太妃当下脸都白了。 “可太医们说只是暑热之症……” “前期确实像是暑热之症,可很快您会胃痛,而且痛状加剧。”苏欢细看观察着瑾太妃的神色,见她露出慌乱之色来,便猜想她这症状已经出现了。 “你可能治?” 苏欢点头,“我写个方子,若太妃不放心,可请太医院来核对,若无不妥,按着这方子煎服半月,便可痊愈。” 太妃松了一口气,看苏欢的神色好了许多。 “今日多亏你来了。” 苏欢起身,冲太妃行了个大礼,“其实苏欢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太妃神色淡漠了一些,“太极殿的事,本宫听说了一些,你该知道皇上向来不听本宫的,所以你求也没用,本宫救不了你。” “不,苏欢不求娘娘救苏欢,只求娘娘能平息一场干戈,救万民于水火。” “你这话是何意?” “皇上易怒噬杀,他若今日杀了我及我肚子里的孩子,司马家只怕……” “哼!他们还敢逼宫不成?” 苏欢不说话了,显然太妃说了她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瑾太妃愣了一下,这司马家还真敢!若他们真敢逼宫,可没有第二个司马家来救驾了,到时皇上帝位不保,她性命堪忧啊! “你要本宫怎么帮你?” “求太妃送苏欢出宫!” 瑾太妃冷哼一声,“你还不是为了自己活命!” “苏欢这条命抵不过娘娘您尊贵!” 瑾太妃皱紧眉头,她自己生的儿子太清楚了,嗜杀成性而没有一点脑子,他真可能杀了苏欢。 护送苏欢出宫的是瑾太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她闷头疾步往前走,穗儿扶着苏欢快步跟在后面。刚他们出翠微宫的时候,一个宫女来报,说惠嫔的孩子没有保住,惠嫔的命也在旦夕之间。 这在苏欢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这个妹妹对自己是真狠! 若是这一次,她能活下来,必定能涅槃重生,翱翔天际,苏慕媛她有这个本事!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一队护卫追了来,苏欢顾不上许多,拉着穗儿急急冲出了宫门,这时司马大将军的人在外面接应着。 苏欢见那队护卫回去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见司马大将军在,忙上前行了个礼。 “皇上要杀我。”苏欢道。 司马大将军摇头,“他只敢在宫里杀你,但不敢在宫外,你放心吧!” 苏欢点头,“那太极殿的事?” “想来有幕后高人操纵,本将军会查清楚。你现下回府吧,好好照顾曜儿,其他的别管。” “嗯。” 临上马车的时候,苏欢想到一事,回身道:“太后中毒,张首辅说您绝对不会怀疑到他身上,真的?” 司马大将军挑眉,粗声粗气问道:“他是这么说的?” “是。” 司马大将军嗤了一声,“他哪来的自信,真是越来脸皮越厚。” 这关脸皮什么事? “不过,他确实不会伤害阿夏的。” 苏欢眨了眨眼睛,不待她想明白,司马大将军已经离开了。 阿夏,司徒容夏,正是当今司马太后,看来太后和张首辅很有渊源啊。 回到府里,苏欢迫不及待的回到西偏院,可映彤告诉她,司马曜已经搬回自己那院了。她便又兴冲冲跑到西院,结果被两个看门的小厮给拦住了。 这两人跟她已经很熟了,一边苦着脸讨饶一边挺胸昂首就是不让她进。 “姑娘,您可怜可怜小人们吧,小公爷不让您进这院,您偏要进,我们到底听谁的?您俩都是主子,我们谁也惹不起啊!” 苏欢心头的火苗给熄灭了一半,没好气道:“你们不会进去通传一声?” “那您等着,可别硬闯了。”显然这俩小厮还有阴影。 一个小厮过去了,不多一会儿,又苦哈哈出来了,“大夫正在给小公爷换药,让您稍等片刻。” “容我进去?” “是。” “那我就不等了!”苏欢直接迈过台阶进去了。 那两个小厮见苏欢挺着大肚子,只敢嘴上拦,不敢动手,如此怎么可能拦得住。 苏欢进屋,撞见司马曜正裸着上半身坐在床上,一白胡子老头正给他细心的敷药。见到苏欢进屋,司马曜睨了她一眼,脸色沉了沉。 “我来吧!”苏欢上前要接手。 司马曜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滚远点!” 苏欢撇撇嘴,不过还是细心看了看他的伤口,已经好很多了。 “王爷这伤处理的非常好,不知请的是京都哪位医馆的大夫?”那白胡子老大夫问。 见苏欢要张口,司马曜截住了她的话,“无名小辈而已,不值一提。” 白胡子老大夫知司马曜有意隐瞒,便不敢再多问了。他包扎好以后,交代了几句,便提着药箱出去了。 苏欢见司马曜要穿上中衣,显得有些吃力,她笑眯眯上前,帮他撑开衣服,“其实不穿也挺好。” 司马曜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要点脸?” 苏欢锤了司马曜肩头一下,嗔怪道:“想什么呢,人家的意思是反正要盖被子,穿不穿的不打紧。” 说完,苏欢捂嘴轻笑,不是还眯他一眼。 司马曜脸一沉,她绝对是故意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本王要杀了他 怕惹怒了司马曜,回头把她赶出去,苏欢笑笑就收,努力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只眼睛不时往某人身上瞄一眼。 司马曜系好衣带,转而躺到床上,用单被严严实实盖住了身子。这种被人觊觎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大男人家,在苏欢面前居然有点担心自己的清白! 不过他的担心也没错,因为他刚躺下,苏欢笑眯眯的凑了上来,挤着躺到了他旁边。如此还不够,更撩开单被,往他身上贴。 “够了!” “不够,你往里挪一点,我怕挤到咱姑娘。” 司马曜叹了口气,他就拿她没招儿,还真怕挤到孩子,便往里挪了一些。 “想我没?”苏欢抻着脖子,以高难度动作亲了司马曜侧脸一下。 “苏欢!” “人家想你了。” 苏欢紧贴着他,喷出的气息温热了他整颗心,让他有些心痒。 “太后中了什么毒?” 苏欢叹了口气,“千丝万缕,呃,这种一种慢性毒,但却是致命的,现今已经失传……” 她试图想司马曜解释,这种毒,常人不大听过。 “千丝万缕?”司马曜皱眉,“你一定是诊断错了!” “你知道这种毒?”苏欢惊奇道。 “绝对不可能是千丝万缕!” 苏欢理了一下思路,而后道:“太后胸口盘踞血蜈蚣,这毒虽然很神秘,但它的表征却很明显,一眼便能识出。” 司马曜仍是不相信,“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苏欢问出这句话,又觉得不太对,“对,虽然这种毒已经失传,但眼下看来,有人还是能治出这种毒的,虽然不可思议,但并不是不可能。” “不行,我要进宫一趟!” 见司马曜说着就起身,苏欢把拉住了他,“我已经施针延缓了毒性发作,也给太后吃了止疼药,暂时不会有事。你还是先听听我讲一下宫里的事,再行定夺吧!” 苏欢把苏慕媛胎死腹中把祸推给她,又在太极殿皇上试图侵犯她,被她刺伤,以及如何险象环生逃出皇宫这些,一五一十的跟司马曜说了。 “他竟然敢……”司马曜咬牙,拳头紧紧握紧,“本王要杀了他!” 苏欢忙宽慰道:“我没事,真的,他欲行不轨,但被我刺伤了。之后苏慕媛进来,佯做悲痛之状,其实早就吃了滑胎药,借此来把谋害皇嗣的罪名给我落实了。” “愚不可及!” 苏欢叹了口气,“她是挺……不是啊,她这招听高明的,她自己抽身干净了。” “本王是说你蠢!” 苏欢委屈,“我怎么了?” “你应该杀了他!”司马曜咬牙切齿道。 苏欢愣了一下,后又扁嘴道:“你想让我背上弑君的大罪,那我还有活路吗?” “本王保你周全!” “可你之前还要杀母取子呢,我听着都吓死了。” 司马曜侧头去看苏欢,见她又笑又气,神色生动,还是那般元气充盈的样子,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如今的苏欢,确实不是上一世那个什么都不懂,任人拿捏,需要他时时来保护的小可怜了。 “你说进宫行刺的刺客和给太后下毒的人,是不是同一路子的人?” “这些你不用管。” “可……” “好好安胎。” 苏欢不言语了,安和郡主可以与他并肩作战,其实她可以。 见苏欢不高兴了,司马曜也不做解释,转身还不搭理她了。 苏欢生了一会儿闷气,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用手指头挠他的后背,“晚上我可以住你这里吗?” “不可以!” “那你能亲亲我吗?” “不能!” “那我今晚就住这里了。” “……” 他让她二选一了吗,明明哪个他都不同意的!算了,他还有大事要思考,不跟她计较这些小事了,当然他也拗不过她。 常嬷嬷端着托盘进屋,上面放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她一一摆到桌上。 苏欢凑过去尝了一口,来了句:“这是人吃的吗?” 司马曜脸当下黑了,他是什么? 苏欢嘿嘿一笑,“那个,你吃好,我回去了!” 说完,苏欢起身就走了,半分留恋都没有。 司马曜恨了一声,冲常嬷嬷怒道:“厨房里掌勺的是厨子吗?” “呃……”自然是。 “他以前是喂猪的吧?” 常嬷嬷忙道:“明日,老奴与管家说去,给西院换一个厨子。” 司马曜翻身躺回去,让常嬷嬷把这些猪食都拿走。 苏欢回了偏院,正好赶上吃晚饭,这一桌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苏欢吃了一大碗饭,吃得心满意足。晚上,她就不去挤司马曜了,总碍着他的伤,伸展不开手脚,其实睡得挺累。 她是孕妇,应该吃饱睡好! 晚上,豆包从巡防营回来,见到她十分开心。 “娘,我新学了一套枪法,明儿耍给你看!” “好,这些日子娘没顾上你,可读书了?”苏欢揉着豆包的脑袋瓜问。 “读了!” “读了什么?” “呃,四书五经都读了。” “那我考你一段?” 豆包忙打了个哈欠,“娘,您早点安歇,孩儿明日还要去校场,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着,豆包转瞬儿就溜了。 苏欢哼哼一声,真是不经炸,那四书五经她读过吗,又不考状元。 翌日,苏欢起了个早,先去了司马夫人那院。她与这位未来的婆母生了许多嫌隙,当然不指望请个安就能化解,但示好总是要的,不然她能同意她进司马家的门? 穗儿陪着她,“您被小公爷冷落那段,还有小公爷受伤的时候,司马夫人可没找你的麻烦,要是我啊,我理都不理她!” 苏欢一笑,“那是因为你没有婆母!” “不一样?” 苏欢摇头,“我感谢她把我的夫君带到这世上,感谢她抚养他长大,我愿意宽和待她,积于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但若她不领情,那维护着表明的亲和,不至于让夹在中间的男人为难罢了!” “若她偏要寻你不痛快呢?” “那就硬碰硬呗,只能怪他儿子命不好,外面披荆斩棘,内宅明争暗斗。” 穗儿无语了半天,她还以为苏欢要来个以德报怨,结果她没这高风亮节! 第二百二十六章 想不想 苏欢去请安,正碰上司马夫人用早膳,看来天儿也不早了。 司马夫人睨了她一眼,脸色阴沉。 苏欢见人家不爱搭理她,福身过后,便想找个由头离开。 “有人与我说,豆包不是曜儿的孩子,你怎么说?” 突然炸了这一句,苏欢脑子一下懵了。 而司马夫人死死盯着她,让她想晃眼都不行。 “谁与夫人说的?”苏欢冷静下来问。 “豆包到底是不是我们司马家的孩子?”司马夫人咬着牙问。 苏欢呼出一口气,“我说是,您就信吗?” “空口白牙,你让本夫人如何信?” “夫人何不去问小公爷,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归比从我这里听到,更能让您安心。”说完,苏欢转身往外走。 其实她心里很慌,因为豆包确实不是司马家的孩子,她说了谎所以才慌。 “欢欢,这可怎么办,夫人……”穗儿一句话没说完,但见苏慕倾自院外走了进来。 这苏慕倾盈盈笑着,眼中带着阴狠之色,“苏欢,很意外见到我吧?” “小鬼难缠,倒也不意外。”苏欢淡淡道。 惹出这么多事,苏慕倾还能在司马府里蹦跶,确实有点本事的。想来豆包不是司马曜的孩子,这话就是她跟司马夫人说的。 “沉得住气就好,往后日子长着呢!”说完,苏慕倾起步往院里走。 经过苏欢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你可知我为何吃力不讨好的要带那外室来司马府?” 苏欢顿住身子,她确实挺疑惑这一点的。 凭白遭了司马夫人嫌弃,只为了让她生两天气,这事做的未免太儿戏了吧? “父亲说,我若帮了他,他便告诉我一个惊天大秘密。” 苏欢心突突跳了一下,“什么?” 苏慕倾一笑,“当时我听了,确实挺震惊的,他给我推算了一下,说豆包这孩子若真是司马曜的孩子,你需在去兴州之前就怀上了,而自兴州回来,怎么也有六七个月,那时肚子应该凸显了,府上不可能无人察觉,所以这孩子的生辰是错的,你故意隐瞒,其目的就是愚骗司马家!” 苏欢叹了口气,原是她亲爹给挖的坑! “苏欢,这一次,你死定了!”苏慕倾得意一笑,而后错身过去,朝正房走了去。 穗儿扶着苏欢忙出了这院,转上一侧的小路上,“欢欢,万一小公爷不认豆包,司马家咬住不放再查出豆包的身份,他会不会有危险?” 牵扯到谋逆的罪臣,朝廷的态度一向是不留后患。 苏欢小心掩藏着豆包的身份,便怕的是这般,不过她还是相信司马曜的。 “放心,他不会。” 又过两日,西偏院腾出一间厢房,苏欢专门用来炼药的地方。 这两日,她翻看了很多医书,只找到了关于千丝万缕的只言片语,实在解不透这种毒药的成分。 司马大将军那里一直在查谁给太后下的毒,在没有查出线索之前,她也只能先炼制一些延滞毒性发作和止痛的药。 这日中午,苏欢自炼药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满脸得意的往西院去了。她去的时候,司马曜正在用午食,她上前看了一眼,这一桌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但不似以往那般像猪食了。 司马曜见她进来,也不搭理,继续吃自己的。 苏欢也不用谁招呼,自顾自就坐下了,还吩咐常嬷嬷去拿一副碗筷来。 这两日,她一直待在炼药房,没来西院看过他。伤好的挺快,现在都能下床用饭了。常嬷嬷拿来碗筷,她接过去,瞅了一圈,最后从司马曜碗里夹出一片烤鸭肉。 司马曜推开碗,明明桌上还有一片,她偏要从他碗里夹! 苏欢露齿一笑,把那片鸭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不由瞪大眼睛,“好吃!” 常嬷嬷笑了笑,忙用公筷又往苏欢碗里夹了两片,“小厨房换了厨子,这位年轻时在御膳房待过。” 难怪!苏欢也不客气,又连着把那两片鸭肉都吃了。再尝其他菜式,每一样都十分美味可口,自还怀孕后,尤其月数大了,她的胃口也越发好了。 司马曜见苏欢大口吃着,毫无吃相可言,不由嫌弃的瞅了她两眼。 “小公爷,您喝碗汤吧,这汤听说熬了一宿,熬得汤清如茶,香气浓郁却不带油腥……”常嬷嬷正劝司马曜,哪知苏欢插了一句,“嬷嬷,他不喝,我喝。” 常嬷嬷笑了一声,忙给苏欢先盛了一碗。 司马曜懒得跟苏欢计较,起身往外面走去。他胸上的伤已经结痂了,但不能动作太大,免得撕裂了伤口。 出了屋子,司马曜招来院里的护卫,吩咐了一声,“准备马车,本王要进宫。” “不行!”苏欢跑了出来。 司马曜皱眉,“没你的事!” “你的伤还没大好!” “本王只是去看望太后。” “宫里危机四伏!” “没人敢伤本王。” 苏欢抿了抿嘴,“那你这一身伤是从何而来?” 司马曜叹了口气,“伤本王的不是皇上的人。” “不是?”苏欢这就想不明白了。 “不是,所以本王进宫,不会有危险。” “那我……” “那是你人品不好!” 苏欢不说话了,她可不是人品不好,若不是招惹上司马曜,她至于这般不好?想想就生气,苏欢瞪了司马曜一眼,大步往院外走。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又笑眯眯回来了。 “这是我刚炼制的药丸。”苏欢拿出那小瓷瓶让司马曜看。 司马曜瞅了一眼,脸上已露出了防备之色。 “咳咳,之前给你服了那药,总归不太人道,所以我特制了这药丸,等哪个时候你忍不住想了,便吃上一丸,保管雄风再起!”苏欢说的时候,两眼晶晶发亮。 司马曜咬牙,“苏欢!” 她居然还有脸提这事! “想要吗?”苏欢晃着手里的小瓷瓶,笑得一脸得意。 “不要!” 苏欢皱眉,“你一个大男人家,尤其与我这样的绝色美人同床共枕的时候,就不想?” “滚!” “哎,还算你识趣。”苏欢收回手,“你想要,我也不能给你,免得你犯错。当然这药也不是没有用处,哪日人家想你了,也可以给你吃一丸,当然这事看我高兴否!” 说完,苏欢挑了司马曜一眼,而后笑呵呵的走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奶爸 司马曜咬牙切齿了半天,才把这股火气给压下去了。 常嬷嬷站在他身后,想笑不敢笑,“小公爷,苏姑娘说晚上在这院用饭。” 司马曜哼了一声,“本王还缺她一口吃食不成,随她的便!” 苏欢回到院里,听穗儿说要回红妆斋一趟,她这个娘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小灿儿了。正好这时豆包回来了,嚷嚷着也要回红妆斋看望夏嬷嬷和灿儿,如此苏欢便决定跟着回去一趟。 “欢欢,会不会有事?”穗儿不放心。 苏欢摇头,“这京城在巡防营的控制下,不会有事的。” “那咱们早去早回。” 由金栋来驾车,穗儿安心不少,这才答应让苏欢也出门。回到红妆斋,前面的铺子客人很多,他们没插话进了后院,夏嬷嬷正带着灿儿在院子里玩秋千。 见到穗儿,灿儿忙下了秋千,朝穗儿跑了过去,“娘亲!” 穗儿抱起孩子,低头亲了一口,见姑娘似乎又长肉肉了,当娘的心也就放下了。 “这几日乖不乖,有没有听嬷嬷的话?” 小姑娘点头,大眼睛盯着穗儿,十分认真道:“听话,灿儿最听话!” 穗儿抱着闺女颠着,还没热乎够,结果金栋进来就抢了去,“丫头,想没想爹爹?” “想了。” “爹带你出去买糖糕,好不好?” “好!爹爹最好了!” 穗儿不高兴了,踢了金栋一脚,“你跟我抢女儿!” “咱们一起?”金栋拉了拉穗儿的小手。 穗儿哼哼一声,乐颠颠的跟着金栋和灿儿出去了。 苏欢看着这一家三口,着实有些羡慕,不知等她生了,司马曜会不会这般好。怅然一叹,回头却见院子里只剩自己了。 进了屋,见夏嬷嬷正给豆包试衣服。 “嬷嬷,您又给他做衣服,明明自己眼睛都不好了,也不知道保养着。” 夏嬷嬷让豆包转了个圈,笑着问苏欢,“姑娘,可还好?” 夏嬷嬷给豆包做的是秋天穿得单衣,用她的绝技金银绣刺的花样,比之外面成衣店的衣服更添了华丽。而且夏嬷嬷尺寸把握的好,豆包穿着正合适。 “好!就是您太受累了。” “不累!”夏嬷嬷让苏欢坐下,又从衣箱里拿出一摞叠的整整齐齐的小衣服,“这些是我给小世子做的,您看可还好。” 苏欢挪开这些小衣服,有外裳有内穿的,有襁褓里贴身的棉布衣,还有包裹的小被子,很齐全也很好看。苏欢眼睛一热,拉住夏嬷嬷的手,见她手上生了许多老茧,不由有些心疼。 “嬷嬷,别再做这些了,您身子康健,这就是我们的福气。” “说什么呢,当我是老废物啊!” “嬷嬷!” 夏嬷嬷反手握住苏欢的手,“我在侯府做了大半辈子的奴才下人,猛一下清闲了,反而身子不舒服了。姑娘还是让我做吧,这样才不至于混吃等死。” 夏嬷嬷都这样说了,苏欢自是不能再劝。 “若是老夫人在天有灵,看到你和豆包都好,她一定很欣慰。” “您就是我的祖母,跟老夫人一样亲。” “说什么呢,这话可不好听。” 苏欢笑笑,“在欢儿心里,一直当您是亲祖母。” 夏嬷嬷眼睛有些涩,拍了拍苏欢的手,“嬷嬷知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子体己话,苏欢想去看看锦瑟,这才知道锦瑟和苏靖州出去了。 “两人啊,这些日子可好,常带着孩子去外面转。”夏嬷嬷道。 “锦瑟还当靖州是我那不靠谱的小舅舅?” 夏嬷嬷迟疑了一下,道:“咦,你这么一说,我这些日子倒还真没听她喊过罗公子的名字。” 集市上,锦瑟正在小摊儿前看一双老虎头鞋,那鞋头绣的老虎,威风没有却十分可爱。她左右瞧着喜欢,便起身问身旁苏靖州的意思。 “夫君,这鞋可爱吗?” 苏靖州一脸尴尬之色,他一个大男人,还玉树临风,翩翩风度,但怀里却抱着奶娃子。平常人家的男人都不抱孩子,他竟还当街奶着,尤其那奶娃子老往他胸那儿拱,口水染湿了一片。 正逢集市,街上人多,好几个妇人围着他,指手画脚的抑或捂嘴讥笑着。 锦瑟得不到回应,脾气一上来,直接揪住苏靖州的耳朵,“老娘问你话呢,没听见?” “可爱!好看!买了!”苏靖州忙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那小摊主。 锦瑟这才满意了,手松开苏靖州的耳朵,转而摸了他脸一把,柔柔笑着:“夫君真好!” 苏靖州咬着下唇,他的小心肝!他不怕锦瑟凶,就怕锦瑟这般笑,太勾人了。锦瑟姿丽脱俗,不笑已然是绝色中的绝色,而一笑能让男人直接疯掉。 他每天都在克制着,但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我来抱着福儿吧!”锦瑟要接过孩子,但苏靖州闪开了。 “我抱着吧,这小子吃得多,都成肉球了,我怕你累着。”苏靖州柔声道。 锦瑟笑了笑,“那我们往前再走走,可好?” “好。” 锦瑟在前,苏靖州抱着孩子跟在她后面,视线不敢离开她。直到有人喊了他一声,他才转过头,但见苏慕芸和柳姨娘,她二人似也在逛街。 苏慕芸看到他怀里抱着个孩子,当下激动的跑了过来,“这……这可是我那苦命的姑娘?” 苏靖州叹了口气,“她叫福儿。” “福儿,让娘抱抱。” 苏慕芸伸手要接,苏靖州正要交给她,却被锦瑟挡住了。 “她是什么人?”锦瑟气哼哼的问苏靖州。 苏靖州怕刺激到锦瑟,忙道:“不是什么人,路过而已。” “那你让她抱福儿,她是不是你的相好?苏靖州,你竟然敢背着我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老娘看你是不想活了!”锦瑟先夺过孩子,而后一拳头砸了过去,砸的苏靖州七荤八素,差点没厥过去。 “你这个疯子,竟然敢打我儿子!”柳姨娘可不干了,当下就朝锦瑟扇了过去。 锦瑟哪肯受这个,柳姨娘一巴掌过来,她就一巴掌接住,但她有内力,直接把柳姨娘给震了出去。见柳姨娘踉跄的蹲坐到地上,苏靖州赶忙挡到跟前。 “娘子,你忘了,她是我娘,这个是我亲姐姐!”苏靖州赶忙解释。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爱她 锦瑟怔了一下,再看那柳姨娘和苏慕芸,便看出了几分熟悉来。 “哦,我最近记性不大好,婆婆,你没事吧?”锦瑟忙过去要去扶柳姨娘。 柳姨娘气得五脏俱焚,恨不得跟锦瑟撕扯一番,但念在她不是对手,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别叫我婆婆,我可不是你婆婆,你也不是靖州的媳妇!你说说,你脑子有问题,凭什么我儿子受累,我们上辈子也不欠你的吧?” “娘!”苏慕芸知道锦瑟的情况,而且她对锦瑟只有感激,于是打断柳姨娘的话,不许她再提了。 “不行,这话我必须得说!” “那就回去说,在大街上,你要闹得人尽皆知么?”苏靖州有些生气道。 柳姨娘瞪了他一眼,“好,咱回去好好念叨一下!” 柳姨娘带着苏慕芸气冲冲先走了,苏靖州小声哄着锦瑟:“没事,她就那脾气,等回去了你就进屋,我在外面挨她两句骂,让她出出气就是了。” 锦瑟不答话,脸上露出迷茫之色来。 “你叫苏靖州?”她问。 苏靖州一颗心提起,“我……我是罗衍啊!” 锦瑟更迷糊了,“罗衍是谁?” 苏靖州想了一下,“我是苏靖州,你夫君。” 锦瑟小声念叨着:“苏靖州是我夫君,我夫君是苏靖州……” 这样嘟囔了即便,她抬头甜甜一笑,“夫君,晚上想吃虾饺。” “好,我回去让伙计去仙客楼买。” “夫君真好!” 苏靖州默默叹了口气,他可能也疯了。 柳姨娘来到红妆斋,不想苏欢也在,正好她得跟她好好说说这事。苏慕芸先把在街上的情况大体说了一遍,苏欢听了,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时苏靖州带着锦瑟回来了,见苏欢在,他便先把锦瑟送回了屋。 “大姑娘,靖州到如今还没定亲,我托媒婆说了两门亲事,他都给回了。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这锦瑟,他怕刺激到她,不但日日陪着,连亲事都不要了!”柳姨娘越说越气,灌了一碗茶水,又道:“没错,锦瑟这姑娘帮了芸儿带了孩子,我们得感激她!可也不能这样就耽搁了靖州吧,不如这样,这孩子我来养,让靖州跟她断了联系,这样对彼此都好,您说是不是?” “不行!”这话是苏靖州说的,“娘,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如今这孩子就是锦瑟的,谁跟她抢,我就跟谁拼命!” “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要气死你娘啊!”柳姨娘气得脸都白了。 苏欢瞪了苏靖州一眼,让他先闭嘴,而后宽慰了柳姨娘几句,又抬头看向苏慕芸,“二妹,你怎么说?” 这孩子毕竟是她生的,她才有决定权。 苏慕芸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苦笑:“孩子还是跟着锦瑟姑娘吧,她待孩子好,我放心。” “你怎么也这般糊涂?”柳姨娘气得拧苏慕芸胳膊。 苏慕芸吃痛,但也不躲开,任柳姨娘发泄。 “姨娘,这样可好,我借故让靖州外出办事,让锦瑟慢慢习惯他的离开。她这精神不太稳定,许用不了多久就忘了靖州,这时您再给靖州议亲,我也帮着留意。”苏欢道。 柳姨娘念着苏欢的恩情,见她这样说了,倒也不为难,“那行……” “不行!”苏靖州打断了二人的话,“我不会离开锦瑟的!” 柳姨娘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起身就打苏靖州,“你这混小子,什么意思啊,你还喜欢上她了不成?我看你也疯了,她知道你是谁啊,她对你半点情都没有,你却傻乎乎的把自己陷进去了!老娘不许,今儿你就跟老娘回家,自此后再不许来红妆斋!” 苏欢也惊了,她没想到苏靖州竟会对锦瑟用情。 可锦瑟脑子不清楚,拿他当别人,这只能是一场戏,锦瑟清醒了,戏也就该散了。错了,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让苏靖州掺和进来,这对他和锦瑟都是伤害! “靖州,你听姨娘的吧,以后别来红妆斋了。我打算在南州某地开个分号,你去南边,明日就走!”苏欢道。 “我不去!”苏靖州看向苏欢,“大姐,你怎知我俩就没有真情?” “锦瑟她脑子……” “她心里有我!” 苏欢叹了口气,“她许现在心里有你,但过一阵儿又犯糊涂了,许就把你忘了,到时你怎么办?” “那我就让她重新爱上我。” “靖州!” “大姐,锦瑟那么好,不值得有一人对她付出真心吗?” “自然不是!” “那我就是那个人!” 苏欢无法再劝说了,她不是局中人,不能解其中事。毕竟苏靖州和锦瑟都是大人,她该尊重他们才是。柳姨娘被气得差点昏过去,苏慕芸只得面上骂了苏靖州两句,然后带柳姨娘回去了。 “大姐,锦瑟今日喊了我的名字,她知道我是苏靖州不是罗衍。”苏靖州高兴道。 苏欢有些担心,“靖州,大姐怕……” “大姐放心,我爱她还不及,不会伤她的。我保证!” “我知道,我是怕你受伤,傻小子。”苏欢无奈道,锦瑟说忘就忘了,唯有清醒的人痛苦罢了。 “我和福儿,我们会陪着她,哪怕她一辈子不清醒,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很好。” 想起过去的苏靖州,流连花丛,处处惹情债,不曾想他竟变成了痴情种,锦瑟那个对的人怕也是他的劫。这时锦瑟在里屋喊,说是福儿尿了,让苏靖州快去帮忙。 苏靖州跑着去外面拿了尿布,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来弄,你别沾手了。” “瞧你笨手笨脚的!” “我这不正在学,已经进步很多了。” “福儿,你爹把你弄疼了吗?” “福儿乖,让爹亲亲。” 苏欢在厅堂里坐着,穗儿和金栋带着灿儿上街还没回来,豆包跟着夏嬷嬷在厨房,她正觉无聊,这时锦瑟从里屋走了出来。 乍一见苏欢,锦瑟还怔了一下。 “你师父呢?” 苏欢苦笑,每次见面,她都问这句,“回谷了。” “对了,昨日有一人来见我,他说他叫罗衍,这个名字很熟,你认识吗?”锦瑟正正经经的问道。 苏欢怔了一下,这个罗衍,他想做什么? “他跟说了什么吗?” “他说他才是我夫君。” “那你信了吗?” “我揍了他一顿。” “打得好!”苏欢解气,看来她得跟罗衍好好谈谈了。 “若你认识他,以后别让他再来找我了,再有下一次,我会废了他。”说完,锦瑟起身往里屋走去。 苏欢怔怔的看着锦瑟,总觉得她似乎好像不是那般糊涂。 第二百二十九章 假正经 在红妆斋吃了晚饭,苏欢和穗儿他们才回府。自后院小门进去,这小门挨着西偏院,她想了想还是绕道去了西院。 西院里,厅堂的烛火来亮着,司马曜正在用饭。 “这么晚了,才用饭?”苏欢进去问。 司马曜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你去哪儿了?” “红妆斋啊,觉得闷就出去走了走。”苏欢不在意的答了一句,而后在司马曜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滚远点!” “这么凶做什么?”苏欢有些委屈。 常嬷嬷这时借故给苏欢倒茶,小声提醒了一句:“姑娘说晚上在这院用饭,小公爷一直等您来着。” 苏欢恍然,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话,忙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忘了。” 司马曜冷哼一声,“别自作动情,我没等你!” “是,我自作多情!”苏欢嘿嘿笑了一声,“那我先就寝了?” 见苏欢直戳戳往里屋就走,司马曜怒了,“滚回你那院!” 苏欢回头,愉悦道:“不,我爱自作多情!” 常嬷嬷这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一直在小公爷身边伺候,哪见过他这般,对一个人无计可施。 司马曜回到里屋,见苏欢正靠坐在罗汉床上,窗子支开,风灌进来,吹动她的长发。她手里拿着一本书,想来是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来的,本没在意,却听她突然笑了起来。 司马曜从她手里抽出来,竟然是一话本,翻开一页:“司马曜贱兮兮的凑了过去想一亲芳泽,却被苏欢用脚给挡住了回去:昨夜将军要了奴家八九回,腰都要断了,好人,绕过人家吧。” “好看吗?”苏欢笑问。 司马曜青筋暴出,“这什么东西,我书架上怎么会有?” “哟,问我呢?” “你什么意思?”怀疑这书是他的? 苏欢扑哧笑了一声,“之前我放你这架子上的,看了一半,还没看完。不过这书容易审美疲劳,床上地下,水里岸上,马车马背,咳咳……最绝的是在花楼当着花魁的面,真绝!” “你居然敢看这种东西!” 苏欢撇嘴,“怎么不能看,许你身体力行,不许我瞅两眼?” “低俗!龌龊!” 苏欢不高兴了,“怎么就龌龊了,人家说说情话,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也太迂腐了吧?” 所以在那么多地方,只是说了情话?这本不是小黄? 司马曜瞪了苏欢一眼,显然他又被她耍了! 苏欢忍住笑意,见他上了床,她忙挤了过去。 “见到太后了?” 司马曜本来想赶她走的,但提到这事,他确实有话要问她。 “见了,已经清醒过来,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 “哦?” “姑母说给她下毒的人是瑾太妃。” 苏欢大惊,“不可能!” 瑾太妃,在后宫里一向安分守己,况她没这个胆子!司马曜也是这想法,而且她就算想为皇上清除太后这个绊脚石,断也不会亲自出手。 “姑母说,那日她在御花园凉亭上,迷迷糊糊犯了困,这时瑾太妃走了来,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想来就是这千丝万缕的毒药。” “那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宫人呢,他们难道就没有阻止?” “怪就怪在这儿,那两个陪太后身边的宫女,当晚莫名其妙全投井溺死了。” 苏欢倒抽一口凉气,“难道真是瑾太妃?” 若她真愿意沾手这种事,以她在宫中多年建立起来的势力,应该能办到。 “父亲在查,但本王想这事不会这么简单。本王问你,你可肯定姑母中的毒就是千丝万缕?” 苏欢点头,不过她随即又道:“这毒发得太快,但确实是千丝万缕。” “这就奇了。” “奇在哪儿?”他一直揪着千丝万缕不放,好似对这种毒有种执念似的。 “不该你知道的别多打听!”司马曜沉声道。 苏欢哦了一声,委委屈屈的往他身上贴,“夫君,人家想……” “离我远点。” 苏欢自怀里掏出小瓷瓶,往司马曜身上戳,“吃一粒如何,我想试试药性。” 司马曜差点吐血,当初喂他吃毒,让他不能人道。他就郁闷了,自己怎么没杀了她。如今可好,居然还炼制出这种能雄风一振的药,不,他不吃,他已经清心寡欲了! 苏欢见司马曜一脸冷情之色,有些不甘心的伸手让人家衣服里面摸,“男人不能憋太久,不然等毒解了,你兄弟还是废了。” “滚!” “一次?” “苏欢!” “好吧,回头我找别人试试。” 司马曜简直想掐死苏欢,“我身受重伤,你大着肚子,想玩命啊?” 苏欢扑哧笑了,“哦,原来夫君是怜惜我,这情我得领,那咱就再忍忍。” 司马曜没忍住掐了苏欢的脸皮一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厚了?” “疼,最近吃得多,长肉了。” “你是长了肉没了羞耻心!” “哎呀,别说了,人家怪害臊的。” 司马曜决定翻身不理她了,苏欢闹够了,打了个哈欠,犯起了困。 “昨日,母亲问了我豆包的事。” 苏欢猛地睁开眼,“你怎么说?” “本王说事关司马家的子嗣后代,本王会糊涂吗?” “会吗?” 司马曜冷哼一声,“本王只糊涂这一回,劝你以后安分一些,不然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苏欢甜甜一笑,“夫君,人家最乖了。” “好好说话!” 苏欢努力的侧身想轻薄司马曜一下,但实在吃力的紧,最后只能伸手摸了一把,“等老娘生了孩子,哼哼!” 司马曜咬牙,“闭嘴!”他不要听污言秽语。 苏欢叹了口气,“假正经!” 长夜漫漫,月色晴好,还是早点睡吧! 这日,苏欢用过早饭后,在院子里散步。现在八个月了,要适量活动,到时才好生。昨晚,苏欢去了西院,但司马曜进宫了,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这才回自己的偏院安歇。 一早,她让映彤去问了,常嬷嬷说司马曜一夜没回来。 不知是不是宫里又出事了,她有些担心。 “姑娘,刚在前院,我见到罗公子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媒婆打扮的,像是来提亲的。”穗儿进院对苏欢说道。 第二百三十章 再无瓜葛 罗家没人了,只能罗衍自己上门来提亲,不过倒也显得有诚意。只是苏欢听了这事,心里却不太舒服,之前她跟罗衍提过,希望他能把自己和锦瑟的事如实告诉岑吟,但似乎他没说。 “穗儿,你去夫人那院外面守着,见小舅舅出来,把他叫到偏院,我有话问他。”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罗衍才跟着穗儿来,脸上带着笑意。 见到苏欢,罗衍瞅了一眼她的肚子,道了一句:“我这侄孙儿还没生?” “你这辈分是怎么论的,从咱家论还是从岑吟那边论?”苏欢有意讽罗衍。 罗衍一笑,“她进了罗家的门,自然是罗家的规矩。” 苏欢没好气的瞪了罗衍一眼,“司马夫人同意了?” “嗯。” 苏欢倒也不意外,罗衍年纪轻轻,已经升了户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那司马夫人心思少,只看到表面的,想来是欣然同意了。 “那你和锦瑟的事与岑吟说了吗?” “有什么好说的?”罗衍皱眉。 苏欢闷着一口气,“行,你不说也对,以后别再缠着锦瑟就是了。” 罗衍睨了苏欢一眼,似乎不太高兴,“我承认自己负了锦瑟,我会对她负责的。” 苏欢皱眉,“你想怎么负责?” “等我和岑吟成亲后,我会接她入府。” “罗衍!”苏欢猛地一拍桌子,“你居然敢打这种主意,你想怎么着,让锦瑟做妾不成?” “我让她做侧室,也不算委屈她!” 苏欢没忍住,直接拿茶杯朝罗衍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砸到了他鼻梁上,当下那块就青了,“罗衍,告诉你,想都别想!” 罗衍也生气了,倏地起身,“这是我和锦瑟的事,没你的事!” “没我的事?”苏欢冷哼一声,“你还想强来不成?” “锦瑟与我拜过天地,甚至已有夫妻之实,你凭什么不同意!” 苏欢怔住,锦瑟已经失了身给罗衍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罗衍,他居然可以做出这么混账的事来!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娶岑吟,你这是害了她们俩个!” “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妥,你敢说司马曜只你一个?” 苏欢点头,话不投机半句多,显然她的道理不是罗衍的,“那好,你想怎么做你随意,但师父把锦瑟托付给我,我便不能让她受你欺负,还有岑吟,她是我的好友,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她,你走吧!” 罗衍气冲冲离开了,苏欢又生气又失望。 “欢欢,你真要告诉岑姑娘?”穗儿叹声问道。 苏欢摇头,“容他两天时间,我还是希望他能自己向岑吟坦白。” 穗儿点头,“嗯,刚送罗公子出去的时候,碰见了常嬷嬷,说小公爷回府了。” 苏欢放心不下,忙起身去了西院,哪知刚进门,却见苏慕倾自屋里走了出来,而且衣衫不整,一副春情荡漾的样子。 苏慕倾看到苏欢,讥讽一笑,“仔细算来,小公爷还是你姐夫呢,这话说出来,我怎么觉得这么恶心!” 一句‘姐夫’确实恶心到了苏欢,她撇下苏慕倾气冲冲进屋,但见司马曜正在整理衣服。 “司马曜!”苏欢气得肚子疼,“你们孤男寡女……无耻!” 司马曜怔了一下,随即沉下脸来,“苏欢,你别太过分!” “过分?”苏欢身子晃了一下,“司马曜,我不应该废了你,而应该杀了你!” “苏欢!” “你竟然碰苏慕倾!司马曜,你真脏!” 司马曜也动怒了,气道:“她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夫人,本王自然能碰她,反而是你,你凭什么对本王指手画脚,你算什么东西!” 苏欢气得眼前发黑,低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对,我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你!”苏欢满心苦涩,她指着司马曜一字一句道:“从今日此刻起,你我再无瓜葛!” 苏欢转身往外走,走得决绝而干脆,只是背过身的时候,眼泪已经冒了出来。 她绝不接受司马曜和苏慕倾发生了关系,绝不接受!回京后,之所以能和他再续前缘,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司马曜没有碰过苏慕倾,准确的说他没在她之后碰过任何女人! 她对这种事有种执念! 苏欢疾步回到西偏院,站在院中喘了几口,而后喊出穗儿,让她立刻收拾东西,她们现下就离开司马府。 穗儿愣了一愣,想问苏欢发生什么事了,但见她气得脸都白了,又一直嚷着要走,她只能一边安抚她收拾东西一边让映彤去西院打听一下。 不多久映彤回来,说苏欢在西院跟小公爷大吵了一架,好像是因为苏慕倾。 一听苏慕倾,穗儿也不犹豫了,当下利落的开始收拾起来。 这发生在西偏院的事,定然是瞒不过司马夫人的,一听苏欢要走,她急哄哄的来了,还带着几个护卫。 “苏欢,本夫人跟你明说了,你走可以,但必须把孩子生下!” 苏欢正气头上,哪听得了这话,当下反唇相讥,“凭什么?” “凭什么?”司马夫人气得翻白眼,“你肚子里怀的是我司马家的种,你说凭什么?” 苏欢冷笑一声,“我说是,你就信了,那我说不是呢?” 司马夫人大怒,“你什么意思?” “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你司马家没有一点关系,还有豆包,他也不是你们家的!”苏欢说完,正见豆包从外面回来了,于是忙把孩子拉到了自己身边。 司马夫人还在消化苏欢的话,当然她不信,但经过苏慕倾挑拨,她已经有所怀疑了,这话像是正印证了她的怀疑似的。 “我现在不管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豆包是不是我们司马家的种,反正你不能离开,我司马府不能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能走的!” 金栋站到苏欢旁边,冲她小声道:“怎的,动手?” 苏欢看了一眼司马夫人身后跟着的那几个护卫,“以一敌五,你可有胜算?” 金栋实诚道:“没有,但可以拼一拼。” 好!拼一拼,她 第二百三十一章 闹绝食 豆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本能的先挡在了苏欢跟前。 这司马夫人也是气疯了,招呼着身后的护卫让他们押住苏欢,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离开司马府。这边金栋也不啰嗦,见那几个护卫上来,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 一时,这西偏院乱了。 不过也没乱多久,很快司马曜赶了过来,大声喝止了打架的双方。 司马夫人见到司马曜,又气又无助,“曜儿,这女人她竟然敢说……她说豆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哎哟,这是要我的老命啊,咱们司马家的脸面都让她踩脚底下了!” 司马曜瞳子缩了一下,大步朝苏欢走过去,“这话是你说的?” 苏欢在别人的屋檐下,但也不怕,硬气的点了点头,“没错,我说的!” “那你敢再说一遍?”司马曜恨声道。 苏欢点头,咬牙切齿道:“那你听好了,我肚子里这个不是你的,他跟你没关系,你可听清楚了?” “你再说一遍!”司马曜火了。 苏欢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老娘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滚远点!” 司马曜一把擒住苏欢的胳膊,一字一句道:“苏欢,这种话,以后再敢说,休怪本王不客气!” 说完,司马曜也不跟苏欢纠缠,直接吩咐了一句:把这院给围了,没本王的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司马曜!”苏欢气得都要哭了,“你敢囚禁我,混蛋!” “曜儿,孩子的事还没弄清楚,我们司马家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认这俩孩子……”司马夫人有些着急。 “娘,她说的是气话,孩子是我的!”说完这句,司马曜大步往外走去。 司马夫人揣不准了,但眼下也分辨不清,只能带着人也离开了。 “欢欢,别哭,咱回屋先躺会儿,等心绪平复了,咱再慢慢想办法。”穗儿怕苏欢气得动了胎气,小心安抚着她。 苏欢握紧拳头,“他们司马家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好啊,他囚禁我,那我就绝食,我们娘俩都不活了!” “欢欢,且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穗儿不赞同道。 苏欢气急了,哪还听得进这话,当下回身进了屋,往床上一躺,说不吃就不吃了。 中午的时候,元姨做了苏欢喜欢吃的虾饺,但穗儿拿进去,被她给轰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啊!”穗儿急得原地打转。 “那我们只好硬闯出去!”金栋又开始亮拳头了,显然说这话,他比较心虚。 “姑娘这时候不抗饿,别再出什么事。”映彤担心的眼泪直往外冒。 元姨笑了笑,“你们啊,在这儿发愁有什么用,得让该愁的人知道姑娘绝食了才行啊!” “该愁的人?”穗儿眨了眨眼睛。 “自然是小公爷。”元姨摇头道。 映彤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常嬷嬷。” 院门口被护卫把守着,映彤塞了银子,让他们给常嬷嬷传个话。 西院厅堂,司马曜坐在桌边用饭,常嬷嬷在一旁伺候。 “这滑鱼片是厨房新做的菜式,清淡滑润,您尝尝。”常嬷嬷往司马曜碗里夹了一片鱼肉,见他吃了,忙问:“还可口?” 司马曜本没什么胃口,敷衍的应了一声。 常嬷嬷小心观察了一眼司马曜的脸色,低声道:“听说偏院那边闹得挺凶的,里面的人硬闯了好几回。” “哼!” 常嬷嬷叹了口气,“这苏姑娘也真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她心里就没个点儿?哎,如今惹了您生气,她不自省,居然还闹绝食,哎,太不像话了。” 司马曜眉头一皱,“她闹绝食?” 常嬷嬷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可不是呢,听说院里伺候的丫鬟们都急哭了,说什么都不吃。” “由着她闹!”司马曜把筷子一扔,起身进了里屋。 下午的时候,司马曜进了宫。 永寿宫内寝殿,太后躺在塌子上,神色憔悴。见到司马曜进屋请安,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你这孩子,身上的伤还没好,该在府上好好养伤才是。” 司马曜行了礼,见太后要起身,他忙过去把人扶着坐了起来。 “您身子如何?” 太后知他所问,便道:“吃了苏欢给的止痛药,倒真是不疼了,只偶尔咳血,心慌气短,其他的也没什么。” 司马曜点头,犹豫了一下,道:“她说您中的毒是千丝万缕。” 太后睨了他一眼,“有话就直说!” “侄儿不敢!” 太后叹了口气,招手让司马曜坐在她旁边,见他坐了过来,于是伸手就敲了他脑门一下。 “你这个冤家!” “姑母!我都多大了!”司马曜揉着脑门不高兴道。 太后笑了笑,“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本宫不知道?” “您知道?” 太后恨了一声,“又开始套本宫的话了,行了,你想知道的,本宫告诉你就是。本宫的确有千丝万缕这种毒,而当年的沐贵妃也确实是吃了本宫这种毒而死的。” 司马曜没想到太后会这么坦白,连沐贵妃的事也说了。虽然下面一直有传言,说当年的沐贵妃是太后害死的,但谁也不敢挑明面上说,他也怀疑过,但一直不相信。 太后没有必要害沐贵妃,因为当时贵妃已经失宠了,威胁不了太后的位子。 “您为何……” “她该死!”太后神色俱厉。 “侄儿是想问,既然您有解药,为何不给自己解毒。”这便是他的疑惑所在。 太后叹了口气,“当年,本宫偶然得了一颗毒丸,只那么一颗喂了沐贵妃。所以,不是本宫不想救自己,而是本宫没有解药。” 司马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太后做事缜密,走一步看三步,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姑母放心,侄儿会增派人手加紧寻找能解这种毒的高人。” 司马太后笑了笑,道:“本宫一时死不了,不过有一件事需你去办。” “什么事?” “本宫要你暗中调查六皇子。” 司马曜愣了一愣,难道太后怀疑是六殿下指使瑾太妃给她下的毒? “本宫掌管后宫这么多年,隐约觉得暗里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搅动局势,这次本宫中毒更加印证了这种猜想。” “您觉得是六殿下?”一个将死之人? 太后摇头,“不知道,但你还是查一查吧!” “是,侄儿知道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只要她平安 司马曜自寝殿出来,正见一名穿妃色宫装的宫女迎面走来,行至他跟前行了个宫礼,而后错身离开。这宫女面生,想来是新来的,不过见她步子稳扎,吐纳沉敛,像是有些功夫底子。 回到府上,用晚饭的时候,常嬷嬷暗戳戳的又提了一句,说苏姑娘只怕这晚膳也不肯用,万一出个什么事,再伤了孩子怎么办。 司马曜烦的很,哪还有胃口,索性扔了筷子,起身出去了。 出了西院,本是散散步吹吹凉风的,可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去西偏院的路上。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往那院走。 算了,跟她计较作何,倒失了男人的风度! “玲姐姐,你听说了么,说偏院那位肚子里怀的不是咱王爷的孩子。” “这府上大概没人不知道,闹得沸沸扬扬的。” 两个小丫鬟在园子里说闲话,司马曜沉下一口气,继续走自己的。 “不止这些呢,说那位怀的是宫里六皇子的孩子!” “天啊,真有这种事?” “听说苏姑娘在宫里的时候,在六殿下宫里伺候了半年呢!孤男寡女的,这种事也难说。” 司马曜脸色一沉,转身就往回走。这苏欢太过分了,为了气他,居然说孩子是六殿下的!这种事若传扬开了,那他司马曜和司马家,还有没有脸! 来到司马夫人那院,司马曜把听来的与他娘说了一遍。 司马夫人气得够呛,“苏欢这贱人,她居然勾搭上了六皇子,枉顾我们对她那么好,不想她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野种!” 司马曜脸更冷了,“孩子是我的!” “曜儿啊,你可不能这般糊涂……” “娘,你才糊涂!”司马曜气急败坏道,“我与您说这些,是要您好好管一管下面奴才的嘴,不要把假的都传成真的,那就更难收场了。” “你就那么信她?” 司马曜叹了口气,“我信她,她只是跟我置气而已!” 只不过气性太大了,这种事居然也敢乱说! “真的?”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真的!”司马曜看着司马夫人认真道:“这种话绝对不能传出去。” 司马夫人认同的点了点头,“传出去,我们司马家还有脸么!” 司马曜哪是担心这个,他是怕六殿下护着苏欢,真认下这个孩子。到时苏欢肚子里的就是皇嗣,他司马家可就真的留不住这孩子了。 晚上,司马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正心烦的紧,常嬷嬷进了屋,先小声喊了他一声。 “何事?”司马曜声音里满是不耐。 常嬷嬷焦急道:“小公爷,苏姑娘不好了,偏院的人嚷着要请大夫。” 司马曜猛地起身,急慌慌就往外跑。跑到偏院,但见金栋正跟守门的护卫打着,他当下怒喝了一声。 “怎么回事?” 那金栋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里面的穗儿急慌道:“小公爷,我家姑娘突然肚子疼,您快让金栋去请洛大夫吧!” 司马曜冲门口的护卫挥了一下手,让他们让开,金栋忙跑了出去。 进了正屋,听得西屋传来一声一声痛呼,司马曜心中一急,再顾不得其他,忙跑了进去。进屋见苏欢躺在床上,正蜷着身子,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痛得眉头紧锁,脸色苍白,额间大汗淋漓。 “苏欢!”司马曜忙跑过去,心慌道:“你怎么了?” 苏欢一把抓住司马曜的胳膊,死死的挠了一下,“滚!” “苏欢!” “滚远点……啊……不要碰我……”苏欢死命的推司马曜。 司马曜握住她的手,无奈道:“我没碰她!” 苏欢不信,“你和她衣服都不整,敢说一点事都没有?” 司马曜耐心解释道:“当时本王在床上睡觉,确实听到了声响,本以为是你,哪知她扑到了身上,推搡之间难免扯乱了衣服。况,如果本王想要她,怎会让她独守空房五六年。” “真的?” 司马曜哼了一声,“你喂了本王那药,本王怕有心也无力吧?” 苏欢要哭,“你有心?” “本王没心!”司马曜大声道。 苏欢无声落泪,哀怨的看着司马曜。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司马曜先败下阵来。 “本王不该说那些混账话,可以了吧?” “你说我名不正言不顺!” “本王说这话了吗?” “说了!” 司马曜点头,不管有没有说,现下他只能认下,“好,本王错了,可以了吧?” 苏欢要点头,可突然肚子疼得厉害,于是惨叫起来。 司马曜吓了一跳,见苏欢这般受罪,哪还有气,只能一遍一遍小声哄着。好在不多久洛冰来了,稍微检查了一下,便把他赶了出去。 里面痛呼声不断,司马曜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司马大将军和司马夫人也来了,因不宜近前,他们在外面守着。 约莫一刻钟后,洛冰从里面出来,先擦了一把汗,看向司马曜道:“小公爷,我有句话,您的先给我个准儿。” “你说。”司马家紧张道。 “苏欢现下情况比较危险,今晚怕是要生,我要问你的是,到时生的时候,万一遇到凶险是先保孩子还是先保大人?” 司马曜手猛地握紧,惊怒的看着洛冰。 洛冰叹了口气,“您还是给个准话吧,她没多少时间了。” “自然是保孩子!”司马夫人急忙上前道,“她肚子里的可是我们司马家的子嗣,不能有任何差错!” “保大人!”司马曜坚定道。 “曜儿,你糊涂了不成?”司马夫人惊道。 司马曜看着洛冰,“本王只要她平安!” 洛冰点头,“那我知道了。” 见洛冰进了屋,司马夫人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逆子,你要气死你爹和你娘啊!” “行了,别添乱了!”司马大将军走了过来,“曜儿做得对,苏欢已经给咱们司马家生了豆包,难不成为了我们司马家,还要让她送命不成?” “可……”司马夫人这话说不出口,她怀疑豆包根本不是他们司马家的。不过苏欢肚子里这个,虽也不敢保准,但想来曜儿不会这般糊涂,一个两个都认错。 两个里面,总有一个是对的,司马夫人难言的心绪,不知谁能懂!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无法对她狠心 司马曜等在外面,神色坚定。 一个时辰后,洛冰才从里面出来,舒了一口气道:“苏欢现下无事了,不过需静养,不能再动胎气了。尤其这一个月,至关重要,一个不好可能会一尸两命。摄政王,您宽宏大度,还是不要跟女人斤斤计较了,尤其这个女人正为你受苦受难。” 洛冰这话说的有点重,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客气了。 司马曜脸色不好,但也没说什么。 送走了父母亲,司马曜进屋见苏欢侧身躺在床上,眼睛红红的,一脸委屈的表情。司马曜站在距离床两步远的地方,看她伸手要抱抱,他冷着脸没上前。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话是你让洛冰问的?” 苏欢别过眼,心虚道:“没啊,又冤枉人家。” “你好好养着吧!”说了这句,司马曜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一直出了偏院,走到无人的地方,恨得一拳头打在了树干上,他拿她就是没办法!即便上一世,她害死了他,背叛了他,他说着狠话,却无法真的对她狠心。 穗儿端着药进屋,见苏欢两眼红红的,但脸上却带着甜甜的笑。 “我刚瞧小公爷脸色不大好。”穗儿道。 苏欢撇了撇嘴,“他不高兴什么,真是小气!” “你不生气了?” 苏欢一笑,“本姑娘宽宏大度。”其实在他说没碰苏慕倾的时候,她就不消气了,后来她让洛冰问了那句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他说只要她平安,她哪还有气只剩下甜了。 穗儿笑笑,扶着苏欢坐起身,一口一口喂她吃药。 “小公爷把院门口的护卫都撤了。” “哼!” “那咱们还走不走?”穗儿揶揄道。 苏欢瞪了穗儿一眼,“走,哪日不痛快了,咱还走!” 经过这次的事,苏欢也不敢轻忽,一直在床上躺着静养。穗儿带着疑惑进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苏欢放下手中的话本,这是金栋给她在外面找的,十多本,够她看一阵子了。 “岑姑娘来了两次了,但都在院门口徘徊一会儿就走了。今日我又看到她了,便过去请,结果她什么也没说还是走了。” 苏欢想了想,道:“你去请岑姑娘,说我想找她说话解闷。” 穗儿应了一声去了,不多一会儿就带着岑吟过来了。 苏欢慢慢坐起身,陪着岑吟坐到罗汉床上,两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茶水和点心。苏欢不敢点破,只说着无关的闲事,等着岑吟自己开口。 岑吟的性子,她了解,是个藏不住话的。果然,应付了苏欢两句,便忍不住了。 “欢欢,衍哥哥前两日问我,说成亲后,他若要娶侧室,我可同意。” 苏欢皱眉,“你怎么说?” 岑吟摇头,“我不知该怎么说,但他似话中有话,只怕他不是有那个心,而是已经有那个人了。之后,我问了姨母,她说这种事不必在意,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只要能守住正室的位子就行,其他的别苛求太多,不然落得善妒的名声,反倒自己不占理。” 这个罗衍,她让他跟岑吟坦白,非是让他逼岑吟吃下这哑巴亏。 “那个人,我认识。”苏欢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她把她知道的关于锦瑟和罗衍的事,事无巨细都跟岑吟说了。当初在兴州,二人携手救贫,后发生叛乱,锦瑟救他和罗府于危难。更有罗衍承诺娶锦瑟,待她追到京城,罗衍却毁诺,锦瑟用竹钗刺伤了他。如今锦瑟虽在京城,却已经忘记了他,偏罗衍却又不甘心了。 岑吟听后,沉默了良久。 “你早就知道,为何不与我说?”岑吟抬头看向苏欢,面上带着责怪之色。 苏欢沉静了一下,道:“若罗衍对锦瑟没有一丝感情,而后也不会纠缠于她,我觉得没有必要跟你说。以前的一些事,若他无心,那就是锦瑟单方面的感情和付出,他从未回应,便谈不上负心。我是这样想的,不想让你心里对他和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有疙瘩。” “可他对那个锦瑟并非没有感情,对不对?”岑吟伤心道。 苏欢摇头,“我不知道,但不管他有没有,在锦瑟恢复神智之前,我都不会再让罗衍接近她。” “那你如今为何又与我说这些,你要我如何?”岑吟满脸苦涩的看着苏欢。 “岑吟,做为朋友,我不能瞒着你,抱歉,但我不能为你做任何决定,这是你和罗衍之间的事。”苏欢道。 “我知道了。”岑吟看了一眼苏欢,起身往外走去。 苏欢知道,岑吟是个直率的人,或许在边疆这几年磨了她的锐气和傲骨,但她绝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更不容别人欺骗她。 而罗衍,她给了他机会,是他自己没有诚心。 与岑吟说了这么多,苏欢也有些累了,让穗儿扶着躺回了床上。 这一觉睡到了天黑,用晚膳的时候,常嬷嬷送来了一道滑鱼片,说是西院厨房新来的厨子做的,司马曜想让她尝尝。 苏欢看了一眼那道菜,抬头问常嬷嬷,“真是他让您老送来的?” 常嬷嬷笑了笑,显然这话多少有些水分。 苏欢也不深究,吃了一片,觉得好吃,便留下了。 又过了几日,穗儿与她说,罗衍让人送来了聘礼,而司马夫人收下了,双方还约定好了婚期。这一点倒是出乎苏欢的意料,岑吟居然没有反对。 这日午后,苏欢睡了一会儿,去院子里活动筋骨。 岑吟走了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苏欢招呼着她坐到院中的石凳上,让穗儿送来了茶水和点心。 “你快生了吧?” 苏欢一笑,“快了。”八个多月,也就这十天半月就要生了。 岑吟叹气:“姨母与我和衍哥订了这个月二十一,怕是等不到你生了。” 苏欢皱眉,“怎么这么急?” 这不足半个月,要备嫁妆、又要做嫁衣、还有各方请帖诸事杂多,这点时间只怕筹备不足。当然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岑吟真的要嫁给罗衍吗,以后会幸福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本姑娘就是不识好歹 岑吟笑了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这个月二十一刚好是个吉日,若要再挑好日子,便要再过两个月才有。” “那就再等两个月,总比这般匆匆忙忙的好,不能委屈了你啊!” 岑吟拍了拍苏欢的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他已经与我说清楚了。” “他怎么说的?”苏欢挑眉。 “锦瑟姑娘得了疯病,他多少也有责任,等我们成亲以后,把锦瑟姑娘接进府里由我二人照料,这是道义也是他应该做的。”岑吟道。 苏欢气道:“无耻!” 岑吟皱眉,“欢欢,他到底是你小舅舅,你这样说他是不是不太合适?” “岑吟,你糊涂了不成,他接锦瑟进府,哪是为了照料,根本就是满意他的私欲!” “你何必如此曲解他,我倒认为他这样做才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尽管他不爱锦瑟姑娘,但他没逃避自己的责任。反而是你,你何必做的这般极端,若我表哥也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 “去他的红颜知己,若他真惹了这样的风一流债,看我不杀了他!”苏欢气道。 岑吟点头,“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眼见岑吟气冲冲走了,苏欢也气得无语了半天。岑吟和罗衍之间的事,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到责任,至于锦瑟,她是绝不会让罗衍得逞的。 哪知这岑吟刚走不多久,司马夫人随后来了,一脸的喜色。 “这不府上要办喜事了,本夫人想着办一桩也是办,办两桩还省事,你和曜儿的婚事也凑一块吧!”说完,司马夫人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神色瞅着苏欢,好似施了她多大的恩情一般。 “欸?”苏欢一愣。 “哎,前些日子你继母来闹,之后你又闹,闹得府上鸡犬不宁。本夫人烦了,想着你到底给我们司马家生了长孙,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给你个名分也不为过。” 前几日苏欢闹着要离开,后来虽然被哄住了,但她日夜不安,生怕她带着豆包和肚子里这个真走了。今儿一早,她突然想到了这个主意,给苏欢一个名分,回头让两个孩子入了族谱,以后她便再闹,她一个人走可以但孩子带不走。 苏欢大体猜到苏夫人什么心思了,于是没好气道:“名分?不知司马夫人能给我一个什么名分?” “你身份低微,给你一个妾室的名分都算极好的了,不过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本夫人愿意进宫给你求个侧妃的封典,你就偷着乐吧!不过,你的名声不太好,为着我们司马家的面子,也为着以后曜儿还要娶正妃,你们的婚事简单办一下就行了。想来,你没有意见吧?” 苏欢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司马夫人来她这儿绝没好事。 “我有意见!”苏欢道。 司马夫人皱眉,“你有什么意见?” “我不嫁!” “你!”司马夫人吃了一惊,“这天大的好事,你居然不要,你你……你难不成还想着做正妃?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瞅瞅自己几斤几两重,你有那个福气有那个脸面吗?” 苏欢气得够呛,真是她不找事,事来找她,难道别人看着她就这么好欺负? “正妃?”苏欢冷哼一声,“正妃好,我还真瞧得上,不过唯一看不顺眼的是你儿子,他摄政王了不起啊,我偏就不嫁他!” 司马夫人一时都接不住话了,这苏欢真是给脸不要脸! “夫人,我身份低微我知道,求您别打我的主意了,我受不起!穗儿,送客!” 司马夫人被赶了出来,切切实实的被赶了出来。出了院门,她才想起来,这是司马府,苏欢凭什么赶她? 苏欢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实在意难平,于是气冲冲去了西院。穗儿拦她不及,只能跟在后面。 西院门前,那两个看门的小厮仍在,不过却没挡着苏欢。 苏欢正有火气,于是问他俩,“怎的,我要进去也不拦着,你们俩是摆设啊?” 两个小厮苦着脸,不敢反驳。 苏欢气哼了一声,大步往里面走去。穗儿在后,冲那两个小厮点头致歉,接着跟了上去。 司马曜在书房,苏欢进去的时候,见他正在看奏折。皇上常以身体不好拒绝上朝,所以大臣们有了折子会先送他这里。 本该在内阁处理公事,但因为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所以这几日在家里。 司马曜见到苏欢进来,睨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看奏折。苏欢对他漠视的态度很不满意,本来就有气,这下气更大了。 “司马夫人要给我们筹备婚事。” 司马曜拿笔的手顿了一下,也仅仅只是一下,而后继续批阅。 “我知你不愿意,所以回了。”苏欢又道。 司马曜冷哼一声,仍旧不搭理苏欢,她回都回了,还找他做甚,难不成还是他对不起她? 见司马曜不说话,苏欢这火气也发不出,于是气得在屋里直打转。 “夫人好大的气度,要给我求个侧妃的封典,偏我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侧妃算什么,本姑娘正妃都瞧不上,你司马曜算什么,本姑娘说不嫁,照样甩你五年!” “苏欢!”司马曜喝了一声。 “怎的,肯开尊口了,觉得跟我说话玷污你高高在上的尊威?” “你是诚心来吵架的?” 苏欢点头,“你说对了!” 司马曜起身就往外走,根本不搭理她。 “司马曜!你们给我一个侧室的位子,我就该感激涕零,你司马曜凭什么?”苏欢气得都带哭腔了。 司马曜走了几步,顿住身子,回头冲苏欢道:“别忘了,上一世你只是个通房!” “对,所以侧妃的位子太尊贵了,我配不上!” “好,以后你就是本王的通房,认清自己的身份,别自视甚高了!”说完,司马曜大步往外走去。 穗儿见苏欢哭了出来,忙上前扶住她。 “欢欢,你这是何苦,非要激怒小公爷。” 苏欢抹了一把泪,难过道:“他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可他不肯给。” “好了,为了孩子,咱不哭。”穗儿扶着苏欢往偏院走。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就做通房 回到偏院,苏欢让映彤去给司马夫人传个话。 “我苏欢无才无德,身份卑微,不配给摄政王做侧妃,若夫人怜惜那就赏我一个通房的名分,苏欢感激不尽。” 映彤惊了半晌,被穗儿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姑娘,奴婢一定是听错了……” 苏欢挥了一下手,“去吧!” 映彤不敢动,无助的看着穗儿。放着侧妃的尊容不要,非要做通房,姑娘现在还清醒吗?要知道通房连妾都不如,只比普通的奴婢位分高一点,其实还是奴婢。 “欢欢,你怎么想的?”穗儿担心的看着苏欢。 苏欢摇头,“我没事,他说我只配做通房,那我就如他的愿好了。” 穗儿叹了口气,让映彤照着苏欢的话去了。 司马夫人听了映彤的话,同样震惊不已,不过惊过之后又有些轻蔑。果然是奴仆带大的,上不了台面,如此也好,省得以后来往各官宦世家丢了曜儿的面子。 既是通房,也就不用明媒正娶了,司马夫人把府上各院的管事招来,明言了苏欢通房的身份,这事也就这样了。司马曜回府后,常嬷嬷与他说了这事,真真又气又怒。 他是那个意思么? 不过是气她没事找事,若她想要正妃的位子,他也给得,偏偏她就拿这个通房堵他!好!诚心跟他过不去是吧,那就谁也别痛快! “嬷嬷,这院里不是嬷嬷就是小厮,本王看得厌了,你明日调几个好看的丫鬟来正房伺候。本王身为摄政王,总不能只要一个通房,不得三个五个的!” 常嬷嬷叹了口气,“小公爷,您又不是不知道,苏姑娘最不能忍的就是您房里有人,回头闹起来了,再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何必呢,您说是不是?” “本王还拿她没法子了?” 正说着,苏欢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身后的穗儿和映彤抱着一些细软。她得意的挑了司马曜一眼,而后让她二人把东西都布置下去。 司马曜见自己随手放到桌案上的书被清了去,转而放了一堆儿胭脂水粉的盒子罐子。而苏欢挺着大肚子站在当间指挥着二人,哪看不顺眼了就换了哪儿,他那幅名家山水立轴未能幸免,被换上了百子图。 “你做什么?”司马曜气怒道。 苏欢盈盈笑着走到他身边,还挺有礼貌的福了福身子,“王爷,奴家是您的通房,通房的本分就是要伺候好您。奴家自今日起就搬到这院来了,势必要把您照顾好。” 司马曜气得脸色发青,“不需要!” “奴家没问您的意见!”苏欢一笑,在司马曜开口之前,指着他床上的被子道:“这石青色的被面太丑,本姑娘瞧不上,穗儿去拿我房里那套被褥拿来换上。” 穗儿一笑,“是!” 苏欢坐到罗汉床上,冲常嬷嬷道:“嬷嬷,我饿了,让厨房做碗米粥过来。” 常嬷嬷忙道,“好,鱼片粥可好,那厨子做的真不错。” “好啊!” 常嬷嬷走了两步,回头又问司马曜,“小公爷,您陪着姑娘吃点吧?” “不吃!”司马曜挥了一下手,颇为烦躁。 等屋里只剩他俩了,司马曜沉声问:“苏欢,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欢仰靠在罗汉床上,手里还拿着那话本,闻此言抬眸看他,“我一直在想,如今的你是上一世的你,还是这一世的你。” 司马曜皱眉,“那你可想明白了?” 苏欢点头,“许你还停留在上一世吧。” “所以呢?” “我陪你一起。”苏欢微微一笑,“那时我只是你的通房,不过日子却比现在过得开心,我还挺怀念的。” 司马曜冷哼一声,“那时你可没这般跋扈!” 苏欢回忆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一红,然后起身朝司马曜走了过去,满脸娇羞。 “做什么?”司马曜防备的看着苏欢。 苏欢嗔怪了他一句,“我能吃了你?” 司马曜别过头,苏欢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还真有点怕她使什么阴招。不过不由他多想,某人强势的拉开他的手,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他怀里。 司马曜闷哼一声,好重! “夫君。”苏欢柔柔的搂住司马曜的脖子,头想倚上去,却碍着肚子,只能别扭的使劲歪头,好不容易才搭上一点肩膀好借力。 苏欢深呼一口气,上一世她是小鸟依人,现在是笨重如牛。 “那时候,人家是不是这么乖?”这句话说出来,先喘了两口,于是半点娇柔没有,只剩做作了。 司马曜嫌弃的往外推她,“回你那院去!” “本姑娘是那么好打发的么,一点好处都没给!”苏欢哼了一声,噘着嘴往司马曜跟前凑,“亲亲!” 司马曜头往后仰,“滚远点!” 嘴上这么说,但怕苏欢摔下去,胳膊还小心的揽着她。 苏欢用手指勾司马曜的下巴,“给点甜头?” 司马曜拍开她的手,“什么非要做他通房?” “那不是你说的!”苏欢不高兴道。 司马曜哼了一声,“本王是那意思吗?” “那你什么意思?” 司马曜叹了口气,“本王明日进宫请旨,封你做正妃。” 苏欢盯着司马曜的眼睛,严正问道:“你为何愿娶我做正妃?” 司马曜怔了一下,“本王曾许诺过你,况这也是你该得的。” 苏欢哼笑一声,洒脱道:“本姑娘不稀罕!” 司马曜实在不能理解苏欢,好好的正妃不要,偏要做通房。 “随你高兴!”司马曜有些生气。 苏欢心里发苦,若他说是因为爱她,那她欣然接受。可他却说这是承诺,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样的施舍,抱歉她的自尊不容许她接受。 他心里对她有芥蒂,对他们的感情并不纯粹。诚如他所言,他愿意给她正妃的位子,甚至一生相守的诺言,而后生儿育女,相敬如宾,而后老死的时候看着这个人,心里会问自己,爱过她吗? 很悲哀不是! 她想要的是活着的爱情,而非是死气沉沉的婚姻,所以这正妃的位子她宁愿不要。 第二百三十六章 锦瑟清醒了 常嬷嬷端来了一碗鱼片粥,其实苏欢晚饭时吃的不少,肚子还不太饿,勉强吃了半碗,剩下的塞给了司马曜。司马曜正在看奏章,随手接了过来,三两口吃了下去。 苏欢见床上换上了她那套被褥,十分欢喜的钻了进去。 “夫君,还不睡?” “睡你的!” 苏欢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仍努力睁着眼睛等司马曜。司马曜被她这般可怜巴巴的瞅着,也着实狠不下心来,把看了一半的奏章放回去,脱衣上了床。 “睡吧。” 苏欢往司马曜怀里挤了挤,有点委屈道:“难过。” “难过什么?” “不知道。” 司马曜默了一下,“别胡思乱想,睡吧!” 夜半,摄政王挂在床沿儿上,险些没掉下去。而里面的人大字横躺着,嘴里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一脚就踢了过来。 亏得摄政王伸手敏捷,在她那脚跟砸进他嘴里的时候,一手给顶住了。 好险! 不过司马曜刚放下,一拳头就砸了下来,正好砸他脑门上,力气还挺大。 还说给他当通房,哪家老爷的通房敢这般? 接下来几日,府上开始筹备岑吟的婚事。苏欢在西院,二门不出,也就没她什么事。不过她心里也不安生,想着罗衍那话,她实在有些担心锦瑟。 这日,司马曜一早出了门。 苏欢想了一下,还是让金栋驾车,她带着豆包和穗儿回了红妆斋。 在铺子门前下了车,苏欢正要往里走,见一老妪被隔壁成衣铺子里的伙计给赶了出来。那老妪身上穿着带补丁的衣服,瘦巴巴的,肤色黝黑,像是从乡下来的。 那老妪也不是好惹的,指着那伙计骂了两声,而后靠着一侧的墙角坐了下来。 苏欢没想管这闲事,只是正举步往里走的时候,见那老妪自布袋里拿出干粮,咬了一口没咬动,后在石墩上敲了几下才敲下来一块。 苏欢又看了那老人家一眼,而后进了里面。 “你去端一壶茶水给那老人家送过去。”苏欢交代穗儿道。 穗儿应声去了厨房,苏欢带着豆包往正房走去。夏嬷嬷正带着灿儿在厅堂里做布玩具,灿儿手里拿着一个小老虎,有模有样的。 见到苏欢进来,夏嬷嬷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上来。 “姑娘,您这儿没几天就要生了,不该再走动了。” 苏欢笑笑,“没事,锦瑟呢?” 夏嬷嬷指了里屋,“在屋里呢,这两日又有些犯糊涂了。” “怎么了?” 夏嬷嬷叹了口气,“自那日柳姨娘来闹了一番,之后便要死要活的不许二公子来红妆斋了,锦瑟心情就不大好了。可恨昨日,罗衍那混小子……”夏嬷嬷一时气愤,但顾念苏欢,忙又改了口,“罗公子昨日来了,跟锦瑟姑娘说了一堆儿有的没的,气得锦瑟姑娘晕了过去,我就用扫把把罗公子给赶走了。这不,从昨晚到今儿早,锦瑟姑娘一直躺在床上,跟个木头人似的,两眼都是空的。” 苏欢忙进里屋去看,果然见锦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而双眼睁着,没有一丝神采,里面满是血丝。 “锦瑟,你怎么了?”苏欢上前小声问。 见锦瑟没有反应,苏欢招手让豆包过来。 豆包看锦瑟这般,以为她生病了,心急道:“师姑婆,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哪里痛啊,让我娘给你看看,师姑婆?你怎么不理我啊?” 锦瑟被豆包摇晃的难受,伸手推了他脑门一下。 “师姑婆,你是不是又把我忘了?”豆包委屈的都要哭了。 锦瑟突然坐起身,“烦死了,老娘在想事情。” “什么事?”苏欢和豆包齐声问。 锦瑟看看苏欢又看看豆包,“我糊涂多久了?” 苏欢挑眉,“你现在不糊涂?” 锦瑟叹了口气,“昨天险些被罗衍那混蛋气死,后来脑子猛地就清醒了,感觉跟睡了一场大觉似的。” 苏欢有些有怀疑的看着锦瑟,“今年是永庆九年,你自己算算糊涂多久了。” 锦瑟瞪大眼睛,“六年了?” 苏欢激动的拉住锦瑟的手,“你真清醒了!” “其实近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是时清醒时糊涂的,不过清醒的时候有点分不清现实,只要意志不坚定很快就又糊涂了。” 听锦瑟这么说,苏欢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上一次回红妆斋,她就觉得锦瑟有点本性回归。 “你到底中了什么毒?” “你可知鬼蛇藤,听说这东西有致幻的作用,我在深山寻觅了许久寻到了一颗,正好那藤上结了一颗红果。我摘了下来,想试试药性,所以……” “你就吃了?” “我只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锦瑟无奈道,她有那么蠢么? 只是闻闻就疯了五年,这东西可真霸道! “这鬼蛇藤果实的毒性这么烈?” 锦瑟摇头,“鬼蛇藤以及果实都没有毒,它们只是有很强的致幻作用。我也不是中毒了,而是陷入了自我囚困中,无法挣脱心底的魔障而已。” 这就难怪了!她和师父都查不出锦瑟有中毒的迹象,所以无从下手。 苏欢想了想,道:“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那时候你因为罗衍而伤心难过,心中苦闷难解,而闻了这致幻的鬼蛇藤果实,比之没有受过情伤的人更容易被它控制。” 锦瑟想了想,“应该是这样。” “那这六年发生的事,你可还记得?” 锦瑟抱头,“不堪回首!” 她简直就是疯子傻子愣子,居然做了那么多可笑可悲的事,想了一晚上,差点没撞墙。 苏欢呵呵一声,“也不尽然,还是有英明威武的时候!”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吵嚷了起来。苏欢让锦瑟先休息,她则起身出去了。出了正房门,但见先前在外面看到的那老妪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冲厨房的方向大声叫嚷。 “那什么破茶,当我这个老婆子是讨饭的?” “要你换壶好茶,你就换了龙井,住这么好的院子,难道缺我老婆子一口普洱?” “让我老婆子屈尊来你这院,若是喝不上一口顺心的,我还就不走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福儿被抢走 金栋在外面,许是听到叫嚷声就进来了,以为是有人来闹事,结果进门见是一个干瘦的老太太,尤其被那老太太瞪了一眼,忙灰溜溜的跑到了苏欢跟前。 “刚门口那位?”金栋小声问。 “嗯,怕是好心没好报。”苏欢道。 “这种老太太最难缠了。” “小心把人打发走就是。”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我老婆子人老但耳朵不聋,有什么话当面说!”那老妪指着苏欢二人嚷了一句。 这时穗儿在厨房门口冲苏欢摆手,用口型道:家里没有普洱! 见自家媳妇吓得厨房门都不敢出了,金栋扭头就钻屋里了。他可以跟三五个大汉拼命,但不敢跟老太太吵一两句嘴,主要是吵不过。 “现在世风日下啊,老了就不中用了,没人待见了。”说着,这老妪还翘起了二郎腿,大有耍赖不走的劲头。 苏欢忙摆上笑,挺着大肚子朝那老人家走了过去,“婆婆,要我说普洱算什么,我这儿有更好的。“ 那老妪挑眉,“我就喝普洱。” 苏欢噎了一下,“普洱没有,鱼汤排骨汤能现做,包子大饼随便点,烤羊排焖猪蹄肉丸子咱可以去仙客楼打包。” “老婆子消受不了,只喝普洱!” 得!还真是难缠! 苏欢把穗儿喊了出来,让她去外面找普洱。 “记住,要明前春茶!” 京都人绝大多不喝普洱,因此茶庄上卖的也少,本就难找,还要明前的,这不诚心难为人!苏欢只管把穗儿打发了出去,又亲自给老人家倒了一杯白水。 “您先喝口润润嗓子。” 那老妪也不客气,喝了一杯,又让苏欢倒。苏欢又给她倒了一杯,却见老太太拿出那半块干粮继续啃,啃得咯嘣相。 “我让他们去厨房给您弄点软和,可好?” “不好!”老太太继续啃干粮。 真是个怪人! “婆婆,我们家的人是不是哪儿做得不对惹您生气了?”苏欢赔笑问道。 “你是这家里的主子?” 苏欢摇头,“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主子奴才之分。” 听了这话,老妪打量了苏欢一眼。显然她这身穿戴,要比院里其他人贵气很多,不过她这姿态却放得很低,不像其他人家的主子那般爱端架子。 “那壶茶太烫了。” 苏欢怔了一下,“晾一下就是。” “她没给我茶碗,难不成让我就着茶壶喝?” “呃,确实是她疏忽了。” “不是疏忽,而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这个老婆子,觉得我不配用你们家的茶碗!” 苏欢颇为无奈,“那刚才那家赶您出门,也没见您如何,反而我们家的人只是没有想周全,但心还是好的,您却不依不饶了,这是何理?” “他们厌恶我,就摆在面上,我看的清清楚楚,没有一点欺骗。而你们家说是好心,但好心之下却藏着伪善的心思,这是欺我辱我,比前一家可恶万倍!” 竟原是这个理! 苏欢起身,诚心诚意的向老人家躬身行了个大礼。 “婆婆,我们错了!” 老太太脸色缓和一些,“哼,那包子大饼,鱼汤排骨汤的,你也就说说?” 苏欢忙道:“我这就让嬷嬷去做!” 夏嬷嬷哄了灿儿睡觉,出来见一老人家坐在院中,正要问却被苏欢拉到了厨房。苏欢跟她说了前后的事,夏嬷嬷哼了一声,言说这种不讲理的就该轰出去。 “嬷嬷,我倒觉得这老人家很讲理,不过就是不好伺候。”苏欢耸了耸肩膀。 “真要弄一席?” “弄吧,老人家像是外地来的,风尘仆仆的,看着挺不容易的。” 夏嬷嬷点头,“那行了,我来准备,你快出去吧,别让油烟气给熏到了。” 苏欢出来,却见那老妪不在院中了,她去了前面铺子问伙计,伙计说人已经走了。苏欢无奈笑了笑,正要回去跟夏嬷嬷说一句,让她别准备了,这时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人,是福儿的奶娘。 那奶娘不大认识苏欢,掠过她跑进了后院。 “锦瑟姑娘,不好了,福儿被人抢走了!”那奶娘进院就大喊。 苏欢跟了回来,听到这一声,不由愣住了。这时锦瑟自屋里跑了出来,脸上倒还镇静,只是眼底的惊慌却遮掩不住。 “怎么回事?”锦瑟沉声问道。 那奶娘急道:“今儿我带着孩子上街,也没走出去多远,正跟前面一个老邻居说话,突然上来了两个男人,不由分说夺走了孩子。我追了半天没追上,哎哟,吓死我了,光天化日的,那两个人手里还拿着刀呢!” 苏欢见锦瑟听完就要往外跑,她忙拉住了她。 “追不上了!” “追不上也得追!”锦瑟红着眼睛道。 福儿自打出生就她带着,虽是一场错乱,但她对孩子的心是真的。那孩子眼下就是她的命根子,如何肯让旁人夺走,那是要她的命! “金栋,你快去侯府找二公子,我大概知道谁抢走了福儿。” “谁?”锦瑟咬牙问道。 苏欢拉着锦瑟往屋里走,“大抵是苏慕芸的婆家人。” “我去带福儿回来!”锦瑟转身要走,苏欢忙拉住了她。 “福儿到底是李家的孩子,你这样冒然上门要人,他们若倒打一耙,诬告你偷他们家的孩子,这官司你吃定了。你先稳住,这李家先前不要这孩子,如今却要用抢的,其中一定有什么事,咱们且找靖州回来,让他去打听一番。” “福儿还那么小,我不能等!”锦瑟急了。 苏欢叹了口气,“福儿暂时不会有事的,而你不能等也得等。” 一直等到午后,苏靖州才来了。 他进门先去看锦瑟,几日没见到,思念之情胶着在脸上。锦瑟皱了一下眉,上前扯住苏靖州的耳朵,又拍了他脑门一下。 “福儿呢?” 苏靖州捂着额头,“你拍死我得了!” “说正事!” 见锦瑟真急了,苏靖州忙说道:“福儿确实被李家人抱回去了,这事我姐不知道,她还让身边的丫鬟偷偷回府上给我递了个信儿。” “我要去抱回福儿,你跟着我去!”锦瑟说着要往外走。 “你先别急!”苏靖州拉住锦瑟。 “难道就我急,你不急?”锦瑟气怒的看着苏靖州,她是福儿的娘,而苏靖州就是福儿的爹。 苏靖州擦了一把汗,“我哪儿不急了,恨不得去跟他们拼命,但事儿不是这么办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他有事瞒我 苏欢也劝锦瑟,说了很多才稳住了她。 “他们为何要把福儿抱回去?”苏欢问到了关键。 苏靖州让锦瑟坐到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水,这才开口道:“李家是镇国侯府分出来的二房,你们也是知道的。如今镇国侯府的大公子和少夫人成亲一年多,一直无所出,侯夫人便找高人算了一卦,说这少夫人福气太盛,盛极则损,损及子嗣。而破解之法就是先养一个在膝下,分一些福气,少夫人才能怀上。这要收养,自然只能收养女孩儿,而且自家的最好。”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苏欢气道。 苏靖州又道:“那李家都是贪慕虚荣的,一听这个消息,便觉得福儿最合适,于是让人抢了回去。孩子已经被送到了镇国侯府,所以现在去李家,除了闹一通,孩子也要不回来。” “侯府算什么,老娘自可来去,我这就去抱回福儿!”锦瑟有要起身,却被压了回去,不由火了,“苏靖州,你这个孬种,你怕了是不是,还说什么要保护我们母女俩,你也就剩一张嘴说说了,身子骨根本就是软的!” “娘子,这时不能急,咱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好个头!回屋里坐你的月子,老娘用拳头把他们打服气!” 苏靖州被骂是女人,气则气,但还是拦着锦瑟,好言劝着,生怕她冲动之下吃了亏。 “镇国侯府,先皇在位时,老侯爷曾立下赫赫战功,更曾带领大军抵抗北秦,老侯爷及两个弟弟在战场上捐躯。老侯爷在世时,因性情耿直得罪了很多人,在他故去后,府上只剩下女眷和幼童,先后遭遇两次刺杀。先皇感念镇国侯府的忠心,又怜府上老弱幼小,便特许镇国侯府自养一支精锐的护卫兵,这一支护卫兵一直都是从老侯爷当年精练的飞甲军里挑选。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 这就是他为什么拦着锦瑟,不让她去侯府要孩子的原因。 锦瑟可不服气,“以一敌十?那是他们没遇到本姑娘!” 苏靖州讨好道,“你武功天下第一,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一支护卫兵,足足上百人。” “你说那么多,可有好办法?”锦瑟踢了苏靖州一脚。 苏靖州苦脸,“我想说服二姐去侯府要人,但她很为难……” 苏欢摆了一下手,“她去也无用,还是我来想想办法吧!” 苏欢离开之前,让苏靖州务必看好锦瑟,她会尽快把孩子抱回来的。回到西院,司马曜还没回府,苏欢坐下来沉思着,她在想如何说服司马曜帮她。 这种后院的事,一个摄政王插手,弄不好就是以权压人。 虽然苏欢不了解如今的局势,但想来司马曜的处境并不会太好。因刺客之事,他背上了奸佞专权的骂名,又因安晴郡主之死而得罪镇北王,可谓腹背受敌。 这镇国侯府是先皇在位时封的世家,与其他同期的世家同气连枝。得罪一个,那就是得罪了一个阵营,司马家权势再大,也有孤掌难鸣的时候。 思来想去,苏欢便觉得这事最好别跟司马曜说。 “姑娘,用晚饭吧。”常嬷嬷进了屋道。 苏欢揉了揉额头,“小公爷还没回府?” 常嬷嬷神色不太自然,“回了。” 苏欢起身,走出去两步,才想起来问道:“既回府了,那他人呢?” “在前院书房。” 苏欢点头,“他不用晚饭?” “说是不吃了。”常嬷嬷微微叹了口气。 苏欢看了一眼常嬷嬷,觉得她似乎有事,便也不多问,直接去了前院的书房。进去里面,司马曜没有处理公务而是坐在椅子上怔怔发呆,苏欢喊了他两声,才把人给唤醒。 见他双目充着血丝,面色凄然,像是刚经历过什么悲痛的事一般。 “怎么了?”苏欢忙问道。 司马曜猛地抬头看向苏欢,眸子紧缩,那模样像是恨得要吃了她一般。 “你去宫里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太后身子不好?” 司马曜别开眼,淡淡道:“没什么。” “有什么事你不能直接说,非要我猜来猜去,心里不安生吗?” “太后的情况不太好,本王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苏欢皱眉,“如何不好,可是毒发了?止痛药效用不好,那我明日去永寿宫一趟,看是不是调整药方。” “别去了。” “千丝万缕这毒,我还没什么头绪。按理前两天我新配的延缓毒性发作的药,效用应该不错,怎么这么快就控制不住了,我还是进宫去看看吧。”苏欢自顾自说着,一直在想药方的事。 “本王说了,不要进宫,太后不想见到你!”司马曜低喝一声。 苏欢吓了一跳,“为……为什么?” 司马曜起身走到苏欢身前,一下把她搂到了怀里。 “欢欢,对不起。”司马曜沉痛道。 苏欢不明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司马曜放开苏欢,撩开她鬓边的发,而后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可用了晚饭?” “没,你……” “我陪你一起吃。” 不容苏欢再问,司马曜拉着她往后院走去。 晚上,苏欢借着月色去看司马曜,见他还睁着眼睛。自己刚要开口,他就闭上了眼睛,翻身背过了她。他不愿意说,再问也没用。 苏欢微微叹了口气,朝另一边侧过了身。 福儿的事,苏欢到底没有跟司马曜开口。于是接下来两日,苏欢一直在发愁这事,她该怎么进镇国侯府,接触到侯府少夫人呢! 午后,苏欢去园子里散步。 夏末,暑气还未消散,但偶尔吹来一阵风,还是十分清爽的。 见苏欢闷着心事,穗儿开解道:“福儿的事,倒也不急,想来侯府的人会精心照料的,锦瑟姑娘那儿有二公子,二公子对上锦瑟姑娘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耐心着呢,肯定不让她冲动。” 苏欢点头,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福儿的事,还有这两日司马曜也不太对劲,明显对她比之前好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然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他这种表现明显是心虚。 两人正说着话,见一丫鬟迎面走了来,本来苏欢二人也没在意,哪知那丫鬟径直过去,不说行礼,错身过去的时候还骂了一句。 “到头来不过争了个通房,当自己多了不起呢!” 穗儿当下拦住那丫鬟,指着她道:“好臭的嘴,你是哪个院的?” 苏欢看向那丫鬟,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苏慕倾身边的丫鬟,名叫秀锦。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成心挑事 那丫鬟满脸轻蔑之色,睨了苏欢一眼,而后继续往前走。 穗儿哪肯饶过,用力扯了那秀锦一把,扯的她趔趄了一下,差点没跌倒。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伺候通房的丫鬟,连三等丫鬟都算不上,我可是一等!按着规矩,你还要叫我一声姐姐呢!” 府上的丫鬟分一二三等,但穗儿并不是司马府的丫鬟,所以她才管这些。 “我管你几等!”穗儿挽起袖子插着腰,挡在秀锦前面,气哼哼嚷道:“今日,你不跟我们姑娘道歉,就别想走!” “道歉?呸!她算什么东西!” 这一下穗儿可不干了,她能容忍别人骂自己,却忍受不了有人骂苏欢。于是直接炸了,上去就跟那丫鬟抓挠在了一起。 苏欢就是来园子里散步的,怎么就打起架来了,她一时还有些懵!不过这秀锦像是专门来挑事的,一而再的激怒穗儿。 不多一下,苏慕倾赶了来。 这时穗儿已经把秀锦给压地上了,占据了上峰,正挥着巴掌教训这丫鬟。 “苏欢!你别欺人太甚!” 苏欢怔了一下,谁欺谁?谁先挑事的?但跟苏慕倾,她懒得废这个话。 “穗儿,教训一顿就算了,省得以后见了面,这丫鬟不敢再挑事,咱还少了乐趣。”苏欢闲闲道。 穗儿一听这话,笑了,再看地上的秀锦,头发散乱,泪水沾着泥土,别提多狼狈了。这一下,她也解气了,起身回到苏欢身边,随便整理了一下衣衫。 秀锦挣扎着起身,来到苏慕倾身边,气愤道:“夫人,您才是府上正经的主子,而她不过是个通房,可不能任由这个贱人欺负!” 穗儿嘿了一声,“还想挨揍是不?舌头闲长,老娘给你拔下来,信不信?” 苏慕倾沉下一口气,而后端着一派威严,道:“苏欢,今日之事,本夫人绝不能就此罢休。你虽是本夫人的妹妹,但也该长点规矩了!” 苏欢已经很确定了,这主仆俩就是存心找事的! “行,你说如何,本姑娘奉陪就是!” “好!”苏慕倾冷哼一声,“咱们找个说理的地方去!” 苏慕倾所谓说理的地方就是盛云堂,评理的人是司马夫人,苏欢心里叹了口气,这司马夫人就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倒哪边,一向评的都是歪理。 司马夫人看看苏欢和穗儿,又瞅瞅这边的苏慕倾和秀锦,一个个怒气冲冲恨不得打一架的样子,她就想问一句:关她什么事? 她已经尽量关紧门窗,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偏这些烂七八糟的还要找上她。 “哎,你们几个不管主子丫鬟都是从远博侯府出来的,这是诚心要把我们司马大将军府搞得乌烟瘴气是吧?行了,说吧,谁对谁错,你们说本夫人听,谁说的好,本夫人罚她跪祠堂!” 得!这是真心嫌弃! 苏欢和穗儿没这厚脸皮,所以没抢到先机,让那秀锦先开了口。她开口,自然理儿就在她那边,说什么苏欢仗势欺人,还侮辱她家夫人,好歹她家夫人是少夫人,苏欢是个通房,她们这样欺负人,根本就是枉顾尊卑,把司马府的规矩置之何地? 最后一句带上了司马府的规矩,司马夫人不由坐正了几分。 穗儿也不是哑巴,接着秀锦的话尾开了头。说今儿就是这丫鬟先挑事,她家姑娘再如何也是小公爷的人,尤其还怀着司马家的子嗣,这主仆俩成心挑事,其意恐要谋害她家姑娘肚子里的孩子。 司马夫人唬了一跳,当下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苏慕倾骂道:“你这个伤风败德的女人,我司马家没赶你出去,已然是天大的恩德。你不思回报,居然还敢害我司马家的子嗣,其心可诛,府上容不下你这种恶毒的妇人!” “夫人!”苏慕倾黯然抹泪,“你这样说,让儿媳还怎么活,这是要逼着在府门前吊死来证清白啊!当年之事,那叛贼强迫于我,我忍辱负重,夫人您竟是一点也不怜惜。今日之事,明明是她不尊我,您这样偏袒,难不成司马家就没规矩了?” 忍辱负重?苏欢呵了一声,这苏慕倾脸皮可真厚! “是啊,司马家还要什么脸皮,绿帽子都戴得!”苏欢不客气道。 司马夫人差点没气厥过去,到底关她什么事,为什么矛头指向了她? “你们……你们一个个……行,都不想好了是吧,那就都去跪祠堂!”司马夫人嚷道。 穗儿上前,道:“我们姑娘都快临盆了,总不能在祠堂生吧,叨扰了祖宗们。” 司马夫人噎了一下,“那就回去好好躺着,别出门找事了!” “苏夫人身体康健,大概能跪上三五天不带吃喝的,夫人您说是不是?” 司马夫人哪管三天还是五天,不吃还是不喝,她就只想尽快把这帮子嘴尖牙利的赶出去,好让她盛云堂清净。那秀锦见司马夫人正要下话,忙上前小声说了什么,那司马夫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苏欢,今日之事错在你。你是通房,她才是夫人,是主是仆,你难道分不清?主子再错也是主子,奴才只有听话办事的份儿,便是挨了打受了辱,你也得忍着!” 这司马夫人话锋一边,苏欢不防备一时没接住话。 “行了,念你身子不方便,这事就算了,回去闭门思过吧!” 司马夫人挥了挥手,颇为不耐的赶她们走。穗儿想再争辩一两句,被苏欢给拉住了,让她扶着她往外走去。她们二人出来了,但苏慕倾没有出来,于是苏欢让穗儿去打听一下,她则先回偏院了。 这两日,她大多时间在炼药房。司马曜心情一直不太好,她想或许是因为担心司马太后,所以自己一直在加紧研制解药。只苦于不知这千丝万缕的成分,所以盲人摸象,实在有点没头绪。 没过多久,穗儿回来了。 刚在盛云堂,屋里站着好几个丫鬟,她用银子贿赂了一个。 “说是瑞王妃过寿,给府上送了请帖,本也没什么,不过却又专门给出尘轩送了一张,着意又请了苏慕倾一回,足可见瑞王府的重视。”说到这里,穗儿叹了口气,小心看了一眼苏欢的脸色,又道:“如今小公爷封了摄政王,荣光无限,外人又不知苏慕倾那档子事,只知她是摄政王的夫人,而且是唯一的夫人,便给足了她这面子。” 第二百四十章 情动 当然,穗儿话没说尽,若是苏欢那时答应做正妃,如今也就没苏慕倾什么事了。 苏欢冷哼一声,“苏慕倾今日故意挑事,便是借着这请帖,让府里的人都看清楚,她才是主子,我虽住在西院,但也只是个通房。” “是了。”穗儿点头。 “可司马夫人的态度很奇怪,这个请帖不至于让她改变对苏慕倾厌恶的态度吧?”苏欢纳闷道。 穗儿小声分析道:“司马夫人一向不爱凑热闹,她自己不想去了,便要苏慕倾代表司马府去。她不能一边让苏慕倾给司马府充面子又一边落她面子不是,况她今日不责罚苏慕倾,也是不想让姑娘您得意。” 苏欢看向穗儿,奇道:“你居然能把事分析的这般透彻?” 穗儿咳咳两声,不好意思道:“是我贿赂银子的那个丫鬟说的,我觉得说得有理,才同你说。” 苏欢想了想,道:“本姑娘也要去瑞王府的寿宴!” “啊!” 苏欢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瑞王府的寿宴,各世家官宦女眷都会参加,那靖国侯府的少夫人自然也会去,这是眼下唯一能接触到她的机会。” 穗儿露出难色来,“怕司马夫人不会让你去的,毕竟一个通房。” 得了,若她当初接受司马曜的好意,做这个正妃,眼下也就没这些难事了。 “我得想个法子,必须参加这寿宴!” 穗儿想了好一会儿,想的脑仁儿都疼了,也没想出好法子。司马夫人就讨厌她家姑娘,况她如今的身子也不方便,为着司马家的子嗣,便更不会同意。 苏欢眼睛突然一亮,“只要我不打着司马家的名号,其实这事也好办!” 晚上,司马曜没有回来用晚饭,苏欢躺靠在窗前的罗汉床上等着他。等到半夜,他才回来了,屋里燃着一盏油灯,借着昏黄的亮光,她看他满脸疲惫之色。 “怎么还不睡?” 苏欢伸了个懒腰,“半睡半醒着,你不回来,我也睡不踏实。” 司马曜弯腰,抱起苏欢,把她送到了床上。正要起身,苏欢却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白日里在巡防营校场上滚打了一天,全身都是脏,让我去洗洗。” “那晚上呢,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司马曜揉了揉苏欢的脸,“办了件差事,也就晚了。” “什么差事?”苏欢刨根问底。 司马曜叹了口气,“瑾太妃上吊了,皇上嚷着要去永寿宫杀人,宫里乱成一团,我和很多大臣都去了。” 苏欢瞪大眼睛,“那瑾太妃?” “没事,人救了下来。” “她为何要自杀?” 司马曜无奈一笑,“等我先去洗洗,回来给你细讲。” 苏欢眼巴巴看着司马曜出去了,倒也没等多久,约莫一刻钟就回来了,头发还带湿气,穿着白色中衣,面冠如玉,风姿俊雅。 苏欢看得有些迷,等司马曜躺到旁边,她吃力翻身,对着他的唇狠狠咬了一口。 “可恨,本姑娘身子不方便,不然一准吃了你。” 司马曜捂着发疼的下唇,侧头去看苏欢,见她娇了喘连连,估计刚才招架那一回耗了不好气力。有些心疼,司马曜翻身,低头看着她。 “想?” 苏欢委屈道:“你不想!” 司马曜勾唇,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反侧,直把吻得二人情不自禁,一点火烧成了燎原之势。司马曜的手最后放到了她挺起的肚子上,无奈一笑。 “你那药是不是哄人的?”司马曜胶着苏欢的唇,呼吸着彼此的气息,“为何本王情动了?” 苏欢本在柔情蜜意了,听了这话,不由震了一下,忙下手去抓。 咳咳,效用还在,只是心动身未动罢了! 感觉到苏欢的手,司马曜一把抓住她,翻身躺到旁边,“本王应该杀了你,居然给自己的男人喂那种药!” 苏欢奸笑,“雄风一振,要不要试试?” “滚!” 等两人都平复了,苏欢努力往司马曜怀里挤了挤,“你还没说瑾太妃为何自杀呢。” 司马曜想了想道:“太后说瑾太妃给她喂毒,乃亲眼所见,这事势必要调查清楚。太后审问了瑾太妃,言辞激烈,直指她意图篡夺太后之位,还说要把她送到庵子里代发修行,永世不能入皇城。瑾太妃回了翠微宫,不多久宫里就传来了瑾太妃上吊的信儿。” 其实这事儿实在有些说不通,以太后的谋算,怎么会在没有充足的证据情况下,仅凭自己所见就咬出瑾太妃。毕竟宫里及天下人都知道,瑾太妃才是皇上的生母,而太后视她为眼中钉。如此这般,给了瑾太妃上吊鸣冤的机会,太后便是有理也没有理了。 而皇上本就是个糊涂蛋,一怒之下大闹永寿宫,还扬言要杀太后,后宫的事不是家事而是国事,后宫不稳会动摇国本,皇上这一闹等于公然撕破了皇家和司马家的脸。 “你可插手了?”苏欢用手指挠着司马曜的肚皮。 “皇上犯浑,提刀冲进了永寿宫,非要杀了太后给他母妃报仇,本王不得不出手。” 苏欢身子一僵,与天子动手? “最后如何收场的?” 司马曜叹了口气,“太后出面,斥责了本王几句,皇上不肯罢休,要本王明日在大殿上做罪己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 苏欢大吃一惊,堂堂摄政王在大殿上罗列自己的罪名,这不等于公告天下他有罪,自此后他这个摄政王在百官和万民面前还有何威严! 司马曜摆明是被逼到这份儿上的,而逼他的人似乎是太后! 苏欢晃了晃头,实在想不明白。 “太后为何这般冲动?” 司马曜静了一下,道:“这两日,她没有吃你给的止疼药。” 苏欢捂住嘴巴,“那可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能把人活活疼死的!” “她让本王看着她痛苦,陪着她一起煎熬。” 苏欢翻身抱住司马曜,难怪这几日他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来经受着这样的痛苦。太后是他的姑母,亦是视他为己出,倾尽所有爱之护之的人。 第二百四十一章 拼一拼 司马夫人早些年一直在郴州老家,司马曜便养在太后膝下,他与太后的感情,甚至比跟司马夫人更亲。 “太后这般逼你,为何?” 司马曜苦笑,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为了让他舍弃怀里这个总让他瞻前顾后,一错再错的女人。之前,他认为自己和苏欢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那点仇和恨,那些爱和痴,慢慢清算就是。 可自太后以死相逼,他便知道他和苏欢没有多少日子了。 仇和恨算什么,一点也不重要了。 “睡吧!”司马曜拍了拍苏欢的背。 “你不说,我哪儿睡得着。”苏欢嗔怪。 司马曜叹了口气,避重就轻道:“本王与太后说过不想争了,她急了怕了,才会这般逼迫。” 苏欢舒出一口气,“你不想争了?” “嗯,趟着尸山血海重活一世,很多事看淡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必定背负着千钧的重量,本王只是有些累而已。” 苏欢不疑有他,仰头亲了司马曜下巴一下,“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司马曜表情僵了一下,而后满面凄苦,他搂住苏欢,低声道:“谢谢。” 过两日是瑞王妃的寿宴,这日一早,苏欢让穗儿给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等着司马夫人和苏慕倾出门了,她才带着穗儿从后门出去。 金栋特意从司马府前院牵了一辆华丽的马车,等苏欢和穗儿上了车,他驾车往瑞王府的方向去了。 今日是瑞王妃的寿宴,王府大门前车水马龙,各家官眷环肥燕瘦,打扮庄重而华丽,丫鬟婆子簇拥着往里走。门口有瑞王府的管家,迎客接礼,遣着下人往里面请。 “昌王府王妃和世子妃到!” “唐国公府老夫人及各位夫人到!” “镇国侯府夫人及少夫人到!” “司马大将军府夫人及摄政王侧夫人到!” 这一声后,各家官眷皆把目光投了来,艳羡的,嫉妒的,瞧不上的皆有,但苏慕倾很享受这种被众人注目的感觉。司马夫人可不一样了,简直如芒在背,难受的她扎头就往里走,恨不得找个角落躲清净去。 本来她想让苏慕倾一个人来,但下面的嬷嬷一个两个的都劝她,说她人既然在京中,又是瑞王妃的寿宴,总要露个面才不失礼数。况摄政王地位特殊,别让人觉得他们府瞧不起下面的人,给王爷惹上麻烦。 司马夫人是逃不过了,才不得不来的。 瞧瞧这一个个的什么眼神,好似她是戏台上的戏子一般。 “哟,昌王妃,咱们姐妹俩可好久没见了。是是,一直在老家照顾老夫人。说什么呢,这不是咱做儿媳的本分,不辛苦!” “老夫人,您身子康健,这是我们做小辈的福气啊!快快里面请,我扶着您!” “李夫人,您有福气啊,这位是阿大家的,哟,原是昌黎郡主啊,前些年见的时候,还这么小,转眼都嫁人了,好孩子!” 司马夫人尽管心里嫌弃,但关系还得拉,面上也得过得去。 “司马夫人,您身边这位就是摄政王妃吧?”一位圆润的夫人笑吟吟的看了一眼苏慕倾,而后冲司马夫人道。 苏慕倾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这一刻她由衷的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高一等。 她冲那圆润的夫人微微颔首,面上带着高傲和不屑一顾。 司马夫人笑容淡了淡,“还没封妃呢!” 那夫人轻笑一声,“哦,原来还没封,但看少夫人的气势,可比正经的王妃还端得住呢!” 司马夫人回头睨了那苏慕倾一眼,而后冲那夫人道:“行了,你眼神不好,嘴上就积德吧!” 说完,司马夫人率先朝瑞王府大院走了去。 穗儿扶着苏欢下了马车,这热闹她们不凑,只等着门前清净了,她们才往前走。 “这镇国侯府少夫人原是昌黎郡主啊,难怪二姑娘什么话也不说了。福儿到了侯府,便只是个养女,身份也是十分贵重的。”穗儿叹声道。 苏欢不说话,深宅后院,爬得上树尖也得刮下一层皮,况福儿背后无大树乘凉。而且一旦少夫人有了亲生的,她就更受冷落了。 当然,她是她的猜想,许这侯府少夫人是个心善的,对福儿万般都好呢! 但若她是福儿的亲娘,却不敢堵别人心善与否,孩子还是在自己身边养着才放心。无论如何,为了锦瑟,她都要拼一拼。 等瑞王府门前冷清了,苏欢才让穗儿扶着她上前。 那管家睨了苏欢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马车,“这位夫人,您是?” 苏欢端得一派肃穆之色,她身后的穗儿这时答了一句:“我们夫人受人之托向瑞王妃敬上寿礼。” 穗儿说完这句话,金栋捧着一拳头大的锦盒上来了。当着那管家的面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颗华光溢彩的夜明珠,足有鸡蛋那般大。 那管家抬头,仍看向苏欢,拜了一个礼,道:“恕小的眼拙,不知夫人您是受谁人所托?” 苏欢低声道:“六殿下。” 那管家惊了一跳,这六殿下常年居于冷宫,已经不在下面走动了。管家打量着苏欢,见她穿着贵气,端得一派素雅庄重,想来身份也不简单。 “夫人请随小老往里院走。” 管家在前带路,引着苏欢避开人潮,通过游廊进了后院,引进一间小厅堂。管家让苏欢在此稍等,他去请王妃亲自接见。 那管家走后,穗儿扶着苏欢坐到一侧的椅子上。 “这管家为何引咱们在此等候瑞王妃?”穗儿不懂。 苏欢叹了口气,“六殿下因卷入兴州逆案而被囚于冷宫,他自然不能带我去大厅里见瑞王妃,那么多人七嘴八舌的,一旦说出六殿下的名号,只怕会给府上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他可以不让我们进府。” 苏欢摇头,“我听六殿下说过,瑞王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弟弟,对他这个出生带疾,亲母早亡的侄子格外照顾。想来六殿下和瑞王府的关系还不错,虽然这些年不联系,但这点情分应该还是有的。” 在苏欢和穗儿说话的时候,瑞王妃来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非是不孕而是中毒 那瑞王妃鬓边已有白发,但面色朱润,未有老态,天然一副贵气端庄的气派。她许走得有些急,进了屋还微微喘了两口才平复下来。 苏欢起身冲那瑞王妃行了礼,而后抬起头来,“王妃,冒然打扰,苏欢失礼了。” 瑞王妃一眼就认出了苏欢,当下又惊又喜,“苏姑娘!” 瑞王妃上前拉住苏欢的手,“可盼到你来了,咱有些年头不见了。当年,若不是你搭救,我婉儿和孙子都危险了。前些时候,听说你回京,本想邀你来府上做客,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也怕你不方便。” “是,应该是晚辈来给您请安的。” 当年,从紫云庵回京的路上,瑞王府世子夫人临盆,凶险万分,苏欢出手救了他们母子二人。今日,她打着六殿下的名头进门,之后的事,便要看瑞王妃念不念当年她这点恩情了。 “咦,不对啊,你怎的说是托六殿下来拜寿的?”瑞王妃疑惑道。 苏欢忙歉意道:“晚辈羞愧!” “不是!”瑞王妃拍了拍苏欢的手,“我的意思是王府特意给苏姑娘送了请帖,先前司马夫人进门,我还特意瞅了一眼,没看到你在旁,还以为你是因为身子不方便,不能前来呢!” 苏欢愣了一下,送了请帖? 瑞王妃见苏欢这表情,也是惊了,“管家亲自送过去的,言明一份给司马夫人一份给你,不会有错的。” 穗儿忙问:“没给苏夫人?” “那个苏慕倾?”瑞王妃面露鄙夷。 这下全清楚明白了,这苏慕倾是截了她的请帖,以此给自己长长脸面。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见到镇国侯府少夫人。 “那昌黎郡主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听说在家里作威作福,侯府大公子俨然成了窝囊蛋,大声说话都不敢。别说小妾通房了,连屋里服侍的下人都没女的,老的幼的都不行!”瑞王妃听说苏欢要见昌黎郡主,嘴边的话就说出来了,想来是私底下常说。 苏欢笑了笑,她给堂堂摄政王下那药,让他不能做男人,比之这昌黎郡主更可恶,不知道她们这些贵妇们私下是怎么议论她的。 “还请王妃帮苏欢引见。”苏欢起身向瑞王妃行了个礼。 瑞王妃见她挺着大肚子,尤其怀的是摄政王的孩子,自然不敢轻慢,忙起身亲自扶她坐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且等着就是。” 瑞王妃出去后,不多一会儿,管家引着一位穿着银朱色薄纱长裙的俏丽女子走了进来。苏欢她们刚在门口等着的时候,见过这女子,正是镇国侯府的少夫人昌黎郡主。 那郡主姿容明丽,眼尾上挑,带着七分高傲三分肃重。不过妆容之下,却露出淡淡的憔悴,身子看上去也很瘦弱。 郡主进门看向苏欢,眸子缩了缩。 苏欢起身向她行了个平礼,昌黎郡主哼了一声。 “你就是那位名满京都的通房?” 昌黎郡主把‘通房’两字咬的很重,可见她对苏欢的轻蔑。 “呵,一个奴才,见了本郡主,屈尊点了个头,这是何规矩?你远博侯府的规矩还是司马府的规矩?更或者是摄政王才有的规矩?” 句句带炸,苏欢头皮有点发麻。这昌黎郡主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不过行了个礼,话锋就偏着摄政王以权压人的方向去了。 这么一顶大帽子,她是想压死她这个小通房啊! 苏欢笑了笑,“废话不多说,既然郡主听闻过我的名号,那应该知道我会一些医术,郡主暗下四方求医,苏欢想领个彩头。” “放肆!”昌黎郡主怒喝一声。 女子不孕,这种事岂能随便提的,这个苏欢虽没有明言,但意思就在那儿了! “郡主,其实这种事,不见得问题就在女方身上。”苏欢道。 生不出孩子,世人都要怪罪到女人身上。嫁进侯府这样的人家,即便是郡主,她也备受压力。可她有自尊有傲气,这一年多来风言风语,已经让她够憋屈了,这句话给她解气的。 果然听了这话,这昌黎郡主脸色好了一些。 昌黎郡主挥手让身边的丫鬟退出门外守着,而后坐到苏欢旁边的椅子上,“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可否先容我诊脉。” 昌黎郡主嘴角勾了勾,“不清不楚的买卖,本郡主可不敢做。尤其摄政王的买卖,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此时与摄政王没有丝毫关系。” “哦?” 苏欢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那昌黎郡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苏欢在清风谷的时候,针对女子不孕特意研究过,所配置的方子曾让几个不孕的女子都怀上了。不过在她探上昌黎郡主的脉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关注点也偏移了方向。 见苏欢面色沉重,昌黎郡主心跟着提了起来。 “怎的,不好?” 苏欢收回手,沉静了一下,而后探过身子小声道:“郡主,你近半年来可有不适的症状?” 昌黎郡主想了一下,“倒没觉出什么,只是容易累,不思饮食,想来是……心思重的原因。“ 苏欢摇头,“郡主,你中毒了。” “什么?”昌黎郡主大惊失色,“你你……你说什么胡话,本郡主怎么可能中毒?” 苏欢嘘了一声,看向门外,“那丫鬟可信?” 昌黎郡主愣了一下,她自王府带出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嫁人了一个得病死了,这个是老夫人身边的,特意调到她身边照顾。 “郡主所中是一种慢性毒,名叫缠思,中毒后没什么症状,平常不易察觉。需少剂量多次吸入毒素,等体内毒素积聚到一定分量,便会损害五脏六腑,人在消瘦虚弱中而死,平常大夫只会诊断说是忧思过重而亡。郡主中毒至少有半年时间了,如今已经开始出现症状,若继续维持这种状态,不出半年,郡主就会丧命。”苏欢道。 万万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桩事。 昌黎郡主脸色发青,眼里露出冷厉的寒光。 “本郡主凭什么信你?” 苏欢点头,“确实不能轻信,郡主可另找大夫来诊断,不过最好别找府上经常为您请的大夫,他的嘴巴已经被封住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遭遇外室 昌黎郡主似乎想到了什么,拳头慢慢握紧了。 苏欢叹了口气,“郡主不孕,非是自身的原因,而是因为这种毒。它还有另一个名字,更通俗一些,叫无子丹。花楼应该有这种秘药,其目的是让那些娼妓无法生养,免得招惹麻烦,要达到这种效果一点即可,除非是要害人命,才会多次下毒。” 名门世家这点事,说龌龊是真的,但谁家的水也不是干净的,大家见怪不怪吧! 其实,她不该说这么多,尤其外面还有双眼睛,回头镇国侯府出点事,她铁定脱不了干系。但事既然到了这一步,她若不点透,总觉得心里过不去。 到底她是大夫,济世救人,这点医德还是应该有的。 昌黎郡主那张脸青了白白了黑的,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开口说话。 “说吧,你的目的。” 这昌黎郡主,够冷静! “我是为了福儿。” 昌黎郡主抬头,“我知福儿的娘是你妹妹,她似乎并没有不愿意吧?” 苏欢只得把前后的事都与昌黎郡主说了,“锦瑟把福儿带这么大,已然与亲生的一样,她舍不下这孩子,想来您也能理解。” 昌黎郡主没说自己能不能理解,只是起身扬起下巴,道了一句:“若你所言属实,本郡主自会去找你。” 昌黎郡主面色恢复如常,已然大步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怒喝了一句:“一个小小的通房,还想与本郡主结交,也不掂量一下自己什么身份!” 这句话是特意说给外面那丫鬟听的,说完,昌黎郡主冲苏欢点了一下头。 昌黎郡主出去后,苏欢让穗儿扶着站起身。 “欢欢,给昌黎郡主下毒的是镇国侯府的人?” “应该是。” “没道理啊,他们不是应该盼着昌黎郡主怀孕?” 苏欢摇头,“不知道,许昌黎郡主脾气不好,得罪了人。” 两人说这话往外走,瑞王妃那里,她把话说前头了,不用去辞谢。主仆二人上了游廊,本是有管家引着,但中途有人找,那管家给她们指了路就先离开了。 苏欢无意招惹麻烦,所以尽量避着人。 可她不惹事,却总有人不放过她。刚过了一垂花门,竟好巧不巧的与远博侯府的那外室碰上了。暗叫一声‘倒霉’,想侧身避开她,那外室却直接挡住了她的路。 “哟,提了通房,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眼里就没我这个继母了是吗?” 苏欢转向那外室,冷声道:“瑞王妃的寿宴,可不是你的戏台,掂量着点脸面!” “脸?”那外室调着脸冲到苏欢面前,啪的抽了自己一巴掌,“我还要脸?我姑娘被你害死,我房子田产被你霸占,活路都让你断了,还要什么脸!” 穗儿怕苏欢吃亏,忙挡到了她身前。 “你这个狗奴才,连你都忘了我这当家主母的身份了?滚开!”说着那外室一把搡开穗儿,力气用足了,直把穗儿推了个跟头。 苏欢惊了一跳,想去看穗儿,仍被那外室挡着。金栋去牵车了,眼下就她和穗儿,让这个婆娘钻了空子。 “你想做什么?”苏欢怒声问道。 “做什么?”那外室轻蔑一笑,跳脚冲院里头大喊道:“你们谁给评评理啊,这个不孝女啊!我苏家没脸活了,让她逼得没活路了!” 这外室一通喊,原在院里屋里的各家女眷都闻声出来了。这些妇人们本就爱扯闲话,如今见有热闹看,一个个的忙着往前凑。 苏欢见穗儿额头磕破了,一直半会儿起不来身,她想上去扶起穗儿,赶忙离开这是非地。但那外室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抱住了她一条腿。 街上泼妇的行径,她学了十成足! “起开!”苏欢想拔出腿,奈何这外室压上了自己全身的重量,而她挺着肚子,本就不方便。 “哎哟,你们可是亲眼看到了,这不孝女她枉顾人伦,居然敢打长辈!哎哟,疼死我了!我好赖是她继母,占着一个‘母’字,她这般就是大逆不道!” 围观上来的人,开始对苏欢指手画脚。 “这位是摄政王那个通房吧,京都谁人不识,听说彪悍着呢,给摄政王下了那药。” “听过,吓得我好几晚都心惊胆跳的,生怕我家大儿娶个这样的媳妇!” “看她这德行,给男人下那药都不算什么,居然还敢打长辈,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底下议论纷纷,苏欢想不听都不行。奈何外室抱着她的腿又哭又嚷的,不给她开口,更不让她离开。 “你这不孝女,枉顾父母教诲,没名没分的跟男人苟且,仗着自己怀了一个,逼得男人给了一个通房的名分,你这是要丢进我们苏家的脸啊!” “你不是我生的,若是我生的,一准掐死你,省得在外面丢人现眼!” “各位夫人,不是我泼,而是被这个不知检点的东西给逼得!她要逼死我啊!” 穗儿捂着额头,晃悠悠的起身来到苏欢身前,想扒开那外室,却被一个丫鬟给扯开了。她抬头一看,竟是那秀锦,而她身后站着苏慕倾。 苏慕倾端得一派肃穆之色,她上前悲悯的看了苏欢一眼,而后俯身去扶那外室。 “母亲,先起身吧,到底是家事,别让她太难堪。” “倾儿啊,我的好孩子!”外室拉住苏慕倾的手,指着苏欢气愤道:“她是你的亲姐姐啊,你用你这张狐媚子的脸勾搭摄政王,你抢你亲姐姐的男人!” “母亲!”苏慕倾装着听不了这事,出言制止外室。 “好孩子,你受了委屈了,母亲不能让你喊冤受苦,今日得这事说出来,让大家给评评理!” “母亲,别说了。”苏慕倾一侧头,眼泪落了下来。 这两人搭配还挺默契,苏欢被她俩左右打脸,旁边还有助攻的,一个个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哎哟,府上的戏台子都搭上了,结果台前没人,原大家都在这儿看戏呢!”瑞王妃携着世子妃走了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阴谋开始 旁人见之,立即分开一条路,瑞王妃和世子妃一边冲两边的人点头一边走上前。待看到苏欢时,两人都惊了。那世子妃忙上前先扶住了苏欢,以免她跌倒了。 “你这是做甚,快放开手!”瑞王妃喝了那外室一句。 那外室又哭了,“王妃娘娘,不是我今日要闹事,而是这不孝女实在可气啊!哎哟,气死我了!” 那瑞王妃冷哼一声,“苏夫人,今日本王妃办寿宴,请的是何家班,不是请的你来唱这出戏!” “王妃这样说,我羞愧啊!不如今日我就撞死在这儿,教各位看清这不孝女的真面目!”说着那外室真要去撞,而苏慕倾适时拦住了她。 “母亲,你何苦来着,大家都长了眼,能明辨是非。” 因这外室要撞死,也就松开了苏欢。世子妃忙扶着苏欢在一旁的栏板上坐下,她曾受恩于苏欢,心中感激,此时自然站在她这一边。 “这位夫人,您是哪家的?”世子妃问的是苏慕倾。 苏慕倾微微蹙了一下眉,“摄政王侧夫人。” “那敢问,我们王府给您送帖子了吗?” 苏慕倾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她没想到这瑞王府会给苏欢出头,而且不惜拆场子得罪客人! “哟,您王府的门槛高,我这身份低微,看来是来错地方了。不过,在场的各位,也不是人手一份都有请帖的吧?” 苏慕倾哪肯自己跌倒,这一句拉倒了一片。 世子妃气得跺脚,她倒不知道这苏慕倾这么不好对付。 “行了!”瑞王妃叹了口气,“你也别挑拨离间了,我婉儿说的是你,没说其他尊客。也不是我们王府门槛高,而是你身份贵重,摄政王的侧夫人,我们请不起,只敢请摄政王的通房。” 一句话,把自己拉低把苏慕倾捧高,旁的人也就听清楚理解明白了。 瑞王妃站苏欢那边,她们是客人,自当遵主家意愿。 “哎哟,原来是不请自来的。” “听说这位可是娼馆出身,若论勾男人,谁比得过她,还有脸说别人!” “大家伙都散了吧,这出戏也看腻了。” “可不是,孰对孰错,咱外人看不明白。” 客人们都应声散了,那外室也就闹不起来了。 穗儿推开秀锦,跑过去看苏欢,见她蹙着眉头,便知她不太好。 “姑娘,您怎么了?” 世子妃见苏欢脸色不好,也跟着急了,“是不是动了胎气?你们快去找大夫!” “我没事……”苏欢摇了一下头,“气急攻心而已,平复一下就好了。” 苏欢虽这么说,王妃也不敢大意,还是让人去请大夫了。 司马夫人去躲清净了,在瑞王府花园逛了一大圈,回来的时候才听说了这事,忙往前院跑。过去的时候见苏欢脸色不好,又见那外室和苏慕倾也在,当下急了。 “你们两个惹祸精,若我孙子有不好,我扒了你们的皮!” “夫人,是苏欢她先不敬母亲……” “苏夫人,你说的已经够多了!”瑞王妃挡住了苏慕倾的话。 苏慕倾一时开不了口了,她万没料到瑞王妃会偏帮苏欢,倒弄得她里外不是人。不过今日这一出戏,既然台前有观众,也听了戏词,就算成功了。 “司马夫人,您先别急,已经去找大夫了。” 司马夫人哪能不急,骂了苏慕倾,看到苏欢也有气,但不敢骂,只闷出一句:“你也不安分!” 等大夫来了,给苏欢诊了脉,确定没大事,瑞王妃才让苏欢离开。 马车里,穗儿见苏欢脸色缓和了一些,这才松了一口气。 “额头还疼吗?”苏欢指了指穗儿额头上的伤口。 刚才在瑞王府,金栋见她二人迟迟不出来,进门去看,见穗儿额头上受了伤,气得差点没跟苏慕倾动手。 穗儿摇头,“你给了我伤药,敷上后就不疼了。你呢,肚子还难受吗?” “我没事了。”就是感觉肚皮崩的难受,孩子动静也大,怕是过不了两日就要生了。 穗儿又气又恨,“这苏慕倾太恶毒了,亏得瑞王妃搭话,不然就让她得意了!” 苏欢叹了口气,“瑞王妃帮我说话,是因为我救过她家人,但在场的其他人只会看眼下听眼下,想来大多会偏信苏慕倾和那外室。苏慕倾这一计,其实算是成功了。” “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在人面上走开了,她可以为自己谋划很多事。” “小公爷若休了她,什么谋划都白费!” “哼,司马曜若休了她,外人一准说他色迷心窍,受我挑拨,只会对他威严有损。” 穗儿晃了晃头,这一番阴谋算计,不是她能理解的。 回到西院,见司马曜阴着一张脸,苏欢也恨得哼了一声。 因那罪己书,司马曜这两日一直装病在家。今早上也就去书房呆了一会儿,回头苏欢就不见了,他以为她回红妆斋了,哪知母亲身边的人来禀,说她去了瑞王妃的寿宴,还闹了一场。 “你哼什么哼,你还有理了?”司马曜冷声道。 “你瞪什么瞪,你还有脸?”苏欢反唇相讥。 “你去瑞王府做什么,还打着六皇子的名号,本王死了吗?” “苏慕倾去瑞王府做什么,还打着你的名号,本姑娘死了吗?” 见苏欢气得呼哧呼哧的,司马曜反而没了脾气。 “生气了?” 苏欢恨了一声,“气得想一尸两命!” 司马曜哪还敢惹她,当下忙坐过去把人揽到怀里,“本王错了还不行?” 苏欢火气消了一些,“我没事,你那位夫人就不一定了。” 苏欢这句话刚落,司马曜手底下的一个副将匆匆进了门,说夫人和少夫人的车驾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埋伏。 司马曜和苏欢俱是一惊,这大白天的,而且还是他们司马大将军府的车驾,谁这么不要命? “夫人怎么样了?”司马曜忙问。 “夫人无事,但……”那副将偷偷看了一眼苏欢。 “说!” “少夫人替夫人挡了一刀,伤势如何,属下不知。” 司马曜脸色阴沉,起身就要往外走,苏欢拉住了他。 “你就这么心疼她?” 司马曜回身,颇有些无奈道:“本王去调查这伙匪徒,胆敢劫持司马府的车驾,背后一定不简单。” 第二百四十五章 要生了 司马曜离开后,苏欢辗转有些不安。 “姑娘,这事真凑巧。”穗儿递给苏欢一碗参汤。 苏欢没什么胃口,放到了一边。其实她打算跟司马曜好好谈谈,眼下她就要临盆了,为了以防万一,她想着打发苏慕倾去外面,随便一个由头,说去庵子里祈福也行。 偏她受了伤,还是替司马夫人挡的,这下如何也赶不走她了。 “会不会这匪徒就是苏慕倾安排的?”说了这句,不等苏欢开口,穗儿先摇头否定了,“她没这么大的本事!” 苏欢不说话,她也觉得这事不像是苏慕倾有能力办到的。 当晚,苏欢没怎么睡,一直在等司马曜回来,直等到天亮,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过了晌午,其间穗儿喊了她两声,让她起来吃东西,但她睁不开眼。一直日头西沉,苏欢才算睡醒了。 “小公爷还没回来?”苏欢让穗儿扶着她起身。 “中午的时候回来过一趟,见您睡着就没打扰,之后……” “怎么了?” 穗儿有些生气道:“出尘轩的人来,说苏慕倾情况不大好,非让小公爷去看看。这不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苏欢火气一下子就升上来了,“我倒要去看看,他是搂着她,抱着她,还是亲着她!“ 说着,苏欢起身,腾腾就往外走。只是刚走到屋门口,突然肚子疼了起来,疼得她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欢欢!天啊,流血了!” 苏欢疼得脸都白了,“我要生了……啊……去慧医堂找洛冰……” 穗儿忙喊了金栋去请,常嬷嬷见此,赶紧去出尘轩找司马曜,结果不多一下就回来了,说小公爷根本没在那院,已经出城了。 “大将军和夫人也不在府上,这连个当家主事的都没有!”常嬷嬷也急了。 穗儿忙安抚常嬷嬷,“嬷嬷,我们年纪轻,没经过这种事。您是府上的老人了,一会儿还是您拿主意。” 常嬷嬷往床上看了一眼,见苏欢疼得在床上打滚,忙应道:“咱们先稳住!稳住!” 苏欢疼的神识都不清了,一直喊着司马曜的名字,喊得久了得不到应,便嚷着疼,直喊得气力全无失了声。 “姑娘,您留着点力气,大夫马上就来了。” 穗儿站在门口往外看,金栋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怎的还没回来!她家姑娘先前已经跟洛大夫说好了,等临盆的时候,府上有人去通知他,他就带着找好的产婆来府上。 “穗儿姐姐,怎么办,姑娘疼得受不住了。”映彤也急。 穗儿觉得不能再等了,“你和嬷嬷守好姑娘,我通知管家,让他去请产婆!” 穗儿说着就往外跑,可刚跑到院门口,那苏慕倾来了,身后带着一帮子人。 “你不是受伤了?你要做什么?” 苏慕倾冷哼一声,“本夫人奉太后之命监管西院,从现在起,府上的人一应听本夫人调遣!” 穗儿一下子慌了,“我们姑娘要生了,必须马上找产婆!” “本夫人已经带来了。” 这时一个宫装打扮的嬷嬷走了上来,端得一派威严之色,“老奴受太后之命,为苏姑娘接生!” “不行!”穗儿挡着那嬷嬷,“我们自己找产婆,不劳烦太后!” “放肆!”苏慕倾上前,一巴掌抽了过去,“你一个贱婢,胆敢违抗太后的命令,来人啊,把她拖下去杖打三十大板!” 见苏慕倾身后两个护卫上前,穗儿惊恐的往后退,“你们要做什么?翻天不成?你们别乱来,我们姑娘有个好歹,小公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慕倾哼笑一声,“咱们只是奉太后的命行事,日后小公爷要说什么,且去找太后就是。行了,别啰嗦了,我妹妹要生了,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不行!你们别过去!来人啊!快去通知小公爷救姑娘!” 苏慕倾冲那两个护卫打了个眼色,“赶紧带下去,别忘了堵住她的嘴!” 那两个护卫是宫里来的,奉太后之令行事,自然就没什么犹豫。上前架住穗儿,凭她如何挣扎,一掌下去先把人劈晕了。 很快,苏慕倾带着人进了正房,二话不说先把常嬷嬷和映彤给绑了。 “苏夫人,你今日这般,等小公爷回来了,你还想不想要命了?”常嬷嬷喝道。 苏慕倾冷笑一声,“命?本夫人的命还是她的命?” “苏慕倾!” “带下去,关起来!” 清理了院里的人,苏慕倾进了里屋,但见苏欢疼得大汗淋漓,许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睁开眼死死瞪着她。苏慕倾突然就笑了,放怀大笑,面目狰狞。 “哈哈,苏欢,你也有今日!” “你敢……”苏欢咬着牙,太疼了,宛如抽筋剥肉,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不过她清楚的知道,她落到苏慕倾手里了。 今日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太后和苏慕倾早已暗中联手了。 苏慕倾走到床前,弯腰瞧着苏欢,啧啧摇头,“可怜可悲,苏欢你还挣扎什么,本夫人如今想杀你,只要一只手。” 说着,苏慕倾的手掐住了苏欢的脖子,阴森笑着:“只要一用力,你就会永远消失!” “苏夫人!”那宫里来的嬷嬷突然上前,用低沉肃冷的声音道:“想来您应该知道太后的意思,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至于大人,随你处置!” 苏慕倾松开手,眼中略有不甘。 “嬷嬷,这孩子在肚子里,是死是活……” “放肆!”那嬷嬷喝了一声,“老奴敢说这话,若这孩子有闪失,你死十次百次也不足以消解太后的怒气!” 苏慕倾听了这话,忙起身退了开。 “嬷嬷说的是,本夫人莽撞了。” 那嬷嬷冷哼一声,“苏夫人,你且去外面等着吧!” 待苏慕倾离开后,那嬷嬷对苏欢道:“苏姑娘,老奴只与你说一句,今日你是断没有活路的,但这孩子,你若想让他活,就生下来,若不想让他活,那就别用力,把他闷死在肚子里。” “啊!”苏欢痛苦的喊了一声,她用力盯着那嬷嬷,一字一句道:“我生!求太后……怜他!” 第二百四十六章 噩梦重演 漫长的生产过程,耗光了苏欢的气力,意识也开始涣散。虽然强撑着,但到底没有等到孩子生下来,她就晕了过去。 苏慕倾站在院子里,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屋子里再无声响。她猛地回头,见那嬷嬷站在她身后,如鬼魅一般。 “嬷嬷,她可生了?”苏慕倾用干涩的声音问道, 那嬷嬷摇了一下头,“没生出来。” 苏慕倾愣了一下,“嬷嬷的意思?” “人昏死过去了,孩子还在她肚子里,这么久估计早闷死了。” 苏慕倾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嬷嬷,这可怨不着我。” “屋里的人,你处理了吧,记住手脚利索点,我回去跟太后复命。” 那嬷嬷带着宫里来的护卫们走了,苏慕倾进屋,但见满床狼藉,而苏欢如破布娃娃一般昏死了过去。她冷冷一笑,喊来了秀锦。 “苏姑娘血崩而亡,让人准备棺材吧!” 秀锦露出一抹阴毒的笑,低头出去安排后面的事了。 苏慕倾啧啧一声,“苏欢,你这辈子最失算的地方,那就是错算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其实死不了人。你让我从棺材里出来了,那我就让你死在棺材里!” 苏欢其实并没有昏过去多久,但她再睁开眼,人已经在棺材里了。这种阴冷和恐惧太熟悉了,让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在棺材里。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摸到的是棺材壁,那般冷硬,充斥着肃冷和死亡之气。 苏欢深吸一口气,可无论如何强迫自己,她都无法冷静下来。 “啊啊啊……”她惊慌乱叫,很快窒息的压力,让她喊不出来了。这棺材里仍留了孔洞,但洞眼儿很小,勉强维持呼吸,却不足让她大喊大叫。 上一世,也是如此! 不过因刚才用力,她感觉到了下面的异状,一股撕裂之疼袭来,让她忍不住发了一股力,接着什么从身体里出来了。 苏欢怔住,孩子! 她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这一幕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不,也不是全然一样,这孩子没有哭! 苏欢更慌了,她一边压抑哭着一边手脚并用,在狭窄的棺材里用力缩着身子,费了半天力才把孩子抱到怀里。孩子冷冰冰的,不哭不动,她呜咽一声,狠狠咬住下唇,伸手去探。 探不到任何气息,她不死心的再探。 这才探到一丝微弱,她哇一声就哭了,便哭便解开衣衫把孩子裹进怀里。 “宝宝乖,娘对不起你。” “娘让你来到这世上,却又害了你。” “宝宝,你爹一定回来救我们的,陪娘一起等。” 上一世,她知司马曜不会来救她。可这一世不同,她还没完全绝望。 自怀里慌慌乱乱的掏了半晌,才掏出一个小瓷瓶,那瓶里是她配的凝神露。能让人提神聚气,在危急时吃一滴,可暂时保命。 她掏出来,试了好几次,浪费了半瓶,才喂给了孩子一两滴。 又等了一会儿,孩子的气息强了一些,苏欢没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她怕,无论心里有怎样的信念,但此一刻她很怕。 这种将死未死的状态,还有从上一世延续而来的恐惧,煎熬着她的身心,让她如在火烤,如在油锅里烹炸。 再这样下去,她不会饿死,但会吓死! “哇哇……”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苏欢怔了一下,用力抱紧孩子,“不怕,娘在这里!” 孩子的哭声虽细弱,但满满都是生命力。这一刻,苏欢不敢丧气,不敢如上一世那般崩溃,她可以去死,但不能再一次害了这孩子! 司马曜满身戾气,他手中拿着匕首,锋刃泛着寒光,沾着血污。而地上半跪着一人,正是苏慕倾,她手指流着血,已经断了一截。 “我是奉命行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苏慕倾惊慌道。 司马曜咬牙,手中匕首翻转,下一刻插进了苏慕倾的手背上。 “啊啊!”苏慕倾惨叫。 “说!苏欢在哪儿?!”司马曜双眼猩红,目眦欲裂。 “太后娘娘救我……啊啊……”太后说过会保她! 司马曜整个人都是慌的,哪儿听得下去苏慕倾的狡辩,匕首猛地拔出来,再一翻转,左手食指断了。 “啊啊!” “本王没耐心跟你废话,本王每次数到三就会断你一根指头,食指没了还有脚指,脚指没了还有这张脸,千刀万剐之刑备着,且看你嘴多硬了!” “一、二、三。” “我……啊啊……”右手食指断了。 “一、二……” “我说!”苏慕倾真的怕了,她从未见过司马曜这股狠劲。这一刻,不需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等司马曜带人赶到城郊乱葬岗,已经过了一夜。他的心很慌,很怕,他不敢想象待会儿会看到什么…… 为了追那伙匪徒,他出了城。因不放心苏欢,还是连夜赶了回来,却被告知苏欢难产死了!不!他不信! 苏欢说过,上一世的时候,她是被活埋的,凶手就是苏慕倾。 这是一线生机,是苏欢的,也是他的。 巡防营的卫兵很快找到翻新的土,并迅速往下挖。司马曜站在坑外,脑子是空的,整个人也是空的,仿佛灵魂都没了,只剩一具空壳。 直到那具棺材被挖了出来,他身子猛地趔趄了一下。 “开棺!” 棺材是钉死的,撬开用了些时间,等到盖子掀开,司马曜看到里面的情形,一个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 血!入目都是血! 苏欢闭着眼睛,脸色是死白,无声无息。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满是血污,也是一动不动。 “啊!”司马曜绝望的大喊一声,整个人一下子栽到了坟坑里。 在场所有的巡防营卫兵都愣住了,饶是上过战场,见过尸山血海,仍被这一幕给刺痛了。尤其又看到他们素来敬仰的将军,此刻在坟坑里竟爬都爬不起来,多少人看着,却没人上去扶一把。不是冷眼旁观,而是感同身受。 司马曜滚的浑身都是泥土,攀着那棺材沿儿才爬了起来,看到里面的一大一小,仿佛千万只箭射穿了他的身体,夺走了他的灵魂。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逃出鬼门关 他再哭不出来,喊不出来,只能痴痴看着,仿佛天地顷刻坠入黑洞。他努力定住自己,想伸手去摸一摸苏欢的脸,可天旋地转,他连伸出一只手的力气都没有。 “王爷,还是让夫人安息吧!”一个将士上前扶住了司马曜。 “本王不信!她不会死的!”司马曜怒吼。 “王爷!”这时,更多的将士站到了司马曜的身后,“让夫人和小世子安息吧!” 司马曜只觉眼前一阵黑,将将要栽进棺材里,也就这个瞬间,那婴儿突然哭了一声,很细微,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司马曜猛地一阵,再看那婴儿,发现他并不全闭着眼睛,微微开着一条缝。 “孩子……孩子还活着!”司马曜惊呼一声。 想到孩子还活着,司马曜忙又去探苏欢的鼻息,发现她呼吸虽然很弱,但确实还有。司马曜大惊大喜之后,忙先把婴儿抱起来交给身旁的参将,而后他亲自抱起了苏欢。 “对不起!我来了。” “欢欢,醒一醒,我来了。” 一路上,司马曜不停的呼唤着苏欢。等到了西院,洛冰已经等在外面,见到司马曜怀里的苏欢,他是又惊又痛,直恨不得杀了司马曜。 “司马曜!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别废话,快给她看看!”司马曜抱着苏欢进了屋,把人放到床上后,忙把洛冰扯到了床前,“快救她!” 眼下也不是追究的时候,洛冰虽怒极了司马曜,但还是静下心先给苏欢诊脉。 苏欢寒气入体,又因生产虚耗,眼下没什么性命之忧,但过后恐有遗症,也只能过后再治。洛冰写了个方子,交给司马曜,让他派下人去抓药熬药。 “孩子呢?”洛冰见苏欢没事,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了她刚生的孩子。 司马曜怔了一怔,一时竟答不上来。 “在这!”一个副将跑了进来,他带着孩子不敢疾行,所以被落在了后面。 司马曜看那孩子,又瘦又黑,跟猴子似的,实在是丑极了。 “我来抱着吧!”常嬷嬷和映彤被放出来后,一直在西院等着。 常嬷嬷接过孩子,先看了一眼,冲司马曜喜道:“恭喜小公爷,是位小郡主。” 司马曜想笑,但实在笑不出来。 “老奴先给孩子清理一下,等会儿让洛大夫给瞧瞧。”常嬷嬷抱着孩子出去了。 洛冰眉头皱紧,虽刚才只是看了两眼,但他也看出来了,这孩子情况怕不太好。司马曜去看苏欢了,洛冰侧过身,见他跪在床前,捧着苏欢的手,那么珍视和小心。 洛冰叹口气,原本一肚子的埋怨,眼下也骂不出口了。 不多一会儿,常嬷嬷抱着孩子过来。 洛冰让她放到罗汉床上,细细检查了一番,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摇头叹了一声气。 “孩子怎么了?”司马曜走到跟前问。 “这孩子天生带心疾,其他器官发育也不是很好,只怕……” 司马曜心下一紧,“只怕什么?” 洛冰默了一下,怅然道:“这孩子能活过三天,却活不过一年。” 司马曜脑子轰的一下,半晌没反应过来。 苏欢睁开眼,周围一片黑寂阴冷,她往脸上抹了一把全是冰凉的泪。怀里的孩子依旧在哭着,只是声音很小很小,那般挣扎和痛苦。 她绝望了,也崩溃了,只有死才能解脱。 可在这狭窄的棺材里,想死却死不了。苏欢呜咽哭了一声,至少她能帮孩子结束这漫长的痛苦和折磨。她伸出手,颤悠悠的掐住了孩子的脖子,那么细弱,只要稍稍用力…… “呜呜……救命……司马曜……啊啊……” 她绝望的大喊着,手上就要用力,身子却突然一暖,好似被谁抱到了怀里。苏欢戛然顿住,便听有人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 “欢欢,我在这里。” “欢欢,不要怕,睁开眼睛。” “欢欢,对不起。” 苏欢猛地睁开眼,但见一室光亮,而司马曜就在她眼前,心疼和愧疚的看着她。苏欢抹上他的脸,那温暖透过指尖传递到她的身体里。 “救我……” 司马曜紧紧抱住苏欢,不管怎么抱着,她的身子依旧在发抖。于是他吻住她的唇,用力缠绵着,直到感觉下唇一痛,他放开她。 苏欢唇上沾着他的血,呆呆的舔了一下。 “孩子……“苏欢晃了一下头,“孩子呢?” 司马曜忙冲外面喊了一声,常嬷嬷抱着孩子进来了。 “姑娘,您可算醒了。”常嬷嬷说着就掉泪了,当时的情形太骇人了,“快看看小郡主吧,孩子……也可怜。” 司马曜见苏欢要起身,忙坐过去扶起她,然后让常嬷嬷把孩子抱了过来。 苏欢看到襁褓里的婴儿,那么小,又瘦又黑,眼睛还睁不开,只迷着一条缝,这般脆弱的小生命却陪着她在棺材里呆了那么久,陪着一起扛过了这个劫难。 到底没忍住,苏欢呜咽一声哭了,一边哭着一边抱起孩子,轻柔的亲吻着她的小脸,她的小手。 司马曜别过头,泪也落了下来。不过他不能哭,他是苏欢和孩子的依靠。 “嬷嬷,你让厨房做碗米粥过来。” 常嬷嬷忙道:“早做好了,温着呢,老奴这就去拿。” “哇哇……”孩子哭了一声,声音很细很弱。 苏欢忙哄着,可孩子仍旧在哭,只是哭不出声来,憋得小脸黑紫。苏欢吓了一跳,司马曜也吓到了,忙去外面喊大夫。 洛冰就在外面,听到喊,忙跑了进来。 “洛冰,孩子……”苏欢慌得全身打颤,“救我的孩子……” 短短一日,孩子这种情况已经发生好几次了,洛冰迅速抱起孩子,拍打他的背部,啪啪几下后,孩子猛地哭出了声。 这一声很亮,苏欢刚送了一口气,接下来的哭声就很弱了。 洛冰依旧把孩子放到苏欢怀里,司马曜挤开他坐到床边把大人和孩子一起搂到了怀里。 苏欢看着怀里的孩子,这一刻出奇的冷静。 她慢慢伸出手,按住孩子心脏的位置,静了一下,脸色大惊。随后又去探脉搏,很细弱,时断时续的,这冰冷的事实摆在了她眼前。 她逃出生天,但孩子却还在鬼门关上。 洛冰叹了口气,“孩子出生带疾,很严重的心疾。”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亲自哺喂 苏欢陷入了悲痛中,是她害了这孩子!上一世,她已经害了这孩子,这一世却还让她来到这世上受苦受难!苏欢呜咽一声,再忍不住痛哭起来。 司马曜抱着她,他从未看过苏欢这样痛苦和无助过。这一刻,他不知如何安慰,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消弭她心中的悲痛。 这一哭直哭了个天昏地暗,哭得晕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已经入了夜,司马曜陪在她旁边。 “孩子,孩子呢?”苏欢一脸惊慌。 司马曜见她要起身,忙把她压回了床上,“孩子没事,跟着常嬷嬷在东间睡着。” “你把她抱过来。” 司马曜摇了一下头,“你先好好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救她。” 苏欢又躺了回去,司马曜说得对,她必须救她的女儿! “穗儿呢?”她先前醒来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她。 “她挨了三十大板……” “什么?”苏欢又要惊起。 司马曜忙安抚她,“她伤势不重,休养半个月就好了。” “我去看看她!” “西院已经够乱了,金栋怕她忧思上火,便带她回红妆斋了。”司马曜道,其实也是他属意的。若让苏欢看到穗儿那一身伤,怕又要受刺激。 苏欢点头,“这样也好,家里有夏嬷嬷照应着,我还放心。” “嗯,眼下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司马曜道。 苏欢静了一会儿,心却静不下来。 “太后容不下我,你早就知道吧?” 司马曜怔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是。” “为什么?” “她知道了豆包的身份。” 苏欢皱眉,这就难怪了!兴州逆案,讨伐的是太后,触碰了她的逆鳞,势必要斩草除根。豆包的父母皆是逆案的案犯,而她养了这孩子,太后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尤其,她还让司马曜一再犯错。 便是为了司马家的大局,她也不能饶她。 “太后不吃止疼药,便是逼你做出抉择吧?”想通一点,很多事就一通百通了。 司马曜点头,“她用自己来逼我,用豆包的命来逼我。” “你妥协了?” 司马曜默了一下,这一刻他不想隐瞒,“是,我同意等你生下孩子后,留下孩子,让你离开。” 苏欢哂笑,难怪了,之前司马曜对她还有气,整日爱答不理,之后就和颜悦色了,原来是因为歉疚。他要孩子不要她,要他们母子分离! “既然你妥协了,为何太后还这般等不及,非要亲自动手?” “她中毒了,恐活不了多少时日,怕我只是应付她,在她去世后仍旧要你,所以她要我杀了你。” “你没同意?”苏欢紧盯着司马曜。 司马曜摇头,“我与她争吵了几句,而后愤然离开。许那个时候触怒了她,所以她决定出手害你。” 苏欢哼笑一声,太后知她即将临盆,让苏慕倾和那外室激怒她,安排刺客调虎离山让司马曜出城,清理好一切障碍,而后借着苏慕倾的手来杀死她。 当晚,便是她不能临盆,太后也会剖腹取子! 而等她死了,她也不是凶手。司马曜怨她,却无法恨她,毕竟她是他的姑母,做这一切甚至都是为了他。之后,司马曜仍要听她的话,替她和司马家争这天下。 亲自养大的侄儿,她也能利用的这般彻底,拿捏的分寸不差! 苏欢寒着一张脸,侧身背对司马曜。 “我知你气我,对不起。”司马曜小声道。 苏欢闷声道:“不是气,而是恨!” 司马曜自后面搂住苏欢的腰,埋首在她的脖颈处,“气也好,恨也好,我受着。” 苏欢叹了口气,“我没有死,太后不会罢休的!” “本王不会再让她害你!” 苏欢哼了一声,“我能信你?” 司马曜紧了紧胳膊,“嗯,再信一回。” 两人刚平复下来,东间又闹腾起来了,似乎又喊了洛冰。苏欢慌忙忙起身,让司马曜扶着她去看孩子。她过去时,孩子已经没事了,洛冰让她回去休息。 “孩子……”苏欢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先掉了下来,她对不起这个孩子。 洛冰叹了口气,“你先养好自己,才能照顾孩子。” “我想抱着她。”苏欢抬头看洛冰,央求道。 常嬷嬷抱着孩子起了身,“其实小郡主到现在还没吃一口奶。” 苏欢惊道:“奶娘呢?” “前后换了好几个,小郡主就是不奶。” 苏欢忙自常嬷嬷怀里抱过孩子,见她小声哭着,很乖很可怜。 “我亲自哺喂。” “你身子虚弱,还是找奶娘吧!”洛冰劝道。 苏欢摇头,“在棺材里,我们两个相依相偎,她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渡我熬过难关,而此时是她的难关,我要陪她一起熬过去。” 不在赘言,苏欢抱着孩子回到了西间,司马曜跟在她后面。 把孩子放到床上,苏欢解开衣带,侧身躺到一侧。刚才常嬷嬷跟她说,眼下她许没有奶水,但只管哺喂就是,慢慢就有了。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孩子张开了小嘴。拱了几下,最后才吃到。 小家伙那么小,只有两个拳头那般大,但她努力吃着,可能没吃到什么,但渐渐的来了睡意,很快睡了过去。苏欢合上衣服,用绢子轻柔的给孩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这时常嬷嬷端来了一碗米粥,司马曜接了过去。 其实苏欢没什么胃口,但眼下为了孩子,她也得赶紧养好身子。她要端过来,但司马曜拿引枕让她靠着,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 苏欢看了司马曜一眼,而后张开口吃了那一口。 “我自己来吧!” “别,你们娘俩渡难关,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司马曜说这句话时,颇有些懊恼。 苏欢于是不再说话,吃着司马曜送到嘴边的。 吃了一碗粥,苏欢挨着孩子躺下。一张床,也就没司马曜的地儿了,他左右瞅了瞅,最后把一架矮塌置到床外面,曲身躺到了上面。 苏欢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其实她愿意他陪着,这样才能安心。 “欢欢,你还没给我们女儿起名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 师父,救命 苏欢怔了一下,其实一般儿女起名,多是家里的长辈拿准儿。司马曜让她决定,这是给与她的尊重。当然,她也不许其他人插嘴,这孩子首先是她的,其次才是司马家的。 其实在怀着这孩子的时候,她就想了许多,男孩女孩的都有。 “嘉嫮,你觉得如何?” “健康美好,这个名字很好。” 苏欢微微一笑,扭头看着旁边的孩子,“司马嘉嫮。” 司马曜听到了,心荡了一下,“司马嘉嫮,这个名字霸气!” “我们嫮儿一定会健康而美好的长大。” 司马曜起身,探过去吻住苏欢的唇,“欢欢,我爱你。” 苏欢由他亲吻着,心中却满是复杂,眼下的路还看不到,以后更是坎坷难行。而且,她莫名有一种不安,好似失去了什么却不自知,那种紧迫和慌乱,让她无法安下心来。 翌日,孩子情况不太好,心脏几度骤停,苏欢用完了那瓶凝神露,而洛冰也是束手无策,大有听天由命的无奈了。苏欢一直抱着孩子,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这个孩子死。若她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司马曜更是焦急,苏欢眼中的决绝,他如何看不明白。 无边的恐惧,这个在战场上都没眨个眼的男人,此刻竟然哭了。 正这个时候,外面的护卫突然来报,说是清风谷墨染先生求见王爷。 司马曜身心一震,大步往外疾跑,跑到前院,见那人一身白衣,彷如九天来客,面上带着那不食烟火的淡漠。司马曜曾嫉妒过墨染,他是苏欢的师父,也是苏欢最敬重爱戴的男人,甚至于苏欢愿为他倾尽所有,许她对他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情意。 “王爷,在下……”墨染见到司马曜,正要弯腰行礼,哪知礼到一半,他就被强行拉走了。 “苏欢有危险!” 墨染震了一下,“她出了什么事?” “别废话,去救她!” 司马曜拉着墨染进了西院,一直把人拉到里屋,拉到苏欢面前。 墨染看着脸色白的死寂的苏欢,心中一痛,忙唤了一声,“欢儿。” 苏欢僵了一下,抬头看到墨染,似乎不敢太相信,死死看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 “师父……” 墨染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苏欢似乎这时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人确实是墨染,她整个人激灵了一下,忙托着怀里的怀着给墨染看,“师父,快救救嫮儿,你是神医啊,一定能救她!” 墨染目光移到苏欢怀里的孩子身上,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而后让苏欢放到床上,他弯身检查了一番。 “师父,你能救她是不是?” 墨染叹了口气,“师父只能先稳住她的气息,许能熬过三日,但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定是凶险不断,熬不熬得过去……” “能熬过去!”苏欢坚定道。 墨染摇头,“为师是担心你!” 一年的时间,她和这孩子感情加深,到时这孩子救不回来了,她能扛得住? 苏欢抹了一把泪,“师父,你现在不救她,我只能陪着她一起去死!” 墨染点了点头,“好,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为师和你都不能放弃!” 经过墨染的医治,孩子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但苏欢战战兢兢的片刻不敢闭眼,一直熬了一天一夜,待到孩子冲过了三天的大关,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一个月,司马曜一直称病在家,没有上朝也没有进宫。苏欢从常嬷嬷那儿听说,太后召见了好几回,小公爷就是不去。 大将军、夫人和岑吟当初被太后指派到城郊的紫云庵上香,三日后回来听说这事,真是又惊又惧。但得知苏欢生了个女儿,而且命还不长,司马夫人那儿就只剩晦气了。 之后司马府办喜事,岑吟嫁给了罗衍,但苏欢在坐月子,也就没露面。 苏慕倾被关在后院,断了三指,整日里喊着要见太后。司马曜恨极了这女人,本想杖毙,但司马夫人不让,非说她救了自己的命。 凭的司马曜如何说,司马夫人就是不同意。 苏欢听了这事,冷哼了一声,“你娘是故意恶心我呢!” 司马曜要不懂,“为何?” “她看我不顺眼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你为了我不上朝不进宫,她这是帮着太后出气呢!” 司马曜觉得头有点大,“你要如何?” 苏欢睨着司马曜,“我要如何?” 司马曜有些心虚,这事本该他来办,但那是他亲娘,他有点下不了手。 “行,既然你放心,那我随心处置了。” 司马曜咽了一口吐沫,他现在不放心了。 “咯咯……” 苏欢怔了一下,忙转头往里看,但见嫮儿玩着自己的小手指,见苏欢看她,兴奋的拍了一下,接着咯咯笑了。刚满月的小奶娃,那么软那么乖,小脸肉乎乎的,又白又嫩,一笑眼睛都看不见了。 “嫮儿,叫爹爹。”司马曜凑了过来,直往小姑娘脸上凑。 苏欢拍了一巴掌,“别压到我家嫮儿了!” 司马曜不依她,仍探过去,直到亲了姑娘一口,这才满意了。 “咯咯。”司马曜一喜,“她喜欢我!” 苏欢一酸,“她喜欢你,你喜欢她。”啧,就没她什么事了! 司马曜搂住苏欢的腰,先凑上去亲了一口,而后粘着她的唇轻啄。 “你要不要考虑给我解毒?” 苏欢咬了他下唇一下,“想解毒?” “想!” “好啊!” 司马曜一喜,刚要开口说几句讨好的话,一颗丹丸塞进了他嘴里。容不得他缓一下,苏欢堵住他的嘴,用舌头给顶了进去。 “什么?” “雄风一振!”苏欢笑得那叫一个贼。 司马曜的脸青紫交加,气了半晌,而后觉得下面一阵激流通过,不由瞪大眼睛。而床上的人仍笑着,笑得嚣张而得意。 他扑上去把人压到床上,恨恨道:“好,本王今晚就好好伺候你!” 苏欢勾住司马曜的脖子,色眯眯的挑眼,“你确定,你还行?” 司马曜点头,“那你就试试!” 于是接下来一室旖旎,秋风而过,月圆莹光。 第二百五十章 不要为我坠入泥潭 翌日,坐满了一个月,苏欢终于能出门了。她迫不及待的先去了偏院,如今墨染住在那儿,因有炼药房还方便一些。 苏欢过去,正好见金栋拿着张药方从炼药房出来。 “你怎的出屋了?”金栋见到苏欢皱眉道。 苏欢抿抿嘴,“整一个月了,坐牢也够了!” 金栋哼了一声,“你也没长翅膀,怎么就那么闷不住!” “鸟就没闷死的?” 金栋笑了笑,“得,鸟肯定没有你嘴巴利索!” “哎,你一个男人家,能不能不这么啰嗦?” “好心没好报!” 苏欢笑了一声,“穗儿怎么样了?” 提起这事,金栋就来气,“她好了,还说过两日就进府来照顾你呢!不过那个苏慕倾实在可气,我好几次想混进后院杀了她,但司马夫人派人严防死守,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苏欢拍了拍金栋的肩膀,“放心,这一次苏慕倾不死也得死,本姑娘决计不饶过她!” 金栋还要去抓药,苏欢怕墨染等着急了,便让他先去了。 进了炼药房,但见墨染站在书架前,一袭白衣,长身秀立。听到动静,他回转过头来,看到她,微微一笑。 “师父!”苏欢跑上前,甜甜的喊了一声。 见苏欢面色不错,墨染心情就好了一些。 “师父,自从你给嫮儿施针后,她再没噎过气,如今精神头可好了。”苏欢说着忍不住笑了,她出来的时候,司马曜一手拿书一手抱着嫮儿。不想小姑娘尿了,他慌忙拿书去接,结果那本书给浸湿了。 圣贤见此,估计能气厥过去。 墨染却没苏欢这般乐观,如今孩子笑,那颗心勉强能支撑,可孩子再大一些,气血供不上去,凶险也就跟着来了。 算了,还是先让她轻松一段时间吧! “前几日,我应召入宫。” 苏欢敛起笑,当初司马大将军请墨染进京,为的就是给太后解千丝万缕的毒。 “那毒可有解?” 墨染摇头,“你做的很好,已经压制住了她体内的毒素。至于解毒,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给她解毒。” 苏欢惊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师父……” 墨染看向苏欢,眸色森沉,“她差点杀了你!” 苏欢怔了一下,随即赶忙摇头。“不,师父,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其实我并没有多恨太后,她是为了司马曜,我……我真的……” 她说服不了自己,其实她恨太后!恨不得亲手杀死她! 但这是她的恨,不该由墨染来背负。他是那轮明月,未着人世污尘,若他为她而滚入这泥沼中,她会恨自己的! 墨染眼中失落一闪而过,“解药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研制出来的,我只能尽力不能保证什么。” 苏欢心里很乱,很矛盾,可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有墨染在,真好! 中午用饭时,苏欢突然抬头冲着司马曜温柔一笑。 司马曜当时正夹着一块排骨,先怔了一下,而后直接把筷子上夹的那块塞进了苏欢的嘴里。 苏欢瞪了他一眼,吃了肉吐了骨头后,她又冲他笑了笑,还不忘抛个媚眼。 司马曜吃不下了,把筷子放桌子上一放。 “你想做什么?” “借你手下的护卫兵用一下。” 司马曜看了苏欢一会儿,继而拿起筷子接着吃饭。 “什么意思,你借不借?” “十个一百个或者……” “十个绰绰有余!”苏欢抢下话来,又觉得不太对,“你不问我做什么?”这么轻快就答应了,总觉得事儿太好办,心里不踏实啊! “我午后要睡觉,你别打扰我好眠就是!” 苏欢凑过去亲了司马曜一口,“晚上奖赏你!” 司马曜不得不承认,那丸雄风一振还挺好用! 苏欢觉得是时候该把这事办一办了,当然若她逼着司马曜去做,他也能办的漂亮,但借别人的手,总没有自己亲自动手来的痛快。 她带着十个护卫兵来到后院,那门前守着六个府上的护卫,因得了司马夫人的命,所以半步不肯让。 “本姑娘最讲理了,以多欺少这种事,只偶尔干!” 门口这六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找救兵! 见这六位这般尽忠职守,苏欢赞赏的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挥手让身后的护卫上去打。 “给本姑娘打服气了!” 外面打着,苏欢闲庭信步一般进了后院。那是一个闲置的院子里,因长时间没人住,已经破败不堪了。苏欢踢开正门,逆光往里看,适应了半天才看到厅堂角落里有一人。 那人看到光,起身就往外冲。 直冲到门口,被苏欢绊了一跤,打了两个滚,仰面躺在了光亮里。 苏慕倾! 这个衣衫破烂,头发散乱,满脸污尘的人正是苏慕倾。她眯开眼,等适应了光亮,看到苏欢的脸后,不由大惊失色。 “你居然没死!”苏慕倾恶毒的瞪着苏欢。 苏欢点头,“托你的福,我又活过来了!” 苏慕倾慌忙坐起身,缩着身子,防备的看着苏欢。也是在这个时候,苏欢才看清,她左手断了三指,因没有及时处理,伤口都化脓了。 “冤有头债有主,是太后!”苏慕倾盯着苏欢,慌乱的说着:“太后让我害你的!所有的事都是她安排的!你有本事找她报仇,关我何事!她还说保我,对,你不能杀我,不然太后不会放过你!” “一条狗而已,她会在意?”苏欢冷哼一声。 “你不能杀我!” 苏欢突然弯腰,一手掐住苏慕倾的下巴,而后把一粒药丸塞进了她嘴里。苏慕倾想吐出来,但苏欢钳着她的下巴,直等她眼下才放开手。 “你给我吃了什么?”苏慕倾满脸惊惧。 苏欢直起身子,柔柔一笑。 “千虫万蚁,其实毒性不大,只要能熬过一天一夜,这毒自会解了。” 苏慕倾显然不相信苏欢回这么好说话,只是不待她再问,一股自内向外而发的痒痛立即席卷了她整个身体。这种痛就仿佛千万只蚁虫在她血管里,肉缝里爬行啃咬,痒得她蜷曲,痛得她大喊。 “你……你给我解药……啊啊……我不会再害你了……啊啊……我们是姐妹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为何要争这天下 苏欢看着在地上打滚的苏慕倾,被她那句‘姐妹’给逗乐了。 “行,好姐妹,你且受着吧!” 说完,苏欢转身往外走。走到院子里,命人关上大门,而后让他们搬来一把椅子,她在门前坐着。清风朗月正好,就是屋里那一声声惨叫实在煞风景,不过很快司马夫人来了。 看到自己派遣来看守院门的护卫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而门口守卫的正是巡防营一等一的高手。 “让开!”司马夫人喝了一声。 哪知那十个护卫根本不听她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头都没带低一下的。 “把你们摄政王叫过来,他都不敢不听我的!”依旧没人听她的。 司马夫人见苏欢坐在院里,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于是气冲冲的指着她骂道:“苏欢!你这个恶妇!你敢杀人不成,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苏欢起身冲司马夫人行了个礼,而后指了两个护卫,“你们俩把夫人送回她院里,这地儿太晦气,别冲撞了夫人!” “你!”司马夫人气得全身发抖,“这里是司马府!我才是当家夫人!苏欢,你竟敢……大胆!你们放手!不要脑袋了是吧,快放手!” 很快,司马夫人被架走了。 苏欢依旧坐下,听着里面凄厉的惨叫声,她神色木然下来。 上一世和这一世,她跟苏慕倾的恩怨也该了了。 约莫一个时辰,里面没声儿了,苏欢让一个护卫进去看,那护卫看了回来禀报,说苏慕倾撞墙了,已经没了气息。 可便是如此,苏欢仍不敢轻信,非亲自过去,仔细探了她的鼻息脉搏,确定她真的死了,这才安下心来。 这一辈子,她就杀一个人,这人就是苏慕倾! 回到西院,司马曜果然还睡着。 苏欢坐到他旁边,道了一句:“我把苏慕倾给杀了。” 司马曜睁开眼,起身抱住她,“杀了好!” 苏欢推了他一把,“你娘要杀我!” 司马曜头又疼了,“我可能真的病了,最近总头疼!” 苏欢趴到他怀里,食指在他胸口打转,“上一世,这一世,我与她的恩怨了了。你呢,你与她……” “本王与她无爱无恨,她不配!” 苏欢微微一笑,“说得好像先前你恨我,我应该光荣似的!” 司马曜抱住苏欢,“你确实应该光荣,因为本王只恨过你一个人。其他的,像是韩翊钧和苏慕倾,本王只是厌恶和非杀不可而已。” 苏欢仰头吻住司马曜,而后翻身把人压到床上,辗转来回后,把一粒丸药喂给了司马曜。司马曜没犹豫,直接咽了下去。 关上门,合上窗,解下帷帐。 春风化雨,一番情热。 等到情意过后,司马曜搂着苏欢,碾着她的耳朵,“你能研制一下雄风二振吗?” 苏欢扑哧笑了出来,侧头咬了他下唇一下,“其实刚给你的是雄风永振。” “啊?” “笨,我给你的是解药!” 司马曜愣了半晌,之后竟有点慌,“什么意思啊,你要放弃本王,不要本王了?” 苏欢拍了某人脑门一下,“这话等本姑娘快死的时候,你再说!” 因为只要她活着,就永远不可能放过他! 永寿宫,太后服了一粒丸药,正在闭目养神。只是一声一声的婴儿啼哭声叨扰的她很烦,这时一穿石青色宫装的嬷嬷走了进来,小声禀了一声。 “娘娘,车驾已经准备好了。” 太后叹了声,“去吧,谨记千万别让司马家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是!” 那嬷嬷退下去后,很快婴儿的啼哭声也消失了,太后舒了一口气。司马曜正与她置气,前后召了几回,他就是不进宫不上朝。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这是要翻她的天啊! “娘娘。”一穿妃色宫装的宫女进来,她脚步沉稳,神色坚定,露出一种不属于宫女的不卑不亢来。她上前自袖袋里拿出一封信,弯腰奉到太后面前。 太后却没立刻去接,反而犹豫了起来。 “娘娘,王爷已经等您太久了。” 太后叹了口气,终是接过了那封信。寥寥看了几眼,太后让那宫女拿来烛灯,亲自把那封信给烧了。 “与你家王爷回信吧,本宫知道如何做了。” 那宫女应了一声,“六殿下那儿,要不要斩草除根?” 太后摇头,瑾太妃上吊一事已经触怒了那个疯皇帝。那日韩翊扬拿刀杀进永寿宫的情形,至今让她心有余悸。如果再对六殿下下手,成则,他会狠狠咬她一口。不成,他会保护起六殿下,以后更难下手了。 况,她不觉得六殿下有对付她的本事,他幕后一定还有其他人,她需要弄清楚。 “你替本宫拟一道懿旨,召摄政王进宫,说本宫要与他商量后事!”太后冷哼了一声,闹了这么久,他差不多该解气了,这个侄子,还是要逼一逼他的! 懿旨下来的时候,司马曜在书房,司马大将军也在。 “行了,进宫去吧,你姑母都示弱了。”司马大将军拧着眉头道。 司马曜叹了口气,“父亲,您为何要争天下?” 司马大将军愣了一下,微有不悦道:“隔墙有耳,有些话该说不该说的……” “我这没有耳朵。” 司马大将军见儿子这般自信,倒还真放宽了心,“哦,你说为父为何?” “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司马大将军点头,“确实,那皇权很诱人。可行至此境地,不是父亲要争,而是不能不争,为了追随司马家的人,为了被这昏庸的皇帝治理的岌岌可危的江山及水火中的黎民百姓。” 边疆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更有苛政猛如虎,当他看着他身后的将士,看着他用汗水和鲜血保护的百姓们深陷饥寒交迫中,他想争,他要争! 司马曜一直都知道父亲是真正的大丈夫,他一生戎马,战场上讨命,立下赫赫战功,但他从未耽于享乐,而是兢兢业业的为国排忧。 可惜,一团烂泥扶不上墙! 司马曜起身冲父亲行了个大礼,而后大步往外走。 “你去哪儿?”司马大将军追问。 “进宫!”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司马大将军却并未消愁。这一次,他这个妹妹做的确实过分了,再如何也不该害自家人。便是为了逼他上进,可有的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伤到感情就是触到底线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言可畏 苏欢给嫮儿喂了奶,常嬷嬷抱出去晒太阳了。她想去看看穗儿,也不放心锦瑟,所以打算去一趟红妆斋。不过还没出门,门房来报,说是昌黎郡主登门来访。 前一个月,她在坐月子,不能见外客。如今她刚出了月子,这昌黎郡主就来了,可见其着实心急。 苏欢稍稍整理了一下妆容,让映彤把人带来西院。 那昌黎郡主只随身带着两个丫鬟,进了门来,仍旧那一派倨傲高贵的样子。苏欢迎上前几步,二人见了礼。 “摄政王添了小郡主,这可是大喜事,咱这礼可不能不尽到,不然外人还猜忌我镇国侯府与摄政王不和呢!”昌黎郡主这话,话中带刺。 她身后一丫鬟送上贺礼,苏欢睨了一眼,仍是那丫鬟,听说是镇国侯府老夫人的眼线。 苏欢让映彤接住,而后邀着昌黎郡主往正房里去。走到正房门口,昌黎郡主让跟着的那两个丫鬟在外面候着就是。 进了正房西间,昌黎郡主端着的那口气才松了松。 苏欢请昌黎郡主坐下后,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并奉到面前。 昌黎郡主接下,抿了一小口,“还真让你给说着了。” 苏欢坐下,也不问而是静听昌黎郡主自己往下说。那昌黎郡主看了苏欢一眼,对于她这表现,反而露出了赞赏的表情来。 不急不躁,成竹在胸,这苏欢果真不是简单的人物。 “给本郡主下毒的是婆母,惯来与本郡主不和,夫君和老夫人做主已经把她送回老家了。”昌黎郡主道。 苏欢点头,“郡主不信。” 昌黎郡主哼了一声,“如何你就知道?” 苏欢微微一笑,“您还留着那丫鬟。” 昌黎郡主点头,“本郡主确实不信,只是那老狐狸做事严谨,还没被本郡主抓住把柄。” 苏欢让昌黎郡主伸出手,她给她切了一下脉,果然毒素未有增加,只是原先的毒素已经侵害到五脏六腑,若不清除仍有生命危险。 “既然郡主前来,便是信苏欢。我与你写个药方,您先缓解着无子丹带来的不适,待几日我炼制出解药来,会亲自去府上回礼。” 昌黎郡主笑道:“那本郡主等你!” “福儿?” 昌黎郡主一笑,“那孩子是真好,不过不是自己生的,总归是别扭。等你送解药那日,顺便把那孩子还给人家吧!” 苏欢一喜,“谢郡主成全!” 昌黎郡主摆了一下手,“拿孩子威胁你为本郡主解毒,实在也是卑劣。” 苏欢摇头,“郡主坦荡,苏欢敬服!” “现下外面都传你为了争宠而杀死了苏慕倾,摄政王也背上宠妾灭妻的污名,尤其那苏家叫嚷着要讨说法,逢人就说,闹得沸沸扬扬的。” 苏欢苦笑,“由他们说去吧,嘴长在人家身上。” “你啊,你不知道人言可畏,有时候这就是一把刀,杀人于无形!” 送走了昌黎郡主,苏欢开始沉思她最后那句话。眼下,她确实是不惧流言,但往后呢,人在人世间,免不了世俗事。 哪日她成了摄政王妃,哪日摄政王成就大业,哪日她的儿女读书议亲,这名声还是要走好的! “映彤!”苏欢喊了一声。 映彤走了进来,见苏欢脸色沉静,不由有些紧张,“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欢抬头看向她,“你娘可愿意为你姐姐鸣冤?” 映彤愣了一下,随即激动道:“愿意!当初娘受了那一百两银子,却不知是姐姐的命钱,如今仍在悔恨之中。若能为姐姐鸣冤,她是死也愿意的!” “可如今苏慕倾已经死了!” “我姐姐死得不明不白,苏慕倾死了,却没背着我姐姐的命债。姐姐到了阴间,判官那一笔,也是含冤莫白!”映彤难受道。 “那你今日回去与你娘商量一下,定好了日子去衙门鸣冤,之后的事我和摄政王会照应的。不过这事,到底是出于我的目的,你代我向你娘表个歉意吧!” 映彤哭着摇头,“姑娘愿意还我姐姐一个公道,我们全家感激不尽。又若能帮到姑娘,映彤更是感激,若非姑娘当初救奴婢一命,奴婢早死了!” 翌日,映彤娘果然去了官衙鸣冤。其实这事也好查,尤其摄政王放了话,让他们随意查,他要真相。于是只用了五六日,证据搜足了,这案子也就能结了。 苏慕倾一共残害了两个奴婢,皆活剖其心,以邪术炼丹入药。案情一经公布,闻人无不哗然。 “难怪摄政王要私下处置了这苏慕倾,原是犯下了此等骇人听闻的罪孽。” “这么一说,倒也不是那通房争宠害人,而是这苏慕倾咎由自取。” “为着府上的清誉,摄政王凭白背负了宠妾灭妻的罪名,着实也够冤的!” 这事,苏欢一手办的,办的漂亮。不过却气坏了司马夫人,她和司马曜的名声是挽回来了,可她的名声却不好了。 这种事发生在府上,她这个当家主母就没一点责任? 司马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找司马大将军评理。 司马大将军被她烦得头疼,于是没好气的喝了一声,“冤枉你什么了,你真就没责任?” 司马夫人委屈死了,“我有什么责任,我没害那丫鬟,也没杀那苏慕倾,我事事都没参与,凭的最后落得一身脏!“ “你是事事没参与,但你是当家主母,不该事事都约束着?只顾躲清净,这府上若没管家支应着,早就散了!” “我怎么没管?我管的儿子都嫌我事多了!” 司马大将军叹了口气,“你啊,这么大年纪了,就分不清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岁数都虚长了!” 司马夫人委屈的哭了,“儿子嫌弃我,你也嫌弃我了,那行啊,我还回老家去,你自可去娶个继室,这家让她去管!” “我早年没娶,这么大年纪了,你让我娶继室,诚心让外面的人骂本将军为老不尊是吧?” “你还委屈了,年轻的时候,你怎么不娶,回头要怪我?” 司马大将军觉得跟夫人讲不清道理,而且他为什么不娶,还不是为了她。知她心思简单,恐后宅争斗伤了她,于是别说继室了,小妾通房都没有。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为郡主解毒 早年,她为了躲清闲,在老家陪老夫人,他容着。 现在,她回京了,各府邀约不断,她一概都推,外面都道他司马家的人不好请,这些他也由着她。 这会儿好了,还怪他头上了。 不过气归气,见自家夫人哭了,大将军也强硬不起来了。 “行了,回头我把曜儿叫到跟前,你骂他几句,打他几下就是,何故生这么大的气!”大将军生性粗豪,如今也只能一软再软的哄着。 司马夫人是个真没心的,哭了这么一通,她也就不放心上了。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反正她又不常与她们走动,若是实在不痛快,她就回老家。 这日,墨染炼制好了给昌黎郡主的解毒药,苏欢取来让映彤备上回礼,而后先去了红妆斋。 她去的时候倒是热闹,墨染和苏靖州两人正在打架,其实这么说也不合适,准确的说是苏靖州正在被家暴,最多也就用手挡两下。 夏嬷嬷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灿儿围在她身边玩竹编球。 苏欢进了院,绕着他们走到夏嬷嬷身前,见夏嬷嬷闭着眼养神,表弯腰小声唤了一声。 夏嬷嬷睁开眼,见是苏欢,当下眼圈就红了,忙起身把苏欢拉到藤椅上坐下。 “你这孩子,受了那么大的罪,刚出月子怎的就出门了?”夏嬷嬷拉着苏欢的手,说着忍不住掉了泪。当时的情形,后来金栋和穗儿与她说了,真真是心疼死她了。 “我没事。”苏欢又站起了起来,嬷嬷站着她坐着,她可坐不安生。 “那孩子呢?” “有我师父在,孩子也挺好。” 夏嬷嬷舒了一口气,“那就好,穗儿说过两日就回去照顾你,嬷嬷也想去,但眼下有灿儿,穗儿去了嬷嬷就脱不开身了。” 苏欢知夏嬷嬷心疼她,心疼孩子,于是忙宽慰道:“我和孩子都好,如今我与王爷也没了嫌隙,不会再有事了。” “那就好!” 苏欢指着院里的两人,“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日日都打,哪说得清为什么,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锦瑟姑娘心疼二公子,没舍得下重手。” 苏欢看过去,见苏靖州虽然嗷嗷叫着,但确实没受什么伤,锦瑟也就架势吓人,但落到身上就受了几分力道。她今日来还有正事,于是喊了他们一句。 锦瑟见到苏欢,忙收了手。 “那时听说你出事了,我本想杀进司马府的,但这货非拦着我。” 苏欢感激的看了苏靖州一眼,锦瑟真要杀过去,那就是乱上更乱了。 “大姐。”苏靖州捂着脸上前,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福儿再没信儿,弟弟就快没命了。” 苏欢见苏靖州不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儿,不由笑了一声,“行了,今日让锦瑟跟我一起去侯府抱回福儿吧!” “真的能抱回福儿?”锦瑟大喜。 “是,郡主松口了。” 苏欢先进屋看了穗儿的伤势,安慰了她几句,而后带着锦瑟去了镇国侯府。来到大门外,苏欢让人先送上了拜帖,很快有一个小丫鬟过来领着她们往里面走。穿过游廊和甬道,又过了一个二门,这才到了昌黎郡主这院。 到底是郡主,这院处处都透着华丽和精致,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又专门辟出一个小花园,园里精致也十分的好。 那丫鬟引着她们去了花园的凉亭,昌黎郡主和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站在亭子里。 苏欢还没近前,哪知那男子先迎了过来,这近了一看,这男子长得倒是玉树临风,一派儒雅书生气。那男子走上前,竟冲苏欢行了个大礼。 不过到底男女有防,他隔着苏欢有三丈远。 “苏夫人救我娘子一命,大恩大德,日后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在下必定万死不辞!”说完,许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太侠气,于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昌黎郡主盈盈笑着走来,近前先瞪了那男子一眼,“行了,说得好像话本上行侠仗义的侠客似的,你也有脸!去去,赶紧去办你的公去,也不知在这儿磨蹭什么!” 那男子微微有些脸红,暗里勾了昌黎郡主小手一下,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大公子对郡主真好。”苏欢道。 昌黎郡主叹了口气,“对我好有什么用,在外面就是个软柿子,旁人捏他,他也没脾气,事儿办的多,却从未捞到一句褒奖!” 苏欢笑了笑,不再接这话头。 昌黎郡主自嘲一笑,“得,我一见你话就收不住。” “等郡主身上的毒都解了,咱们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这话本郡主爱听!” 二人坐到凉亭上,苏欢见昌黎郡主没有带那丫鬟,其他下人也没有在场,也就是她给昌黎郡主解毒这事只有那大公子知道。 昌黎郡主虽考虑的细致,但她仍旧有些担心。 这位大公子就靠得住? 苏欢自袖袋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昌黎郡主,嘱咐她每日吃一粒,大概一个月就能清除干净体内的毒素。 “那毒清了,我这身子还能受孕吗?” 苏欢点头,“先补养一年,之后方可受孕。” 昌黎面上大喜,拉过苏欢的手,带她往亭子外面走。 “福儿在屋里,这小家伙最近吃得饱睡得足,长胖了很多。”郡主道。 自她言语中,苏欢也听出很多不舍来,但见锦瑟一脸急切,她也就不说什么了。进了屋,郡主让奶娘把福儿抱出来。 孩子一露面,锦瑟再也绷不住了,上去抢过福儿,又是亲又是哄的。 “福儿,还记得娘亲吗?” “福儿长肉肉了。” “娘亲想死你了。” 福儿先开始没大反应,后来竟然拍着锦瑟的脸笑了,还亲昵的往她脸上蹭。 郡主眼睛微微有些湿润,“福儿到底跟她娘亲,你们带孩子走吧!” 苏欢起身冲昌黎郡主行了个礼,“只是我们把孩子带走,郡主如何向老夫人交代。” “本郡主能生养了,还要别人家的孩子做甚,这不是打本郡主的脸!” 有昌黎郡主这句话,苏欢心安了许多,而后便和锦瑟一起出府去了。 先把锦瑟和福儿送回红妆斋,之后苏欢回了司马府。司马曜在西院,正逗着嫮儿玩,父女俩倒玩得很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背黑锅 为锦瑟讨要福儿这事,她自始至终没跟司马曜商量,如今事儿成了,她才与他说。司马曜听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却也不说什么,依旧逗嫮儿玩。 司马曜这一叹气,苏欢有些不安了。 “你叹什么气?” “那侯府的大公子面上宽和儒雅,其实内里阴暗,可不是个君子。” 那位大公子上前跟她行大礼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有点假! “所以呢,孩子已经抱回来了。” “这事铁定没完!” 这话还真让司马曜说着了,没过几日,镇国侯府的人找上了门,说昌黎郡主中毒了,正是因为吃了苏欢给的丸药。 苏欢要去看昌黎郡主,镇国侯府的人大闹,非要押着她去官府。 “我司马府也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司马曜护着苏欢,“这事,本王还要与镇国侯府讨说法呢!” 说着,司马曜把上门挑事的人给打散了,而后带着苏欢往镇国侯府去了。 马车上,苏欢面色沉郁。 司马曜抱着她,宽慰道:“放心,本王已做打算。” 苏欢靠进司马曜怀里,“那日我给郡主送药,只大公子一人知道。” “嗯。” “难不成是他动了手脚?”苏欢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夫妻二人,旁人眼里恩爱有加,郡主眼里也是情人的模样,他如何下得去手? 司马曜带着苏欢来到镇国侯府门前,可府门大关,而门前有穿铠甲的护卫层层把守着。镇国侯府因得先皇宠信,府上养了一支精锐的护卫兵,这些护卫皆出自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飞甲军。 司马曜也带来了十几个巡防营的护卫,但与严阵以待的飞甲军相比,巡防营乃司马曜所建,而飞甲军先皇时就赫赫有名,前辈和后辈的区别,气势上已然输了一节。 “我们王爷要见你们家侯爷,烦请通传一声!”司马曜手下一副将冲守门的飞甲军一领头的喊道。 那身穿灰冷盔甲的将军睨了下面的人一眼,冲司马曜拱了一下手,“府上有急事,侯爷不方便待客!不过他已交代下来,若是摄政王来了,烦请先将夫人押去官衙,孰是孰非,还是让大荣的律法给个公断吧!” “我们王爷如今还肯客客气气的跟你们侯爷说话,别自己给自己张脸!” “我们堂堂镇国侯府也不是吃素的,摄政王别欺人太甚!” 眼看两边僵持不下,大有动武的架势,苏欢心里更加慌乱了。镇国侯府这是要她背上害死昌黎郡主的罪名,司马曜若非要给她讨公道,那就是和镇国侯府为敌。 可既然要坐实她的罪名,为何不直接毒死昌黎郡主,到时她有口也说不清了。 正在苏欢疑惑不解的时候,又一队人马过来了,乃是昌王府的车驾。待到近前,一圆润的中年男人几乎是滚下了马车,亏得旁边的下人给扶住了。 那男人正是昌王爷,昌黎郡主的父亲。 昌王爷急哄哄的稳住身子,横着就往镇国侯府去,见门口守卫森严,竟是连他也不放行,当下大怒。 “滚开!他镇国侯府算个什么东西,你们飞甲军横什么横!给本王让开!” 那领头的护卫冲昌王爷抱拳行了礼,“请王爷在此稍等片刻,属下这就进府禀报。” “等?”昌王爷上去就踹了那领头一脚,结果人家没动,他拍在了地上,“你们……你们难道要本王等着给姑娘收尸不成?” “王爷言重了!” 昌王爷起身,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晃到司马曜,于是忙上前拉人,“哎哟,摄政王您面儿大,快让这帮狗东西滚开!” 司马曜叹了口气,“若能进去,本王也不会在这里等了。” 昌王爷怔了一下,“果真?” 司马曜不置可否,只是摇头苦笑。 见此,昌王爷更慌了,哪还顾得上后果,招呼着带来的护院就打,“本王就想见见自己的女儿,太后和皇上都不能不讲这个理儿,如今你们百般阻挠,定有阴谋!” 既然昌王爷动手了,那司马曜没有不帮的道理。 “王爷,咱们两家是世交,侄儿不能不帮你!”司马曜挥手,手下的巡防营将士都冲了上去。 昌王爷被司马曜这话给噎了一下,他就在这儿等着他跳坑呢! 算了,为了救他姑娘,这坑他愿意跳! 两边的人对打一边,勉强持个平手,但也就给了司马曜机会,他踢开大门,带着苏欢和昌王爷进了府。一路魑魅魍魉,他们冲杀了过去,直来到西院。 进了院门,那镇国侯在,老夫人也在,大公子更在。且他们都在院里,一个个焦急不已的样子,而门口有四个护卫守着,手拿长矛,不许任何人进去。 见昌王爷和司马曜来了,镇国侯脸色沉了沉。 “摄政王,你好大的威风啊,竟敢硬闯我镇国侯府!”镇国侯怒喝一声。 司马曜耸肩,“侯爷,您可不要误会,本王只是在帮昌王爷,他要见女儿,您家的护卫不许,本王就是觉得这理儿说不过去。” “你!”厚颜无耻!带兵硬闯重臣的府邸,放哪儿都是重罪,偏让他说成了给人帮忙,还帮的有理有据! “司马曜,你可想好了,你真要为个通房得罪我镇国侯府,得罪飞甲军吗?” 司马曜眨了眨眼,“今晚月色不错,本王带夫人赏月,途经你侯府门前。其实说白了,本王就一过路的。” 镇国侯被噎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赏月带这么多护卫兵么? 昌王爷哪有心情听他们打嘴仗,不管不顾的就往正房跑,当下还被姑爷给拦住了。 “岳丈,您可算来了,萦儿中毒了,我们都很担心。” “你担心?”昌王爷语气不善。 侯府大公子忧心忡忡道:“当初萦儿错信这女人的鬼话,我以为她是摄政王的人,必定不能有坏心,结果她却给萦儿下毒!好在萦儿警觉,及时吐了出来,岳丈这摄政王和这女人不能信啊!” 昌王爷回头看了司马曜和苏欢一眼,回头推开大公子,“本王谁也不信,只要我萦儿平安!” 那昌王爷上前,一个丫鬟自屋里跑了出来,见到昌王爷当下就哭了。 “王爷您可算来了,快救救姑娘吧!” 那丫鬟扶着昌王爷进了正屋,苏欢翘首往里看,心里急得很。看样子,不是镇国侯府不杀死昌黎郡主,而是郡主早有警觉。 眼看这事僵持住了,镇国侯府怕包不住,于是急忙甩锅,去司马府闹。他们料定司马曜不会为了一个通房而得罪镇国侯府,却没想到司马曜会力保她。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心急死本王了 苏欢转头去看司马曜,见他抱肩站在一旁,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就知这昌王爷是他找来的,而且事先已经做好了铺垫。 “这位就是苏姑娘吧?”那镇国侯府老夫人上前。 苏欢冲她福了福,“老夫人安好。” 老夫人往里头睨了一眼,“郡主真的是中毒了?” 苏欢怔了一下,这位当家的难道不知道? “郡主中的无子丹毒,不知老夫人听说过没有。” 听了苏欢这句话,那老夫人身子竟晃了一下,亏得她身后的嬷嬷扶住了。老夫人冲苏欢点了一下头,而后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老夫人,咱这就去哪儿?” “佛堂。” 很快,昌王爷出来了,滚动着圆润的身子先到摄政王跟前拱手拜了一拜,而后转向苏欢,“苏夫人,萦儿请你进屋。” “岳丈,这个女人不可信!萦儿中毒,脑子糊涂了,您也糊涂了不成?” “昌王爷,这司马家狼子野心,你竟要与他们狼狈为奸!” 这父子俩一人一句,昌王爷气得大吼一声,“我姑娘中毒了,快死了,你们却只关心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本王真后悔当初把女儿嫁进你们家!” 苏欢知道情况紧急,她想先进屋去,却不想突然杀出一人,正是那大公子。 司马曜上前,一脚把人给踢趴下了,而后亲自送她进了屋。 里屋,昌黎郡主趴在床上,底下盆里接了半盆血水,而她脸色发紫,嘴唇发黑,气喘得很急,仿佛被人掐着脖子不能呼吸一般。 “郡主!”苏欢惊了一跳。 昌黎郡主勉强抬头,面上是灰败的死色,“救……救我……” 苏欢不敢耽搁,忙上去给昌黎郡主检查,她所中乃是剧毒,一粒很快就能要人命的。但当时她果断的把药丸扣了出来,仍有部分毒素进入了身体,正在损害她的五脏六腑。 苏欢先施针,抑制毒素继续蔓延,而后往昌黎郡主嘴里喂了一粒药丸,她吃下后,很快就开始吐,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直至最后吐出黑血。 当此之下,那昌黎郡主一条命去了八九成,只剩微微喘了。 昌王爷见此,只当苏欢无能,正要去赶人,司马曜拉住了他。 “王爷,昌黎郡主命悬一线,眼下您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本王和本王的夫人。” 昌王爷恨得咬牙,“司马曜,若我萦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司马家也别想好过!” 司马曜勾唇一笑,面上仍是一副泰然之色,可其实他心里也慌,若这事不成,他司马家凭白得罪了昌王府和镇国侯府。 微微叹了一口气,司马曜见苏欢依旧有条不理,便是昌黎郡主情况实在不好,她也没有慌。 苏欢又给昌黎郡主指尖放了血,而后写了个药方,让昌王爷派人去准备药浴。 如此忙了大半夜,昌黎郡主情况才算稳定下来。 苏欢直起腰,先长出了一口气,而后擦了擦汗。 “王爷,郡主的命眼下是救回来了,其余的到底是你们的家事,我们就不多掺和了。”司马曜对昌王爷道。 昌王爷脸色很不好,眼下这镇国侯府的人都丧心病狂了,他哪还敢让女儿在这家里,于是请求司马曜护送他们回王府。 这忙,司马曜得帮。 于是不顾镇国侯府的阻拦,司马曜帮着昌王爷强行带昌黎郡主回王府了。 回到司马府,刚进西院就听嫮儿在哭,苏欢心疼坏了,忙跑进屋里。常嬷嬷正抱着嫮儿,小家伙哭得小脸发紫,小手小脚踢腾着。 苏欢忙抱过孩子,也就这么一下,嫮儿就不哭了,抽噎着往胸口蹭。 常嬷嬷呼出一口气,“小郡主怎么都不吃奶娘的奶,哎哟,想来是饿了。” 苏欢轻柔的给嫮儿擦这样眼泪,见她抬眼看她,大眼睛里还含着水雾,委屈巴巴的瞅着她,又可怜又可爱。 “嫮儿,想娘亲了是不是?” “哟,吧嗒小嘴是什么意思啊,不想娘亲想吃奶?” “乖宝宝,让娘亲亲。” 苏欢满眼都是嫮儿,撇下后进门的司马曜,回了西间。 司马曜进屋,见苏欢正解衣带,一边解一边逗嫮儿。小家伙躺在床上,正手舞足蹈的盼着,嘴里发出兴奋的笑声。 苏欢解开了上衣,有心逗嫮儿,刚敞开又合上了。 “不给!” 哪知嫮儿还没说什么,司马曜不干了,“心急死本王了!” 苏欢侧头,见司马曜正眼巴巴的瞅着她胸口,当下又羞又怒,狠狠瞪了他一眼。翻身上了床,面朝里面哺喂嫮儿,小家伙正吃的心满意足,某人凑了过来,在她身后躺下了。 躺就躺着,他还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瘙痒。 “拿开你的手!” 司马曜忙拿开手,不过却把嘴凑了过去,一点点亲吻着苏欢的背。 苏欢被他亲的又麻又热,回身用拳头杵了他一下。怕苏欢真生气了,司马曜不敢闹了,安分的躺着。 “昌黎郡主身上的毒真是她夫君下的?”苏欢靠躺在司马曜怀里小声问。 “八九不离十。” “为何啊?” 司马曜道,“昌王府前几年势力也不小,对镇国侯府助力很大,不过后来昌王爷大病了一场,似乎看淡了很多事,变得不争不抢,势力也就大不如前了。” “大公子要害郡主,难不成就为这个?” 司马曜摇头,“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外人怎么会知道的清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男人心真狠!”苏欢有些替昌黎郡主悲哀。 “别一棒子打死一窝人。” “心虚了?” 司马曜侧身搂住苏欢的腰,“咱俩谁对谁狠?” 嫮儿睡着撒开了,苏欢合上衣服,翻过身就踢司马曜,“我狠!我承认行了吧!” 见苏欢要发火,司马曜忙妥协,“我狠!全都怪我!” “哼!”苏欢收回了拳脚。 司马曜附身上去,经过刚才一闹,苏欢合上的衣服敞开一般。司马曜唇角一勾,低头亲了一口,抬头见苏欢的脸轰的一下红了,那般俏丽,如含羞待放的芍药一般,让他再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院中风起,芍药花落满地。 第二百五十六章 师父真好 这日,墨染写了一个药方,但金栋不在府上,所以他便独自出去了。来到药行,买了所需的药材,正往回走,见一披头散发的女人匍匐在地上,正在向来往的行人乞讨。 他掏出一锭银子,弯身放到那女子面前,哪知那女人抬头晃了一眼,而后忙往后退。 “离我远点!” 也就那么一晃眼,墨染见那女子满脸脓疮,很多都破开了,留着粘稠的黄水,实在是可怖。见这女人吓得瑟瑟发抖,墨染冲她点了一下头,起身退开两步,正要抬脚离开,却又听那女人细细说了一句。 “墨染公子……” 墨染怔了一下,“你是?” 那女人却使劲摇头,还拼命压抑着哭声。 “在下是大夫,或许能帮你。”墨染清淡道。 女人许是受苦太久了,听了这话,实在没忍住呜咽一声哭了出来。不过她仍是摇头,拒绝接受墨染的帮助。 墨染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起身离开了。 回到西偏院,苏欢也在炼药房,正在搓药丸。听到了动静,苏欢侧头往门口看,见是墨染,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甜美灿烂的笑。 明如春花,灿若星辰。 “师父!” 墨染怔了一下,随即收敛神色,走进屋里来。 “你做的是什么药丸?” “呃,不知道。” 墨染蹙眉,“不知道?” 苏欢心虚的笑了笑,自怀里拿出一本医书,正是先前穗儿给她的,说是谢敏的夫家无意间偶得,像是医书所以就给了她。 “《庸医论》。” 苏欢一惊,“师父,你认识北秦的文字!” “其实……” “师父,您真是天下地下无所不能,通古知今无人能敌。”苏欢星星眼看着墨染,满满的敬佩,觉得自己身为师父的徒弟与有荣焉。 墨染干咳了一声,“其实,为师对于北秦的文字,认识不多,刚好这三个字知道。” 苏欢眨了眨眼,未免尴尬,忙鼓掌拍手,“如此已经很了不起了!” 墨染颇有些无奈的敲了苏欢脑门一下,“不用奉承为师!” 苏欢嘿嘿笑了一声,拿过那医书翻开其中一页让墨染看,这里面画了几种药草,而后制成了什么丸药。她是不知道什么效用,不过闲来无事就先治了出来。 “治出来以后呢?”墨染挑眉问。 苏欢送一丸到墨染嘴边,窃笑道:“不如师父帮欢儿试试药?” 墨染脸黑了黑,“你想毒死你师父?” 苏欢扑哧笑了出来,“呃,其实司马曜能看懂北秦的文字,我是想着等他回来了,帮我瞅瞅这一丸能不能吃!” 墨染知被苏欢耍了,素净的脸上微微泛了红。 “师父,金栋昨日与我说,您师姐想您了。”苏欢笑道。 “没个正经!”墨染斜了苏欢一眼。 苏欢推了墨染一下,“师父,我们去红妆斋好不好?” 其实墨染才从外面回来,而且前两日他去了红妆斋看望锦瑟,但师姐弟两个,感情很好,就是嘴都笨,没两句就冷场了。 “好不好?”苏欢摇着墨染的胳膊。 墨染轻轻叹了口气,“好。” 苏欢偷偷带着嫮儿出门了,好在近日天气好,暑热过去了,秋寒还没到,难得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墨染先下了马车,而后扶着苏欢也下了,她怀里抱着嫮儿。 夏嬷嬷刚好领着灿儿在门口玩,见到苏欢抱着孩子来,忙上前喜得接了过来。 “咱们小郡主来了。” “哟,长得真漂亮,这双大眼睛,比你娘的那双都好。” “快跟嬷嬷进屋,咱别吹了风。” 夏嬷嬷抱着嫮儿往里面走了,苏欢笑着跟在后面,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一个人影,她让墨染先进去,自己则朝着那处过去了。 铺面门前一侧摆着一个小摊,卖的是馄饨,而摆摊的是个老妪。瘦巴巴,黑黝黝的,瞅见苏欢过来,老人家还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婆婆,您怎的卖馄饨了?” 这老妪是前些时候讨水的那个,脾气挺臭,但特别爱讲理。上次见,她像是从外地来投亲的,穿得破旧,今日再见,仍是一身旧衣,但好在没有补丁了。 “瞧不起老婆子?” 苏欢忙摆手,还讨好道:“我就是闻着香。” 老妪哼了一声,往锅里洒了一把馄饨,让她等着。苏欢也就一说,但见婆婆真给她煮上了,她也就不敢推辞了。这婆婆脾气不好,若她不吃,且要骂人的。 老妪煮好了一碗,送到小地桌上,苏欢接地气的坐到小板凳上,吹了几口热气,舀起一个放进嘴里嚼了几下,馅大皮薄,又香又滑,十分的可口。 “好吃!”苏欢由衷夸赞道。 老妪这才笑了,搬了个小板凳在苏欢对面坐下。 “丫头,婆婆跟你商量一件事。” 苏欢嘴里塞的满满的,听了这话,忙点了点头。 “别的铺面前不让摆摊,也就你这儿,主子伙计都好欺负……咳咳,好说话!” 苏欢默了一下,柿子捡软的捏呗! “让婆婆在你这里摆摊,每个月给你五十文租钱,可好?” 苏欢咽下嘴里的,“您摆就是,不用给钱。” “不行!”老妪喝了一声。 这一声又粗又响,吓得苏欢一哆嗦,夹在筷子上的馄饨又掉进碗里了。 “那……”苏欢瞅了老妪一眼,“我在您这儿吃馄饨,当时抵租钱了?” 老妪还真算了算账,“也行!” 自然行!苏欢心想,她这铺面可是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最中心的地段,左右店铺林立,街上行人不断,这老妪沾了大便宜了。 这不,还没到中午,已经有人开始买馄饨了。 苏欢吃了一碗,见老妪正在忙,于是把碗放到水盆里,然后起身回了红妆斋。 后院,夏嬷嬷抱着嫮儿,锦瑟抱着福儿,灿儿绕着她们玩闹。 “对了,豆包呢,好些日子不见他了。”夏嬷嬷问苏欢。 苏欢笑了笑,“他爹嫌他书读不好,把他送一个老先生家读书了。我也好几天不见他了,这孩子难得肯读书,不能心疼。” 夏嬷嬷听苏欢随口就是他爹,心里也放心了,看来那摄政王对豆包应该不错。 对于这事,苏欢知道不仅仅只是读书这么简单,司马曜也在防着太后伤害豆包,对他的安排,她还是放心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上门提亲 苏欢在院里看不到墨染,便寻到屋里,在门口听到西次间有人说话。 “墨先生,我这病能治好吗?” 苏欢听这话,不由惊了一跳,忙撩开帘子进去,果见苏靖州坐在里面,而墨染坐在他对面正在诊脉。 “什么治好治不好的,你生病了?” 苏靖州脸突然就红了,“大姐,你也太莽撞了,万一我没穿裤子……” 苏欢呆了呆,“大白天的,我师父也在屋里,你为何不穿裤子?” 苏靖州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正要脱。” “你脱裤子做什么?”苏欢更惊了。 “不用脱。”墨染收回手,淡淡道。 “真不用脱?” “停停!你到底怎么回事?”苏欢越听越不敢听,忙打断二人的对方,要问个清楚。 苏靖州有些害臊,“男人家的事,你别过问。” 墨染冲苏欢道:“你还是先出去吧!” 哪知他这句话说完,苏欢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墨染无奈,“他不举。” “谁谁不举?”苏靖州跳脚,“我就偶尔……偶尔没……” 苏欢这一下忙起了身,“那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出了屋,锦瑟正抱着福儿往里走,苏欢拦住了她。 “我师父正给靖州看病呢!” 锦瑟挑眉,“他生病了?” 苏欢凑到锦瑟耳边说了一句,锦瑟俏脸红了红,“这厮整日里没脸没皮的,满脑子都是那破事!” “估计是……憋的!” 锦瑟瞪了苏欢一眼,“你什么意思啊?” “做为长姐,我的探探你的心意啊,这样才好往下进行,是不是要找媒婆提亲,是不是下聘礼,大定小定的,往后的事多着呢!” “做为师侄,你想僭越造反?” 苏欢闭嘴,好吧,她不该探听师伯的闺房秘事。 哪知苏欢刚说到下聘礼,还有人来下聘礼了,红绸系带的箱匣抬了十抬,拍着长龙摆在了院里。一媒婆摆动着腰臀,妖娆上前,冲里面喊了一声。 “当家的夫人可在?” 苏欢端站在正房前,睨着那媒婆,“走错了地儿了吧?” “锦瑟姑娘可在此?” 苏欢回头看了一眼锦瑟,“在。” “那便是了。”那媒婆笑得那叫一个春风荡漾,“请问,您是这家里的夫人?” 苏欢点头,“是。” 媒婆又笑了,“您家大喜了。” “喜从何来?” 媒婆笑道:“民妇是受罗侍郎家请托,特来向锦瑟姑娘提亲的。户部的罗侍郎,当朝最年轻的侍郎,前途不可限量,您家姑娘能被这位大人看上,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罗衍! 苏欢皮笑肉不笑,“这福气,我们消受不了,烦请您把这聘礼拿回去,便说锦瑟姑娘还真瞧不上他!” 那媒婆收敛了笑意,“哟,您能做锦瑟姑娘的主?” “我自然……” “滚走!”锦瑟气呼呼的喊了一声。 “你一个姑娘家怎的说话这般粗鲁,我要找的是锦瑟姑娘,你们充什么英雄好汉呢!”媒婆没好气的嚷道。 苏欢淡笑,“这位就是锦瑟姑娘。” 那媒婆这下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颇没有底气道:“这儿女的婚事断没有自己做主的,你……” 她来之前,主家跟她说了这位锦瑟姑娘的情况,她没有父母,还真就是自己做主的。 “滚!” 媒婆啧啧摇头,“你这位姑娘,何必这般想不开,虽是侧室,但到底是侍郎家,嫁过去以后就是主子了。” 苏欢怕这媒婆再啰嗦下去,锦瑟要动手,于是忙赶人,“您啊,这事您办不成!这聘礼,您还是让人抬回去,不然我们就要扔出去了。” 那媒婆哼了一声,摆手道:“真是这么好的姻缘,还当这差事好办呢!算了,也不管民妇的事,您们有什么话就跟主家说吧!” 媒婆说了这句,转身摆着肥臀往外走。 苏欢正想喊住人,让她把聘礼也带走,这时却见罗衍自院门口走了进来,他身边竟然还跟着岑吟。夫妻二人走来,一个气哼哼而来,待看到锦瑟,那目光便缠着离不开了,一个揣着手,面有慌色,不时偷眼看看苏欢。 “你要娶锦瑟?侧室?”苏欢问罗衍。 罗衍从锦瑟脸上移开目光,看向苏欢,带着微微乞求道:“欢欢,这回你可得帮小舅舅。” 苏欢又看向岑吟,“你还亲自上门帮他求亲?” 岑吟淡淡一笑,“夫君对锦瑟姑娘有情,我自然要帮他。” 苏欢呵了一声,这还是她认识的罗衍和岑吟么,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罗衍。”锦瑟上前,脸色发沉,“本姑娘顾念着以前的交情,与你不止说了一次,我们俩的事已经过去了,而且再回不去,你是耳朵聋还是脑子不够用,非要本姑娘动手把你打醒?” 罗衍面上发苦,“锦瑟,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混账。你不是一直等着我来娶你,我答应你,我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锦瑟沉下一口气,“你他妈是不是存心找死!” 这时苏靖州走了出来,一见院里的阵仗,又看到罗衍,当下就明白了,赶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罗衍,你别欺人太甚!” “这没你的事!”罗衍用森寒的目光睨了苏靖州一眼。 苏靖州举着拳头,“怎么没有我的事,你这是公然调戏我媳妇!” “苏靖州!锦瑟与我已有婚约!” “我管你什么狗屁婚约,反正现在她是我媳妇!” “滚开!” “你滚!” 罗衍推了苏靖州一下,苏靖州又推了他一下,两人火气都大,接着就打到一起了。锦瑟本来冷眼旁观,但见苏靖州竟然落了下风,于是把福儿塞给苏欢,接着上去帮着苏靖州一起揍罗衍。 岑吟见此也急了,忙求苏欢让他们都停手。 “若是挨一顿打,他能清醒了,也算好事!”苏欢没好气道。 “苏欢,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 苏欢看向岑吟,愣了一愣,“我怎么不讲理了?” “这锦瑟和衍哥哥早有婚约,而且他们都有夫妻之实了,你们就该庆幸衍哥哥没有负心,而我这个正室不嫌弃她才是!” 苏欢叹了口气,“岑吟,我虽是为了帮锦瑟,但同时也是帮你!” “帮我?那你就应该让锦瑟嫁给衍哥哥。” “这是什么理儿?” 岑吟神色发冷,“衍哥哥早晚要娶妾室,锦瑟姑娘心怀坦荡,想来我们能相处和洽,倒比别的女人进府更合适一些。” 第二百五十八章 要不要脸 这岑吟竟是打得这主意!苏欢实在不能理解,难道男人就必须三妻四妾?他们要是不娶,做妻子的还浑身不自在了? 见苏欢不能理解,岑吟没好气道:“我不是你,为了不让表哥和别的女人有染,敢给他下了药,自己的名声和表哥的名声都不顾。” 得!她就是想说她自私! “他爱娶几个娶几个,但别打锦瑟的主意!”苏欢直截了当道。 二人说不到一块去,索性谁也不搭理谁了。 这边倒是很快分出了胜负,以罗衍被打趴在地而收尾。他捂着胸口,疼得瑟缩不止,而锦瑟拉着苏靖州扬长而去,未多看他一眼。 疼!身疼心更疼! 他实在想不明白,锦瑟曾那么爱他,还说非他不嫁,为何现在他肯娶她了,她却嫌弃他了。 “当年在破庙,我们拜过天地……我们曾肌肤相亲……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人……为何如今却不肯嫁了?”罗衍撕心一般问出这句话。 锦瑟脚步顿住,他居然还敢说这种话,既然他们曾拜过天地,那他为何负她?如今让他说的,好像负心的人是她似的。 锦瑟听不得这种话,本想回去再踢罗衍一脚解气,哪知旁边的人要哭了。 “你们居然肌肤相亲……” 锦瑟瞪眼,“怎么着,你还嫌弃我了?” 苏靖州忙摇头,咽下泪水道:“没事,我也碰过别的女人。” 锦瑟直接上去一脚,把人给踢趴下了。 她回身走到罗衍身前,冷喝一声,“肌肤相亲?你给解释一下!” 罗衍吃力的抬起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老娘也就亲了你两下,怎么,你还赖上了?” “那也是肌肤相亲!” 锦瑟点头,“好啊,今日咱们几句掰扯清楚了。当初我来京城找你,本是想与你成亲的,结果你不肯娶我,那我们的婚约算是作废了。之后我一怒之下刺了你胸口一下,差点伤你性命,后不忍又救了你,咱们的情也就断了。你负我,我刺伤你,两不相欠。既然婚约没了,情也断了,老娘就想不明白了,你还纠缠什么,但凡有点脸皮的,也不该这样死缠烂打吧?” 罗衍撑着胳膊坐起身,情意缱绻的看着锦瑟,“当时我并非要负你,只是正是烦心的时候,只想你给我一些时间。之后你伤我,我也未怨你。锦瑟,我爱你啊,难道你不爱我了?” 在罗衍向锦瑟吐露真情的时候,苏欢看了岑吟一眼,见她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何必呢,当初的宽容,变成了现在的难堪! 锦瑟看着罗衍,看着这个曾经自己爱的痴狂的男人,如今只剩下冷漠了。 “罗衍,在我离开你时,便就不爱了。” “我不信!” 锦瑟蹙眉,“你爱信不信吧,我没你想的那么贱!” 说完,锦瑟起身往屋里走。走到门前,见苏靖州委屈的瞅着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上去拉着他往屋里走。 “真不举了?” “骗你这个,我很有面子?” “我给你治治?” “别,它会害羞的!” 锦瑟踢了苏靖州一脚,“老娘说的是给你用点汤药,你脑子能不能想点干净的!” 锦瑟和苏靖州进屋了,苏欢看着岑吟过去扶起苏靖州,两人相扶着往外走。院里的聘礼也被抬头了,总算清净了下来。 苏欢叹口气,非要闹这么一回,也好这下罗衍总该死心了。 离开红妆斋的时候,苏欢见老妪那馄饨摊前来了几个护院,像是哪个大户人家,也不知因何,那老妪正指着他们大骂。 苏欢怕老妪惹怒了这几个护院,回头吃了亏,正想上去看看,哪知那几个护卫竟灰溜溜的走了。 走出去一段路,一个又回来,放桌上放了一吊铜板。 苏欢摇头笑了笑,看来这老妪是真不好惹。 回到西院,苏欢抱着嫮儿正玩布偶,映彤进来说大将军请她去书房。苏欢想着大将军没怎么见过嫮儿,便抱着她一起去了。 书房里,大将军正在看军报,听到动静抬头,先看到苏欢,可随即视线就被她怀里的嫮儿吸引了。 这小姑娘柔软细嫩,大眼睛水润清澈,一副伶俐可爱的模样。与曜儿小时候有七八分像,都说女儿像父亲,这话还真准。 “丫丫……”嫮儿看到大将军,也不知作何就兴奋起来了,手脚晃动着,像是求抱抱。 司马大将军见嫮儿笑得那般甜美,心一下子就柔软了,“来,让祖父抱抱。” 苏欢笑盈盈上前,小心的把嫮儿安置到司马大将军怀里。 嫮儿还不到两个月,小手抓挠着,却没没个准儿,想抓司马大将军的脸却总是跑偏。司马大将军抓住她的小手,放到自己的嘴边,低头亲了亲。 “咯咯。”嫮儿笑了。 司马大将军也跟着笑,祖孙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知道对方笑什么呢! “大将军,您让我来书房,可是有事?”苏欢问。 大将军逗着嫮儿,想了一会儿,说道:“想问你生嫮儿那晚,具体是个什么情形。” 隔了这么久,大将军为何突然问了起来? 苏欢虽疑惑,但还是详细的把当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你可觉得哪里奇怪?”大将军问。 苏欢其实前前后后也想了好几回,若说有哪里奇怪,倒还真是有。 “那嬷嬷说孩子闷死在了我肚子里,未免有些武断了,毕竟事关司马家的子嗣,应该谨而慎之才是。”而且,她后来确实生了嫮儿,并未如那嬷嬷所说,孩子已经憋死了,这是多大的疏漏啊! 司马大将军点头,“还有呢?” “太后想杀我,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等我生了孩子后,她一样有机会动手。” “不,错过那一晚,她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司马大将军叹了口气,“她要杀你,我不同意,她只能等到我不在京城的时候才能动手。而如今朝廷局势紧张,我断不会轻易出城,唯有那一晚。” 苏欢不懂,“那一晚?” “我和夫人每年的那一天必回出城去祭拜一人,晚上在紫云庵为她超度。” “她是谁?” 司马大将军摇了摇头,“你不必知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醋坛子 苏欢点头,既然她不必知道,那就不问了。她对司马大将军的人品和行事还是非常敬服的,他断不会用卑劣的手段害她。 只要确信了这一点,她就没有追根刨底的必要了。 “太后膝下无子,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曜儿身上,难免严厉了一些,急躁了一些。这一次,曜儿为了你跟太后置气,虽会加重你和太后之间的矛盾,但也让她知道了,你是曜儿不能碰触的底线,以后想来她不会再害你了。” “苏欢知道了。”大将军的意思,无非是劝她不要恨太后,更不要诱导司马曜跟太后生嫌隙。 苏欢抱着孩子离开后,司马大将军从一摞军报下面抽出一封密信。 “该来的终究要来。”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大将军把那封信给烧了。 司马曜从外面回来,见苏欢合衣躺在里面,他探头过去,见嫮儿正踢蹬着两条肥短的小腿玩,见到他过来,兴奋的咯咯笑了一声。 看到女儿这般可爱,司马曜心口那股气不由又要升起来。 今日他进宫见太后,又因那晚的事闹了不合。他的妻女被活埋,这事总要有个说法吧,于是想让太后交出那晚去给苏欢接生的嬷嬷。 可太后不许,还说那嬷嬷已经被她打发出宫了。 “一个女娃娃,想来长大后跟她娘一样也是个祸害!况,她也活不久,倒也怨不着嬷嬷没接生,左右是个死!” “娘娘,万望您以后别再打苏欢和嫮儿的主意,若不然……” “你想怎样?” “臣告退!” 不理太后的盛怒,司马曜大步往外走去。绝情的话,司马曜没说,毕竟是养大他的姑母,但他不说太后也明白。 若苏欢母女受到伤害,他决计不会放过伤她们的人! 从宫里回到府上,一路上他觉得这颗心很冷,直到看到女儿这个笑,这么美好,他那冰凉的心突然就暖了。 “嫮儿,让爹爹亲亲好不好?” “丫丫!”嫮儿伸着小手够司马曜。 司马曜探过头去,正要亲上去,一只白玉莹润的手隔开了。而后那双手捧住他的脸,强势的搬到了自己面前,撅起殷红的小嘴。 司马曜一笑,低头亲了一口。 苏欢满意一笑,这才放开了他。 “先我,再她!”苏欢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嫮儿。 “丫丫!”嫮儿跟着笑。 司马曜这才如愿以偿的亲了女儿一下,软软的暖暖的,他看着嫮儿,满眼都是宠爱。 “嫮儿以后有夫君疼,只我可怜。” 司马曜扑哧笑了一声,回身过来,低头吻住苏欢,直把人吻得情迷意乱了才放开。 “你与女儿争什么?” “我争你!你是我一个人的!” 司马曜被苏欢撩的心驰神荡,抱起嫮儿去外面给了常嬷嬷,而后回来关门,自去宠爱这个小醋坛子了。 过后,苏欢从枕头下取出那般《庸医论》,翻开其中一页,让司马曜给她翻译。 “死生合、欢,这几种药材制成的就是这种丸药,服下这种丸药,能让人欲生欲死,蚀骨销魂。”司马曜看到这里,往后再翻已经是另一种药了,再往前翻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什么意思?”苏欢问。 司马曜想了想,“大概就是房趣一类的效用吧!” 苏欢了然一笑,而后又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瓷瓶,笑眯眯道:“我正好治了几颗,你要不要试试?” 司马曜哼哼一笑,“你敢,本王就敢。” “那试试?” “试就试!” “谁不敢谁是小狗!” “谁不敢谁是孙子!” 苏欢贼笑一声,而后:“汪汪!汪汪!” 司马曜差点没背过气,而某人还拱到他怀里,学着小狗叫,学着小狗粘着他不放。司马曜被她闹得没招儿,最后翻身把人压到身子底下,狠狠亲了几口。 “孙子?” “本王吃!”说着司马曜还真要从苏欢手里抢那个小瓷瓶。 苏欢躲开,他又来抢,两人在床上闹腾了好一会儿,直又钻进被窝里翻腾了一次,这才双双罢了。 翌日,司马曜拿给苏欢一本学习北秦文字的书。 “虽不尽全,但来回对照着,你应该大略能看懂那医书上的文字。” 苏欢对这本医书很感兴趣,于是自去研究了。 这日,苏欢来到偏院,本想找墨染研究一下医书上一个方子,却见他正往外走。平素清淡的脸上微微带了一些急色,见到苏欢,便与她说要出去几日。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苏欢不放心的问。 墨染道:“救一个人。” “为何要出去住?” “她的病易传染。” 说了这句,不等苏欢再问,墨染冲她点了一下头,而后就离开了。苏欢望着墨染离开的背影,到底有些不放心,于是忙喊了金栋去追。 只不过金栋很快就回来了,道:“墨先生不让我跟着。” 苏欢撅了噘嘴,师父竟然瞒着她! 师父不在,她也没什么心情研究药方了,于是回了西院。正见一驿差捧着一锦盒进了院子,径直朝书房过去了。苏欢闲来无事,想着司马曜在书房,便亲自煮了一壶茶过去。 进屋的时候,正见他背手站在窗前,神思遨游,有人进屋都没听见。 “想什么呢?”苏欢问了一句。 司马曜回过神儿来,见是苏欢,仿佛挣扎了一下,接着一把把她拉到怀里,而后低头吻住了她。缠磨了一会儿,苏欢推开他,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这时苏欢看到书桌上展开一立轴,上面是一仕女图,那画中人温婉素雅,手中捧着兰花,人比那兰花更清逸脱尘。 “刚那驿差送的就是这立轴?” 司马曜神色晃了一下,“嗯。” “谁给你寄的?” “不是什么人。” “啊?”不是人还是鬼啊? 司马曜自觉失言,于是忙道:“一位故友而已,这画乃是他做,让我品鉴而已。” 苏欢上前,本打算细看,结果司马曜把那立轴卷了起来。 “我还没看好呢!” 司马曜仔细收好,“你能看出什么来。” 第二百六十章 遇刺 苏欢不高兴了,合着他这意思是觉得她没读过书,没作过画,没欣赏的修养是吧? “我能看出画中是个女人!” 司马曜回头一笑,“怎的,与画中人都吃醋?” 苏欢推了他一把,“我吃她什么醋,有本事她从画里走出来啊!” “是,你最大度了,居然容忍本王画中有女人,大气!” 苏欢被司马曜逗乐了,缠着他要亲亲。两人闹了一会儿,司马曜便要去公府了。 “近日南州一县发生暴乱,朝廷已经派兵镇压,但涉及百姓众多,还当谨慎才是。我晚上不回来用饭,你早些歇息。” “晚上不回来了?” “回,就是晚点。” “那我等你。” 司马曜拿苏欢没招儿,只能凑上去亲了亲她,让她安心。 苏欢往书房外面走,走到门口,她又返了回来。司马曜书房还挂着一幅画,乃是南州的山水画,着意画的是一株兰花,她却是不懂鉴赏,但也知这画里的意境很好。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画上的落款,好似与司马曜刚才收起的那副仕女图的落款一样。 兰溪先生。 要不要拿出来对比一下?苏欢想了想还是算了,显得自己多神经。 苏欢刚从司马曜书房出来,映彤找了过来,说是昌王府下了请帖,让她去府上一叙。 昌王府?苏欢想了想,应该是昌黎郡主要见她。不过她家那事,她实在不想掺和,上一次就闹了个大动静,也不知最后司马曜怎么收场的。 “姑娘若不想去,那奴婢去回了。” 苏欢摆了一下手,“算了,你跟我去一趟吧!” 她有些不放心昌黎郡主的身子,毒虽然清除干净了,但身子已经损坏,还需持久的用药调养才是。府外是听着昌王府的车驾,一个婢女站在车前,见到苏欢,上前福了福身子。 “如今很多双眼睛都盯着昌王府,郡主不敢给苏姑娘和摄政王再添麻烦,所以请您坐府上的车,与奴婢一道回府。” 苏欢点头,让映彤扶着她上了马车。 这昌黎郡主考虑周全,她确实不想再惹麻烦了。坐昌王府的车,总比坐司马家的车,隐蔽一些。 坐上马车,映彤在她左边,那昌王府的丫鬟在右边。马车动了起来,苏欢听得外面热闹,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车子行驶到了街上。 苏欢坐回去闭目养神,本不觉得有什么,但热闹过后,马车行驶快了许多。她不知道昌王府在哪儿,但无非是东城这一片,该是距离司马府不远才是。 再看那丫鬟,一副冷傲的样子,腰板挺得直直的,哪像是伺候人的。 她暗暗留了心思,“先去药行一趟吧,我给郡主抓几幅汤药带去。” “不用!” 如此冷硬而直接,映彤皱眉道:“你这什么口气,我们姑娘也是好心!” 映彤话音刚落,那丫鬟突然抽出一把短刀朝映彤刺了过去。映彤不防备,眼看着那刀刺了过来,救命都来不及喊。 当此之下,苏欢猛地拉了一把映彤,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苏欢拉着映彤只能往角落里躲着,显然徒劳无用。 那丫鬟回身,利落的朝她们刺了过来,苏欢早有准备,在她扑过来的时候,猛地洒了一把迷药过去。之前司马府进刺客,险些丧了命,她便备了一些能防身的迷药随身带着。 这迷药药效强劲,苏欢撒下去的时候,忙挡住了自己和映彤的口鼻。 那丫鬟当即昏死了过去,苏欢挥了挥手,撩开窗帘往外看。马车已经上了林间的小路,想来已经出城了,而且还在急速行驶中,她们必须想办法让马车停下。 “姑娘……”映彤吓得声音都尖细了。 苏欢冲她嘘声,而后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可以迷晕那车夫,但车子在行驶中,一旦失去掌控,同样危险。 但不拼一拼,只有死路一条。 “映彤,你会架势马车吗?” 映彤苦着脸摇头。 苏欢沉下一口气,“那你怕死吗?” “怕!”映彤要哭了。 “那等会儿,让你跳你就跳下去!” 说了这句,苏欢不敢再犹豫,当下撩开车帘,在那车夫回头的瞬间,朝他洒了一把迷药。那车夫晃晃悠悠的被苏欢踢下了马车,而后她抓紧缰绳,可前头的马如何都不肯听她使唤,简直跟疯了似的。 苏欢这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马屁股上居然刺了一刀,马是真疯了。 这车夫是做了与她们同归于尽的打算! 眼前那么要冲下山坡,苏欢只得冲映彤喊了一声‘跳’,而后主仆二人拉着手跳了下去。连着翻滚了好几圈,一直滚到山坡下面,被一棵树拦下。 身子猛地撞到树上,苏欢只觉一股血腥气往上顶,好半晌才缓过来。而映彤同样不好,她滚下来的时候,头磕到了石头,破了一个口子,正往外冒血。 不敢耽搁,苏欢强撑着起身,而后去拉映彤。 也在这个当下,她看到很多蒙面黑衣人追了上来。苏欢忙拉起映彤,二人继续往下跑,可下面的林子越来越密,身后的黑衣人紧追在后。 苏欢一时有些慌了,她那瓶迷药已经用完,便是还有,当下也起不了大作用。而这个时候,映彤又突然绊了一跤,整个人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姑娘,别管奴婢了,您快跑!”映彤哭求道。 苏欢摇头,“我不会丢下你的,快起来!” 映彤咬着牙起身,可刚才那一下崴了脚,一瘸一拐的,很是拖慢了苏欢。映彤回头见一黑衣人拿刀刺了过来,猛地甩开苏欢的手,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那一刀。 苏欢大惊,可那一刀已经刺进了映彤的胸口。 “姑娘……快跑……” 苏欢眼看着映彤倒地,再无声息,心中不由大恸,可当下她知道逃命要紧,于是仍旧往深林里跑。可没跑出去多远,那一群黑衣人追了上来,把她给包围了。 苏欢逃无可逃,正绝望中之时,一支护卫兵赶了来,接着与那伙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这一变化,让苏欢有些发懵。 第二百六十一章 在他心里无足轻重 不过那群黑衣却并不恋战,在这支护卫兵赶过来后,他们很快就撤走了。 “苏姑娘,您没事吧?”那支护卫兵头领上前冲苏欢抱拳行了个礼。 苏欢摇头,“你们是?” “昌王让我们来救姑娘您的。” 昌王爷?若那辆马车和那个婢女不是昌王府安排的,那他何故知道她会遇险,又赶来的这般及时?苏欢想问,但也知道这支护卫兵奉命行事,其他的定也不知道。 苏欢回到映彤尸身前,心中悲痛不已。不过是寻常出门,却让映彤丢了性命! 她背后以及司马曜背后,到底是个多大的黑洞! 那护卫兵帮她带上了映彤,之后护送她回城,可没把她送回司马府,而是去了昌王府。 昌王爷亲自接见了她,这个圆润爱跳脚的王爷,平日里像是养尊处优的样子,今日却眉眼凌厉,面上露着杀气。苏欢一身狼狈,胸口疼得厉害,只能坐在椅子上。 “你可知杀你的是什么人?”昌王爷盯着苏欢问。 苏欢摇头,不过便是要说这些,为何与她一个女人说,不是更应该找司马曜? “镇国侯府的飞甲军!” 苏欢惊也不惊,她刚得罪了镇国侯府,他们要杀她也不是说不过去,但飞甲军威名赫赫,要杀她一个小女子,竟还能失手?关键是,这昌王府的护卫兵一到,他们立马就溜了,飞甲军是这种行事作风? “你可知本王为何要救你?” 苏欢勉强一笑,“我因救郡主,继而得罪镇国侯府,昌王爷总不能知恩不报,见死不救吧!” 昌王摇头似是讥讽一般的笑了笑,“成大事者,六亲当可不认,又怎会在意这点小恩小惠。” 苏欢吃了一鳖,“郡主的命是小恩小惠?” “丧女之痛,本王能承受的住,不过为了救你,昌王府却岌岌可危了。” “苏欢不懂。” 昌王爷这时起身,朝着苏欢近了两步,而后突然就跪下了。 苏欢大惊,忙不迭的起身,“王爷,您为何……” “昌王府在劫难逃,旦求苏姑娘能在危急时刻保六殿下一命!” “六殿下?”昌王府与六殿下有关系? “六殿下为救姑娘,不惜至自己于险境,这次救姑娘,便是六殿下授意的!” 苏欢脑子乱了,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可昌王爷也不给她这个时间,只一再求她保六殿下的命。 “昌王爷,您先起!” “求姑娘答应!” 苏欢叹了口气,“便是没今日之事,苏欢也会拼命护佑殿下的。” 得了苏欢这句话,昌王爷这才安下心来。 “本王还有一私心,求姑娘成全。” “您说!” “救我萦儿!” 苏欢离开瑞王府,带走了昌黎郡主,之后把她安置在了西偏院。她走的时候,昌王交代她,今日之事不必跟摄政王说。 书房里,苏欢跟司马曜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今日发生的事。 司马曜安慰了她两句,而后急慌慌的跑了出去。一直到晚上,苏欢半睡半醒的时候,司马曜回来了,上了床自身后搂住她。 “要杀我的人是太后对吗?”苏欢用极为平静的声音问道。 “是。” “映彤死了。” “对不起。” 苏欢猛地坐起身,红着眼睛冲司马曜大喊一声,“映彤死了!她为了救我而死!” 司马曜想抱苏欢,却比她给推开了。 “你难道就不该给我一个交代?” 司马曜却沉沉的叹了口气,“你休息吧,我去书房。” “司马曜!”苏欢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司马曜竟然要逃避她!太后要杀她啊,若不是映彤,她就死了! “司马曜!我苏欢真是错爱你了!”苏欢大吼一声。 司马曜身子顿了一下,仍旧没有回头,而是大步走了出去。 苏欢气得哭了好半晌,其实她并没有多怪司马曜,只是经此一难,心中惶惶,想要他安她的心罢了。可人心不可试,一试便知自己在他心中的斤两,实在无足轻重。 “姑娘……”常嬷嬷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苏欢知她在为映彤伤心,“嬷嬷,明日你代我去一趟映彤的家,帮她家人一起厚葬映彤。还有这些银票,你也帮我带过去,映彤为救我而死,我心中甚是愧疚。” 常嬷嬷接住,眼泪落了下来。 “这丫头心眼好又机灵,怎的说没就没了。”常嬷嬷难过道。 姑娘自从落尘轩救了映彤,便一直是她在带,她一生无儿女,已经把这孩子当半个闺女看待了。如今她死得不清不白,如何让她不难过。 “嬷嬷放心,我一定会为映彤讨个说法!”苏欢道。 常嬷嬷却摇头,“姑娘,您顾好自己,顾好小郡主就是,其他的……算了。” 苏欢皱眉,“嬷嬷难道不恨?” “恨!可连小公爷都没法,姑娘还是不要犯险了,想来映彤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您为了她而遭难。” 翌日,苏欢让金栋出去打听,回来后他说,昌王府昨晚被抄家了。 苏欢惊得半晌没缓过神儿来,堂堂一个王府,说抄家就抄家了? “王爷和王妃在官兵入府之前自裁了,府上其他人都关进了大牢。” “以什么罪名?” “说是谋反。” 谋反?苏欢听了这话,忙往外跑,一直跑到了司马曜的书房。他坐在书案后面,面上带着苦恼之色,看到她进来,身子往前倾了一点,眸光灼灼。 “昌王府谋反,可有罪证?”苏欢进门问。 司马曜靠了回去,眸子垂了下来。 “这些事,你不该打听。” “昌王爷救了我!” 司马曜叹了口气,“他牵扯进了当年的兴州逆案,其罪当诛!” “她说的昌王府是乱党?”苏欢口中的她指的是太后。 “不是她说的,而是昌王府自己说的。” “我不懂。” “既然不懂,那就别再掺和了。”说完,司马曜继续低头批奏折,不再理会苏欢。 苏欢定定的看了司马曜一眼,而后转身大步往外走。她不想再这样被动挨打了,她要进宫,她要问问太后,为什么一定要她死!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进宫见太后 在进宫之前,苏欢先让金栋护送昌黎郡主出城了。 昌黎郡主自那晚中毒一直昏昏沉沉的,苏欢给她的婢女塞了一些银票,让她想办法带着她家姑娘往南边去。 做好了这些,苏欢收整了一下妆容,而后独自进宫了。 永寿宫内,太后神色恹恹,千丝万缕的毒日夜折磨着她,虽吃了止疼药,但随着日子长,这止疼药的效用就越来越差了。 “你竟然敢进宫!”太后用低哑的嗓音沉冷道,她看她的目光充满了阴厉之色。 “娘娘,您的止疼药快用完了吧,苏欢给您送药来了。”苏欢说着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太后狐疑的看着苏欢,满满的不信任。 “娘娘觉得这药有毒?”苏欢挑眉。 太后冷哼一声,让身边的宫女接下了。 “哼,你在提醒本宫,本宫的命还要靠你延续,是吧?” 苏欢昂首,“是!” 太后招手让那宫女拿过那药瓶,而后猛地砸到了地上。瓷瓶碎裂,里面的药丸尽数洒了出来,如此还不够,太后还令那宫女用脚上去碾。 苏欢心里惊诧不已,但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本宫一再害你,曜儿同本宫置气,可再如何,他也不会背弃本宫,你可知为何?” 苏欢不言语,只盯着太后。 “当年,本宫身怀六甲,即将诞下龙嗣,而一日,本宫与大嫂去紫云庵,她带着曜儿。那日途中遇到埋伏,本宫为救曜儿,而身受重伤。”说到这里,太后睨向苏欢,沉冷道:“经此一吓,本宫早产,生下来是个龙子,却已经没了气息,而本宫的性命也险些不保。” 苏欢握紧拳头,竟是这样! “他的命是本宫的孩儿换来的,更之后本宫亲自教导他,宠护他,视他如己出。他甚至可以忤逆父母亲,却不能忤逆本宫。所以,苏欢,本宫杀了你,他再伤心难过,又能如何?”说到这里,太后竟有些得意。 “你在利用他!”如果真心疼爱这个侄儿,太后怎会舍得他伤心难过! 太后叹了口气,“本宫将死之人,何来利用?” 苏欢对不上话来了,是啊,太后中了千丝万缕,似乎并没有急切的想要寻找解药,那就是在等死。既然都要死了,何苦还要争这天下,真的是为了司马曜? “苏欢不懂,娘娘为何一而再的害我,难道我的存在对您来说是这么大的威胁?” “这次,本宫的目的还真不是要你的命,不然飞甲军出动,岂有一击不中的道理。”太后说到这里,喘了几口,因长时间坐着,身子受不住,斜靠在了引枕上。许身上不舒服,她这动作十分艰涩,靠躺下去后,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再开口。 “本宫一直怀疑给本宫下毒之人是……六皇子!” 苏欢瞪大眼睛,“不可能!” “哼,确实是他!” 苏欢握紧拳头,“您凭什么这么说?” “本宫以你为诱饵,向他吐露镇国侯府要杀你的消息,果然他出手了。” 苏欢闭了闭眼睛,心很疼很疼。六殿下为了救她,明知是太后设的一个局,但他还是把自己暴露了。这样一来,他暗里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而他自己也有危险! “昌王府真的参与兴州逆案了?” “罪证是他自己呈上来的,铁证如山,他这是一锤子把昌王府上下百余口给锤死了。” “他为何……” “他祈求本宫饶六殿下一命。” 苏欢看向太后,“昌王爷只怕没有这么天真吧?” 太后只笑了笑,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 正这个时候,一宫女来报,说摄政王到了。 太后看向苏欢,“你怕本宫害你?” 苏欢点头,“怕!” 太后一笑,“现在不会了。” “为何?” “比起杀死你,曜儿难过伤心,不如让你心甘情愿离开,他死心甘心。” 苏欢皱眉,这时司马曜走了进来,先看了她一眼,松了一口气,才向太后行礼。 “行了,带她走吧!”太后做出一副很疲累的样子来。 司马曜却又行了一个礼,“求太后懿旨,赐婚苏欢为本王正妃!” 太后猛地睁大眼睛,“你!” 司马曜垂眸,“娘娘,本王非她不娶,此生唯她一人。若娘娘顾念姑侄之情,求您成全!” “好!”太后显然被气得不轻,“你竟为了这个女人一而再的顶撞本宫,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何必非求一懿旨,你自娶了她就是!” 司马曜跪谢,“谢娘娘成全!” 之后,苏欢被司马曜拉着出了永寿宫,整个人还有些懵。 司马曜把她送回府上,但他人没留下,又赶去公府了。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显然是喝了几杯,醉意有了三四分。 苏欢让常嬷嬷把嫮儿抱走,而后把他安置到床上,亲自给他擦洗。 “你去喝酒了?和谁?” 司马曜一笑:“兰溪。” 苏欢挑眉,“那个送你画的人?既然用驿差,他应该在外地才是吧?” “是,但他说迫不及待想见我,所以把画轴寄出去后,他也立即从南州出发来京了。画与他赶在了同一日,你说好不好笑。” 苏欢冷哼一声,“哟,迫不及待?” 司马曜把苏欢拉到怀里,亲了她一下,“兰溪先生,他是男人。” 城西巷子里一个小院,墨染提着几副汤药进了门。院里打扫的很干净,进了屋转去西间,床上躺着一人,许是听到了动静,那人忙用面纱挡住脸。 “今日如何?”墨染淡淡问。 “咳咳……还好。”一柔弱的女声。 墨染放下汤药,上前要为那女子诊脉。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往胳膊上盖上了一层薄纱,而脸仍对着里面。 墨染切了脉象,道:“脉象平稳了许多,脸上可再起脓疮?” “没,多谢先生。” 墨染摇了摇头,“你的病已经好了很多,再服用几副药,便能抑制住病情,至于脸上落下的伤疤,回头你去红妆斋,我会炼制好祛疤痕的药膏,你过些日子去取便是。” 听了这话,女子忙转过身去,因动作太急,脸上的薄纱掉了下来。 她惊呼一声,忙捡起来捂到脸上。 “先生,您要走?” “嗯,你已无大碍。” “可玉染……” “你叫玉染?” 玉染面露苦涩,当初安和郡主把她扔下水里,要溺死她,是墨染先生救了她。不过,现在他已经不认识她了。 “是。” “药在桌上,这里有一些银两,待你病好,自去谋生吧!”说完,墨染起身往外走去。 看着墨染离开的背影,玉染面有失落。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你不信我 司马府西偏院,墨染回到院里,却见炼药房轰的冒出一股黑烟。 而随即,一黑影自里面跑了出来,跑到院子当间,捶着胸口大咳。 “本姑娘是炼药,不是火药,一早上炸了三回,是个人都要发火了!” 苏欢被黑烟熏了一早上,现在从头到脚都是黑的,骂完了这句,见墨染站在院子里,她忙跑上前,结果却见师父用防备的目光看着她。 “师父,我是欢欢啊!”苏欢说着用手使劲擦了擦脸,擦完才后知后觉,其实手更黑。 “为师知道。” “那您……” “你不觉得自己很臭!” 苏欢闻了闻身上,不由打了个喷嚏,“熏了一早上,臭也习惯了。” “你在做什么?” “我……阿嚏!”苏欢揉了揉鼻子,“我先去洗洗,回头跟您解释。” 苏欢跑回西院,先洗了个澡,简单梳了梳头,接着又跑回了偏院。她手里拿着那本《庸医论》,进去屋里,见墨染正在翻看医书。 “师父,刚我是按这书上的方子配制的,可你也知道这书上所记非常简略,也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总之就是治不出这药丸来。” 墨染睨了那书一眼,“所治何疾?” 苏欢神色严肃下来,“心疾。” 墨染心一动,“你且把刚才所用的几种药材写下来,师父看看。” 苏欢拿起笔,很快列了下来,然后交给墨染看。 墨染看得眼睛发亮,可而后却又黯淡了下来。 “这几种药材确实能治心疾,当能为嫮儿治病,不过却差了一味。” “什么?” “这鬼虎子,产地在北秦。大荣药行虽有,但都是晒干焙干后的药粉,而这药方所用应该是在采下后即刻入药炼制。差了这一样,这药便是炼制出来,也没有什么大用。” 苏欢不由失望,“我还以为嫮儿有救了。” 墨染见不得苏欢难过,于是道:“也不是没有希望,为师现在就出发去北秦,前后要半年的时间,应该也赶得回来。” “师父……” 墨染拍了拍苏欢的头,“北秦有很多医术超凡的名医,便是这个方子不好用,为师也能寻得其他有用的方子。” “可如今你在为太后研制解药,她能放你走?” “千丝万缕发源于北秦,她会答应的。” 苏欢跟司马曜说了墨染去北秦的事,司马曜自然没有异议,毕竟是为了救嫮儿。翌日,他进宫去禀明太后,太后并没抱多大的希望,但也没有阻拦。 于是在第三日,墨染就出发了。不过走的时候,苏欢把豆包给塞进了马车里。 “师父,豆包就拜托你了。” 墨染怔了一下,“这是为何?” 苏欢一笑,“男孩子应当四处看看,这是个历练的机会,而且有师父在,我很放心。” 既苏欢这样说了,墨染也就没再拒绝。 苏欢送墨染出了城,没再远送,孤身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远。她求墨染去北秦,一方面确实为了嫮儿的病,而眼下更重要的是让他带走豆包。 太后不会轻易罢休,她设想了很多她可能会用到的手段,其中一种就是用豆包威胁她。 没错,她怕! 司马曜在得知她送走了豆包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去跟父母亲交代的时候,免不了挨了一顿骂。 当晚,司马曜很晚才回来,带着几分醉意。 他瞅着苏欢,只说了一句:你不信我! 苏欢默然,何必太相信,毕竟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太后有一句话触动了她,那便是她就算被太后杀死,司马曜会伤心难过,大悲大痛,但又能如何,他不会杀了太后为她报仇! 她不想自己那个死了,而他只是伤痛过就释怀的人。她自己的命,别人不宝贝,自己却很珍惜。 又过了两日,城中仙客楼。 苏欢坐在二楼雅间,桌上一壶茶已经变凉,可见她等了不是一时半刻了。可她脸上未有半分急色,视线随意街上看,正好见一大队车驾自城门那边走了来。 “苏姑娘。” 这时一戴帽纱身材瘦小的人走了进来,他声音有些尖细,待走到屋里,才摘下帽纱。 这人是白城,宫内太监总管白公公。 苏欢忙起身,请白公公坐下。 “姑娘等久了吧?” “没,一边喝茶一边看热闹,倒也不觉多久。”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确实有点久了。 白公公一笑,眼睛往下瞄了一眼,“赫亲王终于进京了。” “终于?”这个词现下说就有预谋很久的意思。 白公公哼笑一声,“太后、赫亲王还有张首辅,这三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赫亲王和张首辅少年时爱慕太后,而太后眼中却只有权利。谁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她就嫁给谁。” 苏欢长大嘴巴,太后同时跟两个男人,不,连上先皇应该是三个男人,与三个男人纠缠,太后好厉害! 白公公见苏欢又惊又奇的模样,不由失笑一声。 “当年赫亲王和先皇明争暗斗,待先皇登基,太后入主后宫,赫亲王便分封到了边疆苦寒之地的,到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 “那张首辅呢,他为何没有受牵连?” “张首辅爱太后,但他更是忠臣,在他心里江山社稷比儿女情爱更加重要。当初,也是因他的扶持,先皇才能顺利登基的。” 这就不难理解了。 当初太后中千丝万缕之毒,他守在永寿宫外。 他说,他虽与太后立场不同,但这辈子都不会伤害她。 原来这话背后竟有这样的故事。 “赫亲王这些年一直在扶持禹王,他们在南州的势力不断壮大,已然成了朝廷的威胁。这次他们进宫,势在搅动朝局,其野心昭然。当年先皇和太后离心,那时沐贵妃最得圣宠,她怀着六皇子时,先皇曾私下说过,若这一胎是龙子,便要立为太子。而那个时候太后也身怀六甲,怎可甘心太子之位旁落他人,于是联合赫亲王给沐贵妃下了千丝万缕之毒。贵妃娘娘苦撑到生下六殿下,便亡去了,而六殿下在胎中被毒素侵害,生来带疾,先皇虽偏爱,但却不能立一个短命的太子。” 苏欢沉默了半晌,而后抬头看向白公公,“六殿下为了救我,而暴露了昌王府,那他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白公公点头,“沐贵妃为六殿下铺了很多后路,而昌王府是最后的生路,为了姑娘他断了自己的生路。”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同意成婚 苏欢叹了口气,那日她进宫,明面上是心里不服气去质询太后,其实她暗里偷偷跟白公公联系上了,为的就是今日的见面。 “如今赫亲王回京,他会和太后再次联手,京中怕要风云突变了。”白公公道。 “我在一本医书上看到,北秦有神医能治心疾,我想带六殿下去北秦。” “太后不会让殿下活着出宫的。” 苏欢自然知道,“公公,我们回去后都各自计划着,半个月后,我们在这里再碰头。” 白公公看向苏欢,“苏姑娘,你有主意了?”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总要试一试。” 回到府里,苏欢见常嬷嬷正抱着嫮儿在院里玩。 今儿一早金栋跟她说,穗儿身子好差不多了,想进府来照顾她。苏欢没让,只说院里有常嬷嬷照应着,她还是留在红妆斋多看顾着夏嬷嬷和灿儿吧! 金栋不放心,苏欢见劝不动他,便说过些日子,她也要回红妆斋,外面需有他们照应着才好行事。 如此,金栋虽难理解,但还是应下了。 “姑娘,您可回来了,夫人那边已经来问了三回,让您一回府就去盛云堂议事呢!” 苏欢也不急,抱过嫮儿,先低头亲了亲。 “嫮儿,想娘没有?” “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嫮儿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不笑不闹,还怪严肃的。 常嬷嬷笑了笑,“咱们小郡主是小淑女呢!” 苏欢逗了一会儿嫮儿,这才交给常嬷嬷。 “盛云堂的人可说了什么事?” 常嬷嬷面带喜色,“说会府上要筹备您和小公爷的婚事了。” 苏欢点头,“那我真该去听听。” 进了盛云堂,司马夫人坐在前面,一旁坐着岑吟。苏欢倒是很意外岑吟也在,之前在红妆斋,二人闹得挺不愉快的。 “夫人!”苏欢向司马夫人行了个礼。 岑吟起身,笑吟吟的喊了一声,“表嫂,恭喜啊,你和表哥终于守得云开了。” 见岑吟笑得心无芥蒂,苏欢松了一口气,挨着她坐了下来。两人撇开罗衍不谈,本就是好友,虽在很多事上观念不同,但她不想失去岑吟这个朋友。 “太后那边松口了,让府上则吉日与你和曜儿成婚。” 苏欢微蹙了一下眉头,太后是松口还是阴谋? 司马夫人没什么心眼,对于太后同意苏欢进门,还是正妃,她到现在还不高兴呢,怒气都写在脸上了。 苏欢笑笑,“苏欢谢太后和夫人成全。” “曜儿是当朝摄政王,身份何其尊贵,既然娶你做正妃,未免日后落人口舌,这礼节上便不能做虚,这大定小定下聘礼,哪一样都得按着祖制。如此,待过几日订下日子,你便先回侯府吧,等吉日再迎娶你过门。” 岑吟知道苏欢在远博侯府的情况,于是插嘴道:“也非是必须回侯府吧,待到成亲前一日,表嫂先回红妆斋,也并不算失礼。” 司马夫人皱眉,“远博侯府虽然被削了爵,但到底还是名门大户,我们司马家娶的是侯府的嫡女,也不算太丢面子。她回那什么斋算什么,这是要告诉所有人,摄政王娶了个没门没户的市井之女?” 苏欢拍了拍岑吟的手,而后冲司马夫人道:“但听夫人安排就是。” 见苏欢这般说,司马夫人脸色才好了一些。 “你让豆包离京,我们不同意你过门,你就不许他认祖归宗,你这女人心计何其深沉!本夫人还告诉你了,等你入了门,日子长远了,本夫人自有办法让曜儿休了你!”说完,司马夫人气哼哼的回里屋了。 苏欢叹了口气,后面确实还长远着呢! “欢欢,你别难过,我姨母其实……”岑吟宽慰的笑了笑,“她从来都是有口无心,而且自己说过的话,回头就抛到脑后了。” “我知道。” 苏欢和岑艺相携往外走,路上苏欢问了她和罗衍的情况。 “那日,我也昏了头。”岑吟神色有些哀伤,“原来衍哥哥对锦瑟姑娘,不止是责任,他是爱她的。如此,倒显得我有些多余了。” 成亲前,苏欢把真相告诉岑吟,便是希望她三思而后定。如今她和罗衍已经成亲了,她总不能劝分,但隐忍求全的话,她也实在说不出。 晚上,司马曜回来的很晚,身上带着浓郁的酒气。 苏欢已经躺到床上了,见他回来,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又和兰溪先生喝酒了?” 司马曜别过脸,“嗯。” 苏欢坐到他怀里,掐住他的脸左右拉扯了几下,“怎么,他是你的蓝颜知己了?” 司马曜一笑,“你与他吃醋?” 苏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犯得着嘛!” 见司马曜要亲她,苏欢推了他一把,“去洗澡,难闻死了。” 待司马曜出去后,苏欢躺了回去,眸子暗了暗。不多一下,司马曜洗了澡回来,带着一身湿气把她裹进了被窝里。 “你若吃兰溪先生的醋,本王日后不见他便是。” 苏欢咬了司马曜下唇一口,“便他是个女人,只要你心不动,身不动,我也吃不着这醋!” 司马曜压住她,辗转亲吻着,“本王只爱你!” 一番情热后,苏欢躺在司马曜的怀里,耳朵抵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今日夫人找我,说要为我们举行大婚。” “我知道。” “成婚前,我和嫮儿先回侯府。” “回侯府就算了,还是回红妆斋吧,我会派人保护你们母女。” “好。” 翌日,苏欢在偏院炼药房待了半晌,回到西院的时候,常嬷嬷跟她说司马曜一早就回府了,现下在书房,似乎是有客人。 苏欢哄着嫮儿吃了奶,眼见快中午了,便去了前院书房。 还没进屋,便听里面有人道:“司马兄所画这颗古松遒劲有力,于悬崖峭壁之上依旧向阳而生,给人一种蓬勃的生机。松好,意境更好,自然更胜一筹。” “兰溪先生客气了,您这空谷幽兰,超然脱俗,岂是这俗物可比。”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他对别的女人动心了? 苏欢听这两人互吹,于是抬步走了进去。书案之后,两人并肩站着,桌上放着两幅画轴。听到动静,两人皆抬起头,苏欢在看到那兰溪先生的脸之后,神色沉了几分。 “兰溪先生,这是贱内。”司马曜走到苏欢身边,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那兰溪先生眸色闪了闪,冲苏欢颔首,“原来是摄政王妃,久仰大名。” 苏欢一笑,“什么大名?” 兰溪先生道:“听闻过很多事,在下一直觉得王妃应该是威风凛凛的女子,不想这般娇俏。” 苏欢淡淡道:“让先生失望了。” 这位兰溪先生长得肤白肉嫩,姿容瑰丽,而且声音柔婉,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女子,若非眼瞎的。苏欢睨了司马曜一眼,见他神色坦荡,许还真是瞎! “欢欢,本王与兰溪先生比画,不如你来裁定哪幅更好。”司马曜上前拉起苏欢的手,让她到书案前面看那两幅画。 苏欢被司马曜拉了过去,两幅画平铺在桌子上,苏欢往上面打量了几眼。这兰溪倒是画的真好,好在哪里,大概是兰花有一种惊艳却不庸俗气质吧,她也说不大准儿,反正她是画不出来。她比较喜欢拿绣针,搓药丸,琴棋书画这些见之头疼。 “这松粗枝大叶,一看就是男人画的,心大却不心细。这兰花像是出自女子之手,素雅之中带着婉转求怜之意,又有清雾弥漫,若有若现,看不真切,整幅画充斥着欲盖弥彰的阴谋之象。”苏欢点评完,抬头看向那兰溪先生。 司马曜沉静下来,未言一语。 而那兰溪先生轻笑一声,道:“王妃慧眼识人。” 苏欢讥笑,“我只是不眼瞎。” 说完,她看向司马曜,见他脸色沉了下来。 “司马兄,今日尽性,他日咱们再约。” “他日兰溪先生还是不要作这些虚虚假假的了,让人看得眼累。” 那兰溪先生要走,司马曜却撇下苏欢亲自去送。 苏欢冷哼一声,顾自回后院了。哪知送人的却也没回来,午饭没见到人,晚上也没见到。前半夜,苏欢没睡踏实,后半夜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常嬷嬷惊慌的跑了来。 “姑娘,小郡主不好了。” 苏欢匆忙起身,去东间屋看嫮儿,见孩子全身黑紫,已经出不来气了。 苏欢本来心里就不安定,这一下更慌了,左右无援,只能拼着自己的命全力救治。看着孩子憋得小脸发紫,痛苦至极,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她恨极了自己的无能。 她几乎是决绝的抱起嫮儿,冲入西偏院的炼药房,自药房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倒入一粒药丸塞进了嫮儿的口中。这药丸遇水而化,药效强劲,很快嫮儿的情况就好转了。 苏欢抱着孩子,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继而痛哭起来。 这是一种带有毒性的强心丸,服下后如洪水冲破堤坝一般,迅速打通血脉,而于此同时这种药所带的毒性也就随血液流遍了全身。 墨染曾与她说过,这种药最多只能吃三次,再有第四次,药入而人亡。这药是墨染炼制出来备用的,也是就是他早就猜到了嫮儿的情况会急转直下,可苏欢却一直很乐观。 她觉得嫮儿吃得好精神头也好,许精心细养着,这心疾也未必太过凶险。 这一晚,打碎了她的安心。 “嫮儿,对不起,娘救不了你。”苏欢抱着嫮儿一边哭一边亲吻着她的小脸。 小家伙像是有感知一般,在苏欢抬头看她的时候,她突然笑了,尽管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可她冲她笑了,笑得那般愉悦。 “娘不会放弃的!” “对,娘不能放弃!” 之前或许还有犹豫,但现在为了嫮儿,她必须割舍了。 苏欢抱着嫮儿坐到天亮,司马曜彻夜未归。 一直到第二日傍晚时分,司马曜才回来,而且神色疲倦。苏欢张了张嘴,这一刻却突然没意思了,昨夜他去了哪里,是不是和那个兰溪在一起,他这样不管不顾可知女儿昨晚有多凶险,这些统统她不想问了。 “嫮儿,让爹爹亲亲。”司马曜见苏欢脸色不太好,没敢先惹她,而是逗弄着她怀里的嫮儿。 “昨晚……” 苏欢抬眸看向司马曜,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公府有事。” 苏欢只觉一颗心提起来又猛地落下,整颗心都摔碎了。 “看你很累的样子,回屋里歇息一会儿吧!”苏欢淡淡道。 司马曜静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屋了。 他不欲与她说起兰溪先生,他明知道她是女子。那般清隽秀雅的女子,画的一幅好画,写得一手好字,长得不如她明艳,却有另一种书卷的香韵。 司马曜对她动心了吧? “嫮儿,娘的心好疼。” 又过两日,禹王府送来了请帖。 一张给司马夫人一张给了苏欢,苏欢见到这请帖,当下就有些头疼。瑞王府那次,她还余悸未消呢! 这禹王是跟随赫亲王一起回京的,乃是先皇第五子,因不得宠爱,分封到了边塞蛮荒之地,倒是与赫亲王亲近了。赫亲王无子,俨然把禹王当成了半个儿子在扶持。 “禹王妃听说是武侯府出身,当时禹王因谋害六皇子而触怒了先皇,本欲褫夺了皇子身份降为平民的。那时禹王妃执意嫁给他,因王妃娘家素有战功,先皇才轻饶了禹王,改为分封到偏远之地。这禹王得王妃大恩,此后夫妻二人恩爱非常,听说禹王只王妃一人,没有侧妃和妾室。”岑吟跟她同乘一辆马车,一直叨叨不休的跟她说着。 苏欢本来不想去的,可司马夫人装病,把她那张请帖也推给了她。怕她不去,还让岑吟陪着她一起。 苏欢现在对感情这事,有点疑神疑鬼,“只王妃一人,许他精力有限,便如你表哥。” “咳咳……”岑吟本来说的正兴起,这句话差点没噎死她,“表哥他得罪你了?” 苏欢抿了抿嘴,“我那小舅舅还肖想锦瑟吗?” “呃……”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至少他精力不错。” 岑吟咬住下唇,坚决不敢再说话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名声不好被嫌弃 苏欢觉得车里有些闷,撩开车帘往外看。 “岑吟,你知道兰溪先生吗?” “兰溪先生?” 苏欢摆了一下手,其实她也就是闷不住问了一句,并没期望从岑吟这里打听到什么。 “我表哥的神交。” “你知道?”苏欢有些吃惊。 岑吟点头,“表哥喜欢书法和作画,当然只是偶尔一作,不过他作的画写得书法大多都赠给这个兰溪先生了。那兰溪先生也寄给表哥很多书画,你若在表哥书房找一找,估计不下十幅。” “他们认识很久了?” “说不上认识吧,应该没见过面。若是细算,约有十来年了。” 十年!真长! “他们怎么开始互通书画的?” 岑吟想了想道:“我听表哥说过,乃是兰溪先生寄书友人,不知怎的阴差阳错寄到了司马府。表哥那时还小,又见那画画的精妙,便开始与人书信了。” “若那兰溪先生是女人……” “我表哥大概会娶她吧!”岑吟只是说笑,但见苏欢脸色不好,忙改口道:“那兰溪先生是男人,欢欢你可别多想。” 苏欢苦笑,她也不想多想,但显然事态的发展不让她如意。 禹王府前,苏欢和岑吟下了马车,旁有其他家的女眷,见到苏欢无不指点。 “哟,一个通房竟这般露脸。” “听说这女人狠毒着呢,把侧夫人给杀了。” “人家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再过一些时候,就是摄政王正妃了,到时咱们见了都得拜一拜呢!” “呸!一股子骚气!” 苏欢目不斜视,缓步往府门口走去。岑吟走在她身边,许被这些吐沫星子喷到了,稍稍落了她几步。 进了府,便有小丫鬟引着往设宴的院子去了。 “欢欢,你别跟这些人置气,反倒伤了自己的身子。”岑吟劝了她一句。 苏欢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跟他们倒还犯不着。” 之前想着要把名声走好,为着以后长远的打算,但京城这地儿浊气太重,她已生了逃离之心,这些打算便没用了。 “欢欢,你以后就是摄政王妃了,还是要多注意言行……”岑吟还没说完,便见有人挡住了她们的路。 这妇人,岑吟记得,乃是远博侯府的那个外室。这外室身边还带着一清丽的妇人,乃是她家的儿媳江氏。岑吟做为侍郎夫人,这些日子来可没少参加各家的宴席,她与这江氏打过几次照面,倒是个娴静端庄的。 “司马家跟我们侯府通了话,说怕丢人,让我们出面接你回家。啧啧,大姑娘多了不起啊,竟然也有指望我们的一天,不过你不要脸,我们侯府却丢不起这个人,但毕竟侯爷生了你,他还顾念着父女亲情,所以你带着孩子自己回府吧!” 苏欢哼笑,抬头见很多人都巴巴往这边看热闹,估计是上次在瑞王府还没看够。 “哎,造孽,听说那野种也活不了几日了,这不诚心给我们侯府添晦气!” 苏欢倒没打算跟这外室计较,但听她骂嫮儿,自是不能容忍,于是当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便是继母,这一巴掌也足够让旁观之人掉下巴了。 “你!哎哟,各位夫人可都看到了,我是她的母亲啊,她竟然出手打我,实在是大逆不道啊!” “大姑娘!您这般未免太过分了!”江氏怒声道。 苏欢冷冷瞥了她一眼,“我和她之间,你最好别插嘴!” “苏欢!你杀死亲姐姐,如今还要弑母不成?” 苏欢一笑,“你怎知我不敢呢?” 外室惊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两步。她听秀锦说了,苏慕倾死状极惨,这个女人是真的心狠手辣。 苏欢走近一步,那江氏挡在了她跟前,苏欢一把把她搡到了一边,仍旧走到那外室身前。 “上次的事,本姑娘还没找你算账,这次你又来招惹,看来是真不想活了。” “你……”外室忙掐住脖子,可仍旧咽了下去,“你给我吃了什么?” 苏欢摊手,一副无辜的模样,“本姑娘给你吃了什么?” 苏欢往那外室嘴里扔了一个小药丸,她手法很快,又有江氏挡着,院里的人应该都没看到。 “她给我下毒!”外室惊慌失措的指着苏欢,“她要杀人!救命啊!” 围着看热闹的很多,见这外室大喊大叫,什么中毒了,杀人要死了,旁人只是愈发看着有趣罢了! “本姑娘不会回侯府,所以你最好什么主意都别打,免得跟那苏慕倾一样,肠穿肚烂!”说完,苏欢大步往里走。 “找大夫啊!快给我喊大夫去!”那外室吓得声音都尖细了。 主人家没在,谁肯招惹这麻烦。见没人动弹,那江氏忙搀扶着外室往外走,想来是去找大夫了。 苏欢穿过看热闹的女眷们,径自往里面走。 因近日天气好,桌席都摆在了花园两侧的游廊上,中间小桥流水,假山嶙峋,倒有一番情调。 苏欢见岑吟没有跟上来,想来是怕她累及自己的名声,估计是躲开了。苏欢未有一丝不悦,毕竟人家是想好好过日子,而她是破罐子破摔。 寻到最角落一处,苏欢刚想坐下,原坐在桌席旁的一位打扮华丽的夫人冷哼了一声。 “一个通房,也能上了席面,这饭菜是给主子吃得,还是给奴才吃得?” 苏欢点头,“那您吃好!” 这桌不欢迎,苏欢便想找个没人坐的,结果望了一圈,每桌都有人。而且各个虎视眈眈的,生怕她坐过去。 “谁敢跟她坐啊,招惹一身骚气。” “可不是,” 苏欢终于知道名声不好会有什么麻烦了,那就是参加宴席没饭吃! “苏姑娘若不嫌弃,便和老身坐一起吧!” 随着这一声,苏欢往院门口看见,见一老妇人手脚灵快的走了进来。她一头花白头发,用竹钗挽了个髻子,未嵌任何头饰,虽穿着绛色的绸缎衫裙,却色泽暗淡,一看就是经年的旧衣。 她肤色黑黝,干枯,一双眼睛倒是伶俐,但透着几丝不耐和烦躁。 “哪家的嬷嬷?”一妇人小声道了一句。 “走错地儿了吧,准是给厨房送菜的粗使婆子。”另一妇人附和了一句。 第二百六十七章 莫名其妙打了一架 老妇人腿脚快,不多一下就走到了台阶前,可大概是性子急,迈台阶的时候踩了空,往前扑了去。 “哎哟,这阶上打蜡了不成!”老妇人痛呼一声。 在座的官眷们都笑了,像是看戏台上的丑角,不止笑着,还指画着。 苏欢愣过之后,绕过游廊,下了台阶去扶那老妇人。把人扶了起来,让她活动了一下腿脚,见不碍事,这才松了口气。 “婆婆,您这是……”这老妇人正是在红妆斋前面卖馄饨的那老婆婆。 “腿还是疼!”老婆婆抽着气道。 苏欢皱了一下眉头,担心老人家骨折,于是忙撑着她就地坐到了台阶上。她半跪在下面的台阶上,抬起婆婆刚才摔的那条腿,轻轻的活动了一下。 “婆婆,疼吗?” “疼!” 苏欢一笑,“大概是蹭伤了,倒无大碍。” “可老人家就是疼!”老婆婆又摆出了那一副‘我最有理’的无赖样儿。 苏欢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那进屋里,我给您敷上伤药。” 老婆婆摆了一下手,“算了,吃饭最大,这席都要开了,免得耽搁下来被她们给吃干净了。咱们啊,就只有和菜汤的份儿了!” 老婆婆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近前的两个官眷听到了。 “哪家吃不起饭的,跑这来蹭吃蹭喝了!” “哟,门房眼睛不好使吧,把乞丐都放进来了。” “看这通房和这婆子倒是很熟,估计是一路来的,咱可惹不起,想来她们那儿母鸡都能上树的!” 对旁边的讥讽,苏欢处之泰然,反倒是那婆子听不来,拍屁股起身指着那几个说闲话的就骂起来了。这婆子很有几分泼辣,什么没脸没皮的贱蹄子、黑心肝的寡妇、臭水沟里泡过澡的等等,骂的那叫一个花样,一句都不太重样的。 那两个官眷都是有头有脸的,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婆子这般羞辱,她们哪肯善罢甘休,当下叫了身边的丫鬟小厮,要上去教训这婆子。 苏欢怕婆婆吃亏,有心想拦她,可老人家气性还挺大,上来一个扇一巴掌,上来一双左右开弓,再有年轻力壮的小厮,她直接跳脚就打。 苏欢懵了半晌,可也不能看着老人家吃亏,于是莫名其妙的进了战局。那叫一个混乱,苏欢虽然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但这般与人扯头发撕脸皮闷头打得难舍难分,这种事她还真没干过。 本来就她和婆婆两个人,对方丫鬟小厮五六个,偏她们还占了上风。 “哎哟!住手!都快住手!”禹王妃来了,见此当下急得大喊。 “禹王妃,你这是从哪找来的粗婆子,诚心给我们难堪的是吧?”刚才与婆婆对骂的一个官妇气哼哼冲禹王妃嚷道。 “若她是您请的客人,那恕我们不敢坐这席了,怎么什么人都有!”另一官妇附和道。 那禹王妃忙安抚二人,“两位夫人,包涵包涵,快让你们的人停手吧,别伤老夫人!” “谁家的老夫人?”旁看热闹的一夫人问了句。 禹王妃叹声道:“首辅家的老夫人!” 那两个官妇愣了一愣,这打扮的跟要饭似的老婆子竟然是当朝首辅的娘,一品的诰命夫人? 这下那两个官妇慌了,忙把撒出去厮杀的下人们都喊了回来。而再看那老夫人和苏欢,两个人头发散了,衣服乱了,更可气的也不知哪个下了狠手,老夫人脸上划了一道血痕。 “婆婆,您没事吧?”苏欢问。 老夫人摆了一下手,“老婆子早年是养猪的,手下百十头猪,这几个囫囵个不顶两头肥猪!” 苏欢抿抿嘴,拍了拍手,“婆婆厉害!” 老夫人抬头看苏欢,见她那张明艳俏丽的脸上,汗水混着泥水,头发挡在半边脸,不由扑哧笑了。 “你这丫头,够种!” 这一老一小还挺得意,禹王妃忙下了台阶,哈腰低身的走到老夫人面前,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 “老夫人,下面的人招待不周,没惊到您吧?”这是什么事啊,女眷之间竟然打了起来,而且还打得这般热闹。她也就转眼去安排了一点别的事,怎么前前后后出了两件大事。 一个远博侯府的夫人疑似中毒,另一件就是眼下这事了。两事的参与者还在这,禹王妃见到苏欢,不由脸色沉了沉。 “老身不就上你家吃个席,你早说请了这些虎狼之辈啊,老身带把菜刀来。”老夫人颇有自己的道理。 禹王妃只能干笑,忙又招呼那两位官妇过来。 “二位夫人,这位是首辅大人家的老夫人,常年在老家颐养,大家没见过面,这才产生了误会。”禹王妃替那二位解围。 “是是,不知道是老夫人您啊!” “误会误会,晚辈给您认错了!” 那两妇人一人一句道,这大荣朝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首辅大人了,谁都知道他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平常的官员不犯错,都怕他治个不作为的罪名革了官,如今得罪了他亲娘,岂能好过! “不认识?”老夫人睨着那两妇人,“不认识不要紧,打今儿就认识了,老身记住你俩了。” 那两官妇一听这话都慌了,腿下发软。 “老夫人,禹王府的席,请的都是贵客。您不给我们晚辈面子,也得给赫亲王一点面子不是。”禹王妃和气道。 “那臭小子今儿不来?”老夫人问。 臭小子?那两个官妇腿更软了,这老婆子竟然敢叫赫亲王臭小子。 禹王妃倒是没有不悦,反而笑道:“皇叔啊,一准儿来,还得给您磕头呢!” “老婆子皮糙肉厚倒也没什么,这小丫头人家细嫩着呢,凭白挨了你们两家下人的打,回去摄政王得多心疼啊!”老夫人往前拉了一把苏欢。 老夫人言下之意,只要苏欢原谅她们,她也就不计较了。 那两官妇忙冲苏欢道歉,“苏姑娘,您大人大量。我们眼瞎了,再也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 苏欢叹了口气,“知错了?” 那两个官妇忙点头。 “那行,您二位一东一西,往两边传一下话。” “什么话?” “苏欢不好惹,谁也别找不痛快!就这句。” 那两个官妇脸都黑了,这老的蛮缠,小的更嚣张。可眼下为着自家夫君的仕途,两夫人没他招儿,只能按着苏欢说的往两边传话去了。 一时在座各位,脸都黑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大型捉奸现场 禹王妃自然也丢人,已经有几个官眷寻借口先走了。 “老夫人,咱往里屋去梳洗一下。” 张老夫人上台阶的时候,扯了苏欢一把,让她扶着她走。苏欢总不好这副样子继续吃席,于是顺杆跟着老夫人一起走了。 “苏姑娘,您是能人啊!”禹王妃小声冲苏欢说了一句。 苏欢一笑,“多谢王妃夸奖。” 禹王妃笑了笑,引着她二人进了一间厢房,又招来两个丫鬟伺候。不过她是主家,还有许多繁杂的事,吩咐两个丫鬟好生伺候着,之后便离开了。 “婆婆,您居然是首辅府的老夫人!” 这个初见时穿衣打补丁,沿街讨水的老婆婆,再见在自家店铺前卖馄饨,她一直觉得这老婆婆是来京城寻亲,而儿子家过得不宽裕,她还要自己养活自己的可怜老人。 因着这点恻隐之心,她才让老婆婆在自己地儿上摆摊,分文不收的。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首辅老夫人也就名头大,听着好听罢了。”老夫人苦哈哈道。 “那也不至于当街摆小摊吧?” “摆摊怎么了,自己养活自己,挣一分吃一分,咱吃的安心。” “是这么个理儿,可首辅大人能同意?”当朝一品大员的亲娘在街上卖馄饨,若让其他官员知道,首辅大人不怕背后被人戳脊梁骨? “他啊,他就勉强能糊口,难不成让我这个老东西饿着不成?” 苏欢觉得这话说的太虚了!不过老夫人不像是个虚头巴脑的,难不成首辅府的日子真这么难过? 两人装扮好,自厢房走了出来。苏欢本来没什么食欲,想着逛一会儿园子,差不多时候就回府。可老夫人还惦记着吃席,说什么都要拉着她去。二人只能过去了,隔着远听廊子上十分热闹,简直像唱大台戏,可近前了便没人说话,还一个个偷摸打量着她们。 这廊子上的桌席都坐了人,唯剩当间主人家的那一桌了,老夫人拉着苏欢泰然稳坐下来。 为了吃一顿席,未免太对不起自己的脸!多少人拿眼光刮着,唾沫星子小声骂着,偏还不敢让她们发现,一个是摄政王的通房,一个是当朝首辅的亲娘。 等了不多会儿,禹王妃款款走了来。 老夫人暗里拍了苏欢手背一下,“该开席了,听说这禹王府此次回京带了两个南州的厨子,每一道菜都做的十分考究地道。丫头,你今日有口福了。” 苏欢勉强一笑,她有口福但没什么食欲。莫名其妙跟人打了一场,现下她满肚子只有火气。 “各位,王府园子里一丛芍药开得十分娇艳,今儿天儿也好,风也清凉,咱们一块去园子里赏花吧!”禹王妃招呼了一声,官眷们便都起身跟她去了。 “苏姑娘,你也一起吧!”禹王妃走了一段,还不忘回头招呼苏欢。 正等着开席的老夫人,这下可不高兴了,“早知道这么麻烦,我一早就去摆摊卖馄饨了,眼下也挣了几十文钱了。” 苏欢被老夫人这句话给逗笑了,一品诰命的贵妇,张口闭口也就文钱,银子都不敢说的! “去看看?”苏欢指了指。 老夫人叹了口气,“去吧,省得让人说咱是饿了两天来吃席的。” 苏欢扶着老夫人往园子里走,她这句话倒是点了苏欢,“您早膳吃了吗?” “没呢,不然哪会饿得这般急。”老夫人恨声道。 苏欢觉得这老夫人,实在是可爱。 那禹王妃见苏欢和张老夫人跟了上来,便停了下来,一直把两人迎到了前面走着。这一帮子女人,苏欢粗略看了一眼,估计有三四十号。 王府的花园,确实修的十分恢弘大气,而园中的话也开得十分娇艳。转过一处假山,前面赫然开朗有一个亭子,而亭中竟有一男一女两人,竟是贴着身子,像是在耳鬓厮磨。 一夫人惊呼一声,“哎哟,这光天化日的。” 许是听到了这动静,那女人先推开了男子,两人分开,脸也就露了出来。当下惊呼声一片,接着便是小声的讥笑。 苏欢拳手握紧,脸色发青,那被推开的男子赫然就是司马曜!他前襟扯乱,被众人观之,倒也不惊慌,反而还坦荡荡的整理了一下衣衫。 不过在瞅到苏欢的时候,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天啊,这打野食的是摄政王吧?” “什么野食,那位可是玉璋郡主!” “那这二人……” “看着吧,被这么多人撞破奸情,这摄政王总要给赫亲王一个交代,总不能吃白食!” 即将成为摄政王妃的苏欢,自然又成了众人讥讽的对象。可她眼里哪还能看到其他人,她是专门被人带来欣赏这一幕的,这是一个圈套,可她不想想这些,她只知道她爱的那个人,他背叛了自己! 别人口中的玉璋郡主,也就是那位兰溪先生,她虽穿着男袍,却披散开了头发,惊慌之下仍不能掩其风华。 “丫头,这男的是你夫君?”张老夫人在一旁问。 “是。”苏欢淡漠道。 “能忍下这口气?” “不能!” “那就怎么痛快怎么来,别怕,奶奶给你撑腰!” 苏欢觉得自己憋屈的够久了,反正这日子也没打算好好过,于是抬步上前,直走到那两人跟前。司马曜面有慌乱,上前先拉住了她的手。 “我们回府再说!” 苏欢谁开他的手,“我就问你,你碰她没有?” 司马曜皱眉,“苏欢,别胡闹!” 苏欢扬手就是一巴掌,“这叫胡闹?” 司马曜不偏不躲,由着她打了一下,只神色更沉郁了。 她推开司马曜,走到那玉璋郡主面前,“你女扮男装勾搭他,如今可算尝到甜头了,兰溪先生,以后别再画兰花了,它有什么错,让你轻贱了。” 玉璋郡主眸中带着水雾,却摆着一副倨傲高洁的模样,“苏姑娘,你今日是以什么身份同本郡主说话?又以什么身份打他一巴掌?” “我是什么身份?”苏欢反过来问司马曜。 第二百六十九章 置她于何地 司马曜见苏欢泪盈于睫,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她在质问他,用一种蛮横甚至凶狠的样子看着他。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样子,别冲动……” “我在问你,我是你什么人?”苏欢怒喝一声。 司马曜沉下一口气,“苏欢,你要闹也得分场合,如此这般咄咄相逼,置本王置郡主于何地?” 那他又把她置于何地? “苏姑娘,虽然本郡主回京不久,但听了你许多丰功伟绩,私以为你这种德行败坏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摄政王妃之位,更配不上曜哥哥!” “丰功伟绩?”苏欢点头,“本姑娘今儿就叫你看看什么是丰功伟绩!” 苏欢冷笑一声,挥手要扇过去却被司马曜给抓住了。 “苏欢,别太过分!” 苏欢身子一晃,“我过分?” 司马曜叹了口气,“是本王对不住你,不关郡主的事。” “司马曜!”苏欢爆喝一声,“我宁愿你死在了战场上,从没有回来过!” 这样只有爱而不得,没有现在的失望和憎恨! 司马曜怔住,希望他从没回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苏欢抽出自己的手,一巴掌朝玉璋郡主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很清脆很响亮,在场的官眷们都听到了。 堂堂一个郡主被通房给打了!而且打人者用了狠力,郡主的脸立时肿了起来。 场上所有人包括被打的人都愣了,足足有半刻钟。 “苏姑娘,今日你无端闹事,毒害继母,更出手伤了郡主,本王妃不能放任此事不管!宋嬷嬷,过去掌嘴,她打了郡主一巴掌,你便打她十巴掌,小惩大诫吧!”禹王妃生气道。 旁的官眷听了,竟觉得十分解气。一个小通房,居然嚣张的跟她们一一传话,话里话外透着威胁,也该灭灭她的气焰了。 那宋嬷嬷端着威严的气派,朝苏欢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走到人前,摄政王挡在了前面。 “本王的人,倒还轮不到其他人教训!”司马曜看向禹王妃。 “摄政王,她伤了郡主,可不能没有个交代吧?”禹王妃皱眉道。 “王嫂,算了。”玉璋郡主面带凄楚。 “不行,你堂堂赫亲王府的郡主,怎能无端被一个小通房打了,这若是传到王叔耳里,杀她都是不能解气。”那禹王妃说到这里,目光转移到司马曜身上,“这十巴掌说是惩戒,其实也是救她,您说呢,摄政王?” 见摄政王不说话了,禹王妃冲那宋嬷嬷使了个眼色。宋嬷嬷点头,绕过司马曜,来到苏欢面前。 “苏姑娘,老奴得罪了!” 苏欢怔怔的看着司马曜,可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么淡漠和冷硬。 那宋嬷嬷举起手来,正要落下,又听有人喊了一句。 “老身在此,我看谁敢!”李老夫人粗喝一声。 禹王妃愣了一愣,“老夫人,您这是……”瞎掺和什么! 李老夫人转头看向禹王妃,“什么小小的通房,她是我的孙女,我儿子的义女!” 老夫人这话一出,四下哗然。 当朝首辅的义女,这身份委实尊贵了一些,毕竟如今掌内阁实权的就是张首辅。下面的文武百官皆受内阁管辖,便是司马家,虽手握兵权,但很多时候兵权是徘徊在政治中心之外的。 “老夫人您……”禹王妃有些不高兴,“您也不能张口就来吧?” 张老夫人哼笑一声,大步走上凉亭,狠瞪了司马曜一眼,而后把苏欢拉到了自己身旁。 “禹王妃,你要什么交代?” “老夫人,便她是您孙女,也不能伤郡主啊!”禹王妃颇为无奈道。 “打她一巴掌还是轻的!”李老夫人冷喝一声,“我孙女与摄政王已有婚约,不日就要成婚,她这般勾人有妇之夫,岂不是伤风败德?长了一张嘴,倒会颠倒黑白了,还指摘别人的德行,她有吗?我老夫人的孙女可不是好欺负的,禹王妃你还是把今儿这事告诉赫亲王,让他给我首辅府一个交代吧!” 说完,李老夫人拉着苏欢往外走。 经过司马曜的时候,李老夫人指着他对苏欢道:“这样的,咱不要!” 苏欢看着司马曜,眼中唯有伤痛。 “跟本王回府!”司马曜拉住苏欢。 苏欢甩开他,而后扶着李老夫人往外走去。 “老夫人,您……您凑什么热闹!”好好一步棋,让这李老婆子给搅了个稀烂。 “禹王妃,不是老身说你,设宴摆席,管吃管喝就行了,还得摆擂台唱大戏。行了,各位也都看饱了,给禹王妃省一顿饭吧!”李老夫人拉着苏欢往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招呼别人。 有些眼亮,也看出了一二分,她们这是被人利用了,这凉亭私会就是个局,她们是禹王妃找来给玉璋郡主当见证人呢! 被这么多人撞破,玉璋郡主名声毁了,赫亲王不能罢休,势必要逼摄政王迎娶。 堂堂郡主还有王妃,耍的这手段委实卑劣了一些。 见李老夫人走了,有几位寻了个由头也走了。 禹王妃苦留了半晌,总算有几位没走,不然这出戏还真不好收场呢! 司马曜大步往外走,玉璋郡主喊住了他。 “曜哥哥,今日之事……” 司马曜回头,“为了郡主的清誉,本王隐忍克制,还望郡主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玉璋郡主苦笑,“十年,我们的感情应该比你跟那个苏欢更深厚才是啊!” “郡主!” “是吗?” 司马曜没有言语,脸上满是挣扎之色。 玉璋郡主情意缱绻的看着司马曜,“曜哥哥,我等你来娶我!” 说完,玉璋郡主挽起长发结了个髻子,又变成了那风度翩翩的兰溪先生。 苏欢浑浑噩噩被李老夫人拉上了自家的马车,等她回过神儿来,马车已经听到了首辅府。 “婆婆,我还是先回……” “回哪儿去?”李老夫人揣着手问。 苏欢苦笑,“司马府。” 她的嫮儿还在府上,她不得不回去。而且她想去问问司马曜,或许他会说今日她看到的其实是误会,他一点也不喜欢玉璋郡主。 她不见得原谅他,但至少心不会这么痛。 第二百七十章 这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张老夫人握住苏欢的手。 “婆婆说了为你撑腰,便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不过眼下,你得先跟婆婆去见一下张二柱。老婆子给他认了个女儿,他总不能不知道吧,回头让人一问,就成张二楞了!” 张二柱? 张老夫人是个说一不二的,当下拉着苏欢就往家里走。 “婆婆,这事不能做真。” “我不能让您为难啊!” “我爹都不要我,首辅大人定不会同意收我做义女的!” 张老夫人拖拽着苏欢,边走边说道:“老身我从不言虚,话都说出去了,你若不答应那就是嫌弃我们家穷,咱们亲戚做不成只能做冤家了!你爹不要你,那是他缺心眼,你放心我家二柱肯定不缺。” 苏欢苦着脸,这都什么事啊! “二柱啊,一辈子犯了一个错,一错误终身,这么大年纪了没成过亲,通房倒有一个,但肚子不争气,儿子女儿都没给他生一个。这送上门的闺女,他哪有不想要的道理!” 堂堂首辅大人,居然没有结过亲,而且后继无人。 张老夫人手脚利索,苏欢被她扯着,小跑着才能跟上。一直到了正房,进入厅堂,就见当间摆着一小方桌,一人正蹲在地上吃饭。 桌上一荤一素两个菜,而且分量都不多,委实有些寒酸。 那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正是那张首辅。 苏欢在宫里时见过这张首辅几面,在御书房,在太极殿,或是在永寿宫外那一次,这位张首辅都是端得沉肃严威的架子,很有权高和寡的风范。 不过眼前这位,坐着小板凳,捧着大瓷碗,吸溜吃面条的,真的是首辅大人? 张首辅抬头看到苏欢,惊得一根面条从嘴里滑了出来。 “你你……你怎的……” 苏欢忙冲张首辅福身行了个礼,“苏欢鲁莽,不敢打扰!” 说着,苏欢转身就要往外走,但被张老夫人给拉住了。 “二柱,娘给你说件事。” 张首辅又吸了一口面条,“您说!” “娘跟这丫头很对脾气,你收她做义女吧!” “噗!”张首辅吐了一地面条段。 苏欢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其实她现在有点同情首辅大人。毕竟这事乍一听,确实挺惊悚的。首辅大人和摄政王不和,而她做为摄政王的人,尤其在宫里的时候也没少跟他做对,交情没有交恶不少。 “娘,您老怎么没吃席?”张首辅试图岔开话题。 “还说呢,生了一肚子气。” “可厨房没饭了。” “我气都气饱了。” “那就好。” 张老夫人上去狠狠拍了张首辅脑袋瓜一下,“好个屁,别给我耍心眼!老话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没有给老娘添一儿半女,算是大大的不孝,若今日你不答应收这丫头做义女,老娘把你踢出族谱,自此后你再不是张家人!” 苏欢咽了一口吐沫,踢族谱这事,动静有点大了吧? 张首辅叹了口气,碗里还剩几口,但眼下已经没了食欲。纠结了半晌,他才复又低头吃了干净,天大的事也不能浪费吃食。 “说吧,今日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这事可就热闹了……” “停停!”张首辅打断张老夫人,转而看向苏欢,“你来说!” 让他娘说,她能把今儿这事变成唱词!为了凸出效果,还能添油加醋,甚至扭曲事实。 “首辅大人,苏欢无意打扰,今日之事,您也别放在心上。” “你还是说说吧,免得有人上门恭贺,老夫还什么都不知道。” 苏欢点头,既张首辅这样说了,她就简单的说了一下。从头到尾,平铺直叙,不待一丝个人感情,很客观的把整件事说了一遍。 “禹王府设的局,为了就是让官眷们都撞破凉亭一幕,想来之后赫亲王会亲上司马府讨公道,私里达不成一致,接着会上书圣上和太后,毕竟有这么多证人,摄政王和司马家必定会给个交代的。”苏欢结尾道。 张首辅听了今日的事,沉思了良久。 “赫亲王和太后关系匪浅。”张首辅看向苏欢。 苏欢点头,她不仅知道这个,而且还知道张首辅对太后更是情根深种。 觉得苏欢看他的眼神有怪,张首辅撑着身子起来,把卷起来的袍子放下,还仔细弹了弹褶皱。如此,他又变成了那个严正端方的首辅大人,只发冠有些歪,刚被老夫人打歪的,不过他自己不知道。 “咳咳,圣上荒废朝政,又贪图淫乐而损毁了身子,年轻轻轻但只怕寿命……赫亲王和禹王这时候回京,其用心不用多说。但赫亲王扶持禹王,而太后自然保摄政王,此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觉得赫亲王打得什么主意?” 苏欢实在想不出来,他们就是两个阵营,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似乎没必要行这一步吧? “许只是玉璋郡主痴爱司马曜……” 张首辅摇头,“近日本首辅听到一个传闻,不知苏姑娘可听过?” “什么?” “司马曜乃太后所生,其父就是赫亲王!” “啊!”苏欢不由惊呼一声,不过随即又想到一事,“太后和赫亲王的事,首辅大人不是应该最清楚?” 张首辅噎了一下,“谁在你跟前嚼舌根了?” “白公公。”苏欢道。 所谓听说,难道不是他早就知道? 张首辅只当是苏欢在宫里的时候,白城闲不住说了他的是非,于是恨恨的骂了一句。 “本首辅不清楚,但这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既然张首辅这样说了,也就是他信这是事实!司马曜若真是太后所生,很多事也就好理解了,比如太后中了千丝万缕之毒,命不久矣,却还费尽心力为司马曜谋算。若只是姑侄之情,以太后之自私断也做不到这一步,但对亲儿子,再加上一点愧疚,就能解释通了。 太后一生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利,便也觉得给儿子争得这皇位才是对他的爱。 “若司马曜是赫亲王的亲子,那玉璋郡主……” “她原是赫亲王麾下一名将军的遗腹女,赫亲王因膝下无儿无女,便收做了义女,这事其他人不知,但我知道。传闻说摄政王是太后和赫亲王之子,这事有损皇家颜面,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而赫亲王此举便意在打破流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开始行动 老夫人听张首辅讲了这么多,觉得这儿子实在是啰嗦,便追着他问:“你到底同不同意收这丫头做义女?” 张首辅看向苏欢,沉思了一会儿,而后突然一笑,“认!” 老夫人得了这话,十分满意,“既然丫头是我们府上的姑娘,不能平白吃了这亏,二柱,你这事得给娘办好了。” 张首辅拱手一拜,“娘瞧好就是!” 张首辅哄着张老夫人回自己院里了,而后对苏欢说道:“苏姑娘,咱们其实目标一致。” “司马曜是太后和赫亲王之子,这话是从您这儿传出来的吧?” 张首辅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猜的!但猜对了!”苏欢无奈道,想来赫亲王还没进京,张首辅便开始提防他和太后联手,这一流言传出,势必把二人置于风口浪尖上,短时间内他们是不敢有什么作为的。 张首辅不由赞赏了苏欢一眼,“圣上昏庸无能,可皇位依旧坐得稳,那是因为朝中有很多拥君的老臣,而这些老臣都是先皇提拔上来的,他们绝对忠于皇家,所以也一定会阻止太后和赫亲王联手。” 苏欢心思转了几转,道:“首辅大人,咱们目标许不一致,但确实可以互帮互利!” 苏欢乘马车回府,到了府门前,见司马夫人正在门口。司马夫人见她从首辅府的车架上下来,一脸震惊不已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成了张首辅的义女?”司马夫人追着她问。 苏欢径直往院子里走,故意不答司马夫人的话,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态度,横什么横,别以为做了张首辅的义女,你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啊,禹王府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等大将军回来,我便与他商量,明日就去赫亲王府提亲!” “好啊!”苏欢轻哼道。 “好?”司马夫人拿不准苏欢的态度,“我跟你说,你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若你安分一些,我们司马家还能给你一个侧妃的位子,若是逼曜儿跟他闹,不准娶玉璋郡主,那你也别想嫁进来!” “司马夫人!”苏欢顿住身子,转回身去看司马夫人,“司马曜和玉璋郡主成亲之日,我会杀了他!” 司马夫人见苏欢满脸狠厉,竟不像是唬人,于是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打发了司马夫人,苏欢回到西院。嫮儿正在屋里睡觉,常嬷嬷在一旁守着,见到苏欢进屋,常嬷嬷冲她嘘了一声。 哪知苏欢竟过去把熟睡的嫮儿抱到了怀里,还低头不住的亲吻她的小脸,直把嫮儿给惹醒了。 “哇哇……”嫮儿开始大哭。 苏欢柔声哄着,不急不躁,直把嫮儿又哄睡了去。 “姑娘,您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常嬷嬷见苏欢脸色不太对。 苏欢摇了摇头,“我抱嫮儿去西屋睡会儿。” 苏欢抱着嫮儿出了东屋,正撞上司马曜从外面回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苏欢错身去西屋了。 司马曜进屋,见苏欢抱着嫮儿躺在床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近前小声说了一句:“今日之事,绝非你想的那般,我与她并未越雷池一步。” “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司马曜叹了口气,“给我一些时间。” “好!” 当晚,司马曜宿在书房。 苏欢整夜未眠,待到天亮,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仙客楼雅间,苏欢自袖带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了白公公。白公公接过后,起身冲苏欢行了个大礼。 “公公,您这是做甚?” 白城有些激动,“苏姑娘,老奴受沐贵妃娘娘大恩,半生所愿便是为她昭雪和保六殿下周全。如今这两件事全仰赖姑娘了,老奴实感激不尽!” 苏欢扶起白公公,“首辅大人那儿会配合公公,您小心行事。” “好!” 白公公走后,苏欢在雅间多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她自仙客楼出来,正碰见司马曜和玉璋郡主往里走,那玉璋郡主仍做男子打扮。 司马曜猛地见到苏欢,愣了一愣,当下自觉离那玉璋郡主远了两步。 “苏姑娘,真巧!”玉璋郡主淡淡一笑。 苏欢抬眸睨了司马曜一眼,“仙客楼的虾饺不错,你给郡主多点两盘。对了,带了钱了么,郡主不比外面的娼妇,总要吃点贵的才对得起她的身份!” 苏欢说完往司马曜怀里塞了一锭银子。 “你!”玉璋郡主再能装也被气到了,这苏欢竟拿她跟娼妇比,还说她是司马曜在外面的女人。 “欢欢,一起吧?”司马曜道。 “不了,本姑娘没你胃口这么好,什么样的货色都能啃!” “苏欢,你别太过分!”玉璋郡主怒喝一声。 苏欢嘴角一勾,露出轻蔑的笑,而后往外走去,经过玉璋郡主的时候,故意撞了她一下。 司马曜见苏欢独自一人涌进了人群里,孤傲而决绝,心不由痛了一下。可有些事,他别无选择。 “曜哥哥,我们进去吧!”玉璋郡主见司马曜还望着苏欢离开的方向,伸手搭上他的胳膊,脸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 司马曜点了一下头,带着玉璋郡主上了二楼的雅间。 哪知刚坐下,那玉璋郡主扑哧放了个……屁! 司马曜听得真真的,但还是忙别开了脸,装作毫无所察的样子。 玉璋郡主双颊爆红,“曜哥哥,不如先点菜……噗……” 又是一声! 玉璋郡主羞臊至极,没忍住哭了出来。可饶是如此,仍控制不住,嘟嘟连着好几个。最后实在坐不住了,捂着脸跑了出去。 司马曜见玉璋郡主离开后,稍稍迟疑了一下,也忙跑了出去。 因与白公公见面是极其隐秘的事,所以苏欢没有乘府上的马车,如今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处处透着热闹,让她感觉更孤单了。 “姑娘,买个泥娃娃吧!”一个卖泥娃娃的小摊主冲她喊了一声。 苏欢见小摊上摆着各种泥娃娃,有英姿飒爽的男娃娃,也有娇俏可人的女娃娃。 “姑娘,可有 第二百七十二章 赐婚六皇子 苏欢自怀里掏出一个,乃是威风凛凛的将军,身披红绸,眉目捏造的尤为传神。 “哟,姑娘,您有一个啊!”那小摊主笑嘻嘻说了一句。 “十文钱,你买吗?”苏欢举着问那小摊主。 “啊!姑娘,您这不是开玩笑么,小的是卖的不是买的,再说十文钱,您这个也不值啊!” 苏欢点头,看来十文钱都不值,“送你吧!” 曾经视若珍宝,万金不换,如今随手一扔,倒也清净利落。 那小摊主眼见苏欢把手里的泥雕随手放到了摊子上,正觉这姑娘稀奇古怪,这时一穿华衣的男子走了来,径自拿起了那泥雕。 “公子,您要买?” 司马曜握住手里的泥雕,面上透着隐忍和哀痛。 “这是本王的!”说了这句,司马曜拿着那泥雕去追苏欢了。 王?那小摊主挠了挠后脑勺,今儿怎么尽碰上这些个脑子有问题的! 司马曜跟在苏欢身后,见她缓步往前走,失魂落魄一般,有人撞了她,她反倒先赔礼。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到司马府门前,苏欢不经意回头才看到了他。 “仙客楼的饭菜可香?” 司马曜叹了口气,上前拉住苏欢的手,“你往她跟前吹了点药,本王看到了。” 苏欢抿了抿嘴,“既看到了,为何不抓我给郡主报仇解气?” “舍不得!” 苏欢推开他的手,“司马曜,我要你十分的真心,便仅有一分半分给别的女人,我也宁愿不要!” “欢欢,其实我……” “圣旨到!” 司马曜一句话没说完,宫里的圣旨到了。 院里设了香案,司马大将军领府上的人接旨。皇上下旨,赐婚玉璋郡主为摄政王正妃,赐婚苏欢为摄政王侧妃,并选了下月初九的吉日。 这旨是要司马曜领的,但他却迟迟没有起身接旨。 “王爷,接旨吧!” 司马曜握了握拳头,太后那句‘你为了苏欢,要让我们都死么,本宫还有你父母,还有千千万万拥护你的将士们!’。 微微叹了口气,司马曜叩首,“司马曜接旨!” 苏欢一颗心沉到了底,沉了底也安了心,不必再惶惶终日,想着他不舍离开了。 翌日,首辅府李老夫人亲自出马,把苏欢从司马府接走了。司马曜骑马跟在后面,一直目送着她抱着嫮儿进了首辅府。 “丫头,这摄政王对你也非是无情……” “我知道。” 李老夫人带着苏欢往她住的那院走,“朝廷的局势,老身不知道,但许这摄政王也有苦衷!” “我知他有苦衷。” “你知道?”李老夫人有些吃惊,“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和二柱子商议那些个事?” 苏欢低头看向嫮儿,“六皇子和嫮儿的病都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离开这漩涡。至于他,无奈也好,不得已的妥协也罢,终究他要娶别的女人了。” 还有一点,苏欢没有说。 若他肯为她不顾一切,那她就把他迷晕了打包一并带走。 又过两日,突然又多了一个传闻,说苏欢所生的孩子并非摄政王的,而是六皇子殿下的。本来这传言并不可信,可紧接着当朝首辅竟然夜闯禁宫,宣和宫质问六殿下,而六殿下还承认了。 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丑事。 可这孩子到底是皇家子孙,总不能沦落外面,于是一些老臣开始上书请求圣上收回赐婚苏欢为摄政王侧妃的旨意。 正闹得不可开交,这晚太后跟得了失心疯似的,非说永寿宫闹鬼。 圣上听信白公公所言,说当官的一身正气,能驱邪避凶,于是让张首辅领着一众大臣去永寿宫为太后护法。当是时,夜色正浓,月升中天,太后自殿内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指着虚空的一处大喊大叫。 “沐贵妃!你已经死了!你杀不了本宫!” “你中了千丝万缕的毒,本宫亲自下的毒,亲眼见你毒发身亡!” “不是本宫非要害你,是你,是你撞破本宫和赫亲王的事,是你不放过本宫!“ 在场的众人听了清清楚楚,圣上也听到了,瑾太妃也听到了,赫亲王更听到了,当下脸就黑了。 张首辅低下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当年,他曾怀疑过,沐贵妃是太后害死的,可如是猜想,他自己却不敢信。那般磊落果敢的女子,她怎么会做出这种阴毒的事来。 答应苏欢帮她凑这一局,乃是深受先皇重用之恩,不能眼看着他最疼爱的六皇子孤死冷宫中。可当真相解开,他却开始为自己悲哀了。 为了这样一个阴险狠毒的女人,他一错错过终身。 太后疯完就昏死了过去,赫亲王和司马家派护卫军镇守永寿宫。 翌日,苏欢被召进宫为太后诊治。 “如何?” 苏欢切了脉,自寝殿出来,司马大将军心急的问她。 “娘娘千丝万缕的毒已经被遏制住了,想来是毒素往上蔓延的诱因,导致娘娘一时胡言乱语,眼前出现幻象。不过眼下她脉象平稳了下来,先喝着安神提气的汤药,至于何时能清醒,民女也无法确定。” 苏欢胡诌了一番。 之前她给白公公那个小瓷瓶,其实里面装的是一种迷、幻药,乃是她根据那本《庸医论》炼制出来的。上面言曰:能道尽生平所做恶事,名曰:判官辞。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种能置迷置幻的药,人喝了它便会精神错乱,把自己所做的恶事都说出来。 《庸医论》这本医书,确实向它扉页所言那般,医人医死,医鬼医活,荒诞而又神奇。也是通过这本书,苏欢对于北秦,对于治好嫮儿的心疾,开始有了信心。 苏欢写了个方子交给司马大将军,“这汤药先喝着,只要太后能进食,便是不醒也没关系,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罢了!” 她药下的重,估摸要两三个月,太后才能苏醒。 这段时间,太后不能擅权,这样才能救六殿下出宫。 司马大将军接过那药方,交给手下的人,让他拿着药方去太医院复议。 “关于你和六殿下的传言,你可有话说?”大将军问。 苏欢摇头,“苏欢无话可说。” “你承认了?” “苏欢没有承认什么。” 司马大将军叹了口气,“好好照顾嫮儿,若需援手,本将军可替你安排。” 苏欢微微一笑,“谢大将军。” 太后毒害沐贵妃的事,不消多久,已是天下尽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放我走 翌日,皇上下旨责罪了张首辅教女不严,接着又下了一道旨,收回苏欢和摄政王的赐婚,改赐婚静王。 静王便是六皇子,张首辅带着一帮子老臣进谏,请求敕封六殿下,并分封出宫。六皇子虽被囚冷宫,成婚的皇子是不能住在宫里的。 婚期仍是下月初九。 苏欢接过那圣旨,只觉一颗心钝疼。 “为敕封六皇子一事,今儿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司马一党还有赫亲王近臣势压我们内阁,差点闹成兵谏。皇上不得不妥协,改为敕封出宫而不出皇城,也就是把囚笼放大了一些而已。便如此,也是皇上骂了一通,我们内阁又一力维护,这才勉强形成了这个结果。”书房内,张首辅对苏欢说道。 苏欢起身冲张首辅行了个大礼,“苏欢代六殿下谢首辅大人援手相助!” 张首辅摆了一下手,“只是你若带六殿下离京,只怕不那么容易。” 苏欢知道,京城的防卫由巡防营担责,也就是她要带六皇子离京,需得司马曜点头才行。 “苏欢!你出来!” 外面一声震吼,接着又其他人阻拦的声音,甚至还有打斗声。 “摄政王吃了亏,只怕不肯善罢甘休!”张首辅看了苏欢一眼,而后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但见家里那一老一残两个护院已经被打趴下了。而摄政王沉着脸,本是一身戾气,但见到苏欢从屋里走出来,那戾气就变成了怨气。 张首辅摇头一笑,“王爷,您若要拜访,差人传话就是,若是寻衅找茬,本官大可找几个年轻力壮的,这样您打起来也解气不是?” 司马曜冷哼一声,“本王确实打得不解气,不如张首辅同本宫过两招?” “王爷,本官乃文弱书生。” “书生就文弱了,好像武将都不读书似的!” 张首辅拱手,“王爷,您文武双全!” 苏欢看了司马曜一眼,转身往园子里走去,司马曜气急败坏的追了去。一直追到一颗石榴树下,苏欢停下摘了个石榴,转而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司马曜在她对面坐下,满心焦躁之气,让他坐也坐不安稳。 “欢欢,我和玉璋郡主成亲只是权宜之计。”司马曜尽量压制自己的火气。 苏欢剥开石榴,见里面一颗颗石榴籽鲜红饱、满的挤在一起,她用手剥了几颗下来,放进嘴里,酸得鼻眼挤到了一起。 “太后突然发狂,可是你……” “我什么?”苏欢挑眉看向司马曜。 司马曜叹了口气,“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苏欢又剥下几颗,让司马曜张开手,转而给了他。司马曜哪有心情吃石榴,尤其是酸石榴,本来他肚子里打翻了一坛子醋,正酸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尝尝!” 司马曜见苏欢固执的看着他,无奈只能把那几颗石榴籽放进了嘴里,确实挺酸的,但他面上未表现出分毫。 苏欢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你比较能装!” “你不能嫁给六皇子!” 苏欢淡淡一笑,“权宜之计罢了!” 司马曜被苏欢噎了一下,其实他知道苏欢和六皇子没什么,但眼看着自己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便知道有名无实,但心里也不好受。 可这些话他又说不出,因为他也要娶玉璋郡主,她的心情如他一般。 “嫮儿的病,你也是知道的,最多只能撑一年,我要带她去北秦。六殿下于我有恩,我也必须带他走,那么你呢,你跟我们走吗?”苏欢看着司马曜,眼中闪着光亮,可在他犹豫之间,光亮慢慢黯淡了下来。 “本王不能离开……”司马曜声音低了很多。 “那就放我们离开!” 司马曜抬头,“嫮儿的病,本王会派人去北秦遍访名医,至于六皇子,他决计不能出京!”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苏欢叹声道。 “苏欢,别这样,别离开本王好不好?” 苏欢背过身去,“成亲前一晚,我在九层塔等你,到时我会告诉你答案。” 转眼便到了大婚之期,成婚前一晚,苏欢肚子一人离开首辅府。夜色沉沉,一声惊雷后,突然下起了大雨,狂风卷着急雨,打在人身上,冰冷刺骨。 苏欢进了九层塔,身上被淋透了,裙角往下滴着雨水。她也不管,径自往塔楼上走去。 第九层,苏欢推门进去,空荡的房间里当间燃着一火盆,司马曜席地坐在火盆旁。苏欢走过去,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司马曜在沉思,知道苏欢走到跟前,他才觉察出来。 “我给你拿了干衣服,你去换换吧!”司马曜指向角落。 苏欢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照着他的吩咐去做了。脱下湿衣服,换上司马曜带来的,其实也是她的,先前放在西院的衣服。 苏欢只穿了中衣,而后挨着司马曜坐了下来,头倚在他的肩膀上。 司马曜怔了一下,面上露出喜色,忙伸手拦住了她。 “明日……” “别说!”苏欢侧身用手捂住司马曜的嘴,“先别提明日的事,好吗?” 司马曜叹了口气,“好。” 苏欢靠回司马曜怀里,“你还爱我吗?” “爱。” “只爱我一人?” “只爱你一人。” 苏欢勾唇一笑,而后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你还敢吃这药吗?为了我,不碰其他女人?” 苏欢举着那小瓷瓶,置于自己脸旁,用一种愉悦又狡黠的表情看着司马曜。 司马曜突然笑了,没有抵触,很自然的接过那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到了手里。不过在他要往嘴里放的时候,苏欢却拉住了他。 “怎么……” 苏欢搂住司马曜的脖子,拱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许久未亲近,二人稍一碰触,便如星火燎原,控制不住的沦陷下去。 一番翻云覆雨后,苏欢躺在司马曜怀里,手里举起那颗药丸。 “你确定?” 司马曜接过去,直接放到了自己嘴里。 “这下,你放心了?” 苏欢点头,侧身搂进司马曜的腰,闷了一会儿,道:“对不起。” 不过她这句却没听到响应,苏欢支起身子,见司马曜已经昏死了过去。苏欢静静的看了他良久,用手细细抚摸着他眉眼。 “本姑娘曾说过,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要去北秦,自然也要带上你,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皇位,你是我一个人的!”苏欢执拗的说道。 当晚,苏欢把司马曜和嫮儿安置在了红妆斋,并嘱咐金栋明儿一早就用马车把他们带出城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土地庙成婚 翌日,大婚如期进行。 只是静王的迎接队还没来的时候,司马家先找上门来了,问苏欢可曾见过司马曜。 “不知道!没见过!我们俩已经情断义绝,没有再见过面。” 面对大将军的质询,苏欢答得十分流畅,面上未见一点心虚之色。 那大将军半信半疑,但眼下找人要紧,还是赶紧离开了。 “外面都闹翻天了!”张老夫人进门瞪了苏欢一眼。 此时苏欢已经穿上了嫁衣,凤冠霞帔,光彩照人。张老夫人上下打量着苏欢,啧啧了两声,“老身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好看。” 苏欢点头,“我信!” 张老夫人脸一横,“老身问你信不信了?你这么回答,摆明了就不信!” 苏欢忙讨好,“那是,您年轻时必定比孙女更俏丽好看!” 张老夫人这才高兴了,“咱们祖孙相识一场,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样吧,给你一件信物得了!” 说着,老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十分小巧。见苏欢要拆开,张老夫人打了她手一下。 “这是锦囊妙计。” “哦,不能打开?” “等你到了北秦,生死关头才能打开。” 苏欢忙摆出珍重的样子,小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老夫人重情重义,想来这里面的东西能值几十文钱。 这时,首辅府门外响起了喇叭声,六皇子的迎亲队到了。 老夫人亲自给苏欢盖上了盖头,“丫头,也不知道咱祖孙俩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苏欢握住老夫人的手,“婆婆,我会回来的!” 坐进轿子里的时候,苏欢偷偷掀了一下盖头,瞥见六皇子同她一般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脸色苍白,身子晃晃悠悠像是要支撑不住的样子。 六皇子一直注视着她,所以这一眼两人便对上了。 六皇子朝她点了一下头,苏欢放下心来,坐进了轿子里面。 轿子正要抬起,六皇子突然扎到了地上。当下都乱了,正没个主意的时候,张首辅大手一挥,让人把六皇子也送进了花轿里。 “在城里多绕两圈,六皇子刚出冷宫,那地方怨气寒气重,需要多沾沾人气才行。”张首辅吩咐那打头的迎亲使道。 “是,小人知道了!”那迎亲使应着。 喇叭声再起,迎亲队伍热热闹闹的离开了首辅府。行到西街的时候,两家人正在打架,十几个人还有大批围观看热闹的,虽然迎亲的护卫队给喝开了,但轿子过去的时候,两家人又混战在了一起,把迎亲队伍都搅乱了。 等到把捣乱的人都给驱散,迎亲队才再度行进。 苏欢和六皇子都坐到了马车里,两人一样的大红嫁衣,相互瞅着笑了半晌。 不过眼下还不是松气的时候,等出了城门与金栋他们汇合,然后离开京城一路向北,只有真正出了大荣的疆界,他们才算安全。 过城门的时候,苏欢拿出了司马曜的出城令牌,把那些守城的将士唬了一通,这才出了城门。 马车一路来到二十里外的一处破败的土地庙,苏欢和六皇子下去后,见到金栋从里面出来,苏欢便让那车夫回去跟张首辅复命去了。 苏欢进入土地庙,见穗儿抱着嫮儿,而司马曜被五花大绑着,已经醒了过来。 “苏欢,本王不能离京!”司马曜心急的冲苏欢大喊。 苏欢来到他身前,撑着嫁衣转了一圈,笑道:“好看吗?” “欢欢,别任性!”司马曜好言道。 “不好看?” “好看,可以了吧?本王必须现在回城,你也跟本王一起回去!” 苏欢蹲到司马曜面前,探身过去亲了他一下,“有土地公公当证婚人,我们拜堂成亲吧?” 司马曜愣了一愣,看苏欢郑重其事的样子,倒不像是开玩笑。 苏欢自然不是开玩笑,她回头冲六皇子甜甜一笑,“六哥哥,烦请您把身上的嫁衣脱下来给他,我们好赶紧成亲,然后亡命天涯。” 六皇子无奈一笑,倒还真把自己的嫁衣脱了下来。 苏欢给司马曜解了绑,又催促着他赶紧穿上了嫁衣。司马曜见苏欢一副心急的样子,只能由着她摆弄着。 等二人跪到土地公面前,司马曜原本焦躁的心竟然安稳了下来。尤其看到苏欢满眼欣喜,期待的看着他。 “欢欢,对不起。”司马曜心疼道。 苏欢摇头,“咱们得快点,估计追兵要到了。” 司马曜握住苏欢的手,“好!” 金栋急得脑门发汗,眼下难道不是逃命要紧?居然还有闲心拜堂成亲,晚十天半个月,逃到千里之外就不成?不过急归急,但见二人都跪下了,他只能往下进行。 “行了,二位,咱们既然要拜堂,那就别啰嗦了。”金栋清了清嗓子,而后喊道:“一拜天地!” 二人面朝外拜了。 “二拜土地公!” 二人转回身冲那蒙了一层灰,面目都别看清了的土地公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二人转向对方,情意浓浓的看了对方一眼,而后一拜。 “送入……送入马车!咱们赶紧逃命吧!”金栋急得屁股要着火。 苏欢笑看着司马曜,眼里满满的爱意,司马曜亦如此。 “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北秦吗?”苏欢问。 司马曜不说话,只无奈的看着苏欢。 “我这里还有迷药,量足劲大,保管你睡十天半月。”苏欢柔声道。 “好!”司马曜叹息一声。 其实他也不放心,想着给父亲传个信儿,等他把他们送到北州,命谢闵俊派人一路保护去北秦,这样他再返京。 既如此,他们当下就出发。 苏欢抱着嫮儿,还有穗儿和六皇子一起坐进了马车,金栋和司马曜在外面赶车。 一路往北,当晚未敢停留,又日夜兼程了两日,这才在入夜的时候停在了一片山林里。金栋生了一堆火,穗儿架起铁锅熬了一锅米粥。 “欢欢,赶紧吃一碗,吃好了早点睡。”穗儿把一碗米粥端给苏欢,而后从她怀里接过了嫮儿。 这两日一直在马车里颠簸,颠的苏欢全身的骨头架都要散了,实在难受的紧。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但为着嫮儿,还是强吃了一碗。 “穗儿,等到了北州,你和金栋就回京吧!”毕竟灿儿还在京城,他们两夫妻不能为了她而撇下孩子。 穗儿却摇头,“出城之前,金栋把夏嬷嬷和灿儿送到了庄子上,有董嬷嬷他们照应,不用我们担心。” “还是回去吧,我们这次去北秦,不定何年何月才回来。” “等你们安定了,我们再回京。” 第二百七十五章 他死了 苏欢抬头看向司马曜,见他正在不远处盯梢。有他在,便觉有依靠,心里是安稳的。可其实她知道,他不会陪她去北秦。 苏欢抱过嫮儿,换穗儿去吃饭。 “夫君。” 司马曜回头,见苏欢抱着嫮儿走了来,夜风有些大,他近前几步,帮她整理好披风。 “这两日,我一直在纠结一件事,我应该怎么唤你呢?夫君?有点别扭!曜哥哥?这三字总让我想起你那些好妹妹。司马兄?咱们又不是拜把子的关系。” 司马曜听苏欢絮絮叨叨说着,他也不掺和,而是接过嫮儿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 “嫮儿她爹或者曜曜?”苏欢歪头睨着司马曜,眼里带着笑意。 司马曜拍了她脑门一下,“老老实实叫夫君!” 苏欢一笑,甜腻腻的喊了一句:“夫君!” 司马曜知她要捣乱,于是先低头亲了她一口,“别闹!” 苏欢嘟了嘟嘴,稍稍推开嫮儿一点,自己也挤进了司马曜的怀里。司马曜依着她,只把人裹紧了一些。 “再有三日的行程,我们就进入北州地界了。” 苏欢点头,“那我们就安全了?” “因安晴郡主枉死宫中一事,镇北王与我生了嫌隙,若他有异心,怕只怕会在我们入北境之前行动。” 司马曜这句话刚落,林中突然有了异动。司马曜脸色一下严肃起来,先把嫮儿给了苏欢,后把她们母女给挡到了身后。 呼呼的风势,竟是利箭破风而来。 司马曜护着苏欢躲了开,可随即就有更多的流箭射来,夜色之中,敌在暗他们在明,俨然成了活靶子。 而金栋他们也警觉了起来,忙灭了火堆儿,赶忙往他们这般凑了来。也趁着这个空档,他们躲到了大树后面。 箭雨停下,接着是十几个黑衣人自夜色中冒了出来,手中拿着利剑冲他们砍杀。司马曜不敢强入敌阵,只能护着苏欢和嫮儿,边打边退。 那边金栋也有些吃力,他要护着穗儿和六皇子。 这些黑衣人功夫很高,又是以少对多,没多一会儿,司马曜和金栋身上都负了伤。 “夫君!”苏欢见司马曜被剑刺伤了胳膊,而与此同时又有一个黑衣人冲了上来,她忙自怀里掏出迷药,冲那黑衣人洒了去。 迷药劲足,转瞬就把人给迷晕了。 司马曜护着苏欢退到马车旁,这个时候金栋带着穗儿和六殿下也退了过来。 “快上马车!”司马曜大喝一声。 穗儿当先,想先上去抱嫮儿,结果她刚爬上去,一只火箭射中了马车车顶,马车很快就烧了起来。司马曜当下忙斩断了车辕,他和金栋一人牵上一匹马。 可根本来不及上马,那些黑衣人已经包围了过来,死死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司马曜在一黑衣人近前时,先快刀把他拿下了。 “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不说,还要反抗。司马曜挥剑砍断了他一条胳膊,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说!” 黑衣人疼得咬牙切齿,仍不肯开口。 司马曜也不跟废话,反手剑光一闪,那黑衣人的一只眼球被挑了出来。 “啊!” “少了一条胳膊一只眼,你还能活着回家见妻儿!”司马曜狠道。 “赫亲王……我们是赫亲王府的家兵。” 苏欢瞪大眼睛,“可赫亲王不是你……”亲爹? 司马曜脸色阴沉,“不是!” 这么一下,又有一波黑衣人聚拢来了,已经里外三层的围住了他们。黑衣头领坐在高马之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司马曜。 “摄政王,束手就擒吧!” 司马曜眼睛眯了眯,“本王可以留下,但你们要放他们离开!” “夫君!”苏欢握住司马曜的胳膊,焦急道:“他们下手狠毒,根本就是要置你于死地!” 司马曜反手握住苏欢,冲她使了个眼色。 “王爷莫不是说笑,眼下这情形,你凭什么跟我们讲条件?”那黑衣人头领讥笑道。 “凭本王若是一人突围,你们决计拦不住!” “摄政王要扔下妻女?” “与她们一同被杀还是苟活下来为她们报仇,你觉得本王会怎么选?” 那黑衣人头领不说话了,只静静的看着司马曜。他接到的任务是杀死司马曜,至于其他人倒不是那么重要。 “好!” “那就让你的人让开,让他们走!” 黑衣人头领眸色沉了沉,而后挥手让另一头的属下让开一条路。 “他们往后走,劳烦王爷往前走!” “司马曜,不要!”苏欢拉住司马曜的胳膊,使命的握紧,“大不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死!” 司马曜凑到苏欢耳边,小声说道:“放心,我已有对策。” 苏欢侧头看司马曜,见他自信满满,甚至还偷偷对她笑了一笑,可她仍旧不敢相信。 “平阳关,等我!”司马曜说完,一把把苏欢抱到了马上,而后把缰绳交给了六皇子,“六殿下,苏欢托您照顾了。” 六皇子担忧的看着司马曜,“还是我留下吧!” 司马曜一笑,“只怕六殿下的命没有本王的值钱!” “可……” “别啰嗦了!记住上了马就拼了命的逃,绝不要回头!” “司马曜!”苏欢伸手要拉他。 司马曜却退后了一步,仰头笑看着她,“欢欢,若我有不测,你带着嫮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夫君!” “走!”司马曜冲六皇子喊了一声。 六皇子咬了咬牙,那边金栋和穗儿已经坐到了另一匹马上,当此之时不是没有其他路可走,他二人扬鞭一甩,坐下的马立刻疾驰而去。 苏欢一遍一遍喊着司马曜,可风声盖住了她的呼唤,她努力扭着身子回头,借着那马车燃起的熊熊大火,看到那黑衣人头领一剑刺入了司马曜的身体里。 如此不够,又接连刺了几剑,而司马曜倒在了血泊里。 “不!”苏欢惊痛大喊。 夜雾之中,两匹马极速驰骋着。这两匹马乃金栋花高价从黑市里买来的西域宝马,马程快耐力强,平常的马根本追不上。 先前因套着马车,拖累了速度,这才被那些人后来赶上了。 如此跑了一夜,待到一个镇子上,几人都换了装扮,又匆匆买了一些吃食,接着继续赶路,不敢再有松弛。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他为她而死 这样日夜兼程入了北州,换成马车后,稍作停顿,继续往北,一直到平阳关。所幸之后再没出什么事,到了平阳关,苏欢掏出司马曜的腰牌给了那守城的将士。 他们刚在一客栈宿下,谢闵俊便匆匆赶来了。 “苏姑娘!”谢闵俊见到苏欢不由吃了一惊,而后笑呵呵道:“我原以为是将军来了呢,心想他起什么范儿不直接去军营还住上客栈了,肯定是嫌我们上次用臭脚丫子熏到他了。” 一路亡命逃窜,未敢停歇片刻,如今苏欢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气神,可她还是强撑着没有倒下。 “谢参将,司马曜……帮我打听他的消息!” 谢闵俊怔了一下,“将军自然在京中。” 苏欢摇头,可张口要说,眼泪却流了下来,这些日子撑起来的坚强,这一刻轰然崩塌。身心俱疲,一时悲痛袭来,只觉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了。 梦中,她回到了上一世的平阳关。 冷风瑟瑟中,司马曜站在城楼之上,一脸肃杀之色。城下十万大军,当头骑在高马之上的正是韩翊钧。 随着他一声令喝,他身后的将士们开始攻城。 冲杀声混着擂鼓声,震破天际。数万只飞箭自城门射下来,攻城的将士被逼退,踩着倒下来的尸体趟着血水退。 “王爷,这平阳关久攻不下,粮草用尽,将士们已经顶不住了!”一副将上前对韩翊钧喊道。 韩翊钧脸上露出阴毒的表情来,他抬头望向站在城楼上的司马曜,而后自怀里掏出一个锦盒,自锦盒里拿出一截断的了手指,举高让他看。 “司马曜,你觉得本王会怎么折磨她呢?” “首先要剖腹剥出那个野种,对了,许他还未成型,还是一团血肉,摔地上也就啪嗒一声!” “至于苏欢,本王倒是挺喜欢她的,长得妖媚,性子却十分单纯,啧啧,若是扔到军中做军妓,你觉得如何?” 城楼之上的司马曜握紧拳头,脸上突然弥漫出绝望之色来。 “你想怎样?” “打开城门投降,我可以饶这些将士们不死,至于你……”韩翊钧哼笑一声。 这平阳关顶多三万兵力,却抵挡了十万大军,整整一个月还未攻破。可双方其实都绷着,但看哪一方先绷不住。 “本王可以现在就下令,快马加鞭只需半个月,你会看到他们母子的尸体!” 司马曜闭了闭眼睛,痛心之下已经做出了抉择。 “将军!”谢闵俊突然跪下,“求将军别弃这些将士于不顾!” 司马曜看着城楼之上的将士们,他们已经两日未进食了。 “谢参将,本将军死后,不要再抵抗了,为了稳定战局,他不会杀你们的!”司马曜道。 “将军!” 司马曜摆了一下手,“不必再说了!” 这时突然一声惊雷,不多一下,天空下起了雨。 司马曜喝令打开城门,而他孤身一人走了出去,一直走到韩翊钧身前。 “放了这些将士,放了苏欢和孩子!” 韩翊钧听了这话,突然大笑起来,“司马曜,你竟然这么蠢!你可知道,西疆的援军为何没有到,巡防营为何会听我调令?” “什么意思?” “欢欢最善模仿你的笔迹,她还偷了你的私章,利用假匿的信函,你的心腹大将都被本王杀了!” 司马曜身子晃了一下,“她不会……” “你真以为她肚子的孩子是你的?” “不可能!”司马曜目眦欲裂。 “将死之人,本王何必骗你!”韩翊钧大笑一声。 司马曜被怒火焚烧了理智,他一跃而起冲韩翊钧杀了过去。那韩翊钧早有防备,抽剑与他对打了几个回合,接着身后的将士们冲上来将司马曜重重围住了。 “司马曜,你这辈子就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太蠢了!” 韩翊钧这声落,那些将士们朝司马曜杀了去。而城楼之上的谢闵俊见到这一幕,当下大喝一声,带领城中的将士杀了出去。 攻城月余,两军终于正面交锋。 雨水混着血水染红了平阳关,从天黑到日出,苦苦杀了一夜。当一箭破风而来,谢闵俊用已经残破的身子替司马曜挡住了。 可一箭挡住了,还有数十只朝着他们这般射来。 而下一瞬,司马曜身中数箭,身子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用长矛撑住了身子。 “苏欢!”司马曜吐了一口血,脸上的愤怒转成了凄苦,“若有来世,只愿与你从不相识……” 苏欢大恸,可人在梦中,却如何都抽离不出来。 韩翊钧见司马曜死了,狂放的大笑起来,而这时,一人自大军后方的一辆马车上下来。苏欢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他举步往前,将士们自动让开一条路。他闲庭信步一般,悠悠走到前面,那韩翊钧见了他,急忙下了马,而后单膝跪在了地上。 “恭喜主上,这大荣的天下是您的了!” 苏欢猛然惊醒,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伸手摸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脸是湿的,冷汗和眼泪糊在一起,眼里也蓄满着。 “欢欢,你总算醒了!”穗儿一手抱着嫮儿一手拿绢子给苏欢擦掉眼里和脸上的泪水,“你昏睡一天一夜了。” 苏欢撑着手坐起身,身子疲软无力,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是哪里?” “平阳关啊!欢欢,你糊涂了不成?”穗儿焦急道。 苏欢身子晃了一晃,“我是在做梦对不对?” “做什么梦?” 苏欢急急喘了几下,抬起头紧盯着穗儿,“他呢?” 穗儿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担忧的看着苏欢,“谢将军派人往京城打探消息了,只是欢欢……” 虽然没有说完,怀里的嫮儿突然大哭起来。 “欢欢,快抱抱嫮儿吧,她一定是饿急了。”穗儿说着把嫮儿放到了苏欢的怀里。 小家伙一到她怀里,立马就不哭了,只用蓄满泪水的眼睛瞅着她。苏欢满心苦楚,眼泪又忍不住冒了出来,不过她赶忙擦了一把。 “嫮儿,你爹一定不会有事!” “他不会丢下我们娘俩的!” 苏欢自我安慰了两句,收整好心情,抬头对穗儿道:“你帮我去找一趟谢将军,我有话对他说。” 穗儿点头,“我去传话,让将军明日再过来,你看你现在憔悴的样子,还是先用饭和休息吧!” 苏欢看了怀里的嫮儿一眼,便是为了嫮儿,她也需先顾好自己。 “好!”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六皇子去不了北秦 当晚,苏欢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那个梦境里进进出出,而且就有那么一人,他总是背着身子,每次想看到他的脸,就会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这究竟只是个梦还是上一世真正发生的事,她无从查证。 可她隐隐约约觉得发生在京城里的那些事,背后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操纵。很多事情看似不合理,但却不是偶然发生的,只是那个幕后人是谁? 翌日,苏欢精神好了许多,但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有片刻的安稳。她努力让自己相信,司马曜没死,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可恍然一个瞬间,她又觉得很绝望。 “丫丫!”嫮儿突然尖叫一声。 苏欢惶然惊醒,见嫮儿正抱着自己的小脚丫玩,十分的开心。 苏欢俯身过去亲了嫮儿一下,轻柔的抚着她的小脸。 “如果知道是这样,娘决计不会强迫你爹出京。” 她满腔悔恨,不知如何排解。 这时,门被叩响,六皇子唤了一声。苏欢坐起身,整理好衣衫,让六皇子进来。 六皇子一身素衣,脸色苍白,他进门先咳嗽了几声。还没入冬,天气还不算冷,可六殿下却裹着棉披风,身子十分的瘦弱。 这几日日夜赶路,六殿下强撑着一口气才坚持了下来。不过宿下客栈后,他和苏欢前后脚都病倒了。 苏欢起了身,让六殿下坐到椅子上,“六哥哥,你伸出手来,我给你切脉。” 六殿下摇头,“不了,老样子。” “六哥哥!” 六殿下见苏欢执拗,犹豫了一下,到底伸出了手。苏欢切上脉,很快脸色大变,整个人僵住了一般。 “欢欢?”六殿下唤了苏欢一声。 苏欢缓过神儿来,皱紧眉头,“六哥哥近些时日可有咳血?” 六殿下叹了口气,“有。” “几日了?” “自那遇到埋伏那晚,每晚都咳。” 苏欢大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六殿下见苏欢激动,忙拉住了她的手,“生死有命,六哥哥认了!” 苏欢摇头,“不!也不是没有希望,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北秦,只要能找到神医,你就一定还有救!眼下,我可以先用药吊着……” 苏欢还没说完,六殿下又重重咳嗽了几下,一个咳喘不及,仰面倒了下去。苏欢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强心丸,又快速施了几针,这才稳住他的气息。 一年多前,她进京,便是强吊住了六殿下的一口气。如今这么久,一种用药养着,六殿下现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怎么会这样……”苏欢悲痛不已。 六皇子看着苏欢,眼里满是不舍和心疼,不过他终究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不去北秦了。” “六哥哥……”苏欢眼泪落了下来。 “想要去北秦,还要越过一片茫茫的雪原,以我这样的身子,决计是挺不过去的。其实能出皇城,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今日我来便是要告诉你,我想去找靖宇,在他坟前磕个头,求他收留我。我这一生,没有父母亲人疼爱,只有几个真心相待的朋友,而最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希望到了下面,他能原谅我吧!”六皇子看着苏欢,伸手为她抹去泪水。 “欢欢,六哥哥对不起你。” 苏欢摇头,“若不是为了我,六哥哥不会沦落至此。” 六殿下眸色温柔,“欢欢,离开大荣,去哪儿都好,别再回来了。” 到了傍晚,天色将黑的时候,谢闵俊才匆匆赶来了客栈。他神色不太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有了司马曜的消息?”苏欢忙起身问道。 谢闵俊抬头看着苏欢,眼中有伤痛,“镇北王府传的消息,说将军……没了!” 苏欢闭了闭眼睛,“我不信!” 谢闵俊怔了一怔,“可六皇子和金栋,他们也说亲眼看到了……” “我们没有看到他的尸体,所以他没有死!”苏欢执拗道。 谢闵俊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苏姑娘说得对,将军没那么容易死的!” 苏欢请谢闵俊坐下,而后把京中的事还有遇埋伏后那黑衣人吐出赫亲王是幕后黑手的事,这些都跟谢闵俊说了。 “苏姑娘,您的意思是?” “现在京城的局势很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如果不是司马曜和大将军的调令,你们北疆军千万不要轻易出兵,即便是太后,以免被人利用。”苏欢道。 这一点很重要! 若司马曜身陨的消息传出,不管是真是假,必定有人打西疆和北疆军的主意。西疆,她是没法了,只能稳住北疆。 谢闵俊点头,“我们固守平阳关!” 又过一日,六殿下好了一些,便执意要离开。 谢闵俊想派人护送他,但他拒绝了。 “我这副身子,走到哪儿算哪儿,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听天由命吧!”六殿下说了这句,冲苏欢点了一下头,而后转身就走了。 他一身素衣,风卷起衣带,他洒脱往前走。苏欢一直目送他,直到再也看不到。 苏欢转身,往客栈里面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谢闵俊道:“谢将军,派一个人偷偷跟在六殿下后面。” “啊,为何?”谢闵俊不懂。 苏欢摇了一下头,“说不清,你先让人跟着吧!” 翌日一早,谢闵俊带来了消息,跟着六殿下去的护卫回来了,说他出城后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好像是专门在那儿候着他的,那护卫想继续跟着,半路突然杀出两个人来,他受了重伤,堪堪逃了回来。 “带走六殿下的人会是谁?”谢闵俊问。 苏欢脸色发沉,“不知。” 先是他们从京城逃出来,不敢走官道,一直走偏僻的小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奔逃出千里之外才敢歇下,可当晚就那些黑衣人就追上了。 如今想想,这些黑衣人仿佛没有走过岔路,一直知道他们往哪儿走似的。 想到这里,苏欢晃了晃头,觉得有点不敢想了。 “想来京城会很快有消息的!” 苏欢猜对了,十日后京城来了圣旨。 谢闵俊镇守边疆有功,特提拔为飞骑将军,让他回京谢恩去。 “不要回去!”苏欢道。 “可这是圣旨。”谢闵俊皱眉。 苏欢皱紧眉头,“他们这是要收回北疆的军权,你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第二百七十八章 雪暴逃生 单单她一句话,就要谢闵俊抗旨,毕竟这是杀头的大罪。二人正惶惶不安的时候,司马家的密函来了,执笔人是司马大将军。 他要谢闵俊无论如何不要回京,为司马家为司马曜镇守住北疆。 信中提到司马曜,苏欢眼睛一亮,这么说来他没有死? “大将军让我派人护送你和小郡主去北秦。” “司马曜呢,他在哪儿?”苏欢忙追问。 谢闵俊把信给苏欢看,苏欢从头看到尾,大将军在末尾才提了一句:“他在你将要去的地方!” 苏欢困惑不已,她要去北秦,难道司马曜也在北秦? 这不对啊,若他要去的话,为何不和她一起,这完全没有道理。苏欢满腹疑惑,当下写了一封信,托谢闵俊送去京城给大将军。 她要等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哪知当晚,嫮儿心疾再次发作,几乎要憋死过去,苏欢惊慌之下只能又给嫮儿喂了一粒强心丸。三粒强心丸,她已经用了两粒,不能再拖了。 等天一亮,苏欢让金栋去通知了谢闵俊。 他调了一队护卫兵保护他们,“护卫兵只能保护你们过雪原,不能进入北秦,之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好!” “雪原上有一古老的部族,他们十分凶残,但眼下大雪已经封了广泽湖,他们应该不会出寨,你们小心一些就是。”谢闵俊实在有些不放心。 若非得了大将军的铁令,必须亲自镇守北疆,他便自己护送苏欢他们了。 “北秦民风彪悍,你们尽量低调行事,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苏欢冲谢闵俊拜了一拜,“谢将军,若是有摄政王的消息,请你派人通知我!” 谢闵俊沉静了一下,而后道:“北秦与大荣历年兵战,信函不互通,不过我们司马军在北秦盛都有一处暗哨,姑娘可去那里,若将军有消息,我会告诉他们。” 说着,谢闵俊把一张刻着奇怪图纹的令牌给了苏欢,“姑娘执此令牌,也可调动暗哨内的兵力。” 苏欢接过那令牌,小心的揣进怀里。 “谢将军,保重!” “姑娘,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小郡主,将军许已经到了北秦,正等着您去找他呢!” 苏欢点头,“我知道!” 当天,苏欢他们就出发了。 这一次,金栋陪她们一起坐马车,赶马车的是军中的一名副将。谢闵俊给他们派出了一队百余人的护卫队,浩浩荡荡的出了平阳关。 雪原之所以称之为雪原,是因为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雪原上都有厚厚的积雪覆盖。雪原地势很高,他们自平阳关出来,便一路蜿蜒向上,越走越冷,十日之后,才攀上雪原。 苏欢下了马车,但见天地之间萦绕着白雾,地上是雪,茫茫千里。 谢闵俊说过,这个季节是进入北秦最好的时候,一则冰封广泽湖,可越湖而过,二则雪原上积雪还不厚,能乘马车进行前行。 不过这地方实在冷,风又急又大,寒入骨血,仿佛能把流动的血脉给冻僵一般。 “苏姑娘,进入了雪原,我们最好日夜不停赶路,这样只需三日夜就能到北秦边境了。”那赶车的副将对苏欢说道。 “好!”苏欢点头。 回马车之前,苏欢往回望了望,她多希望路的尽头,那人能策马而来。可望了好一会儿,那路上空无一人。 苏欢坐回去,嫮儿正在穗儿怀里熟睡着。她们其实还好,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棉褥,上面还盖着两层被子。 “欢欢,这两日你都没怎么闭过眼,睡会儿吧!”穗儿见苏欢眼底深深的疲累,担忧的对她说道。 苏欢叹了口气,“我没事,这两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金栋插话问道。 苏欢看向金栋,“大哥,他真的没有参与谋反吗?” 金栋瞪大眼睛,“姑娘,您怎么能这么说?” 金栋自小就在苏靖宇身边伺候,他对苏靖宇的感情甚至比苏欢更深,所以他听不得这样的话,简直是对他心目中琼枝玉树般大公子的侮辱。 “若真的没参与,大哥断不会寻死,那是谁杀了他?真的是大老爷吗?”苏欢说道。 “自然是!大老爷怕侯府受牵连,所以狠心逼迫大公子自裁谢罪!”金栋咬牙道。 “许是吧……”但总觉得事有蹊跷,尤其是这两日想起来,便越发觉得诡异了。不过也许是她多想了,六皇子真如他所言去大哥坟前磕头谢罪了,而大哥也还是那个高风亮节的谦谦君子。 进入雪原第二日,临近中午的时候,乌云突然罩日,整个雪原掩盖在沉郁的白雾之中。金栋撩开车帘往外看去,但见前面远处白雾忽如屏障,席卷着雪粒骤急而来。 “不好!是雪暴!”那驾车的副将突然大喊一声。 金栋也看到了,当下大惊不已。可他没遇到过什么雪暴,所以不知该怎么办,只是慌乱无措。苏欢也看到了,忙问那副将该怎么办。 “姑娘,你们快下车,找可以藏身的地方!”那副将大喊一声,随即骂道:“娘的,按理说这个季节不该有雪爆的,真是晦死人了!” 苏欢抱起嫮儿,给她盖上裹被,跟着金栋后面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风急雪骤,白雾弥漫,四下望过去,实在找不到什么可遮挡的地方。 “欢欢,那里!”穗儿突然指向一处。 苏欢望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高大的黑影,许是一块巨石。不敢耽搁,苏欢忙招呼着金栋和穗儿一起往那边跑。 副将也喝令护卫队的将士们各自去找能躲藏的地方,当下一队人马四散开来。 苏欢跑得很急,中间滑了一跤跌坐到地上,待她转头去看,那雪暴已经近了,于是咬着牙忙起身,继续朝那黑影跑了去。 等到了近前,发现那黑影果然是一块巨石,只是这巨石竟像是人形。但不管怎样,苏欢忙躲到了后面,而后面竟然还有一凹槽,瞧好能容纳她们母女。 可苏欢躲进去才发现,金栋和穗儿没有跟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遭遇雪狼 想探头出去看看,这时雪暴铺天盖地般袭了过来,她吃了一嘴雪粒子。当下,赶忙缩了回去,背对外面,尽量把嫮儿护到怀里。 背很冷,仿佛冻住了一般,而且雪粒如刺针一般扑在背上,仿佛深入骨血,从前面刺穿。冷得她上下牙打颤,瑟缩着几乎站不住。 这样咬牙坚持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耳边嘶吼的风声才渐渐式微。 苏欢松了一口气,她先打开裹被看了嫮儿一眼,小家伙迷蒙的睁开眼,见到她立时就笑了。 “嫮儿,娘会保护你的。”苏欢低头亲了亲嫮儿,而后给她蒙好,这才转过身去。 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撼不已。 外面经过一场雪暴,疾风而过,平地千里,雪已经到了她的膝盖处。而太阳自乌云中露出头来,明艳的光遍洒雪原,天空澄净蔚蓝。 苏欢艰难的自巨石后面走出来,每走一步都十分的困难。 白雾散去了一些,视线比之之前放远了很多,可四下张望,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人、没有马也没有马车,好似整只护卫队被风卷走了一般,连痕迹都没有留下一点。苏欢望着这空荡的四周,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慌忙四顾,大声喊着,喊到嗓子干哑,却没得到一声回应。不甘心的继续往前走,脚冻得都迈不开了,她也不敢停下,惊慌失措的向前向左向右,唯没有向后。 积雪猛然到了膝盖高,若没有其他人相助,没有食物和御寒的东西,她根本走不出这片雪原! 心一点点的变凉,苏欢悲戚的想大哭。 “金栋!穗儿!你们在哪儿?!” 他们被雪暴卷走了吗?苏欢不敢想,不,他们一定是找到了可以躲藏的地方! 四周静的可怕,这种寂静里弥漫着一种死亡的恐惧。苏欢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呼几口气,咬着牙继续往前。前面许没有怎么厚的积雪,许能碰到人家,许金栋他们就在那儿等着她! 坚定了这种信念,苏欢迈开脚下那一步。 这样走了好一会儿,除了白茫茫一片,唯有身后深深的脚印能够证明她在动,时间在动。 呼呼…… 苏欢身子怔了一下,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呼呼又是几声,苏欢惊喜的转过身,却见白雾里几个黑影若隐若现。 “谁?金栋?穗儿?”苏欢大喊。 其实不论是谁,必定是护卫队里的人。可苏欢没有高兴多久,在那黑影又近了一些后,她心一下子停跳了。那几条黑影根本不是人! 那时几只雪白,额间一抹黑,像是强壮的大狗! 不过随即苏欢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那不是狗!它们眼里闪着凶光,盯着你时,让你觉得自己仿佛是它们嘴里的猎物! 这是狼! 谢闵俊曾说过,雪原上有雪狼,但这个时节雪狼一般不会出窝。可今日它们出来了,许是闻到了猎物的气息! 那几只雪狼在看到苏欢后,眼睛便盯住了她,一丝不移,而后慢慢的向她走来。 苏欢往后退了一步,可齐膝的雪让她行动十分不便,她往后退的急,一下子跌坐到了雪地里,还深陷了下去。怀里的嫮儿突然哇哇哭了一声,苏欢整个人激灵了一下,忙撑着身子起来。 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弃! 苏欢这样想着,转身就往前跑。尽管每一步都很艰难,但她咬着牙跑着。雪很厚很蓬松,同样也拖慢了那几只雪狼的速度。 可到底是雪原上的野兽,苏欢也就多跑了几步,很快被那几只雪狼前后左右包围了。 苏欢抱紧怀里的嫮儿,这一刻她却出奇的冷静,大概是怀里的嫮儿让她不敢放弃。她怀里还有迷药,而且她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必须把这五只雪狼同时放倒。 几乎不可能! 苏欢暗暗握紧拳头,而后松下一口气,偷摸自怀里拿出那瓶迷药。 雪狼似乎十分谨慎,虽然把苏欢给包围了,可它们还是不敢大意,一点一点缩小包围圈,还不时左右看一眼。圈子越来越小,苏欢努力让自己不慌,直等那几只雪狼在两步之内了,她才突然拿出那瓶迷药,转个圈洒了去。风一吹,迷药扑到了雪狼的脸上。 “嗷呜!”那只领头的雪狼突然高呼一声,而后怆然倒地。 其余的四只也倒在了雪地里,苏欢由于太紧张,猛然放松,却打起了冷嗝。 “嗝,还好,嗝,嫮儿,我们快走!” 苏欢忙往前走,可刚走出几步,四周突然想起了铃铛声,不是某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 那铃铛越来越急,搅得人心也越来越慌。 苏欢定力在原处,身子不自觉的绷紧来。白雾弥漫中,四周爬上来很多黑影,不多一下乌压压的一片。 苏欢低头看了一眼嫮儿,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那些黑影移动的很快,根本不像踩在厚厚的积雪里。 苏欢不怕,只是有一种大难将至,在劫难逃的绝望。可怀里还抱着嫮儿,她又想着哪怕自己拼死,能不能救孩子一命。 那些黑影冲破迷雾,几个转瞬围住了苏欢。 她这才看清,这些黑影是狗和人。狗拉着一种特殊形状的木板,而人立在木板上,所以能平地滑行。这样算来,人并不多,十来个大概,而狗有二十多条。 苏欢见这些人都穿着厚厚的用兽皮做的外裳,他们身形高大壮硕,颧骨比大荣人要高。苏欢望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了西边的一人身上,他面容冷峻,眼睛露出阴狠的光芒来。 别人都是两只狗拉雪板,站在雪板上操控,而唯有他是三条狗,上面架着能坐的椅子。更重要的是,这人神情倨傲,一副睥睨之态,像是这些人的头领。果然在苏欢看向他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 “这几只雪狼是你放倒的?” 他的口音有些怪,咬字很不清晰,苏欢回嚼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苏欢仰着下巴道。 那人眼尾上调,像是狐狸眼,此刻他正在打量苏欢,“大荣人?” 这不废话! “呵,大荣的女人不都是娇滴滴的,碰一下可要出人命的!” 第二百八十章 成为俘虏 那人说了这句,不知为何旁人哄然大笑起来。 这时一人突然指着苏欢嚷道:“#$@%^^%$##%&!” 这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苏欢半个字都没有听懂。可听了这人的话,那狐狸眼往苏欢怀里看去,眸色沉了沉。 “算你倒霉,遇上我们!”那狐狸眼冲苏欢说了一句。 “你们想做什么?”苏欢抱紧嫮儿。 狐狸眼自腰里抽出长鞭,眸子一冷,朝苏欢抽了过去。在苏欢惊惧下,那鞭子缠住了她的腰,而后人便被带了出去,转眼到了那狐狸眼的雪板上。 苏欢一下站不稳,往前扑过去,哪知那狐狸眼突然闪身到她身后,拎住了她的脖领。 “别碰……” “别碰我!” 苏欢差点噎死,她想说让狐狸眼别碰她,结果这话他先说了。 既然不想碰她,他完全可以无视她,放她走得了! “瞪什么眼,回去挖了泡酒!”狐狸眼狠声。 苏欢忙别过头,可恨她的迷药刚在都用完了,不然也不是没有逃命的可能! “坐过去!”狐狸眼睨了身后的椅子一眼。 苏欢没吭声,但乖乖的坐了上去,抱紧怀里的嫮儿。那狐狸眼讥笑一声,似乎觉得苏欢这不阴不阳的样子,有些好笑。 “%¥##&……%*!”狐狸眼冲那些人喊了一句什么,那些话举起双手,振奋的喝了三声,眼里带着狂喜。 苏欢不知道他们高兴什么,但肯定跟她有关,那些人用饥饿的目光偷偷的打量她。 狐狸眼喝了一声,前面三条威猛如虎的大狼狗前腿一拱,向前奔驰而去, 苏欢身子往后猛地一仰,一手抱紧孩子一手抓住身下的椅子,好一会儿才坐稳。而这时,雪板快速滑行,疾风扑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尤其里面掺杂着雪粒子,像是一根根针刺入肉里,疼得她紧咬牙关。 她根本睁不开眼睛,茫茫雪原,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的。 苏欢别过头,等适应了一些,慢慢睁开眼,斜眼打量那手握缰绳的男子。他身子崩的很直,疾风之中,岿然如巨石。 绝对不能跟着这些人回他们的老窝! 如是想着,苏欢先用衣带把嫮儿绑到胸前,而后屁股往前蹭了一些。她往后打量,余下的那些人被落到了后面很远的地方,只要她动作够利索,就有可能甩掉他们。 苏欢发了一个狠,茫然起身,一脚踢在那人的屁股上,在他站立不稳的时候,猛地把他撞了出去,而后接手缰绳,试图控制这着前面的三条狼狗往前冲。 哪知看着容易,那缰绳猛地一扽,差点没把她甩出去。雪板打了个弯,朝斜角的方向去了。也是这个时候,那三条狼狗觉出不对,回头看了一眼,见不是自己的主人,而后发狂了一般,使劲的甩头,雪板被它们拖得左右摇晃,苏欢实在站不住,被甩了出去。 苏欢被甩了老远,砸在地上后,又连续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好在雪厚,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头晕的厉害。她勉强撑起身子,慌措的掀开裹被去看嫮儿,见孩子没事,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很快被围住了,那狐狸眼自从一个雪板上跳下来,满脸怒火的朝她走来。 苏欢抓起一把雪,朝那人砸了过去,显然徒劳无功。 那狐狸眼本是怒极了,但看苏欢满脸站着雪毛子,满身冰碴,头发都散开了,实在是狼狈的很。可如此,她仍不认输,倔强的反抗着,那双眼里满是不服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挖了你的眼睛!”狐狸眼俯低身子,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泛着冷光。 “信!”苏欢脸上露出讥笑,“你顶天立地一大男人,自然不怕我一个弱女子!” 狐狸眼冷笑一声,她在讽刺他! “你可不是弱女子!”这辈子,他还没被人踢过屁股!而且若刚才她手里有一把刀,他毫不怀疑她会一刀捅死他! “你可以杀死我,挖眼珠子泡酒,蒸了煮了过油炸都行,但我的孩子……” “坐回去!”狐狸眼打断苏欢的话。 苏欢抿住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的狗可还饿着,它们最喜欢吃小孩子。”狐狸眼嘴角勾起,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苏欢打了个颤,忙起身坐到了刚才那有椅子的雪板上。狐狸眼得意的看了她一眼,走了回去,从地上捡起缰绳。这一次,苏欢没有机会了,她被用长鞭绑在了椅子上。 疾风滑行,大概有半个时辰,在苏欢快要冻成冰块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寨子。那寨子很大,其实更像是一座城池,不过是周身覆盖着白雪,好似雪窝里掏出的一个个屋子似的。 随着狗队临近,那寨子的门自里面打开,他们进入了寨子里,继续滑行,掠过左右两边低矮的木房,又用了大概一刻钟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栋高大恢宏的宅子前面。 纵观四周,只有这一座宅子是砖墙石瓦,从外面还能看到里面的亭台楼阁,竟有些大荣南方建筑的影子。 狐狸眼扯了一把手里的鞭子,苏欢被他扯到了跟前。 这时一个穿羊毛坎肩的女子自屋里走了来,先看了一眼苏欢,而后冲那狐狸眼行了个礼。她是单膝屈下,左手指天,果然是异域,行礼的姿势与大荣也不同。 那女子应该是婢女,她起身后冲狐狸眼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狐狸眼似乎听了有些烦,挥手赶走了那婢女,而后松开捆住苏欢的鞭子,让另一个人带她走。 “你最好安分一些!”狐狸眼道。 这地方怕只有狐狸眼一人能听懂她的话,于是赶忙道:“我若安分一些,你能不杀我的孩子吗?” “不能!” 苏欢咬牙,恶狠狠的瞪着狐狸眼。 狐狸眼突然心情又好了一些,走到苏欢面前,笑道:“你可知,我们这儿的人最喜欢吃烫锅,把肉片成薄片,在沸水里涮几下,然后沾上酱,一口塞进嘴里,那滋味真实了得。” “羊肉锅?”苏欢挑眉,他难道在跟她炫耀他们这里的羊肉肉质肥美? “错!人肉锅!”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人心险恶 苏欢瞪大眼睛,脸上被吓得立时失了血色。 “活人削片,肉最细嫩。”狐狸眼见苏欢吓得不住的发抖,笑了一声,“怕了?” “你们这群恶心的狗东西!”苏欢咬牙骂道。 狐狸眼脸色一冷,冲对面的属下鸟语了几句,而后瞪了苏欢一眼,转身往厅堂里大步走去。 苏欢被关近了一间牢房,牢房很黑很阴冷,但至少挡住了冷风,比外面好一些。苏欢颓然坐到地上,缓了一下,脚下这才有了知觉,可紧随而来的就是痛麻,全身都痛。 这牢房并非只有她一人,在另一边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满身脏污,正抱着一个干瘦的孩子,大概有四五岁的样子。 苏欢缓了一小会儿,觉得身子能动了,便先掀开裹被,侧过身哺喂她。等小家伙吃睡了,苏欢小心给她盖好,然后脱下自己的棉靴,先用手活动了一下脚腕,而后把腿伸出去,尽量凑近牢房外燃着的那火盆给自己的双脚去暖。 若想逃命,脚可不能冻伤。 这时候,另一边那女人突然大喊大叫起来,苏欢转过头见那孩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全身抽搐,嘴里还冒着白沫。 “轩儿!轩儿!救命啊!”那女人哭着大喊。 这女人和孩子是大荣人! 苏欢忙起身过去,“我是大夫,你先让开!” 那女人看了苏欢一眼,虽有不信,但还是让开了,“救我儿子!一定要救我儿子!” 苏欢蹲下,先解开那男孩的衣领,而后从身上扯下来一块衣角塞到了他嘴里,接着拿出针包,取出银针在他身上的几处穴位扎了几针。 等这孩子稍稍平稳了一些,苏欢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瓷瓶,借着牢门火盆的光亮瞅了几眼,拿出其中一瓶倒出一粒药丸,压到了那男孩儿的舌头下面。 没过多久,那孩子清醒了过来,只是冷得不住发抖。 这个苏欢就没法了,她身上虽有披风,但若脱下给他们母子,那她就可能冻死。 苏欢走回去,抱起嫮儿,尽量往牢门那儿凑,让她们娘俩离火盆近一些。 “姑娘,您是大荣人士吧?”那女人抱着孩子也往牢门这般凑近了一些。 “是,你们也是?” 那女人点头,“孩子他爹是来往北秦和大荣的走客商,这次我们娘俩跟着他去北秦,本来是打算给儿子治病的,结果遇上了雪狼群,孩子他爹……” 说着,那女人黯然哭了起来。 孩子他爹……苏欢想到司马曜生死不明,不禁也难受了起来。 “他们是什么人?”苏欢收起悲伤问那女人。 “穹族人,世代居于雪原,以打猎为生,传言凶狠异常,乃是恶狼转世为人,在缺少食物的时候,他们也吃人!”那女人说着打了一个冷颤,低头望着怀里的儿子,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来。 “你们被关了几天了?” “三天。” “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那女人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颤声道:“还能做什么,大概是要吃了我们吧……” 怀着这种想法,在暗无天日的牢房囚了三日,这女人还没疯,苏欢都有点佩服她了。 “不会!” “怎么不会?”女人忙问。 “他们若当我们是食物,不会让你们多活三天的,毕竟为了不让你们饿死,他们还要用粮食喂你们。”苏欢分析道,而且吃人这种说法,应该只是传闻而已! 那女人听了这话,稍稍不那么害怕了,可也知道大抵逃不过一个死字。 “娘,我冷……”女人怀里的孩子瑟缩着身子,可怜巴巴的瞅着苏欢身上的大氅。 那女人看了一眼苏欢,而后忙别过了头。 苏欢叹了一口气,脱下穿在身上的大氅,让那个女人抱着孩子坐近一些,然后用大氅尽可能把他们两大两小给包裹住。 有些漏风,但也不是不能挨。 这牢房没有窗子,里面漆黑一片,所以分不清什么时辰,但大约是到了第二日。 苏欢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走到牢门前,哐当踢了一脚牢门,原本熟睡的女人被惊醒了来。那女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苏欢身后躲。 大汉打开牢门,指着那女人说了两句鸟语。 苏欢虽听不懂,但见那大汉的手势,像是让她过去。那女人突然呜咽一声,瑟缩着身子,求救的看着苏欢。 “救我……救我的孩子……” 苏欢叹了口气,“对不起。” 她也深陷囚牢,自己都救不了,更别说救别人了。 那女人抱紧怀里的孩子,在听到苏欢拒绝后,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来,但其中又夹杂着几丝愤怒。那汉子见她不动,大步上前,一把领主她的头发,直接把她拖拽到了门口。 那女人又哭又叫,而后冲那汉子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一直用手指着苏欢。 苏欢愣了一下,这女人居然会说他们的话。 在苏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汉子放开那女人,而后指向苏欢,招手让她过去。苏欢惊住,见那女人抱着孩子退了回来,踉跄的坐了地上,仍旧用苏欢的大氅裹住她和怀里的孩子。 “你跟他说了什么?”苏欢问。 “我的孩子和你的孩子,只能活一个。”那女人低着头颤声道。 苏欢还要再问,可那汉子已经走了过来,满脸的不耐烦。苏欢不想被拖着头发走,于是缓慢的站起身。 “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们每年要进行冬祭,祭司是把一个孩童献给他们的神明享用。”苏欢瞪大眼睛。 “所以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给神明献祭,自然要选最好的,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你比我出身高贵,你的孩子自然也比我的孩子尊贵。”那女人说完,突然勾了一下嘴角。 在苏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女人自她手里夺过了大氅,而后严严实实的裹住了她和她的儿子。 这就是人心,苏欢看到了最血淋淋的一面。 大汉等得不耐烦了,冲她吼了一声。 明知前面是死路一条,苏欢实在迈不动脚,那汉子又骂了一句,而后上前扯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第二百八十二章 求恶狼救命 苏欢被拖出牢房,在雪地里踉跄的走了很长的一段,接着来到一处圆形的祭坛。 东面上位坐着一人,那是个中年男人,壮硕的跟头大狗熊似的,面目狰狞,露出凶相。他睨了一眼苏欢,而后扭头跟坐在旁边的女人低头说了什么。 那女人相较与那男人显得十分娇小,而且露出病态。 女人看向苏欢,眼里露出几分怜悯之色来,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而后怜悯变成了不忍。那大狗熊冲女人笑了笑,大概是想温柔一些,但跟大狗熊呲牙一般,似乎更恐怖了。 “&%¥#@……&(#%!”那中年男人高喊一声。 而后苏欢被两个人架着绑到了木架上,连着她怀里的嫮儿。祭坛四周燃着熊熊的火焰,当间是一块巨石,雕刻出人形,但却是狼面人身。 接着一个披头散发,脸上涂着黑白妆彩的男人走了来,他穿着宽大的墨袍,上面绣着奇异的鬼面样式,手里还托着像是狼头骨。 苏欢猜测这男人可能是他们穹族的巫师,他上前左右打量着苏欢,眸子突然亮了,像是对这个祭礼十分满意。接着他开始做法,嘴里念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围着苏欢跳大脚。 苏欢见那巨石雕像上还留着干涸的血迹,下面黑红一层,像是常年累积下来的。她怕的厉害,浑身都在发抖,照着那个女人所说,他们是想要嫮儿做献祭。 她会亲眼看着嫮儿被杀死!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苏欢几乎想现在就结束她和嫮儿的命。 这时,十余人自西面走来,苏欢一眼便看到了走在前面的狐狸眼。他看到苏欢,也是怔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没什么表情了。 他上去冲那中年男人行了个礼,而后在一旁的空座上坐了下来。许闲做的不舒服,还翘起了二郎腿,更吩咐旁边的婢女给他倒了一碗酒。 苏欢求救的看着他,心里明明知道没用,但这里她只认识他,虽然还结了恶。 那狐狸眼见苏欢看他,突然乐了,举起酒碗还敬了她一下,接着仰头灌到了自己肚子里。 “广泽王,您看上这女人了?”倒酒的婢女小声笑问。 那狐狸眼也就是广泽王,他斜睨了婢女一眼,脸上带着微微的不悦。 苏欢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再镇定又有什么用,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人家的刀已经架在她身上了。 那巫师戏耍完,冲中年男人行了个礼。 苏欢猜想这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部落的首领,而坐在他旁边的就是他的夫人。她见那中年男人起身,而后稍稍弯下腰拉起邻座的女人,二人走上了祭坛。 那女人走近了,苏欢看她面容,颧骨并不多凸出,不像是穹族的女人。 中年男人拉着那女人绕着巨石雕像转了一圈,那女人像是不受风,刚转回来就咳嗽了起来,而且咳得很重,直至吐了一口血才消停了。 “若真有神明,那就让我早点死吧,省得受这折磨。”那女人突然用大荣语对着巨型雕像说了一句。 那中年男人扶着女人,虽手掌粗厚,但却细心轻柔的给她拍着背疏解。 接着那中年男人拉着女人退了下去,而那巫师走到苏欢跟前,念了一通什么咒语,接着让两边的人解开了绑在苏欢身上的绳子。 那巫师上前,作势要夺她怀里的嫮儿。 苏欢忙抱紧孩子,一步一步往后退。那巫师不耐烦了,冲两个属下喊了一句,那两人上前架住苏欢,让她不能逃走。 巫师这次上来,凭的苏欢如何挣扎,他还是硬生生从她怀里夺走了嫮儿。 “不要!”苏欢惊慌大喊。 眼见那巫师,扔掉了包裹着嫮儿的裹被,而后举起嫮儿,走到了巨石雕像前。 “不要!不要!”苏欢大喊大叫着,又扭头冲那女人喊道:“夫人,我能治你的病!我是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那女人怔了一下,眼中似有犹豫,接着望了一眼旁边的男人,随后无奈的冲苏欢摇了摇头。 “求你了!我能救你!”苏欢仍不放弃。 可那女人再不理她,甚至低下了头。 那巫师自祭桌上取出一把浸着血的匕首,而后举起对着嫮儿的胸口就要刺下去。 苏欢瞪大眼睛,绝望的冲狐狸眼大喊道:“求你救我的孩子!” 广泽王见苏欢满眼泪水的看着他,仿佛他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那般执重放上了全部的希望。他心动了一下,而后起身冲那巫师喊了一声。 “没听到啊,这个女人是大夫,她能救王君夫人的命!” 那巫师一愣,举起嫮儿的手放了下来。 “广泽王,这可是祭司的大事。”他微有不悦。 广泽王不理他,而是转身冲王君行了个礼,用穹族语对着他说了一通。那王君先是摇头,后见身边的女人又咳了一口血,面上似有了犹豫。 “牢里还有一个孩子,不会影响祭祀,但对夫人来说,却多留了一条生路。”广泽王道。 王君终于点了头,“就照你说的办吧!” 广泽王直起身子,转身看向苏欢,狐狸眼往上一挑,露出了一丝狡诈。 那巫师似有不甘心,但他看了一眼广泽王,到底没再说什么。 “把孩子还我!”苏欢跑到那巫师跟前,冲他喊了一句。 那巫师睨着苏欢,接着说了一句什么,苏欢自然听不懂,但见他眼神凶狠,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这时嫮儿哇哇大哭起来,天空突然响了一个惊雷,巫师怔住,举起的双手慢慢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苏欢忙上前,自那巫师手里抢过了孩子。 “嫮儿乖,嫮儿别怕,娘在这儿!” 嫮儿小脸沾满了泪水,小手紧紧抓着苏欢的衣服,像是受到了惊吓,一直哭不停。苏欢见没人再控制着她,便忙跑下了祭坛,躲到了一处角落里。 一个婢女跟着她,见她要喂孩子,便侧过了身子。 嫮儿吃饱了,打了个小哈欠,而后甜甜睡了去。苏欢整理好衣服,自角落里走了出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害人终被害 那婢女看着苏欢,带着探究和打量,接着引着她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广泽王身边。苏欢同那婢女一般,安静的站在狐狸眼身后,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祭坛那边又传来那怪异的吟唱,苏欢抬头,不由惊了一跳。现在被绑在木架上的是牢里的那对母子,那女人吓瘫了,被绳子勒着,而那个小男孩不过四五岁,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哭。 “他们……”苏欢嗓子发干。 “想救他们?”广泽王微微侧头,斜眼瞄了苏欢一下。 她没有那么不自量力,只是…… “可……可以吗?”苏欢有些卑微的看向那狐狸眼。 广泽王愣了一下,接着面露不悦:“你这个蠢女人!” 苏欢不说话了,抬头见那巫师上去扯着那孩子来到巨石雕像前,那个女人又哭又喊,可所有人都冷眼旁观,没人能帮她。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那女人看到了苏欢,悲怆的喊着。 苏欢深呼一口气,微微侧过了身,不敢再看。女人的凄厉的哭喊声和男孩一遍一遍喊着‘娘亲救我’掺杂在一起,后来声音慢慢就弱了,直至男孩的声音再也听不见,而那女人只剩嘤嘤的哭声,很轻很淡。 狐狸眼起身,轻呵了一声,冲那王君说了什么,而后扯着苏欢往外走。 苏欢低头不敢看,只想着赶紧离开这地方,可狐狸眼见她这般,恶趣再起,扯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看。 “如果不是本王,那死得就是你的孩子!” 苏欢见那男孩如破布娃娃一般被仍在巨石雕像前面,他的血已经流干,而脸上的泪水却还没干。他睁着眼,到底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带着未知的恐惧。 “对不起……”苏欢喃喃说道。 “你凭什么对他说‘对不起’?”广泽王用一种凶狠的语气问苏欢。 苏欢颤巍巍看向狐狸眼,痴傻一般说道:“我不是对他说,是对你……对不起……” 广泽王嘴角一勾,扯着苏欢往外大步走去。 “你倒是个聪明的!聪明人,能多活两天!” 苏欢抱紧嫮儿,小跑着跟着狐狸眼。周遭那些男人们,用极度饥饿的目光打量着她,她不敢抬头,亦步亦趋的跟着狐狸眼。这里根本就是狼窝,苏欢悲哀的发现,她必须寻求这头恶狼的保护。 她跟着广泽王进了那栋宅院,进去以后才发现,这里很大,当间一条甬道,把整个大院分成了两边。一边亭台楼阁,带着大荣的特色,而另一边是一栋栋高脚木屋,透着素朴和陈旧。 狐狸眼转去了木屋那边,苏欢也忙跟了上去。 远远有两个穿狼皮坎肩的大汉迎着狐狸眼走了来,二人叽里呱啦说了什么,那狐狸眼带着他们往一处高脚楼走去。 苏欢站在木阶下面,不知该不该跟上去。 “你可知我们这里最缺的是什么?”广泽王俯身爬着高脚楼的围栏,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苏欢摇头,努力让自己摆出无害和乖巧的模样来。 广泽王眸子闪了闪,“女人!” 苏欢咽了一口唾沫,忙小跑着上了木阶。 那广泽王哼笑一声,转身往屋里走去。苏欢也正要往里走,一个穿妃色棉裙外罩白狐绒坎肩的女人走了出来,挡住了苏欢的路。 那女人指了另一边,而后引着苏欢往那边走去。 苏欢犹豫了一下,往屋里偷摸望了一眼,见狐狸眼正跟那两个男人说事。见她探过头来,眼睛露出凶光来,苏欢忙缩了回去,跟着那女人往另一边去了。 围着廊子转了半圈,苏欢才发现这高脚楼其实挺大的,有好多房间。 那女人带她进了一间屋,朝南开的屋子,里面也十分的亮堂。苏欢进去后,见地上铺着羊绒毯子,木架子的床上也有厚厚的羊绒被。 这屋子很宽敞,但因为没有炉火,所以格外的清冷。 “请问,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苏欢看向那女人,怕她听不懂,还做了几个手势。 这女人的长相是典型的穹族人的面相,带着几分粗野,但并不妨碍她的美,只是另一种美,狂放而热烈。她看着苏欢,神色中带着嘲讽。 “我们这儿不养闲人,你做一份工才有一份饭食。”女人道。 这个女人竟然会说大荣语,苏欢倒是挺惊讶的。而且她发现,这个女人穿的是白狐软绒的坎肩,其他人大多穿的是羊羔绒,她的身份应该是不简单,许是这狐狸眼的夫人。 “那我可以做什么工?”苏欢问。 女人看了一眼外面,而后道:“时候不早了,你去做饭吧!” 苏欢问清了厨房所在,而后抱着嫮儿去了。厨房很宽敞,但苏欢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做的东西,肉不少,但没有青菜。找了半天找到一个米缸,米缸只有小半缸米。 一个堂堂的王爷,家无余粮,这日子过得可真拮据。 厅堂内,广泽王长孙骏盘腿坐在羊皮绒上,神色沉冷。另两个男人分开坐在他对面,一人满面愁容一人愤然不语。 “今年天旱,牧草长得不好,咱们的羊饿成了瘦干,宰了也没几两肉。而且入冬时进山打猎,根本没猎到什么,所以族人们家里都没什么吃的了。”这满面愁容的人是军师,名叫胡羌子。 “君王明知这种情况,居然还要给君王夫人修宫殿,这宫殿之下不知要压死多少族人!”另一个愤恨不已,乃族里的勇士西尕什。 穹族世代生活在雪原上,以放牧狩猎为生,每年入冬是最难捱的时候。族人或冻死或饿死,历年如此。但今年尤甚,天灾人祸都齐了。 广泽王面容沉肃,往年还能用羊跟大荣或北秦换取粮食,今年羊群锐减,根本拿不出羊来。 “唯今只能去抢了!” 那两人听此,皆看向广泽王。 胡羌子道:“我们必须敢在雪暴频发之前,最好这几日就出兵。大荣有司马家镇守北疆,平阳关又坚不可摧,最好是去北秦。” 西尕什摇头,“北秦南疆由百里王府镇守,前些年那老王八和那小孬种都好对付,咱们能占到便宜,但如今领兵镇守的是什么王府二公子,那人骁勇善战,我们去年就吃了亏。” “那你说当如何?” “若要我说……”西尕什突然不说话了,用鼻子使劲嗅了嗅,“阿俊,你家玉儿厨艺变好了,做的什么饭啊,真香!” 第二百八十四章 做饭好香 胡羌子拍了那西尕什脑门一下,“咱们现在在讨论生死存亡的大事!” “不行,太香了,我脑子转不动!” 长孙骏瞪了西尕什一眼,而后朝外面唤了一声。很快,那穿白狐坎肩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冲胡羌子和西尕什点了一下头,而后看向长孙骏,明灿灿的一笑。 “玉儿,不是你在做饭?”广泽王微带疑惑。 那女人也就是察玉儿,她摇了一下头,“是阿俊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我让她去做饭了。” 长孙骏呵了一声,心想那女人做的饭,他敢吃么? “你去看看她做好饭了么,若是做好了,便让她送上来。” 察玉儿出去后,不多久便领着苏欢进来了,脸上还带着火气。 “她居然把缸里的米都用完了!”察玉儿气呼呼指着苏欢道。 苏欢也挺气的,做饭难道不用米么,而且本来就不多。 广泽王睨了一眼苏欢,见她还挺委屈的样子,“你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可人在屋檐下,她只能心口不一道:“我错了,虽然我不知道错在哪里,但我真的错了。” 察玉儿听得懂大荣语,听了苏欢这话更生气了,“你可知道米对于我们这里的人来说多珍贵,平常人家根本就没有吃过,也就是阿骏去年入冬冒着生命危险自北秦抢回来了几袋。大部分送到了王君那儿,我们家就剩了一袋,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煮一点,哪敢像你这样浪费!” 苏欢真不知道这地儿米这般稀缺,一时倒真些不好意思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那儿主食就是米饭,所以……” 察玉儿气道:“主食是米饭,你是在向我们炫耀吗?” 苏欢赶忙摇头,“不是,只是每个地方风俗风物不一样,我们那儿不比你们这里,羊肉很贵,不能顿顿都吃!像你们拿羊肉做主食,我们那儿大户人家也不敢这么吃!” 主要是吃太多也不消化啊! 听了苏欢这话,那察玉儿脸色才好了一些。 广泽王见苏欢说得真真的,但眼里却满是狡黠的光亮,不由冷哼了一声。 “还不拿饭来!” 察玉儿是端着锅来的,苏欢负责拿了碗筷和木勺。打开锅盖,因有余热,还咕嘟着,香气爆出,溢满整个房间。西尕什寻香探过头去,见锅里熬着米粥,粥里是放着小块的羊肉。米香和肉香交织,融合成一种让人食欲大开的气味,他一个没留意,哈喇流了出来。 “西尕什,滚远一点!哈喇流锅里了,谁还吃?” “我吃我吃!”西尕什忙道。 察玉儿瞪了他一眼,先舀了一大碗送到了长孙骏手里,“阿骏,你一定要多吃两碗!” 广泽王看了碗里的米粥一眼,抬头去看苏欢,见她局促的站在一旁,轻轻哄着怀里的孩子。 “给她盛一碗,让她滚远点去吃!” 察玉儿哼了一声,许也是觉得苏欢碍眼,便盛了一碗给了她。 苏欢接住,鼻子有些发酸,怕眼泪掉下来,忙捧着碗转身出去了。她居然会有这么一日,为了讨一碗米粥,头低了,腰弯了,还得受着人家的嫌弃。 那西尕什吃了一口,好吃的他差点咬到舌头,接着埋头吃了起来。胡羌子一向稳重,可此时也顾不上吃相了,不住的赞叹这米粥好吃。 察玉儿也吃得欢快,还说原来大荣是吃这种饭的,难怪一个个那么娇气。 长孙骏低头吃着,明明很香甜,可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们穹族,何时能不为一碗米粥这么感动? “用过饭后,我去找王君。”长孙骏突然道。 西尕什沉浸在美味的米粥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挥兵北秦!” 苏欢端着那晚米粥回了屋,她有点不舍得吃,想喂嫮儿一点,但嫮儿不吃,她这才大口吃了。吃了一碗,虽还没饱,但肚子里总算有了点东西。 这时那狐狸眼过来,让她跟他一起去王君那儿。 “王君夫人的病,你真能治好?”路上,长孙骏问。 苏欢犹豫了一下,“能治好,不过所需药材名贵……” 以前在大荣,她是随便开方,哪种药材效果好就开哪种,但这地方,有药材吗? “哼!” 哼是什么意思?苏欢理解不了,只能低头跟着。 东边的院子,进门居然还有垂花门,里面三间正房,雕梁画栋,门两边是抄手游廊,蜿蜒向里,院子中央还有白玉小桥,十足的大荣的建筑风格。 但又不全是,比如那屋檐上雕刻是狼的图腾,正房低矮,进屋铺的是羊绒毯子,来往的婢女仆人都是异族的打扮。 不过相比于广泽王的高脚楼,这院子就显得奢华多了。 厅堂里,当间生着火盆,那王君坐在铺着羊绒垫的地板上,他怀里拥着一个女人,正是那王君夫人。见广泽王带着苏欢进来,王君附耳与夫人说了什么,夫人起身冲苏欢招了一下手,而后往里屋走去。 苏欢进门前,王君和广泽王用穹族语说了起来,她听不懂。 这里屋一应摆设也是大荣的风格,苏欢见王君夫人坐在暖塌上,似是不太舒服,靠着引枕喘着。 “您是大荣人?”苏欢问。 王君夫人侧头,虚弱一笑,“是。” “请夫人伸出手来,我与您把脉。”苏欢上前道。 王君夫人伸出手,而后看向苏欢怀里的嫮儿,脸上露出哀切来,“我女儿死的时候,也这般大。” 苏欢不欲生事,只应了一声,未敢多问。 “夫人,您这是抑郁成疾,胸中回荡着一股郁气,积年累月损伤心肺。心肺之症好治,但要消除郁气,还得您自己想开一些。”苏欢道。 “我抱抱她吗?”王君夫人问,带着一丝渴望。 苏欢却退后一步,抱紧怀里的嫮儿,防备的看着王君夫人。她不是针对她,而是不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 王君夫人苦笑一声,“你这个娘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像我这般无能。” 不排解胸中的郁气,她是治不好王君夫人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夫人,您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王君夫人摇头,“不说了,陈年旧事了。” “可您一直放不下。” “我怎么能放下的,只要活着一天,我就受着煎熬。还是死了吧,死了就解脱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要碰我 苏欢坐下写药方,边写边斟酌,尽量用一些常用的或者雪原可能会有的药材。 “在祭坛的时候,对不起,我没有救你。”王君夫人柔柔说道。 苏欢摇了一下头,“夫人不欠我什么,不用说对不起。” “我想救你的,也想救那个女人和孩子,可我怕……” “您怕什么?” 王君夫人满脸痛苦之色,懦弱道:“我不敢求他,每次我求他,他就要在床上讨回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我怕,我怕他!” 苏欢伸手握住王君夫人的手,其实她渴望倾诉,渴望有人能理解她的痛苦。 “您家在哪里?”苏欢问。 “兴州。”王君夫人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面上露出神往之色来。 “那巧了,我外祖母也是兴州的,前几年我还在那儿住了几个月。”苏欢道。 “是吗?”王君夫人情绪高涨了起来,“我们兴州最出名的是酱油鸭,你可吃过?还有白玉糕,用的是当年上好的糯米,桂花蜜做馅,咬一口又香又甜。” “我吃过白玉糕,一口气吃了十来块,撑得两顿没吃饭。”苏欢微微笑道。 “我也喜欢吃,在家的时候,夫君每次归家都给我买……”王君夫人说到这里,突然低头哭了起来,她不敢大声哭,只能低着头隐忍着,嘤嘤哭着。 这时,一婢女走了进来,唤苏欢出去。 苏欢见王君夫人忙侧身擦眼泪,连个婢女都吓成这样,可想她在这里的日子是真不好过。 出去后,苏欢把药方给长孙骏,哪知他却不接,让她给了一旁的婢女。而后冲王君行了个礼,扯上苏欢往外走。 苏欢也是没脾气了,这狐狸眼总是扯着她的衣袖拖拽,生怕碰到她身上的肉似的。 长孙骏走得很快很急,像是窝着一股火,苏欢踉跄跟着。 出了院子,长孙骏推开她,大步往前走。苏欢忙不迭跟着,可踩在雪上,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栽了去。栽下去的时候,下意识想要抱住什么,接过抱住了某人的大腿,他走得又急,一下子没拔出脚来,也往前栽了去。 长孙骏脸朝下栽进了雪地里,气得翻身就起,挥起拳头就要揍苏欢。 苏欢忙护住嫮儿,缩起身子。 “你这个女人,竟敢碰本王的身体!” 长孙骏一拳头没打在苏欢身上,而是杵到了她旁边的雪地里。他的脸就在她的脸旁,急促的呼吸声传入她的耳里。 呃,她只是抱了他一下腿,并没有侵犯之意…… “窝囊蛋!” “啊?”他在骂她? 苏欢歪头看长孙骏,脸上带着疑惑不解。长孙骏本是怒火高涨,见苏欢这张脸,美不可方物。穹族女人少,但身为广泽王,还是有很多女人想嫁给他的,但没有哪一个能比面前这女人更美,美得勾人心魄。 回到高脚楼,那胡羌子和西尕什还等着他。 “王君不同意出兵,他要用女人和牛羊来换粮食。”广泽王道。 西尕什一听这话,气得一拳打过去,把台阶的护栏给打飞了出去。 “女人?他要是肯拿王君夫人去换粮食,我西尕什什么话都不说,以后照样尊他!” 胡羌子忙捂住西尕什的嘴,推着他往里走,“若让族老听到,你还想不想活了!” 苏欢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想趁着他们吵得热闹躲回屋里。哪知她一动,狐狸眼就看到了她,还用一种恨得牙痒痒的表情看她。 “滚!” 苏欢点头,转而光明正大的回屋里去了。 “阿骏,你说怎么办?”胡羌子稳住西尕什后看向长孙骏。 “让他自己去点女人和牛羊!”长孙骏没好气道。 胡羌子点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王君定要推脱给你。” “那打今日起,我闭门养病!” 晚上,王君那边来了一个婢女,带苏欢去了一趟药材库,让她按着方子上的药材配好。让苏欢惊奇的是,这药材库里的药材还挺全,本来还挺疑惑,后见一口箱子上标识着大荣的文字,她也就明白了。这些药材,定是这些蛮横人抢的来往客商的。 夜半,嫮儿睡熟了,苏欢穿好衣服,推开门出去了。外面一片寂冷,雪色映着月光,处处透着森寒。她轻手轻脚的往外走,转过廊子,猛然见一黑影矗立在院中。 她调头就往回走,哪知那黑影飞身而至,正落到了她前面。 “想逃?” 苏欢忙道:“雪原无垠,我又摸不准方向,更有雪狼窥伺,我便是有这心也不能这么傻,对吧?” 长孙骏哼了一声,转而倚着墙角,一副清傲的样子。 “那我回去睡了……” “你们那里,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吗?” 苏欢摸不准这人的心思,便不敢乱说,“每个地方都不一样。” “你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银玉饰,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很讨厌这个地方吧?” 苏欢想了想道:“我讨厌这里,不是因为这里没有绫罗绸缎和金银玉饰,而是因为这里不是我所来的地方,也不是我将去的地方。” “你夫君呢?”长孙骏突然问。 苏欢怔了一下,“他……他在等我去找他。” “呵,那请他放心吧,你不会活着离开这里的!” “等见到夫君,我会转达广泽王这句问候的。”苏欢恭敬道。 长孙骏眼睛眯了眯,透着几分危险。 苏欢见此,忙找了个借口,转身就往回跑。可跑出去两步,她又停下了,稍稍犹豫了一下,而后咬牙转身。 “我们一行有上百人,遇上了雪暴,我与其他人都走散了,他们……还活着吗?”苏欢有些忐忑的问。 长孙骏眉头一挑,“你为何问我?” “也许你知道。” “雪原的神才知道。” 苏欢抿了抿嘴,难过道:“我有两位亲人,他们也不见了……” 长孙骏微微叹了一口气,“明日我让胡羌子打听一些,许族里其他人有见到。” “谢谢!”苏欢笑道。 “别对我笑!” “啊?” “你们大荣的女子不是最讲究礼义廉耻了,怎可随意对男人笑,而且还笑得这么……”勾人! 苏欢忙敛了笑,“原来在你们这里,女子是不能轻易笑的,领教了!” 未免找麻烦,苏欢忙转身走了。 长孙骏咬牙,这女人还真是能屈能伸,能赔得笑脸示弱卖可怜,也能让你恨得咬牙切齿。 第二百八十六章 她怕极了 当晚,苏欢睡得并不安稳,一则是羊皮毯子硬,搁着身子不舒服,二则担心穗儿和金栋,也对目前的处境很忧心。 这个广泽王,救她一定有他的目的。 翌日一早,苏欢被察玉儿喝了起来。 “当自己是主子呢,还不快起床去挑水!” 苏欢怕嫮儿被吵醒,忙裹了一件衣服,推着察玉儿往外走。等出了门,冷得打了颤,这才发现中衣的前襟没系好,忙侧身整理衣服,待穿好外裳,抬头往院子里看,却见那狐狸眼正睨着他,一脸怒色。 她得罪他了? “愣什么愣,还不快去!”察玉儿见长孙骏看着身边的苏欢却没看她,不由有些生气。 察玉儿说大荣语,比长孙骏咬字还不清,不过无非是催她,苏欢也不细究,忙去厨房拿水桶了。从廊子上下来,经过长孙骏的时候,苏欢听到他小声骂了一句。 “不知羞耻!” 苏欢压了半天,才把火气给压下去。去挑水的路上,苏欢总算想明白了‘不知羞耻’所谓何来了,不就是她出门的时候没系好前襟,也就露出脖子往下一点白肉。夏日的时候,女子喜欢穿烟罗沙,比这露的多了,也没见哪个人男人抬出礼义廉耻来! 看来穹族对女子的束缚比大荣更严,苏欢暗暗记住了,不能对男人笑,更不能露出脖子以下,最好脖子也捂严实了。为了表达自己绝没有勾他之意,回头是不是该戴上面纱? 水井在祭坛旁边,苏欢对那地儿有些抵触,但为了不挨饿,也只能硬着头皮扎着脑袋往前走。 到了水井旁边,有几个穹族的女人正在自水井里提水,苏欢惊奇坏了,这水井上竟然没有轱辘!女人双腿架在井两边,咬着牙拼着蛮劲,累得满脸通红,才从井里提出一桶水。 苏欢无语了半晌,终于轮到她了。 “%¥#@(&!” “#@&……)!” “#¥%&+)@!” 这些女人七嘴八舌的对她说,你一句我一句,奈何苏欢一句也听不懂,只能苦笑着摇头。等她把水桶放下去,晃了半天也没晃到水,等好不容易有水了,拼死拼活的拉上来,要到井口的时候,一松气水桶就掉了下去,还溅了她一脸水。 好不狼狈! 这时一个穿着破旧羊皮坎肩的高大女人,上来把苏欢撞到一边,自她手里接过绳子,放下水桶,不多一会儿帮她提出来一桶水。 那女人冲苏欢挑了一下下巴,大意应该是:就这么容易,你看你都笨死了! 苏欢红着脸忙道:“谢谢!” 在这几个女人叽里呱啦跟崩豆似的言谈中,苏欢默默提起水桶往回走。水桶很沉,但苏欢力气不小,勉强一手能提动。 往回走的路上,两侧是低矮的木屋,大概因为时辰还早,很多家还都插着门。苏欢走了一段,放下水桶,正想喘口气,便听旁边的一个木屋,门缓缓打开了。 苏欢看过去,见一披头撒发的人自里面爬了出来,爬的很慢,似乎受了伤。这人衣服都烂了,像是被人撕扯的,露出布满青痕的背,苏欢心颤了一下。又见那人过了门槛,贴在地上缓了一下,这才稍稍撑起身子。 左右看了一眼,而后才抬头。 也是这个时候,苏欢才看清,这个人是个女人,而且是牢房那个。 昨日,她儿子被祭神,她后来如何,苏欢不知道,不想却是落得这般境地。 这女人脸上带着伤,看到苏欢,眼里竟露出怨毒来。 “你杀了……我们……”她用干涩低哑的声音说了这句。 苏欢摇头,受了惊吓一般,慌道:“我没有……” 女人身后半开的房门,突然晃出一个人来,是个中年的男人,虎背熊腰,上身裸着,下面只着里衣,他一脸餍足却又厌恶的上前踢了地上的女人一脚。 而后他看向苏欢,眼神勾着,嘴角扯出一抹坏笑,接着抖了抖裤裆,而后转身大笑着回了屋,把门给关上了。 苏欢不敢再多留,提起水桶往前走。 “你也有我这一天,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女人恨声大喊。 苏欢崴了一下脚,仍不敢停,这是一条细长的胡同,随着这女人的喊叫声,好几家都开了门,一个个雄壮的男人走了出来。 “@#@%¥!” 身后,一个粗壮的男人喊了一声,也不知喊了什么,接着是那个女人的惨叫声。 苏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见一个男人扯着那女人一条腿,把她往自己屋里拖。见那女人不合作,又上来一个男人,两人商量了一句什么,一齐把那女人拖进了屋里。 苏欢看到了那女人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这时有几个男人朝着苏欢走了来,脸上都带着急色。苏欢撇下那水桶就往前跑,其间撞了两个人,她也顾不得,只闷头往前跑。 她怕极了! 在这里,她比一只待宰的羊的命运都更凄惨。 苏欢拼着命跑,她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追她,但她不敢听也不敢回头看。一直跑进那大宅子,跑上高脚楼,推开大门闯进去,见长孙骏坐在羊毛毯上。 看到那张阴沉的脸,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心慢慢安定下来。 “怎么了?”长孙骏皱眉问。 苏欢定定看着长孙骏,问了一句不着调的,“你讨厌女人碰你的身体,是所有的女人或单是我?” 长孙骏怒火烧了起来,“你这个女人,想对本王做什么?” “玉儿姑娘是你的娘子吗?” “她不是!”长孙骏答得太快,一时有些懊恼,不过仍旧说道:“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 “妹妹!” 苏欢点头,坐了这么一会儿,跟长孙骏废了几句话,腿总算不软了。 “刚才去打水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女人,她……” “别多管闲事!” “我知道,就是有点怕。” “没人敢动你。” “谢谢!”苏欢诚心道。 “你谢我做什么,你是王君夫人的大夫,自然没人敢动你!” 苏欢噎了一下,只得讪讪的笑了笑,“我去做饭!” “做饭?”长孙骏冷哼一声,“你打的水呢?”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他陷害她 苏欢左右看了看,这才想起来那桶水被扔半路上了。她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有人喊,苏欢出去一看是西尕什提着一桶水来了。 他说了一句什么,苏欢没听懂,只能点头。 那西尕什见她点头,乐得原地转了两个圈圈,而后把水桶提到厨房了。 “他说了什么?”苏欢回头问。 长孙骏哼了一声,“他说想吃烫锅,问可以割你腿上的肉么!” 苏欢两腿一软,扑腾又坐在地上了。结果某人见她这般居然笑了,苏欢愣了好一会儿才恍悟,这狐狸眼在戏弄她! 他居然有心戏弄她! 不怪苏欢惊奇,你会跟羊圈里待宰的羊开玩笑吗? “他说,每天早上他去打水,你能让他吃你做的饭吗。” “当然可以!”苏欢忙道,打水实在是个危险的活儿。 长孙骏脸一冷,“我家有那么多粮食么,养这么多废人!” 苏欢抿嘴,见长孙骏气哼哼的回屋了。苏欢叹了口气,她总忘记,这地儿很穷,大王家都没有余粮。 昨天,苏欢翻了一遍厨房,还发现了一翁像是大麦的粮食。她问了察玉儿,说他们也吃这个,炒熟碾磨,多是羊奶冲泡着吃。 苏欢今早用这些大麦粉做了饼,又熬了一锅羊汤。 那西尕什翘首盼着开饭,等饼和汤端上桌,他闻到那香味,已经飘飘欲仙了。苏欢先给长孙骏盛了一碗羊汤,见他小口喝了一口,还细细砸吧了一下味儿。 “好喝吗?”苏欢问。 长孙骏没说话,倒是西尕什先开了口,不过对着她说了一通,苏欢没听懂就是了。 “他问你往羊汤里放了什么?” “当归!” “当归?” 苏欢忙解释道,“一种药材,我见药材库里有,而且放久了,那个拿钥匙的要扔,我给要了” 长孙骏猛地放下碗,脸一下子就黑了,恶狠狠的瞪着苏欢。 “你居然敢往羊汤里下。药!” 苏欢眨了眨眼,见长孙骏伸手要掐她,忙往后躲了躲,“你这个蠢货,当归是药,但没有毒,它和羊肉一起炖汤有滋补的功效,冬日喝最好,能暖胃,治手脚冰凉!” 长孙骏黑脸变成了红脸,哼一声,这才坐了回去。 西尕什紧着喝了一碗,这才有空问长孙骏:“阿骏,怎么了?” “毒死你!”长孙骏没好气道。 西尕什应了一声,扭身又盛了一碗,“阿骏,你捡到宝了,这个婆娘做饭真好吃,若她在我家,我要像神明一样供着她!” 西尕什说着,又拿起一个饼,咬了一口,又脆又香,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结果真把自己的舌头给咬到了。饶是这般,仍旧一边抽气一边吃喝。 “玉儿姑娘呢?”苏欢问。 “回家了!”长孙骏道。 “这里不是她的家?”苏欢惊奇。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苏欢不废话了,盛了一碗羊汤,拿了一个饼回屋了。屋里嫮儿正躺在床上玩,见到苏欢来,抓着小手要她抱。苏欢低头亲了亲嫮儿,接着抓紧时间吃饭,吃了饭又哺喂好孩子。 听得外面有动静,苏欢裹好嫮儿绑到胸前,刚要出门去看看,不想门先被撞开了,两个男人手拿大刀走了进来。苏欢抱紧嫮儿,往后退了两步。 那两人也不废话,上去绑住苏欢,就拖着她往外走。 苏欢踉跄的被推到了外面,见长孙骏站在门前,神色沉郁。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苏欢忙问。 长孙骏道:“王君夫人中毒了,吃了你配的药。” 苏欢急道:“我没下毒!” “我知道。” “你怎么……”苏欢瞪大眼睛,他知道她没有下毒,因为下毒的人根本就是他! 昨天,他不肯接她递过去的药方,不一起去药材库配药,好似关于给王君夫人治病的事,他一概都避着。所以这才是他的目的,借她的手杀死王君夫人! 可不容苏欢再问,身后两个人已经把她推了出去。 苏欢频频回头看长孙骏,可他面目沉冷,只静静地看着她。苏欢知道,这一次他不会救她了。 苏欢被带到那华丽的院子里,见到了暴怒的王君,他满目猩红,骂了一通什么,挥手让人带走她。苏欢手脚冰凉,她虽听不懂,但大抵知道王君要杀她。 而且绝不会让她痛快的死去,想到那个女人,苏欢满心都是恐惧。 这个时候,一个婢女自里屋走了出来,她冲王君说了什么,王君一脸悲痛,而后挥了一下手。那婢女走到苏欢身前,招手让她跟着她走。 苏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跟着那婢女走到里屋,但见王君夫人躺在床上,吃力的睁开眼看她,已然到了弥留之际。 苏欢忙跑过去,切了她的脉,或许还有救,可片刻后颓然的放开了手。 毒入脏腑,已经药石无用了。 “没用了……”王君夫人竟然笑着。 苏欢摇头道:“我没有给你下毒。” “我知道,你是大夫,大荣的大夫是不会害人的。” “我救不了你。” “让我死……死了才是解脱……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孩子是怎么死的……那年我怀着身子跟随夫君去北秦贩茶,在北秦耽搁了时日,等到快临盆的时候才往回走。夫君想等着我生下孩子,我们再一起回大荣,可我任性,非要赶在生孩子前回去,于是我们上了路。进入雪原,我们遇到了雪暴,夫君被卷走……”说到这里,王君夫人咳了一口血,缓了一会儿才再开口。 “我被穹族猎人抓住,带来了这里,然后遇到了王君。接着,我在这里生下了女儿,我跪着求他,豁着命与他争,可他还是拿我的孩子祭神了。” 苏欢惊愕不已,王君和夫人竟然还有这般往事。 她见王君十分疼爱夫人,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可再多的爱也盖不住夫人心里的恨吧! “我恨他!”王君夫人突然大声道,说完了这句,她又喘了几下,才能继续说:“可我也怕他,依赖他……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 “为何与我说这些?”苏欢不解。 “一定要逃走……”王君夫人突然握住苏欢的手,“这里真的吃人!” 苏欢打了个颤,“王君一定会杀了我的。” “我不会让他杀你,旦求你一件事。” “什么?” “若你有一日能回到大荣,帮我去一趟兴州,看看我夫君还活着么。若还活着,便告诉他,我已经改嫁他人了,让他另娶吧……我会同王君一起埋葬在这儿雪原厚厚的积雪下面……”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他是王君 苏欢说不出话来,她替王君夫人悲哀。 因为她爱上了她的仇人,恨他更爱他! 之后,苏欢被押解出去,因有王君夫人求情,仍旧被送去了大牢。那里很冷,就在苏欢冻得快熬不住的时候,狱差给她扔了一床羊毛毯。 如此,也不知过了几日,苏欢又被带了出去。 带她出去的是察玉儿,她在前走,苏欢跟在她身后。察玉儿走几步,便要回头看她一眼,脸上带着探究之色。出了地牢,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苏欢这才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雪原仍是那个雪原,这寨子也还是那个寨子,但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遇到了几个过路的人,苏欢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不如平日那般自在了,总带着点小心翼翼和忐忑,像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似的。 苏欢跟着察玉儿进了那宅子,奢华的楼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儿焦炭。整个院子都烧了,不过这堆黑乎乎的焦炭与旁边的木屋倒更相称一些。 “王君夫人死了,王君悲痛自焚,如今由广泽王统领穹族,他是新一任的族长。”察玉儿回头跟苏欢说道。 苏欢意外也不意外,短短几天,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走到这一步,长孙骏应该谋划了很久。 “不要试图狐惑阿骏,不然我会杀了你!”察玉儿突然发狠道。 苏欢无语,她哪一点表现的像勾、引他了? 察玉儿把苏欢送到了门口,而后转身离开了。苏欢推门进去,见长孙骏坐在羊皮毯上,正在看什么,听到动静抬头。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而后不咸不淡道:“快去做饭!” 苏欢不服气道:“你利用我,陷害我,居然还厚脸皮的让我给你做饭,我便是做了,你敢吃吗?” 长孙骏抬头,见苏欢气得俏脸绯红,好心情的笑了,“敢吃!” 苏欢哼了一声,“不做!” “那今晚吃烫锅,添水烧过,你只需要贡献几斤肉就是!” 苏欢恨恨的瞪着长孙骏,眼睛都瞪红了,最后还是转身去厨房了。 晚饭是白水煮羊肉,羊肉又硬又柴,还带着一股血腥气。长孙骏看着自己碗里的羊肉,见苏欢低着头偷笑,便把碗一推。 “我们俩今晚一起饿着,挺好!” 苏欢点头,“饿着就饿着,谁怕谁!” 回到屋里后,苏欢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麦饼,咬了一口,又香又酥脆。 “哼,以后让你天天吃生羊肉!” 哄着嫮儿睡着了,苏欢偷摸出了屋子。她想看看,三更天后,外面还有没有守卫。当然,她不一定现在就要逃走,但哪一日逼不得已了,她心里也得有个数。 只是刚出了门,便见长孙骏杵在外面,正倚靠着围栏欣赏月色。 “你在我门口做什么?”苏欢问。 “赏月。”长孙骏一张清俊的脸,眼尾上挑,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可以去你门口,或者院里,或者外面的雪堆上,为何一定要在我门口?”苏欢生气道,他这是在监视她! “你这边的月更圆!” 苏欢没脾气了,睁眼说瞎话。 “你出门做什么?”长孙骏反问。 “如厕!”苏欢也是张口就来。 长孙骏耸耸肩,偏身给她让路。苏欢往前走了两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退了回来。 “不去了?” “没心情!” 长孙骏扑哧笑了一声,“我来是想告诉你,与你同行的那队人马有消息了。” 苏欢眼睛一亮,“真的?” 长孙骏点头,“一个外出打猎的族人看到了他们,不过没敢上前招惹,只看到他们一行浩浩荡荡的往大荣的方向去了。” “队伍中可有马车?” “有!” “马车上可有人?” 长孙骏一笑,“那族人跟了一段,见那车队像是在找人,停下来的时候,倒是真见一个女人自马车上下来了,她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两人像是夫妻。” 苏欢面上一喜,捂着嘴唔唔笑了几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穗儿和金栋没事,太好了!这些日子,她有多担心,多怕,若是金栋和穗儿有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了。 “你是在笑还是哭?高兴还是难过?”长孙骏看着这个又哭又笑的女人,久埋心底的阴郁,忽然散开了一些。 “我是在笑,你眼瞎啊!”苏欢抹了一把眼泪道。 长孙骏哼笑一声,“我饿了!” 苏欢忙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什么,只要不是生的。” 苏欢有些心虚,忙摆手道:“哎呀,今日做晚饭的时候,火候没到,主要是……风太大,火生不起来!” 苏欢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对了,既然你做了王君,我们又是朋友,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啊?” “想都别想!” 苏欢叹了口气,“当我什么都没说。”关键还是要和眼前这位搞好关系,离开的事,徐徐图之就好! “哼!” “你如今都是王君了,怎么身边还没有伺候的婢女什么的?” “有你一个就够了!” 苏欢笑笑,“可你要穿衣吃饭洗漱,屋里屋外的,样样都要人伺候,我一个人累死也怕伺候不好您!” “你做饭就是,其他的事,我自己可以做。” 苏欢有些感动,谁家的皇帝是这么过日子的,简直了,比大荣有两亩薄田的庄稼汉还朴实无华! 接下来几日,日子过得较为安定,只除了察玉儿总用一副怨妇的嘴脸看着她,好似她偷了她的男人似的。这两日,西尕什像是有事,没来蹭饭,也就不能帮她提水了。 苏欢不敢去,长孙骏陪她走了一趟,至此后那些男人便不敢偷看她了。 这两日,她把轱辘的图样画了出来,交给长孙骏,他找人做了,做的还挺地道,然后放到了那古井上。族里的女人们轮番试用,大概是觉得好用,一直朝苏欢竖大拇指。 苏欢还发现,他们这儿的羊绒毯都是直接用的整块羊皮,不但硬还总是脱毛,保暖效果也不好。苏欢研究了几天,做出了羊绒线,而后编织能毯子,又软又暖和。她继而细化,用羊绒做成了衣服,穿在身上十分的保暖。 第二百八十九章 等我凯旋 闲来无事,她便把这些技能交给了族里的女人,她们自那轱辘车以后就很信服她。 苏欢教给她们做羊绒衣服,还教她们怎么用大麦做饭好吃,教她们怎么做药膳,增强体魄,不生病。 其间,有女人要生孩子难产,苏欢被长孙骏带了去。这点事,自然难不住苏欢,她帮那女人顺利生产了,自此后谁家有人生病了,便去找苏欢医治。 “王君突然自焚,族老们一直怀疑你,族人们对你也生了嫌隙,你步步维艰,不想让苏姑娘这一番竟就化解了。如今族人们能吃好能穿暖,记苏姑娘的恩,也记你的好。”胡羌子笑道。 长孙骏也是没想到,苏欢竟然有这样的能力,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大忙。 “先前,阿骏你怕族里不稳,不敢轻易出兵,如今可到了时候?”西尕什问。 长孙骏点头,“我们该活动一下手脚了,既然这雪原养不起我们穹族,那就争一块肥沃的土地!” 这晚,用过饭后,长孙骏留苏欢说话。 “明日,我们出征北秦。” 苏欢仔细琢磨着‘出征’这个词,尽量用委婉不惹某人生气的方式说道:“出征啊,您要调集多少兵力,一百还是九十九,这可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能轻忽。” 一个寨子,而且还不大,便是掏空了,能有一百壮汉?老弱病残都算上吧! 长孙骏觉得自己是沉稳的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自遇到苏欢后,他就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一万!” 苏欢眨了眨眼,“牛羊都算上?”也没有吧? 长孙骏咬牙,“我们穹族有八十二寨,这里只是其中一个寨子!” 苏欢这一下吃惊了,那这次就真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苏欢不由正了正身子,想说什么,但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自量力。 “你想说什么?”长孙骏见苏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们大荣,一直以来饱受边疆各个部落的侵扰,烧杀抢掠,百姓深受其害。那时,我就总在想,这些部落为何要抢别人的东西,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就眼馋别人的?但别人终究是别人的,便是抢了去,能解一时之困,也并不是长远之计,何不自力更生……” “我们不是眼馋,而是要活下去!”长孙骏打断苏欢的话。 “你们要活下去,却让别人活不下去!”苏欢厉声道。 长孙骏握紧拳头,“我只管我的族人,别人在我眼里与蝼蚁无异!” 苏欢点头,“那蝼蚁就先告退了!” 说完,苏欢起身,转而往外走去。之后躺到床上,她不由长叹一口气,看来长孙骏对自己是真不错,才让她敢当面呛他! 身为俘虏,都没点惧怕之心了! 翌日,苏欢送早饭进去的时候,见长孙骏换了一身铠甲,威风凛凛的。 “现在就出发?” “嗯。” 苏欢点点头,“先用早饭吧!” 长孙骏看了一眼,道:“你把饼装起来,我带走。” 苏欢去了厨房,不多一下拿了一个布袋子过来,里面装着十多个大饼。今天她起了个早,专门给他做了这些饼。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有这些饼,至少不用挨饿。 长孙骏默了一下,而后抬头道:“本王离开后,你最好安分一些,别想着逃出寨子!” 苏欢忙摇头,“不敢逃!” 长孙骏哼了一声,接过那装饼的布袋,错身经过苏欢的时候,说了一句:“等本王凯旋!” 说了这句,他大步朝外面走去。 苏欢视线追随着他,一直目送着出了宅院的大门,接着脸上一喜,她哪能傻乎乎的等他回来,自然要趁他不在的时候逃走! 苏欢匆匆吃了早饭,回屋后哺喂好了嫮儿,便开始谋划起来。根据这些日子的暗查,寨子里虽有巡逻的,但也就一个老人,等同于没有守卫。白日里不好避开众人的视线,只能等到晚上,出去以后茫茫雪原,而且还有雪狼…… 正苦思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喊。 苏欢出门去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女人,穿着穹族特意的服饰,脸色黑黝,身材高大。苏欢认得,这是之前帮她提水的那位,应该算是大婶儿?还是姐姐吧! 那姐姐往木阶上走,苏欢往前迎,两人碰到一起,相视一笑,谁也不说话,于是就有些尴尬,再相视一笑。 最后苏欢憋不住了,比划了一句:“有事?” 那姐姐肯定是听不懂,不过她拿出一封信给了苏欢。 苏欢满脸困惑,心想她听不懂穹族语,更看不懂穹族的字啊!不过打开一看,却是大荣的字,长孙骏写给她的。 “你眼前这位叫东珠,以后负责照看你。不要试图逃跑,本王与东珠交代了,发现一次,打折你一条腿!还有,尽量不要外出,本王不在,没人保你!” 短短两句话,苏欢其实心里还挺感动。但感动归感动,她还是要逃! 筹措了几日,正要冒险一试的时候,这晚突然有雪狼群袭击寨子。苏欢站在廊子上,见有留守的男人们拿着火把驱赶,而有几只雪狼已经进了寨子,夜色中两眼发着幽幽的绿光。 苏欢心下发紧,见一壮实的男人举着长矛朝一只雪狼刺了去,结果没有刺中,反而被另一只雪狼扑到了地上,转眼成了几只雪狼的食物。 见到这一幕,苏欢吓得两腿发软,忙回了屋子,插好门栓。屋里,东珠正抱着嫮儿,见到苏欢脸色发白,害怕的厉害,冲她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 这一晚,苏欢战战兢兢没敢睡。 翌日,她跟东珠出门,见外面一团乱,有被咬死甚至分尸的,还有缺胳膊少腿受伤严重的,巫师正指挥着族中的男人抬走伤员。 东珠往前推她,想让她给这些人治伤。 苏欢没说什么,把嫮儿交给东珠照顾,忙去了药材库。 忙了一天,看了一天那些被雪狼啃咬的伤口,苏欢深深觉得自己不该冒然离开这寨子。其实她真有些不理解这些人,他们深受雪狼蚕食之苦,却为何还要把狼当做他们神明供奉。 第二百九十章 拼死反抗 这一耽搁下来,转眼就过了十来日,长孙骏带领的大军还没消息。这日如往常一般,苏欢在厨房做饭,东珠抱着嫮儿在廊上晒太阳。 外面突然闹腾了起来,听到有人叽里呱啦喊着什么,苏欢听不懂,忙自厨房出来,见东珠着急忙慌的冲她招手。苏欢以为又是雪狼,扔下铲子就往木阶上跑,边跑边回头看,却见是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他们手拿长矛,正在对着慌乱逃跑的人乱杀。 一个男孩儿,大约七八岁,正朝这院跑来,结果刚过门,一根长矛刺穿了他的身体。男孩儿颓然倒地,眼睛还看着她。 苏欢惊呼一声,而这时已经有几个兵士冲进了院子。 苏欢抱紧嫮儿,踩在厚厚的雪里,每一步都很艰难。她回头看了一眼,但见穹族的女人和孩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悲伤,她们成了俘虏。 壮年男人打仗了,老的被杀了,只剩下这些女人和孩子。 身后寨子,烈火熊熊,染红了半边天。 苏欢就在这群俘虏里,因穿着穹族女人穿的衣服,所以并不显眼。东珠在她旁边,不时扶她一把,苏欢很是感激。 长孙骏侵犯人家边疆,人家长兵直入剿了他的老窝。 雪原无垠,苏欢看着那倒下起不来的,被兵士从队伍里拖出来扔到一边,见她还有气,便用长矛刺死。眼看着身后长长的队伍,慢慢的变短,年纪长一点的或者年纪小无人照顾的,一个个都倒下了。 苏欢强撑着一口气,也好在有东珠,一路扶持。 在第四日,终于出了雪原,她们这些俘虏被带到了屯兵所。 这里是北秦! 校场上,她们挤在一起,好似一群瘦弱的羊,等待着接下来的宰杀。很多人都不知道怕了,麻木了,脸上是一种死寂的绝望。 苏欢却不敢绝望,她怀里还有嫮儿。 校场四周围着兵士,他们脸朝外,立得笔挺。这时一个微胖的中年兵士走了来,他往这边瞄了一眼,露出一丝淫笑,而后对一旁的兵士说了什么,便腆着肚子走了来。 苏欢忙低下头,一并拉着东珠。 那兵士打量了几眼,自前面扯出一个女孩儿,年纪还不大,他撑着女孩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到女孩的脸后,这兵士嘿嘿笑了一声,接着一把把女孩抱了起来,先低头亲了一口。 女孩挣扎着,哭求着,那兵士却越发笑得肆意,急色的抱着那女孩走了。 有了其一,很快又有两个兵士来,或拖或拉,带走了两个女人。 苏欢算是明白了,她们这些女人之所以没被杀,竟是为了犒赏这些将士们! 东珠见她抬头,忙扯了她一把,手抹了土灰往她脸上蹭。苏欢由着东珠给她抹灰,但心里知道这是徒劳,不过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她没有经历过这些,只从司马曜嘴里听过,他说战争很残酷,她听的时候并未有多深的感受。而现在,当自己置身于这群俘虏中,看着她们被随意的践踏和侮辱,她才明白司马曜每次说起时,眼中那不能掩盖的悲伤。 在苏欢晃神儿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扯了起来,正要抬头却被东珠给撞了一下。待她明白怎么回事,东珠已经被一个满面虬髭的兵士给拉走了。 东珠代替她被抓走了! 饶是如此,东珠依旧冲她压手,让她赶紧低下头。 苏欢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可她没敢落下,而是拼命忍住了。那兵士也不知是急色还是有意侮辱,当着众人的面,他一把扯开了东珠的前襟,见她还穿着里衣,挡着春色,于是愈加蛮暴,直接给撕烂了。而后,伸手去抓了一把,竟是当下把人压到了地上,开始扒东珠的裤子。 其他的兵士,非但不阻止,还在旁起哄。 苏欢咬了咬牙,把嫮儿塞给旁边一个女人,让她抱好,接着起身,冲了上去。有人看到了,拿长矛刺她,苏欢随手洒了一把药粉,这是她在寨子里利用药材库的药材做的,因药材和工具不便,只做了一点,而且效力也不太够。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那几个冲上前的兵士被药粉蛰了眼,疼得大喊大叫。 在其他人猝不及防的时候,苏欢冲到那虬髭男人身前,用竹钗抵住了他的脖子。 东珠本已经绝望,见此忙推开那男人,利落的起了身。 “%¥#@@!”虬髭男人说了什么,苏欢听不懂,不过竹钗刺进了一下,鲜血流了出来,那男人就不敢大嚷了。 苏欢以这虬髭男人做人质,站在校场中央,旁边里外围了好几圈手拿刀枪的兵士们,冷刃对着她。 苏欢推了东珠一把,让她回去护着嫮儿。 东珠似乎懂了她的话,真的走了回去,抱着嫮儿混迹于那一群女人里。 “放她们离开!”苏欢大吼一声,期冀有人能听懂大荣的话。 没人回应她,于是她只能做手势。这样僵持了足有一个时辰,苏欢力气都用尽了,心里发慌,手开始发抖。 “放开他,在下保你不死!” 这时,从校场外走来一人,那人英姿俊挺,倒是没穿铠甲,而是一身素色长袍,很有几分儒雅之气。他说的是大荣语,苏欢听懂了。 那人看到苏欢,怔忪了一下,而后问道:“你是大荣人?” “是!”苏欢挺着胸脯道。 “大荣女子娇贵,姑娘倒是个有胆色的,只可惜有勇无谋!” “放她们走,我只求死!“苏欢道。 那人一笑,“我可以放她们走,但你能坚持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一天?等你倒下的时候,我们可以再把她们抓回来,在下保证,她们会比现在还惨,十倍一百倍!” 苏欢知道,他说得是真的,也会这样做! “你们男人打仗,打得赢是本事,打输了赔自己的命,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 那人点头,“你说的很好!” “可你们没有这样做!我们这些女人,凭什么沦为你们男人争霸野心的牺牲品,这不公平!”苏欢喊道。 “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 “那我就杀了他!”苏欢竹钗又进入骨肉一分。 “他竟被一个女人劫持,乃我们百里军的耻辱,你不杀他,我也不会放过他!” “可他死在我手里,便是你们的无能!”苏欢道。 那人默了一下,“我只能答应你,给你们食物和水,让你们至少今晚可以好好休息。” 第二百九十一章 生死转机 苏欢闭了闭眼睛,她知道自己其实没有什么谈判的筹码,眼下她只能先答应下来。 “好!” 说着,苏欢放开了那虬髭男人。正要退开一步,哪知那男人突然朝她劈掌而来,苏欢本就防备着他,见他起身扑了来,手中竹钗一挥,朝着那男人刺了过去。 也是非是特意,但正好刺中男人的根。 那男人当下疼得满地打滚,那凄厉的喊声,几乎冲破天际,而下面已经流出了一滩血。苏欢被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其他兵士见此,无不骇然,更对苏欢怨气冲冲。 那素袍男子惊了一惊,见有几个兵士提刀要砍苏欢,他喝了一句,但没人听他的。 苏欢躲无可躲,心想这次死定了,就在那几个兵士挥刀看过来的时候,一人翩然而至,用一根长矛挡了那几把刀。 这人一身铠甲,泛着冷光,苏欢被他挡在身后,先打了一个冷颤。 “¥%#@@!”这人喝了一声,那些拿刀的兵士露出惧怕的表情,而后退了回去。 见这些人退了下去,这人才转过身来,低头看向苏欢,“你是大荣人?” 他说的是大荣语,不过苏欢却没听清,因为在看到这人的脸时,她脑子轰一下炸了。这人长了一双桃花眼,面容俊美,便是在边疆风吹日晒,皮肤干的脱皮,依旧不影响他的帅气。他身躯凛凛,高出苏欢一个头,此时低头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清冷之意。 太像了! 苏欢炯炯看着这人,想看出一丝不同来,但无论眉眼还是神韵都太像了。 见苏欢一直盯着自己看,这人面容冷了下来,想着与府中那些花痴的女人一般。原看她敢凭一己之力对抗,想着这女人还挺有意思,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不知所谓!” “你说谁呢?” 这人眯了眯眼,似乎懒得跟苏欢废话了,正要离开,却被苏欢扯了一把。 “你觉得本将军不会杀你?” 哪知他说完这句,不但没有吓住苏欢,反而脑门挨了一下。 这一下,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将士们都惊了,居然有人敢打他们将军!威名远播,凶名在外,百里王府的二公子! 居然还是个女俘虏! “你!” “谢闵航!”苏欢喊了一声,她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眼前这人就是谢闵航。 听到她喊这三个字,那人怔了一下,随后开始打量苏欢。 面前这个女人,脸上涂着灰,看不真切,只那双眼有些熟,多少个夜晚,他梦到过她或喜或怒。可他叫不出来那个名字,觉得不可能,又觉得嗓子干得厉害。 苏欢见他认不出,忙用袖子擦了擦脸,又想到他离开的时候,自己还蒙着面纱,于是用袖子半掩着脸,只露出一双圆润明灿的杏眼。 谢闵航猛地瞪大眼,嘴巴张合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来,“苏欢?” 苏欢一喜,“你真是谢闵航!” 饶是自己很肯定,但此刻仍旧十分激动。在这生死关头,她竟然碰上了谢闵航! 当年,她从努力贩卖场买下他,见他郁郁不得志,便鼓励他去参军。哪知这人一走就再没音信,她都做了最坏的猜想,想着他或许死在了半路上,心里还有些自责呢! 谢闵航依旧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竟是苏欢,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苏欢?” “我是!” 谢闵航摇头,“你真是苏欢?” 苏欢又拍了他脑门一下,“虽然咱们好多年不见了,但你也不至于把我忘得这般彻底吧?” 听了这话,谢闵航突然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谢某没有一日敢忘记姑娘的大恩!”苏欢是他一辈子都要铭记,并付之真心的人! 这下在场的兵士们更加惊奇了,他们的将军居然跟这个俘虏跪下了! “将军,您这是做何?”那素袍男人上前要扶谢闵航却被他推开了。 他说得是大荣语,许是怕有些话不方便让其他将士们听到。 苏欢见谢闵航突然行此大礼,也是惊了一下,惊过之后忙伸手拉他,“我说过,我们是朋友!” 谢闵航起身,固执道:“姑娘是我的主人!” 苏欢拗不过谢闵航,便不再提这茬了,看着比自己高这么多的男人,再想着那时他离开时还是少年的模样,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很快。 东珠见苏欢没事,便抱着嫮儿走到了她身边。 苏欢自然的接过嫮儿抱在怀里,轻轻哄了两声。 谢闵航脸色变了变,“这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 苏欢奇道:“你知道我和司马曜的事?” “知道,之前我回过一趟大荣,听说了你们的事。” “那你怎么没有回庄子,没有去看望我们?” 谢闵航苦笑,可有些话,也没法再说了。 “知道你们都好,我身份又不方便,便没有露面。” 苏欢有很多话想问谢闵航,但眼下不是时候,那边还有很多女人等着她救呢! “谢将军,你看她们……” “姑娘以后叫我彦之就是。” 苏欢不在意叫什么,“彦之,啧啧,怎么这么别扭!算了,谢二,你帮帮我,放了她们可好?” 谢闵航有些为难,“长孙骏抓了我们很多百姓,我们打算用这些俘虏跟他换人。” 长孙骏这人做事真不地道! “既然这样,那我不求你放了她们,可否别让你的人……碰她们?” 谢闵航点头,“可以,我让人把她们囚到牢里,只等着长孙骏来谈判!” “这样就好!”苏欢松了一口气道。 谢闵航抬头跟那素袍男人说了什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对了好几个回合,那素袍男子败下阵来,让几个兵士把这些女人给带下去了。 苏欢带着东珠,东珠抱着嫮儿,她们跟着谢闵航进入一个院子。这一片是荒漠戈壁里的绿洲,乃北秦的南疆所在,这个院子是官驿,不过现在被征用,谢闵俊住在这里,也是将军们议事的地方。 这里没有雪原那么冷,但也是冬日,冷风瑟瑟。 进入正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苏欢紧缩的身子舒展开来,长长呼出一口气,手脚很快暖了过来。 “姑娘,你先住这里,之后的事,我们再商议。” “好!” 第二百九十二章 北秦大将军是故人 谢闵航知苏欢现在肯定又累又饿,于是让她先休息,自己则去厨房交代了。他怕苏欢吃不惯北秦的食物,想让厨子做大荣的菜式。 “将军,咱们不会做大荣的菜。”那大厨苦着脸道。 说是大厨,其实也就是个做饭不糊锅的。况谢闵航常跟将士们吃住一起,很少回来住,也就很少在这里吃饭,大厨觉得这将军真好伺候,正逍遥爽快的时候,结果将军一来就给了他一个大难题。 “不会?”谢闵航挑眉。 “真不会!” 谢闵航一张脸冷了冷,“那你打下手,我来做!” “啊!”他没听错吧,大将军要亲自下厨? 这是给谁做饭啊,哪路的神仙天女? 谢闵航做了三菜一汤,还亲自端了去。进屋见苏欢坐在椅子上,脱了鞋袜,露出双脚来。可那双脚哪是好的,已经肿烂了,还流着血水,在雪地里走了三天,这是冻伤了。 “你这儿有冻伤药吗?”苏欢抬头问道。 谢闵航面色冷肃,放下托盘,去里屋翻出了一盒冻伤膏。 苏欢伸手要接,谢闵俊却躲开了。他打开盖子,单膝跪在地上,手剜了一点,轻轻的往苏欢脚上伤口上抹。 苏欢脚缩了一下,“我来吧!” “疼吗?” 苏欢鼻子一酸,想到这些日子,自京城逃走,途中遇袭,司马曜出事,之后进入雪原,遭遇雪暴被俘,在穹族寨子里几经生死,后又被俘虏到这里。 这一路,实在走得不容易。 “疼……”苏欢忍不住哭了一声。 谢闵航心跟着疼了一下,“想哭就哭吧。” “不哭……” 谢闵航点头,“嗯。” 苏欢到底没忍住,唔唔的哭了出来。 谢闵航给她抹好药,又拧了一条湿帕子。苏欢接过那帕子擦了擦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冲谢闵航笑了笑。 “吃饭吧。” 谢闵航让苏欢坐着别动,他把饭菜端到了小方桌上。 苏欢看了看,三菜一汤,都是大荣的菜式,不过样子有点惨,菜是糊的,汤上面飘着一层油腻。 “多吃点。”谢闵航往苏欢手里塞了一碗米饭。 苏欢看着手里的米饭,又想起了在穹族寨子,做了一锅米粥,心疼坏了察玉儿的事。如今这一碗白米饭,苏欢觉得太珍贵了。 小口吃了一口,香甜软糯,比在大荣吃的还好吃。 见苏欢只低头吃饭,谢闵航用筷子往她碗里夹了菜。他这辈子第一次下厨,是为了苏欢。 苏欢吃了一口菜,有点苦,估计是因为糊了。北秦的厨子都这么不专业么,简单一个炒菜,能做出这种境界,简直是厨界的楷模! 谢闵航还有公事,又往苏欢碗里夹了几筷子菜,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苏欢勉强吃了,唤来东珠,从她怀里抱过嫮儿,换她吃饭。 东珠没碰那菜,但吃了三碗米饭。 因脚上的冻伤,谢闵航不许她下地。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送饭、端茶送水、甚至是洗衣服。 其他还好,就是衣服让他洗一次就烂了。 “姑娘,我让人从龙城送来的,您试试合不合身。”谢闵航送来了一套衣服。 苏欢接过来,见这衣服羽袖窄腰,下裙蓬松,上面绣着什么花的图案,应该是北秦的样式。其实与大荣的差不多,只是更利落一些。 苏欢光着脚进了里屋,很快换上那身妃色的长裙,外罩一件嫣红的坎肩。她头发披散着,因不方便出门,便连妆容都懒得上,虽是素面,但肤白而细润,容颜倾城绝世, 谢闵航见苏欢出来,不由怔了一下。 先前在庄子上的时候,苏欢被毁了容,一直蒙着面纱,但他就是觉得苏欢美,美得不染俗尘,美得澄净空灵。而眼前的苏欢,露出了那张绝美的容颜,着这一身裙装,仿佛食了人间烟火的仙子,仙气仍在,更多了一分明艳。 苏欢扯了扯下裙,蓬蓬松松的,她不大喜欢。 不过比穹族的衣服舒服多了,那衣服的布料太硬。 苏欢跟谢闵航说起了来北秦的目的,那就是给嫮儿治病。 “北秦确有医术高超的神医,更有闻名天下的沧海宫。对了,军中有一位明大夫,他常自诩师承沧海宫。” “太好了!”苏欢高兴道。 谢闵航派了部下去请,可那部下回来说明大夫很忙,没工夫过来。 “你可说了,晚一些时候也可?”谢闵航问。 “说了,可明大夫说,他一直很忙。”那部下偷偷抬眼看了谢闵航一眼,小声道:“不然请元军师给传个话?” 谢闵航让那部下先下去了,而后对苏欢说道:“这位明大夫脾气有点怪,这样吧,我亲自去请。” 苏欢怕谢闵航为难,“我同你一起!” 苏欢脚上的冻伤好差不多了,但谢闵航执意把她抱到了马车上。这个屯兵所蛮大的,坐马车行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才到了那明大夫的军医帐。 谢闵航先下了马车,看见的兵士们皆向他行礼。 谢闵航治军严谨,接手百里军后颁布了几条酷令,违者皆受了重罚。而又因谢闵航一向跟将士们同吃同住,打仗的时候也是冲在最前面,对伤兵更是体恤有加,所以将士们对他是又敬又怕。 在将士们心目中,大将军不苟言笑,给人一种疏离甚至冷情的感觉。 但眼下见将军自马车里抱出一个女人,眉眼都带着柔情,那般小心呵护着。这些将士心里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这女人是谁啊? 进了军医帐,苏欢往里看了一眼,见排队有好几个兵士,都在等着换药。而那个穿白色医袍正给一个被砍了左胳膊的兵士涂药,那兵士疼得瑟瑟发抖,满脸都是汗水,但愣是咬着牙没喊出一声。 这帐子里没有可坐的地方,其他人都是席地而坐。谢闵航看了一圈,最后把苏欢放到了前面的书桌上。许嫌上面的几本医书碍眼,他还拿起来扔到了一边。 那大夫回头看了一眼,面上露出几分厌恶来。 这一回头,苏欢发现这个大夫有四十来岁,瘦长脸,八字胡,长着一双大圆眼,这模样有点像驴。 谢闵航上去跟那大夫说了一句,他说的是北秦语。那驴大夫没理他,专心的干手里的活儿。等给那兵士包扎好了,收拾脏污了的细布的时候,才回了一句。 第二百九十三章 我也是大夫 北秦语,苏欢不懂。但见谢闵航骤然生气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谢闵航又说了两句,那大夫再没理他。 “他说了什么?”苏欢喊了谢闵航一声。 谢闵航叹了口气,“他发过毒誓,这辈子不给大荣人治病。” 苏欢皱眉,“为什么啊?” “之前大荣和北秦打仗,他儿子做先锋,死在了战场上。”谢闵航很是无奈,“他恨大荣人。” “那他知不知道你是……” 谢闵航摇头,“不知道。” 苏欢点头,大荣和北秦人样貌一样,谢闵航又说得流利的北秦语,不说的话确实没人会怀疑。 “你在这里叫什么名字?” “百里长明。” 谢闵航虽是统帅,但也不好强迫一个大夫,尤其人家有血海深仇。两个人正发愁的时候,听得外面有人喊,声音十分的急切。 那明大夫正在给一个兵士换药,忙放下手里的伤药,往外跑了出去。 谢闵航正要出去看看,但见两个兵士抬着担架进来了,上面躺着一个兵士,身上很多伤口,浑身都在冒血,生命危在旦夕。那明大夫忙让他二人把伤者放下,然后拿出剪刀给他剪身上的衣服。 这是个细致的活儿,怕衣服扯到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苏欢想上去帮忙,但怕那明大夫不高兴,反而影响他救人。苏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谢闵航把她抱下去,她先给那个换药换了一半的兵士处理伤口。 谢闵航原还有担心,但见苏欢手法熟练,便先出去了解情况了。 苏欢刚给那兵士换好药,这时又有一个重伤兵士被抬了进来,可明大夫眼下还顾不上他。苏欢艰难的起身,一瘸一拐的上前,让他们把伤者放下。 那两个人听不懂她的话,但看懂了她的意思,只是谁也不敢听。 那明大夫忙乱中,冲他二人摆了一下手,他们这才敢放下人。苏欢见这兵士也是浑身是伤,血流不止,她细细查看了一下,看这些伤口像是动物的爪子挠的。 苏欢让那两个兵士帮着一起给这伤者脱了衣服,这才看到致命伤在肚子上,很口子很大,肠子都露了出来。 那两个兵士见此,脸色发白,哆嗦的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别开头,似是不敢直视。苏欢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伤口太大,止血是一个难题,而且还得要缝合。 那明大夫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什么。 苏欢见那两个兵士听了明大夫的话,皆露出悲痛的表情来,难道是没救了? 可还没有尝试,就这样放弃? 苏欢不甘心,她深呼一口气,这时谢闵航走了进来,她忙让他去找细布、止血药和麻沸散。谢闵航看了一眼地上那兵士,没说什么,进去里面找苏欢所需的东西了。 苏欢屏住气息,沉淀了一下,而后先止血,洒了金疮药后,用针线缝合伤口,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等缝好伤口,血依旧流不停,苏欢知道这才是难题所在。 她想了想,又问谢闵航要了一样东西,烧红的烙铁。 谢闵航虽不解,但还是赶紧去找了。这个间隙,苏欢来到那兵士面前,低头对他道:“很疼,你还要我救你吗?” 那兵士神识都不清了,但却好似听懂了苏欢的话一般,咬着牙点了点头。 谢闵航很快拿来了烙铁,已经烧得通红,苏欢接过去,让那两个兵士压住地上的伤者。那两个人似乎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两人纷纷侧过头去。 苏欢深呼一口气,接着慢慢的,准确的把那烙铁压在了伤口上,呲呲几声。那伤者疼得大吼一声,接着晕了过去。 明大夫朝这边看过来,看到苏欢沉稳有度的样子,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伤者被抬了出去,苏欢又写了个方子,让谢闵航翻译成北秦文字,拿去给那明大夫看。 明大夫看了一眼,稍稍改动了一下,便让下面的人去抓药煎药了。 “发生什么事了?”苏欢盘腿坐在地上。 刚才救治那伤者的时候,衣服上已经沾染了血污,反正都要洗,再添点泥土也没什么。 谢闵航打了一盆水放到苏欢面前,让她清洗手上的血污。 “穹族驱使狼狗来犯,已经击退了。”谢闵航道。 只重伤了两人,应该是小规模的,估计长孙骏是想给百里军来个下马威,好在谈判时占先机。 苏欢和谢闵航一直等到晚上,明大夫才腾出空来。他起身,锤了锤酸疼的腰,而后倒了一碗水,仰头灌了下去。忙了大半天,现下才有功夫喝口水,苏欢对这个明大夫挺敬佩的。 “刚才那兵士,虽然伤得很重,但还有希望,你为何不救?”苏欢问。 问完才想起来这个明大夫听不懂她的话,于是让谢闵航给翻译过去。 谢闵航也不知翻译了什么,那明大夫很生气,指着他骂了好一通。谢闵航冷着脸听着,不言不语由着他骂,等明大夫骂的没词了,他才说了一句。 那明大夫差点没气倒。 “你与他说了什么?”苏欢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她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先前我受了重伤,这倔驴让我安养半年,而这次穹族来犯,我又上了战场,他骂我……狗崽子不听话。还说我这是为了邀功,让百里军上下觉得离不开我,我这是在玩心计。” “那你回了句什么,他那么生气。” “我说,一头倔驴怎么能知道狗崽子的鸿鹄大志。” 苏欢抿了抿嘴,“你果然欠骂!” 不过由此可看出,谢闵航和这个明大夫关系还不错。 谢闵航回头,这次把苏欢让他传的话,说给了明大夫听。 明大夫看了苏欢一眼,冷哼一声,“她怎么跟你一样不自量力?” 谢闵航面色一冷,“你说我可以,但不能说她!” “她怎的不能说?”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明大夫呵了一声,“她难道不是你日夜牵挂的那人?” 谢闵航瞪了明大夫一眼,“别乱扯!” 明大夫叹了口气,而后道:“那兵士眼下是能救回来,但过后伤口发脓,接着高烧不退,不过是多活两日,多遭两日罪,一样要死。” 第二百九十四章 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谢闵航神情沉重了一些,回头把明大夫的话说给了苏欢听。 “我那药方有消肿止疼和防范伤口发脓的药,虽然凶险,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谢闵航翻译给明大夫听,明大夫回答道:“那个药方,其中一味我改了,军中没有这种药。” “改了哪个?” “金不换!” 金不换是散瘀消肿的良药,也是她那方子必不可少的一味儿。 “为何要改了?”苏欢不懂。 “既是金不换,那就是一味很名贵的药材,军中没有。” 谢闵航翻译给苏欢听了,苏欢皱紧眉头,“军中没有,不能去城里找?” “可以,但军中用药一向都是用价格低廉的药,为他一人不能破例。打一次仗,死伤成千上百,人人都知名贵的药好用,但我们能救一人,却救不了上千人。”谢闵航道。 苏欢不说话了,她知道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她不能因为那兵士是自己救的,就让谢闵航徇私。 “倔驴说,如果那个兵士能活,他就给嫮儿诊治。”谢闵航道。 苏欢看向明大夫,他这是故意为难她。 “我可以去看看药材库吗?”苏欢问。 谢闵航点头,“我带你去!” 军中药材库很大,但里面的药材却不多。谢闵航说军中药材短缺,他已经向朝廷几次请旨调运药材,但一直未得到回应,这是眼下他们最大的难题。 苏欢看了一圈,又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仍是摇头。 “谢二,你带我去周围看看吧!”苏欢道。 这座屯兵所在沙漠中一小片绿洲上,苏欢坐在马上,风有些大,好在谢闵航给她戴了一个头盔。这里不比雪原,冬日是一种干冷,一阵风过,便觉得嘴唇都要干裂了。 这片说是绿洲,但因为是冬日,也看不到什么绿色,只远远看着有两颗胡杨树。 走了不多久,便是戈壁,一望千里,无边无垠。戈壁尽头是沙漠,不毛之地。苏欢有些失望,她本想看看附近有什么植物或能有药效,但戈壁沙漠寸草不生。 她终于知道明大夫的无奈了,也怪她自不量力。 见苏欢心情不大好,谢闵航翻身上马,甩动缰绳喝了一声,骏马疾驰而去。苏欢正不解谢闵航要做什么,他在一处沙坡上停了下来。 “姑娘,你看!” 苏欢转头看去,但见茫茫沙漠,浩渺无边,而那一轮落日,余晖染红了云霞,如熊熊火焰在灰墨的沙漠上跳动。一静一动,冷寂与热烈浓和,那般壮丽雄浑。 “放心,回头我押着倔驴给嫮儿诊治。”谢闵航轻声道。 “好!”苏欢一笑。 回去的时候,途径一个小村庄,也真是奇了,这种地方也有庄子。 “犯了罪的重犯,他深陷囵圄,其家眷被发配边疆。有的要驻守屯兵所,常年甚至是一辈子,便在此安了家。”谢闵航道。 苏欢点头,原是这样。不过这种戈壁沙漠,冷得时候冷死,热得时候热死,地上又长不出能吃的东西,生活在这里是真艰苦。 两人从村子里过,但见村子里就一条路,从东到西,一眼望到头。两边是低矮的土房,十分残破。偶尔看到一个人,佝偻走着,衣衫褴褛,面上好似扑着一层土,神色灰败。 这些人原是官眷世家的公子小姐,如今落魄这般,能坚持活下来的都算是顽强的了。 经过一处土房,但见院子里的围墙都坍塌了,听得里面有女人的惨叫声。苏欢要下去看看,谢闵航也不多说,翻身把她抱了下来。 二人刚进了院子,见屋里出来一位银发的老婆婆,她看到苏欢和谢闵航,又打量着他们的衣着,忙上前行了个礼。 “军爷,您有何吩咐?”那老婆婆年事已高,但身子还算硬朗,说话中气十足。 “家里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是大夫,许能帮忙。”苏欢道。 谢闵航翻译了过去,那婆婆看向苏欢,接着摇了摇头,说了一通。 谢闵航脸色有点怪,但见苏欢瞅着他,便还是解释道:“婆婆说,屋里的女人喝了落胎药,疼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为何要落胎?”苏欢不懂。 谢闵航倒也不用问,直接回答苏欢了,“养不起吧!” 苏欢了悟,大抵是这个原因了。 “喝了什么药,会不会有危险?”苏欢又问。 那婆婆去屋里抓了一把,是一种红色的花瓣,晒干了的。苏欢捻起一片,仔细瞅了半晌,眼睛突然一亮。 是红花!红花能落胎,但也能止血消淤! 苏欢告诉那婆婆,想要一些这种红花。那婆婆许是惧怕当兵的,把家里存的都拿了出来。苏欢让谢闵航给了那婆婆一锭银子,那婆婆半晌不敢接。 回到屯兵所,苏欢拿那红花给明大夫看。 “胡闹!这是给妇人落胎的,怎么能给兵士治伤,胡闹!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不知所谓!沽名钓誉!”见明大夫还要骂,谢闵航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瓣,气得那明大夫差点厥过去。 “这哪是红花,细看就能分辨,还敢自称大夫,简直就是庸医!” 谢闵航瞪了明大夫一眼,见他不说话了,才把这句翻译给苏欢。 苏欢细看一下,与平常见的红花确实有细微不同。 “试试就知道了!”苏欢道。 当晚那兵士果然发起了高烧,苏欢重新配了一个方子,用了这种红花。苏欢不敢大意,晚上想留下来照看,但还有嫮儿,她也只能求明大夫守着。 翌日一早,她便让谢闵航带她来了军营。 正见那明大夫从帐子里走出来,但见他盯着两个黑眼圈,但精气神却很好。瞅见苏欢,他轻哼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走了。 苏欢忙进去,但见那兵士还活着。 不止活着,血止住了,烧也退了。苏欢给他切脉,观他脉象平稳了许多,凶险应该已经过去了。 “谢二!我们成功了!”苏欢高兴的原地跳了两下。 谢闵航见苏欢高兴,他也高兴,只是呵呵笑了两下,但见帐子里的兵士看他的样子又惊又俱的,便敛了笑意。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不想做俘虏 苏欢忙去找了那明大夫,问他能否给嫮儿诊治。 “你若不答应,本将军就拔了你那几根胡须!”谢闵航威胁道。 明大夫哼了一声,“人家的闺女,你着什么急?” “你治不治?” “莫非是你的种?”明大夫说完,见谢闵航上前真要拔自己的胡子,忙摆手道:“行了,我尽力而为!” 苏欢听到明大夫答应了,高兴的冲那明大夫行了个大礼。 “也是奇了,这种红花竟比一般的红花药效更强。”明大夫捋着八字胡道。 “许是红花的一种,但因为生长在这种戈壁荒漠的地方,土地贫瘠干旱,它活下来不易,便比一般的红花药力更强吧!”苏欢道。 适者生存,也是强者生存! 明大夫点了点头,“许还真是!” “无论怎样,姑娘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种红花,来年漫山遍野都是,可解我们的急需。”谢闵航道。 明大夫跟着他们回去,给嫮儿诊了脉以后,便一直在沉思。 苏欢心里跟打鼓似的,历经艰难险阻来到这里,北秦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可以治。”沉思过后,明大夫说了这么一句。 苏欢大喜,可还没松口气,那明大夫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他说,这种心病要治愈,需要时日长久,不是一年两年,可能是十年八年。而且他医术不精,精力也不够,不过他师父肯定可以。” 苏欢皱眉,“他师父在哪儿?” “龙城!”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师父老人家!” 谢闵航想了想道:“这几日,我还不能离开军营。” “我自己……”不行,她语言不通。 “长孙骏快憋不住了,也就这几日,姑娘您先等一等,可以吗?” 苏欢点头,“好!” 嫮儿精神头挺好的,这么久都耽搁了,也不怕这几日了。她不能再出差错,事关嫮儿的命,还是有谢闵航陪着更安稳一些。 有了盼头,苏欢心也落了地。 接下来几日,她留在官驿,谢闵航只三餐能见到人。既然他那么忙,何必给回来看她吃饭? 苏欢不解,于是逮了个机会,趁着做午饭的时候去了厨房,竟见谢闵航亲自下厨,而厨子在旁边给他打杂。苏欢眼睛一湿,怕惊动了谢闵航,忙躲了回去。 晚上依旧是三菜一汤,还是大荣的菜式,不过比之前几日,菜已经不糊了,就是味道差了点。 苏欢把盘子里的菜都吃了,肚子撑得难受,硬塞给塞了进去。 “嗝……其实我想尝尝北秦的菜式,来了一趟,总要尝个新鲜。”苏欢道。 谢闵航愣了一下,微有失望道:“行,明日让厨房换这地儿的菜式。” 苏欢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你很忙,不必每顿饭都陪我。” “嗯,确实挺忙的。” 送走谢闵航,苏欢躺在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谢闵航对她太好,她怕还不了他的恩。 两日后,长孙骏来和谈。 他吃了败仗,本也没什么好谈的,双方换了俘虏就是。但他指名要苏欢,这一点难住了谢闵航。 “我与他谈谈吧!”苏欢道。 谈判地选在北秦和雪原接壤处的烽火台上,苏欢由谢闵航陪着上去。 苏欢走上最后一阶台阶,但见长孙骏站在当间,眸色冷凝,而他的左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头发散开,衣服沾着血污,看上去实在狼狈,但他神色倨傲,好似他才是胜者。 上面风很大,刺骨的冷,谢闵航帮她捂好大氅。 长孙骏拳头握紧,眸子缩了缩,“你过来!” 苏欢静静看着他,而后摇了摇头。 “苏欢!”长孙骏神色慌了一下,气急败坏喊道:“苏欢,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短短几日你就勾上百里长明了!” 谢闵航听不得这话,厉声道:“谈判不成,仗可以再打,但你不能侮辱她!” “好啊,打就打!”长孙骏回击道。 苏欢忙挡在谢闵航身前,隔开这两个脾气不好的男人。若因她打一仗,她就成红颜祸水,千古罪人了! “长孙骏,我是你的俘虏啊,你凭什么要求一个俘虏逃出牢笼后再乖乖的回去?”苏欢叹声道。 长孙骏身子晃了一下,“俘虏?” “是!” “我待你不好?” “所谓的好,并不是我想要的。” 长孙骏怒视着苏欢,良久,而后抬头冲长孙长明道:“她是本王的俘虏,你必须把她还给本王,否则一切免谈!” “她在你那儿是俘虏,但她在我这儿是尊客!”谢闵航道。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确实!” “长孙骏!”苏欢喝了一声,“你知道的,我来北秦是为了给嫮儿治病,你强行带我走,那就是在杀我的女儿!你可以这样蛮横不讲理,但我不能看着穹族那些女人们惨死,如若非要如此,那我就自戕!” 乌云压低,天色灰暗,疾风嘶吼而过,举目远眺四下荒然,她站在这烽火台上,披着嫣红的大氅,眸光璀璨,神色坚定,如荒漠之中开出的一朵明艳的芍药花。 这般惊心动魄的美,让人移不开眼。 长孙骏看着她,甚至想说:你便是死,也是本王的人!大不了,本王同你一起赴死! 心熏熏然,可理智到底还在。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清冷。 “既她是你的尊客,那价值定然不菲!” 谢闵航冷哼,“可谈!” 最终,长孙骏用苏欢换了一万石粮米。 长孙骏离开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苏欢,道:“终有一天,你会再次成为本王的俘虏!” 说完,他大步离开。 苏欢叹了口气,拢了拢被风吹开的大氅,“这一万石粮米,我折合给你银钱,呃,我现在身无分文,等我回大荣了吧……” 这话说得,怎么这么虚! 不过,苏欢真不是客气,谢闵航是为了赎她才应下这粮米的,可他明明又打了败仗,哪有胜仗还赔钱的道理。苏欢虽不懂北秦的朝局,但若有心人细究,只怕要给谢闵航惹麻烦。 谢闵航一笑,“不用,这点粮米钱,我还出得起。” 苏欢不再赘言,说得再多也是空头话。 第二百九十六章 百里王府二公子 北秦与穹族一战,暂时落下帷幕。 谢闵航收整了一下军务,而后带苏欢回龙城。一同回去的还有那素袍儒雅的军师,谢闵航管他叫元崇,二人关系似乎不错。 “长明,你要把她带回王府?”元崇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 他斜睨着元崇,微有不悦,“怎的,不行?” 元崇淡笑,“毫无由来的带一个女人回府,很好!” 百里长明点头,“你说好就好!” 元崇:“……” 马车里,苏欢抱着嫮儿,东珠坐在她旁边,正好奇的往外瞅着。交换俘虏的时候,苏欢想让东珠跟着一起回寨子的,但她却执意留下了。 东珠好像是个寡妇,丈夫得病死了。她无牵挂,又孑然一身,所以才肯留下来,她是为了照顾她,更是为了执行长孙骏的命令。 也没什么,总之东珠不会害她。 龙城乃北秦百里王府所在,扼据边关。在这里,战争残酷和贸易的兴盛同在,这也注定龙城是一座军城,城中驻兵,守卫森严。 苏欢透过车帘,看到前面高大的城楼,以及城楼之上穿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将士们。 而等候入城验关蝶的客商很多,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而他们这一行打得百里王府的旗号,那些客商便自动让开路,让他们先行。 苏欢看着靠边的客商们,见他们大多都是大荣的装扮。 北秦和大荣前几年打过一仗,后来缔结了盟约,这些年虽有小的摩擦,但未影响双方互市下贸易的兴盛。这些苏欢先前就知道,不过看到这长长的队伍,还是有些惊到。 进了城,一路直接到了百里王府。 东珠扶着苏欢下了马车,谢闵航正等着她。 苏欢抬头,但见这百里王府门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上悬烫金牌匾,题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想来是百里王府。 正门是朱漆大门,左右还有两个小门。拾级而上,足有十来级,居高向下望,单这门台就比寻常人家高许多。大门前后左右有护卫站岗,见到谢闵俊皆跪下行礼。 “在这里,我是百里长明。”进门之前,谢闵航小声对苏欢道。 回了龙城,谢闵航只能是百里长明,百里王的二公子。 苏欢面有犹豫,“其实我可以住在外面……” “龙城虽然守卫森严,但到底是边塞之地,而且来往客商鱼龙混杂,你还是跟我住在王府安全。”谢闵航也就是百里长明严正道。 既如此,苏欢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了。当务之急,还是跟进给嫮儿治病。 苏欢跟着百里长明进了王府,但见前院往来行走的,出了府里的小厮,便是穿着军装的将士们。他们见了百里长明,皆上前来行礼。 前院是处理军务的地方,前院往后是中院,有个垂花门。左右是廊子,廊子尽头是二门,分为东院和西院。 “王爷和王妃居于中院,世子居东院,我在西院。府上还有三姑娘,容卿郡主,她住中院后院。”百里长明一边说着一边引着苏欢往西院走。 “你先梳洗一下,而后我带你去见王妃。” 苏欢见来往的丫鬟小厮皆停下冲百里长明行礼,面上恭敬十足,看来他在王府的地位很高。 “你怎么就成了百里王的二公子了?”苏欢好奇问道。 百里长明想起往事,微微一笑,“当年我离开京都,本想去西疆投戎,途中偶然救下了被土匪围困的王妃和容卿郡主。容卿那丫头贪玩,偷偷跟着一队客商来了大荣,王妃为了找她而来,两人刚碰上就遇到了土匪,还与护卫兵走失了。之后,我护送她们回到龙城,王爷为感谢我,留我住下,之后穹族来犯,我帮他打一仗,他就不让我走了,非要认下当义子。” 百里长明简单两句话,平铺直叙,但当中发生的事,必定有其惊心动魄的时候,他一概简略了。 苏欢也不多问,只道:“也算是一番奇遇。” “嗯,王爷和王妃待我极好,我本浮萍,在哪儿也可安家。” 进了二门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中间有个垂花门,进了门便是西院了。进了门,左右都是小花园,因此时是严冬,草木枯竭,只能看到小桥流水,却看不到红花绿柳。 往前是前院,百里长明处理公务和书房所在。后院是住人的,也分为几个院子。因他还没娶亲,所以大多都是空置的。 百里长明先带她回了自己那院,啸风阁。 两个嬷嬷带着四个丫鬟四个小厮迎了上来,在两侧立定,而后整齐向百里长明行了个礼。嬷嬷行礼,是左手盖右手,与胸前两圈的距离,屈膝行礼。而丫鬟是双手搭在腰侧,屈膝行礼。小厮双手抱拳,弯腰行礼。 苏欢暗暗记下来,以后在北秦,若不想惹笑话,还是要懂一些礼仪的。 百里长明冲他们说了一句,这些下人微微侧身向苏欢也行了个礼。 苏欢冲他们点了一下头,而后跟着百里长明往正房走去。厅堂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字画,浓墨重笔,颇有豪爽之气。多宝阁黄梨木架上摆放着各种玉器和瓷器,倒是精致华美。 转而进了西间,屋里摆设简单素雅。 “我在外面等你。”百里长明道。 随之两个丫鬟进来,帮她梳洗上妆,做的是北秦的妆容,飞天髻,插着七彩琉璃的步摇,额间描红,戴着一式的七彩琉璃头面,一袭湘妃色羽袖长裙,乍腰盈盈一握,走动一步,裙摆摇曳生姿。 谢二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的东西? 苏欢正疑惑,听得外面有人说话。她来到窗子前,打开了一点,见一个穿粉色袄裙的姑娘,正差叉腰往百里长明跟前杵,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怒气。 一丫鬟上前,说了两句,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苏欢知道,她这是请她出去见百里长明。 苏欢回头交代了东珠几句,这才跟着那丫鬟出去。 出了屋,百里长明见到她,微微怔了一下。他跟前那姑娘,也看到了苏欢,不知为何竟然大闹了起来,指着百里长明又指着苏欢,叽里呱啦的骂了一通。 “容卿,够了!”百里长明微微皱眉。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二宝? 这姑娘是百里容卿,百里王府的三姑娘,容卿郡主。 她见百里长明似是生气了,她那点怒气立即变成了委屈,“二哥,你从来没有凶过我,如今为了一个外面的野女居然骂我!” “容卿,再说一遍,她是我的恩人,亦是挚友!若你在出言侮辱,那以后就别认我这个二哥了!” 百里容卿眼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却不敢哭出来,上前抱住百里长明的胳膊,小声道:“可那套七彩琉璃的头面,我最喜欢了。” “回头,二哥赔你一套。” “全套十六件的!” 百里长明摇头一笑,“二十六件!” 百里长明拉着容卿郡主来到苏欢面前,冲她道:“这是容卿郡主,府里的三姑娘。” 又指着苏欢对百里容卿道:“她是苏欢,你以后叫欢姐姐。” 苏欢冲百里容卿微微点了一下头,而小姑娘甜甜喊了一声‘欢姐姐’,用的大荣语,虽然十分晦涩,但她听懂了。 只是小姑娘后头又跟了一句什么,百里长明作势要打她,她忙小跑着逃了。 苏欢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骂她也赔着笑。 “她说什么?”苏欢问。 百里长明忙摇头,“没什么!”只不过是说苏欢长得好看,跟狐狸精变得似的。 “谢二,我想学北秦语。” 百里长明想了一下道:“我教你!” “你有时间?” “嗯,刚结束与穹族的战争,正好能休息一段时日。” 王妃住在中院的凤鸣轩,苏欢跟着谢二进去的时候,但听里面十分的热闹。不是笑得说得热闹,而是哭得热闹。 百里长明听得里面的声响,脸色徒然难看了几分,定在了门口。 可丫鬟已经给撩开帘子了,身后又有苏欢扒头瞧着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进了厅堂,果然那位白姨妈也在。 此时正哭得稀里哗啦的,悲怆到拍胸顿足,恨不得哭着去死。 她哭引得坐在正座上的王妃也哭,不若她哭得兴致高昂,但也泪流不止。这白姨妈是王妃的姐姐,姐妹俩感情十分要好。 百里长明深觉来的不是时候,正想趁二人哭得什么都顾不上的时候偷偷带苏欢离开,哪知他刚动了这个心思。 站在王妃一旁的大丫鬟云溪提醒了一句:“王妃,二公子来了。” 一听这话,那王妃赶忙接过帕子擦眼泪,仔细擦干了,睁开眼瞅见百里长明,想着多日不见,好像黑了瘦了,一时悲喜交加,眼泪又流出来了。 “二宝,你可回来了,母妃想死你了!”王妃起身扑了过来。 二宝?! 苏欢见这位王妃哭得这般壮烈,下意识的躲开了两步。也就这个功夫,人已经扑到了谢二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百里长明抱住王妃,方不置她哭瘫在地上。 “母亲,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二宝,你吃苦了。” “打仗而已,没什么苦的。” “打仗要死人的,你那个狠心的父王,他偏要你去,我要跟他和离!” 百里长明温言细语哄了半晌,王妃这才不哭了。只是看着眼前这玉树临风的二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好,一时眼睛又迷了。 “娘的二宝,真是越来越俊美了。” 百里长明似乎已经习惯王妃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性格了,直把人哄着坐了回去。那白姨妈也不哭,还挨着王妃坐了下来。 “哟,长明啊,你从哪儿带回来一个这么俏丽的姑娘?”白姨妈斜眼歪头打量着苏欢。 百里长明走回苏欢身边,带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冲王妃行了个礼。 苏欢临时跟丫鬟学的,还算有模有样。 王妃看着苏欢,瞧着这天仙一般姿容的姑娘,眼睛亮了一下。 “二宝,哪家的啊?” 百里长明道:“她叫苏欢,乃是从大荣来的。” “大荣来的?”王妃皱了一下眉。 百里长明忙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提到救命恩人,王妃又笑了笑,招手让苏欢过去,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好姑娘,你是长明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们百里王府的恩人。恩情大于天,这样吧,你开个价,尽快开口别客气。本王妃可没有别的意思,那就表示感谢,感谢可不能光嘴上说,银钱用到了,心意也就到了。你说是吧?” 百里长明擦了一把汗,幸亏苏欢听不懂。他了解王妃,她那意思就是想用银钱打发苏欢走。 苏欢只管笑,笑着回头看谢二。 百里长明走到她身边,小声道:“王妃说你美若天仙!” 苏欢只能回以一笑,“王妃才是千秋无绝色。” 百里长明一板一眼翻译道:“她说母亲看着给个数吧,不用太多。” 王妃怔了一下,“倒是个直爽的姑娘。” 百里长明对苏欢道:“王妃说很喜欢你。” 苏欢总觉得王妃这眼神不像是喜欢,但只能表示感谢。 鸡同鸭讲了一番,被冷落的白姨妈插嘴来了句:“哟,大荣来的,莫不是奸细?便不是,外人怎么想呢?” 王妃听了这话,满脸忧虑的看向长孙长明。 “母亲,姨妈莫不是也怀疑我?” 白姨娘一听这话不高兴了,“长明啊,我是你姨母,怎么会怀疑你。只是这女子身份不明,你冒然带回来,姨妈还不是担心你和王府,让人揪了小辫子。” “姨妈为王府殚精竭虑,只是若有闲心,还是先管好自己家吧!” “你这孩子!”白姨妈气得低头闷哭了起来,“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伤人心啊,姨妈对你能有坏心不成,为了这么一个姑娘,你都开始顶撞长辈了。” 王妃最怕有人在她面前哭,人家哭她也要哭。 “二宝啊……” 王妃正要开口训责百里长明两句,给姐姐撑住面子,这时外头嚷了一句,接着帘子打开,一个圆润润的白的发光的男子冲了进来。 那男子一下冲到了王妃面前,然后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母亲,我不能活了!” 王妃脑子砰的一声炸了,但见大儿子嘴唇红肿还流着血,外面围着一圈牙印。头发扯得乱七八糟,衣服也破了,上身露出大片胸膛,下面挂着布条。 实在有点滑稽! “谁……谁害我儿!”王妃怒喝一声。 这人是百里王府的大公子,也是世子,百里长枫。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这一家子真热闹 苏欢听着厅堂里的人叽里呱啦已经好一阵儿了,实在有些无聊,这进来的人倒是有趣。不止她觉有趣,谢二也闷着笑意。 哪知这二人还没笑够,那圆润润一团白肉,突然伸手怒指百里长明。 “他害我!” 王妃眨了眨眼,顺着大儿子手指所指的方向,特意凑过瞄准了一下角度。 “这位姑娘?” “哎呀,百里长明!”百里长枫没好气道。 百里长明往前走一步,蹲下来瞅着大哥,“我咬你了?” “咬我的是狗!” “你失洁给了一只狗?” 百里长枫起身就要打,百里长明忙往王妃身后躲。 见大儿子的巴掌挥了过来,王妃起身先踢了他一脚,“把话说清楚!” 百里长枫抽泣一声,瞪着百里长明恶狠狠道:“我刚从外头回来,见门口有一只狗,本想问候它一句,结果那狗上来就咬我,我好惨!” “活该!这狗跟你弟有什么关系?” “这狗跟他长得像啊!” 王妃险些给气厥过去,“你说说你,让你学点功夫,你偏不,结果让一只狗给轻薄了!” “不是,我是喊了那狗一声‘百里长明’它才咬的我的啊,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俩认识,是串谋好要害我的!” 王妃见他越说越离谱,挥手就打了去,“你去跟那狗住狗窝去!” 王妃打,那百里长枫就躲,母子俩绕着百里长明转起了圈圈。百里长明被他们转的有点晕,忙挡中间把他俩给隔开了。 “大哥,我不认识那狗。”百里长明一本正经道。 “当真不认识?” “不如你抓来问问,是谁指使的?” 百里长枫先点了一下头,随即又问:“它能听懂?” “你问,它就能听懂。” 百里长枫哼了一声,指着百里长明,“你等着,若它把你招出来,你就死定了!” 说着,还真出去了。 王妃气得,坐在椅子上都发软。 这闹腾刚过,容卿郡主又来了。颠颠跑到王妃跟前,指着苏欢道:“她不能嫁给二哥!” “嫁?嫁给谁?”王妃一愣,这话怎么来的? 容卿郡主抱住王妃的胳膊,摇着撒娇,“母亲,您是不是生了我?是不是我亲娘?是不是最疼我?” “说重点!” “我要嫁给二哥!” 王妃本来已经气软了,听了话后,扑腾一下又起来了,举起拳头就往容卿郡主身上招呼。 “你这个疯丫头,他是你二哥!” “又不是亲的!” “亲的!亲的!” 王妃大喝一声,挥着拳头把容卿郡主给赶了出去。 苏欢默然,虽然听不懂,但这一家子好热闹! “妹妹啊,消消气,孩子还是自己的亲,你说呢?”白姨妈记着刚才百里长明顶撞她的仇,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 王妃一时无语,脑子还没转过来。 “长明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姨妈先前跟你说的……” 百里长明直接无视她,对王妃道:“母亲,苏姑娘长途劳累,我先安排她住下,回头再跟您聚。” 说完,百里长明拉着苏欢往外走去。 白姨妈一句话没说完,气得咬牙切齿了半天。 王妃一直目送着二人出了门,怔怔的来了一句:“看着倒是挺般配。” 白姨妈一听这话,忙道:“妹妹,你可不能糊涂!她是大荣人啊,万一把长明给带跑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一听这话,王妃跟刺猬炸刺似的,全身抖擞了一下。 “你说得对,我得防着这位苏姑娘。” 白姨妈点了点头,又想起先前那事还没哭成,于是抹了一把泪又道:“阮阮啊,你那苦命的侄女,若不是长明死了,她怎么会进了夏家那狼窝。如今和离了,她爹又不容她,你说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是我亲妹妹,不能不帮我啊!” 王妃被白姨妈哭得没招儿,只得道:“那这样行不行,让阮阮先来王府陪我住一阵儿?” 白姨妈忙擦了眼泪,往王妃身边探身过去,小声道:“姐姐可是为了你好,以后这王府还有世子势必要倚仗老二扶持,咱得抓住他的心啊!上次我跟你说那事,让阮阮嫁给老二,亲上加亲,扯着胳膊连着筋,他不能往外拐。你说,可是这个理儿?” 王妃有些为难,“这事还得二宝说了算……” “一口一个二宝,姐姐给你提个醒,他是长明也不是,你在他身上得留个心眼!” 王妃不爱听这话,但又知道姐姐是为了她好,便没再说什么。 “他俩的亲事,你抓紧办,我先把阮阮给你送过来。” 回西院的路上,百里长明把厅堂里发生的事与苏欢翻译了一遍。 苏欢着实笑了一通,“这一家子,倒都是有趣的。” 了解不深,她只能说这么一句浅显的。 百里长明叹了口气,“二公子百里长明战死沙场,百里王府指望不上大哥,又后继无人,王爷和王妃这才不肯放我离开的。” “他们担心百里王府荣光不再?” 百里长明摇头,“他们是心怀整个南州千万百姓。” 北秦有东南西北四洲和胜都所辖中原,每洲设一个镇守王爵,基本是自治,只有重大军事和政治活动才会请令朝廷。 百里王府所辖南州,便担负着南州百姓的安居乐业和生死存亡。 因世子不堪大用,而二公子战死,百里王爷未免大权旁落,南州任人鱼肉,便让谢闵航充了二公子的位子。 苏欢点头,原来如此! 当晚,苏欢先住在啸风阁,过了两日,丫鬟小厮们整理出了旁边的院子,苏欢这才搬过去。 休整了几日,卸去了多日来的紧张和疲惫,这日百里长明带她去见明大夫的师父,人称仙鹤神医的钟大夫。 仙鹤神医居于闹市,开了间……棺材铺! 这是个怪人! 大夫开棺材铺,哪个病人敢上门看病? “徒弟是头倔驴,师父是个怪老头,倒也不奇怪。”苏欢道。 百里长明转头看苏欢,见她又蒙起了面纱,颇有些不解。 苏欢叹了口气,“最近总有人夸我。” “夸你?” “夸我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能勾的男人神魂颠倒。” 第二百九十九章 嫮儿心疾复发 百里长明脸冷了一些,“容卿她满口胡言,看我回去不收拾她!” “容卿?你那个三妹妹也这样说了我?”苏欢挑眉。 百里长明哑口,半晌才道:“那谁说你了?” “有那么两个而已。”长孙骏还有东珠,长孙骏就是个神经病,至于东珠为什么那么说她,其真正的心思是怕谢二为她美色着迷,那她主子长孙骏就没机会了。 苏欢也确实怕惹麻烦,所以还是戴上吧! 二人来到棺材铺前,见几个稚子正在跳白索,本是稀松平常的事,可当间跟着跳的还有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头,背都挺不直了,但脚下倒利索,没拖了人家孩子的后腿。 苏欢看得十分稀奇,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别说跳白索了,怕是走路都不稳。 一段跳下来,那老头完美的赢了一局,兴奋的又蹦又跳。 “东家,客人问这口楠木棺能让二两银子吗?”这时一个年轻的伙计站在棺材铺门口冲那老头喊了一句。 老头健步如飞的往回走,边走还边念叨:“还让二两银子,死得是他爹还是他娘,跟死人的东西还降价,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百里长明实时跟她翻译着,苏欢听了撇嘴,这话说得真毒! 那老头瞥见苏欢二人,见他俩住在铺子前,便问了一句:“家里死人了?” 百里长明继续翻译,苏欢忙摇头。 “准备买口留着备用?” 苏欢接着摇头,“我们不买棺材。” 苏欢说的是大荣语,百里长明翻译给那老头听。老头深看了苏欢一眼,而后不耐的挥了一下手。 “那就闪开点,影响我们做生意。” 二人看着那老头进去了铺子,没多一会儿把两个年轻男子给轰了出来。他还不罢休,追到门口继续骂。 “死了爹了不起啊,谁还没有爹!” 老头骂完见苏欢二人还在那儿杵着,于是怒火更盛了,“你们是在这儿等死呢,怕死了找不到棺材铺?” 百里长明上前,冲那老头拱了一下手,“您是仙鹤神医吧,晚辈是明大夫的好友,他指了您这条明路。” “明觉那小子……还么死?”老头扯着眉头一副嫌弃的样子。 百里长明摇头,“他身体很好。” 老头哼了一声,“我这没有明路,只有阴间路!” “钟大夫,您还没诊治,怎么能这般武断……” “去去!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见百里长明吃了瘪,苏欢说道:“我要与他做个生意,你说给他听。” “生意?”那老头来了兴趣。 “你与他说,我从他这里预订一口棺材,交上银钱但不取,让他给嫮儿看病,若他治不好嫮儿,我就来取棺,若他能治,我便每年给嫮儿换一口,一直到她痊愈。” 百里长明翻译给那老头听了,老头沉吟了一下,而后问道:“那孩子什么病?” “心疾,明大夫说了,要想治愈许要个十年八年的。而且,棺材钱是棺材钱,我们会另付您诊费。” “你与她说,孩子长得快,我的棺材又做的合身,让她每个月换一口。” 百里长明没翻译给苏欢,直接点头应道:“好,就依您老。” 翌日,苏欢和百里长明带着嫮儿来到棺材铺。钟老头诊断了一番,又沉思了半晌,却没拿出个方子来,只说让他们先回去,容他两日功夫。 苏欢心中忐忑,但唯今也只能等着了。 这一等,哪知一个月就过去了。 自昨晚到现在,外面一直洋洋洒洒下着雪,狂虐的北风吹得门窗哐当直响。苏欢抱着嫮儿,不知为何心里惴惴不安,像是要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入夜,嫮儿突然心疾复发。 苏欢吓得全身发软,眼见嫮儿呼吸急促,而小脸憋得通红,连哭都哭不出来。苏欢施针按压一番,仍不见好转,没办法只能再次用了强心丸。 这是第三次用,也是最后一次。 可吃了强心丸的嫮儿,仍没有大好,呼吸依旧紧促。苏欢抱着嫮儿在屋子里打圈,她已经束手无策了,无能到只能哭。 这时百里长明被东珠喊了来,外面的雪很大,他顶着一身白,眉毛都结了霜。见苏欢孤助的抱着孩子,身子羸弱瘦小,抬头望向他,突然崩溃大哭。 百里长明心疼得厉害,顾不得心底一再筑起的防线,忙上前把苏欢抱到了怀里。 “我们带嫮儿去找钟老头。” “他若治不了嫮儿,我就把他塞进棺材里!” “没事,有我在!” 大雪中,风声萧瑟,一骑高透黑马疾驰而过。百里长明握紧手里的缰绳,怀里苏欢抱着嫮儿,躲在他的大氅里。夜半三更已过,自王府到棺材铺,统共没有一炷香的时间。 百里长明带着苏欢下了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屋檐下。 哐哐哐…… 焦急的砸门声,百里长明见苏欢吓得站都站不住了,一咬牙直接飞起一脚把铺门给踹开了。 铺子里阴昏昏的,左右摆着十余口漆红的棺材,静幽幽的横着。 百里长明喊了一声,却未听到有人回应,正想去后院看看。东边靠里阴黑出,一具黑漆的棺材,盖子突然被掀翻。 接着,一人猛然坐了起身,一身白衣,鹤发鸡皮,面无血色。 百里长明和苏欢俱是惊了一跳。 “谁急着买棺材?” 听得这声,百里长明镇静下来,打开火折子,在柜台上找到油灯点了起来。那坐在棺材里的可不就是钟老头,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雪白胡子气得往上掀。 百里长明顾不上理会这老头的怒火,上去把人直接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快救人!” 苏欢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见那老头过来,忙掀开裹被。但见里面的嫮儿,脸色黑紫,竟像是没了声息似的,苏欢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别慌!”钟老头喝了一声,而后自苏欢手里接过孩子,在地上放平。 他迅速而准确的按压了几个穴位,接着拿来银针,扎入全身几个大穴。 “你带她出去!”钟老头突然回头冲百里长明喊了一句。 百里长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姑娘……” “我不走!”苏欢摇头。 第三百章 悲痛欲绝 百里长明叹了口气,弯腰抱起苏欢,凭她哭喊,还是带到了外面。 “放我下来!”苏欢使劲捶打着百里长明,又慌又怕,硬撑到现在,其实她已没多少气力了,“我没用……嫮儿……娘救不了你……” 百里长明想要安慰苏欢,可她却推开了他。 苏欢冲到外面,扑腾一下跪到了雪地里,疾风骤雪扑打在她身上,把她的眼泪结成了霜,把她的哭声变成了风。 “错全在我!我多活一世,你把我收回去吧,放过我的女儿!” “老天爷,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司马曜!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百里长明忍着心痛,默默站到苏欢身后,用大氅为她挡住了风雪。当年,百里王要他成为百里长明,但他一直拿不准主意,思前顾后,后来他回了大荣一趟。 那时,苏欢即将嫁给司马曜。 她美得惊心动魄,笑得那般璀璨,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即将娶他的人。他从她的身边过去,驻足半晌,她却没认出他。 他想,就这样吧,他爱的人很幸福。 回来后,他就成了百里长明,世上再无谢闵航。 可当他的心已经冷了的时候,她却跨越茫茫雪原,跨越万里征程来到了他面前。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已经冷掉的心突然就热了。谁都无法明白他时的喜,一如谁都无法明白他此时的痛。 北秦东洲,这里的冬已过,春雷阵阵,万物开始复苏。 一声惊雷炸响,外面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漆黑的夜里,一人突然惊坐起,额间沁着细汗,面上尤带惊惧之色,好似刚才做了一个噩梦。重重呼吸了几下,男子唤了一声。 一婢女撩开帘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进来,在床前跪了下来。 “世子,奴婢在。” “几更天了?” “回世子,三更刚过。” “外面下雨了?” “是。” 男子怔忪了一下,这时一道闪电过去,屋里乍然亮了一下。 那张脸眉目如画,好似墨卷里走出来似的,高贵冷峻,天然流露出贵胄之气,俊美仿若天神临世。男子眉头微微皱着,见跪在床前的婢女上衣半裸,眉眼缠丝一般绕着他,当下脸沉了下去。 “脱了衣服!” 那婢女暗喜了一下,随后佯做忸怩之态,反而扣紧了衣领。 “我数到三,若你不肯就滚出去。一、二……” 那婢女利落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俏生生的站在床上,玉臂慢慢攀上男子的肩膀。 “滚出去!”男子抬眸,神色阴骘,眼里透着杀气。 那婢女瑟缩了一下,忙退了回去,想要捡起衣服。 “你不是穿不好衣服,那就别穿了,就这样去外面,绕着整个王府走一圈。” “世子……”婢女哭了。 “来人,敲锣打鼓在后面跟着她!” 一护卫着一身黑衣,把那婢女推了出去,一时找不到锣鼓便找来了锅盖。婢女赤身在前走,他跟在后面,走两步敲一下。 有听到动静的出来看,不由啧啧两声。 “这个月都三个了吧?” “明知咱这世子喜怒无常,偏好要存那份高攀的心思!” 天蒙蒙亮,下了两天两夜的雪终于停了。 院中积雪很厚,苏欢双膝已经陷入了雪里,神情呆滞,仿若僵死了一般。她身后的百里长明双手依旧撑着大氅,为她挡了一夜的风雪。 他担忧的看着苏欢,又时不时往那边紧闭的房门看一眼。 晨阳破晓,门里突然传出几声细弱的婴孩儿的哭声。 苏欢猛然一个激灵,起身就往前跑,可腿脚已然僵住,她一用力反倒扑在了地上。 “姑娘!”百里长明忙过去扶起苏欢。 “嫮儿!是嫮儿在哭!”苏欢激动道。 这时门自里面打开,钟老头走了出来,看了二人一眼,打着哈欠说了一句:“咱们的生意还得继续做!” 苏欢顾不得其他,忙跑进了屋里,但见嫮儿还躺在柜台上,细细的哭着,眼睛都让泪水给泡了。看到苏欢,小家伙扁了扁嘴,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苏欢颤颤巍巍的抱起嫮儿,亲着哄着。见嫮儿裹被上有血渍,苏欢打开嫮儿的小衣服,但见胸口裹着细布,血都渗到了外面。 “呜呜……”苏欢捂嘴痛哭起来。 百里长明自身后拦住她,帮她托着嫮儿。 苏欢没敢哭多久,强忍住满心的悲痛,她抱着嫮儿和百里长明走到外面。但见钟老头正在耍拳,一招一式,很慢很轻,但出拳的瞬间却很猛。 这个老头可真怪! 明明是大夫,却开着棺材铺。大活人睡在棺材里,年纪这么一大把了,还跟稚子一起跳白索。如今这一套拳法,也是怪异的很,看着实没什么用处。 苏欢见钟大夫收了拳,忙上去冲他行了个大礼。 “别别,咱们做生意,互惠互利就是!” 百里长明翻译给了苏欢听,但其实这一个月来,苏欢日日跟着他学习北秦语,还是听懂了一些。 苏欢满面忧愁,“钟神医,我女儿的病可能治?” 百里长明说给钟老头听,又加了一句:“不能治也得治!” 钟老头瞪了百里长明一眼,而后道:“之前确实难住了老夫。” 苏欢这句听懂了,忙用晦涩的北秦语试着说了一句:“现在您想到法子了?” “破罐子破摔,总不至于比现在更差。”钟老头说来还十分得意。 苏欢身子却不禁晃了一晃,这意思就是没什么把握,但可以试一试。她女儿的命啊,怎么能只是试一试。可她无法强求别人与她是一样的心情,只能再向钟老头行了个礼。 “请钟大夫一定救我的嫮儿!” “救!”钟老头豪爽道,“我棺材铺最近生意不太好,全仰赖你们了。对了,这位公子,你家死人了吗?或者有人快死了? 百里长明没好气道:“托您的福,我们家人全都福体康健,照应不到您的生意。” “总有时候,对吧?” 百里长明点头,“就是怕您等不到那日,自己先照顾自己的生意了。” 钟老头嘿嘿一笑,而后又捋了捋胡子,望着灰蒙的天,许是肚子饿了,便说了一句:“怎么还不吃晚饭!” 百里长明瞪大眼睛,“您老糊涂了不成,这是晨早!” 钟老头一拍额头,“可不是呢!你们啊,付完诊金,赶紧离开,省得妨碍我做生意!” 苏欢又多问了一句,那钟大夫才想起来,让她每隔三日带嫮儿来看一次病。嫮儿还小,耐受不了吃药,所以每日都要泡药浴。 苏欢曾给豆包泡过五年,如今又是嫮儿,想着都头皮都发麻。 第三百零一章 冬去春来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来年的三月。 苏欢住在百里王府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嫮儿已经一周了,学会了走路,但总是发懒,喜欢让苏欢抱着。这日阳光很好,苏欢和东珠在院里带着嫮儿玩。 “姑娘,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东珠用生涩的北秦语问道。 东珠也学了北秦语,她和苏欢终于能交流了。 苏欢想了想道:“很久吧。”她要给嫮儿治病,听钟老头的意思,一切顺利也要五六年了。 “那我们一直住在王府里吗?” “不知道,我还没什么打算。”苏欢道。 她请谢二帮忙寻找墨染和联系金栋,这么久了,一直没消息呢! 两人正说着话,一群人突然闯了进来,为首的那个,圆润润胖乎乎的正是百里王府的世子百里长枫。他手拿大刀,挺胸昂首走了进来,一副霸气侧漏的样子。 见到苏欢,啧啧了一声,接着左右瞄了一眼,粗声粗气问道:“百里长明呢?” 苏欢在王府这半年,与这位世子也打过几次照面,每次他给她的印象都很深。不是满身带伤狼狈至极就是苦大仇深泪流不止,他好像总是很倒霉。 苏欢起身,冲这位世子行了个礼,而后恭敬道:“二公子去军营了。” 苏欢如今能说一口流利的北秦语了,不细听的话,都察觉不到大荣的口音。 “哼,他居然躲到军营了,别以为这样本世子就拿他没招儿!来人啊,把这西院给本世子烧了!” 见百里长枫身后的那一帮子,看着不像是府里的下人,比较像混江湖的,一个个手拿长剑大刀的,各个戴着一副凶相。 见他们真上前来要点火,苏欢忙往前走了两步。 “世子,您这把火一点,岂不是烧了自己家?” 百里长枫愣了一愣,而后道:“说得有理!” 苏欢松了一口气,正想再哄两句,哪知那百里长枫又让那帮子进去砸东西。 苏欢忙道:“您是世子,以后这王府里的东西都是您的,再如何生气,您也不能拿自己的东西解气啊,凭的让惹您生气的人看笑话了。“ “也对!” 苏欢呼出一口气,忙倒了一杯茶,请世子坐下喝茶平息一下怒火。 世子坐下后,喝了一口,觉得茶不错,便满口灌了下去。 “他怎么惹着您了?”苏欢问。 提起这事,世子气得肉脸通红,悲愤道:“他与我有杀妻之仇!” “啊!”苏欢不由瞪大眼睛,若真如此,那这仇可结大了。不过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忙问:“您成婚了?” 世子哼了一声,“她乃我未婚妻!” “这样……”也是人命案啊! “我与娘子情投意合,伉俪情深,虽只认识了一天,春风一度,可我已经承诺要娶她了。可恨这个百里长明,他没事非去清查什么花楼,惊了我的青儿,吓得她跳了楼,七窍流血,当场身亡,那叫一个惨!”提起这茬,百里长枫止不住又要泪流。 苏欢半晌才把这件事理清,也就是百里长枫嘴里的未婚妻其实是花楼的姑娘!说什么杀妻之仇,什么未婚妻的,伉俪情深什么,都是他自己臆想而已。 “便是去清查,那姑娘为何跳楼?”苏欢不解。 百里长枫恨恨一声,“百里长明非诬陷那姑娘是逃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苏欢抿了抿嘴,既然谢二说是逃犯,那肯定就是了。百里长枫身为世子,不但嫖娼而且还嫖到了逃犯,他居然还有脸带人来报仇! 生怕事儿闹不大,王爷王妃不知道? 他脑子有芝麻大吗? 苏欢正想劝百里世子两句,结果那人鼻子伸长了,寻着味儿在院子里闻。 “你厨房做了什么,这么香。” 苏欢一笑,“您稍等,我给您盛一碗。” 谢二怕她吃不惯府里的饭菜,便在西院设了小厨房,她大多都自己做饭。北秦的菜以水煮为主,味寡淡,能饱腹但实在谈不上美味。厨房炖着天麻雪耳鱼头汤,已经煲了半个时辰了,打开盖子,香气扑鼻,汤色奶白。 她盛了一碗,端出去送到百里世子面前。 “这是鱼头汤,春季养肝。”苏欢道。 百里世子闻了闻,香的他抖擞了一下,迫不及待执汤勺喝了一口,润而不腻,口齿留香。 “好汤!” 见百里世子捧起碗喝了起来,那么一只小碗,他三两口就喝完了。见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苏欢试着问他可还要尝一碗。 “浅尝辄止,不可太贪食。” 苏欢点头,正想把碗收了,百里世子又说了一句:“直接把锅端来吧,一趟一趟多麻烦!” 苏欢愣了一下,“您刚丧妻……”不是正伤心着? “妻子可以再找!“ “汤也能再熬。” “那本世子以后常来!” 苏欢:“……” 百里世子把苏欢熬得一锅鱼头汤都喝了,喝完抹嘴,带着一帮子人又走了。走的时候挺着大肚子,一直摸着头问:“本世子带你们这些棒槌来做什么的?” “打家劫舍,杀人放血!” “呸!本世子是良民!” 刚送走百里世子,苏欢还饿着肚子,正想去厨房做午食,又有人来了。这次来的是个女人,穿锦衣长裙,打扮的也是风华贵重,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这女人,苏欢见过一面,前个月刚住到王妃那院,乃白姨妈的女儿,和夫君和离后便住到了府上,名叫白阮阮。苏欢在府上不爱走动,毕竟是客,还是少惹麻烦为好。 苏欢和白阮阮相互行了个礼,再相视一笑。 “表姑娘,快请坐!苏欢引着白阮阮坐到院中的石凳上。 屋里的丫鬟黛儿端着茶上来,给白阮阮倒了一杯。 “苏姑娘,我来家里有一个月了,因身子不大好,一直未来关照,你可别生我的气。”那白阮阮说着还伸手过去拍了拍苏欢的肩膀。 苏欢微微皱眉,关照她什么,好似这里是她家似的! 再说了,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苏欢避重就轻,“表姑娘生病了?” 白阮阮淡淡一笑,“无妨,二表哥请了大夫来看,吃了药以见大好。” 苏欢点头,“那就好。” 第三百零二章 给你一个名分 白阮阮眯了苏欢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又道:“二表哥呢?” “军营去了。” “他啊,总一门心思在公务上,屋里的人也不知多关心一下。” 屋里的人,指的是她? 苏欢只笑了笑,百里长明对外说她是他的朋友是恩人,但这话估计没人信。她自是不在意,就是怕给谢二添麻烦。 见苏欢不说话,白阮阮反倒有些不好往下说了。 这个时候东珠抱着嫮儿出来了,白阮阮夸了嫮儿几句,而后突然问苏欢,“孩子的父亲呢?” 苏欢一直没有司马曜的音信,被人这么提起来,一时不太想接话。 “孩子可是二表哥的?”白阮阮试探问。 苏欢一笑,“表姑娘,喝茶。” 白阮阮见苏欢有意回避,不由有些不高兴。只是她也不能表现出来,便与苏欢扯起了家常。说着便拐到了百里长明身上,这白阮阮眼圈还红了。 “我与表哥青梅竹马,早就订好了婚约,他去打仗之前,说好了回来娶我的,结果回来的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原这白阮阮与真正的百里长明有婚约,倒是一段伤心往事。 “人死不能复生,表姑娘节哀。”苏欢真心道。 “家里逼着,我只能嫁给别人,我与他本就貌合神离,哪知这时候二表哥又回来了!”说到这里,白阮阮提起一口气,“他们真像,简直就是一个人!” 苏欢皱眉,“他便是百里长明,但不是你爱的那个人了。” “他是!”白阮阮厉声道。 苏欢只当这白阮阮对那位二公子用情至深,便不与她争辩了。 “因为二表哥,我才与那人和离的!”白阮阮盯着苏欢一字一句道。 苏欢不知该说什么,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哪能是因为别人? 白阮阮收敛了外露的戾气,改而柔柔一笑,“苏姑娘,回头我与姨母说,让她做主,让表哥收你做个妾室。孩子都生了,总要给个名分才是,我可是为你好。” 苏欢不悦道:“不用了。” “苏姑娘,你要明白我的苦心,虽是妾室,但只要主母宽和,你也不会受委屈的。” “主母如何,不关我的事,想来也不关表姑娘的事,毕竟您那个二表哥,已经死了!”苏欢不客气道。 本事心疼她丧失所爱,但听来听去,好似她爱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他王府二公子的身份!谁是这二公子,她就爱谁! “你别不识好歹,我们姑娘可怜你,你当感恩戴德才是,如此牙尖嘴利,以下犯上,该是拖出去杖打一顿才对!”那白阮阮身边的丫鬟疾言厉色的冲苏欢喊道。 黛儿听这话不高兴了,“我们姑娘是贵客,便是王爷也不能说打就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个小贱蹄子,忘了自己的身份,好歹是王府里的下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哪儿都不拐,就说个直理儿罢了!” 苏欢由着黛儿跟那小丫鬟吵,她听着还冲白阮阮敬了一杯茶。 白阮阮知这事不能急,便嗔骂了自己的丫鬟两句,而后对苏欢道:“苏姑娘,你是贵客,府里的事都是家里的事,您若想图个清净,那就别掺和就是。” 说完,白阮阮起身带着丫鬟离开了。 黛儿占了嘴上的便宜,还挺得意。 “姑娘,回头您跟二公子诉诉委屈,看这表姑娘以后还敢招惹您不!” 苏欢一笑,“算了,何必给他徒添烦忧。” 再说了,他对着白阮阮有没有情,她也管不着!万一,人家以后真做了主母,倒是她尴尬了。 中午做了饼和汤面,赶着吃饭的点,百里长明回来了。他一身墨色长袍,更趁着神情冷峻,而他面容俊美,一双桃花眼尤其惹人。 不过他像是有心事,坐下来后只顾低头吃饭,似乎很怕对上苏欢的眼睛。 “谢二?” 苏欢唤了一声,百里长明也不知想什么,没有听到。苏欢拔高声音又喊了一声,这一次百里长明听到了,竟还慌得手一抖,碗落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 百里长明忙起身,一旁黛儿收拾了碎片。 “你怎么了?”苏欢问。 百里长明你重新坐下来,沉静了半晌,才道:“先前你让我查大荣京都那边的动静。” “所以……”苏欢暗暗攥住手。 百里长明抬头看向苏欢,满脸担忧之色,他道:“今日派出去的探子传回了信儿,说……” “说什么?” “说大荣摄政王司马曜已经身陨……” 苏欢身子僵了一下,而后摇头,低声道:“他没死!阴谋而已!” “已经入殓安葬,大荣司马太后亲提碑文,司马大将军抱棺不放,悲痛至昏厥。” “他没死!他不会死的!”苏欢冲百里长明喊道。 百里长明叹了口气,“姑娘,如果您想回大荣祭奠,我可以安排。” “不用!”苏欢慌着摇头。 苏欢起身,让百里长明自己吃,她则回了屋子,逃似的跑了。说什么祭奠,还入殓安葬,明明他没有死,要那一座空坟做什么,要提了字的墓碑做什么,简直荒唐可笑! 晚上,苏欢没用饭。 百里长明不放心,进屋见她站在窗子前,怔怔的出神儿。 “姑娘,我会帮你继续打听的。” 苏欢点头,“他没死……” “嗯,摄政王吉人天相。” 苏欢看向百里长明,一字一句道:“他没死!” 百里长明心痛了一下,“是,他没死!” 苏欢长出一口气,“他在等着我去找他,一定!” 翌日,百里长明没有去军营,一早带着苏欢和嫮儿去了钟老头那儿。每隔三日,嫮儿去钟老头那儿治疗。他们过去的时候,见钟老头蹲坐在门口晒太阳。 这老头赤脚,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哪像是神医,倒像是街边要饭的乞丐。 百里长明上前唤了一声,钟老头这才睁开眼,定定的看着百里长明,跟不认识似的。 “买棺材?” 每次来都问他买不买棺材,百里长明也是气得没脾气了。 “不买!” 钟老头恍惚了一下,似乎这时才认出百里长明。接着往苏欢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便想起来他们是来看病的。 第三百零三章 认了一个爹 钟老头施针的时候,苏欢看得很仔细,便是嫮儿哭得她心疼,也没移开一眼。 “想偷师?”钟老头斜睨了苏欢一眼。 苏欢点头,“想。” 钟老头哼笑一声,“你倒是磊落,不过哪是看看就能学会的,当年我学这套周天通脉法,足足学了一年。” “始刺浅之,以逐阳邪之气;后刺深之,以致阴邪之气。” 钟老头眸色深了一分,“学过?” “学过施针,但这套周天通脉法实在精妙,我只观其针法,未识内里。” 钟老头摇头一叹,“你是个有天赋的,若是早年遇上,我定收你为徒。” 苏欢心一动,“我想学这套针法!” “教你可以,但看你悟性了。不过……” “什么?” 钟老头想了想,莫名道:“我想说什么来着?” 苏欢愣了一愣,但见钟老头想了半晌,终于一拍脑门。 “想起来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苏欢忙道:“我去做!” 走之前,苏欢偷偷交代了百里长明一句,让他看着钟老头。总觉得这位老神医最近越发糊涂了,常常忘事,幸好忘得都是杂事,可千万别在施针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钟老头给嫮儿施完针,苏欢也做好早饭了。 山药瘦肉粥加两样小菜,钟老头尝了一口,眼皮一下子翻了起来,瞅着苏欢,眼里散发着光彩。 “丫头,你有爹吗?” 苏欢呆了一下,“有也没有……”亲生的但不亲。 “你想继承一笔遗产吗?” “呃……”不太想。 “我这棺材铺给你了!” 苏欢想拒绝,但看钟老头一脸期冀的看着她,只能委婉道:“我……不太喜欢棺材……” “棺材好啊,升官发财,吉祥之物!你可以此为根基,把棺材铺发扬壮大,分号便开全国。到时不止死人要用,平常人家也可买来当镇宅之宝!” 苏欢干笑一声,“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当你爹!” 苏欢斜眼求救的看着百里长明,偏他心思没在这儿,正逗着嫮儿玩木雕呢! “我把棺材铺给你,还有一笔巨产!” “呃……” “我把毕生所学医术教给你!” 苏欢瞪大眼睛,闷了一口气,半晌眉眼一开,甜甜喊了一声:“爹!你真好!” “好闺女,以后我是你爹了,你要照顾我一日三餐,我要你亲手做的!” 苏欢无语了半天,所以就为了吃她做的饭,这老头就把自己全部的身家给她了。 百里长明不知前因后果,只是见苏欢和钟老头一个爹一个闺女的叫得热乎,惊得他半晌不敢说话。 回到王府,还没进西院,凤鸣轩的大丫鬟云溪拦住了他们。 “王妃请二公子去凤鸣轩说话,也请苏姑娘一起。” 王妃甚少见苏欢,态度是只当府里没她这个人。 刚来的时候,王妃要给她谢礼,苏欢没听懂,但百里长明替她做主列了个长长的清单。自那次王妃大出血以后,便再不愿多看苏欢一眼。 苏欢怀里还不抱着嫮儿,本想先回去给东珠,可云溪让她抱着孩子一块去,说王妃想看看。 如此,苏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二人去到凤鸣轩,厅堂里十分热闹,白姨妈和白阮阮也在, 不知正说笑着什么,白阮阮一副娇羞的模样,见到百里长明进门,忙起身行了个礼。聘聘婷婷,抬头羞看一眼,继而退到了王妃身边坐下。 百里长明携苏欢一起向王妃行了礼,继而转身又向白姨妈行了个礼。 “来,让本王妃看看这孩子。”王妃冲苏欢招了一下手。 苏欢抱着嫮儿上前,小姑娘一周了,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惹人喜爱。见到王妃,还扑手让她抱,嘴里喊着‘嬷嬷’。 王妃瞅着喜欢,真抱到了怀里,“哟,小乖乖,长得真漂亮。” 白姨妈睨了苏欢一眼,笑问:“苏姑娘,不知你成亲了没有啊,这孩子可有父亲?” 苏欢皱了一下眉头,“她自是有父亲。” “所以你成亲了,有夫君?” “是!” “既是有夫之妇,与一个男人住在一起,总归不太好,让人知道了也说闲话,你说呢?” 苏欢有些生气,正要怼回去,百里长明说话了。 “姨母,您哪知眼睛看到我们住在一起了?” 白姨妈啧啧一声,“这就维护上了,长明啊,你别觉得姨母说话不好听,姨母是为了你好!” “您大可不用操这么多心!” 白姨妈恨了一声,扭头冲白阮阮使了个眼色。 “二表哥,先前阮阮病了,多亏表哥您关怀入微,尤其那晚整夜相守,阮阮感激不尽。”白阮阮起身冲百里长明福了福身子。 百里长明神色有些别扭:“大夫是府上的管家请的,我倒也没出什么力。” 白阮阮有些尴尬,转而对苏欢笑了一笑,往回走的时候,身子晃了一下,像是有些虚弱的样子。 王妃一边逗弄着一边不无遗憾道:“若这孩子是二宝亲生的,那该多好。” “母亲!”百里长明皱了皱眉。 王妃瞪了百里长明一眼,嗔怪道:“为娘想抱金孙的心,你怎么一点也不理解?” “不是还有大哥。” “指望你大哥,哼,公猪都能掉崽!” 王妃看着嫮儿,怎么看怎么喜欢,可到底是别人家的,心里不免有些发酸。 “对了,姐姐,长明和苏姑娘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王妃冲一旁的白姨妈道。 苏欢挑眉,找他们来的是这位白姨妈,那铁定没有好事! 白姨妈看了一眼百里长明,似有怒火,接着叹了口气,拉过白阮阮的手,“你这孩子,让为娘的怎么说你,竟做出这种事来,我白家是清白人家,断不能让你再进门!” 说是这么说,可白姨妈揉着白阮阮的手,心疼的要紧,“我的阮阮,你怎的这般命苦!” 白姨妈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包括王妃。 “姐姐,您这话是怎么说的,阮阮怎么了?” 白姨妈睨了一眼百里长明,接着低头长叹一口气。 这是白阮阮呜咽哭了出来,身子一软跪到了王妃面前,嘤嘤切切的哭着,问也不答话。 第三百零四章 做了糊涂事 见此,苏欢忙自王妃怀里抱过嫮儿,退到了一边。 王妃急了,看向白姨妈道:“姐姐,真急死个人,你倒是说句话啊,谁欺负阮阮了?” 白姨妈恨恨一声,转头看向百里长明,“长明啊,你熟读圣贤书,也是个磊落的男儿,怎么做过的事,穿上裤子就忘了,你这般寡义害惨了阮阮!” 百里长明愣了一愣,“我做什么了?” “你做什么你不知道?”白姨妈嚷了一声,像是气急了,往后一仰靠进了椅子里,竟要翻白眼。白阮阮起身扑到白姨妈怀里,母女二人痛哭起来。 王妃瞪了百里长明一眼,而后赔着小心,问白姨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阮阮有了身子!”白姨妈恨声道。 王妃愣了一愣,“谁的?” 白姨妈激动道:“自然是他的!”白姨妈一指指向了百里长明。 百里长明瞪大眼睛,下意识的看向苏欢,“我……不关我的事啊!” 苏欢低头逗弄怀里的嫮儿,这种事她可不想参与! 见二宝跟自己一样懵,王妃只能哄着白阮阮,让她开口说是怎么回事。白阮阮捂着脸,羞愧难当的样子,不时哀怨的瞅一眼百里长明。 “月前,我生病,二表哥来探望,那晚他没走,我们……”白阮阮说着抽泣一声,忙又道:“不怪二表哥,阮阮是自愿的!” 王妃一听这话,转头怒视百里长明,“长明,你真的对阮阮做了这种事?” 百里长明脸色发沉,他盯着白阮阮,冷厉道:“那晚,你说自己反反复复烧了两日,实在难受得紧,又提起了已故的长明哥,思念情深,说什么也不让我走。我占了长明哥的身份,理当对你关怀,可后来我去了外间睡,如何与你有那事?” “你还不承认!”白姨妈气得倏然起身,指着百里长明,嚷道:“你这个混账,敢做不敢当,好啊,那就让大夫来看看,阮阮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 王妃看向白阮阮,沉声问:“阮阮,这事是真的?” 白阮阮羞臊的点了一下头,“我不怨表哥。” “母亲,我没碰她!”百里长明急道。 白姨妈气得直哆嗦,“正好我带了大夫一同过来,就怕你不认账!” 白姨妈让丫鬟去外面请大夫进来,不多一会儿,一个大夫走了进来,三十来岁,八字胡,个子不高。他贼眉鼠眼望了一圈人,而后冲坐在正位上的王妃行了个礼。 王妃挥了一下手,让他给白阮阮切脉。 那大夫上前给白阮阮切脉,很快得出结论,白阮阮确实有了身子,差不多一个来月。 “我看你如何狡辩!”白姨妈恨恨的瞪了百里长明一眼。 “我没……” 白阮阮上前,含泪的望着百里长明,“二表哥,那晚你是喝了酒来的,确实去外间睡了,可醒来的时候是在里屋吧?” 百里长明瞪大眼睛,“你趁我睡着……” 白阮阮抹了一把泪,“他与我有婚约,我只是把你当成了他……可你也回应我了,还一遍一遍喊着……”苏欢!白阮阮用口型对百里长明说道。 百里长明身子晃了一下,难道他那晚真的……把她当成了苏欢! 这一下,事情似乎明了了。 不论百里长明是睡糊涂了还是错把白阮阮当成了别人,但白阮阮怀了身子是真,且根据月数,只能是百里长明的。 白姨妈叹了口气,看向百里长明,语重心长道:“你们啊,年轻气盛,倒也不能怪谁!但阮阮如今有了身子,你总要给个交代吧?” 百里长明一颗心拧成了麻绳,又难受又纠结,但做了不认也非是他的行事作风。 “我愿意娶表姑娘。”他闭了闭眼睛道。 “长明!”王妃瞪了百里长明一眼,“儿女的婚事,岂是你们自己能做主的!” 白姨妈听百里长明松了口,一颗心刚放下,又听王妃这样说,便道:“什么三媒六聘,大定小定的,倒也不用这么费事,但必须是八抬大轿抬进王府,我们阮阮可是要做正室的!” 王妃不理白姨妈,转头看白阮阮,“阮阮,你真能确定孩子是长明的?” 白阮阮一听这话,呜咽一声,低头哭了起来。 “你这个当姨母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白姨妈大怒。 见厅堂里都乱了,苏欢本想置身以外的,但想着谢二待他不薄。若是个好姑娘,她自然什么也不说,但这白阮阮对他只怕没什么真心。 苏欢起身,把嫮儿塞给了百里长明,而后走到王妃跟前,冲她行了个礼。 “王妃,可否容我给表姑娘切脉?” 王妃微微蹙眉,“你会?” “略通一二,但喜脉还是能把出来。” 白姨妈不高兴了,“怎的,你还怀疑宋大夫?” 苏欢转身面向白姨妈,沉静道:“我不怀疑宋大夫!” 那就是怀疑她了? 白姨妈冷笑一声,眼里却有得意之色,“好啊,既然苏姑娘不放心,那就让你切脉,到时若真是喜脉,你可还有话说?” “没有!” 白姨妈让白阮阮坐过来,白阮阮有些防备苏欢,不大情愿。但眼下这么多人瞅着,她也不能撑不住,只能坐过去让苏欢切脉。 苏欢切上脉,片刻收回了手,微微笑道:“恭喜表姑娘,恭喜白夫人,确实是喜脉!” 白姨妈得意一笑,白阮阮松了一口气。而王妃却不怎么高兴,眼里晦暗不明,百里长明只是认命的低下了头。 “不过……”苏欢起身,“这孩子应该跟二公子没什么关系,所以王妃不必太高兴。” “你胡说什么?”白姨妈跳起一脚,指着苏欢眦目瞪眼,原地就炸了,“你这个女人!果然心思歹毒,若敢摆弄是非,老娘我撕了你的嘴!” 苏欢往百里长明那靠了几步,像是吓到了似的,果真不说话了。 百里长明挡在苏欢面前,“姨妈,你最好不要碰她!” 白姨妈气得要上去挠百里长明,王妃赶忙让人给拉开了。而白阮阮瘫坐在椅子上哭,好似受了多大的屈辱似的,嘴里还嚷着‘我不活了’‘凭白让人泼脏水’这些话。 王妃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歪头问苏欢,“苏姑娘,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零五章 孩子不是他的 苏欢有些怕的看了白姨妈一眼,闷着摇了摇头。 “但说无妨,这是王府,断不能让别人伤你。” 苏欢自百里长明身后出来,看了一眼白阮阮,而后冲王妃道:“我刚才给白姑娘切脉,确实是喜脉无疑,但她腹中的胎儿至少也有一个半月了,那时她还没来王府吧?” 王妃怔了一下,“差这么半个月,你也能诊出来?” 苏欢一笑,“苏欢医术不精,但给胎儿估算月数对于大夫来说乃是信手拈来的事,王妃和白夫人若不信,再去城里找几个大夫来断就是。” 别人还真不一定能诊断出来,但苏欢认准了这母女俩不敢让人请大夫! “你胡说!”白阮阮指向苏欢,抽噎着哭道:“你就是不想我嫁给二表哥,你想霸占他!你好毒的心啊,这么说岂不是要逼死我!” 苏欢冷哼一声,“白姑娘,能逼死你的,只能是你自己!”谁让你蠢! 王妃默了一下,“云溪,你去外面找几个大夫过来。” “不能去!”白姨妈大嚷一声,脸色徒然一变,“妹妹,你信这个小贱人,居然不信我!” 王妃抬头看着白姨妈,“姐姐,我近你,也心疼阮阮,但我也不能让长明含冤受屈!云溪,去吧!” “不能去!”白姨妈忙挡住了云溪,“妹妹,你这是要逼死阮阮啊!” “我怎么就逼死她了?”王妃皱眉道。 “若是让李家人知道,他们能放过阮阮?”白姨妈急道。 “母亲!”白阮阮急得都哭了,说好了死咬百里长明的,她怎么先沉不住气了。 王妃看向白阮阮,有些失望道:“你腹中胎儿是李家的?” 白姨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焦急道:“若是李家的就好了,他们夫妻也不至于和离。偏她糊涂,被家里一个长工占了便宜……” “我是被强迫的!”白阮阮忙道。 “那就抓他报官!”王妃道。 “不!”白阮阮忙摇头,心虚道:“我的名声就毁了……” “你与那长工苟合,根本就是自愿的!”王妃不客气道。 白姨妈忙上前跪到王妃面前,哭道:“她糊涂啊,看在你是她亲姨母的份上,让长明娶了她吧!等他们成亲后,让阮阮把孩子打掉,她就能抬头做人了!你若是不同意,那她一辈子就毁了!” 百里长明气得简直想上去打人,也怪他,刚才白阮阮一提到他酒后喊苏欢的名字,他一下子就慌了神儿,这才让她逮到了机会。 王妃冷哼一声,“阮阮,姨母一直在给你机会让你说实话,可你蒙了心死活污蔑长明。姐姐,你也是,若你一开始把话说明,我会给阮阮做主,但如今你们这么有主意,那就回吧,自家的事自家处理吧!” “妹妹!” “云溪,送白夫人和白姑娘出去!” 白姨妈还要再求,但云溪直接使唤两个婆婆,把人给架出去了。 王妃做的这般不留情面,倒是出乎苏欢的意料,看来她是真心疼爱谢二的,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时候,王妃却没有怀疑。 “你这孩子啊,太实诚了,容易让人利用。”王妃难得训斥百里长明一句。 “母亲,我知道错了。”百里长明低下了头。 “以后多长个心眼别跟你大哥似的。” 哪知这王妃话音刚落,百里长枫急慌慌冲了进来,接着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打了几个滚正好爬到王妃脚下。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见百里长明在,不忘先瞪他一眼。 王妃一看到这个大儿子,眼皮下意识就要跳。 “母亲,这次你一定要救我!” “你又闯什么祸了?” 百里世子哭唧唧道:“我……我好像杀人了……” 王妃险些没有厥过去,急道:“你说什么?” “我只是与他相约一起喝酒,哪知酒喝到一半,他往桌子上趴,我还以为他喝醉了,结果把人架起来,见他七窍流血,已然身亡。”想起那一幕,百里长枫还忍不住打颤。 百里长明皱眉,忙问:“死得人是谁?” 百里长枫哼了一声,“我不跟你说话!” “快说!”王妃大吼一声。 这一声极具爆发力,苏欢怀里的嫮儿被吓了一跳,小嘴一撇就要哭,苏欢忙抱起来哄着。 百里长枫哪还敢磨叽,瑟瑟缩缩道:“胜都来的监察御史……” 王妃身子一软,半晌说不出话来。 百里长明上前宽慰:“母亲,这事只怕没这么简单,你先不要慌,我和父王会处理的!” 王妃扒住百里长明的手,“长明啊,母亲不求什么,只求你大哥平平安安就好。” “我知道。” 百里长明让云溪扶着王妃去里屋休息,然后来到百里长枫面前,小声问他:“之后,你怎么处理的?” 百里长枫哼哼了两声,“人还在酒馆。” “你就跑回来了?!” “那不然呢,我能跟一个死人接着喝酒不成?” “你!” 百里长明被气得眼前发黑,缓了一缓,才把火气给压下去。 “大哥,你现在马上去官府报官!” “我不去,累死人了!” “你再不去,你就真成死人了!”百里长明气急道。 “反正我不去!”百里长枫直接往地上一躺,还打了两个哈欠,没准儿再耽搁一会儿真就睡了。 “别跟他废话,押着去!”外面传来一声,接着门帘挑开,百里王走了进来。 这百里王四十多岁,四方脸,挺鼻如峰,身材高大武威,满目威严。他大步走来,在厅堂当间站定,低头睨了百里长枫一眼。 百里长枫吓得哆嗦了一下,打个滚起身跪下,可怜兮兮道:“爹,救我!” 百里王根本不跟百里长枫废话,直接让身后的护卫把亲儿子拖走。 百里长枫无助又可怜,转眼瞄到苏欢,竟然冲她开始求救:“苏欢,救我!救哥哥啊!” 苏欢无语,自从喝了她一锅汤,这位世子便拿她当知己好友了。这位知己好友没事就去她那院蹭饭,若不巧碰到百里长明也在,他转头就走,顺便连锅一起带走。 百里王和百里长明有事要商量,苏欢不敢打扰,抱着嫮儿先回西院了。 第三百零六章 世子真蠢 晚饭,百里长明没有回来,苏欢吃了两口,没什么胃口。这半年来,百里长枫常来她这蹭饭,二人谈心的时候虽然总是驴唇不对马嘴,但她拿百里长枫当朋友。 他没什么心眼,喜欢就全身心对你好,讨厌就想方设法害你,但智商不够,总是害到自己。 苏欢真有点为这个朋友担心。 翌日一早,苏欢提着食盒去了棺材铺。 钟老爹正在晨练,见到她来,招呼着她跟着一起练。苏欢呵呵一声,不大愿意,这一套拳法名曰虎啸,但这只虎明显生了重病,招式慢,没有力道。 “你不懂,这套拳法是强身健体的,常年坚持练还能延年益寿。” “真有这奇效?”苏欢不信。 “你老爹最近记性不好,总忘动作,你赶紧记着点,多看几回许能学个全套。” 钟老爹执意让她学,苏欢也只能跟着练。 好在他惦记着苏欢带来的早饭,练了两段就紧着去吃饭了。 “这是棺材铺的帐,以后你照管。”钟老头一口包子一口粥,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苏欢不想接,她是诚心不想做棺材生意啊!可不容她拒绝,钟老爹已经扔给了她。 “我这棺材铺虽然生意不大好,但盈利不错,丫头,你发财了!” 听钟老爹这么说,苏欢便翻开账本看了几页。也就寥寥几页,账目十分清晰,因为这棺材铺自开张就没卖出去多少。 “棺材铺到目前亏损五十两,老爹,你知道吗?” “亏损?”钟老爹十分迷惑,“不是盈利五十两吗?” 苏欢叹了口气,“这就是您昨天说的,您存的巨产?” “五十两很多了!” “可这五十两是窟窿!” 钟老爹蔫蔫的咬了一口包子,“那你补上吧!” 苏欢抿了抿嘴,其实她也很穷! 从大荣来的时候,她确实带了很多现银和大荣北秦通用的银票,可在雪原的时候,她跟金栋他们走散,便成了分文没有。 如今吃穿用度,全是谢二供的。 “老爹,您是神医啊,给人看病都不收银子的?” “收啊,我看病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那银子呢?” 钟老爹想了想,“大概是补贴棺材铺了吧……” 苏欢叹气,就钟老爹这脾气,一个月也卖不出一口棺材,店面租金还有伙计的工资,可不要他往里贴。 苏欢正发愁的时候,有人来买棺材。 来人的娘子生病去世了,家里并不富裕,但娘子跟他吃了一辈子苦,临了了想给她一口棺材,不至草席裹身。伙计还没来,苏欢接待的那客人,她先翻开了成本价。 与客人一番拉扯后,苏欢以一两银子卖出去一具普通木材的棺材。 “一两银子,你等于白送他!”钟老爹没好气道。 苏欢摇头,“我给了他成本价。” “咱们就白忙活了?” “那客人真没钱,一两银子对他来说都是砸锅卖铁凑来的,当是成全他对娘子的一片心意吧!”说是这么说,但苏欢还有更深的考虑,这棺材铺的口碑不好,她想先用成本价拉一波客人,赢得好口碑,然后再想着盈利。 钟老头挥了一下手,“我不管,反正这铺子现在是你的了,而你要给我养老送终!” 苏欢笑眯眯凑到钟老头跟前,“好说好说,老爹,教我几套针法呗?” 钟老头嘿嘿一笑,“老爹这点看家本领迟早都传授给你!” 苏欢回到王府,问过东珠,百里长明还没有回来。苏欢煲了降火清心的药膳,让黛儿给王妃送过去了。 晚上做好饭,分出来一些装进食盒,让黛儿往棺材铺送去。 正用着饭,百里长明进了门,一身疲惫之色,眉头紧紧锁着。见到苏欢扯出一个笑,笑得十分勉强。 苏欢让黛儿给百里长明取了碗筷,又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降火汤。 “大哥呢?” 百里长明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喝了干,润了嗓子这才说道:“官牢!” 苏欢想着牢房阴暗潮湿,蟑螂老鼠为邻,百里长枫那一身金贵肉,不知受不受得住。 见百里长明一脸愁色,苏欢试着说道:“若那酒里有毒,世子定然也喝了吧?便是那御史是中毒而死,也不能说下毒之人就是与他同桌而饮的世子啊,酒肆老板和伙计相比嫌疑更大一点吧?” 百里长明是又发愁又生气,“那位御史是个酒痴,连圣上都说过,一片丹心却在酒中泡着。世子他得了一壶窖藏三十年的女儿红,自认为是酒中圣品,便特意拿来给御史品尝。他自己舍不得喝,喝得是酒肆的酒。” “那壶女儿红呢?” “御史痴迷,全喝完了。” “酒壶呢?”剩一滴也能验毒! “那蠢货……我是说世子,他见御史喝了他的酒,当场七窍流血而亡,觉得只要把酒壶拿走,便没人知道他给御史喝了自己的酒,也就没人怀疑他了。仓皇出门后,他把酒壶砸臭水沟里了。” 蠢!这世子是真蠢,自己绝了自己的路! 苏欢叹了口气,难怪百里长明这般生气。酒肆那么多人,况且还有老板和伙计,必然看到了世子带酒而来,为求自保,他们定要全盘托出。 若他没下毒,只要验过酒壶,便能证明清白了。他这般做,等于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朝廷有人参了父王一本,说他暗中招兵买马,恐有叛逆之心。这位御史便是下来巡查的,如今他死在了龙城,凶手所指还是百里王府的世子,圣上会怎么想,朝廷会怎么想,一个叛逆大罪压下来,百里王府上下百余口谁都逃不过一个死!” 苏欢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这世子可真是闯下大祸了! “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圣上年事已高,但膝下无子,如今面临着无太子可立的局面。朝廷早有传言,太子要从四王府的世子中选一个,各家便开始明争暗斗了。” “可查清了那监察御史所中何毒?” “一种常见的剧毒。” 苏欢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从毒源上并不会有什么突破。 “接下来会怎样?” “昨天,父亲与我说,后日他会启程,亲自押解世子进京述罪。” 第三百零七章 转机出现 苏欢心头一紧,这样的话,等于是把世子往死路上推,而王府虽及时表了忠心,但与朝廷也定然生了嫌隙。如一根针刺入身体,总有让你疼的一天。 “为何不等事情调查清楚了,这么匆忙就要进京?”苏欢不解。 “御史之死还瞒着朝廷,但既然是一场阴谋,那必然瞒不久。父亲必须赶在有人揭发之前进京,不然皇上盛怒之下,责罪的圣旨一旦下来,那就无可挽回了。” 百里王这是要牺牲世子,而保全南州的大局。 痛,必然是痛,但也是无奈之举! “可恨我们百里王府并无争夺之心,却首当其冲成了这场博弈的牺牲品!”百里长明悲愤道。 百里长明是不放心她,特意回府的,简单吃了两口,便又要出门。走之前,百里长明说想在外面置办一处院子,让她和嫮儿搬过去。 “再等等吧!”苏欢道。 她知百里长明是怕她受王府连累,但受了王府的恩,这个时候选择撇干净,苏欢实在无法心安理得。 晚上躺在床上,嫮儿在她身边玩。 小姑娘一周多点,长得白嫩可爱,那眉眼跟司马曜很像,生气的时候还挺唬人。她会走路,话还说不全,但咿咿呀呀配合着手比划,也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嫮儿。”苏欢侧身瞅着掰着自己脚丫子玩的嫮儿,捏着她脸上的肉玩,“你爹爹在哪儿呢?” 她很想去胜都,去司马家在那儿的暗哨打探一下,许有司马曜的消息。可嫮儿每隔三日就要去钟老爹那儿治疗一次,她又实在走不开。 暗哨的事,她没跟谢二露,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各为其主,还是不让他为难了。 “爹爹……咯咯……” 软软的奶音却如利箭一般,直刺苏欢的心,疼得她眼泪都冒了出来。小家伙喊完就笑了,那小表情又得意又兴奋,圆圆的大眼睛晶亮亮的。 她要尽快从钟老爹那儿学会周天通脉针法,这样她就能带着嫮儿去胜都了。 翌日,苏欢提着食盒往外走,走到前院的时候碰上了百里王。 苏欢上前行了个礼,百里王满脸急色,没跟她说话,只点了点头就走了。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了,能查到线索,世子便还有救,若查不到,那他就要送亲儿子去赴死! 这半年多以来,承蒙百里王府照拂,苏欢心里也着急。 来到棺材铺,钟老爹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苏欢喊醒钟老爹,把食盒给了他。 钟老爹吃着鸡丝粥,见苏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了她一句。苏欢把王府发生的事与钟老爹说了,钟老爹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百里王爱民如子,体察民情,是个好领主,只是这个世道,好人才是最不好过的。北秦国力强盛,但权利太过分散,各自为政,平常倒也没什么,但真到了关键时候,就怕内乱!”钟老爹道。 苏欢对北秦的政局不感兴趣,就想着眼下能不能帮世子一把。 正苦恼的时候,听到外头街上还挺热闹。钟老爹叼着一个饼走到门口,见对面胡同口围了一圈人,他没凑热闹的心思,就倚着门栏蹲了下来,一口粥一口饼,不羡神仙不羡鸳。 “钟老头,对面卖身葬兄,是个粉嫩的小姑娘,你给她一副棺材,她给你当闺女!”邻家卖布匹的大婶儿冲钟老爹喊了一声。 钟老头嘿嘿一笑,“不要,我有闺女了!” “那姑娘长得可俊儿了!” “我闺女做饭好吃!” “那姑娘伶俐的很!” “我闺女做饭好吃!” 邻家大婶儿哈哈笑了几声,“你啊,你就剩一张嘴了!” 苏欢听着二人打趣,算好账走出来,那大婶看到她,立时眼就瞪大了。 “钟老头,你是拐了个仙女当闺女吧?” “可不就是仙女!” 被夸做仙女的苏欢朝着对面走了过去,挤进人群里走到前面,但见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姑娘,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跪在地上,双眼都哭肿了,她身后有一具尸体,尸体已出现尸斑僵直。 “这兄妹俩可怜的很呐,自小无父无母,在街上乞讨为生,如今哥哥死了,没人护着,这小姑娘……哎!” “她哥哥前两日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说死就死了!” “小姑娘找大夫来着,说是中毒。” 苏欢听着旁边街坊的议论,见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实在瘦弱,不免生了恻隐之心。 “各位叔叔婶婶,我是对面棺材铺的东家,我免费给这小姑娘一口棺材,大家能出个力,帮小姑娘把她哥哥给安葬了吗?”苏欢冲旁边的围观的喊了一声。 听到她这话,在场的安静了一下,随后一个高大子的男人应了一声。 “我愿意出力!” 有他带头,很快又有三四个壮实年轻站了出来。 苏欢领着四个年轻回了店里,给他们指了一口普通木材的棺材,四人一齐抬了出去。 “败家女!”见苏欢上下牙一碰捐出了一口棺材,钟老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以为是个机灵的,结果是个一脑袋浆糊的! 苏欢不好意思笑了笑,“外面那么多人瞅着,我虽捐出一口棺材,但大家伙也记住咱们钟记棺材铺了,以后若有用到的时候,一准先想起咱们这儿来!” 钟老头哼了一声,反正他吃饱了,眼下只想打个盹儿,什么都不想管。 街坊们帮着把那小乞丐安葬了,苏欢只当没事了,哪知那小姑娘怯生生的找上了门。 “姑娘,我力气大,脏活累活都能干。” 苏欢呆住,这还惹上麻烦了? 见小姑娘穿得单薄,又瘦弱又可怜的样子,苏欢也狠不下心来,把她带到了铺子里。桌上还有一盘点心,她拿给了她,又倒了一碗热水。 “吃吧!” 小姑娘抬头怯懦的瞅了苏欢一眼,见她一副和善的样子,这才拿起一块点心吃。咬了一口,接着疾风暴雨一般往嘴里塞,一盘点心转眼就下了肚。 “喝口水吧!” 小姑娘噎的难受,忙捧起碗喝了几口顺下去了。 “你哥哥是怎么死的?”苏欢问。 “中毒……”小姑娘小声道。 苏欢一怔:“中毒?” 第三百零八章 不愿苟且偷生 小姑娘说起哥哥的死,尤难受的眼泪直流。 “前日,我和哥哥在街上乞讨,路过一家酒肆。那铺子前有店小二正在请路过的行人试酒,说是去年封存的桂花酿,我哥哥好奇想讨一杯,那店小二不肯,还骂了他几句,十分难听。我哥哥心里有气,等见一穿着华丽的男子走过去,店小二给他倒了一盅,他要接的时候,哥哥冲过去把他撞开,自己喝了那酒。” 苏欢皱眉,“这酒里有毒?” 小姑娘点头,“哥哥和我没讨到吃得就回了家,不多久哥哥七窍流血……”小姑娘说到这里唔唔哭出了声。 苏欢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于是静下心沉思起来。 “后来呢?”苏欢又问。 “那伙计要打哥哥,被撞的官人还求情来着。那伙计见官人是京里来的,便给了几分薄面,没再计较,接着重新倒了一盅给他。”小姑娘哭着说道。 苏欢听到这里,猛地起身,让小姑娘留在棺材铺,接着跑了出去。她一路不敢停,跑到官府,正见百里长明自里面出来。 “姑娘,您这是……” 苏欢弯腰喘了一会儿,接着拉起百里长明就往棺材铺走。 “姑娘,我还有事。”百里长明道。 “急事!快跟我来!” 苏欢和百里长明回到棺材铺,那小姑娘还在,怯生生坐在那儿,大概自苏欢离开后没敢动弹。 “你快把那监察御史的画像画出来,让她认!” “啊?”百里长明不明就里。 苏欢喘了两口,接着把小姑娘之前说的话跟他说了。百里长明忙接住苏欢递来的纸笔,很快一副肖像画就出来了。 苏欢拿到小姑娘面前让她认,小姑娘认定这画中人就是那日被她哥哥撞了一下的官人。 百里长明面上一喜,也就是说这位御史大人应该是喝了那酒肆的桂花酿中毒了。 “糟了!父亲已经押解世子进京了!” 苏欢皱眉,“不是说明日?” 百里长明沉下一口气,“昨日,左都督应召回京,他与父王多年不和,这次恐会告百里王府一状。父亲无奈,只能紧跟着出发,必须要赶在他进京之前。” “我去追王爷,你去酒肆抓人!”苏欢果断道。 “不行!” “没时间了,旁人追上恐说不清楚,王爷顾全大局未必肯折返。而你必须赶在对方动手之前,把酒肆的人给拿下,找到他们毒害御史的证据,耽搁不得!” 百里长明重重点头,“好,你骑我的西域宝马去追!” 苏欢骑马的技术一般,勉强不把自己摔下去。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骑着一头发了狂的疯马就出了城,一路往北,颠的她三魂七魄都要离体了。 这样一路狂奔,一直追到中午,才远远看到一队人马。 “王爷!”苏欢大喝一声。 不是她要费力气,而是她停不下马!一路直冲过去,结果把他们给甩身后了。这样跑出去一段,一个白衣男子翩然落到她身后,自她手里接过缰绳,勒住了疾行向前的骏马。 苏欢往后看,这白衣男子是元崇,百里长明的莫逆之交。 元崇调转马头,骑到百里王爷跟前。百里王爷看到苏欢,很是诧异。 苏欢把事情的经过跟百里王爷说了一遍,哪知百里王爷听了却并没有回头的打算。 “王爷,如此的话,一定能证明世子的清白!”元崇激动道。 百里王爷叹了口气,“你们都太天真了,对方做事缜密,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可是……” “不必再说,赶路吧!”百里王道。 苏欢往后看了一眼,见百里长枫坐在囚车里,一副蔫蔫的样子。 “王爷,此一去,虽可保王府和百里军一时安虞,但自此后十万将士再无傲骨,只能苟且安生!”苏欢挺着胸脯大声道。 她这一句传的很远,身后的将士们都听到了。 那些将士们纷纷下马,跪在地上,齐声道:“百里军宁可马革裹尸,不愿苟且偷生!” “王爷,便是我们低头认了罪,圣上能饶我们,继任新皇能饶吗?我们不想争,但已经在漩涡当中了!”元崇道。 百里王动容,可看着身后这些将士们,再看看囚车里的儿子,他悲叹一声。 “若天要亡我南州,我只能说自己无愧于天,无愧于心!”说完,百里王调转马头,喝令道:“回龙城!” 回到龙城,接下来的事,苏欢就插不上手了。 一直到第三日,百里长明回府,苏欢才知道,酒肆伙计毒害御史的证据找到了,但人已经服毒。 “御史是在龙城遇害的,到底与百里王府脱不了干系,父亲已经带着大哥进京了。” “啊!”这不白忙活! 百里长明叹气,“父亲会向圣上亲奏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来能洗脱大哥的嫌疑。只是为表忠心,父亲打算让大哥留在胜都,这样圣上便不会对百里王府生出疑心来。” 苏欢松了一口气,以退为进,这一招实在高明。圣上相信这件事不是百里王府所为,但御史又确实死了,必定会把怀疑的目标转移到其他三个王府身上。 百里王府得以喘、息,此后的事再徐徐图之。 “姑娘,父亲让我重谢你。”百里长明郑重道。 苏欢一笑,“倒是有一事。” “姑娘请说!” “你一直对我毕恭毕敬的,张口‘姑娘’闭口‘请’的,咱们不是朋友么,你可以叫我苏欢,或者跟金栋他们一样叫我欢欢,姑娘长姑娘短的,实在听着别扭!” 百里长明呆了呆,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欢欢……” 苏欢笑着应了一声,“吃饭吧,我做了焖羊排和栗子烧鸡,装食盒给钟老爹送了一份,他最近挑嘴,说什么荤素搭配。我以为他是想吃清淡一些,中午做了几个素菜,结果黛儿回来说老头子生气了,他所谓的荤素搭配是大荤不素!” 百里长明听着苏欢唠家常,脸上眼里都是笑意。 王妃受了一场惊,身子还不大好。 百里长明带着苏欢去给王妃请安,还没进门就听里面有哭声,进里屋一看,那白阮阮正跪在床前哭着。白姨妈坐在一旁,也不住的抹泪。 “妹妹,阮阮只你一个亲姨母,她没处可去啊,你不留她,她只能去死!” 第三百零九章 咎由自取 王妃脸色憔悴,看着这二人却不如以前亲厚了。 “前两日,你们怎么不登门,莫不是怕受连累?” “今日登门,我身子不适,你可关怀一句?” “若王府遭了难,我沦落无依,姐姐的家可能容我安身?” 王妃一连三问,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白姨妈听了这话,放声大哭起来。 “你个好没良心的,自小母亲早逝,长姐如母,我照料你长大!如今你是王妃,出息了,长本事了,却开始轻贱我!我怎么不关心你,那一株千年人参,我自己舍不得吃,拿来给你养身子,这不是关心?前两日,我不登门,还不是怕让你生了病再跟着阮阮受累!说什么容你安身,这是什么话,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但你的家是我的家吗,是阮阮的家吗?” 这一番陈词,把王妃的嘴给堵住了。 “白姨妈,您若要翻三十年的旧账,那咱们前几日的帐,是不是也该翻一下?”百里长明冷声道。 白姨妈瞄了一眼百里长明,到底有些心虚,只哼哼了两声偏头不说话了。 “二表哥,阮阮实是出于无奈,千错万错在我一人。”白阮阮抬眸看向百里长明,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百里长明不理白阮阮,若不是白姨妈怒怼王妃,他一个大男人其实不想跟女人争什么口舌。 王妃咳嗽了两声,白阮阮忙起身服侍。 王妃叹了口气,“你先在王府住下吧,往后的事,姨母再替你安排。” “是!”白阮阮应声退到了一边。 王妃看向苏欢,脸上带上笑意,“苏姑娘,快来这边坐下!我都听长明说了,大宝多亏你救,这才留了一条命,你是我们王妃的大恩人。” 见王妃要起身,苏欢忙过去扶了一把,“二公子言过其实了,我没做什么。” 王妃拍了拍苏欢的手,“好孩子,以前我眼瞎,识人不清,你可别怪罪我。” “王妃这是说什么话,苏欢承王府的恩,感激还来不及呢!” 客套话说了几句,苏欢给王妃把了脉,开了几副提气清心的汤药。王妃不住的又夸了苏欢几句,直说谁若娶了她,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白阮阮见苏欢这般得王妃和百里长明的心,不由暗里生恨。 “长明啊,我们女人家有几句话要说,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白姨妈突然冲百里长明说道。 百里长明下意识的去看苏欢,又想着母亲在,青天白日的,也出不了什么事,这才出去了。 “苏姑娘,我见你医术高明,实在是了不得呢!”白姨妈见百里长明出去了,转而冲苏欢说道。 苏欢坐在王妃身边,微微一笑,“白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白姨妈哀戚的叹了一声,“好孩子,这个忙,你可一定要帮我们。阮阮肚子里的这个,哎,总要落掉不是。找外面的大夫,一则是怕传出去于她名声不好,也怕李家上门掰扯,二则外面的大夫也没你医术好,再说到底是家里人放心不是。” 呵,她成家里人了! 苏欢淡淡一笑,“白夫人抬举了,苏欢有心无力。” “你!” 白阮阮缓步上前,冲苏欢行了个礼,“苏姑娘,阮阮求您帮帮我。” 白阮阮摆出一副娇弱可怜的样子,好似苏欢不帮她便是多心狠似的。偏苏欢不管这些,心狠就心狠,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见苏欢不松口,白姨妈转而去求王妃。 王妃揉了揉额头,“苏姑娘有自己的难处,你们就别强人所难了。” 见王妃也不帮她们,白姨妈暗暗瞪了苏欢一眼。 这件事本以为就这么过了,哪知过了两日,这晚三更过后,苏欢所住的桃夭轩的院门突然被敲响。 来人是凤鸣轩的云溪,她一路跑来,额头沁着细汗,满脸的焦急之色。黛儿引着她来到屋前,苏欢刚穿好衣服迎了出来。 “苏姑娘,快救命吧!” 苏欢跟云溪匆匆出门,刚到凤鸣轩,百里长明追了上来。黛儿这丫头倒是机警,怕她应付不来,立即去找了百里长明。 进入院里,但听一声接着一声的凄厉的惨叫。夜的静谧,好似猛地被撕开。 王妃在院里,吓得站都站不住,见苏欢来了,忙冲她招手。 “阮阮偷吃了落胎药,下面流血不止,可别出了人命啊!”王妃慌道。 百里长明上前扶住王妃,安抚了她两句,而后冲苏欢道:“你尽力就行,不必有负担。” 苏欢点了一下头,忙随着云溪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但见白阮阮躺在床上,全身被汗水泡着,疼得不住打滚,而她身下的已染了一大片血。苏欢有些被惊到,可眼下救人要紧,她也顾不得其他了。 她一边给白阮阮施针,一边念着了一个药方,让云溪记下来并赶紧派人去抓药。 那白阮阮已经疼得没神志了,但仍一把抓住苏欢,求着她救她。 “我尽力!”苏欢道。 她落胎药吃得狠了,结果弄成了血崩。这种情况最不容易止血,凶险十之八九,她也就只能尽力。 这样一直折腾到快天亮,苏欢才一身狼狈的从屋里走出来。她刚出了屋,白姨妈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了蛮力。 “阮阮怎么样了?”白姨妈焦急问道。 苏欢挣脱她的手,微微皱眉道:“人没事了。” 白姨妈松了口气,“那还好……” “不过……” “不过什么?”白姨妈盯住苏欢。 苏欢看向她,淡淡道:“她子宫受损严重,以后不能再受孕了。” “什么!”白姨妈大惊,继而又大怒,居然伸手朝苏欢打了过去。亏得百里长明一直防着白姨妈,见她举手,忙上前挡在了苏欢的面前。 白姨妈这一巴掌打在了百里长明的脖颈处,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你这个不知哪来的野小子,不过是占了我侄儿的身份,是什么狗屁二公子,你滚开!这个女人她害了我阮阮,今日我要打死她!”白姨妈绕着百里长明要打苏欢。 第三百一十章 白姨妈死了 百里长明气急,一把把她推开,力气大了些,直接把人给撂倒在了地上。 “杀人啊,没王法了!” 王妃回去休息了一会儿,这会儿走来,见白姨妈坐在地上大哭大闹,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你又闹什么,苏姑娘救了阮阮的命,你不说感激,怎么还怨上人家了?”王妃生气道。 “就是她害了阮阮!前两日,若她肯给阮阮落胎,阮阮怎么会走投无路偷偷吃药!她不说救阮阮,居然害她不能再受孕!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哪家还肯娶她!”白姨妈一边哭一边指着苏欢骂。 “那是她咎由自取!”王妃冷声道。 “好啊!你们王府一个个仗势欺人,我要到外面去找人评理!她一个大荣人,你们王府收留她,那就是纵容奸细!对了,还有这个假的百里长明,你们以假乱真,用心险恶,我要告发你们!”白姨妈不管不顾的嚷道。 王妃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这真是好吃好喝养了白眼狼! “来人,把她关起来!”王妃大喊一声。 “你敢关我?”白姨妈大怒。 “长明,你亲自去白家,把白家老太爷请来!” 百里长明看了一眼白姨妈,而后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 “你想做什么?”白姨妈有些怕了。 王妃沉下一口气,看向白姨妈沉冷道:“有些话,你骂的难听,我也能听。但有些话,你一旦说出口,我就得防着你,势必不能让你再开口说一遍!” 苏欢上前扶住王妃,叹了口气道:“王妃,倒是我给你惹得麻烦。” 王妃摇头,“你啊,你不小心当了试金石。也好,王府如今内忧外患,合该上下齐心的时候。这些蛀虫,也是时候清理一下了。” 到底是王府的家事,苏欢不敢过多参与,所以云溪回来后,她便把王妃交给她了。 回到西院,嫮儿已经醒了,东珠正给她穿衣服。 苏欢匆匆洗了个澡,早饭索性也不做了,带着东珠和嫮儿去了棺材铺。老头子巴巴等着她的早饭,见她两手空空还挺不高兴的。 苏欢带着他们去龙城有名的酒楼吃早餐,虾饺、蒸包、糖包、炸糕等一样来了一份,又点了鸡丝粥,蛋花汤和馄饨。 老头子看着这满满一桌,馋嘴夹了一个虾饺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表情淡了下去。 “勉强能咽下去。”钟老头这样评价。 苏欢讨好的往钟老头盘里又夹了一个蒸包,“凑合吃,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哼哼,你来这么早,可是王府出了什么事?” 苏欢摇头,“倒也没什么,只是不想徒惹麻烦。” “若住的不顺心,可来棺材铺跟老爹一起住。” “住哪儿?”苏欢慎重的问道,不会同他一般睡棺材吧? 钟老头瞪了苏欢一眼,“棺材铺有后院,你腾出来住就是!” 苏欢很感激,但只要想着前面摆着那么多棺材,她也实在不敢睡。上辈子活活闷死在棺材里,这辈子也被活埋了一回,她怕那几块木板! “切!当我多愿意收留你似的!” 见钟老头还生气了,苏欢忙好生哄了几句。 “老爹,其实我想去胜都。” “去胜都?”钟老头皱眉。 苏欢点头,“我想去胜都打探嫮儿她爹的消息。” “嫮儿有爹?” 苏欢没好气道:“不然呢?” 钟老头闷了一下,“我以为是百里长明那小子的。” “不是!” “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急!” 苏欢叉腰瞪眼,“嫮儿爹听到这话会生气的,他会以为我不守妇道呢!” “哟,你还知道妇道?” “钟老头!” “臭丫头,叫爹!” 苏欢被钟老头气得没脾气,低头狠狠咬了一口蒸包,啧啧,味道确实不怎样。若是以后在北秦落脚,她完全可以开个酒楼,凭她的厨艺,一定能红火。 今日,苏欢卖了两副棺材。 一副普通木材的,一副楠木的,统共赚了二两银子。 “老爹,看到了吧,先把名声走好,生意自然就来了。”苏欢不无得意道。 钟老头哼哼一声,“这二两银子抛去铺子里伙计的工钱,铺子的租金,剩下的可够今日我们在酒楼吃那一顿?” 苏欢脸一垮,“不够。” “所以,一定要继承并发扬老夫的遗志,把钟记棺材铺开遍全国,咱一家铺子一天挣一两,一千家就是一千两,到时顿顿大鱼大肉,撑死也花不完!” 遗志?撑死? 苏欢叹了口气,不怪老头爱开棺材铺,这天天张口闭口逃不过一个死字! 今儿钟老头要给嫮儿施针,让苏欢在一旁仔细看,每一针的针法,其中之奥妙,他都细细跟苏欢解释。嫮儿柜台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二人,不哭不闹,只是有点小委屈。 等钟老头拔了针,苏欢把嫮儿抱到怀里哄了哄,小家伙就又乐了。 “这小丫头不爱哭爱笑,天生是个有福气的!” 苏欢苦笑,嫮儿在棺材里出生,几经生死,哪有什么福气! “前面吃得苦,都是后面积的福气,不怕!”钟老头拍了拍苏欢的肩膀。 苏欢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老爹说的是!” 在棺材铺待到下午,百里长明过来接他们。 回去的路上,苏欢问起了白姨妈的事。那白姨妈是王妃的亲姐姐,而王妃又是个重情的人,想来不会真的狠心处置了她。 “死了。”百里长明淡淡道。 “啊?” “白家祖孙三代都是驻守南疆的将士,对百里王府忠心耿耿,对南州百姓尽心尽责。白姨妈为一己私怨,宁死也要拆开我的身份,置百里王府和南州的安危于不顾,白家首先不能饶她。白家当家用一碗毒药毒哑了她,本想囚禁于后院,结果白姨妈撞墙了,血溅三尺,当场身亡。” 大义面前,有可为有不可为,绝不是能信口开河的! “那白阮阮呢?” “她吓晕了过去,还留在王府。” 苏欢点头,王妃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就怕是留下了后患。 之后的日子,苏欢在王府见过白阮阮几次,但她俱是低头而过,甚是胆怯的样子。既她不来找事,苏欢自然乐得清静。 听黛儿说白阮阮和容卿郡主走得近,原先她俩可是见面就吵,甚至还动手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祭战神 转眼又入了冬,嫮儿已经一周半了。跟着钟老爹学了半年,这一套周天通脉法,苏欢学到了精髓。天冷后,苏欢便很少带嫮儿去棺材铺了,她自己在家也能行针。 不过苏欢还要日日去,一则是为了照看钟老头,二则也是照管铺子里的生意。 这半年来,棺材铺的生意慢慢变好,钟老头对她佩服的很。他自己经营了十年,到头亏损五十两,而苏欢经营半年,五十两的亏损填补了,还赚了五十两。 这日,苏欢自外面回来,在前院碰到了百里长明还有挂在他身上的容卿郡主。 “二哥,我也想去,求你了!” “我保证乖乖听话,好不好?” “你不爱我了,我不是你最爱的人了!” 百里长明被容卿磨得没脾气,又见苏欢走了过来,只能用力把人给扯了下来。接着整理了一下被容卿扯散乱的衣服,而后看向苏欢。 “欢欢!” 苏欢走上前,冲容卿郡主点了一下头。 容卿郡主哼了一声,她不喜欢苏欢,但母亲和二哥反复警告过她,苏欢是王府的贵客,不许她无礼。 “喊人!”百里长明拍了容卿郡主脑门一下。 容卿撇撇嘴,“欢姐姐。” 苏欢微微一笑,“郡主,这是我从外面带的贵妃酥,你可要尝尝?” 容卿切了一声,“王府什么糕点没有,样样都精细,本郡主才不稀罕外面也不知用什么做的东西。” “许好吃呢!”苏欢道。 “那你留着吃吧!” 容卿要走,百里长明自苏欢手里接过那装贵妃酥的食盒塞给了她,“这是你欢姐姐的心意,不管好吃不好吃,合不合心意,你必须要吃完!” “凭什么?”容卿恼怒,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除非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军营!” “想都别想!” 容卿恨恨一声,可又怕惹百里长明生气,噘嘴抱着那食盒就走了。 苏欢看向百里长明,没好气道:“那贵妃酥,我可是候了好一会儿才买到的,郡主不吃就算了,我还没尝一口呢!” 百里长明一笑,“你跟我去军营!” “做什么?” “今年屯兵所收上来很多红花,你去看看给个意见,该怎么保存怎么配方子。” “不是有明大夫?” “他一人忙不过来!” 不等苏欢再说什么,百里长明推着她往马厩走去。 等出了城,苏欢才突然想到一事,刚才在王府里,她听到郡主想去军营来着,求了百里长明半天,他都没松口。 “容卿郡主知道后,定恨死我了,你这是再给我拉仇恨!” 风有些大,苏欢尽管拔高了声音,但百里长明啊啊了两声,什么都没听清。 算了,反正容卿郡主本就不喜她,倒也不必在意这些。 容卿郡主回到自己那院,随手把食盒扔到一边,屋里院外逛了一圈,实在觉得无聊。见那食盒精致,便打了开,一块块的贵妃糕整齐码在盒子里,她捻起一块放进嘴里。酥脆香甜,热乎乎的,还挺好吃。 一口气连吃了三块,吃得很是满足,便觉苏欢这人其实也不错。 她正吃着,白阮阮盈盈走了进来。 因同住鸣凤阁,白阮阮姿态又放得很低,还未以前的事跟她几次三番道歉,容卿郡主便不与她计较了。 “表姐,过来吃贵妃糕!”容卿团了一口,招呼着白阮阮。 白阮阮梳着斜髻,插一只白玉步摇,穿着桃粉的棉裙,面上似有愁色,又有几分憔悴,进门先咳了两声,像是受了风。 “你又病了?”容卿问,心想既然生了病还来她这儿,也不怕把病气过给她了! 见容卿有意躲离她,白阮阮便在隔着几步远的地方坐下了。 “无碍,昨夜受了风而已。” “怎的又受风了?” “昨天是娘的百日祭,夜里我烧了些纸钱给她。” 容卿点头,白姨妈的事,她不太清楚。说是病死了,但匆匆下葬,之后也没祭奠,她母妃提都没提,只怕是没那么简单。 白姨妈那张嘴,她领教过,多半是祸从口出。 “这贵妃糕是外面来的?”白阮阮问。 容卿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囫囵道:“是。” “谁送的?” “苏欢。” 白阮阮眼神闪了一下,随后微微叹了口气,“刚倒是在前院见到她了,跟着二表哥一起出门了,像是去军营参加庆祝活动了,两人亲亲密密的。” “什么?二哥带她去了?”容卿拍案而起。 白阮阮挑眉,“容卿,你怎的没去?” 容卿郡主气得眼眶立时就红了,“二哥偏心,带她去不带我去!” “哎,那个苏欢长得一张勾人的脸,而且她死乞白赖缠磨着,恨不得整个人贴到二表哥身上。男人啊,到底经不住美色的诱、惑,倒不怪二表哥,只能说那苏欢本事了得!” “这个狐狸精,我一定要把她赶出王府!”容卿气怒道。 冬日的戈壁,更加干冷,风也更烈。苏欢坐在马上,百里长明在她身后,一骑骏马疾驰在前后无人的官道上,四周空旷而冷寂。 走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屯兵所。 今日的屯兵所不同往日,站哨的,巡逻的,甚至在校场比武的,各个都面带笑意,没了以往肃杀之气。再往里走,见几辆推车过来了,上面堆着杀好的猪肉,一辆车上有四五头,一连好几辆车都是,后面还有宰杀的牛羊,以及冬储的青菜。 “今儿祭战神,兵所夜里有庆祝活动。” “祭战神?”她头一次听说。 “嗯,北秦的战神是开国圣祖,他在马背上打下了北秦的万里河山。据闻英勇无敌,以一能当百,只要他亲临战场,没有不胜的战,敌人见之闻风丧胆,不战而溃败。当然,这都是后世流传下来的,不过每年冬至这一天,北秦五洲守军都要祭战神,久而久之变成了将士们集体庆祝的节日。” “所以容卿郡主想来军营凑热闹,你为何不让她来?” 百里长明没好气道:“去年倒是来了,一个卫兵喝多了酒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结果她发了大火,还非要杖打那卫兵,好好的节日,让她败了兴。” 苏欢点头,若是这样,确实不该再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三洲的彩头 元崇自一军帐出来,见到百里长明和苏欢,便迎了过来。 “苏姑娘!”元崇冲苏欢拱手行了个礼。 苏欢忙回礼,“元军师!” 元崇微微笑道:“苏姑娘是来参加晚上的庆祝活动的?” 苏欢忙摇头,“二公子让我来看看今年收上来的红花如何保存。” “啊?”不就是晒干封存,而且早几天就弄好了。 百里长明冲元崇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而后忙带着苏欢往军医帐过去了。 明大夫在军帐里正在研究一个药方,见到苏欢进来,忙招呼着她过去出主意。苏欢成了钟老头的义女,那明大夫便算是她的师兄了。 先前,明大夫就有些佩服苏欢的勇气,后来两人在棺材铺聚过几回,熟稔之后,就更喜欢她的性格了。 “这是一个古方,我最近得到的,但因为残缺,所有漏了一味儿或两味儿药,我苦思月余,也没推敲出来。” 苏欢看着这方子很熟,沉思了一会儿,喜道:“我见过这个方子!” “你见过?”明大夫大惊。 “《庸医论》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里面便有这个方子。你等着,我把这两味药写出来,你看看可是一式。”说着,苏欢拿起毛笔,把那两味药写了下来。 明大夫瞧过去,了然大悟,满脸都是惊奇和喜色。不过喜过之后,他瞅着这方子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这是壮阳的方子?” 苏欢道:“名曰合情散。” 明大夫捋着胡子摇头,“若说壮阳,用药太狠了,这是绝人子孙的毒药!” 苏欢拿过那方子,再细细一看,果然如明大夫所说。 苏欢瞪大眼睛,随即想到,之前在司马府的时候,她炼制出了这合情散,还想让司马曜试药来着!苏欢不由抹了一把冷汗,不愧是《庸医论》,果然是庸医才能想到的损招。明里壮阳,可方子里皆是大补,未有缓冲,便如吹气囊,轰一下给吹爆了。 苏欢唏嘘半晌,“明师兄,你听过《庸医论》这本书么,著书人应该就是北秦人。” 明大夫摇头,“这书中的方子这般阴毒,倒像是沧海宫诡门所著。” “二公子曾说过,钟老爹便师承沧海宫,是吗?” 明大夫一笑,“在师父面前,你最好不要提到沧海宫三个字。” “为什么?”苏欢好奇问道。 “他是被逐出师门的!” 苏欢想着钟老爹那古怪的性格和暴躁的脾气,难道是忤逆师门,所以被逐? “具体为何,我也不知。只知沧海宫分为医门和诡门,医门以正统医道治病救人,而诡门擅旁门左术,言其精奥无比。师父承自医门,而如今的沧海宫宫主同时也是诡门的门主。” “沧海宫幽于云霞山,不涉世,不入俗。世人很少知道沧海宫的事,只闻其名,未知其详。” 这沧海宫听着还挺神秘,苏欢想着有机会,她倒挺想去看看,这医术之精妙,她也就刚入门。 “对了,你会留下来参加今晚的庆祝活动吧?” 苏欢奇了,为什么见到她的人都问,这晚上的庆祝活动有什么特殊的吗? 见苏欢一脸不解,明大夫轻笑了两声。 “今晚会摆擂台比武,彩头是其他三洲王府送来的敬神。” “敬神?” “就是礼,很多很多贵重的礼物,当做是擂台比武的彩头,赢者可挑选一件,乃是一种荣耀。二公子武功高强,往年总他拔得头筹,第一个挑选彩头。” 苏欢了然,原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容卿郡主想来凑热闹。倒不是稀罕这些珍贵的礼,而是这礼是百里长明的荣耀。 苏欢其实没多大兴趣,但既然来了,也不好扫了谢二的兴。 夜幕降下来,校场上篝火点了起来,烤羊肉,炖猪肉,烧牛肉,一口口大锅也架了起来。校场旁有个台子,三面围着帷帐,上面安置了一矮桌,苏欢坐在旁边。 见外面热闹朝天,将士们奔走嬉闹,好不欢畅,苏欢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尤其今晚,月明星稀,冷霜一般映照着大地。 “欢欢,尝尝这羊排,我烤的!”百里长明把一盘烤羊排放到了苏欢面前,脸被火炙烤的通红,带着愉悦的笑容。 苏欢发现左右没有筷子,而下面的人也没人用筷子,只得用手拿起一块。一口咬下去,咬下来一大块肉,吞不进去也嚼不断,又见百里长明瞅着她乐,于是红着脸背过身用手团了进去。 等咽下去了,她才正过身。 “是我疏忽,应该给你拿一双筷子的!”百里长明笑道。 苏欢哼哼一笑,“你还应该找个侍女专门伺候着,果然是太疏忽了!” 百里长明笑出声,“等着,我去给你捞一碗烧牛肉。” “别,我吃不多,让他们吃吧!”苏欢道。 虽是准备的肉很多,但人更多,未必能人人有份。 见苏欢如此说,百里长明便坐了下来。他们也不是为了吃来的,瞧瞧热闹也挺好。等将士们吃的差不多了,擂台比武就开始了。 首先要亮彩头,这样才能激发将士们的斗志。 最先亮出来的是北州宇文王府的彩头,什么金银玉珠足足一大箱,简直亮瞎了在场将士的眼。北州宇文王府地处富饶的北州平原,农商繁荣,一个字就是豪! 接下来的亮出的是西洲拓跋王府的彩头,月光杯,夜明珠,一串串翡翠宝石,也是豪气十足。不过西洲还送了一坛酒,说此酒入夜光杯,立时星光闪耀。 最后的是东洲独孤王府,东洲大地辽阔,水上贸易十分繁荣。而且东洲是四洲之中实力最强的,精兵强将,无可匹敌。 不过这东洲王府的彩头实在是有些寒酸! 一堆儿瓶瓶罐罐和造像各异的泥雕,看得在场的将士们一时火气都大了。这摆明是寒酸人,千里迢迢送了一堆儿破烂! 元崇见此,忙上台压了压下面将士的火气。 “你们这些大老粗,只是金银珠宝值钱,却不知这些瓷器,尤其是这种白玉瓶,可是有价无市的,一件便足矣抵那些一箱!” 听元军师这般说。下面的将士们又亢奋了起来。 苏欢离擂台近,能清楚看到台上陈列的彩头。她看着那一件件白玉瓶,玉润莹光,一点瑕疵都没有,确实是上上品。她在大荣,根本没见过这样好的瓷器。不过后面那些泥雕实在普通,小孩子的玩意。 她一眼略过,本没大在意,可视线过去又折了回来,定在最后一件很普通的泥雕上。她脑子轰的一下,整个人懵了,只定定的看着那泥雕。 怎么会……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失而复得,谁的安排? 那泥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不可能!大概只是像而已,造型像,大小也差不多,甚至那炯炯神态…… “欢欢,你怎么了?”百里长明见苏欢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动不动的。 “我想要那泥雕,就是东洲王府送来的,列在最后的那一个!”苏欢指着给百里长明看,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嗓子发干,声音发颤,如何都平复不下来。 百里长明看过去,那泥雕实在平凡无奇,但既然苏欢想要,他赢来就是。 “好!” 苏欢深呼一口气,可视线仍离不开那泥雕。那泥雕是一尊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将军造型,苏欢记得把它丢在大荣的街市上了,一个泥雕摊子上,随手一扔。可之后又慌里慌张的找来,那泥雕已然不见了。 那泥雕塑的是司马曜,她伤心之下丢掉,便再也没找回来的。 这是她的泥雕吗? 擂台再如何热闹,苏欢都没心情看,一心只在那泥雕上。 百里长明估摸着时候上了台,几个回合过后,他打败了几个将士,如愿能挑选一件彩头。下面的将士给他出主意,说拿玉如意,拿月光杯,拿白玉瓶的都有,却见百里长明径直而过,看都没看一眼,一直走到最后,拿起了角落里那不起眼的泥雕。 “将军,您拿这泥雕送苏姑娘,寒碜点吧?” 下面哄笑一片,百里长明朝他们挥了挥手,比武继续。 回到台子上,百里长明送到苏欢手里,见她神色激动,继而又满是疑惑之色,最后是惊诧不已。即将变换,最后竟然哭了。 无声落泪,低头暗伤。 苏欢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泥雕真的是她那尊,司马曜亲手塑的,比不上工匠的手艺,粗陋之处便能识出来。这泥雕怎么会跨越万里出现在北秦,出现在她面前! 若是巧合,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巧合! “欢欢,你怎么了?”百里长明见苏欢脸色不对,关切问道。 苏欢抬头看向百里长明,“它出自东洲独孤王府?” 百里长明细看了苏欢一眼,而后道:“不一定出自王府,但应该是出自东洲。这泥塑,有什么特别吗?” “它塑的是大荣将士的形象!” 百里长明点头,“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泥塑而已,自然是工匠想塑什么就塑什么。 苏欢点头,这一点不奇怪,可此时它到了她手里就很奇怪!可苏欢又实在想不通,谁会特意让她看到这雕像,这根本就是无法预先安排的事,能预料到她跟百里长明来兵所,预料到她会留下观礼? 而且最重要的,安排这些,有什么目的? 苏欢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这么多,许就是巧合。 东洲!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她有机会一定要去东洲看看! 百里长明见苏欢有些意兴阑珊,便让元崇完成接下来的祭礼,他则带着苏欢回王府了。百里长明送她到桃夭轩院门口,见她抱着那泥雕如珍似宝。 百里长明眸色暗了暗,“这泥雕让你想起了司马将军吧?” 苏欢苦笑,“很像他。” “他……”他死了!可便是死了,他也活在苏欢的心里。百里长明突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与一个死人争,怕是永远都争不过! 苏欢心情实在复杂,没看到百里长明眼里的失落,冲他点了一下头,而后转身进了院。 如果真是巧合,那就是老天爷安排的,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一定是! 天儿越发冷了,前两日下了雪,洋洋洒洒下了两天,雪莫过了脚腕。今儿一早雪停了,太阳露出了出来,难得一个好天气。 用早饭的时候,黛儿提了一句,说养在后院看门的两条大狼狗死了。 苏欢没在意,倒是东珠多问了一句,“怎么死的?” “谁也说不清,好端端就死了,管家让拉出去埋了。” 东珠坐在苏欢旁边,怀里抱着嫮儿,正为她吃米粥。小家伙转眼快两周了,可以吃米粥吃馒头,不用苏欢哺喂了。 苏欢边吃边逗嫮儿,用过早饭后,她便出门去棺材铺了。 她今日去的晚,铺子里的伙计已经卖出去一副棺材了。 “老爹呢?”苏欢转了一圈没看到钟老头。 伙计道,“我来的时候,铺子门大开,许东家出门溜达了。” 钟老头爱乱逛,许有被什么新奇事给吸引住了,苏欢没多在意,在柜台后面看起了账本。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钟老头还没回来,苏欢这才开始担心起来。 她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又问了左右的街坊,都说今日没见他在外面晨练,也没见他出门。苏欢这才着急了,回去与伙计一合计,倒是有一个可能。 “买棺材的那家来了四个年轻,抬棺材走的时候,倒是说了一句,这棺材怎么这么重。我便说了,这是做棺材的木板厚,你们花钱不多,但买到实惠的了。” 苏欢抿了一下嘴,难不成钟老头睡在里面? “你可知那家在哪儿?” 伙计点了点头,“知道,西巷子里住。” “你快去看看,老爹是不是在人家。” 那伙计应声忙出去了,苏欢在铺子里坐立不安,等了不多一会儿,那伙计回来了,说钟老头还真是睡在那棺材里,可把人家吓了一跳。 后来他就走了,怎么也有两个时辰了。 苏欢让伙计关上铺门,两人都出去找了。一直到天快黑,人还没找到,苏欢这下急了,忙去找百里长明帮忙。 百里长明出动了一队卫兵,在城里找了半夜,才把人给找回来。他身上穿得单薄,只着一身中衣,整个人晕晕沉沉的。 “老爹,您去哪儿了?”苏欢一边把人往铺子里拉一边问道。 钟老头定定看了苏欢好一会儿,似乎才认出她来,眼神有些复杂,“没去哪儿,逛丢了。” 苏欢愣了一下,“丢了?” 钟老头打了个哈欠,“去去,你们都走,我要睡觉了!” 说着,钟老头把苏欢和百里长明一齐赶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棺材铺的门。 “卫兵是在一处死胡同找到钟老的,他像是迷路了。”百里长明道。 苏欢深呼一口气,有些发愁,道:“老爹最近越来越糊涂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她是不详人 回到王府,夜已深,但前院居然还挺热闹,府上的丫鬟小厮都在,王妃坐在最前面,容卿郡主和白阮阮一左一右站在她两边。 当间摆着一方桌,桌上拱着一具泥塑,张牙舞爪,面目狰狞。那泥塑周身贴着符咒,也不知怎么个缘故,居然燃着蓝火。 前面一个穿着类似道袍的人正在耍着桃木剑,嘴里叽里呱啦的念着什么,又蹦又跳的。他看到苏欢,桃木剑指天,一字令:风。 风就真的来了,顷刻那泥塑上的符咒灰飞烟灭,只余下一张符咒,没有一丝燃烧过的痕迹。 王妃身子往前倾,关切的看了一眼那张没有燃烧的符咒,又去看那道士。 “道长,这是何意?” 那道长用桃木剑挑起那泥塑上的雕塑,食指中指并拢,真气于丹田逼出,嘴里默念着什么,几个空翻的花招,落地剑尖直指站在大门方向的苏欢,那桃木剑上的符咒竟然猛地窜起蓝火,顷刻就烧尽了。 这道长倒是仙风道骨,面带悲悯之色,他定定的看了苏欢一眼,转而收剑往王妃那边过去了。 苏欢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跟随百里长明进了院子。 “道长,我王府真有问题?”王妃问。 道长捋了捋胡子,沉思些许问:“王府出了这么多事,可是自那位姑娘来之后?” 那道长指的是苏欢,所有人也都看向了她,百里长明大怒,挡在苏欢面前。 “你什么意思?母亲,你自来不信这些,怎么……” 王妃用手压了压,示意百里长明闭嘴,而后看向那道长,“苏姑娘是我王府的尊客,也救我大儿于危难,算是我们王府的恩人,道长此言是何意?” 苏欢心往下沉,接着便听那道士说道:“这位姑娘命里带煞,乃是不祥之人。” 王妃微微蹙眉,转头看向苏欢,深深看了一眼,而后转头对那道士道:“道长,可有压制之法?” “以她血静宅!” 百里长明上去一把揪住那道长的衣领,“好你个妖道,竟然敢信口胡言,看我不杀了你!” “长明!”王妃喝了一声。 “母亲!” 王妃叹了口气,“放了道长,云溪,你领赏钱送道长出府!” 在王妃的迫视下,百里长明推开那道长,由着云溪送了出去。阖府上下,主子奴才都在,道长那句话听得真真的,此时不免都暗测测的打量苏欢。 “我累了,都散了吧!”王妃起身,看了一眼苏欢,转身往后院走,只是刚走两步,不知因何绊了一脚,险些摔倒,亏得白阮阮在一旁扶住了。 王妃站定,静了一下,随后回头道:“长明,你送我回凤鸣轩。” 回到西院,苏欢把黛儿喊了来。 晚上那道士做法的时候,黛儿也在,见苏欢脸色不好,不由气愤道:“那假道士胡说八道,姑娘你别放在心上。” 苏欢摇头,“王府为何要请道士做法?” “这两日,先是后院的两条狼狗死了,接着鸣凤阁花园发现了一只死猫,连树上的鸟都死了几只。鸣凤阁一个嬷嬷说这是不祥的征兆,提议让王妃请个道士作法,王妃还真答应了。”黛儿道。 苏欢叹了口气,王妃未必真心,但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所以才请了这道士。不过今夜这一番耍闹,又把她给揪了出来,王妃许真有点信了。 百里王府,她怕是住不下去了。 苏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情有些复杂。道士说她是不祥之人,其实她并未放在心上,也不会怀疑自己真的不详。只是这道士不会凭白往她身上泼脏水,背后一定有人指使,那这人是谁? 白阮阮?容卿郡主? 她自认没做过对不起她们的事,甚至她还救过白阮阮的命! 正烦躁的紧,突然听到院门响了两声,很轻,但夜深人静,这点声响她还是听到了。披上衣服起身,打开院门,但见百里长明站在门外,见苏欢来开门,竟是猝不及防的样子。 “我以为你睡了。”百里长明道。 苏欢引着他在院子坐下,“那你为何还来?” “什么?” 苏欢一笑,“既然觉得我睡了,为何还要来敲门?” 百里长明竟低下了头,像是在纠结什么,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道:“欢欢……” 见百里长明欲言又止,想来是王妃要赶她走,苏欢皱了一下眉头,道:“有什么好你就直说吧!” “嫁给我!” 苏欢怔了一下,“什么?”她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 百里长明握住苏欢的手,一字一句坚定道:“欢欢,嫁给我!如果你不喜欢王府,我们可以离开,回大荣也好,留在北秦也好,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一点伤害!” “谢二!”苏欢惊疑的看着百里长明,“你是不是受刺激了?王妃逼你了,不会真要用我的血清宅吧?” “这么久以来,我对你的心思,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感受到?”百里长明道。 苏欢摇了一下头,接着又点了点,最后仍是摇头,“我们是朋友,我以为你对我只是朋友之间的仗义相助……对不起,是不是我让你误解了什么,或者我哪里做的出格了,又或者我不该来打扰你……” “欢欢,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你了!” 苏欢怔住,她看着坐在对面的百里长明,见他满脸深情,平日是她看不到,还是他掩藏的太好? “对不起,我已经嫁人了。” “司马曜死了!” 苏欢闭了闭眼睛,“便是他死了,我也不会再嫁他人。” “你就那么爱他,哪怕一点一点点,分给我也行。”百里长明几乎用卑微的语气说道。 苏欢叹了口气,“是,不行,我不爱你,一丝一毫。” 百里长明苦笑,“其实,我知道……” “明天,我和嫮儿会搬到棺材铺……” “不要!”百里长明抬头定定的看着苏欢,“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是吧?” “当然!” “那就留下,至少再多留几日,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太悲哀。” 苏欢无法拒绝,她觉得自己亏欠百里长明太多了。 “好!” 第三百一十五章 嫮儿失踪 虽然答应了百里长明,但苏欢翌日就着手让店里的伙计修缮棺材铺的后院。接下来几日,面对百里长明时,她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 “姑娘,听说二公子和西洲拓跋王府的嫣然郡主订亲了,来年开春就成亲呢!”用午饭的时候,黛儿跟苏欢提到。 苏欢恍悟,难怪那晚百里长明突然跟她说了那些话,明明自己都没准备好。原来王妃让他和嫣然郡主成亲,那晚是他最后放手一搏,甚至都做好了带她离开王府的准备,只是她拒绝了他。 这样想着,苏欢便更觉对不起百里长明了。 “姑娘,您和二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黛儿有些为苏欢抱不平。 只是苏欢还没说什么,东珠先开口了,“姑娘才不喜欢二公子!” “那姑娘喜欢谁?”黛儿好奇问。 “自然是喜欢……”东珠看了苏欢一眼,话到嘴边转了弯,“姑娘喜欢的男人,一定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苏欢叹了口气,能猜到东珠说的那人是长孙骏。 “我们二公子就是英雄!”黛儿不服气。 “哼!” 用过午饭,苏欢想去棺材铺一趟,可刚出院门,正碰上鸣凤阁的云溪。 “苏姑娘,王妃有请!” “可是有什么事?” 云溪恭敬的弯了弯腰,“姑娘请!” 苏欢叹了口气,跟着云溪往鸣凤阁而去。走到正房门外,听得里面有说话声,王妃屋里大概有客人。云溪让她在门口稍等,她先进去禀报。 不多一下,白阮阮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缓步朝着苏欢走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二表哥要娶嫣然郡主了。” 苏欢点头,“我知道,挺好!” 白阮阮哼笑一声,“你以为害了我,二表哥便是你的了?妄想!王妃不会让二表哥娶一个大荣的女人,而且身份来历不明!” “到底是我害你还是你自己害你自己?”苏欢睨着白阮阮,“是我妄想还是你妄想?” “再如何,我也是王府的表姑娘,而你是个不祥之人,姨母定会赶你出府,到时你什么打算都落空了,真可悲!” 苏欢叹了口气,“可悲的是,你所蝇营狗苟的那些,我却不屑!” “你!” “那假道士收了你多少银子?” 白阮阮面上一慌,“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奉劝你,以后安分些,许能在王府讨一辈子的饭!”苏欢不客气道。 “苏欢!” 这时屋里走出两位穿着华丽的夫人,云溪一直送二人到院门口,交个下面的一个小丫鬟带路,这才折返了回来。 “苏姑娘,里面请吧!” 苏欢跟着云溪进了里屋,但见王妃坐在暖塌上,手里拿着一张红纸。见到苏欢,随手放到了条案上,让云溪去煮茶。 “苏姑娘,快请坐!” 苏欢在王妃对面坐了下来,但见王妃面色红润,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妃与她寒暄了几句,待云溪送来茶水,她又亲自给苏欢倒了一杯茶。 “前几日那道士胡言乱语,苏姑娘别放在心上。”王妃敬苏欢一杯茶。 苏欢探身过去,反敬王妃,不卑不亢道:“王妃客气了!” 二人对饮一杯茶,而后相视一笑。 “苏姑娘,说句实话,我很喜欢你。只是长明没这个福气,我们王府也没这个福气。” 既王妃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苏欢不得不说一句:“我和二公子只是朋友,王妃别多想。” “那就好!”王妃肯定了她这句话,也是让苏欢记住这话是她自己说的,“长明和嫣然郡主的婚事,想来苏姑娘也听说了。合婚的帖子,王府已经拟好了,过两日长明会去西洲拜见长辈。” 苏欢恭贺了一声,而后道:“过两日,我会搬出去住,这段时间叨扰王妃了。” 王妃叹了口气,“苏姑娘是聪明人。” 话既然已经挑明了,倒也算痛快。 “这段时间,苏欢承蒙王府照拂,日后若有机会,苏欢必定相报。” “苏姑娘救了我大儿,咱们就算不亏不欠了。” 如此,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苏欢起身告辞。只是走到门口,有一句话,苏欢却不得不说。 “王妃,许这句话您不爱听,但作为二公子的朋友,我只能冒犯了。二公子终究是谢闵航而非是百里长明,我希望王妃不要把王府荣辱和南州的生死存亡强加给他,他只是重义气,非是欠谁的!” 苏欢说完,见王妃脸色当下沉了下来,她弯腰行了个礼,而后转身走了出来。 又过两日,百里长明要出发去西洲了。这一行,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回来,苏欢送他到城门口。 “欢欢,等我回来再搬出王府,你和嫮儿在外面,我不放心。” “好。” 百里长明一笑,“那等我回来。” “路上小心。” 百里长明翻身上马,回头冲苏欢道:“若有事去军所找元崇,他会帮你的!” 苏欢心里发酸,其实有很多话想跟百里长明说,但最终她只是挥手说了再见。她已经答应王妃,等他一离开,她就搬出王府。甚至,她都开始打算起来了,想开春就前往胜都。 但这些,她都没跟百里长明说。 回到王府西院,却不见嫮儿,问过黛儿,她说东珠抱着去花园了。苏欢想着今天就搬到棺材铺去住,所以让黛儿去花园找。 可黛儿这一去也不回了,苏欢等了半个多时辰,她才回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姑娘,我围着王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东珠姐姐!” 苏欢皱眉,“可问了门房,她出府没有?” “问过了,说没看到。” 苏欢放心了一些,既然人在王府,便不会出什么事。 “这样,你让院里的人都去找!” 黛儿应了一声,便出去招呼下面的人了。苏欢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不时有下人回来禀报说没找到人。苏欢坐不住,也出去找了。 因闹得动静大,鸣凤阁那边也知道了,王妃派人也在王府里找。 如此一直到过了晌午,王府上下翻了个遍,仍旧没找到东珠和嫮儿。苏欢这下慌了,若东珠没有出府,却在王府失踪了,那一定是王府里的人做了手脚。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为什么恨我 想到这里,苏欢慌里慌张的往鸣凤阁跑。 可跑到门前,云溪却拦住了她,“苏姑娘,我们王妃染了风寒,此时不宜见客。” “我有事求王妃,烦请云溪姑娘通传一声。”苏欢急道。 “大夫嘱咐王府切不能操劳,苏姑娘还是别添乱了。” 如此,苏欢哪能还不明白,王妃是生了她之前仗义执言的气了,故意不帮她的!而这时,正屋走出一人,白阮阮。 她迈下台阶,经过苏欢的时候,斜睨了她一眼。 苏欢转身追上白阮阮,“你想怎样?” 白阮阮扑哧一笑,“你想怎样?我想你死!” “那你就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白阮阮啧啧一声,“瞧你,像是一只疯狗,如今二表哥不在,我看谁能帮你!” 说完,白阮阮继续往前走。只是刚一拐角隐蔽处,一只珠钗抵住了她的脖子。白阮阮竟也不怕,笑吟吟回头看了一眼苏欢,见她满目凶狠,笑得更肆意了。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杀吧,反正我已经在地狱了。” 苏欢咬牙,“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白阮阮叹息一声,“你伤我一分,我必十分还报你女儿,信不信?” 苏欢眯眼,“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被夫家休弃,嫁给表哥的愿望落空,母亲被父亲和亲姨母逼死,我也被你害的再不能生育,已然是生不如死!你也别指望王妃,因为她才是最自私最阴险的人!” “放了我女儿,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今晚,城东破庙,若你敢来!”白阮阮用手挡开苏欢手里的珠钗,“你可以让别人知道,最好是,因为明一早你会看到你女儿的尸体,小小的冰凉的,到时你会知道最亲之人死在你面前是何种痛苦,如我一般!” 说完,白阮阮轻笑一声,而后缓步离开。 苏欢暗暗握紧拳头,她不惹人,但偏有人不放过她,尤其还伤害到嫮儿,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晚上,三更过后,苏欢如约来到城东破庙。 晕黑的月色下,破庙内影影倬倬,坍塌的墙头,矗立的栋梁,亦或是人一多高的枯草。四周沉寂,唯能听到唧唧吱的蛐蛐叫声,隐匿在黑丛之下,无所影踪。 苏欢站在院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正这个时候,破庙里面突然燃起了一盏灯,昏黄的光晕下映照出白阮阮那张脸。 黑暗交错,透着几分阴骘。 苏欢缓步上前,直走到破庙里面。不意外,里面非白阮阮一人,还有两个男人,高大强壮,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 苏欢眼睛眯了眯,羽袖之下,手紧了紧。 “你还真敢来!”白阮阮笑吟吟道。 “嫮儿呢?”苏欢强自镇定道。 “我倒是可以让你们母女死后同穴。” 苏欢看着白阮阮,微带不解,“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白阮阮朝苏欢近了两步,用一种欣赏甚至赞叹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脸,“你长得真好看,若我也有一张你这样的姿容,二表哥一定会爱我吧?不,所以的男人都会爱我!” “只是因为这张脸,所以你恨我?”苏欢难以置信。 白阮阮转身冲那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个男人走了出去。 “以前,我也如你一般,有人真心爱我呵护我,那就是二表哥。我与他青梅竹马,早早订下了婚约。可他了,死在了战场上,我只能嫁进李家。嫁过去后才知道那李大在床上有特殊的癖好,每夜每夜,他都恨不得弄死我!”说到这些事,白阮阮面上仍有恐惧之色,“我实在受不了,回家求父母做主,可父亲为了白家的名声,却让我忍了。有一次,李大喝醉酒打了我,我偷偷跑回娘家,那李大追来,仍要打我,这时是二表哥出手救了我,还狠狠教训了那李大一顿!” 白阮阮口中救她的二表哥是谢闵航,其实她自己都分不清吧,爱的究竟是那个青梅竹马的百里长明,还是这个救了她的百里长明。 “后来,我决心跟李家和离,可那李大不放过我,他让家里的长工,一个两个三个……”白阮阮抱头,“我不是自愿的,我也不是水性杨花,我是被迫的!” 苏欢深吸一口气,竟是如此! “与李大那恶鬼和离,我好不容易爬出了火坑,而且二表哥已经松口答应娶我了,可你!是你的出现,再一次把我推进了火坑!对,你说得对,我就是恨你!” 苏欢与白阮阮对视,无惧她眼中的凶狠,“他不爱你,便是你嫁给了他,也不会幸福。” “幸福?”白阮阮讥讽的笑了两声,“嫁进王府,成为二夫人,夫君是百里军大将军,这就是我的幸福!” “我有夫君,我和百里长明之间清清白白。”苏欢道。 “可他爱你!” 苏欢无法反驳,只能道:“他爱我,这并不能成为你害我的理由!” 白阮阮呵了一声,“你死了,我便有办法让他娶我!” “什么办法?” 白阮阮嘴角勾了一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苏欢挑眉,“你觉得王妃会帮你?” 白阮阮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白阮阮一时失口,忙捂住了嘴,可随即又想到苏欢就在这里,又跑不掉,而且今晚是她的死期,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能把一大一小,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王府,做为当家主母的王妃怎么可能不知道?”甚至,可能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哼,你知道就好!”白阮阮索性也不否认了。 苏欢沉下一口气,果然是王妃! 东珠抱着孩子出门乱跑,因人生地不熟迷路失踪,苏欢心急不安,不顾夜深出去找人,结果遇害,死状凄惨。百里长明回来后,王妃就能这样告诉他,把自己和王府摘干净。 “可你也说过,王妃最是自私,我如此,你会有好下场?想想你母亲!“ 白阮阮脸白了白,这时那两个男人复又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冲白阮阮道:“没人跟来!” 另一个朝苏欢近了两步,色眯眯的打量着,而后回头冲白阮阮道:“这女人让我们玩?” 白阮阮脸上露出阴毒的笑,“随你们玩,但只一样,那就是在天亮之前,弄死她!”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害人终害己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开始摩拳擦掌,都是一副急色的模样。 苏欢退后两步,看向白阮阮,“害人终害己,你此时收手还不晚!” “怕了?”白阮阮肆意的笑了一声,“苏欢,好好享受我送给你的这一晚!” 说完,白阮阮转身往外走。 面前这两个男人,已经迫不及待朝苏欢伸出了手,一人冲另一人道:“兄弟,没想到,这送上门来的野味还挺肥美!” 苏欢躲开了两步,道:“二位,这送上门的可不止我一个!” 两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苏欢的话。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你们得了银子又得了人,岂不畅快!” 两个人犹豫了,一个冲另一个晃了一眼。 白阮阮还没走出门,听到苏欢这话,回头怒骂道:“贱人!你们先把她的舌头拔了!” “不好吧,一个哑巴,叫也不能叫,岂不是扫兴!”一个男人说道。 “可不呢,血淋淋的,还没玩估计就死了!”另一个附和一句。 苏欢深深看了一眼白阮阮,她给了她机会,是她非要害她! “她这一身派头,珠玉环佩,可比给你们那些银两贵重多了!”苏欢又添了一句。 他们这样的人,无恶不作,根本没有什么信用可言。苏欢说的话正中他们下怀,有钱有色,岂有放过的道理。 那白阮阮恨了苏欢一声,转身就跑。可两个男人已经追了去,不多一下扛着白阮阮回来了。 白阮阮挣扎不休,嘴里骂着,拳头打着,腿还踢着,把那两人给惹火了,上去一通撕扯。凭的白阮阮如何挣扎喊叫,她身上的衣服转瞬就没了。 而这时,苏欢看到外面,东边天空燃放了烟花。她心落定,转头去看那白阮阮,已经被一个男人已经压到了身下,而另一个男人朝她搓着手过来了。 苏欢神情淡漠,在那男人扑过来的时候,她挥手洒了一把药粉,那男人呛了一口,整个人晕晕沉沉起来。而另一个男人听到这般的动静,气冲冲的跑上来,同样吃了苏欢一把药粉。 趁着那两个男人没缓过来,苏欢转身跑了出去。 阴暗幽深的巷子,苏欢走在其间,脚步虽急但很稳。她的心是冷的,人也是冷的,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劲。 她刚才撒的不是迷药,而是合情散!明师兄说过,这合情散,更该叫断子绝孙散。吃了,虽然能一时气盛,但盛极而毁,此后再不能人道。 同时承受两个吃了合情散的男人,白阮阮焉能不死! 苏欢握紧拳头,说了,别惹她! 烟花的位置在东边,苏欢想到了棺材铺,于是朝着那个方向去了。等到了棺材铺,元崇带卫兵守在外面。 百里长明走的时候告诉过她,有事找元崇。她和元崇合计,她一人去破庙赴约,而元崇则去王府。苏欢笃定王妃知道这件事,元崇只是去告诉她。 “如果苏姑娘母女出事,我会快马加鞭追上二公子,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他。二公子他对苏姑娘用情至深,必定会深究,许查不出什么,但他和嫣然郡主的婚事,怕就要耽搁下来了。” 王妃万万没有料到,元崇会为苏欢出头! 可正如元崇所说,百里长明和嫣然郡主的婚事,乃是两个王府联姻,权利合纵,事关大局和生死存亡。若是把这件事搅黄了,百里王不会放过她! 最终王妃把容卿郡主揪了出来,原来这件事是她和白阮阮密谋的,王妃虽没有直接参与,但默认了。 “嫮儿呢?”苏欢心急问道。 元崇眼神晃了一下,“不太好……” 苏欢冲进里面,但见嫮儿躺在棺材板上,裹被散开,上面全是血…… “嫮儿……” 钟老头手拿短刀,刀口锋利,划开嫮儿的胸口。见到苏欢进来,冲呆愣在一旁的东珠喝了一声,“拦住她!” 东珠猛然清醒,见苏欢扑了上来,忙上前拦住了她。 “嫮儿!”苏欢大恸,可东珠死命的抱着她,她竟如何也使不上力气睁开,“嫮儿!你怎么了?娘在这里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娘亲!” 嫮儿的脸黑紫,像是没有气息了,那么小一点,软软的弱弱的。可钟老爹那把冰冷的刀,捅进了她的胸口,血浸漫而出。 “啊!”苏欢抱住头,猛地跌坐在地上,“让我过去!东珠,求求你,让我抱着她!” 东珠满心都是愧疚,若不是她抱着嫮儿去花园,也不会出这些事。可为了救嫮儿,她只能抱紧苏欢,安慰的话说不出,因为她也不知道嫮儿能不能活。 苏欢眼前一阵阵发黑,可她不敢晕,强迫自己看着嫮儿。 其实她一直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如果嫮儿活不成,那她就陪她一起死。她们母女上一世死在一起,这一世从棺材里死里逃生,生死都在一起,生死都相陪! 苏欢哭得没了泪水,整个人沉静下来,推了推东珠,“东珠,我没事了,让我过去。” 东珠听得苏欢这声,稍稍离开一些看向她,但见她一脸沉静的样子,眼神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虽仍不放心,但东珠似乎被她镇住了,慢慢放开了手。 苏欢上前,跪到地上,手慢慢的抚上嫮儿的脸。 “过来帮忙!”钟老头唤了一声。 苏欢闭了闭眼睛,钝钝的转头看向嫮儿胸口,拳头大小,血淋淋的。她呜咽一声,仿若千万只箭射向她,瞬间穿过她的身体,留下一个个血窟窿,痛!每一根神经都痛! “要想救嫮儿,你就把眼泪擦干净!”钟老头喝道。 苏欢忙用力擦了一把眼泪,看向钟老头,满眼祈求哀怜,“救……救她……” 钟老头看了苏欢一眼,叹了口气,让她去拿一样东西。那东西在钟老头常睡的那黑棺里,是一个很小巧的瓷罐,苏欢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拿了来。 “打开,把手伸进去!” 苏欢点头,慌忙打开,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手伸了进去。 嘶!瓷罐里不知有什么,一下子咬住了她的手指,很疼!也很诡异!她仿佛能感受到,全身的血液往手指流过去,被那东西吸走。 “手拿出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诡门至宝冰魄 随着钟老头这一声,苏欢拔出手,在看到吸附在自己手指上的东西后,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只近乎透明,像是蛆虫一般,因吸了她的血,能看到它身上红色的血管。这东西只有花生豆那么大,圆圆的,看不出头尾。 “把它放到嫮儿的心口上。” 苏欢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快点,嫮儿坚持不了多久了!” 苏欢深吸一口气,没再犹豫,把手指伸到了嫮儿的心口上。温温的,还能感觉到热气,苏欢的手指缩了一下,而那花生豆已经爬了下去,爬到了嫮儿的心口上。苏欢眼睁睁看着那东西顺着嫮儿心口上的血口,爬了进去,再没出来。 钟老头开始缝合包扎,他动作利落,手法熟练,很快就处理好了。 苏欢轻柔的小心着,弯腰把嫮儿抱到了怀里,一遍遍亲吻着她的笑脸,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而嫮儿就这么安静,一动不动的,甚至连身体都是凉的。 “老爹?”苏欢不确定的抬头看向钟老头。 钟老头坐在地上,一身疲惫的样子,见苏欢无助的看他,便点了一下头,“嫮儿暂时没事。” “没事就好。”苏欢搂紧嫮儿,喃喃道:“嫮儿只是太累了,太疼了,等睡一觉就好了。” “我让你往嫮儿身体里放的那小东西叫冰魄,寄生于死人的身体内,必须是冻死在雪原上的人,而且千万具尸体中难发现一条,十分的珍贵。这小东西能帮助嫮儿通脉,并辅助血脉顺畅运行,但这东西会反噬寄主,所以只能在嫮儿体内养一年。” “一年后呢?”苏欢颤了一下。 钟老头没说话,但从他沉郁的表情,苏欢就猜到了。 “老爹,一定还有其他的法子,对不起?”苏欢心痛问。 “若说当今世上,有一人能救嫮儿,那便是他了!”钟老头似乎不想提起,脸上眼里都是无奈。 “谁?” “沧海宫宫主!他修习诡医道,据闻能医死人,肉白骨,也能移魂换魄,夺人神识。当然世人杜撰,不能具信。但有一样,这冰魄本是沧海宫诡门至宝,诡门老道研究许多年,若有勘破,定会传给他的徒弟,如今的沧海宫宫主。” 苏欢低头看了一眼嫮儿,“那我就去沧海宫!” “沧海宫在东洲云霞山,以深林为障,以云雾为幻,外人一进山便会迷路,根本就找不到沧海宫。” “可老爹您不是师承沧海宫,您都找不到?” 钟老头瞪大眼睛,“谁跟你说的?” “明师兄……” 钟老头恨恨一声,“就知道他嘴不严!” “老爹,你给我们带路,为了嫮儿,好不好?”苏欢央求道。 钟老头叹了口气,“出师门的时候,我发了誓,这一生不会再踏进云霞山一步,也不会带外人进山。” “老爹……”苏欢眼睛红了。 “算了,反正老夫我这辈子发誓无数,守诺的少之又少,我带你们去!” 苏欢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之后她从东珠那知道,她带着嫮儿在花园玩,被人从后面打晕。再醒来是在一处冰冷的地窖里,嫮儿躺在一旁大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嗓子都哑了。 地窖里寒气很重,她抱着嫮儿,无论怎么哄,嫮儿仍是哭,直到再哭不出来。 好在元崇把她们救了出来,见嫮儿情况很不好,便带着她们来到棺材铺找钟老头。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嫮儿才醒了过来,苏欢提着的心终于放了放。 “元军师,谢谢你!”苏欢冲元崇行了个礼。 元崇摇了摇头,“我是受二公子所托罢了,不知苏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 “我的属下来报,说在城东破庙发现了白阮阮的尸体,死状极其凄惨。她到底是白家的姑娘,而白家在南州颇有势力,只怕终会追查到苏姑娘头上,还有王妃那边,所以苏姑娘还是趁早做打算。” 苏欢一笑,“多谢元军师善言,我知道了。” 元崇冲苏欢拱手拜了一拜,而后带领手下的将士们离开了棺材铺。 既元崇都这么说了,苏欢实没有必要留在龙城冒险。至于王妃和容卿郡主,她不会如对付白阮阮那般对付她们,毕竟她们是谢二在乎的人。 承他的情,便还他一报吧!若有机会,江湖再见,前仇旧恨一起清算。 当日,苏欢他们就出了城。官道之上,一辆马车缓慢行使着,驾车之人正是钟老头。原本苏欢想请一个车夫的,但钟老头说他们钱不多,能省就省点吧! 确实囊中羞涩,所以苏欢也就应下了。 可马车缓慢行驶着,还时不时迷路,调转方向,苏欢觉得一年能走到云霞山,那已经算不错的了。好在嫮儿渐渐好了起来,苏欢也就不那么急了,毕竟急也急不来。 这样走了一个多月,已经进入东洲地界了。 这日,他们在一个茶棚停了下来。东珠抱着嫮儿,钟老爹正在给马喂草料,苏欢进茶棚要了一些干粮和酱牛肉。 “大叔,这里距神来城还有多远?”苏欢问道,过了神来城再往东就是云霞山,她心里大抵有个数,应该不太远了。 那茶棚的店家怔了一下,“神来城?你们走偏了吧?” “偏了?”苏欢一愣。 “神来城在北,你们这是在往南,越走越远!” 苏欢沉下一口气,转头去看钟老爹,大概他也听到这话了,闷头躲到了马车后面。 “那我们掉头往北,大概还有几日的行程?” “差不多五日!” 苏欢谢过店家,拎起干粮和酱肉走了。等马车走远了,那店家突然想起来一事,忙冲他们喊道:“这条路最近不太平,你们小心点!” 一骑绝尘,车上的人谁也没听到。 因为耽搁了行程,所以他们没有投宿客栈,赶了半夜的路。行到一处山林,钟老头停下马车,让苏欢她们下来透透气。 已经进入了严冬,外面很冷,风又大。 东珠抱着嫮儿没有出来,苏欢下了马车,给了钟老爹一块饼和酱肉。 “老爹,辛苦你了。”苏欢有些歉意道。 若不是为了她们,老爹也不用这样奔波。 钟老爹默了一下,而后道:“当年年轻气盛离开师门,如今我也想回去看看,在师父坟前磕个头,也算是完成这一生最后一个夙愿!” 第三百一十九章 进了土匪窝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话,正想各自安歇,林子里突然有了动静。苏欢头皮发麻,很快一队人马行至此处,夜色中黑黢黢的一群人。 钟老爹忙去扑火,可已经晚了,那队人马看到了他们,并朝这边骑了过来。 “老爹,快上马!”苏欢忙道。 “你先上去,我顶一阵儿!”钟老爹道。 不多废话,苏欢拉着钟老爹一起往马车那边跑了去。刚坐上马车,已经有几个到了跟前。借着昏暗的月色,苏欢看到那是几个胡茬满脸的男人,俱是壮实的年轻,穿着粗布短打,手中拿大刀。 “大哥,这车上有女人!”打头的那个冲后面喊了一声。 “女人?带走!其他人,杀了!”后面接了一句。 苏欢让老爹快调头,也是这个功夫,一把大刀砍了过来。苏欢往外一躲,马车正在调头,她身子一歪摔到了在地上。 “老爹!快跑!”苏欢崴到了脚,坐在地上冲老爹喊道。 “你快上来!”钟老爹要拉她。 “快带嫮儿跑!我们云霞山碰头!” 钟老爹见苏欢一脸决绝之色,又见那队人马围了过来,他只能驾马快逃。留下来都得死,但只要他们逃了,嫮儿许就能活。 苏欢见那队人马要追,她忙起身伸开双臂拦着。 “行了,别追了,咱们还要赶回寨子里!” “那这女人?” “带上!” 苏欢被人从身后劈了一拳,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在一间像是牢房的地方,身子下是冰凉的地面。她支手坐起身,头晕沉的厉害,心扑扑乱跳,坐起来后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扒头往外看,见外面不远处有一方水池,池子里装着黑水。苏欢见池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飘在上面,因光线太暗,起初没太看清,等那东西顺着水波飘过来,苏欢惊了一跳。 那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具死尸!还是个女人! 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了,全身鼓涨涨的,脸像是吹了气的馒头! 苏欢吓得往后缩了缩,这时北面的小门打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一高一矮,手里都拿着灯笼。苏欢忙趴到地上装晕,尽量把自己的脸给捂住。 “还没醒?”一人问。 另一人朝这边走来,往里看了一眼,答道:“没!” “听说长得不错!” “没露脸,谁知道呢!” 另一个嘿嘿笑了两声,“听说寨主的发话了,让二当家先尝鲜儿,二当家腻烦了,才轮得上兄弟们!” “听说这二当家面如凶煞,摘下面具能把人给活活吓死!黑水池里这个,就是因为看到二当家的真容,吓得面容失色,二当家狠劲一上来,直接把人从床上拖下来扔到黑水池里活活淹死了。” “二当家性情残暴,对女人也没有丝毫怜惜。哎,若这女人被玩死,咱们连口汤都喝不上!” 两人说着话又出去了,苏欢慢慢爬起身,又朝那黑水池里看了一眼。她的下场,许也是她的,想到这里,苏欢不由打了个冷颤。 指望人救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自救。苏欢往怀里摸了一下,好在还有一瓶迷药。苏欢心安了安,继而又趴了回去,她必须睡一觉养好精神。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也不知睡了多久,牢门再次被打开。苏欢没有抬头,仍是埋着脸,静听外面的动静。簌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有几个人。 可没人说话,静默了好一会儿。 “二爷,这女人给您送屋里?” 一声充满讥讽的轻呵,“是个女人都能上本大爷的床?” “那二爷的意思?” “兄弟们玩吧!” 另一个人忙应着:“谢二爷!” 苏欢心里一紧,面对一个人还是一群人,这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苏欢嘤嘤一声,假装刚苏醒,而后拱起身,慢慢的抬头。 牢房外,一个身材颀长,穿墨色长袍的男子背手站着,他脸上带着黑色的面具,冷铁烧制,露出一双阴恻恻的眸子和薄薄的双唇。 男子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便是刚才过来的那两个。 苏欢抬头,露出那张俏丽明艳的脸,那两个人便巴巴看了过来,再也移不开眼。苏欢装作害怕可怜的样子,瑟缩着身子,用水润润的眸子看着前面那戴面具的男人。 这个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二当家吧! “大爷,求您放了我吧,求您了!”苏欢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央求着。 那男人仿佛怔住了,那双幽黑的眸子一直盯着她。不得不说,她这张脸确实挺好看的,有时候也还挺有用,面前这三个便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 “二爷,这女人长得不错,您……” “你哪只眼看她长得不错?”阴冷的声音来自墨衣男人。 “啊?”不好看么?明明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啊! “哼,本大爷第一次见这么丑的女人,居然还惺惺作态,简直恶心到家了!”那墨衣男人说完,像是十足嫌弃一般,转身就走。 苏欢呆愣住,说她丑到让人恶心这种话,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 眼见那男人快走到门口了,而剩下两个正用恨不得吃人的眼神贪婪的瞅着她,苏欢忙冲那人喊道:“大爷,小女子愿意伺候你!” 那人停在门口,微微侧头,“下贱!” 苏欢闷着一口怒气,依旧佯做可怜的样子,喊道:“大爷,听说您长得奇丑无比,咱们正好登对儿!” 牢房里另两个人僵住,这话是他们说的吗?为什么这个女人知道? 听了苏欢这话,那男人转过身来,幽黑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犀利。接着错开眼去看那两人,眼神冷了下去。 那两个人瑟瑟缩缩,险些要跪下求饶,便听那男人说了一句。 “把她带到我屋里!” 那两人忙应下,见那男人离开了,他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是白日,苏欢被那二人带出牢房,阳光有些刺眼,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东西。周围都是山,矗立做屏障,这寨子很大,能看到远处有几排屋子,当中是一个平台,有一些人正在训练。 第三百二十章 二爷嫌我丑 苏欢被押着从平台上过去,那些人纷纷侧目看她。 “老狗,这女人就是昨夜里咱们带回来的那个?” 那高个子的应了一声,“是啊!” “哟,长得真骚!” “别瞅了,二爷要了!” 那些人便悻悻的收回了目光,像是对这个二爷十分敬畏。 苏欢暗暗观察着这寨子,直到被送进一间房间。屋子很宽敞,但屋里的摆设简单,只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板凳,其余便什么都没了。 那两人绑了苏欢的手脚,确定她无法逃走,把她扔到床上,这才出去了。 苏欢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可手脚绑的结实,她实在挣脱不开。这一待就是一天,一直到天黑,苏欢精气神都散了,房门才被打开。 那墨衣男人走了进来,睨了苏欢一眼,而后反身关门,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苏欢往后缩了缩,防备的看着那男人。眼见他坐了过来,眼见他伸手,正要捍卫她的清白,结果人就飞了出去,接着啪的一下拍在了地上。 半晌,苏欢才缓过来。抬头,但见那男人正在脱衣服,脱了披风,又是外裳,最后剩下中衣…… “信不信本大爷挖了你的眼?” 苏欢没想看到什么,她只是有些发懵。所谓的伺候,难道就是他睡床,她睡地上? 如此,他为什么要了她? “那个二爷,能不能给小女子解绑?” 静默好一会儿,这人不会睡了吧? 苏欢抿了抿嘴,“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威胁到您的安危。” “这样绑着很难受……“ “您不需要小女子伺候?” 那人一动不动的,苏欢正要放弃,想着这一晚上先将就着,这人却猛地起身。苏欢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她带到了床上,挤到了床里面。 苏欢惊了一跳,“别……” “外面有人!”那人小声道。 苏欢愣了一下,“有人……怎么了?” “叫!” “叫什么?” 那人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眼里露出凶狠来,苏欢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清了一下嗓子,喊道:“救命啊!别杀我!” 那人瞪大眼睛,“叫!” “啊!” 在这人的迫视下,苏欢只能哼哼唧唧的叫了起来。她叫的声音不大,但屋子里很静,想来外面的人能听到,但就是因为声音不大,黏黏腻腻的,苏欢到先红了脸。 而眼前这人,仍旧带着铁面,只那一双眼露出几分……厌恶! 这人真是怪胎! 苏欢想了很多,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男人可能那方面不行。这种事,于男人来说,最是伤其体面,折损威势,尤其他还是堂堂的二当家,所以为了掩盖其疾病,不让人发现,所以故意找女人。 那个被扔进黑水池的女人,难道是因为她叫得不好听? 想到这里,苏欢叫得愈加绵软悠长了。那男人瞪大眼睛,也不知是惊还是叹,自动离她远了一些。这样哼唧了好一会儿,苏欢嗓子发干,而身旁这男人居然睡着了! 苏欢咬牙切齿半天,艰难的起身想要下床,可全身五花大绑,身上又蒙着被子,根本动弹不得。努力了半天,她无奈放弃。 想着钟老爹总是犯糊涂,也不知能不能带嫮儿去沧海宫,心里满是担忧。可她被困这里,想要脱困,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行的。 半夜,苏欢睡得迷糊的时候,只觉身子突然一轻,接着啪的一下拍在了地上,脸朝下,猛地清醒过来,疼得她闷哼了好几声。 勉强抬起头,但见那男人侧头睨了她一眼,而后翻身向里。 苏欢简直想骂人,可一来她在这人地盘上,二来又一想,这男人对她没有非分之想,于她来说岂不是好事!只是今晚安全了,那明日呢,这男人会不会把她扔给外面那些男人? 会!凭什么不呢! 苏欢缓了一会儿,挣扎着坐起身,然后借着月色开始打量这屋子。陈设实在简单,没有可借助的东西,苏欢看了一圈,只看到了桌子上的茶碗。 又等了好一会儿,想着那男人应该睡熟了,这才用力撞了一下那桌子,直把茶碗撞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裂。这一声响亮,尤其是在寂静无声的屋里,苏欢也是放手一搏,见那男人没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蹭到那边,她背过身用手拿起一块碎的瓷片,开始一下一下耐心的割帮着手腕的绳子。 夜漫长,苏欢不敢出大的动静,一边屏着呼吸一边割绳子,这样约莫两个多时辰,才割开了手腕上的绳子。苏欢面上一喜,忙脱开绳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而后把脚上的绳子解开。 慢慢的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先走到窗子前,捅开窗纸往外看,但见院子门口有两人把守,隔了一会儿又有一队巡卫举着火把过去了。 苏欢呼出一口气,想离开这寨子,根本不可能! 沉思片刻,苏欢朝床那边轻声过去了。她一个人无法离开,但若是这男人肯带她离开,那就不一样了。这样想着,苏欢走到床前,见旁边挂着一把剑,她嘴角勾了勾,可手握上剑柄,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愣是拔不出来。 这剑跟她有仇! 无奈,苏欢放弃那剑,又从怀里掏出那瓶迷药,只要一点点就好。等他昏死过去了,她就把他绑起来,然后逼迫他答应带她离开。 这样想着,苏欢拿出帕子,往上面倒了一点迷药。正要往那人脸上一捂,结果睡着的人突然起身,抓起她的胳膊,借着她的手把帕子捂到了她自己的脸上。 苏欢瞪大眼睛,大概在她摔了那茶壶的时候,他就已经警觉了。这人竟等着好戏开场一般,让她傻乎乎的挣扎了两个多时辰,又惊又怕还很累! 混蛋! 不过下一刻,苏欢就晕倒了过去, 这位二当家看着软在地上的苏欢,眸子深了深,这女人倒是个有趣的!别的女人面对这种事,不是吓得心慌意乱,就是委曲求全依附于人,而这个女人却是想尽一切办法保命,然后伺机逃走! 苏欢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大冬天的,这屋里又没有炭火,地上很冰,她觉得自己也冻成了冰块。挣扎着起身,但见那男人坐在床上,穿着白色的中衣,像是刚起床的样子,但眼神犀利非常。 “我给你两个选择。”男人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求生欲很强 两个选择? 苏欢镇定道:“你说。” 男人道:“一你自己死或者我杀死你,二你出这屋出去被外面的男人分食,许能保住一条命。”男人薄唇轻启,语气淡薄,不带一丝温度。 “那死在黑水池的那个女人,她选择了什么?”苏欢问。 “她没有选择的机会!” 苏欢挑眉,“我居然这么荣幸?” 男人嘴角一勾,“如果你觉得这是荣幸,随便!” 苏欢闷气,选择干净的去死还是跳进火坑,面对这种选择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两者,我都不选!”苏欢道。 “哦?” “我知道你一个大秘密!” 男人看着苏欢,黑色的眸子闪动了一下,“秘密?” 苏欢得意一笑,“房事不能为,而你又想保住自己的面子!” 男人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苏欢。 苏欢觉得自己猜对了,于是更加得意,“我可以替你保密,也可以让寨子里的人都知道!” 男人点头,“看来你决定让我杀死你了!” 苏欢忙摇头,讨好一笑,“我是大夫,可以治好你的病,真的!” 见男人无动于衷,苏欢忙又道:“我医术很好,可以暗中帮你治好,这样你就不需要假装了。我还能帮你壮阳,以后夜御三女不是梦,夜夜春宵也不是梦,甚至可以永举不倒!真的,童叟无欺!”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铁面上有一些纹路,配着他那双阴骘的眸子,像是黑暗中来的恶鬼,狰狞而凶残。 苏欢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诚心诚意了,这男人实在没有道理拒绝。可她又摸不清他的心思,那副铁面,遮掩了他的容貌,也藏住了他的喜怒哀乐。 这铁面好,若这次能逃出生天,她一定买一副带上。 男人见苏欢盯着他看,一点惧意都没有,反而还饶有兴致。 “哼!” 苏欢忙缩了缩身子,楚楚可怜道:“二爷,求您可怜,日后小女子一定当牛做马好好伺候您!” 男人却突然起身,一把握住床栏上挂着的那把剑,眼中杀进突现。 苏欢心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咚咚两声,苏欢心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因为饿惊惧和紧张,眼圈都给逼红了。 “二爷,寨主请您去忠义堂议事。” 男人握紧剑柄,慢慢拔出,剑刃露出,泛着寒光。 苏欢使劲咬了一下下嘴唇,娇喘着喊道:“二爷,您好威猛,要了人家一晚上,人家要死了!我知道您疼我,今晚上奴家好好伺候您!” 男人拔剑的手顿住,眼睛眯了眯。 苏欢眸子闪了闪,趁着这个时候,她扑到男人的脚下。 “二爷,别这样,人家不要了!嗯……你好坏……” 男人看着苏欢攀着他的身子,如水蛇一般,绕到他身后慢慢爬了起来。外面的人走了,脚步声远去,男人再次握紧剑柄。 “别动!” 男人微微侧头,余光瞥到苏欢手中撵着一根银针,而针尖对着他颈部的侧动脉。 “你觉得这一根小小的针能杀了我?” “不能!”苏欢微微一笑,“这针尖上沾着一种毒,不会致人死,但会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把心里藏得秘密都说出来。不知二爷,可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在大荣的时候,她给司马太后下过这种毒。 “在我发疯之前,必定会先杀了你!” “我知道,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我可是拿命跟您玩呢!” 男人嘴角勾了一下,“我可以不杀你!” 苏欢甜甜一笑,“谢谢!” 针依旧没有收回,男人冷哼一声。 “二爷,小女子胆小,您自是说话算是,但总有有个保证不是?” “保证?” 男人身子突然一闪,在苏欢还没看清他动作的时候,手上的针已经被夺了去。 “你!”苏欢面上一慌,她失去的谈判的筹码。 “这针上根本就没有毒,对吧?” 苏欢愣了一下,这针上确实没毒。她也就信口胡说,想着万一能震慑住这男人呢!而且便是真有毒,针尖上那点,怕也不顶什么用。 男人把银针放回苏欢手里,“这就是保证!” 说完,男人转身开始穿衣服。 苏欢看着男人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安心。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没由来没道理,她明明应该怕他的!不过眼下,既然男人不杀她,那就是同意跟她合作了。 为了让他不后悔,苏欢笑眯眯上前,柔声道:“二爷,小女子一定治好你的病!” “你才有病!” “啊?” 男人整理好衣服,瞪了苏欢一眼,而后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顿住身子,回头冲苏欢说道:“这八荒寨的守卫并不严,你可以试着逃走!” 苏欢眨眨眼,“您在开玩笑?” 男人眸子一沉,“你觉得呢?” 苏欢忙摆手摇头,“我保证不逃!” 男人离开后,苏欢深呼一口气。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见外面守卫森严,真不敢冒然采取什么行动。昨晚没怎么睡,此刻困意上来,她歪身躺到床上。 被子上有属于男人的气息,一种很淡的幽香,并不讨厌,但苏欢还是把被子甩到了一边。只是这屋里实在是冷,睡到一半,又迷迷糊糊的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苏欢是被饿醒的。 她已经好几顿没吃东西了,饿得肚子咕咕乱叫。那男人还没回来,她打开门走到外面,但见一穿着粗布棉衣的妇人自院门口走过,她忙喊住了她。 “大婶,我饿了,可以给我拿点吃的吗?” 那大婶拧巴着脸,像是谁欠她的钱似的,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想吃东西,自己去厨房拿!” 那大婶说完就走了,苏欢叹了口气,门口这么多守卫,她像是能自由进出的?可肚子又实在是饿,苏欢试着往外走了一步,没人看她,她又走出两步,也没人拦她。 苏欢一直走出去老远,门口那些护卫仍站的笔直,连看她都没看她。 苏欢不由有些吃惊,不过随即便想到,可能是那男人离开的时候,让这些守卫不必拦她。他相信,便是让她在寨子里自由活动,她也决计逃不掉。 第三百二十二章 撞破奸情 这寨子并不算大,苏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厨房,见两个男人过来,她便问了一句。 其中一个男人,打量了苏欢几眼,然后不怀好意道:“饿了?我房里有酒菜,要不要过去陪小爷喝一碗?” 另一个扯了那男人一下,“这寨子里的女人都是有主的,你可别乱来!” “有主怎么了,你情我愿的事,她只要不说就是!” 苏欢点头,“我不说,就是怕二爷会怀疑!” 那两人一听‘二爷’两字,面色一变,低头就跑了。苏欢轻哼了一声,不过这二爷真有这么可怕,为什么寨子里的人这么怕他? 苏欢又走了一段,遇到一位老妇人,那妇人倒是个和善的,引着她去了厨房。 “这个点,怕是没什么饭菜了。” 苏欢冲那妇人倒了谢,这才走进厨房。厨房里有两个妇人正蹲在地上吃饭,见到苏欢进来,其中一个黑黝黝的妇人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做什么?” 苏欢道:“我想拿点吃食。” “没有!” 苏欢只得道:“这样,那让二爷先饿着吧!” 说完,苏欢往外走,那妇人却叫住了她。 “你是二爷那院的?” “是。”苏欢道。 另一个妇人冲那黑皮肤的妇人小声说了一句:“听说,昨晚二爷要了一个女人,估计就是她了。” “居然没死?” “这女人长成这样,哪个男人抵抗的了。” “那就是骚呗!” 两个妇人说话声音自以为很低,但苏欢听得一清二楚。从她们的对话里,她得到两个信息,一是进过那二爷房里的女人,最后都死了,这位二爷绝对是个狠角色,二是她确很漂亮! 自那男人说过她丑以后,还有那眼里时不时露出的厌恶,她一度都自我怀疑了。 两妇人说话归说话,但手下也开始忙碌起来。不多一会儿,一荤一素两道菜,外加白米饭,一并放到了托盘上。 “今儿晌午过了,明日你来早一些。”那黑黝黝的妇人冲苏欢说道。 苏欢谢了一句,而后端着那饭菜出去了。可转了一圈,她发现自己迷路了。饭菜快凉了,而她又饿得厉害,四下望了一圈,朝一处回廊的背阴处过去了。 把饭菜放下,苏欢席地而坐,端起米饭大口吃了起来。廊子前面是枯草,常年没人打理的样子,这地儿也不知是什么地方,荒僻的很。 不过正因如此,苏欢倒也自在。 正吃得香甜,突然听到一点动静,像是女人娇喘的声音,接着又有一男声,低低沉沉,说了一句:“别急慢慢来!” 苏欢吃紧嘴里的米饭掉了出来,歪头往后便打量,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道门,她后面是个房间。而好死不死的,这时门突然自里面打开,一个长相柔美的女子走了出来,猛然见到苏欢,吓了一跳。 接着又走出一男人,苏欢嘴巴张的更大了,居然是那个二爷! 男人看到苏欢,也是愣了一愣。 “二爷?”那女人回身冲那男人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那男人看了一眼苏欢面前的饭菜,以及她呆傻的样子,道:“你先走吧!” 那女人点了一下头,转身疾步离开了。 这一下,只剩下苏欢和眼前这个男人了。吃一顿饭,居然撞破了别人的奸情,她怎么那么倒霉!这一下,这男人肯定要杀她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苏欢苦着脸垂死挣扎。 男人走到苏欢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觉得我们在里面做什么?” 自然是偷人,还能做什么? “商量正经事!”苏欢特意把‘正经’两个字咬的重了一些。 “你这样觉得?” “是!” 男人轻呵了一声,“你果然必须死!” 苏欢忙道:“我知道你们在幽会,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打死都不说!” 男人看着苏欢,幽黑的眸子,突然带过一丝笑意,“本大爷信你!” 信她什么?苏欢怔了怔,但见那男人已经走过去了。苏欢一边沉思着一边往嘴里又塞了两口米饭,听得那边那男人咳嗽了两下,她忙端着托盘追了上去。 回到屋里,苏欢忙托盘放到桌子上,米饭还剩半碗,两盘菜还剩了几口。苏欢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人在屋檐下,脸皮必须厚。 “二爷,您还没用饭吧?” 男人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哼了一声,没理苏欢,而是转身坐到了床上。见他不吃,苏欢便坐到桌旁,继续把剩下的往嘴里塞。 “你是大荣人?”男人突然问。 苏欢点了一下头,“是。” “如何沦落到北秦?” “我女儿先天带疾,我带着她来北秦寻神医看病,我们本来是要去沧海宫的,但贵寨的兄弟们……太好客!”苏欢吃下最后一口米饭,接着擦了擦嘴。 男人眼睛眯了一下,“沧海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是,我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哦?” “我爹是沧海宫宫主的师伯,我是宫主的师妹。”苏欢张口就胡说。 “你是司空幽暝的师妹?” 苏欢差点口快的问出谁是幽暝,转念一想大概是沧海宫宫主了,可为防有炸,她只是笑了笑。 “我说我医术好,可不是空谈。”苏欢这样说道。 “倒是有一点用处。” 苏欢心下松了口气,只要他觉得她有用,便会暂时留她一条命。这样想着,苏欢往床前近了两步,“我给你切一下脉,可好?” “做何?” “自然是治你的隐疾!”苏欢面上露出悲悯之色来,“你对那姑娘,怕是有心无力吧?” “不用!”男人阴沉道。 “为何?” “因为本大爷不信你!” 苏欢叹气,“讳疾忌医可不好。”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给本大爷治病?” 迫不及待?苏欢忙收回手,顺便退后了两步,“那再缓缓!” 晚上,寨子里有庆功宴,那男人让她跟着一起去。苏欢自然不愿意,趁着寨子里热闹,她没准儿能找到机会逃走呢! 可哪有她说不的份儿,那男人直接拎着她走了。 “所谓庆功宴,庆什么功?”半路上,苏欢瑟缩着身子问。 第三百二十三章 庆功宴上群魔齐聚 今儿晚上特别冷,北风呼呼的刮着,大概是要下雪了。 “虽然我答应留你一条命,但没说不能拔了你的舌头!” 苏欢忙闭上嘴,侧头可怜兮兮的瞅了一眼那男人,自动慢半步跟在那男人的身后。寨子里那些恶徒,杀人如麻,手段凶残,可他们一听这位的名号,都吓得乱逃,她应该始终保持的敬畏心才是,没事别找他说话! 忠义堂内,四角燃着炭盆,两边摆着长长的地桌,前面有一个台子,台子当间放着一人位的方桌。下一个台阶,东西两边也各放着一个方桌。苏欢跟在男人的身后,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站满了人,笑声骂声充斥于耳,见到那男人进来,声音突然低了一些。 “二爷,您请上坐!”一年轻男子走来行了个礼。 苏欢抬头打量那男子,见他长得十分俊朗,穿着素袍,手拿羽扇,头发披散着。身在土匪窝,却有一股书卷气,脸上带着微微的笑,不远不近,不卑不亢,很有风骨。 “齐文豪,他算哪门子的二爷,凭什么上座!”一声粗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苏欢往外看,见一满面胡渣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又加之一头乱发,若是黑夜里看到,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呢! 那大熊一路哐当哐当走来,面露凶色,气势汹汹。 他走到铁面男子身前,扬起下巴哼了一声,“金玉,这一趟是我打阵,你来庆什么功?” 原来这铁面叫金玉! 铁面男人也就是金玉,他对这大熊似乎很不屑,只轻呵了一声。 “你呵什么呵,想打架?” 哪知这大熊喊了一声打架,倒有旁边的人一涌上来拦着他。 “三当家,别气,都是自家的兄弟!” “可不是,咱热闹闹的,多好!” 那大熊瞪了金玉一眼,由着那几人簇拥着进里面了。 那素袍男子也就是齐文豪,他交手站在一旁,见那位三当家走了,他这才上来请金玉往前座。苏欢看出来了,这位是个不得罪人的。 苏欢跟在金玉后面,经过那三当家的时候,听到他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三当家,您可消消气吧,跟自家兄弟喊打喊杀不好,何况上次您被二当家差点打废,若不是寨主……” “闭嘴!他用阴招!” “可打不过就耍赖的好像是您吧!” “去去,废话怎么那么多!” 苏欢心里呵呵一声,这寨子里的人还挺有意思。她这一路跟去,厅堂里的人有意无意的偷瞄她,苏欢只得闷头跟在金玉身后。 金玉被齐文豪请上了东边的方桌前就座,苏欢便在他身后跪坐下来。 那齐文豪走后,苏欢往前探身子,小声道:“这大厅就我一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危险! 金玉微微侧头,“没人敢动你!” 苏欢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有所表示,于是讨好道:“二爷,您最厉害了!” 她这话声音不大,可防不住背后有人。 “哟,原来我们二爷在床上最厉害了!”这一声洪亮,下面的人都听到了。 下面哄然一阵大笑,苏欢脸红了一下,而金玉带着铁面,实在看不到她的表情。 说话之人走到台前,苏欢抬头看了一眼,但见一穿白色广袖流仙长袍的男子站在上面,他长着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挑,秀鼻朱唇,透着一丝妖冶之气,竟美得比女人更娇媚几分。 男子立定,下面所有的人,包括金玉皆拱手向他行礼。 “寨主!” 苏欢自也是低头行礼,并不动声色的退到了金玉的身后。 这位寨主全身上下都是白的,白衣服白靴子,头上的系带都是白丝缎,尤其那张脸,简直白的发亮,白的耀眼。 “各位兄弟,无须多礼,大家快请坐吧!”那寨主说道,他声音很好听,像是林间的清泉。 等这位寨主先坐下了,旁的人才各找各的位子坐下。苏欢依旧在金玉的身后,尽量低头不引人注意。 “二爷,难怪你今日舍不得出门打阵,原是在床上耽搁了!”寨主调笑一声。 寨主笑,下面的人也跟着笑。 金玉道:“寨主,自您有了夫人,好像也从未再门打过阵了,可是?” 这一句,下面的人只敢憋笑,但有憋不出的笑了出来,其他人便也跟着放怀大笑。 寨主笑着指了指金玉,“都说你二爷不懂怜香惜玉,原来是挑眼,平常的女人也就暖暖床,这等绝色才能暖心呢!” 金玉一笑:“这女人确有妙处!” 这男人说完,下面的男人们又开始往她身上打量,苏欢恨了一声,只得低头。 “大哥,他不过是外来人,凭什么坐上二当家的位子,我不服!”对面坐的是那虎背熊腰的三当家,他指着金玉冲前面的寨主怒声道。 寨主脸色一沉,“金玉救了我和很多兄弟的命,他与我们出生入死过,他就是咱们寨子的人,没所谓的外来人。老三,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不然家法伺候!” “大哥!” “闭嘴!” 金玉看向那三当家,嘴角一勾,戏谑道:“老三,听说今儿碰上了硬茬,跟人对打的时候,裤子掉了。” “你你……谁跟你说的?”大熊羞愤道。 “不止是掉了,怕是尿湿了吧?”金玉笑道。 下面的人听了这话,皆闷头憋笑。 “金玉,本大爷看你是找死!”三当家抄起大刀就要砍过去,可人还没过去,却被迎面一花生豆给打到脑门上了,疼得他喊了一声。 那花生豆是金玉弹过来的,准头和劲道都刚刚好。 三当家见金玉眸中露出几分阴狠来,脑门又疼的难受,拔出的刀竟又插了回去。 “哼,今儿是庆功宴,本大爷雅量,不能因你一人坏了兄弟们的兴致!”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就下去了。 坐在前面的寨主闷笑一声,挥手让外面的人上酒上菜。这时,一纤腰丰姿的女子款款而来,见她进门,下面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夫人!” 苏欢抬头看过去,待看到那女人的脸后,不由惊了一跳。忙去看金玉,见他低头闲散着剥花生,对旁的事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不怪苏欢震惊,这女人正是今日,她撞破金玉的奸情,与他幽会的那个女子! 第三百二十四章 惨不忍睹 这位爷竟然偷了寨主夫人!佩服! 这女人长得十分柔美,好似画里走出来一般,带着几分仙气。她走上台子,看到苏欢的时候,身子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而后款款一笑,坐到了那寨主旁边。 “这位姑娘是?” “二爷的床头好。”寨主笑了一声。 女子娇嗔一声,“什么床头好,那是心头好!” 寨主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这时酒菜上来了,苏欢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中午其实吃得不少,但毕竟饿了好几顿,那点东西还真不够!苏欢歪头看了一眼,桌上摆着两盘肉,分量很足,是水煮的。 呃,原汁原味,挺好! “倒酒!”金玉微侧头看了苏欢一眼。 苏欢忙上前,见对面那三当家旁有一婢女伺候,寨主有那位夫人,这位二爷自就是她伺候了。下面的人倒没这些规矩,酒坛子在手,仰头灌一口,再吃一口肉,潇洒惬意。 桌上摆的是酒坛子,苏欢没掌控好力道,第一次倒,倒偏了,酒洒到了金玉的身上。 “二爷,我只是手抖了。”苏欢小心道。 “哼!” 苏欢这次小心再小心,总算稳稳妥妥倒了一碗。那金玉仰头灌了下去,把空碗放到桌子上,让她继续倒。苏欢心里嘀咕着,也不知这人酒量如何,她今晚可还要跟他同在一屋,万一他喝醉酒发疯要杀她可怎么办! 因这一晃神儿,酒又洒了出来。 苏欢嘤嘤一声,“对不起。” “滚回去!” 苏欢忙退了回去,只是回去后,肚子咕咕乱叫,实在饿得难受。许前面那人听到了,侧身把一盘大肘子肉杵到了她怀里。 苏欢怔了怔,心里一阵翻涌,艰涩的开口,“谢……” “拿出去喂狗!” 苏欢张嘴呆了半晌,心想这铁面男真是可恶!虽然她很饿,但还是有骨气的,于是真端着那盘肉从后面退出去找狗了。 金玉瞄了一眼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冷冷哼了一声。 还没出门,就听外面有哭声,乱糟糟的,像是有很多人,这哭声融合成一个调子,凄厉非常。苏欢犹豫了一下,还是偷摸着顺着墙边出去了。 忠义堂外面是块空地,她来的时候观察过,围着这空地有一些木架,木架下有干涸的血迹,这地儿大概是行刑场。此时空地上点着许多火把,当间有很多人,都是女人,她们挤着在一起,或蹲或跪,俱是惊惧的哭着。 这些女人中有很多穿戴体面,像是大户人家的主子或奴婢。 旁边并没有人把守,只院门口那儿站着两个守卫。这些女人像是被拴住的绵羊,谁都不敢乱动。她们之所以这么害怕,是因为西边一木架上绑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没了衣服,全身都是伤口,血在脚下汇成一滩,显然她已经死了,死状凄惨。 苏欢瑟缩了一下,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这时,她看到离她这边最近的是一对母女,女孩儿还小,只有三四岁的样子。那母亲紧紧搂着怀里的女儿,也如旁边的女人一般小声哭着。 那小女孩儿看到了她,大眼睛圆溜溜的,正盯着她手里那盘子肉咽口水。 看到这小女孩儿,让苏欢想到了她的嫮儿。左右打量了一眼,见旁边没人,她便偷摸着过去了。及至到了那母女俩跟前,女人突然抬头,用一种恶狼护崽的凶狠表情盯着她。 苏欢忙摆手,“我不会伤害她,我跟你们一样也是被抓来的!” 听到苏欢这话,那女人眼里的凶光收了一些。苏欢从盘子里拿出一大块肉,塞到了那小女孩的手里。 “小口慢吃,这里还有很多。”苏欢小声道。 那女人瘦瘦弱弱的,见小女儿大口吃着,不由呜咽一声,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们是哪里人?”苏欢问。 “南州人。”那女人边哭便说道:“我们家是做生意的,这次是举家东迁,一家子男女老小都来了,不想遇到了土匪。” 苏欢默,既然是举家迁徙,而这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想来家里的男丁都遇害了。 “我也是从南州来的。” 那女人突然一把抓住苏欢,祈求道:“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求你救救我女儿好不好?” 听到这女人的话,旁的人也开始向苏欢求救。一时声响大了,院门口的守卫听到动静,往这边走了过来。苏欢自顾不暇,只得撇下她们,往厅堂那边跑了过去。 一直跑到门里,而后扒头往外看,见那守卫走到一半又折了回去。苏欢刚要松口气,这时却见一醉醺醺的大汉进了院儿,而后朝着那堆女人过去了。 他身子摇摇晃晃着,像是打量货物一般看过去,最后定在了那瘦弱的女人身上。女人怀里抱着女儿,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点一点往后退。 那醉汉嘿嘿笑了一声,弯腰一把抓住那女人的胳膊,直接把人给拖了出去。 女人惊呼一声,而她怀里的小女孩扔下手里的肉,死命的抱着娘亲,尖叫着哭喊着。 “娘!放开我娘!娘,我怕!” 苏欢心一紧,下意识的往外跑,可还没跑下台阶,那醉汉突然抽出大刀朝那小姑娘砍了过去。 血花四溅! 苏欢脚一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小姑娘趴在地上,小身子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声息。那个被拖走的女人,啊啊的惨叫着,凄厉如鬼魅,她一下子咬住那醉汉的手指,用了拼死的力气。 那醉汉惨叫不已,不过一个转眼,那醉汉竟被咬下一根手指。他又痛又急,一脚踢开那女人,大刀一挥,女人也倒在了地上,只是留有一口气,她绝望的朝着自己女儿爬了过去。 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能抱住自己的女儿了。而那醉汉气怒之极,上去又是一刀,女人动弹不了。 苏欢瘫坐在地上。泪无声落下。 而那个醉汉却意犹未尽,不经意瞥到苏欢,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来,继而拖着带血的大刀朝苏欢过去了。 苏欢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她慌忙起身,踉跄的往厅堂里跑了去。她没命一般跑着,什么都顾不上,直接从厅堂正中间穿了过去。 两边的人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各异。 第三百二十五章 以舞救人 金玉就坐在东边的台子上,她冲着他跑了去,惊慌失措下,扑倒在了台阶上。眼前一阵阵发黑,而那个男人竟还追到了厅堂里。 “二爷,救我!”苏欢哭喊一声。 接着只觉天旋地转了一阵儿,再正睁开眼,她人已经在了那铁面男的怀里。苏欢把脸藏在男人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心一点点安定下来。 这个怀抱竟让她觉得有点熟悉! “卡奇,你做什么?”上座的白衣寨主冲那提着血刀进门的醉汉喝了一声。 那醉汉晃着身子冲寨主行了个礼,而后踉踉跄跄朝着金玉那边过去了。一直走到台前,那醉汉伸出哪知被咬断的手指,竟然嘿嘿一笑。 “二爷,这女人赏给兄弟如何?” 苏欢听到这话,猛地抓紧金玉的胸襟,小声道:“不要!求你,不要!” 金玉眯了一下眼睛,“我若不给呢?” 那醉汉又是嘿嘿一笑,像是很憨厚的样子,但眼里却散发着毒光,“不给就抢呗!” 金玉把苏欢放下,旋身落到那醉汉面前,啪啪就是两巴掌。那醉汉懵了一下,接着挥刀朝金玉砍过去。 “卡奇!”三当家喊了一声,见那醉汉吃了亏,当下大骂一声,上去和那醉汉一起对付金玉。 旁的兄弟,看不过去,有上去拉架的,也有上去帮金玉的。 “陈亮,你他妈替这外来人对付自家兄弟!”三当家中一个帮金玉的年轻汉子喊道。 “二当家救了我的命,他不是外来人!”那陈亮边打边喊道。 眼见下面乱了,坐在上面的寨主猛地一拍桌子,“都住手!” 他这一声,下面的人竟立时就收了手,分开站在两边。 “老三,你忘了我说的?”白衣寨主生气的看向三当家。 “大哥!” “出去领罚!” 这时素袍男子,也就是那齐文豪上前,冲寨主行了个礼,“寨主,今晚是庆功宴,兄弟们高兴多喝了两杯,酒气上头,不妨害感情。这样吧,等明日了,再让三当家领罚,今晚就不要坏大家的兴致了。” 寨主见那三当家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不由叹了口气,“行了,都坐回去!” 那三当家推了卡奇一把,气哼哼的坐了回去。而金玉,依旧看不出喜怒,闲散一般坐回去了。他坐下,见那女人怯生生的往他身边近了一些,身子还发着抖,像是吓坏了的样子。 这女人是个胆儿大的,竟也会被吓到! 经过这么一闹,兄弟们不由有些败兴,寨主一把搂住身边的女人,哄了一句:“柔儿,给兄弟们舞一曲助助兴可好?” 寨主这句话不大不小,前面的兄弟们听到了,便开始起哄,后面的便也就知道知道了。 “夫人跳一曲!” “夫人跳一曲!” 下面喊了起来,那女子捂嘴一笑,风情万千,接着起身,冲寨主福了个礼,“那青柔就献丑了。” 这青柔如她名字一般,舞姿轻盈,腰肢柔软,她特意脱了鞋,露出玉足,踮脚转圈,羽袖翩然而动。苏欢抬眼看去,见下面的男人们都看痴了,有的甚至张大嘴巴,酒都流了出来。 她再抬头去看金玉,这铁面男人却依旧低着头剥花生,好似置身于天外,这世俗与他无关似的。 一曲终了,青柔纤指回笼,仿佛仙气收回了一般,下面的人晕晕乎乎的回到了现实中。接着下面想起一阵掌声,那青柔盈盈朝着寨主走去,近前又福了福身子才坐下。 “瞧着兄弟们还没尽兴,二爷,不如让你那宝贝给大家跳一支?”三当家冲金玉挑衅一般说道。 金玉没理他,倒是寨主接了话。 “金玉,舍不得?” “寨主都舍得,二爷难不成就不能舍?”那位叫卡奇的喊了一声。 苏欢坐在金玉旁边,见他被围攻,与其他开口把她推出去,不如她自己跳出来。这样想着,苏欢起身冲那寨主行了个礼。 “寨主,若是小女子跳得好,可否求您一个赏赐?” 那寨主看着苏欢,饶有兴趣道:“什么赏赐?” 苏欢娇柔的一笑,“小女子出身富足人家,自小就有奴婢们伺候着,如今样样都要自理,实在有些不习惯。外面有那些俘虏,若小女子跳得好,可否请寨主赏小女子一个做奴婢?” “那可不行,外面那些都不够兄弟们分的!” “可不是呢,玩完了若还有命,给你做奴婢倒也好说!” 下面议论反对声很大,苏欢拳头握紧,不容许自己退缩。 “二爷?”寨主看向金玉。 金玉哼笑一声,“且看她跳的如何了,若是一塌糊涂,诸位又有什么可吵的?” 寨主一笑,“倒是这个理儿!若是你这一曲舞能征服在场的兄弟们,给你一个奴婢就是!” 苏欢重重点了一下头,接着深呼一口气,走到了厅堂正中。她不能慌不能急,必须好好跳,不是为了取乐这些恶徒,而是为了救人命! 这样想着,苏欢心慢慢镇定下来。 素手勾起,脚尖抵地,羽袖遮挡住脸。接着,身子旋转,宽袖流仙长裙婆娑而动,羽袖半遮半掩,露出那张明艳倾世的容颜,只露三分,又有七分的神秘。 她身姿婀娜,长袖曼舞,起步点足旋转跃起,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妩媚。不同于那青柔,苏欢的舞是魅惑的,如芍药花,热烈奔放,让人目眩心惊。 这一曲云容舞,苏欢是特意为司马曜学的。 如今她再次跳起,而她最爱的这个人却不知身在何方。这样的情绪感染了她的舞蹈,于是娇媚之中又带着几分凄婉,仿佛落尘的仙子,有仿佛俗世中清逸洒脱的多情女。 一曲跳完,苏欢收拢裙衫,但听厅堂里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看去见两边的男人们皆是心动意动,如痴如醉的看着苏欢。 她小碎步上前,冲寨主行了个礼,而后回到了金玉身边。 这铁面男人,依旧低头剥花生,也不知他刚才有没有看她跳舞。 寨主笑了一声,仿佛这一笑才解了场上的冰冻,下面的人连连倒抽气。寨主起身举起酒杯,冲下面的兄弟们,着重冲金玉敬了一杯。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这女子胆子真大 一杯酒下去,那熏然迷乱的气氛才又回来。 “你想要一个奴婢?”寨主转头问苏欢。 苏欢重重点头,眼里带着期冀的光彩。 寨主揶揄一笑,“怕是二爷强盛,你一个人受不住,所以才想要一个女人与你一同伺候吧?” “不……”苏欢下意识要否认,但随即想到,什么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救一个人,于是复又点了点头,娇羞道:“二爷确实威猛……” 她这一声,下面哄堂大笑。 金玉微微侧头,瞪了苏欢一眼。 “行了,把外面那些女人带上来吧!” 随着这一声令下,很快有人拿着大刀,驱赶一般把那些女人给赶了进来。厅堂里不知谁粗喝了一声,那些女人吓得纷纷跪下,各个吓得面容失色,凑到一起小声哭着。 这些男人们,看着这些被吓惨了的女人们,竟然开怀大笑起来。有些心急的,凑上去往那些女人身上摸,摸得不尽兴当众就拉扯衣服。 “行了,急什么急,让二爷的宝贝先选!”寨主喊了一句。 他这一句,倒也没什么,下面的人却又哄笑起来。 “老爷们要女人暖被窝,她要女人做什么?” “给二爷暖呗!” “二爷艳福不浅啊!一个绝色小妖精不够,还得再来一个!” 苏欢暗暗发急,就怕这些人嘴碎把这铁面男给惹急了,到时大手一挥,连她都不要了。于是不再犹豫,她起身朝下面走了去。 那些女人皆低头哭着,卑微无奈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残酷。 苏欢无法选,每一个都想活,每一个她都想救。可她能力有限,拼着危险也就只能救一个。伸手拉一把,救的是一条人命,可撇下的,仿佛又是她害了她们一般。 煎熬挣扎,让她迟迟无法做出选择。 “啰嗦什么,爷喜欢嫩一点!”金玉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声。 苏欢打了一个激灵,他这是在提醒她,别耽搁太久,这些人可没有耐心。 “你们谁想跟我?”苏欢小声问道。 这些女人像是被吓傻了,没人抬头,苏欢正绝望,中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站了起来。苏欢松下一口气,忙招手让她过来。 那女子艰难走出来,苏欢握住她的手,很冰,“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说完,苏欢拉着那女子往前走,走到金玉的身后,接着拉着她坐下了下来。这样坐得近了,苏欢这才看清,这女子还很年轻,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还没出阁,而且长得很甜美。 她很聪明,知道用一身邋遢遮掩自己。 “剩下的,兄弟们但凭本事吧!” 那寨主一声令下,下面的男人们竟然跟疯了似的,开始入场抢女人。苏欢不敢看,可耳朵却听得清,先开始是惨叫,接着是求饶的哭声,再后来就变了味儿,有粗喘低吟,夹杂于酒色之中。 她禁不住抬头看去,只看了一眼,一眼吓得她忙抓住了金玉的衣角。 “怕了?” “怕……” “哼!”这女人其实胆子不大,也有怕的时候,但就算是怕,她也能生出贼胆来! 周围一片淫靡之色,而场中间还留有一个女子,年轻不大,却没人选她,因为她满脸伤疤,像是烫伤又不太像,总是可怖的很。 既没人选,那寨主就选了。 苏欢:“……” 那满脸伤疤的女子被揪着扔到了寨主跟前,寨主似乎心情很好,还用手挑着那女子的下巴,打量着她的脸,啧啧了一声。 “果然奇丑无比!” 旁边的青柔一笑,“寨主,留着怪吓人的,让兄弟们扔出去吧!” “吓到你了?”寨主挑眉。 青柔锤了寨主胸口一下,“寨主,人家还不是怕您以后只喜欢她了。” 听了这话,那寨主哈哈大笑一声,拧了拧青柔的鼻子,“她便是给你提鞋都不配!” “倒酒!”寨主冲那丑女呵了一声。 那丑女身子一哆嗦,忙去拿酒壶,可一下没拿稳,酒壶自手里脱落,掉地上摔碎了。丑女吓了一跳,忙跪下去捡,正捡起一片碎渣,那寨主伸手扇了过来。 啪的一声,嘶拉一声。 那一巴掌扇过去的同时,寨主的羽袖也被割裂了。 下面众人皆纷纷惊呼,苏欢微微抬头,见金玉的剥花生的动作都停了。那寨主突然笑了一声,也就这一声,厅堂里突然静了,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用一种悲悯的表情看着那丑女。 这些恶徒居然开始同情这个女人了?这种氛围实在怪异! 苏欢不明就里,她只是下意识去看那满面伤疤的女人。 她瘫坐在地上,神色木然,眼是空洞的,好似七魂六魄都散了一般。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之下,她竟已坦然接受厄运,甚至觉得死才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苏欢心戚戚然,慢慢的垂下了眸子。 “这件是本寨主最爱的衣服,你可知?” “弄坏本寨主的衣服就等于谋害本寨主的命,你可知?” “不,你便是要杀我,我也不会这般愤怒!” 这位寨主长着一张俊美的面容,此刻却凶恶如鬼煞,他慢慢起身走到那丑女面前,用手勾起她的下巴,薄唇轻吐:“这张脸丑的真好看,本寨主突然很想要这张面皮。” 苏欢不懂他的意思,但却听下面纷纷倒抽凉气。 “本寨主要活剥,就在这厅堂,当是为各位兄弟助乐!你说呢,二爷?”寨主说着又笑了一声,这是一种怒极的笑,笑得格外渗人。 苏欢虽看不到铁面男的表情,但他周身的猛地激发出一股森寒之气来,她能感受得到。 金玉抬头看向寨主,状似不经意一般,道:“一个女人而已,寨主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杀了就是!” “二爷说杀了?”寨主尾音上挑,竟带着胁迫之意。 苏欢身子抖了一下,这什么状况? “二当家,您不是最擅长活剥人皮,给咱们兄弟露一手?”对面三当家的挑衅一般说道。 活剥人皮? 苏欢无法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酷刑!这时听下面的人小声议论起来,苏欢越听越怕,原来活剥人皮是把用一口大瓮,把人塞瓮里,然后填满土。行刑人自受刑人头顶凿开一个洞,把水银从这个洞里灌进去。人在极度痛苦中,挣扎着往外爬,人爬出来,而皮会留在土里…… 第三百二十七章 活剥 苏欢身子不住发抖,她下意识抬头去看那丑女,见她身子瑟缩着,手无意识的捂着肚子。苏欢惊了一跳,仔细去看,见她小腹像是微微有些隆起。 这女人怀孕了! 苏欢脑子一下子乱了,她知道自己应该置身事外,自顾不暇还妄想救人,她凭什么? 可若不拼一拼,她会觉得自己也是这些人的帮凶,这种感觉让她很慌,也很恶心。她深呼一口气,心依旧乱,于是又深呼一口气。 “寨主……” “寨主,小女子有个法子能让您消气!”苏欢直起身子道,她声音发颤,嗓子干地厉害。 “退下!”金玉侧头喝了一声。 苏欢不往后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寨主,可否给小女子一个讨巧的机会?” 那寨主眯眼看着苏欢,那样子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可他竟有笑了一声。 “本寨主给你这个机会,不过若你不能让本寨主解气,那就由你代替她来受刑!” 苏欢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 金玉沉下一口气,小声骂了一句:“不自量力!” 苏欢没理他,走到那寨主面前,请他先坐下,而后又要了金银线和绣花针。只见她看了一眼那宽袖上的裂口,而后穿针引线,在那上面绣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一朵莲花现了形。金银绣熠熠发光,衬着那莲花圣洁而华丽,羽袖一动,会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那莲花在慢慢绽放。 为了左右对称,苏欢在另一只袖子上也绣了一朵。 绣完以后,苏欢退到一边,腿下发软,心跳的很快。 寨主晃动着自己的袖子,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展的,看得下面的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这是什么绣法?”寨主问。 “金银绣!” “本寨主一直在研习绣法,怎么听都没听过这什么金银绣?” 苏欢拱手,“这是在大荣流传的一种绣法,但因为对绣工要求高,又很难学,已经没落了,很少有人会。” “你会?” “是,小女子跟着高人学过两年。” “好!”寨主大笑一声,这次是愉悦的笑,“本寨主要你再绣十件!” “是!”苏欢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那丑女,道:“寨主,那她……” “随你处置吧!”寨主大手一挥,心情十分愉悦。 苏欢忙过去把那丑女拉到了金玉的身后,等屁股沾到地,她一颗心才落了下来。庆功宴继续,下面的淫靡之声也再次响起。 一个堂堂的寨主,居然爱女红,而且极注重装扮,苏欢只能在心里呵呵一声。不过由此也证明了一个真理,那就是技多不压人,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金玉回头看了一眼苏欢,见她一脸小窃喜,明明刚才吓得要死,可拼死还是要救人,这女人真是个奇葩。 苏欢也就轻松了一会儿,见下面还有那么多女人正在遭罪,她心里实在煎熬的很! 好在不多一会儿有人急色,搂着新得的女人离席了,有一就有二,很快厅堂里去了一半。这时金玉以醉酒为由,一把搂住苏欢,跟寨主告了一声,而后往外走去。 “咱们二爷心急了!” “夜御三女,二爷不愧是二爷啊!” 在下面人或讥讽或嫉妒的笑声中,苏欢扶着金玉离开了忠义堂。一直回到他所在的那院,进了屋,他才推开苏欢。 金玉看着跟进来的两个,一个披头散发,一个奇丑无比,他只觉脑仁儿疼,喝令苏欢赶紧把她俩给安排到其他房间里。 苏欢也不敢烦金玉,忙带着那两个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的人道了一句。 “安排好她俩,你回来伺候!” 苏欢面上发苦,“其实也不用夜夜笙歌,再威猛也有个度不是,别人不会怀疑的。” 金玉眸色一沉,只是还未开口,这女人察言观色,马上改了口。 “做戏做全套,二爷英明!” 苏欢说完,忙推着那两个女人出去了。这院子不大,但也有空房,苏欢把二人领到了隔壁的房间。大概是许久没人住过,房里蒙着一层灰尘,不过有床有被褥,也还能凑合。 “姐姐,谢谢你!”那披头散发的小丫头理了理头发,露出一张小巧可爱的脸。 “谢谢……”那丑女也嗫嚅了一声。 苏欢耸肩笑了笑,这句谢,她觉得自己当得,便也就没客套。 这位披头撒发但小巧可爱的小姑娘叫楚婕,因家里遭难,父母家人俱亡,乃是前往神来城投奔亲戚的。而这个丑女叫柯卉,至于身世或者遭遇,她不想说。 苏欢拉起柯卉的手,为她诊了脉,果然已经有了身孕。 “胎儿已经三个多月了,经此一难,你情绪大动导致胎气不稳,有滑胎的迹象。”苏欢有什么说什么。 柯卉怔了一下,“许我与他无缘。” “若是如此,那寨主杀你的时候,你也不会先护着肚子里的孩子了。” 柯卉苦笑,“苏姑娘,便不是被俘虏到这寨子,我也是活不了的。您看我这张脸,毁我容的人,他要慢慢折磨死我。我和这孩子,我们两个早晚都得死,既如此他又何必来到这世上受一遭罪!” “你的脸是怎么毁的?” “镪水。” 苏欢倒抽一口凉气,她听过这种东西,是一种用绿矾提纯,可烂铜铁的水状物。铜铁可烂,便更别说人的脸,只怕用量多了,人的骨肉都会烂掉! 柯卉与这人到底有多大的仇,竟然会遭受这般酷刑,太惨无人道了! “苏姑娘,不必为我和孩子为难,我便是那水中一浮萍,若是风浪大把我淹没,那就淹没好了,无所谓的。”柯卉如是说。 她竟没有一点求生欲! 苏欢叹了口气,“我这张脸也曾被毁过,如果你愿意,等我们逃出这里,我可以帮你恢复容颜。” “我们能逃出去吗?”楚婕期冀的看着苏欢。 这小姑娘与柯卉不同,她的求生欲很强! “我不知道,但总有希望。你帮我照顾柯姐姐,可好?” 楚婕忙点头,大眼睛里满是灵气,“苏姐姐,我能说我饿了吗?” 苏欢尴尬,“其实我也饿。” 但饿也只能饿着,这个点这种满寨子都是醉汉的时候出去找食儿,那就是找死! 第三百二十八章 我不想杀人 苏欢让她二人休息,她则出了屋子回那边了。进屋见金玉正坐在床上,双腿盘着,眼睛紧闭,像是在运气似的。这一幕,不知为何,她就想起了司马曜。 她见过司马曜运气,与他很像,不是说动作姿势像,而是神韵很像! 苏欢心突突跳了一下,可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种想法太荒诞了,他怎么可能是司马曜! 正在苏欢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安静运气的人,突然重重咳嗽起来,接着喷出了一口黑血。苏欢皱眉,忙上前要给他把脉,可这铁面男却甩开了她的手。 “不要多管闲事!” 苏欢默了一下,道:“我可不是多管闲事,若是你死了,那我在这寨子里必定也活不了。” 某种程度上,金玉囚禁了她们,但也是她们的保护伞。 这保护伞没了,她们这几块肉绝对会被外面的男人分食! “我还死不了!” “你中毒了,而且是慢性毒,既然吐血了,那就表示毒素已经深入脏腑,短时间虽然死不了,但对身体的损伤却是不可逆的,除非你确实不想活了!”苏欢淡淡道。 金玉闭了闭眼睛,最终朝苏欢伸出了手。 苏欢调笑道:“这才乖!” “哼!” 苏欢撇撇嘴,伸手探上他的脉,确实是中毒了,而且有一段时日了。不过,他应该是才觉出症状来,但见他一点也不慌,像是早知道似的! “你知道是什么毒吗?”苏欢试着问。 “成仙!” 苏欢眨了眨眼,“我没听过这种毒。” 金玉没好气的瞪了苏欢一眼,居然还妄想帮他解毒,结果连听都没听过。 “你说说!”苏欢来了兴趣。 金玉收回气息,转而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苏欢见此,只得收拾了地上那摊血,然后佝偻着身子挤在墙角。 好冷! “成仙意为用过这种药后会让人在床事上得到极致的快乐。” “催情药?”苏欢忙问, “是一种毒!” “吃了这种药,会在那方面强盛一时,而盛极转衰,人也会死?” 金玉默了一下,“吃了这种药的人不会死,承受之人会死。” 苏欢瞪大眼睛,意思也就是说和他云雨过的女子会死!这种药,可真是毒!因为极致的快乐,很容易让服药的人沉迷于床笫之事,继而精气衰竭,最后枯萎而亡。 旁人便不会以为他是中毒,只当他是那事太过疯狂而害了命,死后还留下一个贪色的名声。 “那黑水池的女人,不是被你杀死的,而是因为和你……” “不是!”金玉冷喝一声。 不是就不是,急什么!苏欢在心里非议了两句,可既然无所症状,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中的成仙这种毒? “给你下毒的人,你知道吗?” “上官云凡!” 苏欢愣了一下,上官云凡正是那个爱女红的寨主!既如此也就不奇怪了,那青柔是这铁面男的相好,许是她说的! “哎呀!”苏欢惊呼一声,“那我……我不是应该也死了?” “你确实该死!”金玉不客气道。 苏欢忙凑到床前,认真正经的看着金玉,“寨主为何给你下毒?” “他不信任我。” “那我与你演了这么一通,他看在眼里,岂不是更怀疑你了?” 金玉睁开眼,侧头看向苏欢,眸子凝着寒光,“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苏欢也想不通了,既然那寨主不信任他,甚至给他下毒,留下她岂不更招惹怀疑,麻烦更大。而且刚才再给他把脉的时候,她顺便探了一下,他根本没那方面的隐疾! 也就说,她以为自己对他有用,其实根本没那价值! 屋子里静寂无声,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苏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为什么不杀她? 心里好奇的要死,但她不敢问。 “我不想杀人!”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苏欢却震撼不已。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在庆功宴上,那寨主要金玉活剥了柯卉,那不是礼待,而更像是逼迫!三当家明白的说金玉是外来人,明着要打要杀的,而寨主嘴上道义,心里却阴毒着,背地里暗害金玉。 此后屋子里再没有声音,苏欢缩回那墙角。但数九寒天的,这屋里没有火盆,她身上的衣服也单薄,实在冷得受不住。 “其实你不用动手杀我,我明早可能已经被冻死了,如此也解了你的困境。” 苏欢话音刚落,一床被子砸了过来。苏欢忙接住,严严实实的捂到了身上。可屋里只有一床被子,那金玉盖什么? 她歪头看了一眼,见金玉蜷缩着身子,侧身面朝里面。 这一夜,苏欢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睁开眼往床那边看了一眼,见床上已经没人了。苏欢起身,简单梳洗了一下,然后赶紧去厨房要东西吃了。 昨日,那两个厨娘见过她,今日也就没为难,给了她足够分量的饭菜。 只是端着饭菜往回走,经过一个廊子的时候,竟碰到了昨夜那个醉汉,好像叫卡奇。他一刀杀死了那个小姑娘,后又杀死那位母亲,甚至差点杀了她! 这是一个十足凶残的恶兽! 苏欢忙返身往回走,快要拐弯的时候,那恶兽竟然挡在了她面前。 原来他从院子里抄了近路,堵住到了她前面。苏欢深吸一口气,冲那人行了个礼,而后想绕开他往前走,而那恶兽伸开双臂挡着她。 “二爷还在等着用饭。”苏欢小声道。 “别跟老子提什么二爷,别人都怕他,老子不怕!”说着,那卡奇伸手要摸她的脸,“啧啧,真是个可人儿,长得真勾人!” 苏欢忙往后退,那卡奇一直把她逼到了墙角。 苏欢正心慌,一人自身后板住了卡奇的肩膀,一个用力把人直接给撂翻了。那卡奇就势空翻,转而冲身后那人打去。 金玉! 苏欢心安了一些,但见金玉一身玄衣游刃有余,不过十几个回合,那卡奇就露出了败势。又听咯嘣一声,那卡奇一声惨叫,竟被金玉卸了胳膊。 “金玉,老子不会放过你!”卡奇吃痛的喊了一声,然后慌里慌张的逃了。 苏欢端着托盘小跑到金玉跟前,冲他灿然一笑,“还好早饭保住了!” 金玉哼了一声,“撑死你!” “我这是三人份的!” “我吃不了那么多!” “哎呀,我忘记给你要一份了!” 金玉:“……”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试探 回到院里,苏欢先把饭菜送到了楚婕她们房里,而后端着剩下的回屋。见金玉坐在床上运气,她不敢打扰,便一直等着。 金玉收了气息睁开眼,见苏欢正捂着肚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 “饿得难受。”苏欢道。 “那你怎么不吃?” 苏欢讨好一笑,“您是大爷,自然您先吃,我吃您剩下的就好。” 金玉嘴角一勾,“还算有点眼色。” 说着,金玉还真坐了过去。桌上还有一份粥和四个包子,寨子里的饭菜其实很难吃,不过今儿早上的却很有滋味。金玉一口气喝了那碗粥并四个包子吃了干干净净。 苏欢差点没哭,她也就谦虚一下,必定保命要紧,可他居然一点也不给她留! “难吃!”金玉最后来了一句。 “哦,也幸亏难吃,不然您得连盘子都吃了。”苏欢没好气道。 金玉笑了一声,继而起身,弹了弹衣角,而后大步出去了。苏欢捂着肚子,实在难受的紧,想着要不要再去厨房看看。 可她还没动,却有人唤她。 苏欢打开门,见是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她先上下打量了苏欢两眼,而后道:“寨主让苏姑娘过去说话。” 寨主? 对这个爱女红,但动不动就要活剥人皮的寨主,苏欢实在有些怵得慌。不怕坏人坏,就怕坏人装君子,这寨主就是个能装君子的坏人。 可眼下金玉不在,她也只能跟着这婢女走。 寨主的院子乃是整个寨子最大也最华丽的,以他吹毛求疵的性格,这院子里哪怕一块小石子,它都是完美的。确实精致,但苏欢没心情欣赏这些。 苏欢跟着那婢女进了厅堂,又转去里屋,但见这屋里清幽典雅,还有淡淡的香气。屋子明亮,墙面都是白色的,白的刺眼,而坐在罗汉床上的男子,墨发流长,也是着一身白衣。 不过诡异的是,这男子正在刺绣,那一针一线,还挺有架势。 “下去吧!”寨主没抬头,低声道了一句。 那婢女行了个礼,而后慢慢退了出去。苏欢无声行了个礼,而后便站在一旁,不动弹也不言语。这样站了好一会儿,那寨主终于伸了伸拦腰。 “你瞧我绣的这鸳鸯可还灵动?”寨主把绣架给了苏欢。 苏欢接过看了一眼,接着弯腰还了回去。 “不好?”寨主声音沉了沉。 “这一对鸳鸯绣的活灵活现,确实灵动。”苏欢道。 “哦?” “寨主的绣工是好的,但也不算顶好。鸳鸯是一对,您的鸳鸯是活的,未必是有情的,” 寨主直起身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苏欢也不推诿,端着手坐到了罗汉床的另一侧。接着寨主把绣架扔了过来,其意很明显。 苏欢接过绣架,简单绣了几针,而后起身奉到寨主面前。 寨主看去,眼睛突然一亮,所谓点晴之笔,盖是这般了。 “苏姑娘确实非常人!” “寨主过奖了。” “二爷对你如何?”寨主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苏欢心下一紧,说好还是不好,好的话,二爷连碰都没碰她,因那成仙之毒,这事是瞒不过的。若说不好,万一这寨主再把她给了别人…… “好也不好。” “哦?” 苏欢红了红脸:“二爷与我痴缠,却又像是有心无力。” 寨主突然呵了一声,“许是虚了,你与他好好补补吧!” “是!” 之后,婢女重新拿了一个绣架,又拿来金银线,寨主让苏欢教他金银绣。那架势像是真要学,而且兴趣浓厚。既如此,苏欢便一点一点教他。 这样一直到晌午过,外面有人求见,寨主才收了针。 苏欢起身行礼,正要退下去,哪知那寨主却拦住了她。 “金玉这人,藏得很深,不值得信任。” 寨主突然说了这句话,没来由的,苏欢怔了一下,见那寨主挥手,她才退了出来。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寨主这句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其实无所谓信不信,她只知道目前能保她们命的是金玉。 回到院子,金玉正好也在,她就把寨主最后那句话跟他说了。 金玉听完叹了口气,“你不该跟我说。” “为什么?”苏欢不解。 “他在试探我!” 寨主笃定她会跟金玉说,且看金玉作何反应就是了。若是心虚,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坦然,他定不能饶了挑拨离间的苏欢。 苏欢捂着红肿的双颊,疼得嘶嘶抽着凉气,她是发了狠,打了自己十几巴掌才弄成这样。又把头发扯散了,衣服划破,鞋子还丢了一只。 “可以了吗?”苏欢问金玉。 金玉眸色阴沉,“其实你不用……” “受点伤总比没命的好!” 金玉呵了一声,“你倒是很怕死!” “谁不怕死!” “既是怕,为何还跟跟我去请罪?” 苏欢想到那个喜欢活剥人皮的寨主,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怕也得拼一拼,不然只能等死!” 金玉点头,他倒是很欣赏这个女人的性格。能屈能伸,怕死却也不惧危险,若是旁的女人,肯定是哭得可怜兮兮的求他救命。 谁的命都只有一条,这女人从未强求他为了她而置自己于危险。 金玉绑着苏欢来到了寨主那院,有婢女通传后,他揪着她进了里屋。 那寨主装作吃惊的样子,“二爷,这是怎么了?” 金玉一脚把苏欢踢跪到地上,接着拱手行了个礼,“寨主,这女人挑拨我们兄弟感情,用心歹毒,实在该杀。本来我是要私下杀死她的,但未免生出流言,便请寨主裁定。” 寨主微微一笑,弯下腰看向苏欢问道:“你说了什么?” 苏欢摇头,可怜兮兮道:“我听错了。” “说了什么?”寨主又问。 “寨主说二爷不可信……” 寨主轻笑一声,转而坐了回去,盯着金玉道:“二爷便笃定本寨主没说过这话?” “我与寨主乃是过命的交情,哪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寨主叹了口气,“二爷,何必这般生气,女人最是碎嘴了。我不过是问了她,二爷对你可好,她倒是有些埋怨二爷在床上没施怜爱。” 金玉握拳,似是生气极了,“这女人当千刀万剐!” “真杀?” “杀!” 第三百三十章 为他解毒 苏欢心口发紧,这小子也稳着点啊,别话说得绝了,最后收不回来,那她就真没命了。与他演这么一出,本是基于对他的信任,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里,但仔细想想,她与这金玉也就认识了两三天,实在没什么交情可言啊! 她是不是有点犯蠢 “来人……” “噗……”金玉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人晃晃悠悠的要倒,苏欢下意识的忙起身扶住了他。 “金玉!”寨主惊呼一声,“快!快喊大夫!” “不用!”金玉挥了一下手,“我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寨主叹了口气,“算了,一个女人而已,倒也犯不着跟她置气,你带回去好好管教一下就是。” “寨主!” “带回去吧!” 及至出了那院,苏欢才松了一口气,正想放开金玉,哪知他身子一软,竟然真的晕倒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带回去,安置到床上后,苏欢给他把脉。 脉象极不平稳,毒素已经深入了心脏。 昨天还不至于,苏欢想到了什么,不由瞪大眼睛。刚才那一口血,怕是他催动气息,激发毒素,硬逼出来的。 他是寨主的救命恩人,而寨主恩将仇报,给他下了成仙这毒,到底有些心虚,这一口黑血让寨主放松了警惕,也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 金玉是为了救她! 苏欢拿出银针,为他行了一套针法,暂时先压制了毒素的蔓延。 可手下没有药石可用,这针法也就能压制一时,很快会再复发的。苏欢想,她必须救金玉,可怎么救? 入夜,金玉依旧昏迷着没醒,苏欢不好意思抢他被子,可屋里又实在冷得很,便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她坐到床另一头,稍稍盖住一点,不敢碰到他。 金玉是被踢醒的,他睁开眼,只觉胸口疼得厉害,慢慢坐起身就见苏欢缩着身子躺在他床上,而且还跟他盖同一条被子! 虽然在另一头,但他的床上从未留过女人! 金玉气急,起身就要把苏欢扔下去,哪知他敢探身过去,苏欢转个身睁开了眼。 他在她上面,而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苏欢捂住胸口。 “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多了!” 金玉咬牙,“你不是说我有隐疾!” “事实上你没有!” “滚下去!” 苏欢忙从他身下钻了出来,一直滚到床底下,这才安了心。不过转念又想,他那样子不像是要做什么色字当头的事,而是很生气,估计刚才是想把她扔下床去。 见金玉躺了回去,苏欢搂着肚子,刚才一直睡不踏实,那是因为她太饿了。 这三四天,她就吃了一顿饭,怎么能不饿呢! “别吵!”金玉没好气道。 苏欢苦着脸,“我身不由已啊!” 金玉翻身坐起,见苏欢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女人真麻烦!” 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让她跟着他出门。 “男人就不肚子饿?” “闭嘴!” 苏欢闭紧嘴巴,跟着金玉东拐西拐的进了厨房,找了一圈没什么可吃的。 “我能做饭吗?”苏欢问。 “你会?” “自然!” 金玉呵了一声,“你不是说自己是富足人家出身,身娇肉贵,竟然还会做饭?” 苏欢嘿嘿笑了一声,“哄那蠢货的!” 金玉挑眉,若上官云凡是蠢货,那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苏欢说着撸起袖子,添水烧火,又找了一圈食材,最后做了一锅肉丝粥。苏欢先盛了一碗给金玉,见他眼里虽很嫌弃,但还是接了过去。 苏欢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吹一边吸溜,很快一碗饭见了底。她又一连吃了两碗,才有了饱腹感。 金玉一碗刚吃完,苏欢问他还要不要,他摇了摇头。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吃这么点?” 金玉啧啧一声,“中午跟两兄弟吃烤羊排来着,吃得有点撑了。” 苏欢咽了一口吐沫,“那就别浪费我的粥了,我端回去给楚婕她俩吃。” 接下来几天,苏欢一直在一件白衣上刺绣,没错,正是为了讨好那寨主。这是金玉给她出的主意,若想在这寨子里混得如鱼得水,她不妨从一件衣服入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轻飘飘的? 但不管怎样,她总要试一试!金玉身子越发不行了,她必须想办法给他配制解药才是。可她人被困在这寨子里,如何得到药材,这就是一个最大的难题。 等衣服做好,苏欢前去求见寨主。 进了里屋,那寨主在,青柔也在。苏欢低下头,双手举高,献上自做的衣服。 寨主本是面色阴沉,但青柔打开那件衣服后,他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衣服上的绣花十分的繁复,大多的金菊,零散的菊花瓣,仿佛风吹过落了一地。金银走线,十分的华丽,这件衣服贵气十足又透着绝美之姿。 寨主迫不及待的脱下自己原本穿的外裳,一把扔到了地上,甚至觉得那是一堆破烂一般,脚直接踩了上去。而后青柔帮他穿好,微微动了一下,仿佛金色的花瓣漱漱而落。 “寨主,太美了。”青柔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寨主也是惊叹,“本寨主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赏!重赏!” 所谓的重赏,苏欢得了一百两银子,她人被困在寨子里,这银子真没什么用。但她还是激动的收下了,激动到眼圈都红了。 “小女子还会染色,草色的衣服配上繁花,定更加好看!”苏欢道。 “那你就再给本寨主做一件!” 苏欢应下,“不过若要染色,小女子需要去山上挖一种可以染色的植物块根。” “哦?”寨主眸子闪了一下。 苏欢忙低下头,“其实白色做底也好看。” 寨主一挥手,“让齐文豪带你去山上找!” 从屋子里退出来,青柔送她出了院子。两人一直走到拐角处,四下无人了,才停下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青柔问。 苏欢摇头,“二爷中毒了,你知道吧?” 青柔神色一慌,“二爷毒发了吗?” “我只有知道这种毒的配方,方能配制出解药来,所以我需要成仙这种毒。”苏欢不回答她,只说自己要说的。 青柔睨着苏欢,“我凭什么相信你?” “二爷没多少时间了。” 青柔突然握紧拳头,“好,今晚子时,你来这里,我给你!” 第三百三十一章 心狠手辣的寨主 两个人分开,苏欢快步往院里走。其实她有点不确定,今晚子时要不要来,万一这个青柔不信她,给她挖了陷阱呢? 回到屋里,金玉躺在床上,面色发黑,竟然是昏迷着。苏欢给他切脉,毒素已经深入心脏,并且向着全身蔓延,乃是他前一日催发毒素所致。 慢性毒让他逼成了一日两日就要命的烈毒! 如此,苏欢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今晚她只能应约。 子时,苏欢如约出现在那背角的廊子上,青柔还没有来。今晚一轮毛月亮,昏昏沉沉的,让人心里也生出几分阴暗来。 北风呼呼的刮着,苏欢裹紧衣服。 可是这一等等了将近半个多时辰,青柔还没有来。苏欢想着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她犹豫这要不要回去,只是往回走了几步,她转身朝寨主那院走去了。 若无法拿到成仙,金玉死,她也活不成! 苏欢摸着黑来到那院外,院门竟是开的,而且院门口没有守卫。苏欢探头过去,但见院子里灯火通明,而当间竖着一个木架,上面绑着一个人。 那人衣衫凌乱,浑身都是血,头低低的垂着。 苏欢下意识便猜到,这人是青柔! 木架前有两个人,大抵就是两个守门的,两个人都拿着鞭子,满脸凶相的抽打着绑在架子上的女子。 啪啪…… 苏欢捂住口鼻,难道是青柔偷成仙被发现了? “寨主,死了!”一人收鞭喊了一声。 也就这一声,苏欢才发现院中还有个人。那寨主穿着一身白纱,竟在旁边的莲花池里跳舞。没错!数九寒天的,他在那一池冰水里舞动着身子。 那腰肢软绵,素手纤纤,每一个人翻转都带起一阵水花。 他跳的很投入,那护卫以为他没听到,正打算再禀一声。 “鞭尸!本寨主要看到一堆儿烂泥!” 说这句话的时候,寨主依旧在跳,苏欢瞪大眼睛,隐约觉得他跳的这舞有些像是在模仿她那日跳的云容舞! 啪啪声继续,苏欢身子有些发软,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转身离开,却不想猜到了一根树枝,发出咯吱一声。苏欢瞪大眼睛,身子不由僵住了。 “谁?”守卫发现了。 “我!” 苏欢再次瞪大眼睛,但见对面的小路上走出一人,他一身素袍,正是齐文豪!不用说,他肯定看到她了。苏欢心想这回完了,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那齐文豪竟目不斜视的进了院子。 他没看到她? 但不管怎样,苏欢不敢再磨蹭,小跑着离开了。一直跑回院子进了屋,见金玉还躺在床上,便是昏迷着,她也安心了许多。 居然鞭尸!这寨主简直就是恶鬼! 想着青柔,那啪啪声仿佛刻在脑子里,吓得她全身发抖。苏欢哐哐跑到床前,甩掉鞋翻身躺到了里面。稍稍犹豫了一下,她撩开了金玉的被子。 “你去哪儿了?” 虚软的声音传来,苏欢忙起身去看,见金玉睁开了眼睛。苏欢一个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苏欢心想,他就是真死了,她也不哭,但他死了,想到自己的下场,她是为自己哭! “有一件事,我说了你要挺住。”苏欢擦了一把眼泪道。 “说……” “青柔姑娘死了……” 金玉大惊,随即重咳起来,好半晌才缓过来,面色十分的苍白。 “怎么回事?” 苏欢有些不敢看金玉,于是低头小声道:“我和青柔姑娘相约今晚子时碰面,她把成仙这种毒给我,我好给你配解药。可我子时去,等了半个多时辰,青柔姑娘没来,我便去了寨主那院……青柔姑娘被鞭子打死了……” “谁让你擅作主张!” “对不起……” “你可知你坏了我的大事!” 苏欢往后缩了缩,尽量让自己贴着墙,本来不哭了,可被金玉这么一吼,她没忍住又哭了。 “我只是想救你,我不知道会害了青柔姑娘,是我对不起她……你一定很爱她,我让你失去了爱的人……对不起……我罪大恶极……” 她能理解金玉的怒火,只是她还是有点委屈。 金玉满心焦躁,于是背过身去,听得身后的女人压抑的哭声,他又有些不忍。 “明日,我下山一趟,把你们送出去。” 苏欢呆住,眼泪却没止住,一直往外冒,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你呢?”隐约她能感觉到,金玉来八荒寨有他自己的目的。 “本大爷倒也不用你来担心!” 苏欢抽泣了一下,小声道:“谢谢!” 翌日苏欢睁开眼,想起金玉昨晚说的话,心里不由轻快了几分。只要他把她们送下山,离了八荒寨,她就能去找钟老爹他们了! 如是想着,苏欢坐起身,见金玉还躺着。 苏欢唤了他一声,没响应,她又唤了一声,依旧没响应。苏欢忙去看他,见他脸色黑沉,竟又昏死了过去。 谁说要送她下山的? 苏欢气得锤了金玉一下,认命的拿出针包,给他施针稳住毒素。 用过早饭,苏欢正心里没主意的时候,有人在外面喊她。苏欢忙走了出去,见齐文豪站在院子里,他一身素袍,儒雅秀气。 “苏姑娘,寨主让我带你去山上找能染色的颜料。” 苏欢心里一亮,“好啊!” “二爷呢,我跟他大声招呼。” 苏欢一慌,忙道:“他还在睡!” “还在睡?”齐文豪看了一眼天色。 苏欢咳咳两声,“昨晚累着了。” 齐文豪怔了好一会儿,“苏姑娘,呃……精神真好!” 苏欢品味了一下这句话,随即脸爆红。其实原本她的意思是想说昨晚二爷练剑来着,因为练剑累着了,这理由有些牵强,但齐文豪自动想到了别处,还想的挺合理,那她也不好反驳了。 八荒寨四周都是山,齐文豪领着她去了西山,说是那上面草木旺盛,许能找到她想要的那种染料。此时是冬季了,草木都荒着,但苏欢找的是一种埋根于地下的药草,因为不知成仙的配方,只能暂时先压制金玉体内的毒。 齐文豪把她领到这里,便自去一边休息了。 苏欢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个齐文豪是故意帮她的。昨晚,他明明看到她了,却没戳破她。今日也是,对于一个俘虏来说,这样的监督未免太宽松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齐文豪这人 苏欢不知齐文豪何意,但眼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忙慌眼去找那草药。 这样一直过了晌午,苏欢才找齐了,而后她挂着篮子去找齐文豪。 “齐先生,我们可以下山了。” 齐文豪抬头,冲苏欢微微一笑,“好!” 他甚至看都没看她篮子里的东西,只是起身往前走。苏欢跟在他后面,想了想还是问道:“齐先生,我觉得你与寨子里其他人不同。” “哦?” “他们杀戮成性,心狠手辣,但你不同。” “我有何不同?” “你更像是个书生。”苏欢直言道。 齐文豪笑了笑,“你被我的外相迷惑了。” “昨晚你看到我了!” 齐文豪停住步子,转身去看苏欢,神色沉敛,“苏姑娘,奉劝你一句,要想活命,便安分一些。” 苏欢摇头,“羊听话,狼就不吃它了吗?” 齐文豪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山下走,“你说的对。” “寨主为何要杀青柔姑娘?”苏欢问。 “她弄脏了寨主的衣服。” “仅此而已?” “不知。” 一路无话,等回到院子前,齐文豪把一个香包递给苏欢。 “青柔姑娘死的时候怀里揣着这香包,埋她的时候,我顺手拿了。” “为何给我?”苏欢不解。 “昨晚,我想你或许想要。” 苏欢满腹疑惑,但还是接住了,接着齐文豪就离开了。 回到院里,苏欢躲在一间没人住的屋里,偷偷熬了药,然后喂给了金玉。约莫半个时辰,他缓缓苏醒,看到苏欢,嘴角却勾起了一点笑。 “一盘棋,败也你,成也你。” “什么意思?” 金玉声音有些沙哑,微微叹息道:“我是奉命来剿八荒寨的,为了连根拔起才潜入了寨子里,青柔是我的内应。” 苏欢眨眨眼,“你为什么与我说这些?” “青柔死了,往后少不得有你出力的地方。” “可你答应送我下山的?”苏欢大惊。 “鉴于你这么不怕死,本大爷决定重用你。” 苏欢气得上去锤了金玉一下,有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之后苏欢拿出那香包,说起了齐文豪帮她的事。金玉让她打开香包,里面放着一个小瓷瓶,她倒到手心一点,是一种白色的粉面。 “成仙。”金玉道。 苏欢闻了闻,确实是一种毒。 “齐文豪为什么要帮你?”苏欢问。 “他本是官家子弟,因父亲获罪而入了奴籍,自此再无缘科考。后因酷吏陷害,他是被逼上梁山的。他是寨子里的军师,但一直反对杀害无辜,不过他杀人的时候也是真狠,忠奸难辨好坏难分的一个人。” 苏欢点头,“那我们要不要防着他?” 金玉摇头,“若他想害我们,我们早就死了!” 接下来几日,苏欢一直在研究成仙,她可以推断出成仙这种毒的成分,可却无法配出解毒的方子。好在这几日,金玉喝着她配制的解毒药,毒素已经暂时压制了,只是人很虚弱,连下床都不能。 这日一早,苏欢又跟着齐文豪去后山了。 名曰找染衣服所用的染料,其实是在找药草。苏欢盘桓许久,却未有收获。 “昨日我听到一个趣事。”齐文豪坐在一块石头上,突然转头冲苏欢高声喊道:“苏姑娘,你要不要听一听?” 趣事? 苏欢没什么心情,但也得给齐文豪这个面子,毕竟他在帮她。苏欢近前,四下打量了一眼,在不远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齐文豪微微一笑,“昨日寨主喝醉了,非要吃一种毒药。这可吓坏了在下,于是忙上前阻拦。怎么能吃毒药呢,除非是不想活了。寨主却摇头,嗤笑着说,这药乃床上助乐的好物,是毒也非是毒。” 苏欢眼睛一亮,“哦,怎么说?” “寨主说吃了这药,在床上会享受到极致的乐趣,让人成仙欲死。是吃药的人欲仙而没吃的那个欲死,可若两个人都吃了,那便是成仙了。这药倒也不怕有什么损害,两人吃可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苏欢恍然一悟,使劲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我怎么没想到!” 只要让一个女人吃了这药,她再与金玉行房事,那两方的毒便都能解了。这毒可真神奇,但也真歹毒,若是两个不情愿的人,岂不是铸成了大错! 苏欢沉思良久,等她回过神儿来,见齐文豪站在前面坡上,正低头往下看。苏欢上前,听到下面有女子的哭喊声,再仔细一看,见山下一处缓坡,两个男人正在强迫一个女人。 那两个男人应该是寨子里的人,而那个女人穿着粗布打补丁的衣服,大概是附近的山民。 被两个男人围攻,女人拼死挣扎,可衣服还是被扯了下来,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来。苏欢最是看不得这些,她转头去看齐文豪,本想求他帮忙,可随即想到了金玉对这人的评价,是好人也是坏人! “苏姑娘,咱们回吧!” 齐文豪说着,转身要往另一边走,显然是不想管这事。 苏欢又去看那女人,见那女人已经被压在了地上,哭着求着,好不凄惨。 “你们做什么!”苏欢一个没忍住冲下面的人大喊一声。 下面两个男人齐齐抬头往上看,见到苏欢,两个人嘿嘿一笑。 “小娘们,下来陪哥哥们玩玩,可好?” “放肆!”苏欢忙转身推了齐文豪一把,让他走到前面,“齐先生在此赏景,你们这两个宵小竟敢坏了先生的心情!” 那两人看向齐文豪,一眼认了出来,当下又惊又慌。 “齐先生,我们不知您在此,多有冒犯!” 齐文豪无奈的叹了口气,薄唇轻启:“滚!” 那两人拢好衣服,打算连地上的女人一并弄走,那女人哭着向苏欢求救。 “放下那个女人!”苏欢喊道。 那两人自然不听苏欢的,只抬眼看着齐文豪。 “放下她!” 两人脸上露出惊疑之色来,但还是转身下去了。苏欢走下山坡,来到那女人跟前,先帮她穿好衣服,然后扶她起身。 “大姐,你快回家吧!”苏欢道。 女人又接连向苏欢倒了几声谢,这才小跑着下山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就是个懦弱胆小的人 苏欢回到齐文豪身边,冲他道了一声谢。齐文豪看着苏欢,眼里似有不解,但却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开始往山下走,他们走的是另一边,从这里下山能走后门,比较方便一些。 只是走到一半,苏欢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慌的拉着齐文豪往山上跑,跑到刚才的地方,然后顺着另一条山路往下跑。没有跑下去多远,苏欢猛地顿住脚步,身子往前倾了一下。 那女人躺到草丛里,如破布娃娃一般,死状凄惨。 苏欢身子晃了一下,转回头看齐文豪,“你早就猜到了?” 齐文豪叹了口气,“他们都是面上尊我,但私底下阳奉阴违的。对,我猜到了,而且我更知道,便是救了这一个,还有更多,其实你和我,谁都救不了!” 说着,齐文豪转身往回走。 苏欢追着他,一直追到了山顶。 “对于这个女人的死,我很难过,但无愧于心,因为我试图救她了,并且拼尽了全力!而你呢,你看到了善也看到了恶,可你心想着善,脚却踏进了罪恶里,你与他们根本就没有不同,甚至你比他们更卑劣!” 骂完,苏欢气哼哼的折了回去。 她为那个女人穿好了衣服,把她背出了草丛。她应该还有家人,所以她不能把她埋了,这样她的家人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可放在草丛里,万一没被人发现,夜里来了野兽…… 苏欢把她放到了坡上,很显眼的地方,只要她家人来找就能看到。 “苏姑娘,你没有经历过受难之时的孤立无助,所以心里才装着美好和希望。”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受过难?”苏欢起身直面齐文豪,不客气道:“别以为天下就你最惨,世上受苦的人千千万,最是平常老百姓,但他们依旧朴实善良!而你,你根本就是个懦弱胆小的人,罪恶把你打倒,你被它同化,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听说你也是个读书人,那你读的那些圣贤书都喂狗了?” “死有什么好怕的,总比活着自己恶心自己要干净痛快!” 苏欢一口气骂完,骂了个痛快,可缓过劲来,便觉一阵头皮发麻。 这齐文豪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万一他要杀她…… 她偷偷抬头去看齐文豪,见他怔愣着,好似被她骂傻了似的。 一路下山,齐文豪再没有说一句话,苏欢心里忐忑,一直回到院门前。 齐文豪叹了口气,“苏姑娘,我若现在回头,晚了吗?” “不晚!”苏欢郑重道。 齐文豪弯腰向苏欢行了个礼,“苏姑娘,你救了我!” 苏欢看着齐文豪大步离开,一时还没大反应过来,转身进了院门,见金玉靠着门栏,一身闲散之态,倒是惊了她一跳。 “你怎么下床了?” 金玉耸耸肩,不答反问:“齐文豪为何向你行礼?” 苏欢学着他耸耸肩,“谁知道呢!” 金玉瞪她,“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呛我!” 苏欢忙讨好道:“不敢不敢,我只是骂了他一顿,骂得他神清气爽,所以才向我道谢的。” 苏欢放下竹篓,开始整理挖回来的药材和染布的染料。整理好了,她起身想去熬药,结果金玉不干了。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没眼力!” “啊?” “扶我回去!” 原来不是闲散之态,而是全身无力,只能靠着门栏。苏欢想笑但见金玉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也能憋着笑意,上前扶着他往屋里走。 “你出来做什么?” “如厕!” “呃,洗手了吗?” “没……” 苏欢伺候好金玉,见他脸色苍白,眼窝凹陷,不过短短几日,这毒竟把一个强壮威猛的人折磨成这样。苏欢想了想措辞,把齐文豪说的以毒攻毒的法子跟金玉说了。 “若是青柔姑娘没有死……”她倒是可以吃了那成仙给金玉解毒。 “我说了,她只是我的内应!”金玉有些生气道,但见苏欢一脸不信的样子,他也懒得多解释,“暂时先压制毒素吧!” 苏欢忸怩了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 “妄想!你这么丑,本大爷是不会让你碰的!” 苏欢直接杵了金玉一拳,“我是说,你可以下山去花楼找姑娘解毒!” 金玉气得翻白眼,“那你忸怩害羞什么?” “我只是想着这毒这么厉害,为了能把体内的毒素清楚干净,不得来个七八回!” 金玉见苏欢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娇红,竟还有一分姿丽,但也就仅仅一分,能入他金玉眼的必须是十分的惊艳!话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丑的女人,那个她救回来满脸伤疤的都比她好看多了。 在金玉嫌弃的目光下,苏欢愤愤的出门熬药去了。 这男人,眼神绝对有问题!不,脑子也有问题! 苏欢做好了衣服,送到了寨主面前。 一件堇色的留仙裙,像是女子的款式,但因为腰部一条黄金带,便多了几分硬气飒爽。寨主十分喜爱,忙回里屋换上了不说,还招来几位兄弟,让他们品评。 虽是品评,但寨主要的是赞美,而且是花式赞美,不带重样的。 这一群老爷们,腹中无墨水,而且本身对衣着就没什么在意的,各个搅进脑汁,也只能一句一个‘好看’一句一个‘真好看’。 说真好看的三当家,被寨主不客气的剜了一眼。 “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齐文豪进来了。 寨主看到齐文豪,脸竟微微有些泛红,露出几分娇媚之态来。苏欢看了又看,心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男人对这些不留意,女人家却是一看一个准儿的。 再回想之前,似乎齐文豪说什么,寨主便都应的。而且一个文弱书生,在寨子里享受这么高的尊荣,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苏欢不敢再往下想,只是忍不住打了个颤。 “金玉呢,大哥都请不动他了,莫不是还钻被窝里呢?”三当家粗声粗气的冲苏欢喷了一句,话里带着嘲讽。 苏欢本不想理他,但寨主问了同样的问题。 第三百三十四章 病入膏肓 苏欢来之前,金玉跟她说了,可以露一点他生病的消息。 “二爷身体不适,估计是怕过了病气给各位,这才没来的。” “生了病?”寨主关怀问道。 “是。” “老三,你下山抓个大夫,给二爷治病。” 三当家嘿嘿一笑,“这事就交给我办了!” 把其他人打发走,寨主留下苏欢,让她教他金银绣。他手里是一件衣服,并不是他喜欢穿的罗纱衣而是素袍,苏欢想着这衣服不会是给齐文豪做的吧? 不敢想! 因与寨主离得近,苏欢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香气,淡淡的并不难闻,而且他脸上还扑着水粉,甚至眉眼都画着淡妆,一个大男人,实在让人觉得别扭! 寨主学了一点,便自去参悟了。苏欢往回走,走到院门口,但见院子里还挺热闹,两帮子人正在对打。金玉坐在台阶上,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那陈亮护着他,而这边带走的是三当家。 以前吃了金玉那么多亏,如今趁着他生病,他自然要讨回来。 不过金玉在寨子里有些威望,那陈亮便是,于是带人阻止三当家。两边打了个平手,未免事情闹大惊动寨主,三当家收了手。 “金玉,老子等着看你死!” 三当家指着金玉气哼哼说了一句,而后大步往外走。苏欢忙躲了开,待人走了,她才进去。 那陈亮和他手下的兄弟们还在,见到苏欢进来,却提剑冲她刺了过来。苏欢一时不妨,眼见那剑逼到了胸口,这时金玉翻身上前,挡住了那一剑。 这一番出了力,金玉猛喷了一口黑血。 “二爷!”陈亮忙上前扶住金玉,“二爷,你糊涂啊,这女人一定是狐狸精变的,她与您欢好,消耗了您的精气,这才染病的!” 换句话就是说,金玉这是纵欲过度才染病的! 这陈亮倒是护着金玉的面子,愣是把这话强掰成成了她的错!苏欢叹了口气,也不与他计较,而是同他一起扶着金玉回屋里躺着了。 “不怪她……咳咳……”金玉虚弱的看着陈亮,“是兄弟就别动她……” “二爷!一个女人而已,您就这么爱她?” 金玉深情的看了苏欢一眼,“是,我爱她!” 苏欢明明从金玉眼里看到了恶心,这个死男人!说情话,她就已经很恶心,居然还是假的情话,她想上去抽他的嘴! 那陈亮悲哀的离开了,边往外走边叹气,似乎对金玉很失望。 “你为什么跟他说这些?”苏欢不解。 “笨,他在我面前杀不了你,不会背后动手?” 苏欢有些感动,原是为了护她,不过转念又一想,“不对啊,你可以跟他解释清楚,他不误会自然就不会杀我了!” 这句话,金玉没有回答她,只是眸子深沉,带着冷厉之色。 不过随后苏欢就知道了,寨子里都传二爷因为纵欲过度而病入膏肓,甚至为了护着那女人而伤了兄弟的心。一个快死的人,而且还没有兄弟护着敬着,俨然就成了废物。 自此再没人来看望金玉,寨主都不闻不问了,似乎对他很失望。 苏欢虽不懂金玉的用意,但她只要配合他演好这场戏,他救她离开这个地方就可以了。 又过几日,金玉的病越来越重,苏欢白日里哭着去求寨主,求他找大夫给金玉看病。寨主当着众人的面,又是无奈又是叹气,到底让三当家去了。 三当家下山抓了一个大夫,那大夫又慌又怕,进屋看了金玉一眼,出来就跪下了。 “各位大爷,屋里那位大爷,他大限将至,小老医术不精,实在无力回天啊!” 寨主装作悲痛的样子,望了一眼屋里,叹声道:“二爷……咎由自取啊!” 说了这句,寨主转身大步往外走。他嘴角微微勾起,似有可无带着一抹笑意。 所有人都离开后,苏欢进屋给金玉施针压制住了毒素。 “你最好尽快解毒!”金玉醒后,她对他说了这句话,里面不无担心。 金玉勾唇一笑,“想都别想!” 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欢没好气道:“所有人都觉得我美若天仙好不好,也不知你嫌弃什么!” 金玉呵呵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晚上,苏欢躺在床里面,突然听到窗子那边有动静,只是她还没起,已经病得一塌糊涂的人却猛地坐起了身,这精神头跟回光返照似的。 “你……” “时候到了!” 苏欢打了个冷颤,“阎王爷召唤你了?” 金玉回头瞪了苏欢一眼,没好气道:“去打开窗子!” 在金玉的迫视下,苏欢没敢犹豫,小跑到窗子前打开,外面竟然停了一只鸽子,还扑腾着翅膀。苏欢捉住,关上窗子,走回床前。 金玉自她手里接过来,从鸽子的脚上取下一纸管。他打开看了一眼,而后让苏欢准备笔墨,写了一张纸条绑到那鸽子脚上,让苏欢放飞了。 “你答应救我的!”回来后,苏欢郑重的对金玉说道。 金玉点头,“我答应了。” 苏欢松了一口气,“那到时你可别扔下我还有楚婕她俩!” “啰嗦!” 苏欢知道,金玉要出手了,寨子里很快要乱。 果然第三天晚上,苏欢听得外面有动静,于是忙穿好衣服打开门去外面看,但见远处火光冲天。一直出了院子,她才看到那是寨主的院子。 苏欢忙往回跑,她先去叫醒了楚婕和柯卉,让她们赶紧出来,接着回屋打算叫醒金玉,这家伙病的重,许还要她来搀扶。 哪知她进门一看,床上竟然空了。她离开时还睡得沉的人,现在却没了踪影。 “混蛋!”苏欢骂了一句,他这是要丢下她们! 苏欢跑出去,忙带着吓坏了的楚婕和一脸无所谓的柯卉往外跑。只是跑到外面,见一队人马冲了进来,他们身穿铠甲,应该是军队里的将士。 三人躲在一处墙角,苏欢扒头往外看,见那些将士们手持长剑,见人就杀,很快地上死了一片。 苏欢无差别的杀人,苏欢她们也会无辜被杀的。 “苏姐姐,我们怎么办?”楚婕害怕问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 逃命 苏欢没有犹豫,带她们往另一边的后门跑去,可跑到后门,那里也在厮杀。 没办法,她们又退回到院里。 这样一直躲到天快亮的时候,外面厮杀声小了许多,苏欢又带着她们出去了。等着是死,但拼一拼没准儿能活。只是她们刚跑出去没多久,一人拦住了她们。 竟是寨主! 他一身白衣满是血渍,不过应该是别人的。堂堂一个寨主,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居然来对付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本郡主从未输过,也决不会输!” 郡主?女的! 苏欢瞪大眼睛,眼见寨主提剑杀了过来。苏欢忙让楚婕她们离远点,然后她边跑边躲,寨主像是气疯了,脸上带着阴狠毒辣的表情。 “郡主有本事去杀金玉,为何与我纠缠?”苏欢问。 “你该死!” 苏欢实在无法理解这位的想法,堂堂郡主不当,做土匪窝的头子。真正的仇人不杀,也不赶紧逃命,却来杀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 正在苏欢困惑的时候,这位郡主的剑已经朝她刺了过来。 她怎么就这么招恨! 只是那一剑只行到一半,因为她先中剑了。剑自她背后而入,从胸前穿了出来。 苏欢歪头一看,见拿剑的人竟然是齐文豪! 这位什么郡主转头看到齐文豪,大惊大恸,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你……你竟然杀我……” 齐文豪满脸挣扎痛苦,最后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你曾对我那么好,曾护我安全。可我又不得不杀你,为了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为了结束这场罪恶。 “果然,你爱她!”郡主一指指向苏欢,“所以你该死!” 苏欢呆了半晌,这位杀她,竟然是因为她以为齐文豪爱她! 天啊!果然脑子不正常! 齐文豪松开手,不忍再看他眼里的寨主,继而拉上苏欢,又招呼着楚婕和柯卉,他们一行四人消失在了黑夜里。寨主倒地,她看着她爱的那个人带着别的女人走了,嘴角突然勾出一抹残忍的笑。 齐文豪熟悉寨子里的地形,带着她们从一处低矮的墙头翻了过去。 背后火光冲天,若是没人救的话,定是要把这寨子烧个干干净净的。 他们一路跑,片刻不敢停歇,一直跑下了山。此时天色已经亮了,前面是个镇子,齐文豪给了苏欢一张银票。 “你去哪儿?”苏欢问。 齐文豪一笑,有些如释重负的轻快,“去赎我的罪过。” 苏欢想再问清楚,但又觉得没有必要了。相逢一场,她骂醒了他,而他也救了她的命,两不相欠就是了。齐文豪冲苏欢拱手行了个礼,而苏欢也回了个礼。 二人相视一笑,继而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苏欢带着楚婕二人到了镇子上,问过她俩的意思,楚婕要去投亲,而柯卉无处可去。苏欢分给楚婕一些银两,又嘱咐了她几句,帮她雇了马车,送她离开了。 柯卉仍旧一脸生死无欲的样子,苏欢也不放心她,便让她跟着她一起去沧海宫。 到沧海宫,必须过神来城。这神来城是东洲的政治和军事中心,更是独孤王府所在地。独孤王府辖管东洲,并带领东洲成为四洲中实力最强的一个,连朝廷都有所忌惮。 “东洲世子独孤钰,他在战场上骁勇无比,有万夫莫当之勇,令东倭闻风葬胆,更如天兵神将,从未打过败仗。不过这么一位大英雄,却长得奇丑无比,面如凶煞,别说夜里了,就是白天看到都要吓死的。去年,王妃给世子选亲,选了神来城都督之女,结果那姑娘竟然跳河自杀了。此后,神来城贵家女避如毒蛇,王妃愁白了头发,愣是给世子说不上一门亲事。” 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吐沫星子乱飞,而下面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苏欢和柯卉坐在角落里一桌,柯卉低头剥花生,一副天塌下来都不管我事的样子。苏欢则连连称奇,东洲的民风这么开明吗,开堂戏说王府,这说书先生就不怕被抓起来? 那说书先生说了一通,现下正在喝茶换气。 苏欢想到了什么,起身走上前,把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 “姑娘,想听什么?”说书先生问。 “沧海宫。”苏欢道。 说书先生摇头,“这段我可讲不来。” 这位连王府都敢戏说,却不敢说沧海宫? “不是不想讲,而是根本一无所知。这沧海宫虽在南州,在神来城外的云霞山,但我们只知有它的存在,而且被传的神乎其神,但我们从未见过沧海宫的人,甚至是我们都怀疑这世上有没有沧海宫。老儿便是讲了,也是谁人的杜撰,做不得真的!” “我就听杜撰的,有意思!”苏欢道。 既苏欢这么说了,而且银子又给的敞快,那老儿便请苏欢坐回去。 “说起沧海宫,倒是有几件趣闻。一则说是沧海宫的宫主乃是白狼所幻化,他是成精了的,能长生不死,而且永葆青春。这白狼残杀了前任宫主,这才坐上了宫主之位,听闻他残暴凶狠。这沧海宫医术精妙至极,能医死人,能肉白骨,可偏得沧海宫就是不医活人,而且行的也是歪门邪道。沧海宫宫人从不出世,外人想要进沧海宫,必须经过云霞山的幻雾,听说幻雾里藏有百鬼,进去就没命。便是侥幸闯过去,沧海宫的守门人也会杀了他,总之外人想进沧海宫,那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那说书的又说了一些,那就更怪诞了,苏欢听着也就没意思了。 当晚,苏欢她们宿在客栈,她和柯卉一间屋。睡到半夜,苏欢觉得身边有些空,警惕的睁开眼,但见睡在自己身旁的柯卉不见了。 苏欢连忙坐起身,听到外面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她悄悄走到窗子前,稍稍打开一条缝。这间房临街,从窗子往外看能看到下面空荡荡的街上,自黑雾中冲出一对人马。 她又往近处看,见街当间立着一个人,正是柯卉!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进入迷障林 那对人马行至柯卉身前,为首是个高大的男人,因夜色幽暗,看不清面容,只知他身材高大健壮。他下了马,疾步走上前,接着挥手一巴掌扇在了柯卉脸上。 那一巴掌用力很大,柯卉摔倒在地。 “我是不是说过,若你再敢逃,我就废了你的双腿!”低沉的声音自那男人嘴里说出,带着几分阴寒之意。 “你杀了我吧!”柯卉木然道。 男人像是怒极了,猛地抽出剑,像是耍了一个花,反正苏欢没有看清,但柯卉凄厉的痛呼一声。也就一声,余下的她咬着唇忍住了,苏欢倒抽一口凉气,见柯卉裙角染了一片血。 他挑断了柯卉的脚筋! “杀你?哼,我会让你痛不欲生!带回去,栓到门口看门!” “宇文成毓!你欺人太甚!” 柯卉被扔到了马背上,没有一丝怜惜。苏欢实在担心,可凭她一己之力,自然不敢妄想救柯卉。那男人翻身上马,临走的时候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苏欢吓了一跳,忙放下了窗子。 及至听到外面的马蹄声远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宇文成毓?难道是北州宇文王府? 其实不论是谁,苏欢都帮不了柯卉。她必须马上找到嫮儿,不能再耽搁了。 翌日一早,苏欢雇了一辆马车出了神来城,一路往东,刚过晌午就到了云霞山下。周边群山环抱,而这云霞山却又独独不同,因为它高可入云,而且山顶弥漫着云雾,视线不可触及。 云霞山下有一个客栈,很简陋,像是不怎么有客人的样子。 苏欢先进了客栈,店里只有一位老妇人,她穿着粗布衫裙,一头花白的头发扎成个丸子,松松散散的坠在后面,有些蓬乱。 那老妇人佝偻着身子,听到动静抬头,脸上却是阴沉的表情。 “婆婆,我想……” “住店?”老婆婆睨了苏欢一眼,冷冷淡淡的。 苏欢忙摇头,“我想打听一个事……” “我这是客栈不是包打听!” 老婆婆两次打断她的话,苏欢只得改口道:“我要一间房。”说着,她把一锭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老婆婆睨了一眼,“不够!” 苏欢瞪大眼睛,她这一锭银子便是在外面最好的客栈,它也是足足的!黑店! 像是看出了苏欢的质疑,老婆婆没好气道:“这方圆十数里,就我这一间客栈吧?这地儿荒僻,十天半个月不来一个客人,我要想活下去,不坑你坑谁?” 苏欢点头,“有理!” 于是又拿出一锭银子,“婆婆,您笑纳!” 老婆婆没笑,但接住了那银子,像是她来讨债似的。苏欢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也亏是在这荒僻之地,不然早让人砸场子了。 “婆婆,我既然是您店里的客人,这回总能跟你打听事了吧?” 老婆婆颠着手里的银子,似乎对这重量很满意,“你问就是,我不一定知道。” 苏欢讨好一笑,“大概半个月前,您可见到一老头带着一个像我这般大的女子还有一个两周左右的孩子来这里?” 老婆婆抬头,细细打量了苏欢一眼,“见过。” 苏欢一喜,“那他们可进山了?” “进了。” 苏欢正要松一口气,却又听那婆婆说道:“不多久,那女子出来了,带着一身伤。” “东珠受伤了?那老爹和嫮儿……” “一把老骨头一个小娃娃,肯定死迷障林了!”老婆婆直接道。 老婆婆话音刚落,但见苏欢已经跑了出去。 “你等等,迷障林可不是那么好闯的!”老婆婆大喊一声。 苏欢停下步子,转回身去看那老婆婆,她确实是慌了,可随即又想到老爹就是沧海宫的人,他能出来自然也能进去。 “婆婆,你能帮我对不对?”苏欢期冀的看着那老婆婆。 老婆婆叹了口气,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苏欢,“那迷障林中的迷雾有毒,你进去前吃一粒,再每隔一个时辰吃一粒,若这瓶子里的药吃完,你还没走出迷障林,那就永远走不出来了。” “谢婆婆!” 苏欢离开客栈,沿着一条曲折的小路上了山,一路上去,约莫一个时辰便跑到了迷障林前。林中黑雾弥漫,从外面就能看到。 苏欢没有犹豫近前,见迷障林入口摆着两副白骨架,一左一右,也不知何顾,竟然能立住,像是在请人进林似的。但白骨邀请,自然不是好意。 苏欢沉了沉气,拿出婆婆给她的小瓷瓶,尽数把里面的药丸都倒了出来,粗略一数是十粒。苏欢想老婆婆还是挺慷慨的,有这十粒药丸,足够她走出去了。 吃了一粒,苏欢抬步往里面走去。 明暗交界处,苏欢一步抬进去,黑雾立刻弥漫了她。里面处处都是幽暗的,但也不是完全看不到,只是很模糊,远处影影倬倬,像是什么立在那儿。风呼啸而过,像是凄厉的哭声。苏欢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外面的光很亮,安静而美好。 没有犹豫,苏欢大步往里走去。 这进去的路只有一小段,很快脚下就没路了。苏欢蹲下仔细辨认,果然见地上还留有脚印,两双脚印,那就是钟老爹和东珠了。 跟着脚印往前走,一路都是直线。 黑雾越来越浓,风声也越来越大,但只闻其声却未感到风过。许是这林子太密实了,把风都挡在了外面。 因为有脚印,苏欢走得还算轻松,只偶尔看到一黑影,先是吓一跳,等过去一看才知是枯木桩子。如此吓了几回,再看到她也就不怕了。 约莫有一个时辰的时候,苏欢又吃了一粒药丸。她未出现幻觉,看来婆婆这药还挺好用。只是这林子也真够大的,走了这么久,黑雾越来越浓,像是越走越深的样子。 嘶嘶几声…… 苏欢猛地抬头,见一只竹叶青蛇吊在树枝上,头朝下,正朝着她吐信子。苏欢吓了一跳,忙往前跑了两步,正要松口气,却见前后左右一下子吊下来数十条竹叶青。 她这是进了蛇窝! 第三百三十七章 幻象 苏欢不敢停,顺着那脚印,一口气跑出去老远,见周边没有蛇了,这才停下来缓口气。 这时在定睛一看,见不远处有两个黑影,本以为又是树桩,可那两个居然动了。苏欢擦了一下眼睛,那黑影仍在动,像是两个粗矮的小人一摇一摆的往这边走。 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这样想着,苏欢忙又吃了一粒药丸,这才再看,果然那两个小黑影没有了。 可据上一次吃,好像还不够一个时辰吧?苏欢晃了晃头,不管怎样,先出去再说。好在脚印还在,她继续往前走。 可这林子太大了,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苏欢已经累得迈不开步子了,而瓷瓶里的药丸也只剩了一粒。 脚印还在,可尽头却不知在多远的前方。 稍稍缓了一下脚,苏欢继续往前走。走了不多一会儿,苏欢突然听到一声笑,粗犷而阴森,回荡在这黑林子里。苏欢握了握手里的瓷瓶,没舍得吃最后一粒,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簌簌几声,苏欢一个晃神的功夫,她周围平地冒出来十来个黑影,那黑影是一团黑雾,人形,甚至还能看到五官,而他们手上都拿着大刀,齐齐朝苏欢砍了过来。 苏欢惊慌之下,忙倒出最后一粒药丸吃下了,那些黑影立即消散了。 她想起了婆婆说的那句话,若是瓷瓶里的药丸吃完了,她还没走出迷障林,那就再也走不出来了。苏欢有些怕,忙弯腰去看地上的脚印,这是她发现两双脚印分开了,一个继续往前,另一个则往左手边去了。 他们如她一般,走到这里依旧没有走出迷障林,而手里的药也用完了,所以分开走了。苏欢仔细看了一下脚印,一个深一点一个浅一点。 深一点的继续往前,应该是钟老爹带着嫮儿,而浅一点的是东珠,她最终逃了出去。 苏欢跟着深一点的继续往前,这样又不知走了多久,她猛然看到前面有一个黑影。苏欢心里发慌,难道她又开始有幻觉了? 既然是幻觉,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样想着,苏欢大步上前,见那黑影矗立着,是个人性,而且这背影还有点熟。苏欢带着疑惑,一直跑到跟前,那黑影还在,而且确确实实是个人。 苏欢绕到前面,猛然见到那张脸,吓得惊呼一声。 老爹! 这黑影竟然是钟老爹,而且已经七窍流血而亡! 苏欢大惊失色,吓得后退了一步。老爹像是被提着头一般立着,两肩塌陷,身子空荡荡的,而面部却很圆润,不似之前那般干瘦的样子。 这是幻觉!苏欢这样告诉自己,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碰一下老爹的胳膊,只要一碰,这黑影必然消散!可指尖触上,确实真实的触感。 苏欢瞪大眼睛捂住嘴,一个没忍住呜咽哭了一声。 “老爹?真的是你啊,老爹?”苏欢忍不住想保住老爹,可突然又想到了嫮儿,一下子就慌了,“嫮儿呢?我的嫮儿呢?” 苏欢前后左右绕圈却没看到嫮儿,再看地上的脚印,到此也就没有了。 “嫮儿!”苏欢大呼一声,猛然软到了地上。自进林子,她不敢停歇,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脚都抬不动了,可她也没敢停,是嫮儿支撑着她,可如今…… 苏欢使劲咬了咬牙,擦了一把眼泪,继续寻找。万一嫮儿不知爬到哪儿去了,她一定正哭着找娘亲!这样想着,苏欢不敢听,围着老爹的尸体找。 一直找,找了很久,心一点点绝望了。 这时风突然嘶吼了一声,而黑雾也突然浓的化不开了,像是滞住了一般,伸手不见五指。苏欢跌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身。 她以为她至少可以和嫮儿死在一起,黄泉路上,她能抱着嫮儿走过,不让她害怕。 可现在,她却连嫮儿的尸体都找不到! 风似乎越来越大了,苏欢的心也越来越凉。这时,黑雾突然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抹白走了出来。是个男人,很高大,一身白袍,脸是白的,连头发都是白的,黑雾之中,熠熠发光。 苏欢觉得这是幻象,于是痴痴笑了一声。 “你是谁?” “救你的人。”那人道,声音清清冷冷的,一如冬日里的薄霜。 “我不要你救!”苏欢有些凶狠道,“我的嫮儿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那人似是悲悯的叹了口气,“你若能起来跟我走,许还能见到她。” 苏欢摇头苦笑,“我见不到她了,除非我死!” “你回头看。” 苏欢回头,猛然瞪大眼睛,那本该是老爹的尸体,此刻却只是一个稻草人!苏欢挣扎着起身,近了两步去看,果然只是一个稻草人。 这是她的幻觉! 那眼前这个……苏欢转回头去看那白发男子,“你是真的吗?” 白发男子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身就走。苏欢没有犹豫,跟着他走了去。这一次并没有走多久,很快她就跟着那男子走出了迷障林,这次发现他们走上了山顶,顶上积着厚厚的雪,当间一座木屋。 苏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挂着一轮圆月,月色皎洁。 男子融入雪中,走了一段,夜风吹卷起他的衣袂。 “你是谁?”苏欢问。 男子转过身,那一头银发随风而动,那张脸熠熠生辉,俊美如斯,他周身带着一股卓然脱尘的气息,像是隐世的高人,也像是九重天的神仙。 他看着她,眼中好似清泉,澄澈干净,可他一笑,却又带出一点高深莫测来。 周围白雾萦绕,群山的山头一眼望进眼底,独这一峰傲然居高。风很大,却并没有那么刺骨,雪这么厚,也并没有那般寒冷。 这个地方……说不出的怪异! “你到底是谁?”苏欢又问。 男子一笑,“司空幽暝。” 苏欢不由瞪大眼睛,沧海宫宫主司空幽暝?她有些不信的晃了晃脑子,这一切定是她的幻觉!这样想着,她朝那银发男子走近,近到只有一步之遥,而后伸出手。 她碰触到了他的衣角,滑滑的,凉丝丝的,她手往上触到那人的下巴,依旧是凉的,比脚下的雪都凉,哼,果然是幻觉! 第三百三十八章 有利可图 苏欢眸子一闪,挥手扇了过去。她只是看到银发男子举手挡了一下,接着一个天旋地转,她整个人拍在了地上。噗,疼得有点真实! 她翻身坐起,抓了一把雪,而雪在她手心里慢慢融化了。 便是如此,她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苏欢见司空幽暝看着她,静静地没有一丝情绪,接着羽袖一挥,天地徒然变色。苏欢只觉眼前发了一阵黑,等眼前黑雾散去,她发现自己仍在那迷障林中,四周弥漫着黑雾。 苏欢大惊,而司马幽暝仍站在那里。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司空幽暝羽袖又一动,黑雾散去,林木逢春,草从地上冒出来,枝芽舒展,立时这迷障林便换了季。草木由春到夏,由夏到秋,枯黄的叶纷纷落下,苏欢甚至能感觉到黄叶划过她脸的刺痛。 她看着司空幽暝,眸光闪动,似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司空幽暝也不知怎的拔出一把短匕首,嘴角一勾,朝着她甩了过来。 苏欢不躲不闪,甚至眼睛都没眨,在那匕首将要刺入她身体时,她突然挥手一挡,那匕首转了个弯朝司空幽暝刺了过去。 那匕首擦过他的胳膊,留下一道血印,但他反而笑了。 场景一换,仍是在雪顶。 司空幽暝转身朝那木屋而去,苏欢起身跟着他,见他胳膊上那血印仍在。这一切许都是假的,但他是真的!这一座木屋,外面看着十分的老旧,屋顶及院子都铺着雪。 苏欢跟在他后面,见院中西角有一个坟头,她犹豫了一下,朝那坟头过去。坟头前有墓碑,苏欢过去见上面刻的是钟青玉之墓。 钟青玉?苏欢怔了一下,随即恍然,钟青玉正是钟老爹! 经历过迷障林那稻草人,她有点不能相信这墓是真的,但其实是她心里还存着侥幸。 “许多年未回沧海宫,钟师伯竟也在迷障林迷失了。”司空幽暝清淡道。 “我不知道……”苏欢眼里满是迷惘之色。 这时,她突然听到一阵孩童的哭声,哭得很急,嫮儿! 苏欢急忙朝木屋跑了去,推开门进屋,见西边的床上,嫮儿正坐在上面,哭得撕心裂肺一般。苏欢心中痛极,跑上去一把抱住了嫮儿。 “娘娘……” 嫮儿搂着她的脖子,软软的暖暖的,脸上的泪水都蹭到了她的脸上。嫮儿身上有一股药草味,乃是长期药浴留下的,这一刻苏欢很确定她抱着的就是嫮儿,而非是幻象。 苏欢哄了好一会儿,嫮儿才不哭了,只是一直用委屈的带着些微责怪的目光看着她。 “东珠呢?”苏欢问。 嫮儿抽噎一下,眼泪又冒出一波来。 “爷爷呢?” 嫮儿呜哇又哭了,苏欢心很痛,只能一边一边哄着嫮儿。希望像客栈里的婆婆说的那样,东珠逃出去了。只是钟老爹,苏欢心里又愧又难受,若不是为了她和嫮儿,老爹怎么会死! 苏欢哄着嫮儿睡着了,才复又走出来。 司空幽暝一身白衣站在院子当间,正仰头看着什么。 “谢谢你救了嫮儿。”苏欢道。 司空幽暝收回视线,转身看向苏欢,那种绝美的容颜上竟带有几分嘲讽,“若无利可图,我为什么要救她?” “什么意思?” 司空幽暝淡淡道:“冰魄乃我沧海宫至宝,师伯偷带出宫,还放入了你女儿的身体里,我要取出来!” “不行!”苏欢大惊。 “物归原主这个道理,你不识?”司空幽暝挑眉。 苏欢哑口,可转念她又想到,若是这司空幽暝想要取出嫮儿体内的冰魄,实没有必要等她来。而且他刚才也说了,他是有利可图的。 “你女儿还小,我倒也不想太残忍,不过只要等上一年,等她心疾复发,我再取出也就无可厚非了。” 听了这话,苏欢的心反而慢慢镇定下来。 “如何你才肯救我女儿?” 司空幽暝看着苏欢,见她不卑不亢,像是在谈交易一般,不由讥笑一声,“我并不是非你不可,但若要救你女儿,你却是非我不可!” 他在提醒她,两个人并不是平等的交易,而是他说了算的。 苏欢点头,人在屋檐下,低一下头也是应当的。 “那请问,您想要我做什么才肯救嫮儿?”苏欢尽量放低姿态。 司空幽暝眼睛眯了眯,这么识时务? “我要你给我办一件事,给你一年的时间,等事办成了,我给你女儿治病。若是办不成,你和你女儿都要死!”司空幽暝冷淡道。 “我虽想救嫮儿,也不会伤害无辜。”苏欢道。 司空幽暝笑了一声,似是嘲讽,“你在跟我讲仁义?” “我在跟你讲我的底限!” 司空幽暝点头,“好,我答应你!” 一个月,司空幽暝答应给她这点时间和嫮儿团聚,木屋里放着几本书,皆是关于幻术的。司空幽暝让她记下来,不说学会,但一定要一字不漏的记住。 之后,司空幽暝消失。 仿佛是凭空一般,看的苏欢一愣一愣的。 当他再次出现,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时间过得很快,苏欢看着怀里的嫮儿,心隐隐钝痛。 “我会带她回沧海宫。” 司空幽暝手往上指,苏欢抬头,但见云雾之上,金光遍洒处,有一座宫殿,盘踞于最高峰。这山峰隐于云雾中,苏欢住了一个月都没看到过。 “一年后,若你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我便会为她彻底治愈心疾。” 苏欢抱紧嫮儿,她知道他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那半句是:如果完不成任务,你的女儿和你都得死! “什么任务?” 司空幽暝伸手,手心中放着一粒黑色的丸药,“吃了它。” “什么?” 司空幽暝抬头,神色肃冷下来。 苏欢见他的手要合上,忙抓住那颗药丸,她握紧拳头,举起嫮儿亲了亲她的小脸。 “嫮儿,等娘来接你!” “娘娘……不要走……”嫮儿搂紧娘亲的脖子,小嘴撅起,眼珠子崩了出来。 苏欢心疼的看着女儿,万般不舍得离开她,可为了给她治病,她没有别的路能走。 “这一年,如若嫮儿有个不好,我!”苏欢抬头看向司空幽暝,面上露出狠厉来,“我会踏平沧海宫!” 司空幽暝郑重道:“好!” 如此,苏欢再没有可犹豫的,仰头吃了那药丸。 吃了药丸后,她只觉眼前一黑,人就没有意识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她是南宫盈月 苏欢觉得自己漂浮于黑雾中,没有方向没有指引,人也是昏昏沉沉的,只耳边一直响着一个声音,有时嘹亮高亢,有时又像是温柔的耳语。 “记住,你是南宫盈月。” 这个声音一直在说,不断的重复这两句话。听了许久,直到‘南宫盈月’四个字刻在了脑子里。 她知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睁开眼,有恍然隔世的错觉。 “姑娘,您总算醒了!” 南宫盈月微微侧头,但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梳着双丫髻,穿着嫩绿的春衫,正忧心的看着她。 “淳儿?”她只觉脑子很空,但这个名字还是浮现了出来。 小丫鬟笑了笑,却又伤心的抹起了泪,“王爷真狠,明知道您晕船,竟还让您走水路。这一路可遭大罪了,从上船就没怎么吃进去过东西,强吃也是吐,这才三四日,瞧您瘦的只剩骨头架子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王爷还念着您,这次进了京,定好好的疼惜您。” “您啊,您也别总跟王爷置气,到底是亲父女,不是?” 这小丫鬟年纪不大,但是真啰嗦。这样絮絮叨叨的就没完了,南宫盈月本来就头疼,现在就更疼了。 “现在什么季节?”她打断淳儿的话问。 “刚开春啊!” 南宫盈月平躺在床上,因为是在船上,所以晃晃悠悠的,没有脚踏地的踏实感。 “我叫什么名字?”她问。 淳儿一笑,“姑娘,您莫不是睡魔怔了?” “说!” 淳儿有点被吓到,忙说道:“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闭了闭眼睛,“你先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还睡?淳儿见南宫盈月真闭上了眼睛,不敢忤逆,忙踱着小碎步出去了。 听得关门声,南宫盈月睁开了眼。不!她是苏欢! 虽然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是南宫盈月,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只是这样静下来,属于南宫盈月的记忆破笼而出一般,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之前在神来城,她听说书先生说过,司空幽暝能转移人的意识,竟是真的! 太神奇,也太匪夷所思了! 原这南宫盈月乃是中州镇国王府的庶女,母亲出身卑微,她一出生因命克主母而被送到老家凤州,由老家的叔婶耳们抚养。 长这么大,她就没回过胜都,也没见过父母亲。 这南宫盈月胆小爱哭,觉得王府里的人都不是善茬,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回王府,但还是被强逼着上了船。 属于南宫盈月的记忆并不全,苏欢能记起的就是这些。 司空幽暝没有告诉她具体的任务,看来目前这个阶段,她就是要先扮演好南宫盈月! 不过真正的南宫盈月呢? 这时房门被推开,淳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退的怒火。 “太过分了!”淳儿气得眼圈都红了。 “怎么了?”南宫盈月支着胳膊坐起身,见淳儿端着的托盘里有两个菜一碗米饭。菜都是素菜,像是水煮的,看着就没有食欲。 “奴婢让厨房炖了一只鸡,想给您补养身子,结果那三个损阴德的老家伙给端走了。我去船舱一看,她们三个正就着吃酒呢!” 南宫盈月没什么胃口,也没什么精气神计较这些。 “算了……” “姑娘!下人们就敢这么欺负您,等到了王府,她们那些人不得把您吃了!”淳儿又生气又委屈,“为了让厨房给您炖鸡汤,奴婢把……把自己的手镯都给他们。”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我的伙食不该是王府拿银子供应,怎的要你的体己孝敬?” “姑娘,若是没孝敬,饭菜便是这般!“淳儿指了指托盘里的饭菜,“船上的长工都比我们吃的好。” 这就有点太欺负人了! 南宫盈月让淳儿扶着她起身,披上一件外裳,然后往船舱里走去。 船舱里隔着一个一个小间,还没到那三个婆子住的房门口,便听一阵讥笑声。 “真当自己是王府的姑娘,莫不是还厚着脸皮想让我们尊她一句郡主呢!” “呸!什么郡主,我们镇国王府就一位郡主,她算个什么东西!长得倒是跟狐狸精似的,不定在老家与多少男人有染呢!” “一身贱骨头,与她那个娘一样!” 南宫盈月倒没多生气,毕竟她不是真的,无法切切实实的感同身受。但一个自小被父母遗弃,本身就挺可怜的,而且她跟她们没仇没怨的,至于骂的这么恶毒么! 南宫盈月忍住了,但淳儿没有,她一脚踢开房门,扯着她进去了。这淳儿气力很大,扯得南宫盈月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有摔倒。 “姑娘,您看,她们把鸡啃得只剩骨头了。” 南宫盈月看了一桌凌乱的骨头,实际是她真不在乎一只鸡,但这事儿就到这份儿上了。 那三个妇人,穿得是绫罗绸缎,比她身上穿的还好。她们起身,搭手行了个礼,很是随便,面上眼里都是轻蔑之色。 “哟,姑娘,您也想吃鸡肉?”一个下巴上有痣的妇人笑了一声,“那您来晚了,鸡肉没有,还剩汤,您要不要喝一碗?” “不止有汤,这不还有骨头!”另一个穿紫色春衫的妇人恒笑着道。 “你们……”淳儿气得小脸涨红。 “瞧你们说的,姑娘还能吃咱们剩下的?”穿湖色春衫的妇人打断了淳儿的话,捂嘴一笑,“姑娘想吃,让厨房再做就是,何必跟我们下人们挣一只鸡吃!” 得!这仨儿轮个下来,她是啃了剩骨头喝了剩汤,还落得跟下人争食的好名声! 若是以前的南宫盈月,大概只会委屈的哭,但她苏欢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在远博侯府,她可是从女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那我倒问一声,谁是姑娘?谁是下人?” 穿湖色春衫的妇人一笑,“咱王府对待下人一向宽和,您也不至于为了一只鸡就责罚我们吧,这还没进京便要落得刻薄的名声?” 第三百四十章 教训恶奴 无理搅三分,这妇人倒是会拿捏。 “姑娘,要不算了。”淳儿小声对南宫盈月道,“这次回京,许是要给您说亲的,奴婢一时气糊涂了,还是您的名声最重要。” “宽和?”南宫盈月一笑,“难怪养出你们这些刁奴!” “姑娘!”下巴有痣那妇人不高兴了,冷哼哼道:“这船就这么大的地儿,不够您逞威风的,若您不满意,咱们就回凤州,由着您耍由着您闹,我们没本事办不成这趟差事,自回王府请罚就是!” 另一个穿紫衫的笑了笑,脸上尽是得意。 她们都料准了南宫盈月不敢忤逆王爷,一旦回了凤州,那王爷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姑娘……”淳儿拉住南宫盈月的胳膊,面上有些发慌,“咱回屋吧!” 南宫盈月推开淳儿,冲那下巴有痣的妇人冷声道:“好啊,本姑娘就要回凤州!” 一时三个妇人愣了一愣,而后三人眼下交流了一番,便又露出了那轻蔑得意之色。 “姑娘既是要回凤州,也不是我们逼您的,回头我们在王爷那儿也有话说。” “随你们怎么说!” 湖色春衫的妇人眯了眯眼睛,“听说夫人给姑娘定了不错的人家,倒是可惜了。” “不可惜!”南宫盈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姑娘就不怕王爷怪罪?”紫衫妇人拔高了声音。 “天高老子远,我管他做甚!” 南宫盈月瞅了一遍这三妇人,见她们不动,转而对淳儿说道:“你去让船老头调头,我们回凤州!” “姑娘……” “去!” 淳儿没见过南宫盈月发火,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被吓两次了。 见那淳丫头真往外走,紫衫妇人先扛不住了,声音软了软,“姑娘,您今日闹这一出,无论如何,您是主子我们是下人,便是我们的不对就是。” “不就一只鸡,奴婢这就让厨房给您做就是。”下巴有痣的那妇人道。 “一只不够就两只,您吃得下去就是。”湖色春衫的妇人语带讥讽道。 南宫盈月却是摇头,“可本姑娘想吃的是这只鸡!” 三妇人低头看向桌子,下面只剩一堆鸡骨头了。 “这只鸡,它与本姑将有缘分,偏让你们三个狗奴才吃了,它委屈啊!这样吧,你们三个跟它磕三个响头,它地下有知,许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南宫盈月轻飘飘道。 淳儿听了这话,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从小长到大,她就没听过有人跟一堆鸡骨头磕头的! “姑娘,您莫要挑事!” “是啊,我们好歹是王府的老人了!” “以后进了府,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三妇人都怒了,她们在王府有脸面,在一个不得宠的庶女面前,如何肯吃这样的亏。 “淳儿,告诉船老大,调头!”南宫盈月高声道。 “你!”下巴有痣那个是暴脾气,竟然要撸袖子了。 紫衫妇人忙拉住了她,小声道:“别误了夫人的事!” 湖色春衫的妇人最有心机,见南宫盈月这般咄咄逼人,她便讨好道:“姑娘,何必呢,您是主我们是仆,以后咱们尽心伺候您就是。” 南宫盈月掸了掸衣角,漫不经心道:“再磨蹭会儿,这堆鸡骨头可就没耐心了。” 湖色春衫妇人咬了咬牙,冲另外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还真跪下了。当当当三个响头,听得淳儿身心舒畅。南宫盈月没什么感觉,大概是饿了,她还真挺馋鸡肉的。 回到屋里,淳儿看南宫盈月的眼神都发光。 “姑娘,您怎么这么威武?” “您刚才不但没哭没讨好,居然还硬气的把那三个刁奴给教训了一顿!” 南宫盈月看着淳儿,眸子深了深,突然问道:“淳儿,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淳儿细数了一下,“五年了。” 五年…… 若是五年,她应该知道她不是真的南宫盈月才是! “拿镜子来!”苏欢有些着慌道。 淳儿见她急,忙拿了铜镜,镜子里的依旧是她的容貌,属于苏欢的,难道她跟南宫盈月长得一模一样? 可仔细搜索记忆,脑子里关于南宫盈月的事却是一片空白。这时她才想清楚一件事,从来没有什么转移意识,她所知的关于南宫盈月的事,其实只有一点点。 这一点点,怕只是简单的催眠而已。 可司空幽暝可以告诉她,为什么要催眠?而且她没忘记自己是谁,也没记住关于南宫盈月很多东西,这样的催眠又有什么效果? 司空幽暝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一定是有什么更深的阴谋! 沧海宫,峰顶云雾缭绕,司空幽暝满面阴沉之色。他自诩聪明绝顶,于诡术一道天赋极高,从未失过手,却在苏欢那儿栽了个跟头。 她居然没有变成南宫盈月,她还是苏欢! 一个意志坚定,有深深执念的人,不容易被诡术所控制,但只要他意念足够强,就能摧毁她的坚持,可反而是她摧毁了他的意念! 司空幽暝眸子一深,嘴角却勾出一抹笑。 如此也好,这事儿倒有趣了! 南宫盈月想不通也就不想了,眼下她见机行事就是。只是肚子有些饿,但面前这些饭菜,她吃不下。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让那三个恶奴给弄些吃食来,不想这时门被敲响了。 淳儿去开门,见外面站着那紫衫的妇人,她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几道菜。 “姑娘,您还用饭吧,这是奴婢让厨房做的,您趁热。”紫衫妇人笑吟吟的把托盘里的饭菜端到桌子上,又把那些清水煮菜给端了出去。 等门关上,淳儿看着桌上的精致可口的两荤两素咽了一口口水。 “姑娘,自咱上船来,可还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呢!” 南宫盈月起身,见两个荤菜中有一盘鸡,怎么都有点嘲讽的意味。 淳儿咽了两口口水,见南宫盈月坐下了,忙拦住了她,“姑娘,您刚才得罪了她们,她们会不会下毒害您?” 南宫盈月先前觉得这淳儿是个没脑子的,现在看也不是太傻。想了想,她往怀里掏了掏,还真掏出一个荷包来,打开里面一看,皆是她的东西。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中毒 南宫盈月翻出针包,抽出一根银针,几个菜都试了试,银针没有变色就说明没毒。 也是,到底她是姑娘,是主子,她们再狂妄,也不敢给她下毒吧! 这样想着,南宫盈月招呼着淳儿坐下一起吃。本以为她拘着规矩不敢,结果一屁股就坐下了,还拿了放在她面前的筷子。 “姑娘,奴婢是真饿了!” 南宫盈月见淳儿狼吞虎咽,眼见盘子都要见底了,她忙下手撕下一个鸡腿,直接用手拿着啃了起来。 主仆俩一顿风卷残云,把饭菜吃了个干净,总算是填饱肚子了。 这饭菜虽然做的精致,但也就比水煮的好那么一点,依旧没什么味道,南宫盈月真觉得没自己做的好吃。不过淳儿却很满足,一直嚷着,以后要是天天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她死也甘愿。 这样说着,淳儿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想着或许是吃撑了,但结果越来越疼,直到开始受不住的在地上打滚。 “有毒!”南宫盈月皱眉。 淳儿疼得打哆嗦,“啊!好疼!姑娘,救我!” 南宫盈月踢开门,正见那三妇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拐角处,因她突然出门,她们被逮了个正着。 “你们过来!”南宫盈月恶狠狠道。 那三人本听得屋里惨叫声连连,以为是南宫盈月中招儿了,正觉得解气呢,结果她却好端端出来了。三人有些忐忑,但这船上都是王府的人,听她们的却不听这庶女的,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三人走出来,各自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后横着走了过来。 及至跟着苏欢进了屋,三人搭手行了个礼,这礼都行的松松散散的,可见她们有多嚣张。 南宫盈月眼睛一眯,直接上去一人甩了一巴掌。 三人怔了一下,随即都怒了。 “姑娘,您这是做甚,凭白无辜的殴打下人,便是在王府,夫人郡主都没您这道理!” “可不是,我们又没犯什么错,姑娘打了我们,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王爷让我们带您回胜都,但其实只要您的命在,我们就算完成了交代!” 南宫盈月简直都想给这三刁奴拍手了,一人一句话,明里暗里都是威胁!她们哪是伺候主子的,根本就是押解罪犯的官差,还一口一个遵法守纪! “啊啊……好疼……” 淳儿疼得厉害,南宫盈月也没工夫跟她们计较,只说让她们拿出解药。 “姑娘,您这是要冤枉死我们啊,我们可没下毒!”三人一致这说法。 南宫盈月其实刚才就想清楚了,淳儿有事但她没有,也就是饭菜里没毒,所以是筷子上沾了毒。她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淳儿会与她一起用饭,而且还抢了她的筷子。 如今筷子被淳儿舔了干净,自然也测不出毒来,她是有嘴但说不清。而且她们也不会蠢到去拿解药,这不明摆着承认这毒就是她们下的。 毒害主子,送到官府,可是要判重罪的。 南宫盈月自有法子对付她们,可眼下淳儿疼得快受不住了。 “若是淳儿有个好歹,本姑娘就把你们三个的皮给剥了!” 南宫盈月说了一句狠话,稍稍镇住了这三个刁奴,转而去看淳儿,正想给她诊一下脉,淳儿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姑娘,我包袱里有药……” 南宫盈月蹙了蹙眉头,起身在床头找到一个包袱,自里面翻出了几个小瓷瓶,一个个闻过去,越闻心里越有谱了。她拿过去让淳儿看,淳儿痛得已经顾不得伪装了,精准的拿起了那个装着可解百毒药丸的瓷瓶。 “你怎么会有这些药?”南宫盈月沉声问。 淳儿自那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小药丸,压入舌头下面,待疼痛缓解了一些,她才说道:“姑娘先前让奴婢去医堂开的药……” 说这句话的时候,淳儿很心虚。 这些药,南宫盈月刚才一一都闻过,绝不是普通药堂能有的。 淳儿是司空幽暝的人! 其实南宫盈月并不怎么意外,从淳儿说她跟在南宫盈月五年,那时候开始,她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跟在主子身边五年,主子换了一个人,她能不知道? 那三个妇人还站在屋子里神色各异,这药自是不敢要人命,只是会让她疼得哭爹喊娘罢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耍威风。但出乎她们的意料,中毒的居然是个小丫鬟,而且吃了一粒药就把毒给解了! 她们没有威慑住南宫盈月,还把她给得罪了,真真是得不偿失! 南宫盈月起身,转而面对那三妇人。 “你们可知,姑娘我刚才为什么打你们?” 三人忙端住气势,一个比一个嘴巴闭的紧,一个比一个目中无人。 “打你们,那是因为本姑娘高兴!”南宫盈月哼笑道。 三人中下巴有痣的那个性子火爆,一句话就把她给踢毛了,“姑娘,您是主子我们是奴才,既是为了您高兴,您就打死我们吧!” 说着,她竟然伸着脑袋就往南宫盈月跟前冲,那是要把她杵个跟头的力道! 南宫盈月没防备,那头就杵到跟前了,本是躲不开了,哪知这时突然飞来一脚,直接把那头给踢了回去。南宫盈月侧头,见淳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弹了一下鼻尖,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得意样,只是一脸苍白没什么气势罢了! 那下巴有痣的被淳儿一脚,直接给踢趴在了地上,疼得哎呦惨叫。 剩下那两人,竟还嚣张。 “来人,快把这小丫鬟给绑了,她要杀人了!” “快来人啊!” 这两日话音刚落,便被淳儿一脚一个踢出去了。也是这个时候,穿上的护卫赶了来,他们都是王府的人,与这三个嬷嬷沆瀣一气。 见这情形,当下就要绑人。 “姑娘,退开,我能行!”淳儿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往后拉了一把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没好气道:“本姑娘要以德服人!” “啊?” 打人一时爽,但接下来的烂摊子怎么收拾? “你们要绑谁?”南宫盈月挡在淳儿身前,直面那领头的护卫,“莫不是要绑本姑娘?” 那领头道:“谁打人,我们绑谁!” 第三百四十二章 惩罚刁奴 “我打了!”南宫盈月冷哼一声,随后又道:“怎的,本姑娘教训下面奴才,你们还不肯了?” 领头眯了眯眼睛,“姑娘总得有个说法吧?” “本姑娘要说的是,本姑娘是王府的姑娘,你们的主子!”南宫盈月怒喝一声,朝着那领头的近了两步,“本姑娘就是高兴打她们,你要如何?” 那领头的不说话了,静静的看了南宫盈月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那三人见此,怕这些护卫被苏欢唬住了,一个个急忙喊着。 “李统领,打我们的是那个小丫鬟,快拿下她!” “就是,她虽是姑娘的人,但身怀武功,必定居心叵测,未免伤了姑娘,先绑起来才是!” “姑娘是主子,可她身边的丫鬟不是!” 见那领头的被说动了,真要跟淳儿动手,南宫盈月说道:“让船老大在前面的码头停船,你们既然容不下我们主仆,那我们就自己走到胜都,中间出个什么事,算我们自己倒霉!等你们到了胜都,父亲问起来,便说本姑娘任性就是。” “姑娘不用威胁我们,我们有的是法子让姑娘下不了船。”领头阴沉沉道。 “若父亲只是要我一具尸体,你们倒也能交差!不过这把主子逼死的罪名落到谁身上呢,事因她们三个起,但她们三个却也没那么大能耐,只你们背负这罪名了!” “你会说,你们也有法子让本姑娘死不了是吧?把本姑娘绑了?用绢布堵住嘴?打晕了?割了舌头?”南宫盈月说一句话往那领头的近一步,气势上咄咄逼人。 领头眼睛眯了眯,随后抱拳冲南宫盈月行了个礼,而后带着身后的护卫们匆匆离开了。 淳儿见南宫盈月只用一张嘴就把几个武功高强的大男人给吓退了,当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南宫盈月一笑,刚才她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那就是镇国王接这个女儿进京,一定有什么目的,非单单议亲这么简单! 那伙护卫听命于王爷,她对王爷的价值便体现在这些护卫不敢动她丝毫上。 那三个妇人偷摸要逃,南宫盈月让淳儿给绑了起来。 “拖到船舱里关着,等到了码头,把她们扔下去,分文不给,让她们一路乞讨回京!” 那三人听了这话,这才真怕了。可无论如何求饶,南宫盈月根本看都不看她们。 淳儿把三人一个一个拖回了船舱关了起来,当她再回来,发现南宫盈月备好了茶点正等着她。那明艳瑰丽的脸上带着笑,但那笑绝说不上友好。 “淳儿姑娘,请坐!” 淳儿打了个哆嗦,“不敢……” “除非你现在就回沧海宫,不然你觉得你能逃得掉?”这一番审问? 淳儿刚才见是了南宫盈月这张嘴的厉害,当下还真想逃回沧海宫,可想到宫主那张笑着都能冻死人的脸,她还是选择了坐到南宫盈月对面。 “喝茶!”南宫盈月亲自起身奉茶。 淳儿忙起身接过,在南宫盈月温柔似水的目光下,仰头灌了下去,未敢剩一滴。喝完了茶,淳儿正等着南宫盈月问话,可半天没等到,抬头一看却见南宫盈月只笑得看着她。 还笑! 她发现这位跟她家宫主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爱笑,笑得让人心里发毛。 “姑娘,奴婢困了,想回去睡觉……” “睡觉?”南宫盈月挑眉,“不如今晚你与我同塌而眠吧!”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 “奴婢怕压到您!” “没事,你若用腿压到我,我就砍了你的腿,你用胳膊,我就卸了你的胳膊。”南宫盈月轻飘飘说道。 “姑娘,您还是问吧,奴婢能回答的,一定老实的回答您!”淳儿苦着脸道。 南宫盈月一笑,“你是司空幽暝派来监视我的?” “不是监视是保护。” “他为什么要对我催眠?” “不是催眠,是暂时给您植入一段南宫盈月的记忆,好让您不露出破绽。但宫主失败了,您是第一个能摧毁他意念的人……”说到这里,淳儿抬头用星星眼瞅着南宫盈月,由衷赞美道:“您真厉害!” 司空幽暝也有失败的时候?南宫盈月一时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她还以为这是他深不可测的谋算中的一部分。 现在关于南宫盈月的记忆,她只有一点点,而且这一点点她也快忘完了。 呃……确实容易露馅! “真正的南宫盈月呢?” “跟男人私奔了。” “你安排的?” 淳儿忙摇头,“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最多就是杀人。” 南宫盈月无语,也亏得那位真的南宫盈月跟人私奔了,不然现下就是淳儿的刀下亡魂了。 “司空幽暝为什么要我假扮成南宫盈月?” 这一句才是关键,但她问出口,淳儿便闭紧了嘴巴,还做了个自裁的手势。意思是她若是逼问,她就割喉。其实南宫盈月也预料到了,淳儿不会告诉她的。 “那我就再问一句,宫主真的能治好我嫮儿的病?” 淳儿挺胸昂头,十分郑重的说道:“能!我以命担保!” 如此,南宫盈月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到了下个码头,船停靠后,南宫盈月果真让淳儿把那三个女人给扔下去了。船上的护卫有心要拦一拦,但见南宫盈月说了一句,有她们那就没她,那些人便就不敢拦了。 “姑娘,您是没看到,那三人都傻眼了,还当那天您说的话是吓唬她们的。” “船一开,她们沿着河岸还追呢,一边追一边哭。” “从这儿到京都若是走路的话,起码还有十来天的路程,她们身无分文,连头上的银钗都被我拔了,这下真要当乞丐了。” 南宫盈月靠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医书正在看。 “姑娘,那三个刁奴虽然可恨,但到底是王妃的人,您这样无异于打脸王妃,只怕到了府上,她会针对您。”淳儿高兴过后又有些担忧。 南宫盈月抬头,一笑,“我继续软弱可怜下去,王妃就不针对我了?就会疼爱我?” “但您也不至于与她针锋相对……” “针锋相对才有出路,不然只能任人摆布!”南宫盈月道,而且这么一出,那王妃至少肯拿她当个人物,不至于随手处置了。 淳儿实在理解不了太高深的套路,也幸亏宫主交给她的任务简单,只要她保护好姑娘就是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是镇国王府的庶女 坐船只有三天的行程,等下了船便换了马车,又坐了一日,等天快黑的时候,终于进了城门。南宫盈月探头往外看,但见外面灯会辉煌,两边街上楼宇林立,售卖各种物件的小摊一个挨着一个,街上行人三五成群,不时有华丽的篷车与她们的马车错身过去。 吆喝声,说闹声,汇聚一起,便铸造了胜都的繁华。与大荣的京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经过一处拐角的时候,南宫盈月竟然看到三个女人正在翩翩起舞,有一个年轻男子扔了一锭银子过去,直接把其中一个女人抱走了。 南宫盈月看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这也太彪悍了! “若是想嫖,去花楼就是,何必当街……” 淳儿扑哧笑了一声,“姑娘误会了,那男人扔的那一锭银子是聘礼,他是要娶那位姑娘的。” “啊?无需三媒六聘?” 淳儿点头又摇头,“平常百姓不用,只有有身份的人家才讲究这些。” “那至少也请个媒婆吧?” 淳儿摇头,“咱北秦女子惯来不拘小节,只要年纪到了,便可以当街跳招亲舞,若她已有意中人,她的意中人便可以拿着银子来,扔给她的父母,便能把人领走了。当然,这招亲只是告诉左邻右舍她家的女儿有人要了,至于婚礼还要两家商议。” “那无意中人,便是随便哪个男人,只要他有银子就行?”太随便了吧! “女子的父亲可以接下银子,再起身退回去,这便是退亲。那女子若不满意,也可以当众退亲。” “那若是跳了一晚上,没人上前肯娶她呢?” 淳儿耸耸肩,“那就说明这家的女子或是面丑或是名声不好,也警示后面的人,要娶这个女子需慎重。” 南宫盈月无语了半天,这民风也太彪悍了,女儿议亲当是极为隐秘的事,只有亲事成了才会往外漏,怕的就是伤了女子的闺誉,可在北秦居然就这么直来直去! “经历几次招亲都嫁不出去的女子,为了保住颜面,她可以当众把头发挽成髻子,昭示着心中已有良人,但良人已死,她要为他守寡!” 南宫盈月仔细想想,这种招亲倒比大荣的父母之命更合情合理。至少女子可以有选择的权利,甚至有终身不嫁的权利。 这样看过一路的热闹,马车听到了王府门前。 淳儿先下了马车,而后扶着南宫盈月下来。 大门前挂着两个灯笼,昏昏暗暗的,随风还摇摆着。借着灯笼的光亮,南宫盈月看到‘镇国王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颇有气势。只是在夜里,其他的只大体看个轮廓,门楼气势恢宏罢了。 这才什么时辰,王府已经关了大门。 领头的护卫上前敲门,不多一下门房开了一侧的小门。 “姑娘,您请进!”那领头护卫回头冲南宫盈月道。 这夜里不挑灯不来人的,就这么偷偷摸摸进去了?便是穷酸的亲戚来投奔,也得有个引路的下人吧?再说,她们进府了,人生地不熟的,住哪儿睡哪儿吃用在哪儿? 这样没名没分的进了门,等于先服了软,回头再硬气就难了! “淳儿,找个锣来,许家里人都睡了,咱们得敲醒他们!” 淳儿应声去了,只是找了半天没找到锣。索性飞身坐到墙头上,啊啊两声亮了亮嗓子。 “姑娘回府了!” 这一声也不知何故,特别响亮,南宫盈月被震的耳朵有点痒。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领头护卫怒了。 南宫盈月只是笑,放任淳儿在墙头上大喊大叫。 领头护卫没招儿,只得道:“姑娘,您让她下来,我这就进去通传。” 早这样不就完了,害她非得闹出点声响来!那领头护卫去了后,南宫盈月朝淳儿招了一下手,淳儿便飞身下来落到了她身后。 “姑娘,我喊得可响亮?” 南宫盈月默了一下,“淳儿,你老实交代一句,你功夫很高吗?在武林能排的上名号吗?” 淳儿用一副‘你好奇怪’的目光瞅着南宫盈月,“哪有什么武林,又不是话本!至于我功夫高不高,我也不知道,只是去年有个号称中原第一的老头,我跟他过了几招,不小心把老爷子给伤到了。” “只是伤到了?” “哎,断了一条腿。” 南宫盈月嘴角抽了抽,中原第一都被她打断了腿,这小丫头武功很高啊!如此,她以后要好好巴结着淳儿才是。 “不过,我跟宫主比试,最多能顶百招儿!” 南宫盈月:“……” 沧海宫真是藏龙卧虎! 经南宫盈月这么一闹,大门挑起了灯笼,先有几个小厮出来站在了两边,接着是婆子和丫鬟,再两个长得美艳的妇人,最后隆重出场的是一对中年男女。 这二人身穿华衣,气势庄重,想来就是镇国王和王妃了。 “大晚上的,你闹什么闹,想拆了王府不成?” 镇国王虎目圆瞪,一副怒火鼎盛的样子。 南宫盈月上前,左右打量了镇国王两眼,故意摆着疑惑问道:“您谁?” 镇国王眉头皱起,眼里露出冷厉来,“你在凤州就是这么学规矩的?” 南宫盈月像是被吓到了,瑟缩了一下,“规矩吗?我没学过……” “你!” “您到底谁啊,我还等着见我爹呢!”原主自小被送回凤州后,便再没见过父母亲。也因此,虽她是假的,镇国王这个亲爹也认不出。 这镇国王长得倒是挺端正的,年轻的时候定是个帅哥,只是也不知是年纪大长了皱纹还是本身如此,总觉得他这张脸有点狰狞。 镇国王沉下一口气,“我是你父亲!” 南宫盈月唬了一跳,忙矮身行了个礼,“父亲,竟原来真是,怪不得女儿一看您就觉得特别亲呢!” “月儿啊,我们……” “您是谁?”南宫盈月打断了王妃的话,见王妃脸色难看了几分,她心里不由发笑。 “我是你母亲。” 一听这话,南宫盈月忙摆出恭敬的姿态来,规规矩矩的向王妃行了个礼。 第三百四十四章 虚情假意 那镇国王见她还算有规矩,脸色总算好了几分。 “我们不知道你入京了,若是知道定要去城门接你的,别怪你父亲啊!”王妃的声音很温柔,说话的时候带笑,像是很和善的样子。 屁!这句话根本就是给她拉仇恨的,让镇国王以为她是怪他这个爹没亲自出城迎接!镇国王听了,果然冷哼了一声。 “那怪谁?”南宫盈月反问。 “这……”王妃像是被南宫盈月给呛住了,不由委屈的看了王爷一眼。 “南宫盈月,你一归家就大喊大叫的,闹得王府鸡犬不宁,太没有规矩了!” “父亲,那依着王府的规矩,女儿今晚偷摸进了门,明日传出去,还当您又纳了小妾了呢!” “你!”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女儿是为您着想啊!” “月儿啊,我知你自小养在凤州,对你父亲和我都有误解。其实当年送你出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高僧说你与我命数相克,我倒是不怕,但你还小,怕真有个好歹,这才送你回老家的。”说着,王妃竟低头开始抹泪,嘤嘤切切,如一只弱柳,身子晃晃悠悠的。 镇国王扶住王妃,面露心疼,柔声道:“我知你性子软,若她要怪我们,便是她不懂事,你素来身体不好,且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才是。” “父亲说得是哪里的话,女儿怎么会怪你们!” 南宫盈月用香帕轻拭眼泪,便是哭也哭得美极了,生生把一身华衣,珠玉环佩的王妃给比了下去。 镇国王见此,眸子深了深,道:“懂事就好,你刚回家,多跟着你母亲学学规矩。” “自是!”南宫盈月软软应着,“女儿自当跟母亲好好学规矩,方不至被人揪出来还不知哪里错了。” 这话说得,王爷和王妃听着意思是好的,但怎么都觉得不顺耳。 “那……便好!”王爷微微皱了一下眉。 “春寒未退,还是先进屋吧!”王妃笑道。 王妃说着上前握住南宫盈月的手,结果她比她还热情,竟反客为主搂住了她的胳膊,“母亲,您真好,像是亲的一样” 像亲的? 王妃闷下一口气,只是走到门口,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回头望了一圈,而后问领头护卫道:“李瑞媳妇她们呢?” 领头护卫看了一眼南宫盈月,正要开口,但被她抢了先。 “她们说是王妃的人,我这个姑娘算不得什么正经的主子使唤不了她们。可我觉得王妃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也最最疼爱我了,所以为了证明我这想法没错,女儿便让她们下了船,让她们走回京城。”南宫盈月委屈道。 王妃:“……” “父亲,您可要好好犒赏一些这些护卫们,他们一路上尽职尽责保护女儿,若不是他们,女儿就被那三个刁奴给害了!” 领头护卫:“……”这是要让王妃恨他们的节奏啊! 镇国王回头看了一眼那领头护卫,道:“你去书房,本王有话问你。” 一群人进了王府,南宫盈月仍挽着王妃的胳膊,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倒是王妃有些演不下去,实在别扭的很。 “对了,今晚有我住的地方吗?”南宫盈月随口问道。 “月儿说的什么话,自然有你的院子。”王妃道。 “竟然有,母亲安排的真周到。” 王妃脸色难看了几分,这次她听出来了,这句话绝对是在讥讽她! “对了,这二位是?”南宫盈月看了看走在错一步身后的那两个女人,皆生得俏丽明艳。 见南宫盈月看她们,一个笑着点了点头,一个仰着下巴露出倨傲的神色来。 “她二位是你父亲的妾室,这位是白夫人,那位是宋夫人。” 南宫盈月冲那二人点头致意,而后转回头笑道:“我还以为哪个是我娘呢,倒是怪我这女儿不孝顺了,竟然连亲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王爷和王妃都没接住话,她离京时还没满月,自然记不住亲娘长什么样,她张口闭口怪自己,倒把他们堵得不知如何说好了。 “你娘她不在……” “死了?”南宫盈月大惊。 王妃一句话没说完,被南宫盈月一句‘死了’给晦气到了,忙呸呸两声,道:“她在庄子上呢!” “哦,活着就好。”南宫盈月道,“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她一面,也不辜负她生了我。父亲,还能活着的时候见您一面,也真好!” 南宫盈月说着抹了抹泪,她有这天赋,想哭的时候一抹就是泪。 镇国王:“……”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还活着的时候,是她活着还是他活着的时候? 进了府,那位笑得一脸和善的白夫人突然脑袋疼,王爷带她先回什么汀兰筑了。南宫盈月小心观察其他两个女人的面色,王妃依旧笑得温柔,只眼神冷了几分。而另一个宋夫人,本就倨傲不可攀的样子,此时倒也没什么变化。 “哎,我还想着多跟父亲说几句话呢,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南宫盈月轻飘飘一句,似嗔带怨,又有些许的委屈。 王妃笑了笑,“你父亲他……忙!” 南宫盈月细心观察了,最后那个‘忙’字,王妃可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其中之意味很丰富啊! 另一个宋夫人像是不大爱说话的,进了后院与王妃行了个礼,便自回去休息了。 “月儿啊,你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让采荟带你去,以后她在你身边伺候了。”王妃柔声说道。 南宫盈月点头,见一个长得秀丽的丫鬟自王妃身后出来,冲她行了个礼。这丫鬟看着挺乖巧的,但眉梢眼角都带着藏不住的伶俐。 采荟带着她们去了盈月阁,“王妃一早就吩咐奴婢们收拾出来了,只等着姑娘进京呢!” 南宫盈月但看这盈月阁,确实收整的挺漂亮,小院子不大,但贵在精致,两边是抄手游廊,西边种着一棵桃树,屋子前是一丛芍药,只是太冷清,没点人气。 进屋,稍稍有些阴凉,毕竟是刚入春,南宫盈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真不知道 屋子里一应摆设也是精致华丽,但看这表面,像是王妃多重视这个庶女似的。只是放在细节处,她舟车劳顿,一路也没怎么吃东西,难道现在不该先给她准备一些吃食。 “姑娘,您先休息吧!”那采荟恭敬道。 南宫盈月摇头,“肚子饿,睡不着。” 采荟大概没料到南宫盈月会主动要吃食,愣了一下后才道:“那奴婢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能吃的。” 看这丫鬟的态度,那就是有她吃得就算不错了,当是打发乞丐呢? “我要吃焖鸡,水炙羊肉,再来两个青菜。”南宫盈月笑道。 采荟嘴角抽了一下,“厨子许都睡下了,姑娘不若简单用点,等明日……” “睡下了就再叫起来,你说呢?” 采荟没再说什么,恭敬的行了个礼,转身出了屋。 这采荟一出去,淳儿就端不住了,软趴趴的倒在了床上,“好累!” 南宫盈月也躺了上去,这哪是回家根本就是打擂台唱戏,不但要会示弱扮可怜,还要软硬兼施,戏词都是一套一套的,套路了别人,自己也被反套路。 总之一个字:累! “姑娘,咱们真能吃上焖鸡和羊肉?”淳儿抹了一把口水问。 南宫盈月撇嘴,“难!” 果然不多一会儿那采荟回来了,说是厨子归家了,她只端来了一盘青菜和一碗米饭,还说本是给管家留的。因管家出去巡视庄子了,要很晚才回来,她吃了管家的,管家回来还得挨饿呢! 所以,她吃得是奴才们才吃的饭菜? 许是怕南宫盈月为难,采荟送上饭菜后,便寻了个由头溜了。 淳儿上前搅了搅那盘青菜,啧啧一声道:“怕是下人都比您这个姑娘吃得好。” 那采荟回到王妃所居的来凤轩,“王妃,她没敢说别的。” 王妃冷哼一声,“这王府还是我说了算的,她一来就敢叫板,我若不给她点颜色,以后她只会更嚣张,怎可乖乖听我安排。” 站在王妃身边的是个花白头发的嬷嬷,端得一身的气度,看上去十分威严。 “王妃,您不觉得奇怪?” “嬷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妃转头去看身后的魏嬷嬷。 这位是王妃的奶母,自小带她,出嫁的时候又随她来了王府,乃是王妃最信任也是最敬重的人。在王府这么多年,王妃稳坐正室,得王爷偏爱和敬重,儿女双全,多是这位魏嬷嬷的功劳。 因此,魏嬷嬷一开口,王妃便竖起了耳朵。 “之前您派人去打听,凤州的三爷亲自回的信,说这大姑娘最是没主意的,别人说什么她听什么,懦弱胆小,任人拿捏。可如今这大姑娘,能收拾得了李瑞媳妇她们三个刁酸的,还能未进门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与王妃说话明里暗里都是坑,她哪是柔软可欺,根本就是伶牙俐齿,有勇有谋!” 王妃默了一下,“倒还真是!” “嬷嬷,您是不是想多了,刚才奴婢送那饭菜过去,她是脸色难看,但也没敢闹。”采荟道。 王妃想了想道:“没准是虚张声势罢了,且再留心查看几日,等李瑞媳妇她们回来就知道了。” 魏嬷嬷点头,冲采荟道:“你在盈月阁伺候,小心留意着,若觉哪里不对,便是不确定,也要回来跟王妃说。” 采荟应了一声,便行礼退了出去。 “此事事关重大,王妃切不能大意。” “嬷嬷说的是。” “今晚王爷本是在来凤阁,偏得那南宫盈月闹了这么一出,这才给了白夫人机会,让她哄走了王爷。可她敢公然跟您抢,便表明她也要为三姑娘争一争了,今晚是给您亮爪子呢!” 王妃沉下脸,“她是故意等着南宫盈月进京,想浑水抓鱼!” “四位世子进京在即,各府女眷已经开始暗中动作了。毕竟新帝是要从这四位中选出来,而且四位都还没娶正妃,这可是绝佳的龙门一跃的机会。”魏嬷嬷说到这里,拍了拍王妃的肩膀,“外面要行走,但家里也要掌控住,该狠的时候就要狠!” “嬷嬷的意思?” “以前您与白夫人,虽冲突不断,但都是小打小闹,时日长了,反而助长了她的胆色。这一次,若想镇住局面,那就来个狠的,永绝后患。”魏嬷嬷脸色阴沉下来。 盈月阁,主仆俩对着那一盘青菜发愁。 若是照着二位的脾气,定是要大闹一场的,但她现在是南宫盈月,柔软可欺的一个人,今儿在府门前已经闹了一场,如果再闹,一则惹王爷不快,反而觉得是她在找事,二则也怕露馅,府上的人怀疑她的身份。 “忍了?”南宫盈月问。 淳儿咽了一口口水,“为了不被宫主扔进冰湖喂鱼,忍了吧……” 南宫盈月突然抬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镇国王为何要南宫盈月进京,他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淳儿说到这里,嘿嘿一笑,眼里露出狡黠的光来。 “不能说?” “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 淳儿叹了口气,“镇国王是什么想法,我猜不准,但我可以把知道的告诉你。年前皇上大病了一场,自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膝下又无子嗣,连宗亲都没有,四王府威望很高,于是便决定让四王府的四位世子进京,名曰听圣训,实则是为了立太子。” 关于北秦的朝局,她从长孙长明那里听过一些。也因此,北秦本安定的局势被打破,陷入了夺嫡之争。四王府的实力和名望皆不可小觑,若是不能选出一个让人信服的太子,只怕要战乱四起。 “四位世子皆没有娶正妃,京都各世家难免有小心思。”淳儿道。 南宫盈月笑了笑,只怕不是小心思,而是权利的联合还有利益的共享,这种时候联姻是最好的融合剂! “可南宫盈月一个庶女,镇国王难不成还想让她嫁给哪位世子?” 淳儿摇头,“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 “真不知道?”南宫盈月有点不相信。 淳儿忙道:“其实刚才我与你说的这些,也并不是宫主告诉我的,而是我偷听来的。” “偷听?” “船上那三个婆娘说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反正像是王爷和王妃有什么打算,她还说您是……咳咳……捡便宜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夕羽郡主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合着淳儿就是个一问三不知。其实若她是司空幽暝,也不会跟淳儿多说什么的,她根本就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主仆俩说了一会儿话,南宫盈月躺到床上,发现衾被冷得很,又重又冷,像是浸了水似的。这一晚上,主仆二人谁也没睡好。 一早,梳洗过后,采荟端来了早饭。 米粥和几样点心,看着还不错。南宫盈月把采荟打发出去,而后主仆俩凑到一起。这次淳儿学聪明了,不敢再急嘴,只等着南宫盈月吃了,确定没问题,她再吃。 南宫盈月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哼笑一声,捻起一块绿豆糕,正要往嘴里放,斜眼睨着淳儿,见她张大了嘴巴,一个利索的塞进了她嘴里。 淳儿急着要往外吐,可嘴里的绿豆糕又软糯又香甜,于是悲痛的吃了下去。 “放心,没毒!”南宫盈月笑道。 “姑娘怎么知道?” 南宫盈月拍了拍淳儿的肩膀,道:“因为南宫盈月是镇国王的亲闺女!” 一来就中毒,谁这么傻乎乎的往枪口上撞! 用过早饭后,南宫盈月带着淳儿前去来凤阁给王妃请安。一路上,南宫盈月仔细搜索司空幽暝留给她的残存记忆。 镇国王有三女一子,南宫盈月是长女,下面还有王妃生的二姑娘南宫夕羽,至于三姑娘叫什么,她记不起来了。 南宫盈月的娘据说是王爷的通房,地位卑贱。南宫盈月虽是庶女,但到底是长女,镇国王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会因着一句可笑的生克主母的说法就被送回了老家,只怕还有什么隐情。 三个女儿中,自然只有王妃生的嫡女封了郡主,夕羽郡主。而因为镇国王的爵位不会世袭,所以王府没有世子,只有大公子叫什么…… 正想着入神,突然听得一阵狗吠,南宫盈月抬头,见一只大狼狗朝着她奔了过来,那虎盆一般的大口长着,像是要一口吞下去她似的。 转眼就到了跟前,南宫盈月下意识要跑,只是她还没动,淳儿先踢出去了一脚,直接把冲上来的大狼狗给踢飞了。 嗷呜……那大狼狗从半空中拍在了地上,吠叫变成了哼哼声。 “狼月!” 南宫盈月抬头,见一群小厮婢女拥着一个身穿嫩黄留仙裙的姑娘跑了过来。那姑娘见那大狼狗趴在地上,当下又惊又痛,甚至不顾弄脏衣服跪下去查看大狼狗的伤势。 见那大狼狗嘴角流了血,那姑娘大怒,猛地起身冲南宫盈月这般跑了来。 见她竟朝着她挥起了巴掌,南宫盈月一把挡开了她。 “你是哪个院的奴婢,竟然敢伤狼月,本郡主要杀了你!” 郡主? 南宫盈月挑眉,这位就是她的二妹南宫夕羽? 呵,那大狼狗被淳儿一脚踢伤,这个郡主马上就出来了,想来刚才就躲在一旁,而且这大狼狗上来就咬她,没准也是她教唆的。 “它要咬我!”南宫盈月淡淡道。 “胡说!我们郡主的狗根本就不咬人!”夕羽郡主旁边的一个丫鬟趾高气扬道。 淳儿笑了,“狗不咬人,它还是狗么,你家郡主怎么不养只猫?” “大胆!郡主面前,不说跪下行礼认错,居然还敢狡辩!” “那就抱歉了,我们姑娘不是哪院的奴婢而是王府的大姑娘,你家郡主的亲姐姐!” 这夕羽郡主露出惶恐之色来,“你就是盈月姐姐,早就听闻你要回京,我心里又盼又喜。” 南宫盈月暗自冷笑,这个夕羽郡主倒是跟她娘学了一手,很有表演的天分! “能见到妹妹,我也很高兴。”南宫盈月笑道。 “姑娘,狼月快不行了!”身后突然有丫鬟喊了一声。 南宫夕羽抬头看了一眼南宫盈月,突然抹起了眼泪,“姐姐,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你骂我就是,何必伤我的狼月,它可是我的命呢!” “妹妹,我连你都没见过,更何况你的狗,断没有故意伤它的道理。哎,也怪姐姐,当时就应该让它咬一口的,如此妹妹也就不会这么伤心了。”说着,南宫盈月比她哭得还伤心。 南宫夕羽:“……” 她还能说什么,以弱制弱这套,她比她玩的还溜。 “淳儿,你去看看那狗还有救么。”南宫盈月让淳儿去看看。 “倒也不用劳烦……” “妹妹,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这狗不是你的命么,我这是在救你!” 南宫夕羽接不住南宫盈月的话,只能暗自咬牙,淳儿给那狗检查了一番,而后回来道:“受了点内伤,养几日就是,没什么大碍。” 南宫盈月松了一口气,“幸好没事,不然姐姐还要背上杀狗的罪名,关键姐姐不吃狗肉啊,死了也怪浪费的!” 说完,南宫盈月冲南宫夕羽微微颔首,而后带着淳儿走了。 “郡主……”那丫鬟见南宫夕羽一脸怒火,不由瑟缩了一下,这主意还是她出的,本事想吓唬一下南宫盈月,让她以后不敢在郡主面前摆长姐的微风,可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南宫夕羽柔柔一笑,“倒也有趣!” 主仆俩走到拐角处,闷头就笑,淳儿见识过她家姑娘这张嘴,怼起人来简直比打架还解气。 “淳儿,好样的,以后我就靠你保护了。” 淳儿亮了亮拳头,“说嘴我不在行,但打架从没输过。” 来到来凤阁,王妃坐在正位上,仍旧一脸和善的样子,南宫盈月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 “月儿,住的可习惯?” “母亲心疼女儿,样样都齐全,样样都好,只……” 王妃一笑,“住的惯就好。” 南宫盈月冷笑,想打断她的话,可她偏不识好歹就要说。 “只衾被太冷太硬,辗转难成眠,不过不妨事,这天一天天暖和了,不盖就是了。” 王妃叹了口气,“大姑娘这话莫不是埋怨我呢?” 南宫盈月忙摇头,“月儿不敢……” “一条衾被,许我有不周全的时候,毕竟府上大事小事的,可你又何必这般拿捏,若是你刚才那话传出去了,外面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要编排我这个主母不仁呢!”王妃心痛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跪祠堂 南宫盈月皱眉,她居然倒打一耙! “谁惹王妃生气了?” 听得这声,南宫盈月转头见镇国王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白夫人。那白夫人一副娇不自胜的样子,穿着一身浅蓝的留仙裙,斜髻松散,很有几分慵懒妩媚的韵味。她进门先朝南宫盈月这般看了过来,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那王妃见王爷来了,竟垂头开始抹泪,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镇国王经过南宫盈月的时候,侧头瞪了她一眼。 “别哭,伤了身子就不好了,”镇国王走到王妃面前,先低头软语哄了一句,而后坐到另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那王妃只哭,却又不开口。 “你说!”镇国王看向南宫盈月,面色发沉。 南宫盈月耸肩,“其实女儿也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大概衾被有罪!” “胡说八道!”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大概猜到了王妃的心思,一条衾被不算什么事,但把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闹大了,南宫盈月在镇国王那里便会落个爱计较不讲理的印象,以后但凡她和王妃有什么矛盾,错的永远是她! 这屋里都是王妃的人,话也就由着她们说了。 果然,见南宫盈月也不说话,王妃旁边的魏嬷嬷开口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魏嬷嬷走到厅堂当间,冲王爷行了个礼,“其实错在王妃。” “魏嬷嬷,你这话怎么说的?”王爷皱眉。 “当初因为高僧的话,王爷送大姑娘回了老家,其实王妃心里一直对大姑娘有愧。这次让大姑娘回京,也是王妃跟王爷提的,她宁愿担着性命之忧也要大姑娘回京,这份心意您是最清楚的。大姑娘还没回京,王妃就开始张罗盈月阁,事必躬亲,生怕怠慢了姑娘。今儿这事,哎,一条衾被的事,怪王妃思虑不周全,忘记让下人们拿出去晒晒了。那衾被许是有些凉,姑娘彻夜没睡好,一早便生了火气,说了自此后在王府不盖被子的话。王妃就多想了,怕这话传出去外人说她这主母的不是。” 王爷猛地一拍桌子,怒目看向南宫盈月,“你真说了这话?” 南宫盈月点头,“说了。” “我王府缺你一条被子?” “大概是缺的!” “南宫盈月,你不体谅王妃的用心,竟然还往她身上泼脏水,本王看你就是存心找事!本王就不该依着王妃让你进京,当年你生下来,高僧说你不详,本王就该掐死你!” “那您怎么不掐死我,省得我长这么大,以为自己没爹没娘呢!” “你!” “王爷!”白夫人突然起身,先打断了王爷的要出口的狠话,而后笑盈盈走到厅堂当间,站在了南宫盈月的前面,“说来说去就是一条被子的事,王妃别哭,王爷也别怒,我让人给大姑娘做两条就是,事儿就这么点事,何必呢!大姑娘刚来府上,亲娘都没见过,咱们先别寒了她的心。” 南宫盈月挑眉,这白夫人为何要帮她? 刚才她确实有些气愤,她在为南宫盈月生气,也是想到了自己的是身世,一时没忍住怒火。也亏得这白夫人起身,不然真要闹起来,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到时坏了司空幽暝的大事,她想想都后怕! “白夫人,你这话倒像是怪王妃寒了大姑娘的心?”魏嬷嬷冷声质问。 白夫人一副受了极大的冤屈似的,“哎哟,冤枉死人了,在座这么多人,我哪句是怪王妃了。难怪大姑娘气得胡言乱语呢,原来魏嬷嬷这么擅长含沙射影啊!” “王爷,您说呢?”白夫人可怜兮兮的看着镇国王。 王妃暗里咬牙,她怎么也没想到白夫人会横插一杠! 镇国王冷哼了一声,冲南宫盈月道:“月儿,还不快向王妃道歉!” 南宫盈月忍下怒火,起身走到王妃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王妃,我错了,今儿就不该提什么衾被。” 母亲变成了王妃,这称呼的转变,王爷听出来了,王妃自然也听出来了。 王妃掩面哭了起来,王爷怒喝:“来人,带大姑娘去跪祠堂,没本王的命令,不许她出来!” “王爷!”白夫人还要说什么,但见镇国王瞪了她一眼,她只能退了回去。 南宫盈月也不为自己辩解,转身跟着那护卫就离开了。 这护卫就是送南宫盈月进京的那个领头,名叫李纯,对于南宫盈月刚回府第二天就跪祠堂这事,他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这位的性子,那是要把王府搅得天翻地覆的。 昨晚王爷让他去书房,问了他一路上发生的事,他不偏不帮只说事实。王爷倒没怎么生气,而且眼中还有光芒。 临走的时候,王爷问了他一句话,“你觉得大姑娘恨不恨本王?” 他想了想道:“大姑娘不恨王爷。” “哦?” “大姑娘应该是对王爷连恨的感情都没有。” 李纯收回思绪,见南宫盈月正扒头一个牌位一个牌位的瞧过去,显然那些牌位于她来说就只是一块刻着字的木板而已。 “姑娘,请跪下。”李纯道。 “各位祖宗,他们认识我吗?”南宫盈月看着李纯,问出了这句激荡灵魂的话。 李纯:“……”为什么问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南宫盈月老老实实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李纯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正打算离开,结果刚到门口,南宫盈月又喊住了他。 “请问……” 李纯回头见南宫盈月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手攥着帕子,眸子里闪动着水光。想着她一个小姑娘,远离熟悉的家乡来到这全然陌生的地方,爹不疼娘不管的,还有人总想利用她,确实挺可怜的。 “姑娘,你想说什么且说就是,卑职能做到的自然帮你。” “我要在这祠堂跪几天啊?夜里有人吗?我怕……” 李纯叹了口气,跪几天,这个真没准,毕竟没人在王爷面前跟她求情。 “夜里有守门的,姑娘不用怕。” 南宫盈月抬头看向李纯,眼里带着凄楚,“其实我就想问,有人给我送饭吗?若是饭菜不错,其实我可以多跪几天。” 李纯青筋一跳,“姑娘放心,饿不着你!” 第三百四十八章 喝醉的男子 见这愣头巴脑的护卫气冲冲的大步离开,南宫盈月偷笑两声。在船上的时候,其实这护卫真可以绑了她,但他没那么做,而且一再容忍了她,所以她觉得这护卫其实心眼不坏。 那护卫一离开,南宫盈月便坐到了蒲团上,谁家的祖宗谁跪吧! 还有淳儿,说不见就不见了,简直神出鬼没。 晚饭是采荟那丫鬟端来的,一荤一素两个菜,南宫盈月看着尚可,便没说什么。她刚离开,淳儿就出现了,脸上带着笑意。 “赶着饭点回来的?”南宫盈月没好气道,离开的时候也不跟她说一声。 淳儿嘿嘿一笑,“我去仙乐楼了,酱肘子、八珍鸭、烤羊排、焖牛肉,啧啧,味道真不错!” “做梦了吧?” 淳儿在南宫盈月身边坐下,“姑娘别气,我给你带回来一只烧鸡!” 说着,淳儿真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还没打开,香气就冒了出来。 “别告诉我,你出去就是为了吃饭。” 淳儿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正事!” 说着,淳儿伸手进怀里掏,可掏了半天都没掏出什么来。 “完了完了,我一定是丢在路上了!若是让旁人看到,宫主会杀了我的!”淳儿吓得脸都白了。 “丢了什么?”南宫盈月见淳儿这般慌,也有些紧张了。 “一封信,宫主给你的!”淳儿抱头,惨痛道:“死定了!” 见淳儿慌慌忙忙就要往外跑,南宫盈月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我跟你一起去找!” 如果真坏了司空幽暝的事,那她的任务就算失败了,他定不会救嫮儿的。 淳儿没拒绝,抱着南宫盈月几个翻身,越过屋顶和围墙,很快翻到了王府外面。两人顺着淳儿回来的路往前找,淳儿一直念叨着‘完了完了’,弄得南宫盈月也有些紧张。 “司空幽暝来胜都了?” “没,只是一个宫人送来的信函。” 这时,夜幕刚降下来,街上行人还很多,但好在淳儿走的是偏僻的小路。二人沿着弯弯绕绕的巷子找过去,正心急的时候,见不远处地上有一点白,像是一封信。 淳儿一喜,忙往那边跑了过去。 只是在她之前,一人先捡了起来。是个年轻的男子,身子有些晃,像是喝醉了。 “给我!”淳儿不管上去就抢。 结果那年轻男子会功夫,而且还不错,三两个闪身,竟然避开了淳儿的攻击。 见淳儿还要抢,那男子勾唇一笑,作势要撕掉那信封。 “别!”淳儿惊呼一声,她们还不知道信里的内容,若是让他撕了,免不了要向宫主讲明原委,到时宫主一定会重罚于她的。 南宫盈月跑到淳儿身边,同她一般望向那男子。他一身锦袍,头戴冠玉,面容斯文俊俏,乃一翩翩公子。 那男子看到她,眸光闪了一下。 “啧,胜都竟还有这等美人,本公子居然没见过,哪家的?” 南宫盈月心里恨了一声,居然是个登徒子! “哟,胜都竟还有这般俊俏的公子,本姑娘也没见过,你哪家的?”南宫盈月抱着胳膊,比对面的人还嚣张不羁。 那男子笑了一声,“倒是个有趣儿的。” “可你就没趣儿了,拿着我们的东西不还,还东拉西扯的废话!” “你们的东西?”那公子晃了晃手里的信封。 “那是我刚才丢得!“淳儿忙道。 “这信封上没提名带姓,如何证明是你们的?” 南宫盈月和淳儿确实证明不了那封信就是她们的,只眼里发急,嘴里却蹦不出一个字来。 “便是你们的,本公子捡起来了,你们不说谢谢竟还要来抢,这是什么规矩?” 南宫盈月和淳儿忙摆正姿态,诚心诚意的道了一声谢谢。 “这样可以还给我们了吗?”淳儿问。 年轻男子踱步走来,一直走到南宫盈月面前,笑吟吟张口,只是还没说话,先打了一个酒嗝。 “不好意思,喝了点。” 南宫盈月往后退了一步,这位浑身酒气,有点熏人。 “还给你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本公子,你是哪个府上,回头本公子好去府上提亲。” “提亲?”南宫盈月挑眉。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咱们孤男寡女,幽会于此……” 年轻男子没说完,被淳儿一记手刀给砍晕了。 “还孤男寡女,他当我是鬼啊!”淳儿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而后弯身自他手里抽出来了那封信。 “人就扔这儿了?”南宫盈月有些不放心。 淳儿想了想,把人带起来一个飞身扔到了巷子旁边的人家。 “明一早,最多让人发现了打一顿,他也是活该!” 南宫盈月点头,人都晕了,只能这样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终于回到了祠堂。南宫盈月坐到蒲团上,让淳儿把信拿给她。淳儿先关好了祠堂的大门,这才回去把信给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拆开看了一遍,抬头看了淳儿一眼,然后低头又从头看了一遍。 “写了什么?”淳儿好奇的问。 南宫盈月扔给淳儿,“你确定这封信真是司空幽暝写的?” 淳儿看了一遍,若不是她认得宫主的笔迹,自己都要怀疑了。因为这封信洋洋洒洒这么多字,没交代任务,只是在说嫮儿。 说嫮儿现在情况很好,吃得多了,长了不少肉,喜欢跟他一起玩躲猫猫,还是个高手,害他总是找半天。还说这孩子太闹腾了,缠的他都没办法修炼。见了宫里的男弟子叫哥哥,女弟子叫姐姐,老一点的是爷爷奶奶,那张小嘴甜死了。 淳儿仔细再仔细的辨认了一下,道:“宫主亲自的写的。” 南宫盈月先开始有点困惑,现在倒有些想明白了。他告诉她嫮儿的情况,一则是让她不用挂心嫮儿,好好完成任务,打消她的后顾之忧。二则是告诉她,嫮儿的生死掌握在他手里。这是变相的威胁,比直接训话更有用,而且她猜想,用不了多久,他会告诉她真正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宫主一定是练功时走火入魔了。”这是淳儿最终得出的结论。 “要我看,你们宫主本来就是个疯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 竟然是南宫逸 南宫盈月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被放出来的,传达王爷命令的是一个嬷嬷,看她穿戴讲究,想来在下人中是位分比较高的。 “姑娘,王爷不在府上,您便去来凤轩给王妃道个歉吧!” 南宫盈月挑眉,“还要道歉?” “这是王爷的意思,还说若您不道歉,就继续留在祠堂思过。” “那我还是继续……” “姑娘!”那嬷嬷打断南宫盈月的话,“不过是张张嘴的事,姑娘何必跟王爷过不去。况,何姨娘特地从庄子上赶来在王爷面前跟您求情,您总不好伤了她的心才是。” “何姨娘?”谁是何姨娘? 那嬷嬷叹了口气,“何姨娘是姑娘的娘亲,她本在城郊的庄子上休养,听说您被王爷罚了,忙回府给您求情的。” 南宫盈月神色有些不自然,“那她呢?” “回庄子上了。” 都没看一眼亲生女儿就回去了?也好,虽然知道她认不出来,但南宫盈月还是有些心虚。 往来凤轩走的路上,南宫盈月随口问了一句,何姨娘为何要去庄子上。本以为这嬷嬷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亦或者随便一句敷衍过去,但她却说了。 “她在姑娘之后,不久又怀了身子,生孩子的时候遇到难产,结果生下来的是个死胎,她伤心欲绝便去了庄子上,再没有回过府。” 原来是这样…… 说着到了来凤轩,进去的时候厅堂还挺热闹,王妃坐在主位上,言笑晏晏,而南宫夕羽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母女俩都笑了。 不过南宫盈月一露面,这笑声像是被掐断了似的,生生卡嗓子眼了。暗笑了一声,南宫盈月坦然走了进去,只是不经意晃了一个眼,见旁边还坐着一人。 那人一身锦袍,长相俊美,竟是先前在街上捡她信的那男子。 那男子看到她,显然也愣了一下。 南宫盈月不管他,先冲王妃行了礼,而后坦荡道:“月儿错了。” 王妃还等着她说出个花来,结果她就一句错了,再没有其他。 “姐姐,你这没头没脑的来一句,倒叫我们糊涂了。”南宫夕羽笑吟吟道。 南宫盈月抬头,“不管月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王妃生气了,月儿认错就是。” “错哪儿了?”王妃本该表现的宽宏大度的,但她没忍住问了这句话,问出来就有些后悔。 “错哪儿了,天不知地不知我也不知,但王妃知道,如此月儿这句道歉,也不算不明不白。”南宫盈月摆着一副恭敬的样子,但说出口的话,却听着不怎么顺耳。 “你就这态度?”王妃气怒。 “我态度不好?”南宫盈月反思了一下,“月儿错了,真的错了!” 王妃气结,一句错了,却绝口不提错在哪儿了,这不摆明跟她叫板! “王妃,王爷让大姑娘跟您道了歉后,便回院子里休息,这三日怕是熬坏了,他心疼着呢!”跟在苏欢身后的嬷嬷突然插了一句话。 “瑾嬷嬷,您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了,比我还懂规矩才是,可您瞧瞧她今日的态度,像是来认错的?”王妃气急败坏道。 “王妃,大姑娘刚从凤州来,您以后慢慢教她规矩就是。” “不行……” “娘,我前几天夜里好像见过一个女子,好像跟姐姐长得很像……”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他喊王妃‘娘’? 这家伙居然是镇国王府的大公子,南宫盈月的弟弟!淳儿当时那一手刀,怎么不把这厮给劈傻啊! “哦?”王妃睨了南宫盈月一眼,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只是长得像而已?” 南宫逸起身,绕着南宫盈月抓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面前,正好挡住了王妃的视线。 “我看不止是像……” “你最好闭嘴!”南宫盈月小声威胁。 南宫逸一笑,转身面向王妃,“不止是像而是像极了,可惜那女子长了一脸痦子,没我这神仙姐姐好看。” 南宫盈月松了一口气,暗暗瞪了那南宫逸一眼。 王妃皱眉,不耐烦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滚回你那院读书去!” 南宫逸起身,弹了弹衣角,而后闲闲散散的走了。 “月儿,母亲也不是怪你,而是心急。毕竟你过了年纪,要想说一门好亲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你需学好规矩,母亲才好给你议亲不是。” “王妃说的都对。”南宫盈月一副‘你尽可以胡说八道我无所谓’的态度。 王妃怕把自己给气到,让瑾嬷嬷赶紧把人领走了。 “这南宫盈月委实不好管教!”王妃气哼哼的对进门的魏嬷嬷说道。 “王妃倒也不用生气,尽快把她嫁出去就是。” 王妃点头,“郡主的生辰八字可送给西王府的人了?” “那人接了,说会快马加鞭传回西洲。”魏嬷嬷道。 南宫夕羽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噘嘴,“娘亲,您真要她嫁给弘哥哥啊?” 王妃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夕羽,娘问你,你是要做这北秦最尊贵的女人还是仅仅拓跋弘的妻子?” “娘,这句话您都问过我好几回了。” “我要你再重复一遍。” 南宫夕羽仰头,倨傲道:“我南宫夕羽,样样都要拔尖,自然要做北秦最尊贵的女人。”不过说完这句话,南宫夕羽又有些不甘心,“宏哥哥他那么好,他年年都往府上送我喜欢的小玩意,有些是他亲手做的……这样好的宏哥哥,岂不是太便宜南宫盈月那庶女了!” “夕羽,男人的心是会变的,你不可能永远握在手里,而权力才是你最终的依靠。” 出了来凤轩,见南宫逸正坐在廊子上,手里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南宫盈月让瑾嬷嬷她们先回去,她则朝南宫逸过去了。 “你在等我?”南宫盈月上前问。 南宫逸抬头,因阳光照射而眯着眼睛,嘴角带着阴笑,“你知道本公子那天早上在哪儿醒来的吗?” 不就是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南宫盈月知道,但并不接他这话。 “你知道你给我闯了多大的祸吗?” “我一个大好的男儿,清清白白,还未娶妻,你们居然把我扔到了一户寡妇家。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树干上,一个女人正拿着刀要动我兄弟。你知道这是何等的恐惧么,我好说歹说了半天,最后答应娶了她,她才肯给我松绑。”想起那天的事,南宫逸仍心有余悸。 第三百五十章 是不是亲生的 南宫盈月默了好一会儿,虽然不厚道,但她就是有点想笑。 “你居然敢笑!”南宫逸起身,朝着南宫盈月逼近了一步,阴狠狠道:“本公子向来宽宏大度,尤其不爱跟女人计较,但你彻彻底底把本公子给得罪了!” 南宫盈月挑眉,“我们虽然做得不对,但还不是你纠缠不清。” “谁给你写的信?” “没……” “情郎?” 南宫盈月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封信,只是见她不说话,南宫逸便当她是默认了。 “哼,我要告诉父亲,你有男人了!” “那我就说你招惹寡妇!” “你!” 南宫盈月笑了一笑,“一场误会而已,我帮你跟那女子解释清楚就是。” 南宫逸想起那女人就头疼,“她,脑子不太正常。” “没事,我有法子!” 与南宫逸商议好了对策,南宫盈月回到盈月阁,进去的时候,见淳儿正在屋前挨训,训她的正是瑾嬷嬷。南宫盈月听了一会儿,知原来是淳儿不跟随伺候,反而在床上睡大觉,瑾嬷嬷觉得她实在没有规矩。 淳儿是从沧海宫来的,从来不知道规矩是什么,南宫盈月也没想着约束她。 “嬷嬷,是我让她回来休息的。”南宫盈月上前,微笑对瑾嬷嬷道:“跟我在祠堂守了三天,都没有合过眼,我也是心疼她。” “姑娘,您心眼好,体恤下面的人,这些没什么,但规矩还是不能坏的。” “我知道了。”南宫盈月上前,请薛嬷嬷往屋里走,“嬷嬷,我娘怎么没见我就回去了。” “哎,王府是她的伤心地,她曾发过誓,自此后再不登王府的门,这次为你破了誓言。你也不要怨她,她也想过接你回胜都,但她只是个通房,什么都为你做不了。”薛嬷嬷道。 做不了什么,那写封信呢? 她既能出得了王府,为何不能去凤州看她一眼? 便像今日,她多留一会儿,难道就那么难?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她不怨何姨娘,只是为真正的南宫盈月难过罢了。 这瑾嬷嬷是王爷的奶母,何姨娘曾是她手下的丫鬟,有一些旧情,所以她才会跟她说这些。 “姑娘,王爷并不是心狠,只是……” “只是什么?”南宫盈月忙追问,生怕瑾嬷嬷不肯说了。 瑾嬷嬷左右看了一眼,见旁边没人,这才谨慎道:“当年有人诬陷何姨娘与外男私通,王爷本不信的,但因你是早产,王爷心里对何姨娘多少生了怀疑。后来王妃请的高僧说您克主母,王爷便顺水推舟送您出府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就说南宫盈月身为镇国王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能因为僧人的一句话就送回老家了,而且这么多年不管不问的。 “男人最忌讳这些,所以姑娘您也要体谅王爷。” 体谅?她体谅这对父母,可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知道了,谢嬷嬷明言。”南宫盈月道。 “王妃……”瑾嬷嬷探身过来,用极小的声音道:“她不会那么好心接你回京的,姑娘小心点。” 送走了瑾嬷嬷,南宫盈月唤来淳儿,把瑾嬷嬷与她说的那些都跟她说了。 淳儿听完却是满脸疑惑,“您不知道吗?”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我自然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淳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对了,我忘了,宫主给你植入的记忆,您都没记住。哎,我们宫主也挺可怜的,啰啰嗦嗦在你耳边说了三个月,结果你什么都没记住。” 南宫盈月无语了半天,“那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淳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也只是偶尔听那么一句,知道的也不多。” 南宫盈月敲了淳儿脑门一下,“鬼才信你!” 淳儿嘿嘿一笑:“我脑子记不住东西。” 南宫盈月白了淳儿一眼:“所以镇国王是因为误会了何姨娘和外男私通生下的南宫盈月,所以才对她这般冷淡。” “应该是。”淳儿道。 “那……”南宫盈月想了想道:“南宫盈月到底是不是镇国王亲生的?” 淳儿耸耸肩,“这事天地之地何姨娘知,其他人都摸不到真相。” 也是! “那你还知道其他的事吗?” “不知道!” “你又不知道?” “哎,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脑子不好使。” 这淳儿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算了,等该让她知道的时候,淳儿自然会说的。 南宫盈月又说起了她把南宫逸扔寡妇家的事,这下淳儿可乐了。 “那小子居然是王府的大公子,他怎么那么倒霉啊,偏偏碰上本姑娘!” “我本来答应要帮他的,可我觉得这事你出面比较好。” 淳儿觉得南宫盈月在给她下套,“为什么?” “据他说,那女人很彪悍!” 所谓彪悍,无外乎功夫高强罢了,淳儿摩拳擦掌一番,信心满满道:“打架,我就没输过!” 翌日,南宫逸以带姐姐出门游胜都为由,经过镇国王的同意,这才出了王府。等到了十字街,南宫盈月钻进一间胭脂水粉的铺子,说什么都不肯出来了。 “亲姐姐,那女人说了,若我今日不去提亲,她明日就在我王府门口上吊的!”南宫逸急得想跳脚。 南宫盈月摆弄着胭脂盒子,随口来了句,“让淳儿代我去吧!” “她?”南宫逸看了一眼那晚上一掌劈晕他的婢女,“让她装我娘子?” “娘……娘什么子?”淳儿正想亮拳头让南宫逸瞧瞧,后一听这下半句不太对啊! 南宫逸想着那女子的彪悍,许还就这丫鬟合适。 “那大姐,你先挑着,等会儿弟弟来结账!”说完,一把拉住淳儿就走了。 见南宫逸带着淳儿离开了,南宫盈月偷摸自水粉铺子后门出去了。外面是个小巷子,她顺着小巷子东拐西绕,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大街上。 只是街上原本熙攘的人群,现在站在两边,很多卫兵正在开路。 “靠后!别挡路!” “快快!赶紧闪开!不要命了!” “东州独孤王府的车驾,统统退后!”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要招惹我 南宫盈月也被拦住了,前后左右都是人,她正想找缝隙钻出去,原本喧吵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南宫盈月往东边看,见一队车驾行驶了过来。 最前面开路的两人手举旌旗,迎风招展,后面是护卫队,单这开路的就有二十多人,皆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冷铁铠甲,威风凛凛。 南宫盈月听淳儿说过,四王府的世子会在近日进京,看来这坐在马车里的应该是独孤王府的世子独孤钰。 “前两日北州王府的宇文世子和西州王府的拓跋世子进京了,南州长孙世子本就在京中,今日再加上独孤世子,这四王府的世子便聚齐了。”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着。 “听闻这独孤世子性情凶残,杀人饮血,还长着一副凶相,亏得戴着铁面,不然能把人吓死!“ “我也听说了,还说这位命里带煞,未过门的妻子都被他克死了。” 南宫盈月没什么兴趣,但被迫听了这么多。不过坊间的传闻,都是越传越邪乎的,三四分真只怕都没有。 她心里发急,好在那车驾总算过来了。 前面开路的,中间是五辆华丽的马车,左右还有护从,后面还有步兵,这一队长龙,不下二三百人。 “好大的阵仗!” 这一句是旁边看热闹的百姓说的,南宫盈月十分赞同。 “前两日宇文世子和拓跋世子进京也就一辆马车十几个护卫而已,可这位简直比圣上出行还隆重。” “小声点吧,这东州实力最强,向来凌驾于其他三州之上。” 这车驾总算走了过去,南宫盈月跟两个路人打听了一下,然后朝着对面的小巷子过去了。她要去的是名叫乐安的酒肆,乃司马家在胜都的暗哨所在。 刚才给她引路的大叔说走这条小巷子是捷径,出了巷子西拐很快就到了。 南宫盈月走得很急,只希望南宫逸他们跟那寡妇多纠缠一会儿。不过便是回来发现她不见了,总要在街上找一会儿的,她无需太心急。 这样宽慰着自己,南宫盈月开始小跑起来。 只是拐弯的时候,不防备前面有人,一时刹不住,竟撞了上去。一堵肉墙,软中带硬,南宫盈月捂着鼻子,疼得倒抽凉气。 “对不起……我……”鼻子很酸,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么心急?” 低沉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听得这声,南宫盈月忙抬起头,泪眼朦胧间看到一张戴着铁面的脸。 她忙使劲眨了眨眼,水汽刷下来,眼前这人也清晰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金玉!竟然是这厮! 怎么会这么巧?南宫盈月退后一步,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你竟然还活着!”金玉眯着眼睛,说这话时语气却是轻松的。 金玉这句话,成功让南宫盈月想起来,当日在八荒寨,这厮答应救她,结果大难一来,他就偷溜了!真真是太无耻了,枉费她费心救他,替他周全,甚至那大火烧来,她还顾着他的安危,结果进屋一看,人走床空了。 想着就生气,南宫盈月面露怒火,狠狠瞪着金玉。 “托你的福,我还活着!” 金玉竟点了点头,“你的确是托了我的福!” “当日若不是你撇下我独自逃命,我怎么可能慌的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东奔西撞差点成为那神经病寨主的刀下亡魂,可不是托你福,不然我都不知道有些人话说得好听,但事儿却办的这么不地道!”南宫盈月气冲冲说道。 金玉朝南宫盈月逼近一步,“看来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南宫盈月忙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角,心里有些发慌。 她的确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人可是让八荒寨那些土匪都胆寒的恶人! “你的命是我救的。” “我……”南宫盈月想装糊涂,“我不记得了。” 金玉把她挤到自己怀里,手勾起她的下巴,嘴角一勾,“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就是我的人!” 南宫盈月抬头盯着金玉,“你最好不要招惹我!” “招惹?”金玉唇凑上去,只一点就能亲到,“怎么招惹?” 南宫盈月妩媚一笑,柔软的小手点着金玉的胸膛,一路往上最后落到他的唇上,“招惹本姑娘的下场就是这样!” 南宫盈月眼里凶光一闪,手猛地捂住了金玉的嘴。 金玉怔了一下,随即身子发软,像是全身的力气被猛地抽走了似的,人萎靡的倒在了地上。 “你……” 南宫盈月蹲下,笑吟吟的晃了晃自己的手,“上面沾了点迷药。” 金玉眼睛眯了眯,“你想怎样?” 这点小伎俩,他本应该识破的,但见到她的惊喜,让他放松了防备。 “我不想怎样!”南宫盈月没好气的道,“八荒寨的事,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咱们俩算扯平了。至于你最后撇下我,我也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咱俩无冤无仇,各自安好,如何?” “不好!” “那你想怎样?” “你是我的人!” 南宫盈月咬牙,“别忘了,你现在在我手上!” “那你杀了我!” “你!”南宫盈月气得简直想吐血,没见过命在别人手上还这么嚣张的,“我倒是真可以杀了你!” “我不信!” 南宫盈月握紧拳头,她自然不会杀人,而且尤其这人,在八荒寨三番几次救过她。想着在胜都,她深居镇国王府,他俩应该也见不到了。 “怎么,不杀我?”金玉挑眉。 南宫盈月点头,“我不杀人。” 金玉皱眉,不杀人和不杀你,意义是不同的。 “那你别后悔!” 南宫盈月耸耸肩,起身跨过他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她又退了回来。 “其实,我比价好奇你的脸。” 金玉瞳孔猛地一缩,“劝你别动歪主意,不然我会活剥了你!” 活剥?听到这两个字,南宫盈月身子颤了一下,她在八荒寨的时候可是见识过的,而且听说金玉是最擅长活剥的。 其实她大可不必招惹他,何必为了一时的恶趣…… 但见金玉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却还是一脸冷傲的样子,眼里满满的轻蔑,她不服气! 南宫盈月伸手,手指触到那铁面,凉凉的。 “苏欢!” 南宫盈月手缩了一下,下意识道:“我不是苏欢!” 金玉眯了眯眼睛,“不论你是谁,我会杀了你!” “那我可不能给你这个机会!”南宫盈月手已经抓住那铁面了,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掀开,可这一刻她却又犹豫了,不是因为金玉那句狠话,而是觉得没意思。 或许金玉用面具捂住的是他的伤疤,她何必非掀开,便是为了赌一口气,也太恶劣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司马曜在胜都 南宫盈月要起身,金玉却突然伸手环住她脖子。她一下子没撑住,跪趴在了地上,头往下扎了去。唇无意贴到了他的,软软的,凉丝丝的,而独属于他的气息,让她有些熏熏然。 “哎哟,光天化日的,啧啧!” 一个妇人路过,见她趴在金玉身上,说了一句忙几步跑走了。 南宫盈月忙起身,唇离开他的唇,还黏了一下。实在是狼狈,她站起身,没在看地上的人,转身跑了。 没过多久,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找到金玉,见他躺在地上,惊呼一声。 “世子!” 金玉眼望着天空,脸上竟是困惑的表情。见那侍卫要俯身扶他,他用手挡了一下,而后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其实在他环住她脖子的那一刻,已经能动弹了。 只是那一吻,后劲有点大。 他望着南宫盈月离开的方向,眸子深了深。 那侍卫觉得世子今日实在怪异,好好的坐在马车上,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什么也不说就冲了出去。看他那样子还挺急,害得他一路找来,却见他躺在地上,一脸懵傻。 “世子,王爷交代了,咱们一进京需马上进宫向皇上请安。”那侍卫道。 金玉合起来是钰,他乃是独孤王府世子独孤钰。 “哼!” 哼什么哼?侍卫觉得他家世子好莫名其妙,那边也没什么人啊! “张弛,帮我查个人。” 南宫盈月懊恼不已,她怎么就亲上那金玉了,虽说是意外,但觉得好对不起司马曜!呸呸,不是亲,只是碰了一下而已,仅此而已! 从巷子拐出来,南宫盈月左右看了一眼,而后往西边走。乐安酒肆……乐安酒肆……有了! 繁华的街上,商铺林立,而这乐安酒肆就在其中,只是别家张灯结彩,有店小二在门口迎来送往,只他家虽开着门,但死气沉沉的。 南宫盈月走进去,但见厅堂里空空的,竟一个客人都没有。而且屋里处处灰沉沉的,透着一股阴寒之气,许是太空荡没什么人气的原因。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只能试着喊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蹬蹬几声,一个驼背老头从楼上跑了下来,见到南宫盈月,惊呼一声。 “老板娘,有客人!” 南宫盈月还没开口,又从后院传来一声,“有客人!有鬼客人啊!” 说着,一妇人从后院进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一直冲到厅堂里,满脸的杀气,待看到南宫盈月,那张狰狞的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 笑得就别提多瘆人了。 “姑娘,用饭啊,快快请坐,一个人?” “我……” “肉汤!快点灶,来客人了!” 妇人冲后院喊了一声,那嗓门又粗又响亮,真的南宫盈月耳膜有些疼。这里真是司马家的暗哨所,怎么觉得这么不可靠呢? 这妇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虽然一身粗布衣服,头发也有些乱,但细看这张脸还是挺俏丽的,眉毛有些粗,俏丽之中又带着几分泼辣之气。 “姑娘,您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酒肆在这一片可是鼎鼎有名的。我们酒肆最拿手的是焖羊肉,您要不要来一份?还有蒸肉、烧鸡……” “您是大荣人?”南宫盈月打断老板娘的话。 妇人蹙了一下眉,“不是。” 南宫盈月点头,“您看着来两样吧!” 还是不能冒然亮出身份,万一不是,岂不是给自己招惹麻烦。 那妇人一边往后厨一走,一边交代那驼背的老头给南宫盈月上茶。 “记得,好茶!”妇人着意交代了这一句。 那驼背老头像是明白了什么,冲她略略点了一下头。 南宫盈月心里正盘算着,那驼背的老头端着一壶茶上来了。 “姑娘,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南宫盈月想了一下道:“我是大荣人。” “大荣?”驼背老头笑了笑,“大荣是个好地方啊,我年轻的时候倒是游历过,您是大荣哪儿的人士?” “京都。” “京都,那地儿就更好了,人杰地灵。” 南宫盈月见这驼背老头只拿着茶壶却不倒茶,也是提醒了他一句。 “茶凉了,我给您换一壶。”说着,驼背老头提着茶水壶走了。 南宫盈月毫不怀疑,这壶茶肯定有问题。她北秦的话虽然说得好,但只要懂大荣语的,细听一下还是能听出她的口音的。 不过由此可见这酒肆的人很警觉,她应该是找对地方了。 等了一会儿,那老板娘终于端着酒菜上来了,她本是笑吟吟的,但见南宫盈月面前放着一块腰牌,笑一下子僵到了脸上。 她把酒菜端上桌,趁着这个功夫又看了那腰牌两眼。 南宫盈月看着桌子上的菜,焖羊肉汤清肉烂,看着还不错,只是吃一口腥气冲鼻,害她差点没吐出来。那烧鸡也看着不错,结果筷子插一下,没拔出来。其余的也就不说了,看着都没有食欲,难怪酒肆没人。 见南宫盈月只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了,老板娘忙笑道:“姑娘,可还可口?” 南宫盈月直言道:“在您这酒肆吃过饭不给钱的客人不在少数吧?” 老板娘愣了一下,“倒也有……” “那就多了。”驼背老头插了一句,还挺苦恼,“我们酒肆自开张就一直赔钱,这北秦的人啊,他就不爱讲理……” “锅盖!”老板娘喝了一句。 那驼背老头自觉失言,忙住了嘴。 “姑娘,您这怕不是来吃饭的吧?” 南宫盈月拿起面前的腰牌,问那妇人,“可认得?” “认得又不认得。”老板娘眼睛眯了一下。 “怎么说?” “认得这腰牌不认得姑娘。” 南宫盈月点头,“我叫苏欢,这腰牌是谢闵俊谢参将给我的……” 南宫盈月话还没说完,那老板娘忙唤驼背老头到身边,二人一齐冲她行了个礼。 “谢参将传信来,说苏姑娘您会来,我们一直在等着您。”那老板娘恭敬道。 南宫盈月忙道:“那他可有司马曜的消息?” 老板娘点头,“有。” 南宫盈月惊坐起,定定的看着那老板年,一时竟有些心慌,“他说什么了?” 老板娘让南宫盈月坐下,而后才道:“谢参将说,若您来到这里,便让我们告诉您,少主就在胜都。” “他在胜都?” “是。” “那他在哪儿?可知道我们母女俩也来了北秦?为什么没有找我们?” “姑娘,谢参将只说了少主在胜都,并命我们保护好您。”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七大姑八大姨 南宫盈月心突突跳着,缓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虽然她坚信不疑,那是因为她不敢怀疑,一旦有一丝的不确定,便会摧毁她。 “只说了这些?” “是。” “那我去信问他……” “姑娘,既然谢参将不说,那便是不知道或是不能说,姑娘不若等在胜都,总有见到少主的时候。”老板娘道。 虽然知道老板娘说得对,但她就是急就是慌,就是想立刻见到他。在酒肆坐了好一会儿,南宫盈月才把这种迫切的心情给压下去。 “若有事,您可以来酒肆找我们。”老板娘道。 南宫盈月想了一下,摇头道:“我还是不要暴露你们为好。” “姑娘可以放心,我们的暗哨已经撤了,我们酒肆这三人是专门留下来等姑娘您的。” 这些事,南宫盈月不便打听,只是问道:“三个人?” 那老板娘忙冲后院喊了一声,“肉汤,来见人了!” 肉汤?刚才听这老板娘喊了一句,她还以为是锅里的肉汤呢,结果从后院冒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木着一张脸走来,似是不大情愿的样子。 “肉汤,这便是苏姑娘。”老板娘给他介绍。 叫肉汤的少年看了南宫盈月一眼,也就看了一眼,而后也不理人,转身就往后院走去了。 “这臭小子!”老板娘气得想耍菜刀,“这小子不会笑,姑娘别见怪啊!” “在这里,我不是苏欢,而是南宫盈月,你们记住了。”南宫盈月道。 老板娘忙点头,“那您就是南宫姑娘。” 不敢耽搁太久,南宫盈月请他们帮忙找司马曜,而后赶忙离开了酒肆,往那胭脂铺子去了。好在南宫逸他们还没回来,南宫盈月放下心来。 哪知这一等竟等到了天黑,二人才一身狼狈的回来找她了。南宫逸鼻青脸肿,而淳儿一身的烂菜叶,两人皆苦着脸。 “事儿……没办成?” 淳儿想哭,“办成了。” “那你们……” 南宫逸有些恍惚,“也不知怎的,我就答应娶她了。”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你你……他们强迫你了?” 淳儿摇头,“没,她家的七大姨八大姑都来了,总之就是跟我们讲道理,那几张嘴叭叭不听,然后我就觉得……他要不娶那寡妇就是薄情寡义,我帮他就是助纣为虐……” 南宫逸抹了一把脸,“我也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真应该娶她,无论从人情还是道义,若不娶人家,自己简直就不是人。” 得,这两个是让那寡妇家里人给绕晕了。 “既然答应了,你就认了吧!”南宫盈月耸耸肩道。 “可……我什么这么想哭!”南宫逸抱头蹲到地上。 淳儿抬头瞅着南宫盈月,一瞅再瞅,恨不得扎进她眼里,“姑娘,我怎么这么觉得对不起南宫逸……” 这两个,一个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另一个大男人家的功夫似乎也不错,怎么就窝囊成这样了。 “行了,你们带我去,我跟她们磨磨嘴皮子!” 南宫逸苦着脸摆手,“别,再去讲理,怕是今晚就要洞房了。” 淳儿眼里却熠熠发光,“姑娘,您出马没准儿真行!” “那就带路吧!”南宫盈月叹气道,不论怎样,南宫逸惹上这麻烦,她也脱不开责任。 淳儿提着南宫逸后脖领,昂首大步往前,边走边跟南宫盈月抱怨,“姑娘,我跟您说,那家人真不好对付,她们一家人简直是唱戏的,那说词都是一段一段的,听得你脑子都空了。” 来到巷子里的哪户人家,淳儿上前敲了敲门,南宫逸竟然想溜,被南宫盈月给拦住了。 很快,那小黄门自里面打开,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门里,见到她们,先是咯咯的笑了几声。 “哟,姑爷来了,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新娘子?” 南宫盈月见这妇人尖嘴猴腮的,眼里透着精明,一看就是个能说会道的。 她上前,挡在了南宫逸面前,道:“我是他长姐,特来与你们商议亲事的。” 那妇人打量了南宫映月一眼,“你们家父母都死了,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商议亲事?” 南宫盈月笑笑,“娶个外室,倒也不用家里的父母出面。” “外室?”那妇人拔高嗓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您也别喊,小心把左邻右舍都喊出来了,还当咱们要摆擂台唱戏呢!” 那妇人哼了一声,闪开身让他们进去。 南宫盈月他们刚进去,那妇人在后面关上门上了门插。 院子里站着好几个妇人,皆插着腰,一脸怒气的瞅着他们。淳儿退到南宫盈月身边,小声道:“她们居然还没走。” 还当走了一些,她家姑娘许能应付,结果一个都没走,大概就是防着他们的。 “怎的,要反悔?” “我怎么听到‘外室’两个字了,当我们家的人都好欺负呢!” “瞧这姑娘家的,不说在闺房里绣花,在这儿瞎搅合什么!” “这亲事都应下了,若要反悔的话,咱去衙门说好了。” “可不呢,深夜潜入单身的女人家的,他可不是要跟官府好好说道一下!” “若不要脸,谁都别要脸,他污了我们悦儿的清白,悦儿以后没法活了,他家也别想法好过。” 这一人一句,淳儿又开始头晕了。 “去衙门?”南宫盈月点头,“那咱们就去衙门!” “你!”一妇人上前,气哼哼道:“你真要扯破脸不成?” “不能去,若让父亲知道,他会打断我的腿的!”南宫逸小声对南宫盈月道。 “糊涂,你若真娶了这寡妇,父亲只怕不是打断你的腿,而是要赶你出家门!” 南宫逸又想哭了,他怎么这么倒霉! 南宫盈月转过头正想在吓唬她们一番,结果这一个个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南宫盈月还觉得自己有天赋,一哭就有泪,此番见了这几位大婶儿,那才是见了真章,这一哭就跟下雨似的,哗哗还挺急。 第三百五十四章 对付恶妇 这些人还一边哭一边喊着,嗡嗡的声音。 “哎哟,我悦儿命苦啊,她十五守寡,一人独撑着这个家,别说家里进男人了,便是在外面说句话都怕生出流言来。你深夜潜入家里,一个大男人家的,左邻右舍都知道了,以后让我们悦儿怎么活,你若不娶她,她只能吊死在你们家门口了!” “你还醉醺醺的上了她的床,摸也摸了,亲也亲了,我们进来的时候,衣服都扯烂了,如此竟还要抵赖。” 南宫盈月回头看南宫逸,“真的?” 南宫逸一脸痴傻相,“我不知道……” “不知道!”一个妇人跳起来,用手指戳着南宫逸,“你就说你早上醒来,可是在悦儿的床上?” 南宫逸见这妇人口吐飞沫,一脸吃人的凶相,他下意识往南宫盈月那边靠了去,心虚道:“醒来时……确实……” “确实什么?”南宫盈月问。 南宫逸跟吃了黄连似的,口都张不开。 “我记得那晚见你,你还挺清醒的。”南宫盈月问,虽然一身酒气,但并不像醉糊涂了那样。 南宫逸有些埋怨道:“我吃了酒,酒劲上来晚,那时你们见我尚还清楚,那是酒劲还没上来,后来……后来自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南宫盈月叹气,这就成了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难怪他被骂的还不了嘴! “他喝醉了,你家闺女也喝醉了?怎么不推开他,而任由他胡作为非?”南宫盈月努力摆出一副蛮横霸道的样子来。 哪知她这一句话一出,下面那几位腾腾起身围住了她,一个比一个凶狠的样子。 “她一个女人家,如何推开力气比她大得多的男人,你倒是张张嘴的事!” “你那张嘴厉害,一句话是要把人给逼死啊!”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闺女受了欺辱,倒是她的错了,错不该当时就咬舌自尽,好给你们留个干净!”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心怎么这么毒,以后谁娶了你,谁家倒了八辈子霉!” “我家也有男儿,晚上去你屋里,你若推不开,那就是你下贱!” “对,我们家女儿受了辱,她也别想好过,扒了她的衣服再说!” 南宫盈月可真是见识到了,她们竟真的一窝蜂上来要扒她衣服,亏得淳儿和南宫逸挡在了前面。 “你们想怎样?”南宫逸苦着脸问, “外室?别想,我们要你们家八抬大轿来娶!” “我们要悦儿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小定八抬,大定十抬,宴席五十桌,另置办一处房产归到悦儿名下。” “什么大姑子小姑子婆婆公公的,明日都来家里,跟我们悦儿先赔个不是,保证以后对她好。” 南宫盈月可算是见识到了,这几个妇人那都是伶牙俐齿的,一人一句接的紧密,根本没有你见缝插话的份儿。 难怪南宫逸和淳儿懵了,她现在也有些晕,耳朵轰轰响。 南宫盈月让淳儿进去搬出一把椅子,她索性在院子当间坐起来了,她们满肚子都是话,那就都倒出来,她倒要看看她们能说多久。 见南宫盈月坐在椅子上,竟像是在戏台下看戏的,就缺一盘瓜子了。 那几人骂了一阵儿,人家也不生气也不说话的,她们倒先没意思了。 “行了,明日让你们父母来,我们商议亲事。别想着赖掉,我们知道你们家在哪儿,若你们明日不来,我们晚上就找到你们家拼命去!” 南宫盈月看向南宫逸,“她们知道?” 南宫逸有些心虚,“她们那天不肯放我,我便带着他们去了别院。” 也就是说这些人并不知道南宫逸的真实身份,而他怕她们真闹到王爷那里,也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们家是决计不可能娶一个寡妇的!”南宫盈月道。 她这句话一出口,那些人又要闹,“放肆!本姑娘说话,谁再敢插话,淳儿,割了她的舌头!“ 见淳儿亮出了短刀,那几个妇人一时还真被唬住了。 “本姑娘刚才观察了一番,门窗并没有被损毁的痕迹,也就是他这个醉汉是从正屋门进去的,一个独处的寡妇,夜里睡觉难道不插屋门?若是插着门,他大力敲门的时候,左右邻居听不见?当时天还不算晚,退一步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了,你家姑娘喊上两嗓子,外面走动的人也能听到,她喊了吗?本姑娘若遭遇了这种事,便是当时推不开受了辱,事后也必定杀了这个男人,断不会想嫁给他,倒不知你家姑娘是怎样想的?” 南宫盈月这一通分析,这几个妇人愣了一愣,没接住话。 “总之……他辱了人是事实,我们必须讨个说法!”一妇人道。 “说法有!”南宫盈月眸子一冷,“我是大夫,可以给她验身子,若是昨晚真遭到了侵犯,我们什么话不说,回去就张罗婚事。” “你们别欺人太甚!” 一披散着头发的女子自屋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披散着,身上未着一样手势,素简的像是守孝之人。她走到院中,先看了南宫逸一眼,眼中水光闪现,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你不肯娶我?” 南宫逸不说怜惜,吓得竟往淳儿身后躲。 “你怕什么?”淳儿不厚道的闪开身子。 南宫逸又躲了过去,“我最怕女人哭了。” 淳儿叹了口气,“我倒是没哭过。” “你不算女人!” 那女子见南宫逸不理她而跟淳儿私语起来,面上有些失落,而后转头看向南宫盈月,“奴家十五岁守寡,本已心如止水,未敢有其他奢望。那晚,他拥着奴家,一遍一遍在耳边说着要娶奴家……奴家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太苦了,而且到底是个女人,也想有男人疼,便鬼迷心窍的听信了你的话……但奴家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断不能把身子稀里糊涂交给你,只由着他摸了个遍……” 说到这里,那女子又羞臊又委屈,侧头抹了抹泪水。 “别说摸过了,便只是进了她的屋,这事能说得清么?” “我的悦儿啊!你命怎么这么苦!十五岁嫁人守寡,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啊!” “你们休想耍赖,我们家没权没势,但也不是好惹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没到那境界 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又开始轮番唱起来了。 “闭嘴!”南宫盈月喝了一声,“你们还有完没完了,这样又哭又闹的,能解决问题?便是把天哭塌了,本姑娘说不娶,她也进不来我们家的门!” 这些妇人见南宫盈月好大的威风,又见淳儿抽出腰间的匕首,还真不敢再蛮缠了。 南宫盈月看向那素衣女子,用轻蔑的眼神扫了她一眼,“那照你这样说,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他醉醺醺的情况下,你就让他上了你的床,还信了他的话,由着他侵犯,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这样的女人,不清不白的,竟妄想进我家的门!” “你!”那女子气得脸都白了。 “本想着,这事到底我弟弟也有错,许你一个外室当是发善心了,可你这样的女人,我们还怕以后你给他戴绿帽子,污了家门呢!” 南宫盈月故意把话说得重了些,想逼这女人生气,一生气就会露破绽,反而好对付了。 “你太过分了!”那女子羞愤难当,竟突然朝着门柱撞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女子撞上去的时候,淳儿在后面扯了她一把,虽也撞了上去,但到底减轻了力度。只是那女子仍旧当场软到了地上,碰破了额头。 南宫盈月惊了一跳,倒没想到这女人竟这般烈性。 那几个妇人自然把人围住,又是哭又是喊的,惊动了左邻右舍,有好几个男人都爬上了墙头。 “他大婶儿,悦儿有没有事啊?” “要不要我们帮忙?” 其中一个妇人起身,冲他们挥了一下手,“没事没事,都散开吧!” 南宫盈月上前,想帮那女子看了一下伤口,却被一个妇人给推了一把。 “你那张嘴是能杀人的嘴,造孽啊!” 南宫盈月见女子迷迷沉沉的,不欲与这些人计较,便道:“我这里有伤药可以给她外敷。” 还有人要拦着,淳儿直接给挡开了。 南宫盈月蹲下,先查看了一下那女子的伤势,并不算重,只是人不大清醒,她便执起她的手腕切脉,只是刚摸到脉没一会儿,那女子徒然清醒,忙把手缩了回去。 “你别假惺惺了,我不需要。” 南宫盈月眸子深了深,把手里的伤药交给了其中一个妇人,而后又坐了回去,脸上依旧是那种悠闲的表情。 “不然,我娶了她吧……”南宫逸苦着脸道。 “娶了她,你就会爱她?”南宫盈月故意问的大声。 南宫逸低着头不说话,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自己的罪业自己担着,趁着还能挽回的时候,还是别把无辜的人也害了。”南宫盈月话中别有深意。 那女子敷了伤药,又换了一会儿,让两个妇人扶着起了身,走到南宫盈月面前,“我不求什么,只求他娶我。” 南宫盈月睨了面前女子肚子一眼,“快两个月了吧?” 那女子徒然瞪大眼睛,“你……你知道了?” “他不会娶你,你也别妄想什么。”南宫盈月道。 那女子瘫坐在地上,捂脸哭了起来,“我也是逼不得已……” 原这女子的夫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刚嫁过去,夫君就死了。她夫君是家里唯一的男嗣,后来为了支撑家业,便过继了宗亲家的儿子,那年轻来到家里见这寡妇生得俏丽,便打了她的主意。 女子不敢告诉公婆,也不敢继续在家里住,便求婆婆让她住在外面。 一个如花似玉的寡妇,她婆婆似乎也防着她,便真的同意了。这样安生了两年,哪知在一年前,那位年轻找了上门,还对寡妇用了强。 之后,那年轻一次一次强迫于她,慢慢的她竟麻木了,后来他又承诺娶她,她便真信了。 而就在前几日,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子,欣喜的告诉了那年轻,本以为他会娶她,结果他竟说要娶别人,还威胁她,若是她敢说出他俩的事,就把她给杀了。 “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我是真怕他。那晚,这位公子昏迷在院中,我见他穿戴不俗,想着家世定也不错,许能跟夫家抗衡,便做下了这糊涂事。”那女子哭道。 南宫逸面上一喜,“所以我没有碰你?” 那女子摇头,“没……” 七大姑八大姨不说话了,只其中一个向南宫盈月哀求道:“姑娘,您是女人家,知道女人家的苦,帮帮她吧!” “如何帮?”南宫盈月挑眉。 “您家只管娶了她,若是不喜她,回头休了就是,也好放她一条生路。” 南宫盈月看向南宫逸,“这是你的事了。” 南宫逸冷笑,“本公子不做坏事就算对得起神佛了,这等吃力不讨好还惹一身骚的忙,本公子帮不了。” 听了南宫逸这话,那女子作势又要撞墙。 这一次,淳儿没拦,南宫盈月起身往外走,南宫逸跟在后面。 一直走出去老远,淳儿不甘心的问了一句:“姑娘,咱真不帮她?” 南宫盈月摇头,“以德报怨这种事是需要境界的。” 南宫逸一笑,“显然大姐和本公子一样,俗人一个,没上升到那种境界。” 南宫盈月瞪了他一眼,“瞧你挺精明一个人,竟然被几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南宫逸苦笑,“本公子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女人。” “怕女人?” “尤其怕我娘这种女人!” “为什么?” “绵里藏针,表里不一,空口白牙,无中生有!” 南宫盈月无语了半天,他对自己亲娘还真是剖析的很到位,很中肯。 回到盈月阁,南宫盈月心情十分好,居然还在院中跳起了舞。想到司马曜不但活着而且人就在胜都,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见面了,南宫盈月便开心的不行。 咬牙熬过的这些日子,总算没有白熬。 淳儿啃着一个鸡腿坐在廊子上,夜风微凉,吹得她十分的惬意。 这时夜空里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南宫盈月没看清,以为是只大鸟,结果淳儿跃身追了去。 不多会儿,淳儿回来了,脸上仍有不甘心。 “不熟悉地形,人跟丢了。” 南宫盈月倒不是太在意,“许是刺探王府的,与我们没什么干系。” 第三百五十六章 坑王妃一回 那黑影跳过独孤王府的院墙,来到了独孤钰住的院子里。此时独孤钰正在练剑,一招一式十分凌厉。见贴身侍卫张弛回来了,他这才收起来剑。 “世子,查清楚了。” 独孤钰状若无意的问了一句,“哪家的?” “镇国王府。” 独孤钰怔了一下,“镇国王府?” “是!那位姑娘是镇国王府的长姑娘,之前一直住在凤州,前些日子才来京都。” 独孤钰面有疑惑,她说她是从大荣来的,为的是给女儿治病,而且她的口音确实像是大荣人士,可竟然是镇国王府的人! 她骗他! “世子,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独孤钰摆了一下手,“不用了,本世子要亲自会会她!” 翌日一早,南宫盈月梳洗打扮好后,起身去来凤轩给王妃请安。刚出门碰到了白夫人,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长得十分灵巧可爱。 “你就是大姐姐吧,娘说得对,真像天仙一样呢!” 那小姑娘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绕着南宫盈月转了个圈,那眼里的惊艳和喜欢是掩藏不住的。南宫盈月冲她笑了笑,“你是三妹?” 小姑娘竟扑哧一下笑了,“咱们亲姐妹竟然互相不认识,外人听到这话还以为咱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呢!” 白夫人瞪了南宫心柔一眼,“说什么胡话呢!” 南宫心柔冲白夫人吐了吐舌头,转而冲南宫盈月道:“姐姐,你也去给王妃请安吗?” “是啊。” “哎,我也去。”南宫心柔苦脸。 “怎么了?”南宫盈月笑问。 “前几天,我把王妃送的玉如意给打碎了,本想让房里的丫鬟拿去外面让工匠给嵌上,结果不知怎的被王妃知道了,说我糟蹋她的心意,还在父亲面前告了我一状,父亲罚我闭门思过,今日刚好满七日,我要去给王妃请罪认错。”南宫心柔唉声叹气道。 “教你一招。”南宫盈月附耳过去小声跟南宫心柔说了几句。 南宫心柔听后,嘿嘿笑了几声,“那我真讨到了,便让小丫鬟赶紧拿出去卖了,然后请姐姐吃酒。真是讨厌,送人家的东西,坏了还要生气,当是御赐的不成,我可再不敢在屋里放她送的东西了。” 见南宫心柔和南宫盈月亲近,白夫人但笑不语,跟在她们的后面,心里盘算着什么。 进了来凤轩,王妃坐在正坐,夕羽郡主站在一旁,南宫盈月先请了安,而后白夫人带着南宫心柔也请安。 “王妃,心柔错了,不该摔坏您送的玉如意。” 王妃也就是拿这丫头出出气罢了,她实则是看不上白夫人。 “既是知道错了,你父亲也罚了你,那就起来吧。”王妃温和道。 南宫心柔却摇头,“王妃送我的玉如意,心柔太喜欢了,日日捧在手里,恨不得不离身。这玉如意是王妃对心柔的疼爱,如今它碎了,心柔难过不已,怕王妃以后不会再疼爱心柔了。” 王妃淡淡道:“母亲怎么会不疼爱你,起来吧!” “玉碎情难全,心柔怕与王妃之间的母女亲情也如这玉如意便是嵌在一起也有嫌隙。” 王妃心不在她身上,便有些不耐烦,“那你要如何?” “请王妃再送心柔一件玉如意,心柔一定不会让它再碎掉。” 王妃皱眉,“你张口就来,我哪里有那么多玉如意给你。” “也非是玉如意,一件玉器就行,不过是成全心柔罢了。” “哟,三妹,你这闭门思过了七日,脸皮倒是长厚了。”夕羽郡主讥讽道。 “二姐,前几日王妃给你打造的那套七彩琉璃的头面,我挺喜欢的!” “你也配!” 南宫盈月一笑,“若三妹不嫌弃,我这玉镯送你可好?” 王妃瞪了夕羽郡主一眼,而后冲南宫心柔道:“好了,既你喜欢,我把这玉镯给你吧!” 王妃从手腕上脱下一个玉镯塞到了南宫心柔手里,睨了南宫盈月一眼,道:“这玉镯是颜色剔透,戴在手上冬暖夏凉,平日里我都舍不得戴呢!” “那倒是王妃的玉镯更好。”南宫盈月笑着退了回去。 南宫心柔笑得很开心,“谢王妃!” 南宫心柔满面惊喜,直接套到了自己的手腕上,而后起身回到了白夫人身边站着。 王妃还挺得意,可见南宫盈月站着一旁,只那么站着,便如一朵盛开的芍药一般,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若她的夕羽有这般姿色,她倒也不愁了。 “过几日,府上要办一场春日宴,月儿和心柔,你们俩回头做两身新衣服。”王妃微微笑道。 自来凤轩出来,南宫心柔抱着南宫盈月的胳膊,欣喜道:“大姐,她真的给我了,平常抠门的很呢!” 南宫盈月只笑不语,当时那种情形,若南宫心柔接下了她的玉镯,王妃会颜面尽失。而且,她也怕她们联合一起共同对付她!一只蝼蚁不算什么,两只蝼蚁便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 可这王妃又性子傲,便是笑得再和善,那眼里都带着轻蔑,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回到盈月阁,南宫盈月用过早饭,正想看会儿医书,白夫人却来了。 南宫盈月亲自迎着白夫人进屋,淳儿送上来茶点,她又亲自奉上茶。 白夫人抿了一口茶,便放下了茶杯,“姑娘,我知你是个爽快的人,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好。”南宫盈月大概也猜出白夫人的来意了, 上次她被罚跪祠堂的时候,白夫人为她说了几句好话,平白无故的,必定是有利可图的。 “我想与大姑娘您合作。” 南宫盈月笑了笑,“如您所见,我孤身一人无所依仗,父亲厌弃,还得罪了王妃,我似乎并不能帮您什么。” “今日你就帮了心柔。”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是在给你们找麻烦。” 白夫人一笑,“麻烦不是找来的,而是它本身就有。” 南宫盈月不置可否,只静静的看着白夫人。 “我告诉姑娘一件事吧,或许对你有帮助。王爷和西州拓跋王是挚友,他们曾为夕羽郡主和拓跋世子订了娃娃亲,就在接你回胜都之前,拓跋王府来人了,想给他们完婚,但王妃不太乐意。”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兄妹吃酒 “为何?”南宫盈月实在有些不解,拓跋王府的世子,这等门第与镇国王府也算门当户对了,而拓跋世子还是太子人选,以王妃贪慕虚荣的性子,应该非常乐意才是。 “年前,拓跋王被圣上下旨申饬了一顿,罚了一年的俸禄,表面上高举轻放,像是圣上看重拓跋王府,不忍重罚,其实内里已经翻了天,外人都道拓跋世子已经失去了竞争太子之位的机会。” 南宫盈月蹙眉,“王妃想退婚?” 白夫人摇头,“不能说退婚,因为夕羽郡主和拓跋世子的婚约只是两位王爷的口头之约,外面没人知道。但若毁约,也必定伤及两家的感情,所以王爷不同意。” 南宫盈月想了想,“然后王妃提出接我回京。” 白夫人咬牙,“拓跋世子品行端正,我不止一次向王妃透露过,想让心柔嫁进拓跋家,她却骂我痴心妄想!” 同是王府的姑娘,一个就想攀上枝头,另一个捡她剩下的,她竟觉得她不配。如此,她怎么能甘心,怎么能不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就是王妃让南宫盈月回京的目的,想让她代替南宫夕羽嫁给拓跋弘。其实若真如此,这对真的南宫盈月来说,还算是好事。 只可惜,她不是真的南宫盈月,也不会任人摆布! “你想让我帮你,让心柔嫁给拓跋弘?” “便是不行,也不能让沈氏得意!”白夫人怒声道。 沈氏即王妃,她是沈国公独女,真正的世家贵女,而白夫人只是一个五品守城将家的姑娘,这些年一直隐忍着,女儿是她唯一的指望,可沈氏不但要踩扁她,也要踩扁她女儿。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南宫盈月道。 “姑娘,王妃不会那么好心让你嫁进拓跋王府的,她一定有阴谋!” “我知道,但我不能答应你什么。” 白夫人还有不甘心,但南宫盈月拒绝的很明显,她只能失落的离开。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她也是身不由己,一切行动还要听从司空幽暝的指挥。可白夫人最后一句话说的对,王妃不会让她舒舒服服嫁进拓跋王府的,一定有什么阴谋等着她。 临近傍晚的时候,南宫心柔笑嘻嘻的来找她,原来她真把王妃送给她的那玉镯给卖了,而且还卖了个好价钱。 “大姐,我叫了大哥,让他带我们出去吃酒!”南宫心柔兴奋道。 南宫盈月本不想去,但当时答应她了,便不好扫了这小丫头的兴。 “好啊,你等我一下。” 南宫盈月回屋戴了面纱,省得夜里招惹麻烦。只是她戴着面纱出来,南宫心柔左右打量着,道了一句:“姐姐带上面纱更美了。” 南宫盈月无语,这可不是她的初衷! 据淳儿说,这仙客楼是全胜都最好的酒楼。何所谓最好,就是来这里吃饭,不揣百十两的银票,你都不敢进门。 南宫心柔请他们去的就是仙客楼,南宫逸摇着一把扇子,头戴冠玉,身穿羽袖月牙锦衫,面上微微带笑,好一个翩翩公子。 “三妹,卖了一千两?” 南宫心柔拍了拍钱袋子,喜滋滋道:“一千两。” “你被骗了!” “啊?” “我娘那玉镯,玉质和成色都是顶好的,三千两银子都卖得!” 南宫心柔一听这话,当下大怒,脸青了红红了白的,作势就要去找那当铺的伙计理论。 南宫盈月拦住南宫心柔,笑吟吟道:“白捡的一样,一千两也不嫌少。” 听了这话,南宫心柔又舒爽了。 南宫逸摇头叹息一声,“你们坑了我亲娘,居然喊我来庆祝,你们是怎么想的?” 南宫心柔眨了眨眼睛,“自然是觉得大哥你人好了。” “是好欺负吧!” 南宫盈月一笑,“既这银钱是坑的你娘的,你为她吃回来一些,也算挽救损失了。” 南宫逸眼睛一亮,“有你这句话,我才能吃得心安理得!听说仙客楼有一桌宴,凑齐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西域中原南海特产皆有,而且做法极其讲究,一桌席要价五百两,我就吃那席面!” “好啊,我不心疼!”南宫心柔大方道。 南宫逸叹了口气,“我怎么有点心疼。” 三人进了仙客楼,因有女客,便要了二楼的雅间。南宫心柔张口就跟店小二要五百两的席,面对如此豪气的客人,店小二却十分惋惜。 “贵人,这桌饕餮宴光是准备食材就要一个月,再筹备各种汤料又要十来日,所以不是马上就能做出来的。” 南宫心柔十分惋惜,便道:“那就什么贵来什么吧!” 店小二愣了一下,合着这一桌是土豪啊! 南宫逸忙道:“来几样你们店里拿手的就是!” 那店小二得了这声,心里这才有了谱,忙下去安排了。 南宫心柔绕着这雅间转了一圈,接着来到窗子前,打开了窗子。外面街上的喧闹声扑面而来,南宫盈月应声看过去,因为坐着,并不能看到街上,只能看到对面的二楼。对面是客栈,而与他们正对的那间也开着窗子。 南宫盈月无意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了不多一会儿,酒菜开始上来了。出乎南宫盈月意料,南宫心柔这个小丫头居然酒量不错,跟她和南宫逸一人敬了一杯,直接干了。 “大姐?”见南宫盈月只抿了一点,南宫逸挑了一眼。 南宫盈月只得告饶,“饶了我吧,我没什么酒量。” “我们北秦女子就没有酒量差的!” 南宫盈月耸肩,“显然我就是那个意外。” 南宫心柔拍了南宫逸一下,“大哥,我陪你喝,保管让你喝尽兴。” “你?” “上次谁被我灌倒了,一醉不醒,害我还要回家找人把你抬回去。” 提起那次,南宫逸就来气,“还说呢,你随便找两个下人来就是了,结果把父亲给找来了,害我跪了一天祠堂。” 南宫心柔心虚,“恰巧碰上了,他问我,我又不会说谎……” 南宫盈月见他们兄妹俩感情倒是真的好,南宫逸对南宫心柔似乎比对一母同胞的南宫夕羽更亲近一些。 “对了大哥,我听我娘说,王妃要跟你议亲了。”南宫心柔一脸八卦的小声道。 南宫逸拍了她脑门一下,“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贼兮兮的做什么。” 南宫心柔嘿嘿一笑,“我娘偷听来的,她与我说的时候就是这般。”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他是独孤钰 南宫盈月无语,这俩货都爱坑娘! “我知道。” “你知道定的是南州百里王府的容卿郡主?” “百里容卿?” “百里容卿?” 南宫盈月和南宫逸异口同声问道,两人脸上皆是震惊的表情,南宫心柔看着他俩,默默低头抿了一口茶压惊。 南宫逸皱眉,“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王妃都派人去南州了,说是请容卿郡主的生辰八字要合婚呢!” 南宫逸倏地起身,“我去问她!” 南宫盈月忙拦住了他,“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别扫了三妹的兴。” 南宫逸又坐了回去,闷了一会儿,抬头问南宫盈月,“你认识百里容卿?” 南宫盈月自然不能认识,“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名号。” 南宫逸仰头灌了一杯酒,南宫心柔陪他喝了一杯,兄妹不知怎么就杠上了,你敬我一杯我,我敬你一杯,有来有往的。南宫盈月被酒气熏得头晕,便起身去窗子前换气,夜色暗了下来,街上各家店铺都打起了灯笼。 她往下看了一眼,见人群中一人尤为显眼,他一身玄衣,头戴铁面,浑身散发着森冷之气,旁的行人自觉隔开他一步远。 金玉! 南宫盈月朝窗子后面背了背,见金玉停到对面的客栈,看了一眼招牌,而后走了进去。 正在南宫盈月发慌的时候,对面窗子前突然露出一张脸来。她晃了一眼,便再也不敢移开,这张脸她还记得清楚。 那个叫悦儿的寡妇! 她一脸木然之色,眸子死沉沉的,而脚已经攀上了窗子。 她要做什么? “南宫逸,快过来!”南宫盈月急忙喊了一句。 南宫逸听她声音有些不稳,忙跑到窗子前,一眼也看到了那寡妇,不由也吃了一惊。 “她要做什么?” 南宫逸声音有些大,那寡妇像是听到了,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她面上似有挣扎,嘴唇张合了几下,而后一闭眼跳了下去。 南宫逸和南宫盈月皆瞪大眼睛,而南宫心柔惊呼出声。 下面也立时炸开了锅,南宫盈月往下看,见那寡妇仰面摔在地上,身下流出一滩血,她抽搐了两下,接着猛地一顿,便再无声息了。她的眼睛睁着,像是还有什么不甘。 而更让南宫盈月惊惧的是,对面那窗子又出现一张脸,一张戴着铁面的脸。 金玉! 而这时,下面来了一队官兵,一些留在下面,一些则上了二楼。那些官兵进了屋,当下就把金玉给拿下了,而他居然没有反抗。 他转身的那一刹,看到了南宫盈月,眼睛徒然瞪大。 南宫盈月吓得背过身去,这时下面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快找大夫,这姑娘还有气!” 南宫盈月下意识要往外跑,南宫逸忙拉住了她。 “这事不简单!” “怎么说?”南宫盈月问。 “对面那男子,我认识,他是东洲王府的世子独孤钰!” “独孤钰?”南宫盈月觉得像是天灵盖被砸了个洞,冷风往身子里灌。 金玉竟然是独孤钰!四王府之一的东州世子!她惹了多不能惹的一个人! 可人既然还有气,她身为一个大夫,总不能见死不救。南宫盈月没有犹豫多久,转身往外面跑去。跑到门口的时候,淳儿与她迎面碰上。 这丫头自进了仙客楼就不见人影了,她猜是去跟沧海宫的人碰头了。 “宫主给了任务。” “什么任务?” “助独孤世子登上太子之位。” 南宫盈月顿住身子,有些不大确信的问淳儿,“凭我之力?帮他?” 南宫盈月指向对面,正好这个时候那官兵们押着独孤钰下楼了,淳儿吃了一大惊。 “完了完了,回来的路上我排队买了两肉包子,耽搁宫主的事了,他一定会把我从无极峰顶扔下去的!”淳儿惊过之后就是害怕。 南宫盈月见南宫逸他们跟了过来,不好再跟淳儿纠结这个事,忙朝那寡妇落地处跑了过去。因有官兵挡着,南宫盈月进不去。 “我是大夫,许她还有救!”南宫盈月忙道。 那官兵自然不听她的,南宫盈月又看那寡妇,手指果然还在动。其实这楼并不算高,从二楼窗户掉下来,也就两丈差不多,按理说应该是摔不死人的,除非是姿势不对头先着地。 “李副将!”南宫逸挤到南宫盈月身后,先看了一眼那寡妇,而后冲领头的官兵喊了一声。 那领头认识南宫逸,忙上前笑道:“大公子,您怎的在这儿?” 南宫逸指了指身后的仙客楼,“吃酒呢,出什么事了?” “这不,有人跳楼了,我们巡防到此,先维持秩序,等官衙的人来。” “听说人还活着?” “谁知道呢,其实也不高。” “让我姐去看看吧,她是大夫,许能救这女子一条命。” 那领头的见有人被属下带了下来,他不知这人是独孤世子,只吩咐道:“把人绑好了,等会儿一并交给官衙的人。” 吩咐完这句,他再回到看了南宫盈月一眼,才对南宫逸道:“姑娘金贵,何必插手这破事,若不是我们巡逻至此,职责所在,也不愿管的。” 南宫逸只得冲他小声道:“李副将,你不认识那人?” “他?谁啊?” “东州独孤王府的世子!” “啊!”那李副将惊了一跳,随后大苦:“这这……哎哟,我怎么碰上这破事了!” “先让我姐去看看,许还有救,这事就能大事化小。”南宫逸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姐是大夫,就想救人,而我是想救李副将你。” 李副将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若这独孤世子被牵连进去下了大牢,整个胜都甚至北秦都要变天,他的饭碗只怕也保不住了。 “姑娘,您快请!”李副将让属下闪开,忙请南宫盈月过去了。 南宫盈月下意识的先抬头看了独孤钰一眼,他正好整以暇的瞧着她,那脸上倒有几分淡然之色。她深呼一口气,压下脑子里错综的想法,低头去看那寡妇。 她这一看不要紧,先倒抽了一口凉气。原在上面没有看清,现在才看到,她掉下来的时候,这位置有一个锄头,刃尖朝上,此时那锄头尖已经深入她后脑勺,因身子压着那锄头的把柄,所以她才能正面仰躺着。 第三百五十九章 灭口 南宫盈月心沉了下去,不过仍伸手探了她的脉搏,微不可察,几乎探不到了。她脑袋下流出了一大滩血,此时仍在流着。 不可能救活! 这是她得出的结论,而这时这女人突然瞪大眼睛,像是看着某个地方,嘴巴张合了几下,紧接着便过去了。她再探脉,这次一丝气息都没了。 南宫盈月见这女人还睁着眼睛,她不由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这才发现从她这里能看到仙客楼的二楼雅间,不过不是他们那间,而是隔壁一间。 她猛然想到,刚才她跳楼的时候,也朝仙客楼这边看来着,难道她不是看他们,而是旁边屋里的人。 南宫盈月起身,走到那李副将跟前,在他殷切的目光下,道了一句:“她死了。” “哎哟,我怎么这么倒霉!” 南宫逸想说,他们刚才在对面看到这女子是自己跳的楼,非独孤世子所为,但想想还是没说。只因眼前的事还不明朗,他无法代表自己,更不敢把镇国王府牵扯进去。 南宫盈月拉着淳儿退出人群,冲她小声吩咐了一句,淳儿便忙跑进了仙客楼。 不多一下,淳儿跑了回来,“刚才隔壁雅间确实有人,但现在人已经走了。” “掌柜的可认识那人?” “说不认识。” 南宫盈月绕了半个圈,来到了独孤钰身后,正想杵他一下,结果他先回头睨了她一眼。 “别乱管闲事。”他小声道。 南宫盈月轻哼一声,“这女子是个寡妇,还有两个月的身孕,你可知道?” “我知道的事比你多。” “其实我可以帮你……” “不自量力!” 南宫盈月咬牙,“那祝你早登极乐!” 南宫盈月气呼呼的转身就走,与南宫逸他们汇合后,不敢多生事端,便先回了镇国王府。南宫逸去书房找镇国王了,南宫盈月和南宫心柔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南宫盈月唤淳儿跟她一起进屋,问她宫主所说助独孤钰登上太子之位是什么意思。 淳儿挠了挠后脑勺,“信上就这么一句话,那传信的宫人让我看了后,便当面把那封信给烧了。至于什么意思,也不难理解吧?” 南宫盈月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我有那神通,能掌控朝局,让独孤钰上位?” “想来宫主觉得你有。” 南宫盈月无语,她想说自己真没那本事,但嫮儿又在司空幽暝手里,这话她还不敢说。 “淳儿,你先去巷子里那寡妇的家,看看她家还有没有人,或者跟左邻右舍打听一下,那寡妇的夫家到底什么来头。” 淳儿应了一声就去了。 南宫盈月满脑子都是那女人死不瞑目的样子,竟有些不敢闭上眼睛。觉得屋里有些闷,南宫盈月出屋在院子里吹风,这时脑子才松快了一些。 她又想到那女人临跳下去的时候,嘴唇张合了几下,像是说什么了。 说了什么呢? 她仔细回想,模仿那女人的动作,突然整个人机灵了一下。 “南宫逸!” 她用唇语说了这三个字? 南宫盈月使劲晃了一下脑子,难道那时她看得就是他们,不,现在想想不太像,那眼神不对! 那挣扎和痛苦,还有眼里的恨。或许因为他们没有答应救她,她对他们有恨,但那恨是恨得深沉的。其实她也说不清,但她直觉那女人是看着另一个人。 可她认识南宫逸么,为什么最后要说出他的名字? 南宫盈月越想头越大,这时院门突然响了,当当当的,还挺急。 南宫盈月起身去开门,见门外站着南宫逸,一脸慌张之色。她刚开门,他便忙跑了进去,坐到院中的石桌旁,先灌了一杯冷茶。 “我刚躺下,突然一个恍神儿,想到了那女人临死前……咳咳……”说太急被口水呛到了,南宫逸越是急越是开不了口,憋得都要翻白眼了。 “她说了‘南宫逸’三个字!”南宫盈月替他说了。 南宫逸重重点了一下头,这时他不急了,话也就能说出口了,“你也回味过来了?” 南宫盈月点头,随后问:“你怎么知道你的姓名,你跟她说的?” “没有!”这才是让他惊慌的地方,“当时她家人逼问我,我就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没有吐露真实姓名。” “那她怎么知道?” “这才是见了鬼了!” “你今晚与父亲说这事,他说了什么?” 南宫逸又灌了一杯凉茶,道:“他说让我们别管闲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明哲保身,但现在难了。” “这话怎么说的?”南宫逸问。 “那女人死的时候,为何说出你的名字?” “想不明白!” “若不是说给我们,而是说给别人呢?” “不……不明白……”南宫逸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道:“我们隔壁的雅间也有人。” 南宫逸还是想不明白,南宫盈月赶他走,让他回自己屋里继续想。把南宫逸赶走后,又等了一会儿,淳儿才回来。 “打听出来了。” “哪家?” “首辅沈家!” 淳儿去了那寡妇家,那七大姑八大姨都不见了,她还是从邻居那儿打听出来的。寡妇叫颜悦儿,本是京中一小吏家的女儿,之所以嫁进首辅府,乃是为了给首辅家的公子冲喜。她嫁过去没多久,那位公子就去世了,她便一直守寡。 北秦女子不像大荣女子有那么多约束,丈夫死了再嫁的很多,但因夫家来头大,娘家父亲在仕途上又要依仗夫家,所以她才没敢再嫁,只是搬出了首辅府。 “后来,她父亲过世了,家里就剩下了那一堆儿女人,那些不是姑妈姨妈,而是她爹娶的小妾,全是她的小娘!”淳儿撇嘴道。 “都不见了……”南宫盈月皱眉。 淳儿道:“我明日再去找找。” 南宫盈月摇头,“估计,她们都被灭口了。” “啊!” 翌日,淳儿出去打探消息,果然探听到,城外一破庙死了五个女人,正是那颜悦儿那几位小娘。 “五个?”南宫盈月想了想,问道:“那日与我们蛮缠的有几个?” 第三百六十章 设局 淳儿先时没在意这一点,此时想来,才觉得不太对,“我不大确定,但似乎是六个?” “的确是六个!”南宫盈月肯定道。 “那就是还有一人!” “她或许还活着,你快去找!”南宫盈月道。 淳儿离开后,南宫逸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了。 “想明白了?”南宫盈月问。 “明白了,不过不是我想明白的,而是父亲早朝回来夸了我。” “夸你?”夸你傻? “夸我怎么那么大本事,居然搅进这夺嫡之争的好事里了,他还问我何德何能,有三头还是六臂,王府以后要仰仗我了,我定能光耀门楣,让镇国王府在这场这夺嫡之争里露个大脸。”南宫逸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恨不得把脸埋起来。 “呃……出什么事了?” “圣上让他主审此案。” 南宫盈月长出一口气,这案子就是烫手山芋,谁接手烫谁手。那颜悦儿最后吐出他的名字,他和镇国王府也就糊里糊涂被扯进这件事里来了。 “为何圣上让父亲主审,谁提议的?” “首辅大人。” 首辅沈家在这件案子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受害者?主导者?协助者? 南宫盈月不知道,只得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南宫逸,当然说给他,只是为了让他传达给镇国王。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那个死里逃生的妇人!”南宫盈月道。 南宫逸点头,“我去跟父亲说。” “记住,不要说是我说的!” “我知道。” 南宫盈月觉得还是要见独孤钰一面才行,可他堂堂一个世子,出了命案,此时不是在大牢那就是幽禁在王府,想见他可不容易。 南宫盈月正发愁的时候,采荟过来说王妃请她去来凤阁。 “王妃可说了什么事?” 采荟笑道:“王妃不是说府上要办春日宴,本是要给三位姑娘请裁缝做衣服的,但怕时间上赶不及,便让秀锦成衣铺子的楚绣娘今日送了几套春衫过来,请您和三姑娘去试穿。” 如此,南宫盈月也没什么好说的,起身跟着采荟去了。 进了院,采荟便去忙其他的了,南宫盈月不疑有他,往厅堂里过去。哪知厅堂里没有王妃她们,反而坐着一位陌生的男子。 那男子长得十分俊朗,衣着得体,气度非凡。见到她进门,神思晃了一下,而后起身冲她行了个礼。 南宫盈月回了个礼,见厅堂里只她两个人,又听里间有说话声,便要起步过去。 “王妃正在试衣服。”那男子道。 王妃试衣服,同为女人的她不能进去?南宫盈月正想不明白的时候,便听里面传来王妃夹着怒火的声音。 “我一直在你店里裁衣,你当知道我的尺寸才是,怎的拿来的这几件都穿不进去?” “按着先前您的尺寸,许不合适了。” “怎的,你的意思是我胖了?” “不……” “这点事都办不好,你的店也该关门了!” “那您再试试这件?” 确实不能进去,免得城门失火,殃及她这个无辜。南宫盈月冲那男子点了一下头,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哪知她刚坐下,那男子竟起来了,而且朝她走了过来。他还笑着,笑中带怯,又带着几分亲近之意,一直走到她面前。 南宫盈月脊背挺直,防备着看着走到她跟前的男子。 “你……做什么?” 男子竟然双颊红了,一个大男人居然害羞了,竟还有几分可爱!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见男子自袖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到了她旁边的桌子上。什么东西?南宫盈月还没问出口,那男子又掏出一只雕刻的挺精巧的木钗,一个布偶,几枝绢花,最后甚至还拿出一把拨浪鼓! “呃……这些是?” “南宫妹妹,这些是我特意给你带来的。” 妹妹?南宫盈月挑眉,确定不是弟弟? 一看他就比她小,居然还叫妹妹,不过这位是谁啊?镇国王府的亲戚? 男子又弯腰解开了桌上那纸包,“这是我让王府的厨子做的羊肉馍,他是从西州来的,做的最是正宗,你尝尝。” 闻着还挺香,南宫盈月冲男子笑了笑,在他殷切的目光下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咬一口,外面焦脆里面汁水满溢,羊肉入口即烂,香软不柴。 “怎么样?”男子期冀的看着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几口吃下一个,竖起大拇指,不吝啬的夸赞道:“好吃!” 男子温柔一笑,“再吃一个吧!” 南宫盈月觉得与这位不认识的亲戚也没什么话说,便又拿起一个,小口的吃了起来。这些人都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来? 因心思晃了一下,南宫盈月没注意,一口咬下去,汁水崩了出来,崩到了脸上。她哎哟一声,忙放下手里的馍,想去伸进怀里掏帕子,可满手都是油。正没注意的时候,那男子竟掏出自己的帕子,低头给她轻轻擦拭起来。 南宫盈月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你……” “别动,很快就好。”男子声音温柔,尤其低语的时候,像是能溺死人似的。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忙用手去挡。两人手正好碰到一起,于是四目相对,两手相握…… “你们做什么?”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南宫盈月忙缩回手,见南宫夕羽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本是一脸怒火的,结果上前来,泪先掉了下来。 “姐姐,你……你怎么能……” 男子直起腰,看着南宫夕羽,似有疑惑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南宫夕羽一听这话,眼泪流的更急了,“弘哥哥,你竟然认不出我……我是夕羽啊!” 男子大惊,忙退后两步,又指着南宫盈月,磕巴问:“你……你是?” 不待南宫盈月答话,南宫夕羽先气道:”她是我大姐,南宫盈月!“ 那男子听这话,忙又后退了几步,恨不得离南宫盈月八丈远,可惜厅堂没那么大。 “姐姐,他是我的未婚夫,你怎么能勾了引他!” “我们是亲姐妹啊,我知你是嫉妒我有弘哥哥,但你也不能这般……这般不要脸!” “你太过分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还有一个活口 见南宫夕羽又哭又怨的,南宫盈月只是淡淡笑着,面上坦然。 “南宫妹妹,错在我,我不知她竟然冒充她,一时没认出来……”拓跋弘见南宫夕羽哭得伤心,忙慌措的解释道。 虽然他觉得自己也挺冤的,毕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三岁的时候,他自然认不出她来。而且引他进来的那丫鬟说了,去请夕羽郡主来,那南宫盈月进来的时候,他自然就以为她是了。 “弘哥哥,错不在你。” “南宫妹妹,别哭。” 人家哥哥妹妹的,南宫盈月突然觉得刚才吃得那羊肉馍有点恶心。 “恶……”她没忍住。 “大姐,你……你就这般见不得我们好?” “南宫姑娘,这句话本不该说,但您真是太……” “那就别说,蠢货!”南宫盈月骂了拓跋弘一句,而后悠然起身,脸上带着轻蔑之色,“就你这智商还敢娶她,论猪肉卖,猪都嫌你笨!” “你你!”拓跋弘气得脸爆红。 “还有你!”南宫盈月指向南宫夕羽,“你既然挖了坑,能不能挖深一点?姐姐我抢你什么了,一个羊肉馍?” “你!”南宫夕羽咬牙。 “至于说冒充?”南宫盈月看向拓跋弘,“我说自己是南宫夕羽了么?” “我……我……”拓跋弘舌头打结了。 “又说嫉妒。”南宫盈月看向南宫夕羽,“我嫉妒你什么,你有我这张脸好看?” “你……你……” 南宫盈月一笑,“你们俩啊,天生一对儿!”蠢货! 这时,王妃才笑吟吟走出来,仿佛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事,先招呼了拓跋弘一声,而后让南宫盈月去里屋试衣服。 王妃给她挑了一身鹅黄广袖流仙裙,楚娘子给她把头发放下来,做了北秦未出阁的姑娘做的双环髻,给她佩戴上与这裙衫相配的头面首饰。 “姑娘,您长得很好,跟那下凡的七仙女似的。” 南宫盈月笑了笑,夸她长得好看的很多,但骂她是狐狸精的更多,唯一人觉得她长得丑,丑的惨不忍睹! 怎么突然想起独孤钰那厮了! 南宫盈月晃了晃头,又听王妃在外面喊她,她哼笑一声,索性这般就出去了。 她出了里屋,走到厅堂里,见王妃笑僵了一下,而南宫夕羽那嫉妒嫌恶的神色遮都遮不住,那拓跋弘竟还直接别过了脸。 她撑了一下裙摆,问王妃:“可还合适?” “合……”王妃觉得嗓子有些火燎,忙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道:“合适,你回屋换下吧,等到春日宴那天再穿。” “哟,我刚进院便觉紫气东来,再一进屋,原是有天仙下凡啊!大姐,你这哪是要参加春日宴,这是要去天上参加蟠桃宴呢,那些仙子仙女们见了你,不得嫌自己长得丑呢!” 进门的是三姑娘南宫心柔,自然的走到南宫盈月身边,一通夸赞。 南宫盈月被她逗乐了,“哪来的仙子仙女?” 南宫心柔看向南宫夕羽,“二姐就是仙女啊!” 南宫夕羽脸更加难看了,想怼回去,但被王妃拦住了。 “心柔,废话这么多,进屋去试衣服!” 南宫心柔嘿嘿一笑,拉着南宫盈月一起进屋了。 试过衣服,南宫盈月和南宫心柔一起离开了来凤阁。路上,南宫心柔抱怨说自己正在犯瞌睡,白夫人非逼着她来试衣服。 “这王妃也真是的,若要试衣服,让楚娘子送去各院就是,害我们来回跑。” “你是说白夫人让你去的来凤阁,而非是王妃的人?” “是啊,许去了娘那院,娘才来与我说的。” 南宫盈月摇头一笑,这后院的女人们真不简单。只怕是白夫人早就知道王妃设了这一局,故意让南宫心柔上去掺和一脚。 可南宫心柔去的有些晚了,只踩了尾巴,这也是白夫人有意为之吧! 与南宫心柔分开后,南宫盈月回到院里,见淳儿正蹲在地上吃包子。 “姑娘找到人了。”淳儿看到她,忙咽下嘴里的,冲她说了一句。 “这么快?”南宫盈月挑眉,不过随即想到,沧海宫在胜都估计也有部署,这才能这么快找到人的。 淳儿只嘿嘿了一声,继续吃手里的包子。 “人呢?” “城郊一处破庙。” “我有话问她。” 淳儿正好吃完手里的包子,鼓动了几下腮帮子,而后点头道:“那咱们得快点,省得让别人抢了先。” 南宫盈月是被淳儿带着翻墙出去的,她们在街口租了两匹马,而后一路朝城外去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淳儿带着她停到一处破庙前。 二人下了马,淳儿跑先前面,先进了破庙。见那妇人自一边的侧门逃了,她忙去追,不多一会儿就把人给揪了回来。 “你跑什么跑,我们又不杀你!”淳儿气喘吁吁道。 那妇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只听得一阵马蹄声,便以为是来杀她的,起身就逃了。这时抬头看,看到淳儿和南宫盈月,一时竟有些亲切。 “二位姑娘,你们俩行行好,可得救救我啊!” 那妇人要磕头,南宫盈月忙拦住了她。 “你得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能救你。” 那妇人忙吓得摇头,“不能说……不能说……” 淳儿没好气道:“你家悦儿还有死得那几个姐妹,你不想为她们报仇?” 那妇人仍摇头,“报不了仇的……” 南宫盈月蹲下,诱导她道:“你现在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那凶手自然不会放过你,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杀了你。不过这事牵扯到东州世子,若你能证明他的清白,东州王府自然会保你。等凶手落网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对不对?” “我不能露面,一旦露面,他会离开杀了我!”那妇人吓得蜷缩着身子,浑身发颤。 “你能逃多久,逃多远,连我们都能找到你,何况那人了,是不是?” 南宫盈月见妇人不说话,正在挣扎,于是避重就轻问道:“悦儿姑娘非你亲生,你对她倒是很好,还有那几位夫人,倒不似其他后院的女人为了争风吃醋,闹得跟仇人似的。” 妇人叹了口气,“我们几个都是苦命人,前前后后进了颜府做小妾,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罢了。悦儿娘生前,对我们挺好的,没有正室夫人的架子,我们也敬重她。后来悦儿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了,我们几个就接手照顾悦儿,悦儿这丫头也孝顺,对我们极好……”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人比花娇 说起颜悦儿和几个姐妹,那妇人有些说不下去了,呜呜哭了起来。 “悦儿是个好孩子啊,偏她爹是个官迷,逼着悦儿给首辅家公子冲喜。悦儿嫁过去不久,那大公子就死了,她那年才十五啊,本来命已经够苦了,哪知首辅过继了兄弟家的侄子,那人叫沈炼是个贪色的小人,竟然纠缠悦儿……” 这些南宫盈月是知道的,但她也不阻止这妇人,听得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那个沈炼前几日找到家里,竟然答应悦儿说要娶她,悦儿已经有两个月身子了,听了他这话不说高兴,但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有她一条活路了。沈炼告诉她,他可以娶她,但这孩子决不能留,因为让首辅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俩都得死。”说到这里,妇人叹了口气,“他让悦儿从客栈二楼跳下去,说大人肯定没事,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没了。” “你们就没怀疑,他为什么让悦儿去客栈,还要从客栈二楼跳下去?” “我们问了。” “他说照办就是。” “你们真就……” “悦儿不肯,他一怒之下就把我们几个给绑了起来,说她若不按着他说的办就杀了我们。他还说这是他俩的幸福,悦儿以后会理解他的。” 南宫盈月叹气,悦儿自然不能理解他,那时她就怀疑他的动机了。可几个姨娘在沈炼手里,她也只能照着他的话办,所以那日他们见她满脸挣扎痛苦。她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所以她才在临死的时候喊出‘南宫逸’的名字,把他扯进来,许能揭开沈炼的罪行,许能救了几个小娘。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南宫逸的身份的?” “我们一直都知道,因为那晚是沈炼把喝醉了酒的南宫逸放到悦儿的床上的。” 竟是这样! 南宫盈月恍然大悟,她就觉得哪里有些怪。这一切的事明显是个局,而且是早有安排的,可那天淳儿丢信,还有她们去找的时候碰上南宫逸,又临时起意把他扔到隔壁的院子里,这根本是不可能提早安排的! 所以真实的情况是,那晚沈炼的人一直跟着南宫逸,本来是要等他醉糊涂了就把他弄到悦儿的床上,可她和淳儿半路杀了出来,她们把南宫逸打晕了,随便扔到了一个院里。 沈炼的人就顺水推舟,把他从那院弄出来,再弄到了悦儿家。 因都是胡同,每家每户门庭都差不多,所以他们谁都没发觉。 “沈炼为何把南宫逸放到悦儿床上?” “他原本的打算是让悦儿嫁给南宫逸,这样他们的孩子就保住了。”那妇人道,这话是沈炼说的,此时再想起来,妇人也觉出不对来了。 南宫盈月沉思了一会儿,若是悦儿真成了南宫逸的未过门的妻子,那个时候她再被逼跳楼,那独孤钰可就是一下子得罪了首辅府和镇国王府两家了,他们又怎么会让独孤钰翻身,又怎么会让他有机会再争夺太子之位。 这是局中局,可惜被她破了一局。 “这什么沈炼也不聪明,他既然知道南宫逸的身份,他就该知道,镇国王不会让他娶一个寡妇的。”淳儿撇撇嘴道,对这个沈炼嗤之以鼻。 南宫盈月摇头,“镇国王没准儿还真同意。” “啊,为何啊?” 如今正是站队的时候,一人势薄,两人势大,这悦儿正好可以成为两大势力的融合剂。权利的合纵,自然比面子更重要。 南宫盈月顾不上回答淳儿,只问那妇人:“你愿意……“ “小心!” 淳儿惊呼一声,一把扯开南宫盈月,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淳儿眼疾手快拉了南宫盈月一把,而那支箭却刺中了那妇人。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眼见那妇人倒地。一箭穿心,挣扎的功夫都没有,人就死了。 而箭如细雨,唰唰的冲来,淳儿用一张破桌子暂时遮挡住了她二人。可没坚持一会儿,那破桌子就四分五裂了。 淳儿只得用剑当,又让南宫盈月躲到柱子后面去。 她哪敢动,稍稍转了转身子,一支箭就刺破她袖子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淳儿坚持不了多久,而对方人多,很快就会冲进来。 正在南宫盈月发愁的时候,又听一阵马蹄声,接着飞箭没了,外面响起了厮杀声。她二人等了一会儿才往外走,出去的时候,一方已经落荒而逃了。 一身穿铠甲,身姿挺拔的将士走上前,冲南宫盈月行了个礼。 “南宫姑娘,我们世子请您过府一叙。” “你们世子是?”南宫盈月大概猜出来了。 “我们是独孤王府的家兵。” 独孤钰! 南宫盈月没说什么,和淳儿一起跟着这位叫张弛的侍卫统领走了。进入独孤府,张弛带她来到院门口,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就是独孤钰的院子了? 南宫盈月往里望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种了两棵桃树,而这个季节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她那院里也有一颗桃树,却不若他这两棵开得繁盛。 淳儿要跟着南宫盈月进去,却被张弛拦了下来。 “世子只说见南宫姑娘一人。” 淳儿秀了秀手里的剑,“要不要打一架?” 张弛呵了一声,“我让你十招!“ 淳儿切了一声,“我让你百招!” 南宫盈月走进院子,见独孤钰坐在桃树旁的廊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这就是犯了命案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喜事呢!。 他本仰头看天,听到动静,才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 南宫盈月撇了一下嘴,哪知一枝桃花自他手里甩出,直直朝她眼里射了过来,吓得她忙闪开。正惊慌的时候,这厮挥剑一顿乱砍,桃花如急雨一般落下,唰唰的浇了她一身。 使坏的人收剑站定,一朵桃花正落到他手里,他冲她伸开手。 南宫盈月一笑,盈盈上前,接着一巴掌给拍掉了。 “发什么疯?” 独孤钰哼笑一声,转身闲散的坐了回去,“丑女人!” “你!” “白瞎了我这一树桃花!张弛还说什么,人比花娇,本世子看你也就配狗尾巴草!”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本世子居然对这个丑女动心了 南宫盈月觉得这独孤钰脑子肯定有问题,拿桃花砸她,还指望把她砸死不成?她气哼哼的抖落身上的桃花瓣桃树枝子,又看着一地的桃花瓣,怪可惜的。 “种桃树是要吃桃子的,不是让你出气的!”南宫盈月没好气道。 独孤钰眸中带笑,看着南宫盈月自一地落花中走来,一脸怒色,倒是让这张丑脸多了几分生动之色。 “那妇人死了,若是你的人能早点到……” 独孤钰打断南宫盈月的话,深深的看着她,“你居然比我独孤王府和沈炼的人早一步找到那妇人。” 南宫盈月抿了一下嘴,“前几日,我们和那寡妇打过交道,后来让下人们留意这那家人,是以比你们早一步。” “是吗?”独孤钰挑眉。 “爱信不信!” “你为何帮我?” “我……”南宫盈月眨了眨眼睛,反问:“我为何要帮你?” 独孤钰静静看着南宫盈月,见她摆出一副‘你自作多情’的姿态来,不由沉下一口气。 “既圣上让我父亲主审此案,那我便是在求真相而已。” 如此,自然说得通。 独孤钰道:“在八荒寨的时候,你说你是北秦人,为了救治女儿才来的北秦,你说你已经成亲了,这些话,有一句是真的吗?” “有!” 独孤钰蹙眉,“哪句?” “我确实成亲了。” 独孤钰瞳孔缩了一下,“镇国王府的大姑娘,何时成亲了?” “在老家的时候,我爱上夫君,我们两个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土地庙里拜堂成亲的。”南宫盈月道。 说不清为何,她觉得这一点要跟独孤钰说清楚。 “你爱他?” “自然!” 独孤钰突然起身,剑指南宫盈月,阴冷道:“别轻易管闲事,小心命丢了。” 南宫盈月皱眉,“当时我和南宫逸在对面,至少可以证明人不是你推下去的。” “滚!” “独孤钰,你别不识好歹!”南宫盈月气道。 独孤钰眸色一狠,手中的剑转了个花。南宫盈月吓了一跳,真以为他要杀她,忙往后退,这才发现他只是削断了她几根发丝。 “你!” 南宫盈月又气又惧,恨恨的跺了一下脚,转身往外走。若不是司空幽暝有命,她才懒得蹚这浑水,他独孤钰算什么东西,她压根就瞧不上他! 气冲冲走出院子,淳儿和张弛还在打。 “淳儿,还不走!”南宫盈月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淳儿直接一脚把张弛踢飞,然后抱拳道:“抱歉啊,答应让你百招的,但你出招太慢,还剩五十招,下次再让给你!” 说完,淳儿跟着南宫盈月走了。 张弛躺在地上,这一刻觉得自己往后没脸活在世上了! 张弛耷拉着脑袋进了院,见自家世子正在扫院子,确定的说是在扫地上的桃花瓣。张弛觉得脊背有些凉,忙小跑过去,想接过世子手中的扫把。 “这洒扫的活儿,还是让奴才们来吧!” 独孤钰不理他继续扫,地上的桃花被他摧残的没有一朵是完整的,一如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凌乱。他居然对一个成了婚还长得极丑,性子莽撞,爱惹麻烦,胆小还不怕事,这么一个……一个乱七八糟的女人,他居然有点动心! 让这一地的烂桃花埋了他吧! “世子……”张弛见世子闷头扫地,心里愈发忐忑了,“那南宫姑娘……她……她怎么您了?” “本世子倒想她做点什么……咳咳……”见张弛一脸惊悚的表情,独孤钰嫌弃的把手里的扫把扔给他,正要往屋里走,突然转身问道:“你可让人护送她回府?” “谁?”张弛愣了一下。 “南宫盈月!”独孤钰几乎要咬牙磨出这个名字的。 张弛一拍脑门,“忘了!不过……不过到底在城里,而且天还未黑,对方再狂妄也不至于……” 张弛说不下去了,因为对方的确够狂妄,不然也不会公然陷害他家世子。 “那属下这就……”张弛话没说完,见自家世子已经提剑冲了出去,“世子,您不能出府啊,您现在是疑犯,圣上下旨囚您在府上,您这一出门,回头有心人参一本,疑犯就变成逃犯了!” 等张弛把这句话完整的说完,他家世子已经不见人影了。 哎,既然知道无用,为何还要说? 南宫盈月被逼到了一条巷子里,而不远处淳儿正被一群蒙面人围困着。南宫盈月手里还有一些迷药,但所剩不多,前面有两个蒙面人提剑正一步步逼近。 她和淳儿刚走出独孤王府不多远,这群蒙面人竟当街拦住了她们。要知道是在大白天的,街上行人很多,他们就敢动手。 而且拖了这么一会儿了,居然没有官兵来,这不由让她捏把冷汗。 对方不但狠,而且狠得明目张胆。 见那两个黑衣人上来了,南宫盈月只得把手里剩的那点迷药洒了出去,结果吃了一回亏,这次两个人一左一右在空中打了个翻,竟躲了过去。 南宫盈月咬了咬牙,转身就跑,听得身后剑势夹着风声紧追而来,她吓得踉跄了一下,一个黑衣人扑了个空,而另一个也紧随而至,南宫盈月忙闪身,但胳膊还是被划伤了。 这一下,她被逼入墙角,那两黑衣人朝她近来,而她退无可退。 正在这关头,她赫然看到独孤钰竟然出现在了那两个黑衣人身后。南宫盈月一喜,却又见他抱着剑不动,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南宫盈月简直要气炸,可眼下小命要紧,只得双手合十求他,“救我,拜托了!” 独孤钰用口型默道:“你谁啊?” 我是你姑奶奶! 南宫盈月恨得咬牙切齿,从那两个黑衣人喊道:“小心,后面有人偷袭!” 那两个黑衣人回头,见身后果然有人,便提剑冲他打了去。南宫盈月冲独孤钰嬉皮一笑,趁着这个功夫,缩着身子往胡同外面溜了去。 只要她能逃掉,淳儿也就能脱身了。至于独孤钰,他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来到巷子口,南宫盈月找到先前扔下的马,努力爬了上去,勒住缰绳。 “淳儿,我先回府了,你把人摆脱了就回来!” 淳儿一脚踢飞两个,“姑娘,您先走,我这就跟上!” 第三百六十四章 替他挡剑 南宫盈月又看了独孤钰一眼,见他被五六个黑衣人围住了,不过应付下来游刃有余,倒也不用她担心。南宫盈月喝了一声,催促马儿往前跑。 跑出去一段,南宫盈月眼见镇国王府就在前面,正要松一口气,哪知有人往路上扔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一阵炸响,而她座下的马儿当下就失控了。 嘶鸣着,尥着蹶子,一路狂奔而过,而街上立时乱作一团。南宫盈月未免被甩出去,只得攥紧缰绳,抱住马脖子,身子伏在马背上。 一路出了城门,跑了也不知多久,天都黑了,南宫盈月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颠碎了。而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一阵马蹄声,她侧头一看,见一蒙面人追了上来,与她并驾齐驱。 完了! 南宫盈月眼见那人挥刀过来,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而下一刻座下的马却在急速中突然跌倒,而她随即栽飞了出去。 啪的一下,重重落到地上。 南宫盈月只觉一阵血腥气上涌,喷出一口血来,她挣扎着坐起身,见刚才骑得马竟是被斩断了一条腿,就在她不远处悲鸣着。 而那个蒙面人倒是不急,踱着步子,悠闲的朝她这儿走来。 南宫盈月四下打量了一眼,这里应该是一处林子,周遭黑漆漆的,天上一轮毛月亮。春夜的风,仍有点凉,吹得南宫盈月瑟瑟发抖。 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羊羔,正等着屠夫落下那一刀。 这一等,竟有些漫长,那人手里拿着是一把大刀,想来有些重量,他拖着拿刀,刀尖滑地,发出土石碰撞的声音,有些刺耳。周遭静谧,唯有这点声音,让人听来尤觉惊惧。 及至走到面前,这刺耳的声才没了。 南宫盈月抬头,发现这蒙面人很高,一身月牙白的锦袍,头戴冠玉,那拿刀的手,素指莹润纤长,若手中的大刀换成折扇,倒更像是一个书生。 “南宫盈月?”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像是林涧泉水,水击青石。 南宫盈月蹙眉,“你是谁?” “你猜!” 南宫盈月默了一下,“沈炼?” 男子眸子突然一冷,随即又笑了一声,“这样的绝色美人,可惜了。” 见男子要动手,南宫盈月忙道:“我死了,镇国王府不会放过沈家的!” “难道独孤王府不比沈家更有杀人动机?” 南宫盈月虽不想承认,但这沈炼说得对,官府会很快调查出那日她在仙客楼的雅间,可能是人证,而这个时候她死了,自然独孤钰更可疑。 至于南宫逸,镇国王是不会让他出面做证人的,这是对他的保护,也是为了不让镇国王府被人牵制住。 南宫盈月悲哀的发现,她这回死定了! 蒙面男子挥刀跃起,在南宫盈月已经做好受死准备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大刀挥开破空而来的剑,发出咣当一声。 随即剑的主人也出现了,他抓住被弹回来的剑,与那沈炼打了几个回合,落到了南宫盈月面前。 独孤钰! 南宫盈月正欣喜自己可以死里逃生了,哪知这厮重重落下,接着扑哧吐了一口血,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到了她跟前。 “你受伤了?”南宫盈月见独孤钰捂着腹部,而手缝里有血渗出,无语道:“既然受了重伤,为何还单枪匹马来救我,难道只为了跟我死在一起?” “你!”独孤钰就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我没你这么蠢!” 独孤钰话音刚落,张弛和淳儿赶了过来,那蒙面人被他俩给缠住了。南宫盈月吃力的起身,想扶一把独孤钰,结果他却嫌恶的推开了她的手。 “别碰本世子!” 南宫盈月呵呵一声,自觉退后一步,讥讽道:“世子爷,别害怕,您虽然天姿国色,一张面具也难掩其风华,但小女子对您绝对绝对没有兴趣!所以,您放心就是!” “南宫盈月!”独孤钰简直要被气死。 南宫盈月嘴上痛快了,但想着这人单单今天就救了她两次,她这样未免有些不地道。 “世子爷,您救了小女子的命,小女子感恩戴德,以后小女子就是您的人了!” “什……什么?” “我一定要帮您洗刷冤情!” 独孤钰白了南宫盈月一眼,“今日重重遇险,几次差点丢了小命,你居然还不死心!” 死心容易,死人也不难,但她必须完成司空幽暝交给的任务。 南宫盈月见那边淳儿和张弛对付那蒙面人绰绰有余,眼下没什么危险,也就放松了防备。哪知就这个时候,林中突然杀出一人,一身黑衣蒙着面纱,手中长剑挥舞,朝着独孤钰刺了过来。 独孤钰比她还早发现,因此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而那黑衣人转身就朝南宫盈月过去了,独孤钰把南宫盈月护在身后,他身受重伤,应付起来十分的吃力。 南宫盈月朝淳儿喊了一声,可那蒙面人功夫也不错,虽不能打败他俩中任何一个,但缠住他们还是可以的。因此二人看到这边有危险,一时也脱不开身。 独孤钰护着南宫盈月边打边退,这黑衣人的功夫极高,便是独孤钰不受伤,对付他也吃力,更何况现在受了重伤还带着一个拖累。 因此十几招下来,独孤钰就顶不住了,身上接连被刺伤。 这黑衣人招式狠且准,一旦发现独孤钰露了败势,便长剑植入直攻要害。眼见那剑刺了过来,南宫盈月一咬牙,抱住独孤钰转身,以自己的后背为盾为他挡剑。 “独孤钰,若我死了,你一定要记得……”一定要记得去沧海宫求司空幽暝救我的嫮儿! 只是南宫盈月这句话没说完,因为那剑并没有刺中她,而是偏了过去,她回头发现是淳儿及时赶了过来。 “若你死了,你要本世子记得你?为何?” “啊?”南宫盈月怔了一下,随即摆手,“不……不……” 关键她也解释不清啊! 她那时想的是,若是独孤钰死了,那司空幽暝交给她的任务就算失败了,嫮儿也就没救了。但如果她为了救独孤钰而死,兴许司空幽暝觉得她没有功劳但也算尽力了,没准儿发个小慈悲就救了嫮儿。 当然,这话她没法跟独孤钰说。 “你喜欢上本世子了?” “没有!” “嘴硬……嘶……” 第三百六十五章 他是司马曜? 这时南宫盈月发现自己还抱着独孤钰,而且身子前倾,紧紧贴着他,忙要松开,可她还没松开,独孤钰先倒了,连带着她一起倒了下去。 她的脸磕到了他的铁面上,尤其鼻子碰的疼。 南宫盈月哼唧了一声,忙撑着起身,脸在离开他铁面的时候,那铁面竟然滑落了。随着铁面滑落,一张布满伤痕的脸露了出来,那不是一道两道伤疤,而是很多道,数不清,而且每一道都很深,想来当时的伤口是深可见骨的。 月色昏沉,那张脸透过氤氲的夜色,多了几分森寒可怖。 南宫盈月死死盯着那张脸,像是怕极了,又像是不可置信,但她这模样却刺痛了下面的独孤钰。他一把推开她,踉跄的起身,手紧紧捂着腹部,急风一来,他竟晃了一下。 “你被我吓到了。”这一声带着不知对谁的讥讽和深深的挫败。 “没!”南宫盈月忙要起身,可因为受了内伤,动作又太急,一时起不来身,“我没有怕你,也不是嫌弃,我只是……” “别说了!”独孤钰突然冷喝一声,“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完,独孤钰背过身子。 而这个时候,独孤王府的家兵也赶到了,那两人知道再打下去,不但占不到便宜还得吃亏,便收手逃走了。 “世子!”张弛忙上前扶住独孤钰,“您受伤了!” 淳儿也过来了,扶起了南宫盈月。 “我先帮你治伤。”南宫盈月急道。 “张弛,我们回府!” 独孤钰不理她,让张弛扶着要上马。 “世子……”张弛有些为难,世子腹部的伤实在严重,若这样颠簸着回城,只怕到了城门前,命也就没了,再则这个时候,城门也早就关了。 “张弛!” 南宫盈月急着上前,一把抱住了独孤钰的胳膊,“你什么臭脾气,我不怕你也不嫌弃你,只是……觉得当时你一定很疼,很疼吧?” 独孤钰见南宫盈月真的满脸心疼,而且泪水都冒出来了。 “是谁总说我丑,我一个姑娘家跟你计较了么?”南宫盈月抹了一把泪,拉着独孤钰坐了下来。 “你哭什么?” “我……”南宫盈月何止是想哭,简直想指天骂地,因为眼前这个人,当他的铁面掉了,露出那张真实的面容,虽然布满伤疤,但她仍从那张脸上看出了三四分的熟悉。 他是司马曜? 像!很像!可南宫盈月又不敢相信,明明他不认识她,而且声音也不一样,尤其这张脸因为刀疤毁了容,并不能看太准儿。 所以她激动,但还是把这种不确定的情绪给压制住了。 南宫盈月冲淳儿张开手,淳儿一副‘不懂你什么意思’的表情。 “拿药!” 淳儿有些心疼,她从沧海宫带出来的急用药其实不多,在南宫盈月迫视下,她掏出一个瓷瓶,“止血药,只一颗……” 淳儿还没说完,手里的小瓷瓶被南宫盈月抢了过去,直接倒出三粒喂给了独孤钰。 “姑娘!” 南宫盈月让独孤钰躺下,想要查看他的伤口,可鉴于那伤口比较靠下,他捂着衣服不肯。 “现在我是大夫!”南宫盈月义正言辞道。 “你也是女人!”独孤钰瞪大眼睛。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好脾气道:“你不是说了,我很丑,你不把我当女人就是。” 独孤钰听了这话更生气了,偏这么丑的女人,他还挺喜欢! 南宫盈月让淳儿去附近找能用的药草,又让张弛带着手下的人远一点守着,“这样总行了吧?” 独孤钰认命的躺平身子,手也松开了。南宫盈月深呼一口气,解开他的袍子,接着稍稍退下中衣,见那腹部的伤确实很重,不过她的目光却看向了另一边。 司马曜这里受过伤,当时也是她处理的伤口。 时光荏苒,这剑伤仍在!南宫盈月伸出手,轻触那旧疤,指尖微颤,他真的是司马曜!兜兜转转,没想到她早就碰到他了。 而独孤钰脸上的疤也能解释了,当时他们被围困,他让她先走,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他被乱刀砍杀,想来这张脸便是那时毁的。 “对不起……”南宫盈月泪目,往事重现,似乎是因为她的执着,才害他今日。 “对不起什么?”独孤钰问。 南宫盈月忙擦掉眼泪,“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 “哼,你知道就好!” 南宫盈月先把他施针止血,等淳儿的药草回来,磨烂给他敷上,用衣带绑住。因现在回去,城门也关了,所以今晚就留宿在这里了。 淳儿在远处生了一堆火,招呼着南宫盈月过去。但南宫盈月以照看独孤钰的伤势变化为由,盯着他,守着他。 此时独孤钰已经带上了铁面,再看他那双眼,便是十足的像了。不是像,他就是司马曜。 “你这女人,稍微克制一下!” “克制什么?”南宫盈月不解。 独孤钰翻身背对着她,“长得这么丑,居然还妄想勾、引本世子!” 南宫盈月闷气,“你……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多小?” “二十岁以前。” “我今年刚二十。” 南宫盈月蹙眉,明明二十三岁了…… “那你可记得以前的事?” “自然!” “你自小就生活在北秦?东州王府?” 独孤钰转身,“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南宫盈月咬了咬下唇,“毕竟我们同生共死过好几回,我只是想对你了解多一点,不行?” 独孤钰睨了南宫盈月一眼,“了解多一点,做何?” “交个朋友呗!” “凭你也配?” “配!我们最配了!” 独孤钰哼了一声,继续背过身,瓮声道:“我生在东州王府,长在北秦,我有父亲母亲,家里还有一个庶出的姐姐。我上过战场,杀过人,但并不是传言中那般凶残,还有克妻一说,母亲只是提了那么一提,那姑娘突发急病而亡,便成了我克妻。外面怎么传,我无所谓,只是……你别信就是。” “那你脸上的伤疤……”南宫盈月忙捂住嘴,她有些太心急了,独孤钰连别人看到他的伤疤都要发火,更何况提起这事了。 “对不起!”南宫盈月在独孤钰发火之前先道歉。 “我遭遇过一次伏击,这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沈炼何人 南宫盈月没有再多问,如果他失去了司马曜的记忆,那现在她问再多,得到的也是假的信息。只是他怎么成了独孤王府的世子,沧海宫为何让她助他登上太子之位,还有她和他的相遇是巧合还是精心的安排,这些谜团一个笼罩着一个,她不能轻举妄动,尤其嫮儿还在司空幽暝手里。 翌日一早,他们回城,在岔路口分开。南宫盈月交代了很多,这才不舍的看着独孤钰走了。 张弛回头,见南宫盈月终于走了,这小声对独孤钰道:“世子,看来南宫姑娘爱上你了。” 独孤钰哼了一声,“有那么明显?” “太明显了!” 独孤钰脸色沉了沉,她不是说自己成亲了,而且深爱自己的丈夫,如今对他又是什么,移情别恋?那她的爱,未免太清浅了一些。 “也或许南宫姑娘就是个好大夫,关系病人而已。”张弛又来了一句。 “滚!” 南宫盈月是从后门回到府里的,一路捡着小路回了盈月阁。进门有人正等着她,乃南宫逸和南宫心柔兄妹俩,两人都顶着黑眼圈。 见她回来了,两人从死气沉沉中抖擞起精神来。 “大姐,你总算回来了,采荟都来三趟了,我都快顶不住了。”南宫心柔苦着脸道。 “出什么事了?我俩昨晚都没敢睡!”南宫逸忙问。 南宫盈月进屋,先喝了两口茶水,便把找见那妇人,后又接连遇险的事与他们说了,只是没提独孤钰。 “你既然有了那妇人的消息,怎的不先与我和父亲说?”南宫逸问。 “事出紧急,等告诉你们,父亲再带官兵过去,那妇人铁定早就被灭口了。” 南宫心柔见南宫盈月没事,便先回去了。 “那你可问出了什么?”南宫逸问道。 南宫盈月点头,把那妇人与她说的都告诉了南宫逸。 “果然是沈炼!” “是,可惜她死了,人证物证都没了,很难指证那人。” 南宫逸摇头,“非也,便是她活着,便是铁证如山,那沈炼也能把自己给摘干净,而且从官府小吏甚至闹到三法司,也没人敢质疑的。” 南宫盈月皱眉,“这沈炼到底什么人?” “北秦第一奸臣!” “奸臣?他不就是沈首辅的继子?” 提起这沈炼,南宫逸面上不是鄙夷,反而是带着几分钦佩,“他是成武二十三年的进士,殿试时当堂一首《悲歌》,慷慨陈词,痛砭时弊,牵扯出了自圣上登基来最大的贪污案,后被圣上点为状元,并破例主审这件贪污案。一时胜都,乃至整个北秦,官员们人人自危,生怕这位铁面青天揪出自己的小尾巴来。他也确实有能力,不但肃清了吏治,而且向皇上提议首开监察机制,他也成为了皇都卫的最高指挥使,不受三省六部管辖,而直接听命于圣上。这几年下来,皇都卫办了几年大案,而沈炼他不惧安危,为民请命,赢得了圣上的信重和百姓的爱戴。” “这样一个人,又为何是奸臣?” “权利大了,难免办一些冤假错案,而沈炼这个人结党营私,扶持自己的势力,甚至操纵朝政大局。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北秦的官员在皇都卫的监督下,确实清廉了不少,百姓也过了几年好日子。” 听了这么多,南宫盈月对沈炼这个人倒是有些好奇了。 “这样一个人,他会强迫颜悦儿?”换句话说,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南宫逸耸了耸肩,“连你都这样说了,那其他人,百官和圣上,他们只怕更不信了。” 南宫盈月无语了,也就是他们宁愿相信是独孤钰一时混账强迫了颜悦儿,还逼死了她,也不相信是沈炼! 是独孤钰做人有问题还是沈炼装得太好? 想着昨晚在林子里遇到的那蒙面人,如果他就是沈炼,而她居然能在他手下逃生,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南宫逸等了她一晚上,见她平安归来,这才放下心来,被南宫盈月赶着回去睡觉了。这偌大的镇国王府,还有两个人真心对她,南宫盈月觉得心里暖暖的。 “姑娘,你的胳膊受了伤,我帮你敷上伤药吧。”淳儿拿着一个小瓷瓶过来。 南宫盈月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只是划破了皮,现在都结痂了。 “不用了,我清洗一下就是。” 淳儿坐到南宫盈月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虽然完成宫主的任务很重要,但是……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南宫盈月不解,“为何这么说?” “你替那独孤世子挡剑,难道不是为了宫主的任务?” 南宫盈月在淳儿疑惑的目光下,微微一笑,“自然是为了任务,不然呢?” 淳儿似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这独孤世子三番几次救你,他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喜欢就喜欢吧,这样不是更方便我们行事?” 淳儿是试探她,而她同样也是试探他们的底线。 “姑娘,劝你一句,别爱上独孤钰。” 南宫盈月摇头一笑,“我爱的那个人,他已经死了。”死了又重生,正是独孤钰。当然,这事她不会对淳儿说,司空幽暝给的任务虽然是助独孤钰争夺太子之位,但是敌是友,她却不敢先下定论。 “宫主说过,爱会毁掉一切。” “他爱过吗?” 淳儿摇头,“没有。” 南宫盈月挑眉,“我有一点很好奇,他为何选我来执行这个任务,我有什么特别的吗?”或许司空幽暝知道独孤钰的真实身份,知道他二人的牵绊?若只是巧合,那为何偏偏是她? “我问过宫主,他说姑娘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走出迷障林的人。” 南宫盈月皱眉,她记得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被司空幽暝引导出去的。可在迷障林的那两日,似真似幻,她到现在都无法分清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 “唯有意志坚定的人能走出迷障林,也的确如此,因为与姑娘一同接受移魂幻术的还有沧海宫三位女弟子,她们都没有挺住,唯有您不但坚持了下来而且还击垮了宫主的意念。” “可我还是我。” 淳儿耸肩一笑,“宫主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计谋,这一局中姑娘是唯一的不确定,但尚在掌握中。”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这个父亲好狠心 南宫盈月垂下眸子,她知道淳儿不会跟她交心,同样的她也不会跟她交心,“我只想救我的嫮儿。” “姑娘放心就是。” 午后,镇国王唤她去书房。 南宫盈月进去的时候,镇国王面色阴沉,尤其是在看到她以后,那张脸就更难看了。 “父亲。”南宫盈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而后上前,为镇国王斟了一碗茶,“父亲,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镇国王接过那碗茶,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确实很担心,但不是为南宫盈月而是为他自己和镇国王府的将来。 “明儿一早,你跟我去衙门一趟,交代一下那日在仙乐楼看到的事。” “是。” “你看到了什么?”镇国王突然问。 “女儿什么也没看到。” 镇国王点头,这个女儿倒也不是太蠢笨。 “还有,当日在那雅间,只你一人,你可明白?” 南宫盈月暗暗握紧拳头,这是让她不要露了南宫逸和南宫心柔,三个儿女中,他选择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我是大姐,自当如此。” 镇国王见南宫盈月这般乖巧听话,脸色平和了一下,语气也好了一点,“你放心,父亲不会让你出事的。” “女儿知道,父亲也是疼爱女儿的。” 话谁不会说,说得好听也不难。 从镇国王的书房出来,南宫盈月没有回盈月阁,而是撇下淳儿偷偷去了后门。她正愁着怎么才能出去的,不知拿银子贿赂一下可好。 她见一小厮背身蹲在地上,紧巴巴的守着后门,倒是十分的尽职。她刚一走近,那小厮脊背挺直,转而起身面向她。 “肉包子?” 这小厮木着一张脸,不喜不怒,好像五官都僵住了似的,不正是那乐安酒肆的小二? “肉、汤。”少年吐出两个字,钝钝的,像是说话不太利索。 南宫盈月恍然,“对,是肉汤!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保护……你。” “是老板娘让你来的?” 肉汤点头,“是。” 南宫盈月一下子心安不少,她身上尔虞我诈中,唯有乐安酒肆这三人可信。 “我找老板娘他们有事。” 肉汤默了一下,“外面有暗探,晚上送你。” 南宫盈月想了想,“好!” 当晚,淳儿睡熟以后,南宫盈月才偷偷起身来到小后门。肉汤如约等着她,带她出门后,翻了几个墙头,又沿着小巷子走了一段,这才来到乐安酒肆。 “姑娘可是有什么急事?”老板娘问。 南宫盈月想了想道:“我想我找到司马曜了。” 老板娘一喜,“少主在哪儿?” “独孤王府。” 南宫盈月让他们顺着独孤钰这条线往下查,看看可够能查出破绽,她想知道司马曜是如何变成独孤钰的,又是谁在背后计划着这一切。 “我这里有一封信,你们想法交给谢闵俊,保证只让他一人看到。” 老板娘点头,“那让锅盖亲自回一趟平阳关。” 大荣那边,她唯今只能信任谢闵俊。 翌日,镇国王亲自带她去了衙门。因是女眷而且身份贵重,所以审问选在了内衙,三法司俱在,镇国王主审,而除了他们外还有一穿宝蓝色麒麟服的男子坐在旁边,像是监审。他身后跟着同样穿麒麟服,但颜色是褐色的,他们手中皆拿大刀。 南宫盈月脊背发凉,她对那把弯月大刀可是十分熟悉的,那晚这把刀差点没杀了她。 这穿宝蓝色麒麟服的男子是谁? 他正看着她,眉眼带笑,配着那张美艳到有些妖艳的脸,天然带着一股邪气。 “王爷,还劳烦令嫒跑一趟,咱们赶紧问两句,走走过场就是,别吓到小姑娘了。”那宝蓝麒麟服男子道。 是他!当晚追杀她的人正是他! “夏副使,令嫒虽一介女子,但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被吓到,三法司的大人们在,本王在,可不是来走过场的。诸位大人,可是这个理?”镇国王看向坐在自己两侧的官员们。 “是是,王爷所有有理。” “有理。” “夏副使体恤南宫姑娘,我们都知道,知道。” 三法司的人是两边不敢得罪,只附和着说一些不偏不倚的废话。 那位夏副使突然打开扇子,半掩着脸笑,“哟,天也不热,各位大人怎么出汗了?” 嚣张! 南宫盈月从这个夏副使的讥讽中看到了目空无人的嚣张,一个小小的副使居然敢愚弄三法司三品四品的大员,也难怪那沈炼敢明目张胆的陷害堂堂东州独孤王府的世子了。 镇国王倒是不惧这个夏副使,冷声道:“不怪这天儿,只怪这屋子里闲杂人等太多!” 夏副使只是轻笑,倒未接镇国王这句话。 夹在中间的三法司的人,两边都不敢得罪,又怕两边得罪了谁,于是想着赶紧结束这场问询。刑部的一官员差人给在场的诸位倒茶,检察院的让拿点心,大理寺的见南宫盈月还站着便让去搬椅子。 这哪是审问,都要变成茶话会了。 “我就不坐了,各位大人有什么问什么吧!”南宫盈月道。 本是言笑晏晏,南宫盈月一句话打破了这表面上的和乐。 刑部的人干咳一声,“既如此,那本官问姑娘,那日可看到……”说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夏副使,继续问道:“可看到独孤世子把那颜悦儿推了下去?” 这哪是问询,根本就是诱导! “没看到。”南宫盈月道。 那刑部的人却好似松了一口气,推手让大理寺的问。 大理寺的人先看了一眼镇国王,而后道:“当日那雅间可只有你一人?” 同样是诱导的话,南宫盈月点头,“确实是小女子一人。” 那大理寺的人也送了一口气,推给监察院的人。 见前两问题都推托了过去,那监察院的人便放开了胆子,“也就是那日你什么都没看到?” 南宫盈月抬头看向那夏副使,他也正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仿佛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看到了。” “月儿!”镇国王直起身子。 “南宫姑娘,您看到了?”夏副使眼中笑意收敛,转而变成了锋利。 第三百六十八章 仗义执言 南宫盈月挺直身子,“我看到了,那颜悦儿是自己跳下去的,而独孤世子是在她跳下去以后进屋的。我还知道颜悦儿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而那时独孤世子还未进京,难道各位大人不好奇颜悦儿腹中胎儿是谁的?他和这件案子有没有关系?而且我不是唯一的证人……” “够了!”镇国王试图打断南宫盈月,“你说的够多了。” 南宫盈月提起一口气,“我隔壁的雅间也有人,许他也看到了什么。” “这这……”那监察院的人嘶嘶的倒抽凉气,怎么别人问都没事,他就捅破这层纱了,“王爷,令嫒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镇国王沉着脸看向南宫盈月,而她挺胸昂首,竟是一副无畏无惧的样子。 “南宫姑娘,你真的看清了?”夏副使眼里只剩下狠厉了。 南宫盈月一笑,“我这人胆小,怕说违心的话,颜悦儿的鬼魂夜里找上门伸冤,还是说点大实话的好,至少心安。” “那你们可都听清了?”夏副使转头问三法司的几位大人。 “没听清什么。” “刚才耳鸣了。” “最近上火,耳朵总是嗡嗡的。” 夏副使轻笑一声,“既是没听清……” “各位大人没听清,但咱家听得门清。” 不防备,一人自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那人约莫五十多岁,手持拂尘,身穿宝蓝色曳撒,头戴黑色纱帽,端得一派倨傲的气势。 在场的见了那人,皆慌忙起身,连那位夏副使都起了身,跟着众人虚了个礼。 南宫盈月见这人是太监的装扮,面无须发,红润有光,又这般的气度,想来是宫里的大太监。那太监瞄了南宫盈月一眼,眼中带着笑意。 “王爷,您万安。” “宝公公,您这是奉旨……” 那大太监打断了镇国王的话,“王爷才是奉旨监察,咱家也就是看个热闹,回头皇上想听,咱家也有话说不是。” 镇国王心思一转,忙请那宝公公坐下。 “不了,南宫姑娘说的话,老奴听了个清,这就回宫了。” 那宝公公往外走,走到南宫盈月身边的时候,突然冲夏副使说道:“夏副使,你家沈大人还没娶亲吧?” “回宝公公,还没。” “啧啧,听说沈指挥为国事殚精竭虑,勤勤勉勉,倒是耽搁了成亲的大事,沈首辅也是心急的很呢!” “是。” “王爷,您家这位姑娘可许了人家?” “还未……” “那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好?这大太监冲南宫盈月笑了笑,这才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了。 在场的人一时都没缓过来,那大太监听到了南宫盈月的话,也就代表着皇上听到了,他们自然不敢再糊涂。 而这个南宫盈月也真是大胆,居然敢搅进皇都卫和独孤王府之间的争斗中。 可这宝公公最后这两句什么意思,让人听的稀里糊涂的。 回到镇国王府,南宫盈月跟着镇国王进了书房。一进屋,那镇国王便大怒一声,让她跪下。 南宫盈月道:“父亲,我没有错!” “你还没错?”镇国王气得想动手,“我让你说什么都没看到,你却自己有主意,你是要整个镇国王府给你陪葬是不是?” “父亲是想两边都不得罪,同样的两边也都讨不到好,不论他们哪一方胜了,您虽无大过也没大功,这镇国王的爵位怕也是保不住的。”南宫盈月道。 她从淳儿那儿知道,镇国王的爵位不是世袭的,因此南宫逸才没有被封为世子。镇国王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官位,有能者居之,谁是镇国王便统领中州的兵权。 但中州的兵权最终还是在圣上手里,因此镇国王一定是圣上心腹之人。 镇国王也就是南宫信坐下来,眸子沉了沉,他知道南宫盈月说的对。老皇帝信重他,不见得新皇也信重,所以为了保住爵位,他必须成为新皇的助力。 可眼前的形势扑朔迷离,他还不想过早站队,尤其是独孤钰。独孤王府是四王府中势力最强的,但强者也最难掌控,沈炼便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上来先打出头鸟。 得罪了沈炼,他觉得这独孤钰在这场争夺中,已然没了优势,甚至是处于劣势。 不过今日,那夏彻太嚣张了,根本不把他这个镇国王放在眼里。他的嚣张也就是沈炼的嚣张,如若他们认为镇国王府软弱可欺,那他确实该强硬一回,这样才能在风卷云涌的局势中站得一席之位。 有价值的人才有选择的权利。 “别再自作聪明,不然滚回凤州!“ 南宫盈月慢慢呼出一口气,“是。” “那宝公公什么意思,你可知道?” 南宫盈月摇头,“不知。”她是真不知道。 镇国王闭上眼睛,似是在沉思,片刻后睁开,“春日宴那天,你好生装扮。” 南宫盈月回到盈月阁,淳儿正在屋里睡觉。这丫鬟当得比主子都怯意,整日来去无踪,见着的时候不是吃就是在睡。 盈月阁没几个下人,一则是王妃刻意疏忽,二则是南宫盈月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反而不方便。 听得动静,淳儿睁开睡眼,见到南宫盈月,先伸了个懒腰。 “姑娘,我饿了。” “要不要姑娘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食?” “厨房有什么好吃的,我想去仙乐楼啃肘子。” 南宫盈月蹙眉,“仙乐楼?” “姑娘,知道您穷,所以这一顿我请你。” 南宫盈月让淳儿磨着换了一身月牙白广袖流仙裙,她自己则换了一身男装,然后带着她从后院翻墙出去了。出去后,淳儿才告诉她今晚有祈雨祭神的庆典,所以街上十分的热闹。 不过淳儿没有带她去看庆典,而是去了仙乐楼。 仙乐楼前摆着一个擂台,擂台上架着一只烤猪,整整的一头猪,烤的焦黄酥脆,下面还在流油。擂台下面围着很多人,把整个街道都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刚站定,一个小二打扮的人便笑吟吟的送给淳儿几根鸡毛。 只送给了淳儿! “什么意思?”南宫盈月不解。 “等会儿擂台表演才艺,得鸡毛多着获胜,彩头就是那只烤猪。”淳儿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所以你让我上台?” “姑娘,人家好饿。” 第三百六十九章 擂台赛舞 南宫盈月转身要走,淳儿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道:“姑娘,你往楼上看。” 南宫盈月抬头,赫然见到那位夏副使站在二楼的窗前,正对着颜悦儿跳楼的那间雅间,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隔壁吸引了过去,那站在窗前扒头往外看的可不正是张弛。 独孤钰在上面? “赢得彩头的女子不仅可以得到那只烤猪,而且可以现场向一名男子求爱,那男子不得拒绝只能接受。当然若是不愿意,可私下里拒绝,但在台上不能扫女子的面子。” “所以呢?” “姑娘,你看那边是谁?” 南宫盈月顺着淳儿所指看过去,竟然是南宫夕羽! “她怎么会在这儿?” 淳儿撇撇嘴,“如果她赢得了彩头,便可以向场上一名男子求爱,你猜她会想向谁示好?” 谁?难道是独孤钰? 东州独孤王府势大,在夺嫡之争中胜算最大,王妃确实有可能看重独孤钰。 这南宫夕羽长得秀美俏丽,又是惊鸿一舞,她大概觉得没哪个男人会拒绝她的送上去的鸡毛。而这根鸡毛就是抛砖引玉,让独孤钰记住她。等日后知道她的身份,又为了获得镇国王府的支持,他也许会向镇国王府求亲。 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是南宫盈月自己的分析,当然她揣不准独孤钰会不会接受南宫夕羽的鸡毛。 擂台赛舞马上开始,南宫盈月站在下面,心思百转千回,她不止在揣摩独孤钰和南宫夕羽的心思,也在想那夏副使来这里做什么,他难道仅仅是为了看个热闹? 当南宫盈月陷入沉思的时候,淳儿杵了她一下。 “二姑娘上台了。” 南宫盈月抬头,果然见南宫夕羽盈盈走了上去。她一身雍容气度,再加上不俗的容颜,台下的人们已经开始欢呼起来。 乐声起,竟不是管弦丝竹这类,而是大鼓,确切的说是战鼓。 一声鼓响,下面顷刻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表演。南宫夕羽着一身红衣,夜风吹来,衣带翻卷,她头发简单梳了个髻子,墨发飞长,单这装扮就吸足了众人的视线。 鼓声再香,南宫夕羽随着鼓点而起舞。她跳的不是袅娜腰肢温更柔,也不是刘郎错认风前柳,而是素手如剑,剑指飞花,竟是一股悲壮的豪气,像是战场之上的舞蹈,侵染着山河万里的豪情,时急时缓,牵动人心。 南宫盈月有点被震慑到,她没想到南宫夕羽跳舞竟这般好。 好到了一个境界,让人单看这一舞便生出荡气回肠,便仿若上了战场,杀了他一个酣畅淋漓。 她下意识的抬头往二楼看,果然见独孤钰露面了。他看着擂台上翩翩起舞的人,神色是那般专注。同样的,隔壁的雅间也露出一张脸,一张清俊的脸,丹凤眼薄唇,冷情的面容,但让人看一眼便不能忘记。 他是沈炼! 南宫盈月不知为何,便是这么笃定。 鼓声停舞步收,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而且纷纷往台上扔鸡毛。 淳儿被大家渲染的也想扔,好在看到那只烤猪,她稳住了。 “姑娘,看你的了!” 南宫盈月叹气,“我……不善舞蹈。” “非一定是跳舞,可是唱歌。” “我……五音不全。” “吟诗作对?” “北秦的字我都认不全。” “绣花?” “你觉得合适?” 淳儿大叹一声,“还是跳舞吧!” 不待南宫盈月说什么,淳儿直接把她推了上去。 南宫夕羽正觉得胜利在望,突然看到南宫盈月,不由有些气怒。母亲觉得独孤钰胜算最大,便赌了他,又知道这人最是桀骜不驯,只要他能看中她,不论是谁阻扰,甚至是不惜得罪西州王府,他都会娶了她。 她与母亲筹划好了这一局,好在独孤钰真的来了,可不能让南宫盈月搅了局。 “大姐,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南宫夕羽走到南宫盈月面前小声道。 本来南宫盈月真不想献丑,但南宫夕羽这句话刺激到她了。 “为何你能来,我却来不得?” “若你今日坏了我的事,母亲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觉得我怕她?” “你!” 二人耳语的时候,下面开始吵闹起来。 “还跳不跳?杵那做什么?” “是啊,要是不跳就赶紧下去,这位姑娘就是魁首了!” “跳!自然要跳!”南宫盈月冲南宫夕羽挑眉道,她声音大,下面的人也听了情,于是纷纷起哄让南宫夕羽赶紧下来给人腾地方。 二楼雅间,夏彻瞄了一眼沈炼,小心道:“这夕羽郡主果然舞姿不凡。” 沈炼把玩着手里的鸡毛,淡淡道:“倒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她这只舞不是给我们跳的。” 夏彻点头,“独孤世子在隔壁。” “妾有意且不知郎心如何。” 夏彻小心观察着沈炼的脸色,见他未表现出不悦,这才道:“这独孤世子委实嚣张,做为嫌犯被禁于府中,圣上已是格外的开恩,他却无视禁令,出入自如。大人何不参他一本,这可是违抗圣名图谋不轨的大罪,还怕扳不倒他?” 沈炼眼尾上挑,倾吐一字,“蠢!” 夏彻忙低头,不甘心道:“大人,属下不明白,这明明是绝好的机会。” 沈炼睨了他一眼,仍用那清淡的语气说道:“一个独孤世子而已,还不够入本指挥使的眼!” “那您……” “通过这次的事,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沈炼沉下一口气,眸子冷了冷,“皇上偏重独孤钰!” “可咱们已经与独孤王府交恶,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罪名强加到独孤世子身上,让他百口莫辩,皇上便是偏袒也不能无视律法不是。” “我们皇都卫,这些年横行无忌,百官避让,势压内阁和三法司,依仗的不是残暴的手段,而是皇上的任重。所以本指挥使才说你蠢,皇上的心思,我们可以揣摩,但不要跟皇上对着干。当皇上觉得你是障碍的时候,必定除之而后快。” 夏彻恭敬道:“大人英明,只是我们要改为扶持独孤世子?” “言之过早!” 外面乐声起,夏彻便不再说话了。 沈炼本已兴致缺缺,不经意瞄了下面一眼,不由问道:“这女子是谁?” “南宫盈月。” “这便是你口中有胆子没脑子的那个?” 第三百七十章 我长得好看 看到这南宫盈月,夏彻就来气,本来就是走个过场的事,结果她却力证独孤钰清白,倒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尤其她的话还被宝公公听到了,想无视都不行。 而这边,张弛看到南宫盈月不由惊呼一声。 “世子,她……她……” 独孤钰一早就看到了南宫盈月,脸色阴沉。 张弛小心看了一眼独孤钰,“这南宫姑娘怎么什么热闹都凑。” “别管她,按计划进行。” “是。” 擂台上,南宫盈月仍旧跳那支云容舞,事实上她就会跳这一支,来回跳了几次,倒是越发熟练了。她身姿曼妙,顶着一张绝美的容颜,先不论舞跳得如何,单凭这两样也足以惊艳下面的人了。 一曲舞收,下面的观众抢着往台子上仍鸡毛。 淳儿忙上去帮她捡了起来,一边捡一边数,数到最后,她心里也有数了。 “姑娘,跟夕羽郡主比,差点。” “只差一点?” 淳儿十分惋惜,“一根!”若不是时间不允许,她早就去农家抓鸡了。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果然大家还是看脸啊!” 仙乐楼的老板笑呵呵的走了上来,先把下面跳过舞的几位姑娘先请了上来,着意把南宫夕羽推到了中间。 “众位,台上哪位姑娘跳得好?” 这话一出,下面就乱了,但仍能听出南宫夕羽的呼声最高。 “各位稍安勿躁,我们这就来数一下姑娘们手里的鸡毛。” 有两个店小二上来,从两旁数过去,最后数到南宫夕羽和南宫盈月。 南宫夕羽睨了南宫盈月一眼,见她手里的鸡毛很多,似与她不相上下,不由喷了一句:“你哪有我跳得好!” 南宫盈月点头,“我是没你跳得好,但……我比你长得好看。” “肤浅!” “肤浅的是别人,我觉得自己这长相也就一般般吧!” “你!” 那两店小二自二人手里接过鸡毛,走到老板身旁,当着众人的面数,最后把结果告诉那老板。 “哎哟,可惜了,这位姑娘一票之差落败于这位姑娘。既如此,那我们今晚的花魁便是……” “老板,我这可还有一只鸡毛呢!” 众人看过去,但见一清俊的公子自仙乐楼出来,走上了擂台。这位公子观其气度不凡,又是清逸之姿,一时众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旁人不知,那仙乐楼的老板却知这人的身份,于是忙上前行礼。只是他刚要弯身,那沈炼却扶住了他。 “老板,何必惹麻烦。” 那老板听了这话,身子一哆嗦,忙道:“是……” 沈炼踱着步子走到南宫盈月和南宫夕羽面前,不论他风度翩翩还是气度非凡,这二位却只盯着他手里的鸡毛。 “二位长袖曼舞,风姿绝代,跳得都很好。” 南宫盈月抬头,“那你这鸡毛?” “想要?” 南宫盈月忙点头,觉得眼下就这一票了,应该争取一下,于是凑到他身边小声道:“我们俩可以平分了那头烤猪!” 沈炼怔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甚好!” 南宫夕羽见南宫盈月跟面前的男子不知说了什么,他竟然笑了,她也不甘示弱,上前小声道:“我乃镇国王府夕羽郡主,公子这鸡毛最好给我。” 沈炼听了这话,笑得更大声了。 南宫盈月皱眉,难不成南宫夕羽决定把整只烤猪都给了这人? 沈炼笑完,伸手把鸡毛送到了南宫盈月面前。 南宫盈月忙接住,惊讶道:“真给我?” “本公子确实有点饿了。” 南宫盈月高兴的接了过来,而后冲那老板挥了挥手里的鸡毛。 “两位姑娘算是打了平手,那……那便是都胜了!”老板笑道。 既然都胜了,那彩头平半分,而两位都可以向在场的一位男子示爱,仙乐楼所赠信物乃是玉佩。南宫盈月得了一块,而南宫夕羽也得了一块。 下面的人都乱起哄,二人站在台上倒有些尴尬了。 南宫夕羽冲那老板说了什么,老板点头进了仙乐楼,不多一会儿把独孤钰给请了下来。这人着一身玄衣,带着铁面,看不到表情,却让人觉得有些阴冷。 自他上台,下面的就静了。 沈炼仍在台上,看到独孤钰上来,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而独孤钰只睨了他一眼,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二人一黑一白,一个风度翩翩一个气势凛然,皆是芝兰玉树的人物。 南宫盈月见南宫夕羽走上前,她也赶紧跟了上去。 那南宫夕羽不知沈炼的身份,眼里自然也就没有他,直接走到独孤钰面前,把鸡毛送了他面前。独孤钰眯了眯眼睛,倒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这位的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镇国王的掌上明珠。既是她,那今晚这安排,绝不仅仅是巧合了,若他接下,以后借力镇国王府,下面的路自是好走许多。 只是他刚伸出手,旁边冒出一身,直接把他的手给拍了下去。 独孤钰叹气,侧头果然见南宫盈月站在他身边,正怒目的瞪着他。 “南宫盈月,你这是做什么?”南宫夕羽见独孤钰已经伸出了手,却被南宫盈月给打掉了,一时气愤不已,但想着众人面前,尤其独孤钰面前,她那怒气即刻转为了委屈,盈盈泪目道:“大姐,你何必事事跟我争,到底你是庶我是嫡,父母偏爱我一点,却也不是我的错。” “其他的,我不在乎,我只争他!”南宫盈月指向独孤钰。 独孤钰眸中的阴冷一下散开,转而只剩下笑意了。 “你!” “姑娘,在下其实也不错。”沈炼看着南宫盈月笑道。 南宫盈月看向独孤钰,啧啧一声,“那位公子确实一表人才……” 独孤钰冷哼一声,直接从她手里夺过了玉佩,“什么破玩意,不值个钱的!” 南宫夕羽又羞又怒,“南宫盈月,我这就回去告诉母亲,你回去等着挨罚吧!” 南宫夕羽气哼哼往台下跑,哪知还没跑下去,突然从对面客栈二楼跳下一人,哐的一声摔到了她面前,血花四溅,而人即刻没了气息。 南宫夕羽惊呼一声,接着吓昏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交换定情信物 在那人落下的瞬间,独孤钰挡住了南宫盈月的视线,道了一句:“你一个有夫之妇捣什么乱?” 南宫盈月想往外看,但被独孤钰一挡再挡,于是没好气道:“我是寡妇,行了吧?” “寡妇?” “他死了……”舌头疼! 独孤钰叹了口气,“死了的人,本世子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当下一片混乱,独孤钰拉着南宫盈月往台下走。 南宫盈月回头看了一眼,见混乱之中那位清俊的公子面上盈盈带笑,正看着她。南宫盈月出乎礼貌冲他点了点头,他的笑容就更大了。 也是个奇怪的人! 独孤钰带着她来到城中河的堤岸边,一颗大柳树下,风吹过河面,柳枝轻荡。南宫盈月席地而坐,周边夜深人静,而头上月明星稀,月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对面的独孤钰斜靠着柳树,一副慵懒之态。 “今晚从客栈二楼跳下去的那人……” “我安排的,名义上是颜悦儿的情郎,二人皆是为情自杀,绝笔信明日会出现在公堂之上。” 南宫盈月微微蹙眉,不置一言。 “死刑犯,张弛答应安置他家人。”独孤钰解释了一句。 南宫盈月摇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只是我觉得是不是太刻意了,官府的人真会信?再说了还有那沈炼,他若往下查,一定会找出破绽,到时你岂不是这两桩罪都落实了。” “你担心我?” 南宫盈月撇嘴,“咱们现在可是坐在一条船上。” “我这条船本来就不大,是你非要坐上来!” 南宫盈月朝独孤钰那边坐了过去,哪知她刚一近前,某人却往另一边挪了过去。 “别碰本世子!” 南宫盈月咬牙,“你刚才都接了我的玉佩了。” “白送的,为什么不要?” 南宫盈月被他这么嫌弃,干脆扭过身子不理他了。其实也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暖暖的,甜甜的,当初在八荒寨,她只觉对这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想他竟是她苦苦寻找的人。 如今人找到了,而且还活蹦乱跳的,她便觉得老天爷对她真好。 “听说那沈炼手段特别厉害,我觉得这事还是太冒险。”南宫盈月忍不住侧过头担心道。 “今儿这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若他隐而不报或者假装不知道,反倒合了我的意,明日朝堂自有人参他。若他无视那封信,认定我有罪而继续往下查,皇上那里,我自然也有话说。但沈炼一向趋利避害,行事谨慎,我料定他不敢再抓着我不放。”独孤钰闲散道。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今日那沈炼也在仙乐楼?” 独孤钰啧啧一声,“人家还送了你一根鸡毛呢!”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你不会说那个穿长得挺俊的公子就是沈炼?”他好像挺稀罕她的玉佩的,天啊,她是不是把他给得罪了? 南宫盈月打了个哆嗦,她还以为沈炼是那种长相凶恶,一副小人面相,结果是那么好看儒雅的公子! “后悔了?” “后悔什么?” “没把玉佩给他。” 南宫盈月扯了独孤钰胳膊一下,“你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好好在府上养着,乱跑什么,让我看看!” “别想借机占本世子的便宜!” 这厮,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南宫盈月拗不过他,便给了他一个小瓷瓶,告诉他里面是提起补血的药丸,很珍贵也很有效,让他记得吃。 这时淳儿总算追来了,也难怪她脚程慢了,毕竟背着一头烤猪。 南宫盈月无语了半晌,最后来了句,“还真有点饿了。” 张弛脚程更慢,原他还去仙乐楼跟老板要了碗筷和蘸料,这才追着过来了。 四个人一头猪,也实在吃不完。 淳儿切下了四分之一,留的肉质最好的一段,其余的让张弛给街边巷子里的乞丐们送去了。这头猪烤的外焦里嫩,汁水横流,南宫盈月撕下一块肉,正要往嘴里送,见独孤钰依旧靠着柳树,也不往这边凑,便把那块肉送到了他面前。 “什么东西,也敢让本世子吃!” “肉!不是毒药!” “不吃!” 南宫盈月直接塞到了他嘴里,“吃点,闻着挺香的。” 独孤钰睨了南宫盈月一眼,见她笑着,笑得那么丑,他别过脸吃下一口,“离本世子远点。” 他一定是脑子抽了,为什么越是觉得这女人丑,便越心动呢? 南宫盈月见独孤钰吃了一口,便细心的给他撕了一碗肉,塞到了他手里。 “这可是我的彩头!” “你跳的那叫舞,跟母鸡打架似的,那些人什么眼神,居然还给你鸡毛,大概是觉得鸡毛配你。”独孤钰一边吃一边埋汰人。 南宫盈月也不跟他计较,只问了一句,“你那根鸡毛呢?” 独孤钰从怀里逃出来,拿在手里叹气,“没一个跳得好,不值得本世子青睐。” 南宫盈月从他手里抢过来,“那我要了。” “你缺鸡毛?” “我缺你这根!”南宫盈月一笑,“我给了你一块玉佩,你给我一根鸡毛,咱俩这是互换了定情信物。” 独孤钰作势要抢,南宫盈月忙揣进了怀里。 “这世上怎么有你这般的女子!” “什么?” “脸皮厚!” 南宫盈月笑笑,不跟他计较。 “丑人多作怪!” “差不多得了!”南宫盈月哼了一声。 这剩下的烤猪肉,四个人吃了一干二净,都吃得很饱。淳儿尤为满足,一直追问张弛问,胜都还有没有这样的好事。 “你们家好歹是王府,缺这点猪肉?”张弛打了个饱嗝道。 “缺!” “啊?” 淳儿叹息一声,“我们姑娘不得宠,自然伙食就比别的院差一些,有肉也就见个渣。” 独孤钰听了一耳朵,侧头问南宫盈月,“你在家不得宠?” 南宫盈月愣了一下,又听淳儿说了几句,这才明白独孤钰的话,“还好吧。” 第三百七十二章 熟人很多 她毕竟是冒充的南宫盈月,对镇国王府的人本就没有亲情的期望,所以也就说不上失望不失望。至于得不得宠,她觉得眼下就好,不牵扯感情,只偶尔会为真的南宫盈月不值。 独孤钰没有再多问。 很快到了春日宴这天,一早上来凤阁的丫鬟来了三波,催着南宫盈月装扮好了去来凤阁,说王妃有重要的事交代。 其实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借机训她两句罢了。 南宫盈月换上了那日楚娘子送来的那件鹅黄广袖流仙裙,佩戴的也是一应的头面。南宫盈月在镜子里看了一眼,高贵秀雅,倒是很显眼。 用过早饭后,南宫盈月带着淳儿慢悠悠往来凤阁走。 “听说今日,四王府的世子及王府的女眷,还有胜都各世家官宦的未成亲的公子和姑娘们都会来。府上整个前院和中院都腾出来了,自前十来日就开始筹备,阵仗可不小。”淳儿道。 南宫盈月知道,这种春日宴更该叫相亲宴,倒是与大荣同出一辙。 不过北秦女子彪悍一些,不知相亲宴上又有什么不同。 “今日人多,未免出什么乱子,你多留意一些。”南宫盈月对淳儿道,至于留意什么,其实她也说不清,但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进入来凤阁,屋子里倒是热闹,王妃和王爷坐在正座上,白夫人带着南宫心柔坐在王爷这边下座,南宫逸和南宫夕羽坐在王妃这边。 南宫盈月进门,屋里一下子就静了,在座的都朝她看了过来。有惊艳的也有嫉妒的,倒也好理解,更有愁思百结的,这位白夫人倒是让人纳闷。 南宫盈月上前,冲王爷和王妃行了个礼,而后朝白夫人也行了个礼。 “天仙姐姐,快坐我这里!”南宫心柔嬉皮笑着,起身把南宫盈月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南宫盈月坐下后,逡巡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南宫夕羽身上。她今日倒是打扮的格外朴素,一袭白纱裙,头发简单挽了个髻子,佩饰都没戴两件。 她这一身朴素与她这一身华丽,倒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是故意的! 镇国王睨了南宫盈月一眼,蹙眉道:“你想抢谁的风头?” 南宫盈月见王妃宽和的笑着,这点伎俩实在说不上高明,她便笑道:“我啊,自然是想抢南宫逸的风头,您看他打扮的,恨不得把匣子里值钱的都堆到身上,哪像胜都王府的公子,倒像是村长家的傻儿子!” 王妃气结,“你怎么这么说你弟弟!” 南宫逸自知当了炮灰,洒脱一笑,“本公子若不把这些珠宝玉件的堆到身上,谁知道本公子有钱,哪家的姑娘看得上啊,相貌才学都没有,只能俗一点了!” 镇国王瞪向南宫逸,“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 “爹,打住!”南宫逸起身截住镇国王的话,“说多了,咱们又该断绝父子关系了。挺好的日子,能不能不闹?” “你你……你能不能争气一点?” “我再争气也不能是世子,只能指望您争气了,咱王府还是王府。” “你这臭小子!” 王妃见南宫盈月两句话就把火推到南宫逸身上,真有又气又急,怕镇国王跟儿子真闹起来了,只能出来当和事老。 “行了,都少说一句,今日府上有宴请,大家都安分一点,尤其是月儿你。” 南宫盈月点头,“我一直挺安分的。” “你还安分,那晚若不是你捣乱,我……” “夕羽!”王妃打断了南宫夕羽的话,“有什么话过后再说!” “王爷啊,昨晚您可是答应奴家了,切不能忘了才是。”白夫人插了一句嘴。 王妃听了蹙眉,“答应什么了?” 镇国王瞪了白夫人一眼,回头好生对王妃道:“你今日为心柔留意着点,看看哪家公子品行好。” 王妃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不懂事,大哥大姐二姐都还没定,她急什么!” “前后差一两岁的,先留意着,等过一两年再议就是。”白夫人不高兴道。 “那就等过一两年,这三个愁人的成亲了,再说心柔吧!” 那白夫人却没再计较,反而盈盈一笑,“王妃说的是。” 因今日四位世子还有几位朝中重臣也要携家眷来,所以王爷带着这一家子亲自去门口迎接。有来的,便让下人们送到园子里,点下茶水摆上。 南宫盈月和南宫心柔站在最后面,倒也没她们什么事,便偷偷说小话。 “大姐,今日那拓跋世子也要来府上,你躲着他点吧!” “我躲他做甚?” “王妃故意让你穿得这般,指不定有什么损招。” “听你娘说的?” 南宫心柔吐了吐舌头,“她不让我多说话。” 南宫盈月有些感动,这小丫头对她是真的好。 “没事,我防备着呢!” “大姐,你刚才太损了吧,把火往我身上烧!”南宫逸凑过来不满意道。 南宫盈月也觉得抱歉,于是忙道:“姐姐错了,回头请你吃酒。” “我也去!”南宫心柔喜道。 南宫夕羽见他们三人一团,不由气得跺脚,“娘,你看我哥那没心没肺的!” 王妃回头看了一眼,冷哼道:“谁让你总是阴你哥,他现在都不跟你亲了。算了,别说这些了,记住今日的事才最重要,你可别再坏事了。” 上次设计让拓跋弘误会南宫盈月是夕羽,结果还没怎么着,她就忍不住跳了出来,事也没办成。今日,她一再警告,只希望这丫头能长点心眼。 镇国王府门前,从稀稀落落几人到现在门庭若市,王爷和王妃笑语不停,引着客人们往里走。 “哟,这是百里世子吧,听说你一早就进京了,怎么不来府上玩呢!这是容卿郡主吧,转眼都这么大了,真真是个娇俏的小佳人。百里王妃还没进京吗?” 听得这声,南宫盈月忙低下了头。 其实低头也无用,待会儿她要跟着王妃逐一敬酒,总能面对面碰上的。 百里世子和容卿郡主被下人引着进了院,南宫盈月抬头看了一眼,见那百里世子身材愈加圆润了,而那容卿郡主似是嫌弃他一般,着意落了几步。 第三百七十三章 这样一位人物 再来是北州世子和红叶郡主,南宫盈月本想着这俩不认识,结果一抬头不由惊了一下。这北州世子身姿秀挺,俊朗非凡,可不就是那晚带走柯卉的人,她还记得他叫宇文成毓。而他身边的红叶郡主,南宫盈月见到她简直要咬掉舌头,这位美貌过人的郡主竟是八荒寨寨主,她不是已经死了?怎么是北州的郡主? 完了,她跟她可是仇人! 南宫盈月站在后面,又有意低着头,所以二人没看到她,径直往里面走去了。南宫盈月看了二人的背影一眼,见那北州世子伸手拉住了红叶郡主,二人相携往里走,兄妹俩倒是感情很好。 只是柯卉,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接着是西州世子拓跋弘,他进门先看了一眼南宫夕羽,面上带着柔和的笑。 “拓跋世子,快里面请!嫣然郡主呢,她怎么没来?”王妃热情道。 “小妹顽皮,从西州到京都,路上贪玩,还未进京。”拓跋弘说着,又看了夕羽郡主一眼。 王妃看到,便让南宫夕羽引拓跋弘进里面。 接着来了几位朝廷大员,镇国王与之寒暄了几句,又听说沈炼要来,便让下人引着他们先去前院厅堂。没等一会儿,那沈炼果然来了。 镇国王迎了出去,“沈指挥使,您这一来,我镇国王府蓬荜生辉啊!” 沈炼一身白袍,头戴冠玉,素雅清贵,尤其那一张脸,俊美十足,让人过之不忘。他回过礼后,着意越过众人看了南宫盈月一眼。 镇国王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便唤南宫逸和南宫盈月一同送沈炼进去。 沈炼乃朝中大臣,单一个南宫盈月不太合适,便让南宫逸一起。南宫盈月正等着独孤钰,只能不大情愿的自后面走了出来。 沈炼,恶名昭著的皇都卫指挥使,她可一点都不想招惹! 南宫盈月跟在南宫逸身后冲沈炼行了个礼,而后落后他们两步往里走。南宫盈月边走边回头,见独孤钰来了,心不由雀跃起来。 “南宫姑娘?”沈炼唤了一声。 见南宫盈月没心思听,南宫逸暗暗戳了她一下。 南宫盈月忙收回视线,不期然撞上了沈炼的眸子,那眸中带笑,清朗好似秋月一般。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是别人口中的大奸臣呢? “那晚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南宫盈月张口想问,但没敢问出来,怕惹出什么事。 “那晚?”南宫逸眯眼看南宫盈月。 “别乱想!就是前两天晚上,淳儿带我去看祭神,偶遇沈大人而已。” “你居然不带我?” “你夜生活那么丰富,我找得到你吗?” 沈炼见姐弟二人说闹起来,倒把他晾到一边了,不由摇头笑了笑。在女人面前,他还从未被忽视的这么彻底! 他们耽搁这一会儿,独孤钰走了进来,他那人一身玄衣,脸上带着铁面,跟夜里杀鬼的凶煞似的,近前便带着一股阴风。 旁的人自觉远他几步,但南宫盈月却磨蹭着小步子往他那边挪。 哪知她刚挪了两步,这人目不斜视,直接略过她而去。 眼瞎了不成? 南宫盈月暗暗咬牙,又见那沈炼不走,偏等着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他带路,进了穿堂,那南宫逸也不知瞧见了谁,一溜烟不见人了,南宫盈月恨得想骂人。 “南宫姑娘,那晚擂台之上死的那人,你可看清他是怎么死的了?” 南宫盈月皱眉,“自然是摔死的。” “你看到了?” “看到他从客栈二楼掉下来了。”不止她看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既然南宫姑娘看得这么清,那回头请去皇都卫一趟,做个人证吧!”沈炼笑道。 “皇都卫?”南宫盈月有点打软腿,听说进了皇都卫,不扒一层皮是出不来的,“其实也没看太清。” “那颜悦儿之死,你可看清了?” 南宫盈月沉下一口气,这是要威胁她改口供? “看清了!” “看清什么了?” “她自己跳下去的,不过应该是被人逼得,逼她之人就在对面,当时我们所在的雅间隔壁。” “这么确定?” “确定!” 南宫盈月无畏道,面上一副硬气的样子,其实心里在打鼓。正如那日在官府内衙,她也是蠢了一般非说出真相,明知人微言轻,明知说出来了谁也不会听,但她还是逞义气一般说出来了,亏得那位公公在,不然她说了也白说。 一如今日,她居然傻乎乎的跟沈炼这种人正面刚! 蠢!她都觉得自己蠢! 沈炼竟笑了,而且笑得很温柔。 “南宫姑娘与独孤世子有情?” “没……”自然有情,但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承认,万一中了圈套。 “没有就好!”沈炼道。 “好什么?”南宫盈月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好就是好!姑娘请里面,在下还要去前院拜会各位大人,咱们等会儿再续。” 这沈炼说了个莫名其妙,然后转身往回去前院了。这哪是她因他进门,反而成了他送她了。南宫盈月一头雾水往里院走,本来是让淳儿跟在自己身边,好应对意外,结果淳儿被喊去帮忙了,如今就剩下了她一人。 一人也方便,南宫盈月往内院而去,绕着廊子,偷摸去了男客那边。见独孤钰独自一人坐在一张桌前,张弛站在他旁边,眼望前方,一副迷茫之色。 旁的人凑在一起说笑,唯他似不屑于此,独独坐在那里,跟一个人生闷气似的。 这人人缘真差! 南宫盈月背过一假山,旁人看不到她,唯独孤钰坐的那方向能看到。她从地上捡起一小石子,冲他扔了过去。 独孤钰明明没看这里,却一把接住了,随之视线投了过来,看到她是,哼了一声。 南宫盈月招手,想让他去一处人少的地方说话。奈何独孤钰装作不懂她的意思,只看着却不起身。南宫盈月有些发急,这独孤钰才起了身。 她心上一喜,正要转身出去,却见独孤钰被百里长枫给拦住了。 接着其他几位世家公子也过去了,这一下他也脱不开身了。 南宫盈月有些失望,转身离开了。 “世子,南宫姑娘离开了。”张弛小声道。 独孤钰默了一下,“不管她。” “哎,如果南宫姑娘是嫡女,您也不用为难了。” “话多!” 独孤钰冷着脸,转而见南宫夕羽在廊子上,正有意无意的看他,便朝她走了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谁是苏欢? 南宫盈月自假山后面出来,心里盘算着什么,便往女客那边过去了。因是春日宴,意为欣赏春景,所以宴客的地方设在了花园。桌子摆在廊子上,女客们正三五成群的在园子里游玩赏花。 为了这个春日宴,王府购进了很多盆景,而王府的花园又大,假山流水,湖泊凉亭,处处有景,而且景色秀美。南宫盈月进了花园,四下打量了几眼,见百里容卿在凉亭里跟几位世家女说话,她便特意往那凉亭前面走了一遭。 那百里容卿自然看到她了,不由一再打量,而且越看越震惊。 “这位是?”百里容卿问旁边的世家女。 一个穿胭脂色春衫的女子瞧了一眼,似带讥笑道:“听说是王府的庶长女,一直在老家来着,前些日子才刚进京。” “这位倒是长得好,只出身不好,听说其母是个通房。” “长的是好,那双杏眼水润含光,像是能勾人似的。” “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对了,南宫盈月!” 百里容卿皱眉,南宫盈月?她不是苏欢? 南宫盈月故意走到一偏僻处,果然听得后面有人喊‘苏欢’,她自然不回头。只听得那脚步声近了,这才转过身来。 “您是……”南宫盈月迟疑了一下,才道:“您是容卿郡主?” 毕竟刚才在门口见过,不能假装不认识。 百里容卿打量着南宫盈月,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可苏欢不是大荣来的人,怎么会变成镇国王府的姑娘? “你是苏欢!” 南宫盈月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苏欢?谁是苏欢?” 百里容卿探究的看着南宫盈月,想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破绽来,可没有! “我认错人了。”百里容卿道。 南宫盈月点头,释然一笑,“容卿郡主,我带您去宴客厅吧!” 南宫盈月知道百里容卿对她还没有消除怀疑,所以尽量表现的自然一些,一路有说有笑的,直到把人送到宴客厅里。此时王妃在里面,正与各家的夫人姑娘们寒暄着,见到她进来,便把她叫到了身边。 “哟,这位是夕羽郡主吧?”一个穿草色春衫的夫人打量着南宫盈月,面上带着惊艳之色,“当年我家那位外放出京的时候,郡主才三四岁吧,转眼都这么大了,啧啧,瞧这张容貌,这才情,放眼整个胜都,可没哪家姑娘能比得上。”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夫人故意小声凑上前,还生怕别人听到了。 王妃笑笑,“她是我们家长女,盈月。” 那夫人尴尬了一下,先前的讨好之色转瞬变成了讥讽,“哟,打扮的这般华丽,还以为是郡主呢!” 她这句话声大,旁边的夫人听了也跟着附和。 “可不是,我们先前也以为是夕羽郡主呢!” “我倒是刚在外面看到夕羽郡主,打扮的十分素雅,虽没这般珠玉环佩,到底是天生贵气,旁人穿金戴银也是比不来的。” “王妃一向宽和大度,待下面的女儿们都好。” 南宫盈月淡淡笑着,这就是王妃让她今日盛装打扮的缘故,为了羞辱她? “各位夫人,王妃确实待我极好的,今日这衣服配饰也是王妃送我的,一早还让丫鬟们与我说一定要盛装打扮,好不丢王府的脸面。” 她这句话说完,下面的夫人们脸色各异。在座的都是当家主母,谁家没有没有妾室,没有几个庶出的子女,王妃玩得这一招捧杀,她们也玩得溜! 因此一听这话,她们大抵也就明白真实的情况了。 “月儿,带厅堂里的姑娘们去花园里逛逛吧!”王妃脸色沉了沉。 南宫盈月冲各位夫人行了个礼,而后招呼着屋里的姑娘们往外走。她一个庶出的,里面都是跟随着主母的嫡姑娘们,竟一个人跟她出来,如此她也乐得清静,一人出了门。 出门撞了淳儿,她正跟随几个丫鬟往宴客厅里送点心。 见到她,淳儿忙把她拉到一边。淳儿托盘里端着几样点心,南宫盈月顺手拿了一个桂花酥饼吃。 “姑娘,刚才我看到独孤世子往后院去了。” 南宫盈月点头,“我刚才也见他了。” “夕羽郡主跟去了。”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忙往后院跑去。哪知跑得太急,路上遇上了宇文成毓,差点撞人怀里。 “抱歉!”南宫盈月拘着衣服道。 宇文成毓一人走在小路上,心情正烦躁,见到南宫盈月这般往他怀里撞,还以为是哪个投怀送抱的女子,当下怒火直升。 “什么东西,也配出现在本世子面前。” 南宫盈月:“……” 见南宫盈月抬头,宇文成毓眼睛眯了一下,“你是哪家的姑娘?” 南宫盈月微微一笑,“还是不说了,不然公子还以为我自报家门,打算让您上门求亲呢!哎,公子上那边吹吹风吧,许脑子不太清醒。” 讽刺了一句,南宫盈月没工夫跟他废话,往继续往后院跑。 宇文成毓哼了一声,他哪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无非说他自作多情呢!不过她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这般的牙尖嘴利! 南宫盈月跑到后院,见百花丛中,独孤钰背身而立,而南宫夕羽站在他面前,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也不知说了什么,竟有些激动,往独孤钰怀里靠了靠。 那独孤钰也不推开她,由着她靠了过去。 南宫盈月气的咬牙,正要发作,那南宫夕羽却娇羞的跑开了。 风过,吹落了几片花瓣,独孤钰转身,不期然撞见南宫盈月,她眸中带泪看着他。独孤钰皱了一下眉,迈步往前,而南宫盈月却擦了一把泪就跑了。 独孤钰!司马曜!你可真行! 南宫盈月气冲冲跑到园子里,正见采荟找她。 “大姑娘,王妃让您去西花厅。” 南宫盈月挑眉,“做什么?” “大概是交代一些事吧。” 南宫盈月脑子正乱,也没细想,便往西花厅去了。只是刚走到院门口,又一个小厮叫住了他,这小厮是在王爷身边伺候的,说王爷找她。 南宫盈月往西花厅看了一眼,她正不想应付王妃,便跟着那小厮去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谁疯了 那小厮没带她去前院,而是去了王爷居住的那院。 “您去书房吧!” 这院里委实安静,南宫盈月心里有了些许防备,进书房的时候,特意大开着门。进去后,但见一人在书桌前,像是在作画。 许听到了动静,那人也没抬头,只道了一句:“研磨!” 沈炼! 南宫盈月皱了一下眉,他怎么在书房里?等她?研什么磨? 沈炼抬头,见是南宫盈月,眼里便带了笑意,“南宫姑娘!” 南宫盈月往里走了两步,冲他行了个礼,“沈大人。” “怎么是你?” 南宫盈月挑眉,“我以为这句话该我说。” 沈炼摇头一笑,“看来王爷有意撮合你我。”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什么意思?撮合她和沈炼? 堂堂二品大员,皇都卫指挥使,他竟然想用她这个庶女把人给收了,这不是异想天开,这是疯了! “南宫姑娘很吃惊。” “你不吃惊?” 沈炼一笑,“我这画还差几笔,姑娘与我研磨吧!” “我还是唤人来……” “颜悦儿的案子还有不清楚的地方,恐要请南宫姑娘去皇都卫重新做一份口供。” 南宫盈月往往外走一步,听了这话,忙小跑着过去,笑眯眯的开始研磨,“我最会研磨了。” 他可以坦然提起颜悦儿的案子,难道一点都不心虚? “听说颜悦儿死的时候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沈炼抬头,神色温和,“你想说什么?” “有传言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大人您的?” 沈炼神色沉静,“你以为呢?” “我以为大人……不至于如此。” 沈炼一笑,“谢南宫姑娘信任,在下与颜悦儿没任何瓜葛。” 南宫盈月有意再多问一些,可因为三心两意,研磨的动作太大,结果溅出了一点,正好落到了沈炼的衣袖上。白缎的衣服,一点瑕疵都没有,却留了这么一个墨点。 “呃……” “南宫姑娘若是明日有空就去皇都卫……” “你把衣服脱了!” “什么?” 南宫盈月说了这句,急匆匆的往自己院里跑。好在两院隔得不远,她很快拿了针线过来。 “做什么?” “你怎么还穿着衣服!快脱了!” 沈炼轻笑一声,“脱光吗?” 南宫盈月瞪了他一眼,“你便是脱光了跳舞,我都没兴趣看!” 南宫盈月让沈炼脱了外裳,然后用浅蓝的丝线在墨点上勾了一朵兰花,又在另一只袖子上勾了一朵一模一样的与之相配。 沈炼穿回衣服,抬着胳膊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研磨吧!” 这一次南宫盈月小心再小心,而沈炼也果真是差了几笔,很快一副仕女图就画好了。 南宫盈月瞄了一眼,见画中女子羽袖善舞,而面容却有几分熟悉,像是她!南宫盈月忙别开眼,她一定是看错了,沈炼怎么可能画她! 晾干了墨迹,沈炼卷起来,却送到了南宫盈月面前。 南宫盈月忙要推开,“沈大人太客气了,我不能收……” 沈炼一笑,“这画是送夕羽郡主的,请姑娘代传。” 南宫盈月尴尬了一下,原来画中女子是南宫夕羽,“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 南宫盈月想了想,“您亲自送给二妹,不更显得有诚意?” “倒也不用太有诚意。” 这话说得,怎么这么让人费解!南宫盈月还没想好怎么接这句话,沈炼已经把画塞到了她怀里。 “劳烦南宫姑娘了!” 沈炼说完就走了,南宫盈月抱着画自书房出来。 拐上一小路,没防备的被人扯了一把,接着天旋地转一番,等她稳下来,发现自己被带到了桃花林里,而独孤钰堵在她前面。 带着铁面,也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眼有些阴冷。 “你和沈炼在书房做什么?” 南宫盈月想到他和南宫夕羽在百花丛里搂搂抱抱的,当下也没好气,“我们做什么,你管得着?” “这是他送你的?”独孤钰一把夺过来,作势就要撕了。 “别!人家送南宫夕羽的!”南宫盈月忙道。 独孤钰挑眉,“沈炼看上南宫夕羽了?” 南宫盈月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也喜欢南宫夕羽!” 独孤钰扔还给她,一副好笑的样子,“她比你还丑,我怎么会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那你刚才让她抱?” 独孤钰切了一声,“抱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层皮!” “你!” “关你屁事!” 南宫盈月气得要往外走,独孤钰一把拉住了她,“她抱上来了,我正要推开她,她自己就放手了。那么一下下,你不也看到了。” “你跟我解释做什么?” 独孤钰摘下一枝桃花,往南宫盈月面前杵过来,“我与它解释呢!” 南宫盈月笑了一声,自他手里夺过那桃花,“你若娶了她,便会得到镇国王府的支持,与你以后有很大的助益,你真的不心动?” 独孤钰讥笑道:“助益?” “太子之争。” 独孤钰靠向桃花树,“没兴趣。” 南宫盈月不相信,四王府哪家的世子敢说对那至高的位子没兴趣,这话说出去根本没人信,还得说他虚伪。 “你想让我争?” “不想!”南宫盈月急嘴道。 在大荣,为了争那个位子,他们生死相离。历经苦难,又兜兜转转这么久,她才找到他,怎么会希望他再陷入夺嫡之争。 独孤钰却一笑,“你们家今天有好戏瞧。” “说什么胡话呢!” “大概已经开演了。” 南宫盈月蹙眉,见独孤钰直起身子,上前拉着她往外走。 “以后离那个沈炼远点。” “那你也少招惹那些莺莺燕燕。” 二人走了出去,见几位女眷迈着小碎步往西边跑,嘴里还说着什么,像是出了什么事。 “姑娘!”淳儿总算找到了南宫盈月,对于独孤钰也在,她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三姑娘那边出事了。” “心柔?”南宫盈月愣了一下,“她能出什么事?” “让王妃当场捉奸了!” 南宫盈月愣了一愣,“她有什么奸好捉的。” “我们快去看看,晚了就错过好戏了,呸呸,我们得去安慰三姑娘才是。”淳儿拉着南宫盈月跑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捉奸在床 一路跑到西花厅,南宫盈月见外面堵着很多人,淳儿费了大力气才把她带到前面。屋门紧闭,但听里面有哭声有闹声,还有啪啪的像是打人的声音。 “听说这拓跋世子本与夕羽郡主有婚约的,都交换了合婚帖子了,怎么跟这三姑娘又这般!” “啧啧,听说让王妃和几位夫人抓了正着,进门的时候两人衣服都没了,还腻在一起呢。” “真的啊,那可就太无耻了!想来是这位三姑娘主动的,一个庶出的,怕是嫉妒那夕羽郡主,这才勾搭人家未婚夫的。” 南宫盈月听着左右议论,大抵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她背后开始冒冷汗,这就是一个陷阱,而且是为她设的陷阱,若不是王爷派人喊她,她就真的掉进去了。 可她怎么没掉进去,反倒心柔掉进去了? 南宫盈月脑子转的飞快,她记起今早心柔提醒她,说白夫人怀疑王妃有阴谋。那白夫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她既然知道是陷阱,断没有让心柔跳下去的可能,唯一说得通的就是,她是故意的。 白夫人想让南宫心柔嫁给拓跋弘,她早就有这心思,于是将计就计,弄成了顺理成章。而且王爷也怨不到她,毕竟这计谋是王妃出的。 甚至王爷可能一早就知道! 只是要害她这个不得宠的,结果却折了南宫心柔。 这名声一毁,南宫心柔只能嫁给拓跋弘,但又因为是庶女,断然捞不到正室的位子。小丫头没什么心机,以后怕是要吃苦的。 之后王妃出来,说家里出了一点事,没什么大碍,请各位贵客们花园入座,马上就开宴。外面的人散开后,南宫盈月想进去里面看看心柔那小丫头,却被两个守门的小厮给挡住了。 接着王爷送那拓跋弘出来了,这位一向温和的老实人也知道自己被陷害了,脸色又黑又沉。 临走的时候,他嘴角撇了一下,讥讽道:“镇国王府的大门,本世子以后可再也不敢进了!” 说了这句,那拓跋弘气冲冲的走了。 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拓跋王府以后再不会跟镇国王府来往,且虽发生了今日的事,他也绝不会娶南宫心柔。 南宫盈月站在门口,听得里面心柔那丫头嘤嘤哭泣,十分的难过,而白夫人在一旁好生哄着。 “蠢物!”镇国王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谁。 “我想进去看看心柔。”南宫盈月道。 镇国王睨了她一眼,“宴会还没结束,快去花园招待客人们!” “可三妹……” “有她娘陪着,能出什么事?”镇国王冷哼了一声,大步往外走去。 屋门被关上,两个小厮依旧守在外面。南宫盈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只得转身离开。 淳儿跟在南宫盈月身后,脑子还有些浆糊,但听她一直叹气,便问了一句。 “姑娘,你叹什么气?” “那拓跋弘虽然性子温吞,但大概是个倔驴。那王妃想来是知道,便设了这一局,即使把我推出去,但拓跋弘也决计不会娶我,她只得利却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一局本是针对她,所以她对南宫心柔多少有些愧疚。 “三姑娘会怎样?” 南宫盈月摇头,“不知道。” 来到花园,宴席已经开了,王妃招呼着她一起跟女客们敬酒。北秦女子都有酒量,所以不是以茶代酒,而是真正的酒。 王妃在前,南宫盈月和南宫夕羽在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嫌恶。 敬酒免不了寒暄,南宫盈月不时搭上一句,倒也是温顺知礼的样子。敬到红叶郡主那一桌,南宫盈月免不了要与她碰面。 那红叶郡主看到她,先是惊讶,后倒是笑了,只笑得有些阴森。 “红叶,你母亲怎么还没进京?” “家里有事耽搁了。” 王妃笑笑,“我与你母亲可是自小的玩伴,等她进京了,我们可得好好叙叙。” “自然。” 这红叶郡主话说,而且给人一种凉薄的疏离感,王妃跟她热络不起来,便往下一桌过去了。南宫盈月也跟着往后走,那红叶郡主却拦住了她。 “苏欢,我们又见面了。” 南宫盈月一笑,“我不叫苏欢,而且我与郡主也从未见过面。” 红叶挑眉,“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南宫盈月还真不怕这红叶郡主,因为她本身就不知道她的身份,苏欢可以只是一个化名而已。她直视着红叶郡主,眼里没有一丝退却。 “郡主,请!”南宫盈月冲红叶敬了一杯酒,本想浅尝辄止,结果那红叶喝了一干二净,还挑衅一般冲她倒了倒杯子。 南宫盈月只得也一口喝干了,感觉嗓子火辣辣的。 到了容卿郡主那桌,这位也纠缠不休,于是同样干了一杯酒。一圈下来,虽然南宫盈月已经很克制了,但也喝了几杯。 头有些晕! 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丫鬟们开始传菜。 王妃特意从西域购进了几盆奇花异草,此时让下人们放到了游廊中间的院子里,客人们边吃宴边赏花,倒也宾主尽欢。 趁着没人注意,南宫盈月起身离了席。酒劲上来了,人有些晕沉,本想回自己院子休息会儿,却不想碰上了百里长枫。 这位站在路边,揣着手看她,一脸探究之色。 南宫盈月脑子还清醒,于是上前冲他行了礼。礼过,人继续往前走。 那百里长枫跟百里容卿和红叶郡主不同,一则他跟她没仇还有恩,二则他没有那么多的猜忌心。此时看到她,若她认他,他就知道她是苏欢,若她不认他,那便是相像的人而已。 果然她走过,百里长枫没有喊她。 一直拐了个弯,南宫盈月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缓一下,独孤钰不知从哪冒出来,而且拉上她就走。 “做什么?” “镇国王府哪处视野最开阔?” 南宫盈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把他领到了镇国王府后院的一栋三层阁楼上,从这里能看到镇国王府外很远的地方。 南宫盈月坚持这上了楼,一到三层,酒劲上来,人就软到了地板上。 “醉了?”独孤钰蹲下问。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这把火太嚣张 南宫盈月醉态娇憨,看着眼前的人,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又闪亮又好看,于是勾手搂住他的脖子,嘟嘴往上贴。 独孤钰用手挡住,“又想占本世子便宜!” 南宫盈月隔着他的手亲了一下,还挺满足,嘿嘿笑了两声。 独孤钰一脸嫌弃,“臭死了!” 不过虽是脸上恨不得离开八丈远的样子,但见她要摔倒,还是伸胳膊把人圈到了怀里。独孤钰扶起南宫盈月,带着她坐到阁楼观景台上。 清风一吹,南宫盈月脑子清醒了一点,不过现在仰靠在独孤钰怀里,因为太贪恋,所以便是清醒了也舍不得离开。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独孤钰看着远处,道:“看风景!” 南宫盈月一笑,“此处偏僻,周遭又无人,我们孤男寡女其实可以做很多事……” “你这女人,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占男人便宜!” “其他男人,我才不想,我只想你!” 独孤钰捂住南宫盈月的嘴,“嘴巴太臭,别说了!” 南宫盈月拍开独孤钰的手,这样也很好,风很轻,阳光正好,而身后的人,也是她心里的那个。正惬意的时候,独孤钰突然推了她一把,让她往远处看。 南宫盈月坐起身,但见远处先是冒黑烟,接着竟然起了大火,而且火势汹汹。 “什么……什么地方?” “皇都卫。” 南宫盈月猛地瞪大眼睛,又听身后的人竟然笑了,而且笑得十分肆意欢快。 “你别告诉我,这火是你让人放的!” 独孤钰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疯了!” 独孤钰板正她的身子,让她看远处的火光,“本世子就问你,这火烧的好不好看?” “好看的要死!”南宫盈月没好气道。 独孤钰冷笑,“这场火便要告诉那沈炼,本世子就没怕过谁!” 南宫盈月酒已醒了大半,看着远处的大火,又听院子里奔走疾呼的声音。不由竟也笑了一声,这把火烧得太嚣张了,胜都的天,只怕都要变了。 日落之前,镇国王府的宾客才走干净了。 南宫盈月回到院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倒头就睡。外面的火还没完全灭,南边的天依旧能看到火光,整个胜都都沸腾了,只怕没几个人能睡着,偏她睡得安生。 睡到半夜,淳儿把她推醒了。 “怎么了?”南宫盈月揉着迷蒙的睡眼。 “西偏院打起来了。”淳儿道。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谁跟谁打?” “宋夫人和王妃的人。” 那宋夫人深居后院,她也就在刚来的时候见过她一两面,之后便没怎么见过了。她听南宫心柔说过,那宋夫人性子十分孤僻,很少与人来往,便是昨儿春日宴,她都没有露面。 她怎么就和王妃的人打起来了? 不过虽然觉得挺奇怪的,但南宫盈月并不想管什么闲事,尤其她现在很困。 见南宫盈月要躺回去,淳儿拉了她一把,“白夫人突发疾病,王妃的人说已经断气了,非要半夜里埋人,宋夫人是仗义出手。” 这一下,南宫盈月打了个冷颤,人立时就清醒了。 “人还没死?” “没!” “你不早说!” 她忙穿衣往外走。“心柔呢?” “还被关着,估计不知道这事。”淳儿道。 南宫盈月急匆匆走到院门口,忽然停下了步子,问道:“若没有镇国王的默许,王妃绝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随便处置府上有名分的夫人。王爷做的这般绝,一定是知道了白夫人白日里那出将计就计,王爷现在一定很生气,所以我去了也没用,救不了白夫人的。” 淳儿点头,“您不宜与镇国王闹得太僵。” 南宫盈月想说去找南宫逸帮忙,可淳儿说他出去喝花酒了,估计天亮之前回不来。在原地转了几圈,南宫盈月下意识抬头往南边的天看了一眼,皇都卫那场火应该已经灭了,但想来街上巡逻的人还不少。 她忙把淳儿叫到跟前,小声跟她说了两句。 淳儿出去办事了,南宫盈月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多久后院着了火,外面丫鬟小厮们叫嚷着救火,府上一时又热闹了起来。 淳儿回来说官府和皇都卫的人都来了,明着说帮忙救火,其实暗地里在搜查什么。 这种时候,哪家着火,下面的人都要想一想是不是跟皇都卫那场火相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王妃不能太嚣张。 “王妃的人放下白夫人走了。” 南宫盈月松了一口气,正想说怎么偷摸摸去救治白夫人,淳儿又说道:“那宋夫人似乎会医术,我在房顶上看到她正在给白夫人施针。” 南宫盈月蹙了一下眉,“这位宋夫人似乎很不简单。” 后半夜,南宫盈月没怎么睡,等到天一亮,她便出门去了。南宫心柔还被关在西花厅,她过去的时候,那两个小厮守在门口睡着。 “三姑娘怎么样了?”南宫盈月问。 那两个小厮惊醒,忙起身冲南宫盈月行了礼。 “三姑娘还在里面。” “我要进去看看她。” 那两个小厮犯了难,“大姑娘,若是没有王爷或是王妃的吩咐,我们谁都不敢放进去。” 南宫盈月看了一眼屋门,无意为难两个下人,正想先去看看白夫人,却听里面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像是茶壶一类的瓷器摔碎的声音。 “快开门!” 那两个小厮仍犹豫,南宫盈月喊道:“若是三姑娘出了什么事,王爷能放过你们?” 一听这话,那两个小厮才开了门。 南宫盈月走进里面,见南宫心柔躺在地上,脖子破了一个血口,手上拿着摔碎的瓷片。南宫盈月惊了一跳,忙把淳儿喊了进来。 她先帮南宫心柔止血,又让淳儿喂了她一粒提气的药丸。 南宫心柔下手很重,怕是割断了动脉,血扑哧扑哧往外冒。南宫盈月心里发急,如果真是割断了颈动脉,那根本没得救。 很快,王爷王妃来了,见此情形,不由惊呼出声。 “月儿,你怎么这么狠的心,要掐死你妹妹不成?”王妃竟来了这么一句。 第三百七十八章 南宫心柔生死一线 南宫盈月心里火气正盛,听得这句,当下朝王妃大骂一句:“你他娘的有种,你设的计谋,把人害成这样,你来止血啊!你若是能给心柔止了血,我认你是祖宗!” 那王妃被骂的挂不住脸,冲王爷哭道:“王爷,您看她这般目无尊长,简直与她母亲一模一样……” “南宫盈月!” “我不是你亲生的,三妹也不是?你就这么怕她,非让她把你的亲生骨肉一个个逼死,你就一点也不心疼?”南宫盈月冲镇国王喊道。 “你瞧瞧她……” “闭嘴!”镇国王大喝一声。 也在这时,小厮请的大夫来了。南宫盈月虽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让开了一点,让那大夫看清伤势。哪知那大夫看了一眼,便只剩摇头了。 “王爷,没救的。” 镇国王眦目,眼里立时充了血,“没救?怎么就没救,你连治都没治!” 那大夫叹息道:“颈动脉隔断了,神仙也救不回来。能坚持这么一会儿,是亏得有人给她止血用药提气,但血是止不住的,所以人也是救回来的。” “本王不信,你快写方子开药,你快救人!”镇国王又慌又怒,吓得那大夫忙抱着药箱跑了。 王妃见王爷这般,到底是心虚,所以也有点怕了。 “若是心柔救不回来了,你休想好过!”镇国王怒瞪王妃。 王妃忙道:“这可不怨我,我是让南宫盈月去的西花厅,而最后变成心柔,那是白夫人的手段……” “闭嘴!” 镇国王上前蹲到南宫心柔面前,伸手触碰着她的脸,心痛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娘……”南宫心柔突然缓了一口气,而后徐徐睁开眼,看着镇国王,“放了……我娘……” “好,父亲答应你,但前提是你要活着,不然父亲只能送你娘下去陪你。” 南宫心柔泪落下,“我不想死……但我活不了了……” “心柔!”南宫盈月也是十分难受,自进了镇国王府,第一个向她表达善意的就是这个小姑娘,她对她好,没有图谋,完全是真心。 “大姐……我不想死……”南宫心柔看向南宫盈月,那张小脸越发苍白,眼里的泪水不断,“可她们说出了这种事,我就应该去死……” “她们?” “她们说我死了,我娘就没事了,王府也不会因为我丢脸……” 南宫盈月一下没忍住,呜咽了一声,“傻姑娘,管她们说什么,活着最重要。” “我后悔了……” 南宫盈月心痛难当,可她是大夫,更知道此中凶险,根本没有可能救回来。 “月儿,救你妹妹!”镇国王一把握住南宫盈月的胳膊,使劲握着。 南宫盈月抬头,见镇国王眼里也湿了。 “我……” “姑娘,或许有办法。”淳儿突然道。 南宫盈月忙抬头看向淳儿,“你有办法?” “姑娘,是你可以试一试。” 淳儿凑到南宫盈月跟前,小声冲她说了几句。南宫盈月低头见南宫心柔瞳孔都开始散了,而血扑哧扑哧流的愈发的急。 她抬头看向镇国王,“您是不是只要三妹活着就好?” 镇国王忙道:“只要她活着!” 南宫盈月点头,“我知道了,王爷和王妃先出去吧,我要立即救治三妹。” 镇国王见南宫盈月一脸镇定的样子,心莫名也跟着安定下来,他起身先走了出去。那王妃见此,也忙跟了出去。 屋门被淳儿关上,屋里只有等下拉长的身影,没有什么动静。 王妃看着,心里泛起嘀咕,“王爷,月儿在老家凤州,三老爷一直说她是个漫山遍野跑的泼猴子,没听说她学了医术啊?” 镇国王正恨王妃出此歹计害了他的小女儿,所以不想搭理她。 “王爷,兹事体大,要不要查一查?” “你那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害本王的子女是不是?” “王爷,您怎么能这么说……” 镇国王冷哼一声,“老三来信说过,月儿上山玩的时候从山崖上摔了下去,曾遇到过一位神医,想来是跟那神医学过一些医术。” 王妃讪讪,“我倒是不知道。” “你竟还有不知道的。” 这一句话满是讽刺,王妃实在觉得委屈。其实她让南宫盈月来胜都,设计她和拓跋弘有染,虽是为了她的夕羽,却也是为了他和王府,只有押对了人,才能延续他们南宫家的荣耀不是。 一直到天大亮,南宫盈月才从屋里走出来。 镇国王仍站在屋前,王妃经不住先回去了。 “心柔怎么样了?”镇国王上前问。 南宫盈月满面疲惫,淳儿说的方法是先施针截断心脏往脑部的供血,再处理心柔脖子上的伤。对颈部动脉的处理,淳儿用的是沧海宫的秘法,而她因不是沧海宫的人,所以不能看,只能在旁协助。但因为脑部在很长时间内得不到供血,所以即便南宫心柔能救回来,也会有不可逆的损伤。 南宫盈月尽量用浅显的词句向镇国王解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心柔能活,但以后可能……痴傻。” 镇国王一下子怒了,“你就是这样救她的?” “我在救人之前问过您,您说只要她活着就好,难道这句话,你眼下要吐出来再吃回去不成?” “你!” “心柔变成如今这模样,多半是您造成的!” 说完这句,南宫盈月不欲与镇国王多纠缠,起步往外走去。南宫心柔这有淳儿在,淳儿的医术可比她高超多了,所以她还是很放心的。 南宫盈月出了西花厅,接着来到了西偏院,也就是白夫人住的院子。 她进去的时候,那宋夫人还在。她青衣束腰,头发束起,很有几分英气。见她进了门,脸上仍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白夫人可醒了?”她问。 宋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昨晚的火是你放的?” 南宫盈月倒没想到这宋夫人是个火眼金睛,居然一下子就点破了。 “是。” 宋夫人皱眉,“你为何要救她?” “那您又是为何?” 宋夫人道:“她曾于我有恩。” 南宫盈月笑,“她于我无冤无仇,但本姑娘侠义心肠。”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南宫心柔傻了 宋夫人大概没见过这么爱夸自己的,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她大概醒了。” 南宫盈月进屋,见白夫人果然醒了,只是眼神空洞,呆愣愣的看着屋顶,好似三魂七魄还没归体似的。 她看了一眼,倒也不近前,而是转而问宋夫人,“夫人昨晚是?” “中毒。”宋夫人道。 “现在毒可解了?” “解了。”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白夫人无碍了,但三姑娘可不太好。” 宋夫人皱眉,“三姑娘怎么了?” 南宫盈月往床那边看了一眼,道:“三姑娘昨晚割了脖子。” “咳咳……”白夫人猛地呛了一下,重咳不止,但饶是快喘不上来气了,她仍挣扎着要起身,“心柔……心柔她……” 南宫盈月这才近前两步,有些气道:“夫人,你真是糊涂!” 白夫人抬头,脸上满是憔悴之色,听了这句责怪的话,她摇头,“我是想为心柔争一争,我怕她这辈子跟我一样……” “你都提醒过我,说王妃吃不下这块肉,断也不会便宜了别人,你既这般明白,为何还要心柔跳下去?” “我……王爷到底是疼爱心柔的,与你……自是不同……”白夫人低下头道。 “没有不同,都是棋子罢了!”南宫盈月道。 “那心柔?” “她昨晚自裁,险些救不回来,如今虽然命保住了,但以后……需你一生护佑。”南宫盈月把南宫心柔的情况跟白夫人说了一清二楚,没什么隐瞒的,把最严重的的情况都说了。 白夫人听了,悲恸大哭,一度哭得喘不过来,险些过去。 “我害了心柔啊!是我害了我的心柔!” 南宫盈月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安慰半句,的确是她的错,是她的贪欲害了心柔。可又不能否认,她这个母亲是真的爱自己的女儿,只不过这份爱太疯狂了! 南宫心柔是在两天后醒来的,望了一圈屋里的人,竟谁也不认识。她蜷缩着身子,那胆怯又可怜的样子刺痛了在场的所有人。 “三妹?”南宫逸尽量轻的唤了一声。 南宫心柔竟哆嗦了一下,忙往床里面挪。见此,南宫逸又悲又痛,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什么吓到南宫心柔,转身出去了。 那白夫人就在床边,这两日哭的太多,此刻哭也哭不出来,嗓子哑了也说不出话,只用那双血红的眼睛看着南宫心柔。 南宫心柔眼里蓄着泪水,忍了半晌,才小声道:“水……” 白夫人一听忙起身去倒水,可因为太慌张,水端来却洒了一大半。她看着地上的水渍,也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呜咽大哭起来。南宫心柔见她这模样,吓得也小声哭了起来。 南宫盈月怕白夫人刺激到南宫心柔,让淳儿先把人推出去了,而后她倒了一碗水,坐到床边,用小勺舀着喂她。 “心柔乖,心柔不怕,我是你大姐。”南宫盈月微微笑着道。 南宫心柔看着她,眼里已然是陌生,但却没先开始那般怕了。 “飞……”南宫心柔指着一处,用干哑的声音小声道。 南宫盈月顺着她所指看过去,见是一只蝴蝶正在屋里盘旋,估计是从支开的窗子里飞进来的。她见南宫心柔瞅着那只蝴蝶,眼里有了神采,便小声道:“姐姐捉给你好吗?” 南宫心柔摇头,“不好。” “为什么不好?” “它喜欢飞……我也喜欢……” 南宫盈月轻轻叹息一声,又吩咐外间的丫鬟们去弄碗米粥来。等丫鬟们端进来,南宫盈月接过喂她,她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南宫盈月极有耐心,喂了半个时辰才吃了小半碗,再喂她也不肯吃了。 她躺在床上,怯生生的看着这屋子。 “睡会儿吧!”南宫盈月轻柔道。 “有坏人抓我……” “放心,姐姐在这里保护你。” 听了这句话,南宫心柔又不住的打了几个哈欠,这才闭上眼睛。不过闭上一会儿,又偷偷睁开眼,见南宫盈月还在身边,这才安心下来。 南宫盈月见南宫心柔睡熟了,这才起身离开。 这时的南宫心柔就是一个刚出壳的小鸟一般,对什么都新鲜,但又对什么都怕,胆子很小,小到说话大声都能吓到她。 她出来的时候,白夫人坐在院中石凳上,仍在哭着,哭得撕心裂肺,让人听来尤觉难受。 南宫盈月没有安慰她,只是交代了她一些应该注意的地方,而后出了院子。经过廊子的时候,她看到南宫逸发泄一般在踢打廊柱。 在镇国王府,他与南宫心柔感情最好,此刻是除了白夫人外最伤心的一个。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都怪我,那晚我应该陪着她,应该守在她门口,不应该出门去!” 南宫逸用拳头打廊柱,一下一下用了狠劲,此刻手背上都是血。 南宫盈月拦住了他,“那晚你去哪儿了?” “酒……酒肆……” “和谁一起?”南宫盈月一边往他手背上撒伤药一边问。 “周祥瑞,他说在府上喝得不尽兴,我本来想改日再请他的,” 南宫盈月知道王妃娘家姓周,这周祥瑞应该是南宫逸的表兄弟。 “王妃让你去的?” 南宫逸猛地抬头,皱眉道:“我娘?你怀疑我娘故意支开我?” “不是怀疑!”南宫盈月拍了南宫逸脑门一下,“她本是想私下处置了白夫人的,自然要支走你这个爱挡事的!” 其实这事不难想到,南宫逸经她这么一提醒,便离开明白了过来。 “那心柔的自杀与我娘有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南宫盈月无法确定,不过她确实有所怀疑,因为南宫心柔那时说过,有人告诉她,她应该去死,而且她一直在求王爷放过她娘,那她被关在屋里又是怎么知道白夫人出事了的? 南宫逸跑了出去,南宫盈月想着或许他会找到真相吧! 回到盈月阁,见淳儿还躺在窗前的罗汉床上睡觉。这两日她一直守在西花厅,此刻南宫心柔醒了,她这才能好好休息一下。 第三百八十章 酒肆要关门 趁着淳儿在睡觉,南宫盈月去了小后门。 肉汤坐在门前,仍旧面无表情,这个少年给人的感觉很冷。 她想去长乐酒肆,肉汤要送她。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因为颜悦儿的案子了了,所以皇都卫监视她的人也就撤了。她倒也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更没有什么危险了,但肉汤根本不听她的,她走一步他就在后面跟一步。 没办法,南宫盈月只能让他跟着。 “你多大了?” “十四。” “哪里人士?” “平阳关。” 南宫盈月点头,“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都死了。” 南宫盈月回身拍了拍肉汤的肩膀,一笑,“老板娘他们还有我,都是你的亲人。” 肉汤抬眸看了南宫盈月一眼,嘴唇抿了抿,像是忍不出一般,说道:“不是。” 南宫盈月尴尬一笑,“那我们是你什么人?” “给我饭的主人。” 南宫盈月叹气,“那好吧,给你饭的主人打算请你吃肉包子!” 南宫盈月买了一屉肉包子,回头塞给了肉汤。 “跟着姐姐,以后不止有肉汤,还有肉包子!” 这句话,肉汤爱听,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路上南宫盈月见肉汤吃得很香,她也有点饿了,便跟他讨了一个。二人一边吃一边往长乐酒肆去了,进去的时候,老板年和锅盖叔正坐在在厅堂里,都是一副垂头叹气的样子。 “怎么了?”南宫盈月进门问。 老板娘见到南宫盈月,忙擦了一把椅子请她坐下,“这不酒肆一直赔钱,这个月的租子都交不起了,我们想着要不要关门。” “以前也赔钱,怎么没关门?” “以前……咳咳……因要养暗哨的人,那边有银钱供应,如今暗哨的人都撤走了,谢将军大概觉得我们能自己养活自己,所以断了银钱。” 南宫盈月有些无语,他们那手艺,她是尝过的,能有客人,她都惊奇。 “关了以后,你们要如何?” “呃,还没想过,大概可以去码头做工。”老板娘道。 因为要保护她,所以他们暂时还不能回大荣。可若是去码头,时间上不自由,而且赚得也少,能活命但却活不好。 南宫盈月盘算着,眼下这形势,在北秦待多久,也没个定数,还是需长远打算才是。 “酒肆不能关!” 老板娘面上发苦,“可没客人……” “那是你手艺太差,我教你做菜!” “您教我?”老板娘觉得这话有点好笑。 南宫盈月郑重点头,“就你们少主,他那张嘴多叼,他吃了我做的菜都赞不绝口!” 老板娘面上一喜,可随即又发愁道:“可眼下这租子……“ 南宫盈月叹气,其实不止是租子,还有这店也要重新修缮一下,不然这阴森森的厅堂哪像是吃饭的地儿,倒像是义庄,谁敢进来。 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哪哪都要银子,可她没有! 她这个不受宠的庶女,月钱没有,首饰头面也没有,一穷二白,她需要弄点银子才行! “银子的事,我再想办法。我今日过来,主要是想让你们帮我查查沈炼这人。” “皇都卫指挥使沈炼?”老板娘问。 “正是他。” 老板娘摆手,“倒也不用查,我们潜伏于胜都做密探这些年,任务就是收集各方面的情报,也包括那些朝廷命官的信息,尤其是那几位位高权重的,这沈炼就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那老板娘还颇为得意。 南宫盈月点头,“他多大岁数?” “二十五。” “哪儿的人士?” “西州昌文人。” “娶妻没有?有几房妾室?” “没娶妻也没妾室。” “那他和什么女人有染?” “这……”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这不好查……” “喜欢吃什么菜?” 老板娘答不出来,“姑娘,您想做什么?” “知己知彼,你们帮我查细一些,越细越好。” 若想帮助独孤钰,她必须先了解沈炼。这个人,如果不能成为独孤钰的助力,那他必将是他最大的威胁。 “还有一事。”南宫盈月看向老板娘,“不知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两个人,一大一小,他们是我师父和儿子。” 自长乐酒肆出来,南宫盈月心情略微有些沉重。茫茫人海中找到墨染和豆包,这可不容易,老板娘也说了,他们只能尽量打听一下。 天色阴沉,像是快下雨了,所以街上的行人不多。 南宫盈月走在前,肉汤跟在她后面,两人不急不缓往镇国王府走。南宫盈月正想得入神,突然什么砸到了她头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拉屎的鸟儿都没有一只。没怎么在意,她继续往前走,结果刚迈开一步,肉汤突然旋身挡在她身前,手里接住了什么。 南宫盈月让他打开手,见手心里是一粒花生豆。 她继续抬头往上瞧,仍没看到什么人。于是她带着肉汤进了旁边的酒楼,并且直奔二楼。她推算了一下,推开走廊尽头的那间雅间,赫然见独孤钰坐在里面。 他见她进门,眼里露出戏谑来。 “你……”南宫盈月瞟到独孤钰对面做的人,接下来的话生生又咽了下去。 红叶郡主! 八荒寨一战,他们现在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她是无辜的,最好还不要乱搅进去。这样想着,南宫盈月转身要溜,那红叶郡主叫住了她。 “都是老熟人,南宫姑娘喝不进来喝杯酒,难不成这个面子也不给本郡主?” 南宫盈月一笑,“我还有事。” “你怕本郡主?” “没什么怕的,只是……你们一男一女刚刚好,我再进去,算怎么回事。”说着,她还瞪了独孤钰一眼。 竟敢背着她私会女人,而且还是这个凶煞! “这样吧,本郡主做正室,容她一个妾位,世子该同意了吧?”红叶郡主看向独孤钰道,她言语霸道,像是逼着某人答应一般。 独孤钰侧头看向南宫盈月,一笑,“你同意吗?” 同意个屁! 她想着他俩实在清算以前的恩怨,结果二人竟然在谈婚事!这么随意,张口就来的,他们当是卖菜买菜呢! 第三百八十一章 凶婆娘 南宫盈月噔噔进屋,拉开椅子坐到桌前。 “我若不同意呢?” 独孤钰又笑,继而对红叶郡主道:“郡主你瞧,本世子没有说错吧,她就是个妒妇。” 红叶郡主轻哼一声,“她还能左右世子的决定?” 独孤钰耸肩,“这女人泼辣的很,闹起脾气能活剥了本世子,本世子还不敢还手的。” 红叶郡主眯眼,脸上露出几分狠厉来,“她只不过是镇国王府的庶女!” “谁让本世子摊上这么一个凶婆娘!” 南宫盈月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这独孤钰是想拿她做挡箭牌的。那红叶郡主被气得不轻,起身气冲冲的离开了。 雅间剩下了他俩,南宫盈月先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着。 独孤钰见她不说话,也不知憋着什么,便就扭头看街上的风景。这时雨下了起来,春天的雨,淅淅沥沥的。清风夹着雨丝吹进来,别有几分畅意。 南宫盈月心里盘算好了,这才开口,“有个生意,你做不做?” 独孤钰挑眉,她憋了这么久,难道不是盘算着怎么刁难他? “什么生意?” “我想开家酒肆,你掏银子我出手艺和人,挣得利钱咱们五五分。”南宫盈月道,怕独孤钰不同意,她又添了一句:“你放心,亲兄弟还明算账,况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我自然不能亏你。” 没什么关系? 独孤钰见南宫盈月竟然是真心在谈什么破生意,不由有些来气,“不做!” 南宫盈月有些急,“为什么不做,我的厨艺挺好的,你不是尝过,而且所投入的银子也不会太多,对你而言九牛一毛而已。” 独孤钰哼笑,“你也说了,本世子不缺钱,何必费这心思!” “谁还嫌钱多……” “不做!” 南宫盈月点头,既然生意谈不成,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她起身往外走。独孤钰见她真的扭头就走,也有些生气,便由着她离开了。 南宫盈月其实也没怎么生气,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找独孤钰合作的,什么准备都没有,张口就来,人家凭什么给你出钱。 凭交情么? 她和独孤钰的交情,很有点一厢情愿,她还是有这自知之明的。 回到王府,南宫盈月先去看了南宫心柔。 白夫人日夜陪护着,南宫心柔总算不怕她了。她进去的时候,白夫人正在做布偶娃娃,而南宫心柔扒头瞧着,满眼都是期待。 进到她进来,南宫心柔甜甜一笑,“姐姐!” 南宫盈月进去,握南宫心柔手腕的时候,顺便探了一下脉。她的身体没有大碍了,只需再调养两三个月就能痊愈。 “大姑娘,您快坐。”白夫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南宫盈月见她眼圈发红,想来是又偷偷哭过了。 “姐姐,我和它玩躲猫猫。”南宫心柔指着白夫人手里正在缝制的布娃娃嬉笑道。 “好,你有好好吃饭吗?” “吃了……”南宫心柔翻眼想了半晌,忘了今儿中午吃过什么了。 白夫人这时缝好了,刚剪了线,南宫心柔就抢了过去,抱着娃娃在屋子里玩了起来。见此,白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姑娘,真……真不能治好?” 南宫盈月摇头,“其实心柔这样也挺好,至少她快乐。” “是……”白夫人扭头抹了一把泪,“自她醒后,姑娘和大公子每日都来探望,偏王爷一次也没来看过……他是放弃心柔了。” 南宫盈月无法安慰,让白夫人认清镇国王的真面目,这样也好,省得再有别的奢望。 陪南宫心柔玩了一会儿,南宫盈月回了自己那院。淳儿不在,她倒也不奇怪,这丫头神出鬼没的,这时候不定又出去做什么了。 正盘算着酒肆的事,镇国王派人来唤她。 镇国王在来凤阁,她去的时候,王妃和南宫夕羽都在。这一家三口为了南宫夕羽的亲事苦心安排,但终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这幅仕女图是沈炼让你给夕羽的?”镇国王脸色阴沉,语气极其不好。 南宫盈月点头,“是。” “可这画中明明画的是你!” “画里的人,面目并不真切,说是二妹也是像的吧?” 王妃眼珠转了几转,“月儿啊,你对那位沈指挥使……” “人家看不上我!”南宫盈月打断王妃的话。 王妃笑了一笑,转头冲镇国王道:“这沈炼身为皇都卫指挥使,年纪轻轻已经是二品的品秩,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更遑论,他手眼通天,权倾朝野,若夕羽嫁给他,以后谁做新帝,他总不会差的,他位高权重自也能佑我王府……” “妇人之见!”镇国王怒斥一声。 “这……” “皇都卫乃圣上亲卫,以后新帝不论是哪家世子,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必定先剿除旧势力,皇都卫和沈炼,哪个都留不下。” “那照您这么说,那沈炼岂不成了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所以他才这般拉拢我们镇国王府!”镇国王指了指手里的画轴,而后推给南宫盈月,“你给他送回去!” “我?”南宫盈月皱眉。 “你接手的自然要经你手送回去!”南宫夕羽凉凉道。 南宫盈月啧啧一声,“先不论他是不是蚂蚱,但到底现在还是春天,离秋天还远呢,您就不怕他趁着手中有权的时候先把您给油炸了?” “你!”镇国王被南宫盈月一句油炸给激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女孩子家说话怎么这么瘆人,“你送回去便是,本王自有其他打算。” “月儿,你若喜欢,可以自己收下。”王妃笑道。 南宫盈月撇嘴笑,“我是庶女,人家瞧不上。” “你长得这般姿容,若是肯花些心思,哪个男子不心动。” “王妃让我去勾、引沈炼?” “不能这么说,不过是多花些心思罢了。” 南宫盈月见镇国王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不由笑了一笑,“父亲,瞧王妃说的,好像您今天能稳坐镇国王的位子,全靠卖女儿呢!” 镇国王脸沉了下去,“若沈炼看得上你,那也是你的福气!” “我可无福消受,毕竟……”南宫盈月看向王妃,“我大概不光能克主母,许还克父克夫,这事一旦传出去,谁家敢娶我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 血染红梅 镇国王和王妃被她这句给气得不轻,外人还不知道,她竟要自己往外说不成? “行了,这些事都不说,你把这画轴还给沈炼,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掂量着就是!”镇国王不耐烦道。 南宫盈月抱着那画轴离开,回到自己屋里,打开仔细看了好几眼,画中人确实有些像自己。突然觉得这画有些烫手,还是赶紧送还回去才是。 沈府,南宫盈月抬头看了一眼门匾,挺普通的,与其他人家没有不同。而且门楼也很普通,大气是有,但说不上华丽。 南宫盈月带着肉汤一起来的,她先送上了拜帖。 门房接了拜帖送去里面了,不多一会儿一人走了出来,是那个长的十分妖艳的夏副使。他站在台阶之上打量着南宫盈月,嘴撇笑了一下。 “南宫姑娘,请吧!” 南宫盈月上前,本想把手里的画轴交给他,请他代还给沈炼就是,结果这夏彻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没办法,南宫盈月只得跟上他。 这沈府外面普普通通,里面却很大,各处的摆设也很精致。她正瞅着一盘开得娇艳的月季花看,转头不期然看到一满身是血的人,不由惊呼一声。 那人应该是个囚犯,被两个穿麒麟服的皇都卫架着,身上的囚衣浸满了血,满溢的都往下淌,简直就是个血人。南宫盈月深呼一口气,刚平静下来,哪知那人突然转了一下头,竟是两个血窟窿。 南宫盈月没忍住惊呼一声。 夏副使笑出声,故意问那两个番役,“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答道:“冲撞了指挥使。” “哦,那真是不要命了,这两窟窿是大人掏的?” “是。” 南宫盈月浑身打了个哆嗦,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沈炼动的手? 她见他的时候,总是那副清俊斯文的模样,她都忘了他可是恶名昭著的皇都卫指挥使,心狠手辣的人物。 “南宫姑娘,我们指挥使可能心情不大好,您知道我的意思吧?” 南宫盈月摇了一下头,“我只是来还画轴的,不如夏副使帮我转交吧!“ 南宫盈月要往夏彻手里推,他却敞开手,说什么也不接。 “我们大人在屋里等着您呢!” 等着?这两字怎么今日听来这么血腥! 南宫盈月苦着脸跟着夏彻往内院走,他说因为卫所被烧毁,所以皇都卫暂时在沈府内办公。 夏彻走在前面,南宫盈月隔了几步远跟在后面,一路上不时碰上几个穿麒麟服的番役,他们似乎对她很好奇,总要驻足打量几眼。 夏彻突然回身,一笑,他那张脸太妖了,这一笑便有些勾魂夺魄。 南宫盈月顿住身子,深深觉得这夏彻,顶着这张脸,做个男人太可惜了。若是这张脸长在女人身上,不得是妲己再世,妹喜重生。 “好心提醒姑娘一句。” 他有好心? 南宫盈月点头,一副悉听教诲的乖巧样儿。 “我们大人喜欢画红梅,红梅用新鲜的血染色,每每这个时候,也是我们大人最想杀人的时候,所以南宫姑娘,保重!” 南宫盈月听了个稀里糊涂,也不知为何夏彻要说‘保重’。不过很快,她就明白夏彻的意思了。他带她去了沈炼的书房,而她进去的时候看到沈炼在作画,身后挂着几幅,皆是傲然绽放的红梅,猩红的一片,而他此刻画的也是红梅。 这沈炼仍是一身白衣,头束冠玉,面容清俊儒雅。他先收笔,而后抬头去看南宫盈月,微微一笑。若是不知他是什么,面对这么一个风姿卓雅的人,还当他是什么谦谦君子,斯文书生呢! “南宫姑娘,你来了。” 温柔似水的声音,这沈炼不止人长得俊,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不过看到他身后那一幅幅红梅,南宫盈月先打了个冷颤。 “沈大人。”南宫盈月先行了个礼,而后也不废话,直接双手奉上画轴,“这是您那日让我代送的仕女图。” “果真送了回来。”沈炼摇头笑。 他知道南宫夕羽不会要? 他没有伸手接,南宫盈月便往前两步放到了桌子上。 “我这红梅如何?” 南宫盈月看墨盘里殷红的血墨,忙道:“好。” “好在哪儿?” “花开得好。” 沈炼怔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我这一枝梅含苞待放,还未绽开,南宫姑娘就知开得好了?” 南宫盈月哪有那心思管这梅花开没开,她就是看着那一片血红有些眼晕。 “沈大人的话,自然开得好。” 沈炼笑出声,而且笑得很愉悦,“这话倒是顺耳。” 顺耳就好!南宫盈月正要松一口气,哪知那沈炼竟然闪开身,指着身后那五六幅红梅,问她哪一幅画得更好。 南宫盈月望过去,心想这么多红梅,不是一个人的血吧?不行,她眼晕的厉害! “南宫姑娘?” “都好!” 沈炼叹了口气,“南宫姑娘倒是贪心的很。” “什……什么?” 南宫盈月见沈炼转身,把那些画一幅一幅拿下来卷好,堆到了桌子上。 “这些送姑娘。” “送……”之前有仕女图会错意的时候,南宫盈月各位小心了一点,“送哪个姑娘?” 沈炼又笑,“自然送沈某眼前这位。” 南宫盈月身子晃了一下,嘴里发苦,“沈大人,不用客气……” “姑娘不想要?” “不想……” “想拂逆本指挥使的心意?” 南宫盈月明显感觉沈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人在屋檐下,她已经低头了,但显然还不够低。 “怎么会?”南宫盈月讨好笑道:“我太想要了,真的!沈大人的画作,这可是能流传千古当传家宝的,而且一下子还这么多传家宝,我家子孙后代都会铭记沈大人的深情厚谊!” “南宫姑娘不懂画吧?” “不太懂。” “那倒是可惜了。” “什么……意思?” 沈炼无奈道:“其实沈某的画,无论在工笔还是意境上都是十分卓绝的,可惜南宫姑娘也就憋出一个‘好’字,好在哪儿,姑娘不知道。” “知道!” “哦?” “这画是沈大人画的,想来一画值千金。画好不好,我不会品评,但银子有多重,我还是能掂量出来的。” “你要把沈某送的画卖了?” 不可以吗? 南宫盈月见沈炼这模样,显然是不可以的,于是改口道:“绝对不卖!万金都不卖!” 第三百八十三章 居然骗她呢! 沈炼让她放下那仕女图,改而把桌上那几幅红梅带回去。想着这红梅是用人血染色的,她就止不住发抖,好不容易抱了起来,忙告辞一声,赶紧逃了出去。 沈炼见南宫盈月这副怕得要死的样子,不由有些纳闷,他长得很凶神恶煞吗? 这时夏彻进来了,笑得那叫一个开怀。 “把人送出去了?” 夏彻笑道:“哪用我送,她比我跑得都快!” 沈炼皱眉,“她为什么那么怕我?” “大概是因为我告诉她,您的红梅都是人血画的吧!” 沈炼哼了一声,那怪不得她一看到他画的红梅就打哆嗦。 “乱说!” “她还真信了!” 沈炼想着南宫盈月刚才那副又胆小又讨好的样子,不由也笑出了声。 “大人,这位南宫姑娘可真有意思!” “是挺有趣的。” 沈炼打开那幅仕女图,画中女子翩翩起舞,正是那日在仙乐楼她跳舞的样子。送南宫夕羽的,本该画她,可他脑子却只有这南宫盈月的样子。 “这镇国王有几斤肥肉,还真当自己是香饽饽,居然都敢飘起来了。”夏彻面上露出阴狠之色来。 他们大人的心思,这镇国王一直假装不知道,如今画都送出去了,他竟敢明目张胆送回来!皇都卫还是那个皇都卫,要想整治他,办法有的是! “四王府进京,京中局势大变,他一向不参与党争,为的是明哲保身,而如今这情形,保身容易,但保富贵难,他呀,四个子女便当做是四个棋子,撒出去想为自己多谋几条后路,可最后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夏彻不懂,“为何是殊途同归?” 沈炼沉下一口气,“本指挥使决定先拔掉这颗墙头草!” 南宫盈月出了沈府,先拐进胡同里,仔细数了一下,六幅画,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的血,那两个还是三个? 她身子发颤,这哪是画,根本就是人命! 回到镇国王府,她匆匆去了镇国王的书房,而后把那六幅红梅堆到了他书桌上。 “沈炼送的。” 镇国王盯了南宫盈月一眼,而后打开其中一卷,眼里似有不解,“红梅?” “是。” “他是送你还是送本王?” “你觉得有区别吗?”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我觉得他要对付镇国王府了!” 镇国王把手里的画扔到桌子上,“本王自有对策!” 南宫盈月不知镇国王这自信满满是从何而来,他让她把这六幅红梅扔了,但南宫盈月没敢,抱回了自己那院。自然也能放到里屋,便搁到了淳儿的屋里。 “人血做墨?”淳儿问。 南宫盈月点头,“太凶残了!” 淳儿打开一幅画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撇嘴道:“普通的墨水而已。” “什么?” 淳儿卷起来放回桌上,“你被骗了。” 南宫盈月想起那夏彻一脸狡猾的样子,他到底是有多无聊,居然骗她玩! “今日,我在外面听闻一件事。” 南宫盈月还在纠结这几幅红梅,便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淳儿正色道:“听闻皇都卫所被烧塌,地下惊现一个大坑,坑里埋了许多骸骨,这还不是最惊奇的,说那些骸骨都是四分五裂的,竟没有一具完整的。” 南宫盈月想起在沈府见的那个被掏了眼珠子的囚犯,觉得这大坑也不难理解,无非是皇都卫残害的那些犯人。 “独孤世子这把火烧得太大了。”淳儿挑眉。 南宫盈月也觉得有些太冒失,他还没在胜都站稳脚跟,便想跟皇都卫闹翻天,怕只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姑娘还是提醒他一两句吧!” 南宫盈月蹙了蹙眉,抬头看向淳儿,问道:“沧海宫隐于云霞山,从不过问世事,宫主为何要参与这场夺嫡之争?他想做什么?” 淳儿摇头,“不知道。” “不能说?” 淳儿知道南宫盈月并不十分信任她,于是解释道:“其实我不算沧海宫正统的门人,我的命是宫主救的,医术和武功也是跟他学的,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从不问理由,也从不问是非对错。” 南宫盈月点头,她相信淳儿这句话。 “我找机会和独孤钰谈谈。” 翌日一早,南宫盈月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得外面有说话声。起身穿好衣服,出门见淳儿在院子里,便问刚才是谁来了。 淳儿说是白夫人那院的一个丫鬟,说一早三姑娘不见了。 南宫盈月也顾不上梳洗,带着淳儿匆匆出门去找。这不止是惊动了她,连王爷王妃院子里的人也在找,更别说南宫逸了。 他面有急色,指派着下人们,恨不得把镇国王府翻个底朝天。 “可是去外面了?”南宫盈月问。 南宫逸摇头,“今日休沐,父亲不出去,所以前门后门都还没开呢!” 南宫盈月见府上的下人几乎都出动了,这么大的阵势还没找到南宫心柔,不由也有些着急了。正没有主意的时候,肉汤直愣愣的杵到了她跟前。 “怎么了?” 肉汤指了指头顶,脸上仍旧无表情。 南宫盈月顺着他所指望了一眼天空,今儿天挺好,一点乌云都没有。 “她在那儿!” “在哪儿?” 肉汤转身往回走,南宫盈月怔了一下,随即叫上南宫逸一起。他们跟着肉汤回到后院,见他指着一颗大槐树,于是抬头往上瞧。 在枝叶茂密地儿,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 “三妹!”南宫逸惊叫出声。 因为这一声,树上的人往下看了一眼,可不正是南宫心柔。南宫盈月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棵槐树很高,估计有上百年的树龄。 南宫心柔坐在一小枝上,正摇晃着两条腿,望着外面的街上。 “她怎么上去的?”南宫逸不可置信的问道。 显然在场的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许是她自己爬上去的,只要胆子大,倒也能办到。南宫逸冲南宫心柔喊了几声,让她慢慢下来,可她根本不搭理他。 这时风过,树枝随风而动,南宫心柔的也随之而动。可她不怕,竟然还兴奋的踢脚玩。 “我带她下来!”南宫逸说着开始爬树,他功夫不错,很轻松的上去了,可因为南宫心柔坐的那树枝太细,经得住她,却经不住南宫逸,他只能隔着几步远好言哄南宫心柔自己走过来。 她根本就不理他! 第三百八十四章 本世子不会娶你 南宫逸挫败的下来,这次换淳儿,她身姿轻盈,不但很快上去了,而且还靠近了南宫心柔。哪知她这一靠近,刺激了南宫心柔,她竟然直接就往下跳,一点怕都没有。 南宫盈月眼见南宫心柔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了下来,下意识的喊了声:“肉汤!救人!” 肉汤如离弦之箭,身形极快的跃起,稳稳接住了南宫心柔,带着她一同落了下来。 一场惊魂,南宫心柔还挺开心,反倒是她跳下去的时候,白夫人正好撞见,接着吓昏了过去。 让人送南宫心柔回去,南宫逸打量着肉汤。 “小小年纪,功夫了得啊!” “只是个门房?” “本公子怎么先前没见过你?” 肉汤不善说谎,南宫盈月怕南宫逸逼问,便随便扯了个理由,哄着他回前面的院子了。一早闹了这么一场,二人谁也没有吃早饭,便凑到一起吃了。 吃过早饭,南宫逸要出去参加什么诗会。 “你会作诗?”南宫盈月问。 “瞧不起人是不,诗谁不会做,关键是要会评诗,懂不懂?” “懂!附庸风雅呗!” 南宫逸打开扇子一笑,“别说,本公子还博了一个文人雅士的名声。” 南宫盈月无语了半天,也幸亏不是她亲弟弟,不然她真会踢他一脚。 闲来无事,南宫盈月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想着如何才能重开长乐酒肆,这时淳儿从外面回来了。风风火火的跑到她跟前,说话之前先喘了两口气。 “出什么事了?”南宫盈月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 “独孤世子进府了。” “他在哪儿,我正好有事找他……” “他在王爷书房。” 南宫盈月点头,“那你去等着,等他出来了,给他偷偷传个信儿。” 淳儿急道:“姑娘,他这次进府是跟王爷来提亲的!而且要娶的不是你,而是二姑娘!” 南宫盈月倏地起身,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你确定?” “千真万确!人去了王爷那儿,但带来的礼送到了二姑娘院里,这不明摆着的事!” 好你个独孤钰! 南宫盈月气冲冲往外走,不过不是去王爷的书房,而是去了后院,自后院小门出去了。见南宫盈月径直就出去了,淳儿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肉汤。 “当没看到大姑娘,知道了吗?” 肉汤看着手里的银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淳儿放下心来,忙追着南宫盈月去了。 独孤钰自镇国王府出来,他和张弛皆骑在马车,往王府里走。张弛见自家主子心情不错,便知这事成了,镇国王那老匹夫同意把二姑娘嫁给他家世子。 “王爷若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独孤钰轻哼了一声,“欣慰什么?” “自然是世子您总算肯听他的话了。” “以前本世子不听他的话?” 张弛呵呵笑了两声,他这人太老实,说不出违心的话,于是只能岔开话题:“不过那位大姑娘,属下瞧着她也是心仪您的,若知道您要娶的是她妹妹,心里不定怎么难过呢!” 独孤钰想起那个找他做生意的女人,心里还有气,便道:“一个丑女人,凭什么觉得本世子会想和她做生意!” “啊?” “本世子就是要她难过!” 这话音刚落,前面赫然出现一人,两手叉腰正挡在路中间。亏得他们骑得不快,忙勒住了缰绳。张弛见挡路的人正是南宫盈月,不由小心的看了他家世子一眼。 仙乐楼二楼雅间,张弛和淳儿守在外面,南宫盈月瞪了一眼独孤钰。那厮仍旧那副散漫的样子,倚着窗子看街上的风景。 南宫盈月突然觉得自己拿眼前这个人没办法,他是司马曜也不是,她甚至不知道,他对她有没有一分两分的心思。 “你真要娶南宫夕羽?”南宫盈月问。 只是问出这句话,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亲都提了,难道不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成! 独孤钰收回视线,瞥了南宫盈月一眼,“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南宫盈月有些挫败道。 独孤钰见南宫盈月眼眸垂下,像是真的难过了,心里便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烦躁气。 “我们俩之间,无所谓什么交情,以后还是少见面吧!”独孤钰冷声道。 南宫盈月苦笑,“无所谓交情?” “八荒寨那夜,我本可以救你,但还是把你撇下了,如此,你说我们之间有什么?” “可你是……”南宫盈月张口要说,可想到淳儿在门口,又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但眼下说了又能如何,他能信她? “若你是镇国王府的嫡女,本世子可以娶你,如今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说完,独孤钰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南宫盈月没有动,她只是觉得脑子很乱,自从大荣出来,发生的一切一切,好似把她推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里面,她不知前路,也看不到出口。 眼前都是迷雾,她只剩下迷惘。 淳儿进来,见南宫盈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像是根木雕似的。独孤钰的话,她自然听到了,只是南宫盈月的反应,却让她有些看不懂。 像是她对独孤钰真的用情了! “淳儿,我要见司空幽暝。”南宫盈月突然抬头看向淳儿道。 淳儿皱眉,“宫主在沧海宫。” “那我就去沧海宫见他!” “姑娘,宫主没有召见,你最好留在胜都。毕竟……嫮儿的命在宫主手里。”淳儿道,她不想说最后那句话,但又不得不说,也是为了让南宫盈月看清现实,非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南宫盈月静了一下道:“我们的命的确被他拿捏在手里,他可以让我们生也能让我们死,但我们也并不是没有选择。” 南宫盈月看向淳儿,一字一句道:“大不了我们母女不求生只求死!” 淳儿愣了一愣,没想到南宫盈月会这么决绝。 “好,我带你进云霞山,至于宫主见不见,我说了不算。” “好!” 既然决定了,那就事不宜迟。南宫盈月回去镇国王府,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而后给肉汤传了个信儿,又留给镇国王一封信,便和淳儿偷偷出城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无极峰沧海宫 胜都距东州云霞山迢迢万里,她们不敢耽搁,便日夜兼程。如此还走了二十天才到达东州,又三天才到云霞山。 一路人和马都疲惫不堪,她们决定进山脚下那间客栈休息一晚。 那老婆婆仍在,见到南宫盈月还颇为吃惊。 “姑娘,你竟没死?” 南宫盈月苦笑,“没死。”只眼下不知活着是幸还是不幸了。 那婆婆让她们坐下,去后院做了两道菜并几个白馒头端了上来。很简单的饭菜,但二人狼吞虎咽,一顿风卷残云。 南宫盈月正想说回屋休息,这时客栈们被推开,一人背着一大摞柴火进来了。 不经意与那背柴人打了个照明,南宫盈月惊出一声,“东珠!” 这一头乱发,穿着破衣服,晒得黑黝黝的人可不就是东珠! 那东珠见了南宫盈月,也是又惊又喜,忙把柴火扔下,上前握住她的手,转圈打量着。 “姑娘,您没受伤吧?” “您受苦了!” “姑娘,奴婢真该死,没有保护好你和嫮儿。” “我没事!”南宫盈月拉住东珠,“你呢,你没事吧?” “没,我其实……” “东珠,这是淳儿,她是沧海宫的人。”南宫盈月怕东珠说漏嘴,忙截断她的话向她介绍淳儿。 寒暄了几句,南宫盈月拉着东珠回了屋。 “我现在是南宫盈月!”她对东珠道,而后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她不知你的身份,也不知我与长孙骏的事,所以不要露!” 她在防着淳儿,当然真正防的是沧海宫。关于她的事,她希望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东珠重重的点了点头,“主子让我回来找您,保护您。” 南宫盈月对这个所谓的‘保护’有点抵触,便没好气道:“他没说让你抓我回去?” “没,主子说了,等他做了这世上最强大的男人,您就无处可逃了。” 南宫盈月一笑,“这志向很远大!” 当晚,她们在客栈休息。翌日一早,淳儿带南宫盈月进迷障林,东珠仍留在客栈等着。 仍是那入口,两边立着白骨,阴深深的瘆人。 南宫盈月想起上一次在迷障林经历的那些,脊背不由冒冷汗,可见淳儿进去了,她咬了一下嘴唇也跟了进去。 “这迷障林的雾气终年不散,有毒能让人产生幻觉,继而在林子里迷失方向。”淳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拉起南宫盈月的手,在她手背上点了一滴。 “放鼻子下面。” 南宫盈月凑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呛得不由使劲咳了好几声,拧着眉头问:“用什么配制的?” “最好别知道!” “那你为何不用?” 淳儿笑,自衣领下掏出一块玉佩,“宫主给我的,这是药玉,能解毒的。” 南宫盈月见她把那块玉放到鼻子下,还特享受的深呼了一口,好像多好闻似的。她也就只能闻手背上这臭的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迷障林依旧黑雾弥漫,什么都看不真切。淳儿让她不要乱瞄,跟紧她就是。她见淳儿扎头往一颗树上撞了去,正要提醒,可她却穿身过去了。南宫盈月咬牙也跟着撞了上去,不过是虚空的一团黑雾。这样的事经历了好几回,南宫盈月算是知道了,外人果然是绝对进不来的。 一路跟着淳儿,走得很顺畅,不过半个时辰就走了出来。一步迈出去,南宫盈月看周遭白光大盛,还有些刺眼。 等眼睛适应了,她这才看明白,原来四遭都是雪峰,也不知是何原理,反正映衬这片山林十分的亮堂。 后面是无尽的黑暗,前面是光芒四射,泾渭分明,却让人有些不适应。 南宫盈月不知是被迷障林的迷雾熏的,还是被这亮光给刺激的,总之脑子晕晕沉沉。走到一处山坳,她便实在忍不住了,喊了一声淳儿,接着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长时间,等她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她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钻入她的身子里,冷得她打了个激灵。 这是一间屋子,南宫盈月撑着身子坐起身,见这屋子挂着一层一层的白纱帐,如云雾一般,随风而飘动着。她能看到床两侧是灯架,碧玉所雕,而灯盏也是玉,像是羊脂玉。临窗的条案上放着一尊观音瓶,瓶中插着几枝花,花色洁白,蕊上一点红,是她没见过的品种。 她起身走到窗前,窗子关着,她稍稍打开一条缝,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她用力拉开,但见外面白雪皑皑,寒气升腾。 因实在太冷,南宫盈月没看到什么,便忙又关上了。 这时屋里响起脚步声,很轻,她转头看去,见一束腰高髻的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身姿高挑,姿容瑰丽,轻睨了南宫盈月一眼,尽显高傲之姿。 “这是棉衣,你换上吧!” 南宫盈月看着她问道:“这是哪里?” “无极峰沧海宫!” 南宫盈月忙道:“我要见司空幽暝!” “该你见的时候,你自会见到!”说完这句话,这女子放下衣服转身离开了。 这屋里四面透风,实在冷得很,南宫盈月忙先换上了那身棉衣。她穿上以后才发现,这一身与那女子身上穿的是一样的,也是束腰裹袖,别有几分英姿。 南宫盈月换好衣服,迫不及待往外走。打开屋门,站在露台上,但见下面云雾缭绕,竟像是漂浮在空中。她一脚下去,会不会踩空,从山顶跌倒山谷?天上掉到地下? 正当她无措的时候,一阵风来,吹散了一些白雾,她这才看到屋前有台阶。她忙循着那台阶下去,这一下下了十几阶才触到地上,脚软了一下,趴在了地上,这时风大了一些,白雾渐渐稀薄了, 四周的一切也渐渐清晰起来,她看到远处有一身影,身姿挺拔,白衣翻卷。那背影有些熟,她心突突跳着,忙起身往前跑了几步,可突然一阵风夹杂着雪粒子扑到她脸上,让她迷了眼。 等在睁开眼,那白影已然不见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嫮儿想娘了 南宫盈月跑到那人所在之地,乃有白玉栏杆围挡,这处视野极其开阔,远处一望无际,下面云雾缭绕间,一个个山头隐现。 因地势高,山顶白雪常年不化,从这个角度往下看,便好似一块块白玉埋藏于雾霭间似的。 回头往后看,雾散后是一栋栋金光闪耀的宫殿,这哪是人间,根本就是九重天上的仙境,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正当她云里雾里的时候,一声女童的嬉笑声闯进她耳里,她循声望去,见一白玉一般的小人跑着,她也是束腰棉裙,只是缩小版的,显得十分可爱。 小人手里拿着几枝蓝花,边跑边笑。 “小主子,您慢点跑,小心摔了!”一婢女打扮的追来,见小人贼兮兮笑着,不由无奈道:“您又偷摘宫主的花,他知道了要打你小屁股的!” “我不怕!”小人道。 婢女笑,“那是宫主没舍得打疼您!这蓝若,宫主可是培育了好几年,到今年总算开花了,却一再被您给摧残,上一次宫主差点被您气得闭关呢!” “这花开了就要采,嗯,不采就败了。”小人吃力的讲理。 “采了就好?” “采了做花雕,送宫主。” “千万别,宫主可能会气死。” “哼!” 小人生气的往前走,不经意晃到南宫盈月,她停下步子歪头打量着她。 南宫盈月泪早就落了下来,不过半年不见,嫮儿又高了,也长肉肉了。 “嫮儿……”南宫盈月这一声很小很轻,她甚至有点怕吓到嫮儿。她还记得她这个娘吗?还能认出她吗? 嫮儿定了定,随后大喜,朝南宫盈月跑了过来,“娘亲!” 南宫盈月心又酸又涩,忙迎上两步抱住嫮儿,侧头狠狠亲了她小脸一下。 “嫮儿,娘对不起你。” 嫮儿摇头,“我知道娘有事要去办,不是不要嫮儿,嫮儿……呜呜……嫮儿等着娘……” “嫮儿,娘好想你。”南宫盈月抱紧嫮儿。 “嫮儿……呜呜……也想娘亲。” 嫮儿哭,南宫盈月没忍住也哭了,于是变成了抱团哭。 那婢女上前劝慰,“姑娘,小主子身子弱,恐吸了寒气,还是进屋里吧!” 南宫盈月知这婢女说得对,便抱起嫮儿回了刚才那屋。那婢女留她们母女说话,自去弄午食了。 “嫮儿,这里的姐姐们,对你可好?” 嫮儿点头,“好,她们都喜欢我。” 南宫盈月笑,“那……宫主呢?” “他最喜欢我。” “那你每日可有药浴?” 提到这个,嫮儿拧起鼻子,“有。” 药浴是为疏通血脉,先时进去会有些疼,嫮儿还这么小,南宫盈月心疼的亲了亲她。 “很疼?” 嫮儿摇头,“不很疼,嫮儿知道娘这么辛苦是为了救我。等我的病治好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南宫盈月眼里的泪又冒了出来,“这些谁跟你说的?” “一个哥哥。” “哥哥?” “嗯,他每天都陪我玩。” 南宫盈月又细细问了嫮儿很多事,从她的话语中可以知道她在沧海宫生活的很好,如此她才稍稍放了心。 那婢女端来了午膳,南宫盈月问过她,知她一直照顾嫮儿,便又问了她一些嫮儿生活上的事。 “小主子近来没有犯过病,吃得也多了,这几日还跟着弟子们一起练功呢!” 听这婢女这般说,南宫盈月点了点头。 南宫盈月陪着嫮儿刚吃过午饭,淳儿过来了,说司空幽暝要见她。 淳儿在前带路,南宫盈月跟在她后面,九曲回廊,处处雕梁画栋。走了一段,又过白玉桥,出了巍峨的殿门,视野就开阔了。 殿前数十阶踏道,下面是依山势开凿的月台,一层之下还有一层,总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有楼宇。 月台之上,有身穿一式衣衫的门人们三五而过。 南宫盈月观这沧海宫建筑恢弘大气,又居于峰顶,绝非是一朝一夕,甚至不是十数年能建成的,看来这沧海宫根基很厚。 想着这些,淳儿带着她往东边的甬道上走,走了一段到了侧面,之后下台阶,又进了一片梅林。梅树上梅花盛开,开得十分繁盛,红的粉的白的,簇拥着争相绽放着,也不知遵的是什么节气。 “我们沧海宫这雪梅,常年花开不断。”淳儿道。 南宫盈月走在这片花海中,鼻间尽是淡淡的清香,身体和脑子慢慢放松下来。穿过梅林,便见白雪皑皑处有一个亭子。 八角亭,罩着薄纱轻帐,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 淳儿走到这里便不走了,让南宫盈月自己过去。 “我带你回沧海宫,宫主正气我呢!”淳儿小声道。 南宫盈月知道为难淳儿了,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先行离开。淳儿走后,她提了提气,而后朝那亭子走了过去。 及至走到台阶上,她道了一声:“宫主,南宫盈月求见。” 一阵风势而过,纱帐掀开,南宫盈月见那满头银发的男人坐在石凳上,眸子侧过,睨了她一眼。她小步上前,进入亭子,纱帐落下,竟挡了外面的风。 八角亭有八面,而一面没有围帐子,从那处往外看,能看到翻腾的云海,而云海之中金光闪闪,像是太阳光透过厚重的雾气射了过来。 如此壮丽的景致,这天下也唯有沧海宫了。 “你要见本座?”司空幽暝声音冰冷。 “是。” “请坐!” 坐?南宫盈月扫了一眼这亭子,哪有凳子让她坐?可这司空幽暝又让她坐,那样子还挺执着,她寻思了一下,只能在一旁的勾阑上坐下,可那么细一根,坐着也着实不舒服。 “我还是站着吧!”南宫盈月道。 司空幽暝那张清冷的脸上,微微透出一丝笑意,“如此,本座也就不勉强了。” 南宫盈月:“……” 石桌上摆着几盘点心,中间有火炉,炉上煮着茶。司空幽暝倒了一杯茶,请南宫盈月喝茶。 “这茶,我受不起。”南宫盈月道。 司空幽暝点头,“这茶是好茶,可惜了。” 他端起那杯茶,自己给喝了。 “不可惜,您可以多喝几杯,慢慢喝。”南宫盈月笑道,如此谪仙一般的美男子,看他喝茶也可以是一种享受。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司马曜的身世 带着这样的心思,南宫盈月抱着胳膊,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瞅着司空幽暝。 一杯茶下去,司空幽暝就喝不下去了。 “如今胜都局势瞬息万变,你竟敢擅自离开,若是坏了本座的大事……” “不就一个‘死’,我是怕死,更怕救不了嫮儿的命,但若这样一直不明不白下去,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定也完不成宫主交代的任务,最后还不是死。”南宫盈月道。 司空幽暝冷哼一声,“你想明白什么?” “宫主为何要我假扮南宫盈月?为什么是我?”南宫盈月定定的看着司空幽暝。 司空幽暝也看着她,眼里似有探究之色,良久才道:“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独孤钰真正的身份!” 南宫盈月心头一紧,“他是……” “大荣摄政王司马曜!”司空幽暝说完,淡淡一笑,“自然也是你的夫君。” 他知道!她和司马曜的事他都清清楚楚! “他……他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不如你先来告诉本座,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他为什么还活着?”司空幽暝盯着南宫盈月道。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为……为什么?” “因为本座救了他!” 南宫盈月闭了闭眼睛,而后睁开,眼里一片清明,“宫主不会无缘无故救人,您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本座想要北秦有一位英明的新君。”司空幽暝道。 南宫盈月讥笑一声,“宫主,您眼里还有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 不怪她觉得这话太虚,单说沧海宫弟子医术高明却不救人这一点来说,她就不信他这句话。 司空幽暝也笑,笑里满满的讽刺,“你可知这北秦的江山,曾是开国先祖和我们沧海宫的第一任宫主一起打下来的。二人是亲兄弟,江山打下来了,可谁也不想做皇帝,因为嫌累。后来两人喝了一场,喝了三天三夜,最后开国先祖不胜酒力先醉了,便被亲兄弟送到了龙椅上。但既是亲兄弟,又是一起打下来的江山,所以第一任宫主便立下了沧海宫第一条宫规,那就是辅佐明君。” 南宫盈月默了好一会儿,怎么觉得这么……儿戏! “我们沧海宫救世不救人!”司空幽暝敛了笑意郑重道。 “司马曜是你口中的明君?”南宫盈月挑眉。 司空幽暝笑,“我司空幽暝不会平白救人,他可是从本座这儿白捡了一条命。” “他明明是大荣人,怎么会成了独孤王府的世子?” “他是独孤王和大荣福荣公主的儿子,福荣公主嫁给独孤王后,因独孤王常年南征北战,她又不习惯在北秦的生活,便偷偷回了大荣。为此,北秦和大荣交恶,甚至还牵连了一场战祸。后福荣公主在大荣诞下独孤世子,并因难产而去世,因他的身份特殊,便被司马大将军收养。独孤王后来才知道独孤世子的存在,并在他危难之时救回了北秦。当时独孤世子被送到沧海宫的时候,身中数刀,已奄奄一息,本座救了他,一并去了他的记忆。”说到这里,司空幽暝看向南宫盈月,“不要告诉他过去的事,包括你和他的关系,不然本座会杀了你和嫮儿,也会杀了他!” 南宫盈月摇头,“我不明白,为何不让告诉他这些……” “他是北秦人,未来更是北秦的君王,绝不可亲近大荣!” 南宫盈月沉下心思,记起在司空大将军府的时候,大将军和夫人去城郊祭奠一人,他说他们每年都会去。她问那人是谁,而大将军闭口不言。 现在想想,那人许就是福荣公主了。 “宫主心思缜密,手段果决,既不想让他知道过去的事,又为何让我去他的身边,岂不自相矛盾?” “本座是想杀了你们母女以绝后患的,但八荒寨内独孤世子为了救你,不惜催动毒素险些丧命,本座便改变了想法。” “你想要用我和嫮儿牵制他!” “他没有夺位的心思,本座只能用非常手段,但相信你可以不让本座走到赶尽杀绝那一步!” 南宫盈月面容肃冷,司空幽暝的话,她不知该不该相信,该相信几分! 二人正僵持的时候,这时嫮儿跑了来。嫮儿迈着小短腿爬上台阶,进了纱帐里面,先冲南宫盈月露齿一笑,而后忸怩着磨到司空幽暝身前。 “宫主,嫮儿想你了。” 司空幽暝眼睛一眯,“你又闯什么祸了?” 嫮儿嘻嘻一笑,自身后拿出几枝蓝若,“嫮儿没有闯祸,只是要送宫主几朵花而已。” “独孤嘉嫮!你可知这蓝若有多珍贵,乃本座自西域寻得,精心培育了十年,这几日才开花!你!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气死本座的吧!”说完,司空幽暝又抬头冲南宫盈月嚷道:“你生她一定是为了气死本座!” 南宫盈月怕司空幽暝发火动手,忙抱起嫮儿跑出去了。 一路上嫮儿笑嘻嘻的,还挺开心,似乎一点也不怕司空幽暝。 “你不怕宫主?” “他们都怕,但我不怕,他是纸老虎!” “纸老虎?”南宫盈月苦笑,他是一直恶狼,只是这只狼不屑与小孩子计较罢了! 当晚,淳儿过来跟她说,明日一早启程回胜都。 南宫盈月虽然舍不得嫮儿,但见她被照顾的很好,而独孤钰那边却危机重重,便没说什么应了下来。晚上入睡的时候,听得见门口有一人影。 想起白日里见得那个白影,她忙起身来到门前,轻轻拉开一条缝,见一白影闪过。南宫盈月没犹豫立马追了出去,追到偏僻处,那影子才停了下来。 “你……你是谁?”南宫盈月紧张的看着那人的背影,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确定。 那人微微叹息了一声,继而转过身来。 墨染! 这张脸如天边的孤月,仍是那般清傲,眸中带着淡淡的星光。 “师父!”南宫盈月扑到墨染怀里,“师父,我好想你!” 墨染气道:“你主意可真大!” 当初骗他出京,原是做了亡命天涯的准备。他是到了北秦后,从一些走客商口中才知道了之后发生的事。后来他又回了平阳关,通过谢参将才知道她来了北秦。 第三百八十八章 可怜的老妪 想着她为了给嫮儿治病一定会来沧海宫,他便带着豆包来了这里。 “师父,对不起……“南宫盈月说着就哭了,“我想找你们,可……可我总是麻烦缠身……” “我知道。”墨染拍着南宫盈月的背,“欢儿,师父让你受苦了。” “不,是我没用。” 南宫盈月有太多委屈,可她不敢哭太久,只容自己放纵了一小会儿,而后便擦干了自己的泪水。 “师父,你怎么在沧海宫?豆包呢?” “娘!” 南宫盈月回身,见豆包自梅林跑了出来,一直跑到她跟前。豆包如今八岁了,又高又壮,褪去了稚气,有些小男子汉的样子了。 南宫盈月眼泪又落了下来,上前抱住豆包。 “豆包,娘好想你!” 原来师祖鬼医仆算子和沧海宫有一些渊源,墨染这才进了沧海宫,如今是医门的弟子。豆包在宫里习武,主要是保护嫮儿。 “沧海宫建立数百年,根脉极深,医术代代相传,到如今已有化腐朽之神奇。我在医门中翻阅了很多古书,虽终不及宫主,但也许可以找到医治嫮儿的方法。” 南宫盈月重重点头,“我相信师父!” 翌日一早,南宫盈月陪嫮儿用了早膳,之后嫮儿去练功,她则昏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已经到了山脚下的客栈。 “我好像睡了很久……”南宫盈月晃了晃头。 淳儿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用药重了,不过一路背您下山,我也很累的。” 南宫盈月懒得跟淳儿计较,无非是上云霞山的密道,外人不能知晓罢了。在客栈用了午饭,二人带上东珠启程。 南宫盈月归心似箭,而淳儿却执意绕道宏昌郡。 “这样至少要耽搁三天的行程。”南宫盈月不同意。 淳儿耸耸肩,“宫主的安排,我们只能照办。” 至于安排了什么,淳儿也不知道。如此,三人岔开官道,往西朝宏昌郡而去。天快黑的时候,她们进了城门,当晚宿在一间客栈。 翌日一早启程,行至街上时,见一花白头发的瘦弱老翁正在清扫街道,他衣衫褴褛,瘸了一条腿,拿着大扫把吃力的扫着。 这时一户人家开了门,穿棉布的妇人端着一盆水出来,瞥了那老翁一眼,竟直往他身上泼了去。那老翁躲闪不及,被泼湿了一身。 “碍眼的东西!”那妇人还恶毒的骂了一句。 老翁拍了拍身上的水,什么也没说,继续清扫。 南宫盈月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没下马而是骑了过去。世上许多事,不能单看表面,便是真有不平,她也只是一个过路人而已。 过了这条街,转向另一条街的时候,又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也在扫街。她就更瘦弱了,简直站都站不稳,却拿着一把比她还粗壮的扫把在扫着,那挥出去一下,自己却被带的踉踉跄跄。 这时一妇人上前,推搡了那老妪一把,指着自家门前,非说她没有扫干净,让她回去重扫。那老妪没敢说什么,拖着扫把打算回去,这边的人家也开门了,走出一男人,看见那老妪先骂了一句‘晦气’,接着让她赶紧扫干净了滚走。 那妇人要先扫自家门前,那男人就扯着老妪不妨。 他俩吵了起来,却是来回推搡那老人家。旁边的几户人家也开了门,别说劝解一两句了,竟凑一块瞧起了热闹。 “这老东西整日不死不活的,一早看见她,心里就闷气!” “可不是呢,贱人贱命,给一口吃得就能跟狗一样活着!” “这晏家啊,也就这母子俩还有脸活着了!” 旁人说得热闹,每一句都是扎心之言。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本是不想管闲事的,但那老妪被那两个人推搡着,不支倒在了地上,浑身开始抽搐。 “哟哟,这是要死了?” “那就赶紧死,省得我们宏昌郡的人跟着他们丢人!” 这二人把人弄成这般,竟没有害怕的,仍指着那老妪骂。这般情形,南宫盈月实在看不过去了,招呼着淳儿和东珠,三人忙下了马。 她先跑到那老妪身前,先诊了一下脉,正要用药,结果那两人蛮缠起来,不让她给这老妪诊治。救人才是当务之急,南宫盈月让淳儿和东珠挡着那两人,她开始给那老妪施针用药。 “什么人啊,别多管闲事啊!” “这老婆子是罪人,小心惹祸上身!” 不止是这两人,旁边的也冷言冷语的。南宫盈月就想不通了,这老妪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于人人喊打喊杀么,简直是过街的老鼠! 气血弱再加上郁气凝结,南宫盈月给这老妪诊治过后,当下她就悠悠转醒了。醒来看到南宫盈月,那老妪忙缩了缩身子。 “姑娘,别管了,别脏了您。” 南宫盈月把一瓷瓶塞到她手里,“每日一颗,多吃饭多休息。” 老妪苦笑,“一条贱命罢了。” 见老妪要推还给她,南宫盈月又道了一句:“婆婆,保重!” 南宫盈月扶着那老妪起身,见那两人还不依不饶,这才冷喝道:“这宏昌郡杀人难道不犯法?” 那妇人急道:“谁杀她了?哪个看见了?你一个小女子,莫要血口喷人,这可是在我家门口呢!” “就是,她死了,那是老天爷收她,可不关我们的事!” “杀人容易,报应不爽,各位还是嘴下留德吧!”南宫盈月不想与这些人纠缠,说了这句,便让淳儿扶着那老妪离开。 她们想把老妪送回家,可她的家在街角一棵大柳树下。哪里堆着两条黑乎乎的棉被,一口锅,两只破碗,其余的便什么都没了。 南宫盈月看不下去,想给那老妪留点银钱,可她说什么都不要。 “姑娘,老婆子拿了您的银子,只怕不等天黑就没命了。” 南宫盈月往两边看了一眼,见旁边有乞丐,怕是她们一走,这些乞丐就要上来抢的。 “姑娘,您心眼好,但那些人说得对,别因着我这个老不死的,您受了牵连,那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南宫盈月只得叹了口气,嘱咐了老妪两句多休息,便和淳儿她们上马离开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喊冤下狱 本是要出城离开的,结果下起了疾雨,三人又折回了客栈。当天晚些时候,待雨停了,刚打算离开客栈,结果官差找上门来了。 “可是这三人?”领头的官差问身旁的一妇人。 南宫盈月认出她来,正是白日里推搡那老妪的妇人。 那妇人指着她道:“就是这女人,还有她身后那两个!” 领头回头睨了南宫盈月一眼,朝后挥了挥手,“把嫌犯拿下!” 南宫盈月蹙眉,“我们怎么就成嫌犯了?” 那领头长得贼眉鼠眼的,瞧着南宫盈月貌美,便流露出几分猥琐之意来,“啧啧,还是个娇美人,可惜了。晏婆子死了,我们怀疑是你们害了她!” “晏婆子?” “今日你们把她送回去,不多一会儿,那晏婆子就断气了。一定是你假借医治之名,用毒害了她!” 说这话的是那妇人,那她口中的晏婆子应该就是今日她救的那老妪了。 “她死了?”南宫盈月惊道。 领头官差呵了一声,“你把人害死了,还在这卖什么糊涂!” “官爷口口声声说我害了婆婆,可我为什么要害她?你们怀疑我可有证据?”南宫盈月反问。 “证据?”那官差调笑一声,“让爷们搜搜身,不久什么证据都有了!” “淳儿!”南宫盈月一声令下,淳儿上前,啪啪的抽了那官差几巴掌。她手法很快,手劲又足,打得那官差嘴里直冒血。 其他官差见此冲了上来,被淳儿几下就解决掉了。 “你们殴打官差,罪加一等!”那领头捂着脸喊道,见淳儿亮起了拳头,他又道:“罪名一旦落实,你们三个便是逃出了宏昌郡,还能逃出北秦不成?三位若有冤屈,跟我们去官府说清楚就是,何必……大动干戈!” “好,我们去府衙!” 她是救人不是害人,总有说理的地方。 哪知进了府衙,根本没有升堂问案,她们三人直接被关进了大牢里。那官差把大锁一落,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阴笑。 “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们三个凶手狡辩,等大人看过卷宗,便会择日处斩你们!”那官差哼笑道。 不经堂审,没有复审,更不经三法司核审,竟是口头说说就判定私刑,岂不太儿戏? “怪只怪你们不该多管闲事,尤其是管晏家那两母子!” 那官差走后,南宫盈月扫了这大牢几眼,天下的牢房都差不都,阴暗潮湿,臭气刺鼻。 “姑娘,您刚才怎么不让我打出去?”淳儿捂着鼻子道。 南宫盈月叹气,“这事需弄清楚,不然我们就真成逃犯了。” “可眼下……”东珠也叹气。 淳儿想起那官差临走时说的话,说道:“也不知这晏家怎么这么招人恨。” “晏家乃宏昌郡甚至是北秦第一害!” 听得这声,南宫盈月和淳儿对视一眼,往隔壁牢房走近了几步。牢房昏昏暗暗的,二人好半天才看清楚,隔壁牢房的角落里坐着一人,披头散发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却闪着精光。 “嘿嘿……”那人笑了一声,笑声有点瘆人。 “这晏家做了什么,怎么就成第一害了?”淳儿问。 那人啧啧几声,“嘴干舌燥,不想说话。” 南宫盈月自头上拔下一根玉钗扔了过去,见那人捡起来,这才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那人见玉钗的玉质不错,仔细揣进怀里,这才开口道:“天下谁人不识晏家,你们不是北秦人吧?” “别废话!”淳儿喝了一声。 “曾经的晏家门下三千书生,满朝文武近半数曾求学于晏家,后得时任首辅的晏渊举荐入朝为官。晏家鼎盛之时,百官争相送拜帖,来往门庭若市,连圣上都登门。”这人嗓子干哑,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嘲讽。 “既晏家得势,又因何沦落这般?”南宫盈月问。 “人啊,权势大了就容易狂妄自大,晏渊在老夫人寿宴上当着拜寿的百官做一篇祝寿文,竟尊晏家老夫人是少典,那他岂不是自比轩辕黄帝,古今第一人。如此狂妄嚣张,有一位官员看不下去,便向圣上参了他一本。”那人撩了撩头发,摇头哼笑一声。 “圣上向百官求证,许多人跟着附议,都说这晏渊太目中无人,其后又牵出了几件贪污受贿的案子,圣上一怒之下剥了他首辅之衔。这晏渊却不甘心,竟秘密联合了几位官员,逼他们帮他死谏,以期望官复原职。” “圣上觉得这晏渊委实可憎,便手写‘天下第一害’五个大字赐予晏家,并把晏家逐出胜都,囚于老家宏昌郡。宏昌郡为晏家受累,被外人戏谑是北秦的第一害,宏昌郡人到外地,也多被辱骂,是以宏昌郡的人都憎恶晏家。” 那人一口气说完,又看向南宫盈月,嘲讽道:“晏家人回到宏昌郡后,一个接一个自裁,独留下晏家母子。人人恨不得他们死,你却救人,岂不是自讨苦吃。” 听这人说完,南宫盈月转头看向淳儿,“这就是你家宫主让我们绕道宏昌郡的原因?” 淳儿认真道:“若是宫主的安排,一定有他的用意。” 南宫盈月叹气,“眼下还是想法子先洗脱罪名吧!” 淳儿研究了一下这牢门,发现是铁门,于是惨道:“破门无望,宫主,救命!” 当晚,三人留宿大牢。 东珠怕南宫盈月冷,非要脱下自己的外裳给她盖上,一个硬要给,一个偏不要,主仆来你来我往的,看得淳儿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不然您盖我这件?”她指了指自己的外裳。 南宫盈月把衣服推给东珠,而后朝淳儿张手,“拿来吧!” 淳儿抿了抿嘴,“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说一句什么,您当没听见就是。” 说着,她还裹紧了自己的外裳。 这牢房阴冷潮湿,尤其到了晚上,冷得有点刺骨,可明明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四月天了。南宫盈月让东珠挨着她坐,主仆二人挤在一起,稍稍暖和了一点。 第三百九十章 晏渊 三人坐了一晚,谁都没怎么睡。翌日,正当南宫盈月发愁怎么自救的时候,牢房的门竟然打开了,门外站着几名官差。 南宫盈月以为是要提审她们,心里咯噔一下,想着种种酷刑,结果那官差却说要放了她们。 “有人自首了,毒害晏婆子的凶手不是你们!” 南宫盈月皱眉,“谁自首了?” “你们是走了狗屎运,还敢多管闲事,快走!” 三人一直走出大牢,走到街上,看着青天白日,看着街上人流不息,这才敢相信她们真就这么出来了。 “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东珠道。 淳儿虽有疑惑,但也同意东珠的说法,“是非之地,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南宫盈月想着那晏婆子的事,执意要去那街角大柳树下看看。她们去的时候,大柳树下有两个乞丐正在争抢破被子。 “住在这大柳树下的人呢?”南宫盈月问。 一个乞丐不耐烦道:“死了!” “都死了?”南宫盈月记得牢里那人说过,晏家还剩一对母子,晏婆子死了,那晏渊应该还在。 “你们什么人?”另一个乞丐凶道。 淳儿亮了亮手里的剑,喝令道:“说!” 那乞丐迫于淳儿的威势,道:“一个死了,另一个是凶手,进大牢了。” 南宫盈月大惊,那自首之人竟是晏渊,他杀了自己的母亲?弑母之罪,可是要经受五马分尸之刑的! 那两个乞丐抱着被子跑了,留下南宫盈月和淳儿面面相觑。这事实在蹊跷,可到底不关她们的事,已经进了一回大牢,她们最好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好。 这样想着,南宫盈月正要离开,一个小乞丐自大柳树后面走了出来,怯生生的冲她们喊了一句:“他是好人!” “谁?” “晏伯伯!” 南宫盈月招手让那小乞丐过来,见他瘦瘦弱弱的,手里捧着一个大馒头,却一口都没有咬。或许是见南宫盈月看了他的馒头一眼,那小乞丐竟要把馒头给她。 “我给你馒头,你能救晏伯伯吗,求求你了。” 南宫盈月见这小乞丐一脸乞求的样子,问道:“这馒头是你讨来的?” 小乞丐摇了摇头,“晏伯伯给我的。” “他杀了晏婆婆?” “没有!”小乞丐情绪有些激动,“他回来的时候,晏婆婆已经死了。” “那他为何自首?” “他说不能因为他们而连累无辜的人。” 南宫盈月大惊,这晏渊莫不是为了救她们所以自首? 当下,南宫盈月觉得她们再不能袖手旁观,于是让淳儿去打听晏渊的情况,而后把小乞丐带到客栈。南宫盈月先让小乞丐饱餐了一顿,而后让他仔细回忆昨日晏婆婆被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原是她们离开后不久,晏婆婆见天要下雨,便打算带他去找地方避雨。哪知刚起身,身子晃了几下,接着摔倒在地,等他招呼来旁边的乞丐查看,竟已经去了。 南宫盈月给那位晏婆婆把过脉,她年纪大了,旧疾缠身,身子极度虚弱,加之又被人欺辱,郁气凝结,许根本没人害她,她就是死了,许是气死了或突发急病或什么。 这时淳儿也打听回来了,三日后囚送胜都,交由刑部定罪,处以极刑。 三日后,南宫盈月守在城门外,眼见囚车经过。那带着枷锁被困囚车的人,一头花白的头发,正是那日扫街的那老翁。 其实说不上老翁,据闻这晏渊刚过四十,正是壮年的时候,只是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把凛凛的身姿熬干了,生气也磨没了,一身的颓废之气。 旁边有百姓,朝他仍烂菜叶臭鸡蛋,嘴里骂着恶毒的话。他两眼浑浊,面无表情,由着她们扔由着她们骂,连一个眼神的回应都没有。 囚车行过,南宫盈月她们跟在后面。 行了半日的路,押解的官差停下休息,南宫盈月自称是晏家故人,给足了那官差银两,这才得以给晏渊送一口水喝。 那晏渊用浑浊的眸子打量着南宫盈月,干哑道:“晏某不认识姑娘。” 南宫盈月点头,“那日我们送的晏婆婆回去。” “原是你们,既吃了教训,怎的还敢向我这天下第一害施以善行。奉劝一句,离晏某远点,小心祸及自己。” “若非先生,我们便是这含冤被囚之人了。您大义救了我们,我们断不能知恩不报。” 晏渊摇头,“非是要救你们,只是我以戴罪之身给母亲送终,大事已了,生而无恋,本就是要死的,不若一报还一报,孑然一身也不欠世人一丝一毫,干干净净去死。” 从晏渊的话里,南宫盈月能感受到他对这世上所有的人的恨意。可他生不如死,却也不敢死,只为给母亲送终,乃是至孝。她们向晏婆婆施以善意,他以命相保,乃是至信。这等至孝至信之人,怎么会是天下第一害呢! “先生喝口水吧,前路漫漫,我们会一路相护!”南宫盈月把水送到了那晏渊嘴边。 晏渊看着南宫盈月,见她满脸真诚,到底张口喝了下去。 晚上,淳儿买的包子,分给了那些官差一多半,剩下的她们吃了,又喂了晏渊两个。 “烂命一条,早晚都是死,姑娘何必费心。” “只要能活一刻,便有一刻的转机,先生莫灰心,许有人救您呢!”南宫盈月道。 “人人避我如蛇蝎,不落井下石已然不错,没人肯救我的。” 南宫盈月默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先生,您是如何行到人人喊打这一步的?” 晏渊轻笑一声,“倒也不难。” “不难?” “我把圣上给得罪了,他说我过街老鼠,下面的人就要喊打,他说我是粪坑,下面的人便如蝇逐臭。这世间道义在,公理也在,但别在圣上跟前搬弄,因为他永远是对的!” 南宫盈月不敢附议,只道:“您要不要再吃个包子?” 这囚车走得慢,这一走走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到了胜都。眼见那晏渊被押解进了刑部大牢,南宫盈月这才回首望了一眼胜都,仍是那般繁华。 第三百九十一章 本姑娘回来了 不知不觉,她们竟离开了两个月。 春转夏,暑热蒸腾。 南宫盈月带着淳儿和东珠大摇大摆的回了镇国王府,那守门的门房看到她,愣了好一会儿,大有不认识的架势。 虽放了她进门,但还是紧着去里面禀报了。 南宫盈月主仆三人刚走到前院,镇国王气冲冲而来。 “你疯去哪儿了?说走就走,你眼里可有我这个父亲?简直胡闹,无法无天,一点后果也不计!”镇国王吹胡子瞪眼,大骂一通,却见南宫盈月仍是笑吟吟的样子,不辩解也不委屈,而是由着他骂。 “你这个不孝女!” “父亲,外面天热,我们进屋里,您一边喝茶一边骂,我保管不还嘴。”南宫盈月道。 镇国王憋了一肚子的火,确实想狠狠的骂她一顿,可见她这嬉皮笑脸的样子,感觉骂再多也只是自己生气,她还当好听呢! “先去祠堂罚跪,静思己过,明日来书房,我有话问你!” 见镇国王气冲冲而来,又气冲冲离开了,南宫盈月摇了摇头。 “肯定是有事要求我,不然不能这么轻饶过。”南宫盈月道。 淳儿叹了一口气,“未出阁的姑娘跪祠堂,脸皮薄的都要自裁谢罪的,您竟然还嫌罚的轻了!” “这不,关键是他知道我脸皮厚!” “那倒是!” 南宫盈月让淳儿和东珠回盈月阁休息,她自己去祠堂罚跪了,监督她的依然是李纯。对于二跪祠堂的南宫盈月,他都有点钦佩了。 “我离京这两个月,府上可发生什么事了?”南宫盈月是坐在蒲团上问的。 李纯知道纠正无用,便道:“没什么事。” 南宫盈月心思转了转,又问:“二姑娘和独孤世子的婚事可提上章程了?” “不知。” “不知?”南宫盈月眯眼,“你信不信我可以让父亲免了你的职,毕竟我这颗棋子可比你这颗有用。” 李纯叹气,“只等独孤王妃进京,便要下聘礼了。” “哼!”南宫盈月冷哼一声。 司空幽暝说他没有夺位之心,既如此他又为何要娶南宫夕羽,难道是因为爱她?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是她的夫君,所以她要搅黄这桩婚事! 李纯离开后,南宫盈月听得外面有动静,走到门口往外看,见黑暗中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摸了过来。她正要开口喊人,却听见一声‘姐姐’,待再细看,这人可不就是南宫心柔。 她像是翻墙进来的,摸着墙角轻声轻脚的过来,等出现在灯笼下,便是一张俏丽带笑的小脸。 南宫盈月忙把南宫心柔拉到屋里,而后关上了祠堂的门。回身见南宫心柔正打量着那些牌位,瞧着惊奇,竟还要用手去拿,南宫盈月忙阻止了她。 “心柔,你怎么知道姐姐在这里?”她拉着南宫心柔在蒲团上坐下。 “我瞧见了。”南宫心柔道。 南宫盈月一笑,“两个月不见,还记得姐姐?” “记得,姐姐对心柔好。” 南宫盈月见南宫心柔既乖巧又可爱的模样,心里便有些发疼,这么一个好姑娘,被害至此,真真是让人心疼。 “你娘呢?” 南宫心柔嘟嘴,“不喜欢娘。” 南宫盈月以为她在耍小性子,便笑问:“为何不喜欢?” “她要把心柔送给别人。” 南宫盈月怔了怔,“送人?” “送给一个长得很讨厌的哥哥。” 南宫盈月问了半天也没从南宫心柔那里问个明白,想着定是什么误会,也就没放在心上。南宫心柔陪了她一会儿,后白夫人找了来。 “哎哟,这丫头,要吓死我啊!”白夫人拍了拍胸口,冲南宫盈月笑道:“姑娘,您总算回府了,我们都很担心您呢!” 南宫盈月一笑,“谢谢夫人。” “自您离开后,那沈指挥使经常来呢!” “他?”南宫盈月挑眉,“许是和父亲有公事商议。” 白夫人笑了笑,“每次来都带着礼,虽姑娘不在,但也送到了您屋里。” 什么意思?南宫盈月怔了一下,他来王府不会是为了她吧?还有,既然她都不在家,为何还要送她礼,送给谁看呢? “那沈指挥使乃圣上面前的红人,更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姑娘是有福人。” 南宫盈月明白白夫人的意思了,她觉得沈炼是有心娶她? 开什么玩笑! “夜深了,我先带心柔回屋休息了。”说着那白夫人要去拉南宫心柔,但被她给躲开了,“心柔,不能再打扰姐姐了,跟娘回去。” 南宫心柔一把抱住南宫盈月的胳膊,“我不,我就跟姐姐一起。” “心柔!” “姐姐,我不想走。” 南宫盈月见南宫心柔可怜兮兮瞧着她,心中一软,便冲那白夫人道:“那就让她留下吧,好在是夏夜,晚上也不冷。” 既如此,白夫人也就不说什么了,交代了心柔几句,然后自个离开了。 南宫盈月拉着南宫心柔坐下,又听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了好一会儿,直到自个把自个给说睡着了。南宫盈月让南宫心柔躺到地板上,脱下自己的外裳给她盖上了。 正要坐回去,却听南宫心柔呓语道:“别碰我!不要!娘救我!大哥姐姐救我!” 南宫盈月蹙眉,见南宫心柔眼泪都给逼出来了,便俯身给她擦了擦。 做噩梦了? 南宫盈月守着南宫心柔坐下,伸手拍着她的背。 翌日一早,南宫盈月带着南宫心柔离开祠堂。 南宫心柔就跟黏住她了似的,她会自己院里,她也跟着。用早饭的时候,南宫逸来了,仍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手中拿着折扇,瞅见南宫盈月便竖大拇指。 “厉害,小弟佩服!您是来如一阵风,走如一片云,半点痕迹都不留!” 南宫盈月知他是打趣她,便道:“我留了书信。” “反正我没看到!” 南宫盈月笑:“那改日姐姐请你去仙乐楼!” “择日不如撞日!” 南宫盈月叹气,她穷得也就剩这张嘴了,于是道:“姐姐请客,你拿银子,可好?”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 “等改日姐姐发达了,一定十倍百倍还你!” “说得真好听!”南宫逸气笑了,又拍了拍自己的荷包,“空的!” 得,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南宫盈月请南宫逸坐下吃早膳,并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 “吃点不花钱的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她与谢二定亲了 三人围坐一起,南宫心柔很开心,一边是对她好的哥哥,一边是喜欢的姐姐。 “你离开这两月去哪儿了?”南宫逸问。 南宫盈月叹气,“游山玩水。” “呵,游山玩水,你还叹气?” “穷游!” 南宫逸无语,“你耍什么性子,说走就走。” 南宫盈月默了一下,正色道:“只是觉得很迷惘,整日浑浑噩噩,想出去清清脑子。” “有用?” “自然,我现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那本公子也应该离家出走。” 南宫盈月瞪了南宫逸一眼,“对了,心柔说白夫人要把她送给一个哥哥,她说的话我也理解不了,你知道这事吗?” 南宫逸看向南宫心柔,给她碗里夹了一个包子,这才道:“说亲呢!” “什么?” 南宫逸叹气,“父亲的意思,白夫人也不反对。” “可心柔这样……” “礼部尚书家庶出的二公子,我见过几面,长得好学识和品行都不错。” “既什么都好,为什么肯娶心柔?” 南宫逸默了一下,“无非是利益所驱,人心都如此。” 见南宫逸像是也同意,南宫盈月就无话可说了。 用过早膳,南宫逸带着南宫心柔去花园玩,南宫盈月本打算睡一觉再去书房找镇国王。可进屋见桌上摆着很多礼,各种名贵的玉件,首饰,胭脂水粉也有,这就是沈炼送来的? 南宫盈月这下睡不着了,忙往镇国王的书房而去。 今日休沐,镇国王没有上朝。不过他还是一早就起了,在书房处理公务。见到南宫盈月进门,脸先沉了沉,处理完手里的事才让南宫盈月坐下。 “父亲,我错了。”南宫盈月一副乖巧的模样。 镇国王冷哼一声,“你错哪儿了?” “不该一声不吭就离京,害父亲担心。”南宫盈月道,话是这么说,她也知道镇国王才不会真担心。 镇国王听了这话,轻哼了一声,稍稍有些心虚。 “你是错了,离家出走错了,更错在不该招惹沈炼!” 南宫盈月抬头,“我没招惹他!” “那他怎么会跟本王来提亲,还不是你……哼!” 想说她勾、引沈炼是吧? 南宫盈月沉下一口气,这沈炼竟然真的跟镇国王提亲了,他到底意欲何为? “父亲应该知道,他想娶的是二妹,未必对我是真心。”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本王已经拒绝了。” 南宫盈月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跟沈炼有任何粘连,显然镇国王也是这么想的。 “本王与他说,你已经定亲了。” 南宫盈月蹙眉,“父亲这样骗他,不怕他知道后会记恨王府?” 镇国王看向南宫盈月,冷着脸道:“没有骗他,本王确实跟你定了一门亲事。” “我不同意!” “由不得你!” 南宫盈月握紧拳头,“我若不嫁,你休想逼我!” 镇国王气得咬牙切齿,“本王与你定的是百里王府的二公子,听闻他人品、能力还有样貌都是一等一的,而且府上世子无能,以后全要仰仗这位二公子,你嫁给他,不会比世子妃低一等。父亲是为你好,你却这般不知好歹是!” “百里长明?”南宫盈月瞪大眼睛。 “是!” 她倒抽一口气,竟然是谢二! “可他不是和西州王府的嫣然郡主定了亲?” “你怎么知道这事?” 南宫盈月噎了一下,“我这次离家,四处游玩的时候听了一点传闻。” “哼!”镇国王瞪了南宫盈月一眼,“是有这事,不过没成,据闻是拓跋嫣然为抗婚而离家出走了。” 竟还有这么一桩? 南宫盈月唏嘘一声,道:“我不嫁百里长明!” “南宫盈月!”镇国王爆喝一声,“本王忍你,但你也要有个限度,若在这件事上,你非要与本王对抗。那本王就让你回凤州,随便找个莽汉嫁了,受一辈子苦!” 这不是威胁,而是他真的会这么做! 南宫盈月微微叹了一口气,既不是亲爹,便也讲不得亲情,眼下她只能先妥协了。 见南宫盈月不说话,算是默认了,镇国王脸色才好了一些。 “本王与沈炼说了,但他却不死心,仍旧给你送那些小玩意。你既然回来了,便让人把那些东西送回去,也算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好。”她实不想跟沈炼有太多牵扯。 从书房出来,东珠还守在外面,主仆俩一齐往盈月阁走去。 “姑娘,您真要嫁人了?”东珠紧张的问。 南宫盈月叹气,估计是刚才她和镇国王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东珠趁机偷听来着。在她以为,她就应该嫁给长孙骏,不然这就是背弃。 “是啊。”南宫盈月索性道。 “姑娘,您喜欢那个沈炼还是长孙二公子?” “喜欢不喜欢谁,倒也不重要。”南宫盈月随口一句。 南宫盈月在想长孙长明来了胜都,她是不是应该私下跟他见一面,两人好商量一下对策。两人走在廊子上,拐弯却见一人,正是独孤钰。 不期然撞见,南宫盈月愣了一愣。 独孤钰站在拐角处,眸色深沉,暗波流转,紧紧盯着她看。南宫盈月心突突跳着,本想上去好好说两句话,却见他手里拿着一木雕,不由想起李纯的话来,他总往南宫夕羽那儿送些小玩意。 想来这木雕也是送她! 南宫盈月神色一冷,装作没看见一般,继续走自己的。这人杵在路中间,见她来也不避开,南宫盈月也不搭理他,错开身过去,气得连一眼都不想看他。 回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不论独孤钰对她有没有情,她也必须把他抢到手。对,就是这么霸道,谁让他是她的夫君。至少在他恢复司马曜的记忆之前,她绝不会让他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可真看到他对别的女子用心,她就气,气得想哭,气得无可奈何。 东珠一门心思想着南宫盈月要嫁人了,越想越急,便道:“姑娘,您不能嫁给那个沈炼和长孙长明!” 南宫盈月负气道:“父母之命,我能如何,嫁就嫁了,许是良人呢!” 第三百九十三章 鱼乐图 独孤钰还站在那儿,自然也听到南宫盈月的话了,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木雕,竟直接用力给攥坏了。 “世子,您雕了一晚上呢!”张弛急道。 独孤钰直接扔了出去,“看来她对镇国王安排的亲事挺满意呢!” “自南宫姑娘离京,您一直暗中派人打探她的行踪,如今人刚回京,你就找了来……”张弛抬头瞄了独孤钰一眼,小声道:“毕竟您与夕羽郡主要订亲了,与南宫姑娘还是避嫌为好。” “话多!”独孤钰大步往镇国王书房走去。 回到盈月阁,不想王妃和南宫夕羽在。 “月儿啊,这两个月你去哪儿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呢!”王妃起身拉住南宫盈月的手柔声道。 南宫盈月心里头正难受,又见王妃和南宫夕羽满面红光,便就更不爽了。 “多谢王妃关心,不过出门散散心罢了。” “散心?”王妃娥眉一蹙,“可是谁给你气受了?” “王妃何必明知故问!” “月儿,我不知你这是什么意思,但过去的事毕竟过去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以后还当相互扶持才是。夕羽与独孤世子的婚事订下了,不过你父亲的意思是,你是家里的长女,当是你先出嫁为好。好在他与你订了百里王府的二公子,我先前见过两面,倒是样样都好,与你也十分相配。” “他自然是好。”南宫盈月道。 王妃一笑,“哟,这还没成亲就护上了。” 南宫盈月不反驳,觉得没什么意思罢了! “姐姐,以后我们俩都出嫁了,也当常来往才是。”南宫夕羽倒是十分客气。 南宫盈月自然知道这母女俩打得什么主意,无非百里长枫是个庸才,夺位无望,但百里王府又有实力,若百里长明能支持独孤钰,她做太子妃甚至皇后的梦就近一步了。 “我可高攀不起。”南宫盈月道。 “你!”南宫夕羽觉得自己这样已经很给南宫盈月面子,偏她是个不识好歹的,正要发火见王妃瞪了她一眼,只能把火气压下去,“姐姐,咱们是亲姐妹,一荣俱荣。若独孤世子能入主东宫,我做了太妃妃,姐姐在婆家不也脸上有光?” 南宫盈月看向南宫夕羽,讥讽道:“妹妹还没出嫁,已经开始为夫君谋划了,真是个贤内助!” “姐姐,你倒也可以为百里公子谋划一下。”南宫夕羽道。 “我可懒得操那份心!” 王妃见南宫夕羽被奚落,心中虽有气,但为了大局还是忍住了。一个从小地方来的丫头,没有教养没有学识,能有什么心计,有几分脾气罢了。怪只怪当初,她以为这丫头好拿捏,想给她立威,结果却得罪了她。但想来只要她往后对她好,虚情假意也算,她定会乖乖听话的。 “月儿啊,四王府的王妃都进京了,往后的日子少不了各家的宴请。我让楚娘子进了一批上好的布料,你没事去她那选几匹,做几身夏衣。” “好啊!”给王妃割肉,她还是很乐意的。 把王妃和南宫夕羽打发走,南宫盈月回屋躺到床上。昨夜在祠堂,又为了照顾南宫心柔,所以没怎么合眼,眼下困得难受。 张弛跟着独孤钰自王府出来,走出去去了几步,却见他家世子突然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一眼。他顺着往回看你,什么人也没有,但他家世子却不知因何故冷哼了一声。张弛摸不准独孤钰的心思,想着许是为了南宫姑娘,便说了一句:“要不属下偷偷给南宫姑娘传个话,您二人约个地方见一面?” 独孤钰瞪了张弛一眼,“本世子凭什么见她?” “呃……”他大概是猜错了。 独孤钰心里头很乱,他刚才在书房试探了一下镇国王,他是下了决心要把南宫盈月嫁给百里长明的,这是他为自己走的一步棋。 他不该胡思乱想,既然是一早决定好的事,便不该横生枝节。 那个丑女人,她何德何能乱他的心思!没错,他对她是有一点动心,但仅仅一点,还不足以改变他的决定!这样想着,独孤钰继续往外走。 正巧见皇都卫的人来到镇国王府前,怀里还抱着一个锦盒。 “这是我们指挥使给府上大姑娘的礼,烦请你代传吧!”皇都卫的人一向自视甚高,嘴上说着客气的话,但不等那门房说什么,已经把东西塞到他怀里了。 “可我们王爷交代……” “不是给你们王爷的,而是给你们家大姑娘的!行了,我们指挥使的心意,谁还敢拒绝不成!”说完,那皇都卫的人转身就离开了。 “招蜂引蝶!”独孤钰骂了一句。 张弛没大听清,问道:“世子说什么?” “你去传信,本世子要见她!” “啊?”见世子要发火,张弛忙道:“属下知道了,这就给南宫姑娘传信!” 南宫盈月一觉睡到了晚上,中间好像有人唤过她两声,但呓语了一句什么便又睡沉了。醒来后见天色都暗了,本不想起身,直接睡晚上的,可肚子实在饿,这才起来了。 东珠和淳儿正在厅堂布置晚膳,见她出来,睡眼惺忪,东珠先去打水了。 “这是什么?”南宫盈月见桌子上放着一个锦盒便问淳儿。 淳儿道:“沈指挥使遣人送来的。” 沈炼? 南宫盈月看着那锦盒有点头疼,她屋里那一堆儿还没送回去呢,这又送来了!沈炼到底盘算什么呢,用她来牵制镇国王府,不至于吧,他也没那么蠢啊! 她一个不得宠的庶女,镇国王从来不放心上的。 南宫盈月打开那锦盒,见里面放着一立轴。又是他亲手画的?红梅? 南宫盈月有些好奇,打开一看,乃是一副鱼乐图。一条五彩斑斓的鱼在水中,虽是静止的画,但高手就是高手,让人一看便知这鱼是有生机的,游来游去,而且是快乐的。 不过他送她这幅画有什么含义? 说她是这条鱼?鱼不能离开水,她不能离开他?南宫盈月想半天没想明白,索性也不想了,卷起来扔到桌子上。 “你明日连同屋里那一堆儿给沈府送还回去。” 淳儿耸肩,“沈府的人怕是不肯接手吧?” “那就装一个箱子里,说是我送他的回礼!” 淳儿点头,“倒是个法子。”只是有点伤人。 第三百九十四章 你竟敢打本世子 这时东珠打来了水,南宫盈月洗了一把脸,正要坐到桌前用饭,却听淳儿大呼一声,“惨了!” “怎么了?” “独孤世子约您见面,我先前喊您,您说天塌了都不要打扰您睡觉,我想着时候还早,便打算等会儿再叫您,结果这一撂下就忘了。” 独孤钰约她见面? 南宫盈月摆手,“不去!” 淳儿小声道:“大局为重。” 南宫盈月哼了一声,“你若是随叫随到,他便会觉得你不值得珍惜。” 淳儿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晚了一个多时辰了,估计独孤世子已经走了。” “一个多时辰?哼,多等一刻钟,他都不答应的!” 反正已经错过了,南宫盈月也不纠结,坐下继续用饭。 仙乐楼雅间,张弛感觉他家世子正在散发冷气,明明大夏天的,他居然冷得直打哆嗦。这都等了两个时辰了,南宫姑娘还没出现,估计是不会来了。 “世子,咱们回府吧?” 独孤钰倚着窗子,但见街上人来人往,而他等得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南宫姑娘不会来了。”张弛小声道。 独孤钰瞳孔缩了缩,而后竟直接从窗子跳了下去。张弛想跟上去,可他家世子武功高强,转瞬就没影了,而且他们还没结账,只能先下楼去了。 独孤钰翻墙进了盈月阁,见南宫盈月正在院子里乘凉,手拿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本该是美人逸态秀美,下一瞬她却张口叼住了扇柄,狠狠咬了两下,似还不解气,挥着那扇子对着空气劈了几下。 丑是真丑,但生气的时候却有几分可爱。 独孤钰坐在墙头,突然嗤笑一声,他居然也会偷窥!可笑过之后,心里却更加沉重了,本不该来这里的。微微叹息一声,再看了院子里的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姑娘,刚才墙上有人。”淳儿靠着台阶懒懒道。 “有人?”南宫盈月直起身子,“是贼人?” 淳儿摇头,“独孤世子!” “他?”南宫盈月惊起身,忙往那墙头打量,可夜里太暗,她什么也看不清,“他还在吗?” “走了。” “走了!”南宫盈月气得跺了跺脚,又忙冲淳儿喊道:“你怎么不早说,还不快带我去追他!” “追不上吧?”淳儿不确定道。 “你不是说自己武功很厉害,不过尔尔!” “姑娘在激我!” “不是……”南宫盈月刚吐了两个字,便感觉身子一轻,接着飞檐走壁,迎风而去。 刚追出去没有一刻钟,淳儿带着她堵到了独孤钰前面。 南宫盈月站直身子,先打了个晃,而后道:“淳儿武功天下第一……咳咳!”有点呛风。 淳儿哼了一声,“瘸子都能追上!” 南宫盈月顺着淳儿的目光看去,但见独孤钰单膝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的。大半夜的,街上也没个人毛,他跪鬼呢? 难怪淳儿说瘸子也能追上,他都一动不动的。 南宫盈月疑惑的朝独孤钰走了过去,隔着有一段距离,独孤钰突然抬起头,再看到她以后,竟扑哧吐了一口血,人也晃了几晃。 见此,吓得南宫盈月忙跑了过去。 “你怎么了?”南宫盈月蹲到独孤钰身边,先一手撑住他的身子,另一只手想给他把脉,但却被他甩开了,“你拧什么拧,不要命了?” 独孤钰冷笑一声,“命是我的,我就是不要了,你能奈何?” 南宫盈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你想死?” “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南宫盈月听到这句话,气得不可自抑,伸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你竟然说这种话!”他可知自大荣来北秦,这一路上,她经历了什么?为了给嫮儿治病,为了找到他,她几次死里逃生,受尽了艰难困苦,可她却没想过放弃。 她要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她要他们一家三口团圆。 可他呢,这么简单就说出‘死’字! 这一巴掌把独孤钰也给打蒙了,“你……你竟敢打本世子……” “独孤钰!”南宫盈月一把揪住独孤钰的衣领,“我只认你是你!” 独孤钰见南宫盈月一脸凶相,眼里却有泪水,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难过。 “你哭什么……”独孤钰撇过头,“我又死不了……” 南宫盈月抓起他的胳膊,给他切脉,这一切不由大吃一惊。 “你中毒了?” 独孤钰夺回自己的手腕,“我是中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啊?” “八荒寨,合情散,你忘了?” 南宫盈月猛地一拍脑门,她竟然真忘了。其实不是忘了,她只是觉得他应该早就解毒了,毕竟解毒的方法不难。只要让一个女人吃了那一丸毒药,然而二人交合,彼此都能解毒。 也就说,他根本没找女人解毒! 南宫盈月晃了晃脑袋,“你为什么不……” 独孤钰怒气高涨:“本世子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碰的吗?她们配吗?” 南宫盈月无语,也就是他不解毒是觉得这天下没有哪个女人配得上他?宁死也要留着青白?他身体内的毒一直被压制着,但饶是如此,毒素也缓慢的侵害到了五脏六腑,需尽快解毒才是。 “那要不,我来?”南宫盈月真诚的问。 独孤钰哼笑,“你长得这么丑,本世子实在下不去嘴!” 南宫盈月忍,“活命要紧!” “宁死不委屈!” “你!”南宫盈月气得又想抽独孤钰了,她都这般自贬了,他居然还嫌弃! “本世子只会碰世子妃!”独孤钰一脸高傲道。 “南宫夕羽?” “她?”她算个屁!不过独孤钰不打算多说,毕竟计划还没成功,“总之不关你的事!” 南宫盈月虽气得要死,但还是招呼来淳儿,让她给他诊治。淳儿切了脉,张口就说出了独孤钰所中之毒,但解毒的方法却是同一个。 “没有其他法子?”南宫盈月问。 淳儿摇头,“没其他法子。”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用力撑起独孤钰,把他扶到一旁的靠着廊柱坐在台阶上。南宫盈月是费了大力气才把他扶到这边,等他一坐下,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喘着,热气喷到了独孤钰的脸。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你爱我吗 独孤钰眸子深了深,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有点渴…… “你可知,中了这合情散,发作之时便如吃了催情药……”他看着她的唇,一张脸丑的惨不忍睹,那小嘴却很诱人。 南宫盈月挑眉,他想说他此刻就是吃了催情药的状态?见他盯着她,虽戴着铁面,但眼睛里却暴露了他的渴望。 “你不是嫌恶我?” 独孤钰别过脸,“哼,奇丑无比!”这句话他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对一个丑女人发情,太不应该了。 南宫盈月一笑,回头看了看,见淳儿已经自己离开了,于是回过头,一手捧着独孤钰的脸,把他的脸扭正。 “你要做什么?” 南宫盈月低头凑过去,停在他的唇边,“吻过别的女人吗?” “没……” 下一瞬,南宫盈月的唇贴住了他的。 “你这个女人!” 南宫盈月一笑,抵住他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风过无声,只吹乱了两个人的头发,发丝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风缠绵不散,一如二人,说着嫌弃的人,却是急切的探索着,占有者,直至情不自禁,却又猛地停住了。 南宫盈月被他推开,本已意乱情迷,被他这般无情对待,正要发火,却见他喷出了一口血。她也顾不上气了,忙唤了一声淳儿,让她又交出了一瓶能抑制毒素扩散的保命丸。 淳儿叹了口气,亏得她这回回沧海宫,又扩充了自己的储备。 南宫盈月喂独孤钰吃了一颗,见他气息平和下来,这才放下心去。 “我真丑的让你难以下咽?”南宫盈月气道。 独孤钰默了一下道:“我这人冷情,没有那么多感情,一辈子只想爱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好,钟情她一人,钟身她一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南宫盈月难过问。 “那如果我问你,你能放下眼前的一切,跟我离开,从此隐姓埋名,这世间再无独孤钰和南宫盈月,只有最普通的一对夫妻,你愿意吗?”独孤钰紧盯着南宫盈月。 我愿意!南宫盈月在心里大喊,这一直是她的祈愿! 可……此时此地,她却无法答应他。 嫮儿的病还没医治,他也还不是司马曜,沧海宫更不会放过他们。她要顾忌很多很多,而他不问她的难处,只问她能不能潇洒的放弃这一切。 “我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南宫盈月皱紧眉头道。 独孤钰满面讽刺,“还不是舍不得荣华富贵,你与其他的女人也没有不同!” “你!”她握紧拳头,心里难受的要死,“那你爱我吗?” 独孤钰转头看着南宫盈月,却不言语,他爱的前提是,她听从他的话。 南宫盈月道:“爱慕虚荣也好,迫于无奈也罢,我南宫盈月只会嫁给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如果你不能,那……” 南宫盈月站起身,淡淡一笑,“那抱歉,打扰了!” 说完,南宫盈月转身离开。 她最后这两句话,于独孤钰来说,简直是诛心之言,当他问出口的时候,其实他是希望她能答应的。可换来的却是她这般无情的言语,她要的不是爱而是权势! “南宫盈月!”他怒喝一声。 南宫盈月疾步离开,简直跟逃似的,她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回去。这时淳儿跟了上来,她要她回去暗中保护独孤钰。 淳儿道:“张弛过去了。” 南宫盈月点头,继续往镇国王府走。 “对不起……”淳儿道。 “为什么说对不起?” “好像我也是帮凶。”淳儿道。 南宫盈月摇头,一切有因有果,该他们经受的,逃不过的。 “姑娘这么说,独孤世子只会厌恶您吧?” 南宫盈月给自己提了提气,“所以,我要让他重新爱上我!只要他爱上我,必定会为了我而争夺那位子!” “哦……” “你不相信啊,听没听过烽火戏诸侯,男人一旦喜欢上一个女人,为了讨好她,什么原则都没有,什么离谱的事都能做。” “可褒姒很好看。“ “我难道不美?” 淳儿耸肩,“您有沉鱼落雁之姿,可惜独孤世子对美和丑的见解与常人不同。” “那是瞎!”南宫盈月叹了口气。 翌日,南宫盈月撇下淳儿和东珠来到后门,见肉汤依旧守在那儿,这才放下心来。 “我不在这两个月,老板娘和锅盖叔都好吗?” 肉汤见到南宫盈月一点惊喜都没有,依旧那副木然的样子,“好。” 想着之前他们说酒肆支撑不住要关门了,南宫盈月便问了一句。 “老板娘他们在码头上做工。” 南宫盈月默,这长乐酒肆还真关门了,可两个月前她没钱,两个月后仍是没钱。淳儿从沧海宫讨要了一些,他们在路上花了七七八八。 肉汤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她,说是谢参将让人送来的。 南宫盈月打开信,谢闵俊先说了金栋两口子已经回去了,他打发他们回了京都。又说道司马曜,他并不知他在北秦的身份,但他们北疆军唯少将军是从,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会踏过雪原,直捣北秦。 正文完,最后插了一句,说是金栋调了一些银两,请一位走客商存进了北秦的银号。信封里果然有一张银票,南宫盈月拿出来一看,不由大喜。 整整三万两! 她在大荣有庄子有铺子,尤其红妆斋盈利颇丰,所以她还是很有钱的,只是这一番逃命,委实狼狈了一些。 南宫盈月让肉汤跟她出门,先去银号换了几张小面额的银票,然后去了长乐酒肆。那酒肆的房主正在请人收拾铺子,一边收拾一边叹气,他租给那些人是开酒肆的,怎么倒像是个义庄,真是晦气! 南宫盈月上去问那房主,可是有人租了这铺子。 那房主以为她要租,便忙点头,“姑娘,这店铺地段好,做什么生意都赚钱,您是要租一年还是两年?” “本姑娘要买下你这铺子!” “啊?” 两千两成交,那房主得了便宜,一个劲的跟南宫盈月夸这铺子的地段有多好。南宫盈月随手抽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给那房主,颇有些豪气,她自己也舒爽的很! “肉汤,你去码头把老板娘和锅盖叔给叫回来吧!” 肉汤那张木然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神采,兴冲冲的去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谁敢跟沈炼分羹 房主离开后,他请的修缮的工匠还在。南宫盈月把自己的要求跟他们说了,不用多富丽堂皇,但要亮堂和精致,低调的奢华。 一句‘低调的奢华’把几位工匠给弄懵了。 南宫盈月便道:“比如说,我会在这处放一架插屏,看似普通,但插屏上的画绝对是出自名家之手。没见过世面的,看一眼就过,不觉得什么。但对这些稍有研究的,只要细看,便知这插屏价值不菲。” 那几位工匠从南宫盈月这句话里像是抓住了什么,但具体又说不出来,于是几个人凑一起合计了。 不多一会儿老板娘他们回来了,见到南宫盈月完好的站在那儿,又激动又后怕。 “谢将军让我们保护您,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没脸回去了。”老板娘道。 “可不是,姑娘,您下次再出门一定跟我们说,我们暗中保护您!”锅盖叔附和道。 南宫盈月知他们是真担心了,于是弯腰真诚的道了个歉。 “姑娘,您这般可是折煞我们了!”老板娘吓得忙要跪下。 南宫盈月忙扶住老板娘,“北秦这么大,我们更该是亲人。” 老板娘点头,“是是,姑娘说的对。” 南宫盈月让老板娘和锅盖叔坐下,一起商量重开酒肆的事。 “胜都有仙乐楼,一桌普通的席面都下不了十两银子,我们要做也做高端的,胜都富贵云集,只要菜做得好,倒不怕没有客源。” “可仙乐楼背后……” 老板娘不说,南宫盈月也知道,能把酒楼做这么大这么红火,背后一定有靠山。 “不怕,我们也有!” 回到镇国王府,南宫盈月找到南宫逸,想让他入股。 “不需银钱,我要的是你的身份!” 南宫逸对于南宫盈月为什么有钱开酒肆不好奇,好奇的是她为什么要开,“你不思嫁人,整这些做甚?” “女人啊,更该有银钱的收入,这样嫁了人才不受制于夫家。” 南宫逸撇嘴,“你们女人家都有嫁妆,何愁这些?” “你觉得我有吗?” 南宫逸怔了一下,随即就笑了,“不好意思啊,忘了你不得宠。不过你这么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因为家里长辈溺爱养成的刁蛮的性子呢!” “别贫嘴,就问你做不做这生意!” 南宫逸摇头,“不是不做,而是不敢。” “为什么?” “你可知仙乐楼背后的人是谁?” “谁?” 南宫逸凑近南宫盈月,道:“沈炼!” “他!”南宫盈月吃了一惊,她倒没想到。 “所以,你觉得我能跟他抗衡?” “也不至于抗衡……” “胜都为什么是仙乐楼一家独大,胜都有钱人多,生意人哪个不知道,也有人动过跟他分一杯羹的心思,但无一有好下场。所以姐姐,酒肆可以做,但做平庸一点就行,别跟仙乐楼抢风头。” 南宫盈月不服气!但也就心里不服气,明面上还真不敢跟沈炼叫板。 酒肆还在修缮,这些可以先放一放。 王妃遣采荟来说,让她明日去楚娘子的店里量身做衣服。因南宫心柔也要做衣服,南宫盈月便带着她一起去了,姐妹俩一早出了门。 正逢集市,南宫心柔便如一只刚出窝的小鸟,看着哪哪都新鲜好奇,非拉着南宫盈月去集上走。南宫盈月带了淳儿和东珠,又见南宫心柔可怜兮兮的瞅着她,一心软便答应了。 “那我们就逛一圈,然后去楚娘子那儿,好不好?” “好!”南宫心柔兴奋道。 集市上有很多买小玩意的,南宫心柔看着喜欢就拿走,苦的淳儿在后面忙付银子。没逛多一会儿,东珠和淳儿两人都拎满了东西。 南宫盈月正想哄南宫心柔去楚娘子那儿,而原本兴奋的跟只小鸟似的人突然回身扑到了她怀里。 “那个哥哥。”她头抵在南宫盈月怀里,小声说了一句。 南宫盈月抬头看过去,虽然人群熙攘,但她一眼便看到了一个穿锦衣的男子,他长相不俗,也颇有几分气度,只是身边跟着一个女子,二人相携而行,不时说笑两句。 他就是那什么礼部尚书家的庶子? 既是要娶心柔,那他旁边的是谁? 他身旁的女子长得十分柔媚,媚中带着几分精明。这女子是妾室通房?见二人这般恩爱,只怕等心柔嫁过去,少不得要受委屈。 那两人过去后,南宫盈月拍了拍南宫心柔的肩膀,“心柔乖,他走了。” 南宫心柔偷瞄了一眼,看不到那人了,这才放松下来。 “心柔,告诉姐姐,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南宫心柔嘟了嘟小嘴,“他打我……” “怎么打?” 南宫心柔说不清,便伸手掐住南宫盈月的脖子,委屈道:“这样。” 南宫盈月大惊,他居然掐心柔!这还没成亲,甚至还没订亲,他都敢这般,若是成了亲以后,那心柔还能活? 不行!心柔不能嫁给那人! 南宫盈月一路盘算着这事,等到了楚娘子那儿,不想竟撞见了宇文红叶,她身边还有宇文成毓,二人正在挑选布料,相依相偎的样子,不像兄妹,倒像是情人。 那宇文红叶见到她,神色狠了狠。 “南宫姑娘,好久不见。” 南宫盈月冲她点了点头,算作是回应,然后带着心柔去里面找楚娘子量体了。她无意招惹宇文红叶,这女人太狠,太阴毒,她还是避着她为好。 心柔量好了尺寸,便耐不住性子,嚷着要去外面玩。南宫盈月让淳儿跟着她,她这里留下东珠。楚娘子给她量了尺寸,又说王妃那催的急,店里有几身成衣,想让她试试能不能穿。 南宫盈月不太挑衣服,现做要量了尺寸,回头还要试衣,来来回回挺麻烦的,便让她去取,若是合适了,她就拿回去了,省得再跑一趟。 楚娘子取来了几身,南宫盈月要脱衣试穿,便让她和东珠都出去了。 试了一身,觉得有些宽松,便脱下来打算试别的,而这时宇文红叶突然闯了进来。她进来后,自她手里夺过衣服,连着衣架上的几身竟一起仍到了外面。 这是一间屋子,当间有插屏隔断,她就在里面换衣服。 第三百九十七章 百里长明救急 南宫盈月顾不得其他,忙要去外面拿衣服,可宇文红叶挡住了她。 “你要做什么?”因是夏日,南宫盈月换下衣服,里面只穿着抹胸。 宇文红叶嘴角一勾,露出几分阴险之色来,“倒真是个美人,肤白貌美,纤腰束素。难怪独孤钰痴恋于你,那沈炼也对你倾心,尤其是齐文豪!” “齐文豪并不喜欢我!” “可他为了你杀我!” 南宫盈月眼见宇文红叶目露凶光,忙要张口喊人,可宇文红叶更快,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宇文红叶一笑,“杀了你岂不就没意思了?” 她话音刚落,外间的门突然开了,咯吱一声。 “红叶?” 宇文成毓的声音!而且不止他一人,是一串乱糟糟的脚步声。 宇文红叶阴笑一声,而后突然大喊:“啊!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南宫盈月徒然瞪大眼睛,听着外面一阵脚步声临近,可宇文红叶又紧紧掐着她的脖子。她身上只穿着抹胸,她想毁了她的清白! 耳听脚步声近了,那宇文红叶突然放开她,悠然坐到了地上。 南宫盈月慌里慌张的想找东西遮住自己的身体,可这屋里什么都没有,而脚步声已近到眼前。正当她绝望的时候,一件衣服突然自插屏外飞了进来。 南宫盈月慌忙接住披上,而后那些人闯了进来。 这时一人挡在了她身前,他高大的身躯把她挡了严严实实。 百里长明! 南宫盈月攥紧他的衣角,那颗慌乱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 “红叶,你怎么了?”宇文成毓上前扶起宇文红叶。 宇文红叶暗测测瞪了百里长明一眼,而后没好气道:“看见了臭虫而已。” 宇文成毓忙哄道:“可伤到了?伤哪了?快来人,去喊大夫!” “宇文兄,既郡主伤着了,今日咱们既先不聚了吧!”百里长明道。 宇文成毓抬头看了一眼百里长明,知他身后护着一人,又见宇文红叶这般,便猜到是谁了。这屋里还有其他世家的公子,这事闹起来,到底是红叶的不对,他便忙顺着百里长明的话,让屋里的人都散了。 “南宫盈月,本郡主不会放过你的!” 说了这句话,宇文红叶才跟着宇文成毓离开。 百里长明没回头,“姑娘,我去外面守着!” 百里长明慌忙出去了。 南宫盈月穿好衣服出去,见百里长明就守在门口。 “你怎么知道里面是我?” 百里长明回身,见南宫盈月已经穿好衣服,正站在门口,风过而衣带翻卷。这么久不见,以为可以淡忘的,但一眼便陷了进去。 不待百里长明说话,东珠和楚娘子跑了过来,二人皆是惊慌的模样。 “姑娘,您没事吧?” 南宫盈月皱眉,“出什么事了?” 东珠小声道:“那红叶郡主说三姑娘在街上出了事,我和楚娘子忙跑出去看,中间碰上了二公子,我以为他在找您,便说您在后院试衣服。” 结果去了外面,什么都没有,她们这才知被骗了,于是赶忙跑了回来。 这宇文红叶竟敢公然害她,这般嚣张,这般歹毒,她这是招惹下了一条毒蛇! “南宫姑娘,亏得您没事,不然奴跟王妃没法交代啊!”楚娘子仍心有余悸。 南宫盈月呵了一声,倒也不怕跟王妃没法交代,她巴不得她出事呢! “南宫姑娘?”百里长明挑眉。 南宫盈月忙拉着百里长明往外走,路上跟他解释现下的身份,“我是迫于无奈,往后再与你详说,眼下你先配合我。” 百里长明点头,忙又道:“不过王爷为我定了镇国王府的亲事,莫不就是您?” 南宫盈月吐了吐舌头,“就是我。” “姑娘,您要我怎么做?” 南宫盈月对百里长明稍稍有些抱歉,“你得先帮我挡挡桃花!” 沈炼那桃花,长了刺带了毒的! 南宫盈月和百里长明走出成衣店,眼见那宇文王府的车驾刚离开。 “姑娘,我送您回府吧!” “好!”南宫盈月往外看,见淳儿带着南宫心柔也正好回来了,便冲她们招了一下手。 “姑娘,您看!”东珠从地上捡起一张折起来的纸条。 南宫盈月打开,见上面写着两个字,不过用的是大荣的文字:救命! “刚才宇文王府的马车在这里,我见宇文世子不时往马车上望一眼,像是里面还有人。”百里长明道。 “柯卉!”南宫盈月一惊。 “你认识?” 南宫盈月点头,简单两句交代了她在去沧海宫的途中遭遇了八荒寨土匪一事,“她在向我求救!” “据闻宇文成毓那人阴毒的很。” 南宫盈月沉思了一下,问:“北州有柯家吗?” 百里长明点头,“有,曾经富甲天下的柯家,在北州有一大片马场,以贩西域宝马而游走于五洲。不止在北州,在其他州也很有名望。” “曾经?” “后得罪宇文王府,被宇文成毓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全家被流放,据闻在路途中死了个七七八八,应该没剩什么人了。” 南宫盈月蹙眉,“许柯卉就是这个柯家的人了。” “宇文成毓那个人锱铢必较,姑娘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 “我有分寸,放心!” 宇文王府的马车里,宇文成毓斜眼瞄了宇文红叶一眼,脸色微微沉了沉。 “你何故非要与那南宫盈月做对?” 宇文红叶眸子闪了闪,“看她不顺眼!” “因何?” 宇文红叶挑眉,“我红叶郡主看谁不顺眼,还必须讲出缘由不成?” 宇文成毓叹了口气,探身过去搂住宇文红叶,“红叶,今天这事你做的太冒失了,我们初来胜都,根基不稳,此时不宜与镇国王府结怨。” “哼!” 宇文成毓揉着宇文红叶的脸,用极尽温柔宠溺的眼神看着她,“乖,听哥哥的话,总有一日,哥哥让你称心如意!” 宇文红叶乖顺的靠进宇文成毓怀里,用脚踢了一下跪坐在门口的人,“碍眼!” 宇文成毓抬头,眸子在触到那人的时候,一下子阴冷下来,“停车,让她下去跟在马车后面。” 第三百九十八章 她是一条狗 跪坐在车门口的正是柯卉,她一张脸已被毁的五官不清,笑不知,怒不察。马车一停,她木然的下车,只是八个多月的身子,实在笨拙的紧,下去的时候崴了一脚。 “哥,每日看到她都恶心死了,我想杀了她!” “乖,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这么大月数了,剖腹取子就是。” “别胡闹,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我们宇文家的种!” 柯卉垂下眸子,一脸木然的样子,唯双手紧握,微微颤抖,暴露了她此刻的害怕。马车走起来,背后有下人驱赶着,她只能追着跑,尽管崴了脚,她仍要紧牙关,不敢落下太多。 以前她求死,现在她求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回到宇文家在胜都的王府,柯卉自觉回到宇文成毓那院子的门口,跪坐下来,如同一条狗,只是没有狗链罢了。 此时天空突然惊雷炸响,接着下起了雨,疾风骤雨,大雨点砸在她身上,她却恍若不知,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宇文成毓安置好宇文红叶,而后往自己院里走去,下人在他身后撑着伞。进院的时候,他停下侧身去看柯卉,着意看了一眼她的脚腕,已经肿了起来。 “这条狗怎么不叫?” 他身后撑伞的小人,嘿嘿笑了一声,“落水的狗,哪敢叫。” 宇文成毓眸子一沉,回身一巴掌打了过去。十足的力道,那下人被打得跌倒在地上,他手里的伞也扔了。 雨打在宇文成毓身上,他像是疯了一般,指着柯卉大吼,“不会叫的狗,本世子留何用!” “汪汪……”柯卉竟然真的学狗叫了。 宇文成毓大笑,“哈哈,堂堂柯家大姑娘,柯厉的掌上明珠,现在就是本世子的狗!贱狗!” 柯卉顶着雨,自始至终没有抬眼看宇文成毓一眼,对于所遭受的,她已习以为常,心里再无波澜。 宇文成毓却不知因何又突然敛了笑,戛然而止,继而冲院门外的护卫命令道:“把他扔到后院喂狗!” 那下人忙跪地求饶,吓得声音都凄厉了,可进来的护卫还是把他架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雨声,哗哗的,很急很躁。 宇文成毓被雨水淋湿了,与柯卉一样,但却比她更狼狈。 “再不用多久,本世子会亲手杀了你!亲手杀了你!” 说完,宇文成毓大步往正房走去。 柯卉抬头,雨点打在她的脸上,眯了她的眼。灰蒙蒙的天,她看不到一丝光亮。 百里长明把南宫盈月送到了王府门口,“姑娘,若有事可传信给我。” “好!” 目送百里长明离开,南宫盈月往王府里走去。 “姑娘,您认识百里二公子?”淳儿有些惊奇的问。 “故人。” 淳儿啧啧一声,“您识人真广。” 南宫盈月微微叹息,“幸也不幸。” 回到盈月阁,不多一会儿,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箱子进来了,里面装的乃是沈炼送她的那些。今早她找了两个下人让他们送回沈府,显然沈炼没接收。 “沈府的人说,他们指挥使不随便收礼,有损清誉。” 南宫盈月无语了半天,他怎么不把她噎死! 沈炼这事,只能先放下,南宫盈月让淳儿偷溜进宇文王府去打探柯卉的消息。 半夜,淳儿回来了。 “可见到人了?” 淳儿幽幽躺到罗汉床上,“您应该问可进了宇文王府!” “进去了?” “没!”淳儿叹气,“那宇文王府守卫极其森严,别说我一个大活人,一只小鸟都飞不进去!” 南宫盈月皱眉,“在胜都,何至于如此?” “我们宫主说过,宇文成毓在四位世子中是最不好对付,也是最不能惹的一个,他城府极深,是扶持独孤世子登位的最大阻力。” 柯卉会向她求救,必定是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候。 翌日,她把南宫逸和白夫人叫来。心柔跟着白夫人一起来的,进门便喜滋滋的坐到了她旁边。 南宫逸打扮的纤尘不染,正是打算出门赴宴去。此时被淳儿给劫了来,也没见出什么事,不由便有些气急。 “快说,什么事?” 白夫人倒没什么急事,笑吟吟的坐下了。 南宫盈月扔了南宫逸一颗花生豆,“坐下,燥什么!” 南宫逸虽然表面放荡不羁的样子,但内里却十分注重尊长护幼。南宫盈月是他姐,一颗花生豆打他脸上了,他也没脾气。 “不敢,您说!” 见南宫逸坐下了,南宫盈月才转头,冲南宫心柔柔声道:“心柔,我们昨天在集市上见到那个哥哥了是不是?” 南宫心柔一提这人,身子便瑟缩起来。 “我不要和他玩!” “哪个哥哥?”南宫逸问。 “那什么尚书家的二公子,叫什么来着?” “薛梓文?” 南宫盈月点头,继续问心柔,“心柔,你为什么不跟那个哥哥玩?” “他打我……” “怎么打的?” 南宫心柔学着昨天那样子,冲南宫盈月伸手掐住脖子,“呃,这样。” 白夫人见此,却笑出了声,“两个孩子闹着玩的,心柔跟我说过,我还特意去问了梓文那孩子,他说是给心柔顺头发的,她误会了!大姑娘,你也知道心柔,她……她说不清的。” “真是这样?”南宫盈月再问。 白夫人敛了笑,微微叹息道:“那孩子不错,温文有礼,而且对心柔也很好。虽是庶子,但学识好有能力,眼下……眼下虽有攀附之嫌,但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尤其心柔这般,名声也坏了。他肯娶心柔,又真心对她好,想来日后也不会差的。” 南宫逸却皱了眉头,“心柔,他这样打你,疼吗?” 南宫心柔嘟嘴,“疼!” “他还做过什么?” 南宫心柔指着自己的头,“打这里。” 白夫人挥了挥手,“肯定不是打!” 南宫盈月继续道:“昨日我们看到他和一个女子并肩走在街上,二人很恩爱的样子,我不知那女子的身份,但可以看出那薛梓文很宠爱那女子。他既已有心头好,对于横插进他二人中间的心柔,又怎么会瞧得上?便是能容她,又有几分真情真意?若没真情真意,靠伪装的温柔以对,又能熬多久?尤其,那女子再吹吹枕边风,在他心里轻重立现,少不得要委屈心柔。夫人,您活在这高宅后院中,难道不知内里的阴暗?” 白夫人愣了一愣,“真有这事?” 南宫盈月点头,“想来也不难查。” “我来查!”南宫逸道。 白夫人起身冲南宫盈月福了一个礼,“若真有这事,姑娘您这是救了心柔一命啊!” 南宫盈月见白夫人这态度,心便稍稍安了下来。至少,她是真心为心柔好的,不图名利富贵。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乞巧宴 当天晚些时候,南宫逸查到那薛梓文确实有一宠妾,而且是娼馆出身。薛梓文十分宠爱这女子,曾为了她推拒了两门好亲事。 白夫人听南宫逸说完,当下就去找镇国王了。 淳儿探回消息,说白夫人和镇国王在书房吵起来了。镇国王一怒之下要送白夫人去城郊的庄子上,宋夫人得信儿赶了过去,此刻正劝王爷呢! 南宫逸一听这话,忙起身去了书房。 “姑娘,听王爷的意思,他早就知道薛梓文有宠妾,还说这亲事已说定,他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白夫人能有本事让三姑娘嫁更好。” 南宫盈月听了这话,不由冷哼一声,“他还真是不废一子,手下每个棋子都要发挥作用。” 当晚闹到最后,白夫人被关进了祠堂,南宫逸也挨了一顿骂,仍没有让镇国王改变主意。 这日一早,南宫盈月被东珠唤醒。 南宫盈月看了一眼天色,迷糊道:“让我再睡会儿……” “王妃那院的丫鬟来了,说让姑娘您收拾打扮好,等会儿随她一起去独孤王府赴宴。” 独孤王府?独孤王府? 南宫盈月呓语了几声,脑子猛一下清明了,“独孤王府?” 东珠点头,“是。” 南宫盈月梳妆打扮好,用过早膳后,来凤阁的采荟又来催了。南宫盈月带着淳儿去了来凤阁,路上碰到了南宫夕羽,穿着一件石榴红的纱裙,珠环玉佩,十分的明艳动人。 “姐姐。” 南宫夕羽冲她一笑,而后上前,十分亲昵的挽住了她的胳膊。 “快到乞巧节了,独孤王妃这回办的是乞巧宴,姐姐带些五彩绳在身上吧!” 若非南宫夕羽说,她还真不知道! “带五彩绳做什么?” “姐姐不知?”南宫夕羽十分惊奇的样子。 南宫盈月轻咳一声,北秦的风俗,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只是怕胜都和凤州的习俗不一样。” “一样的!”南宫夕羽笑道。 一样什么? 南宫盈月又不能细问,只能在心里留了个意。等到了来凤阁,南宫逸也在,南宫心柔竟也在。只是心柔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了。 “娘,还是让三妹在家吧!”南宫夕羽道。 虽她说话很柔,但仍可以感觉到她话里满满的嫌弃。 南宫逸瞪了南宫夕羽一眼,而后冲王妃道:“三妹身子不舒服,还是让她在家吧!” 王妃叹了口气,“独孤王妃的乞巧宴,只要接了帖子,谁敢不给面子,未成亲的世家官宦子女都要参加。” 言外之意,她想带这个傻子去啊,还不是为了给独孤王妃面子,必定是要成为亲家的! 南宫盈月心想,估计也没打算让她参加,只因是乞巧宴,撇不下她罢了。 “独孤世子与夕羽之后马上要定亲了,这次去独孤王府,你们都安分一些,切不可给我们王府丢人!” “行了,只要您没动什么歪心思,咱们就丢不了人!”南宫逸道。 “你这臭小子!” 一行人出了王府大门,南宫盈月拉着南宫心柔上了后面的马车。 “谁惹我们心柔哭了?” 南宫心柔像小孩子一般,靠进南宫盈月怀里,然后嘤嘤哭了起来。 “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娘病了……” 原是为白夫人! 南宫盈月抚摸着南宫心柔的头,白夫人确实病卧在床,不过是装的,为的不过是博取王爷的同情罢了。 只是王爷像是铁了心,非要南宫心柔嫁给那薛梓文。 “乖,别哭,你娘不会有事的。” “姐姐。”南宫心柔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我想和你们在一起,我不要去别人家。” “姐姐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薛梓文的!”南宫盈月搂住南宫心柔安慰道。 马车到了独孤王府大门前,其实时辰还尚早。南宫盈月带着南宫心柔下了马车,但见门前没有其他家的车辆,唯有他们镇国王府。 独孤王府中门大开,许因是乞巧宴,所以门前两头石狮子脖子上都挂着彩球,门楼上结着彩线,很有一番喜庆的氛围。 守门的小厮进去通报,不多一下一位四十多岁,穿着琥珀色长衫,打扮雍容华贵的女人带着几个丫鬟走了出来。 她满面堆笑,镇国王妃过去了。行至跟前,两人互相行了个礼。 “南宫王妃,咱们可有好多年不见了。” “可不是呢,我都老了,您还是当初的模样。” “说什么老呢,咱比不得他们这些小辈,但也还年轻呢!” 这独孤王妃是个能言会道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打量镇国王妃身边的三位姑娘了。 “这是大姑娘盈月!”镇国王妃见独孤王妃眼睛先瞄到了南宫盈月,忙先介绍了南宫盈月。 独孤王妃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好个明艳秀美的姑娘。” 南宫盈月冲独孤王妃行了个礼,其实刚在后面,她偷偷打量了这独孤王妃几眼。照司空幽暝的说法,这位独孤王妃并非是独孤钰生身母亲,也不知是个什么性子。 “好孩子!” 镇国王妃干笑一声,而后拉过南宫夕羽,“这是二姑娘夕羽。” 独孤王妃仔细打量了南宫夕羽一番,笑道:“难怪我家钰儿欢喜呢,果然是个清丽脱俗的姑娘,谁看都欢喜。” 南宫夕羽面上带笑,冲独孤王妃行了个礼。 南宫盈月听了这句话,心里头不是个滋味。 再就是南宫逸,独孤王妃也夸了几句。而南宫心柔一直往南宫盈月身后躲,显然独孤王妃也知道一些,便没有多问。 南宫盈月他们先随独孤王妃去了她那院,厅堂里备了很多礼,原这独孤王妃特意跟镇国王妃交代,让她带着她们早点来。 “我给你们姐妹仨人准备了三份礼,喜欢哪个拿哪个就是。”独孤王妃笑道。 镇国王妃摆手:“王妃何必这般客气!” “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不能说是客气,这是长辈给小辈的见面礼。” 这独孤王妃是个能说会道的,但南宫盈月单看这三份礼,便知这她不仅能说,而且心思也不简单。 第四百章 一点也不给她面子 三份礼不是一样的,一份是些小孩子玩的小玩意,什么布偶,花线球这些,南宫心柔喜欢这些,便先捡了一个花球玩,那婢女便把那份礼交给了南宫心柔身后的丫鬟。 另两份,一份是一套珠翠宝石的头面,但看那珠玉莹润有泽,定是名贵之物。另一份托盘上放着一个锦盒。 端着托盘的侍女打开那锦盒,里面放着圆溜溜,花生豆般那么大的十六颗黑珍珠! 南宫盈月眼睛一亮,不待那南宫夕羽说话,先拿起了那盒黑珍珠。 独孤王妃和镇国王妃脸上的笑意都敛了敛,谁都知道黑珍珠珍贵异常,尤其还是十六颗。那头面虽珍贵,但却不及这一颗黑珍珠的价值。 “月儿,那头面挺适合你的。”镇国王妃提醒了南宫盈月一句。 南宫盈月装作听不懂,“我挺喜欢这几颗黑珠子的,拿来做手串把玩挺好。那套头面太贵重了,还是留给二妹吧!” 南宫夕羽暗骂一句‘粗鄙之人’,什么黑珠子,还把玩呢,简直暴殄天物。这黑珍珠养人,也有避邪一说,反正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见南宫盈月拿起来就坐了回去,独孤王妃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镇国王妃暗暗瞪了南宫盈月一眼,心里气急了,眼下却发作不了。 南宫夕羽只能接下那头面,又恨又气,又有些委屈。这独孤王妃也是,送她礼明着送就是,一人塞一份,谁也说不了什么,偏让她们选,这南宫盈月又是个不长眼的! 这时听得外面有人恭了一句‘世子’,接着独孤钰走了进来。难得穿了一身月牙白袍,头戴冠玉,身姿秀挺,一身的凛凛之威。他脸上带着铁面,虽看不到面容,但下巴坚毅,侧脸仍看看出几分俊美之姿来,那铁面反倒让他多了几分神秘的魅力。 南宫夕羽见独孤钰进门,羞赧的退到了镇国王妃身边。 独孤钰先向独孤王妃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向镇国王妃也行了个礼。 “世子快别客气了!”镇国王妃笑吟吟点头。 独孤王妃招手让独孤钰过去,又指了指旁边的人给他介绍。 “夕羽,不用娘跟你介绍了,这位是镇国王府的大姑娘,南宫盈月,那位是三姑娘,南宫心柔。” 独孤钰漫不经心的睨了南宫盈月一眼,未说一语,便走过去在独孤王妃身边坐下了。 “这孩子!”独孤王妃瞪了独孤钰一眼,冲南宫盈月歉然一笑,“月儿啊,他脾气不好,倒不是针对你啊,别多想!” 南宫盈月手里捧着那锦盒,心里着实生气,黑珍珠乃是治脸上伤疤的一味极其重要又极其稀珍的药引子,这可是她为了他厚脸皮讨的。回到王府,定还少不了一顿奚落,他却这样冷脸对她! 南宫盈月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母亲,我那盒黑珍珠呢?”独孤钰坐到椅子上后,随意一靠,慵懒闲散之态便出来了,只是他这慵懒之中还带着几分锐利。 独孤王妃尴尬一笑,“娘拿了你的,你要讨回去不成?” 独孤钰伸手,“我就是向您来讨的!” 独孤王妃瞪了独孤钰一眼,眼神瞥到南宫盈月抱在怀里,心思转了转道:“臭小子,别闹,娘已经送给大姑娘了!” 独孤钰瞥眼,见那锦盒果然在南宫盈月怀里,偏她还抱的死死地。 南宫盈月心里气恼极了,怎的,他还打算要回去送给南宫夕羽? “南宫姑娘,若本世子向你讨要,你给不给?”独孤钰状若不在意的问道。 南宫盈月心下一紧,她知道旁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他也毫不给她面子! “月儿!”独孤王妃冲她摇了摇头。 南宫盈月哼笑一声,起身把那锦盒随手扔到了独孤钰旁边的桌子上,“几颗黑珠子而已,本姑娘倒也不稀罕!” 独孤钰眸子一下子冷了,“本世子的东西,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的,尤其是贪慕虚荣的女人!” “本姑娘也不是谁的东西都要的,尤其是心胸狭窄的男人!”南宫盈月反唇相讥。 镇国王妃和南宫夕羽暗中得意,可算见到南宫盈月栽了个大跟头,面子里子都没了。 独孤王妃忙打圆场:“你这臭小子,得了便宜还不快走,真是,天天惹你娘生气!” 冲独孤钰骂了一句,独孤王妃又看向镇国王妃:“这臭小子该骂,他爹都说他简直就是混魔王降世。不过也就是这臭脾气,在战场上都没人能降得住他,从没打过败仗,连圣上都夸了,说这孩子是个安邦定国的人物呢!” 三分骂七分夸,镇国王妃自然也听出来了独孤王妃话里的偏护之意,便笑道:“世子能堪大任!” 南宫盈月坐回去,低头敛去了所有的心思。 独孤钰也不知想的什么,起身拿起那锦盒,一句话没说,气冲冲的离开了厅堂。 原这乞巧宴是在晚上,白日里是专门招待她们镇国王府的,以示亲近之意。南宫夕羽说带五彩线,原是为了绣在锦帕上绣五彩鱼,晚上可赠与心仪的男子。 大荣没这习俗,毕竟大荣的女子多深居女闺,别说赠与男子情物了,便私下见面,多说一句话都是不被礼教所允许的。 独孤王府花园凉亭,南宫盈月手中拿着绣针,却不知该如何下手。旁边南宫夕羽绣飞针走线,不多一会儿就有了形。南宫盈月不时偷瞄一眼,想知道这五彩鱼到底长什么样。 二位王妃坐在一旁说话,说话的同时,状若无意的往她这边看一眼。 南宫心柔自拿着布偶娃娃在旁边玩,谁都没有强求她绣什么五彩鱼。 “月儿,怎么还不引线?”镇国王妃温声问。 独孤王妃一笑,“听闻盈月一直在凤州老家,许在女红之事上略略不足。” 南宫夕羽自是得意,又见南宫盈月偷瞄她的,便佯装与镇国王妃说话,侧过了身子。 这几人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南宫盈月想起沈炼送给她的那副鱼乐图,上面画的就是一条彩鱼,索性她就想着那条绣了起来。她的刺绣自是没话说,不多一会儿就绣出了形,镇国王妃母女俩这一下笑不出来了。 第四百零一章 我和死,你只能选一个 一条欢快的五彩鱼,南宫盈月绣好,先自己看了一眼。鱼跃帕上,很是欢快,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便用蓝线勾了水纹,鱼还是在水里好。 “大姑娘这绣功一绝啊!”独孤王妃忍不住夸赞道。 这时南宫夕羽也绣好了,两块帕子放到一起,高低立现,实不能一起品评。 “夕羽绣的也不错。”独孤王妃只能这样道。 南宫夕羽脸一下子涨红,暗暗瞪了南宫盈月一眼,在她未来婆婆面前,她逞什么能耐? 镇国王妃笑了笑,“所幸没在王妃面前露拙,也算没丢我的脸!” 南宫盈月冷笑,她倒是很有脸,倒像是她绣的这般好是她教导出来的!眼下,她也没心情跟她来这些虚的,因心柔嚷着要出去玩,南宫盈月便借口带她离开了。 这独孤王府比镇国王府更大更气派,前面一个丫鬟引路,南宫盈月拉着南宫心柔在后面,淳儿和南宫心柔的丫鬟跟着。 夏天燥热,逛了一会儿,见心柔热得出汗了,南宫盈月便让那引路的丫鬟带她们去阴凉的地方歇会儿。 那丫鬟带她们去了一处水榭,湖中水波荡漾,两边绿树成荫,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这里偏僻一些,比较清静,水榭三面围着帐子,一面临水,当间放着一躺椅。南宫盈月挺喜欢这地儿的,尤其这躺椅,她坐到椅子上一躺,晃了几晃,惬意的很。 转头见心柔在下面园子里玩,她吩咐淳儿看护着,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风吹来,身上那股燥热很快就消散了,反而有了困意。 这一觉,似乎并没有睡多久。南宫盈月嘤嘤转醒,先伸了个懒腰,而后睁开眼,迷蒙的看到一个白影,她忙揉了揉眼,但见独孤钰立在水榭前,正看着外面的湖面。 “醒了?” 南宫盈月坐起身,左右看了一眼,没看到淳儿她们。 “你怎么在这儿?” 独孤钰哼笑,“这句话应该本世子问才对吧?” 南宫盈月点头,气笑道:“对,这是你家,你的地方,我就不该出现被你看到,惹你嫌恶,影响你心情!” 南宫盈月起身就走,只是没走两步,便被独孤钰按到了廊柱上。 他一手按着她的肩膀,用力很大,按的她很疼。 “独孤钰!放开!” “你确实很影响本世子的心情!” 混蛋!双手被他制住,南宫盈月伸出腿去踢,又被他板住。两人紧密相贴,甚至于她都能感受他身体的变化。 “你……” 独孤钰骂了一句,整个人暴躁极了。 “你又毒发了?” 独孤钰手顶住南宫盈月的下巴,本是要惩罚她,要她痛的,结果再看到她那张殷红的小嘴时,突然觉得舌干口燥的厉害。 南宫盈月眼见独孤钰额间沁着细汗,两颊热红,便知她猜对了。 “解毒吧!”两次毒发间隔才这么两天,说明毒素已经失控了,必须立刻马上解毒,才不至于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你让本世子找别的女人?”独孤钰紧盯着她。 南宫盈月推了他一下,双手抽出来,而后攀住他的肩膀,在他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踮脚亲了他唇一下。 “我和死,你只能选一个!” 独孤钰扑哧笑出声,“凭什么?” 南宫盈月继而勾住独孤钰的脖子,再次覆上他的唇,这一次绵缠辗转。 风过吹起帐子,独孤钰只稍稍挣扎了一下,便拿回了主动权。他死命吻着她的唇,手控制不住往她身上探去,扯开外裳,摸进内里。 “这处绿柳成荫,水榭郎台,确实是避暑的好地儿。” 是镇国王妃的声音! “钰儿喜欢待这儿读书,也不知在不在。”独孤王妃道。 “王妃,我们还是不打扰世子读书了吧?”南宫夕羽的声音。 “以后别叫世子了,怪生分的!” 南宫夕羽羞赧一笑,“那叫钰哥哥?” “好,听着就亲切!” 一行人已经快走到跟前了,南宫盈月身子僵住,抬头去看独孤钰。偏得这紧要的时候,他还却是一副戏谑的样子瞅着她,像是在等人被人撞破奸情似的! “别……”南宫盈月小声哀求。 独孤钰眸子深了深,“别什么?” 南宫盈月看出他这一副好似事不关己的模样就生气,于是手抵住他的胸口,在上面打圈圈,“别放开啊,继续!” 独孤钰感觉她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服里,竟然还不安生,便忙把她推到了廊柱后面。 “钰儿,你在?”独孤王妃喊了一声。 “在。”独孤钰睨着南宫盈月道。 南宫盈月手一抓,狠狠的挠了他一把。 独孤钰一把抓住她的手,冲外面又道:“不过,娘您真要进来?” 独孤王妃骂:“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独孤钰突然用力掐了南宫盈月腰上的肉一把,她冷不防,吃痛的叫了一声。 这一下,外面的人安静了。 “臭小子!你!你……” “王妃,咱们还是去别处乘凉吧!”镇国王妃道。 “王妃,钰哥哥怎么能这样!”南宫夕羽气道。 独孤王妃自觉也失礼,“好孩子,他身边就有一个通房,等日后你进了门,若不喜欢打发了便是。” “王妃说什么话呢,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夕羽不至于这么不懂事。” “我最近得了一块冷玉,佩戴在身上,可解暑气,王妃咱们移步我那院去瞧瞧?” “好!” 一行人来了又走了,水榭仍剩下二人,余热还在。 南宫盈月靠着柱子,仰头看着独孤钰,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眼里水波荡漾。媚态天然,一副勾人夺魄的风情,纤手还勾着他的外裳的盘扣,要解不解。 独孤钰再次抵住她,那眼中疯狂已露,“南宫盈月,别以为本世子非你不可!” 南宫盈月被他挤在自己和柱子中间,呼吸有些困难,不过嘴上却仍不认输,“你……你就是非我不可!” 独孤钰瞳孔猛地一缩,而后一把拉下了脸上的铁面,那张脸刀疤交错,大大小小,密密麻麻,而在白日,在这么近的距离,那每一道,南宫盈月都看得清楚。 “这张脸,你能爱吗?”独孤钰呼吸加重。 第四百零二章 你就是贪得无厌的女人 南宫盈月怔怔看着这张脸,眼中泪水涌出,想擦干净再仔细看看,可越擦眼泪越多,最后只能伸出手去触碰,每一条伤疤。 这每一条,每一条,都是为她留下的! 独孤钰看不懂南宫盈月的眼泪,不是怕,不是义无反顾的不怕,而是伤心,真正的伤心。 “你……” 南宫盈月再次吻住独孤钰的唇,混着泪水,轻柔的,软软的。 独孤钰猛地推开她,面上凶狠,“你在可怜我?” 南宫盈月忙摇头,“不……不是……” 独孤钰推开南宫盈月转身就走,却被南宫盈月从背后抱住了。 “你可知我为何想要那盒黑珍珠?” “为何?” “我能用它给你治脸上的伤疤!” 独孤钰身子僵了一下,“不需要!” “你需要!”南宫盈月使劲环着独孤钰的腰,“谁都不可以轻鄙你,谁都不可以嫌恶你,谁都不可以让你生出自卑!” 你是我最爱的人,便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人,谁都不能伤害你! 独孤钰转身,看着一脸爱意看着他的南宫盈月,一字一句道:“我可以治脸,可以娶你,可以一辈子爱你一个,那你……能跟我离开北秦吗?” “离开?” “可以是大荣,可以是西域,只要离开这里。” 南宫盈月脸上眼里都是挣扎,“其实……” “姑娘,王妃正在找您呢!”淳儿在外面喊了一声。 南宫盈月如被人棒喝了一声,神思立时清明过来,她对着独孤钰摇头,“不,不是我爱你,而是你爱我,不是我跟你远走高飞,而是你为我争得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成为太子,成为北秦的新帝!” 独孤钰推开南宫盈月,连连大笑,笑中满是讽刺,对她的,也有对自己的。 “不过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本世子爱!” 独孤钰伸手,狠狠的擦了南宫盈月嘴唇一把,而后轻蔑一哼,转身大步离开。 南宫盈月瘫坐在椅子上,直到淳儿走了进来。 “对不起。” 南宫盈月摇头,“谁让我有求于他!” 有所求必有所付出,她既然认了这个规则,便无话可说。 中午实在独孤王妃那院用的饭,南宫夕羽闷头不说话,像是在耍小性子。独孤王妃先时还与她热络,后见她反应冷淡,便转而跟南宫盈月说起了话。 “大姑娘,一直在老家凤州生活?” “是。”南宫盈月笑道。 “凤州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东州的神来城更是山水宝地。” “哦,大姑娘去过神来城?” 南宫盈月笑着摇头,“没,不过看王妃肤如凝脂,莹润有光,想来就知道了,定是天地养人。” 南宫盈月这马屁拍的,绕了个大弯,拍的人舒舒服服。 独孤王妃绷不住,眉眼都笑弯了,“瞧这张小嘴甜的,我啊,到底老了,比不得你们小丫头,这里都长皱了。” 南宫盈月看了一眼,见独孤王妃果然眼角长了皱纹。 “我曾在跟一位神医学过一段医术,他自治一种养颜膏,可去皱淡斑,回头我做出一瓶,给王妃试试?” 独孤王妃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听闻这个,兴趣大盛,“真有这神效?” “连着用半年,您两边的眼纹都能去掉。” 独孤王妃大喜,“好孩子,若真有用,我必重谢于你!” 镇国王妃听得有些傻,这南宫盈月怎么还会做什么养颜膏,吹出来的吧? “月儿,不可妄言,你有那本事?便是真做出来了,怎敢让王妃用,万一出什么岔子,你担待的起?” 南宫盈月笑,“大荣京都有一红妆斋,便卖这种养颜膏,用的也是我师父的方子,王妃可打听一下,是不是有奇效。” 其实不用打听,二位王妃都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坊间传闻,户部尚书的夫人年老色衰,被尚书嫌弃,一房一房小妾纳着,新人笑旧人哭。尚书夫人不知从哪得了两盒那养颜膏,用上之后,肤色一天比一天好,皱纹没了,脸色红润了,又得了丈夫的喜爱。后老蚌生珠,竟有给尚书添了一个小儿子。 当然,传闻就是传闻,几分真几分假,但这养颜膏的神效却被吹捧了起来。 只是大荣和北秦近几年局势紧张,贸易虽通,但来往减少。尤其那养颜膏特别缺货,大荣的贵妇们都等不到,更何况她们北秦人了。 “若是这般,那我可真要试试!”独孤王妃喜道。 南宫盈月点头,“那我尽快给王妃送来。” 南宫夕羽见独孤王妃拉着南宫盈月的手,两人竟热络了起来,她反而受了冷落,于是不高兴的把手里的筷子砸到了桌子上。 一时桌上静了,独孤王妃脸沉了下来。 “夕羽!”镇国王妃喝了南宫夕羽一声。 南宫夕羽自觉失态,忙扯了个借口道:“我只是有些头疼。” “既如此,那夕羽郡主便先去厢房休息吧!”独孤王妃道。 镇国王妃冲独孤王妃笑笑,“许是刚才着了风,我先带她去休息!月儿,你吃完带着心柔去外面玩,别打扰了王妃清净。” 说完,镇国王妃忙带着南宫夕羽离开了。 进了厢房,镇国王妃竟转身扇了南宫夕羽一巴掌。 “娘!”南宫夕羽委屈极了。 “你可知走出这步棋,我们是没有回头路的?”镇国王妃面如冷霜。 “那独孤钰明知我今日在府上,却还和别的女人纠缠,这不诚心让我出丑?还有独孤王妃,她和南宫盈月热乎什么,难道是想要她做儿媳?” 镇国王妃沉下一口气,“那你想毁婚?” “也不是……” “若再毁婚,有一还有二,你还想高嫁,便是低嫁怕都没人敢娶你!” 南宫夕羽憋不出小声哭了一声,“可他们欺人太甚!” “这点程度,你就受不了了,等日后嫁进王府,夫君冷落,公婆为难,你还能由着性子胡闹不成?和离?成为下堂妇?” “不……” 镇国王妃重话说完,又心疼亲闺女,拉过她的手拍了拍,“羽儿,忍!“ “娘……” “忍!” 用过午膳,因南宫心柔困了,南宫盈月便带着她去安排好的厢房午休了。 第四百零三章 天赐之缘 小憩过后,南宫盈月带着南宫心柔来到独孤王妃那儿,还没进厅堂,便听到镇国王妃的笑声。她在门口停下,听了两句,原她们在厅堂里商量独孤钰和南宫夕羽的婚事。 南宫盈月转身,正要带南宫心柔离开,却见独孤钰过来了。 许是独孤王妃唤他来的,为的也是商量婚事吧! 南宫盈月瞪了他一眼,而后拉着南宫心柔气哼哼离开了。独孤钰顿了一下,回头见南宫盈月走得那叫一个气势冲冲,眼神不由有些复杂。 南宫盈月来到凉亭,心柔在一旁吃点心。 在大荣,子女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的,而在北秦,即将成亲的男女竟还能凑到一起商量婚事,倒是奇观。 “他们商量什么?”南宫盈月问。 淳儿摇头,“不知。” “你去听听!” 淳儿叹气,大白天的,是不是太容易暴露了?她当初就不应该在南宫盈月面前吹嘘自己武功高强,害得她以为她什么都能做到! 可既然南宫盈月说出来了,淳儿也只能尽力一试。 约莫半个时辰,淳儿回来了。 “怎么样?” 淳儿叹了口气,“独孤王妃商议下个月初大定小定一起,等圣上寿辰过去,入冬前完婚。” “这么急?” “王妃说,圣上因为没有子嗣,才不得已从四王府世子中挑选储君,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圣上会更看重世子的子嗣。姑娘,你可明白?” 南宫盈月点头,“意思就是让他们尽快完婚,尽快生个儿子呗!” “就是这意思!” 南宫盈月哼了一声,“独孤钰怎么说?” “世子同意了。” 南宫盈月闭上眼睛,沉下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问道:“他为什么这么抗拒太子之位?” “不知。” 夜幕降下,独孤王府为乞巧节准备的各式灯笼点了起来,随着客人们来,整个王府热闹了起来。 南宫盈月不想挤热闹,便在这凉亭占着不挪窝了。偶有三两个女眷来,与她交谈两句,知她是镇国王府的那个庶女,便转头离开了。 “姑娘,独孤王妃召集女眷们去花园呢!”淳儿过来道。 南宫盈月摆手,“不去了!” “百里二公子来了,王妃让你过去。” 来就来了,她过去做什么? 她还没动,采荟又找来了。南宫盈月没法,只得跟着她过去了。 那园子里,中间摆着两排花灯,女眷在东边,男人们在西边。南宫盈月见女眷这边挂着帕子每条帕子上都绣着五彩鱼,各式各样的,而男子那边则挂的是画,画中也是五彩鱼。 她一眼便看到坐在当间的沈炼,一身靛青色的锦袍,头戴冠玉,腰束锦带,矜贵儒雅。她看到他,他也看到了她,冲她淡淡一笑。 南宫盈月忙别过头,来到了镇国王妃身边。她刚坐下,一个丫鬟过来跟她要了今早绣的五彩鱼锦帕,如其他那些一般挂在了一条红绳上。 南宫盈月往对面打量了一眼,先看到独孤钰走来,下人从他手里接过一画轴,挂在了男方那一边。他在沈炼旁边坐下,两人也不只说了一句什么,都笑了,只是笑得有些阴冷。 百里长枫也很扎眼,圆润的身子,足足顶别人两个。他旁边坐着百里长明,一身宝蓝色锦袍,衬得他愈加英俊。 百里长明看向她,一笑,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头冠。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他冠上镶的是一块玉石,但隔得有点远,她看不清色泽,不过挺好看的,于是冲他点了点头,以示赞赏。 百里长明却扑哧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头冠,又指了指她的。 南宫盈月一下子了悟,忙伸手去碰自己左边的钗子,果然歪了。拿下来重又插好后,她冲百里长明笑了笑。 百里长枫自南宫盈月进来,便一直瞅着她,自然也看到了她和百里长明的互动。 “她是苏欢!”百里长枫小声冲百里长明道,不是问而是肯定。 百里长明敛了笑意,“不是!” “切!不是她能是谁,你对着哪个女人笑得这么欢喜过?” 百里长明只能道:“她本就是南宫盈月,苏欢只是化名罢了。” “那她说自己是大荣人士,夫君生死不明,女儿重病待治……” “编的!” “那她女儿……” “不是亲生的。” 百里长枫恨恨一声,“她竟然还假装不认识本世子!” “大哥,所有认识你的人,都想假装不认识你。” 南宫盈月见百里长枫不时瞪她一眼,便知百里长明肯定露馅了。谢二那耿直的性子,根本就撒不来谎。 只是百里长枫瞪她,她知道原因,但独孤钰瞪她做什么? 独孤王和独孤王妃上前说了几句,接着女眷这边就都起了身,南宫盈月也跟着起身。而后四散开来,大家都去欣赏锦帕和画轴上的五彩鱼去了。 南宫盈月在帕子这边过了一遍,又去看男人们画的五彩鱼,一眼而过,反正她不懂什么欣赏。只是走到其中一幅时,不由震了一下。 这幅是沈炼画的! 何以她能看出来,因为她绣的那条跟这条一模一样,都是仿照之前他送她那幅鱼乐图中的五彩鱼。 “南宫姑娘,我二位也算心有灵犀了。”沈炼走到她旁边笑道。 南宫盈月侧头去看沈炼,神色沉静,“沈大人,您这话是何意?” “姑娘所绣五彩鱼与在下所画一样。” “怎会一样。”南宫盈月一笑,“大人画的是鱼,而我绣的泥鳅!” 沈炼挑眉,“乞巧绣泥鳅?” “我已定亲,便是没有巧手,他也要我!”南宫盈月说完,向沈炼微微点了一下头,转头见百里长明站在她绣的锦帕前,便朝他过去了。 “怎么了?”百里长明见南宫盈月神色有些不对。 南宫盈月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大家绕来转去的在做什么?” 百里长明一笑,“看自己的五彩鱼与谁人最相配,这代表的是缘分。” “若两条鱼一模一样呢?” “自然是天赐的缘分!” “然后呢?” 百里长明蹙眉,“有人画的与姑娘绣的这条一样?” “沈炼!” 百里长明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只是大家会觉得你二人有缘分,应该结为连理罢了!” 第四百零四章 从未打算娶别人 南宫盈月却知不会这么简单,他先送她画,让她对那画中的鱼先入为主有了印象,而后又是这乞巧宴,他安排这么周祥,绝不会仅仅只是这样。 沈炼为何一而再强求于她? 南宫盈月脑子转的飞快,追根溯源,她和沈炼第一次见面是在仙乐楼的祭神夜里。当时她收了他的鸡毛,却把定情的玉佩给了独孤钰…… “曾说在一次乞巧宴上,一书生和一世家贵女的五彩鱼最相配。过后那书生向贵女家求亲,贵女父母不同意,那书生竟在五彩楼殉情,而贵女得知此事后也跟着殉情了。所以在北秦,人们很看重五彩鱼的缘分。更有以此向圣上请求赐婚的,圣上都允了。” 沈炼不会是打算棋走这一招吧? 不管他有什么阴谋,反正不能让他得逞!这样想着,南宫盈月一把扯下自己那帕子,这举动也引起了旁边丫鬟的惊呼。 “南宫姑娘,您不能拿走帕子,这样会扯淡自己的红线,实乃不吉利!” 丫鬟这一声惊呼,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南宫盈月一时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得一把塞到了百里长明怀里。 “本姑娘的姻缘在这里,何需什么红线牵!” 这一举动可谓是惊世骇俗,虽说北秦民风开饭,也没女子主动求爱男子的,况若被拒绝了,那就丢脸了。 旁的人都往这边看来,有看热闹的,也有沈炼这般阴沉的,也有独孤钰这般恼火的。 百里长明见南宫盈月暗暗冲他挤眼,微微一笑,转身去取自己那幅画,卷起来送给了南宫盈月。 “听说这位大姑娘和百里二公子马上要定亲了。” “倒是一双璧人!” “两人都心仪对方,难得的缘分呢!” 独孤钰听着旁边的议论声,又见那边南宫盈月含情脉脉的看着百里长明,要知道这个女人,刚刚还在他怀里呢! 沈炼走到独孤钰身边,微微一笑,“喜欢南宫姑娘的人真多。” 独孤钰侧头,“沈大人也是其中一个?” “独孤世子难道不是?” 独孤钰撩起前襟坐下,二郎腿翘起,慵懒之意尽露,“一个女人而已,何足轻重!” 沈炼在旁边坐下,倒了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啧,有点涩!” 这一插曲过去,等男人们回男客那边,女人们回到女客这边,独孤王妃和几位夫人商议,最后宣布乞巧宴天赐之缘的两人是夕羽郡主和独孤世子。 两人被请到当间,下人们搬来一人高的彩楼,而后给了二人一人一条红线。按着乞巧节的规矩,二人要把两条红线绑在一起,而后一起结在彩楼上。 独孤钰把玩着手里的红线,斜眼去瞄南宫盈月,见她正气鼓鼓的看着他。 “钰哥哥……”南宫夕羽抬头,双颊红热。 “你想与我手中的红线打缘结吗?” 南宫夕羽没说话,只是把手中的红线递了过去。 独孤钰伸手去结,这时突然一只箭破空而来,他转而护住南宫夕羽。因一时情急,慌忙之下打掉了脸上的铁面,而那箭同时刺伤了他的胳膊。 侍卫追了出去,再无第二只箭射来。 而院子里的人惊慌过后,又纷纷倒抽凉气。尤其是那南宫夕羽,因离得近,吓得尖叫起来,踉跄的往后退。 脸如鬼面! 独孤钰忙低身捡起铁面,重又戴了回去。 他朝南宫夕羽伸出手,“夕羽郡主,你的红线。” 南宫夕羽连着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摇头,“不……我不会嫁给你……你的脸太可憎了……你是魔鬼!” 她只独孤钰戴着铁面是因为在战场上受过伤,以为只是一两条疤,她克服心理压力接受了,可没想到这张脸被毁的这么彻底,那一道道,密密麻麻,尤其在夜里,丑陋中还有几分阴森。 独孤钰仿佛受了伤一般,握着手里的红线,落寞的离开了。 其他的人,像是这是才反应过来,不由一阵唏嘘。 “独孤世子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是为了北秦的安定!” “可不是,竟被这夕羽郡主这般嫌弃,估计伤心死了。” “何况这世子为了救她还受伤了,情深却被这样伤害!” 镇国王妃震惊过后,忙把南宫夕羽拉了回来,小声冲她呵道:“糊涂!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当着这么多人到了面,岂不是自毁了两家的亲事,而且错还都在我们!” 南宫夕羽委屈死了,不由大声喝道:“我不要嫁给他!死都不要!” “哼!”独孤王妃冷哼一声,“夕羽郡主说不要嫁给谁?你可不要乱说,让别人误会了,我们钰儿可没说要娶你!” “王妃,夕羽她一时……一时接受不了,回头想明白了……” 独孤王妃挥了一下手,“接受不接受,明白不明白,总之不关我们钰儿什么事!” 独孤王妃说的很明白了,独孤王府和镇国王府这件亲事作罢! 镇国王妃只是笑着挽回面子,“是,本来就没有的事。” “大家快请坐,咱们马上开宴!” 张弛慌慌张张跑到水榭,见他家世子正靠在躺椅上,像是生气了,吓得他忙跪下。 “世子,属下该死!属下照着您的吩咐射出那一箭,准儿头挺好啊,却不知害您掉了铁面。您本想来个英雄救美,加深和夕羽郡主的感情,这下竟然毁了婚事,王爷一定会杀死属下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你!” “可您和夕羽郡主的亲事……” “毁的好!” 张弛突然了悟,“难道是您故意……故意弄掉铁面?故意吓郡主?” “哼!” “您为什么啊?难道是为了南宫姑娘?” “没有为什么!” 镇国王有意和独孤王府联姻,他便是不想娶南宫夕羽,但也不能得罪镇国王府。用这一招,要南宫夕羽毁婚,便不是他独孤钰的错,更不是独孤王府的错,镇国王只能赔礼道歉,其他的说不出什么来。 “所以您打一开始就没打算娶夕羽郡主?” 张弛觉得自己心灵受伤了,世子骗的他好苦!正在他用眼神责怪世子的时候,却见世子突然脸色一变,而后猛地吐出一口血。 “您身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一天发作了两次,显然药物已经压制不住了。 “世子,属下这就给您找个婢女过来!” “别去!” “世子,您这样会死的!” “死就死了……” “谁许你死了!”南宫盈月走了来。 第四百零五章 以身解毒 那张弛见是到她,脸上一喜,忙道:“姑娘,您快救救我家世子吧,他就喜欢您一个!” “放屁,谁喜欢她了,丑八怪……” 南宫盈月盈盈走来,嘴角带着笑意,那笑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狡黠,及至走到跟前。 “你去外面守着!” 张弛忙点头,起身要走,可他家世子还握着他的胳膊。 “你敢走……” 张弛擦了一把汗,“世子,您就从了吧!” “本世子杀了你!” “世子,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没什么的!” 南宫盈月瞪眼,她都恨不得杀这个蠢货了! 张弛在世子无助的目光下,狠了狠心,推开了他。而后抹了一把泪,急匆匆就跑出去了。 “南宫姑娘,您别客气,一定要帮我们世子把毒彻彻底底解了!” 南宫盈月哼哼先笑了两声,而后两手撑着躺椅的把手,俯身看着独孤钰,下巴挑了一下,“平日里拽什么拽,现在落本姑娘手里了吧?” “滚走……”两个字,他说出来都带喘的。 “啧啧,瞧你这副柔弱可欺的样子,本姑娘要怎么疼爱你呢?”南宫盈月伸出一只手,先在胸口上轻点了几下,而后一路向上,到衣带处,素指掐住。 “你敢!” 南宫盈月一笑,而后猛地扯开了。 “你说我敢不敢?” “南宫盈月!” “哈哈……”南宫盈月笑得那叫一个得意,这些日子从他这儿受的窝囊气,这一刻都报复回去了。 笑过,南宫盈月伸手探入他的衣服里,在他满面恼火的注视下,先摸了两把,而后取出一个白瓷瓶。 “合情散在这里面是不是?” “别……” 独孤钰刚蹦出一个字,南宫盈月已经打开盖子倒出来,毫不犹豫的吃进了嘴里。 吃完后,她往他怀里一坐,笑道:“反正我吃了,你若嫌弃我,那咱俩一起死得了!” 独孤钰有些看不懂南宫盈月,说她爱他吧,她却更想要权力富贵,说她不爱他吧,却又这般毫不保留的救他! 这样坐到他怀里,南宫盈月才感觉他身上很烫,尤其是那里。而不多久,她自己也热了起来,身子开始躁动。 “我……”南宫盈月靠进独孤钰怀里,仰头看着他,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真不愿意救我?” 从我救你,变成你救我,果然是能屈能伸! 独孤钰翻身把南宫盈月压到椅子上,低头先咬了她一口,仿佛发泄怨气一般,把她的唇都咬破了。 “疼!”南宫盈月嚷道。 独孤钰再低头,这次吻住便不舍得放开了。手一点点解开她的外裳,脱下扔掉,剩下抹胸,他呼吸紧促,低头往下吻。 南公盈月仰头,感受着他的急切和真实。 风过,帷帐被卷起,水榭内情热高涨。 湖边凉亭,薛梓文笑着抿了一口茶,对面坐着两个男子,乃是他的同窗。 “你真要娶那镇国王府的三姑娘,听说她丢了清白,自杀被救后,成了傻子?”一穿石青色夏衫的男子道。 “薛兄堂堂尚书家公子,何必这般委屈自己!”另一个道。 薛梓文摆了摆手,“我娶了那傻子,父亲便容许姝儿进门,无奈之举吧!不过,也亏得是个傻子,不然姝儿性子傲,怕落在旁的正室手里要吃亏的。” “哟,还是为了姝儿姑娘啊,不过也是,傻子好糊弄。” “傻子不禁好糊弄还很好玩呢!”另一个人说着,指了指外面。 原那南宫心柔追着一只蝴蝶无意跑了过来,而且她身后还没跟着伺候的下人。 “蝴蝶别跑,跟我玩!” “薛兄,让那傻子过来,咱们跟她玩玩?” 薛梓文皱眉,“不好吧?” “哟,薛兄舍不得了?” 薛梓文呸了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便开口唤了一声,哪知那南宫心柔抬头看到他,吓得忙转身要跑。薛梓文不想在同窗面前丢了面子,便起身跑出去堵住了南宫心柔,硬把她拉到了凉亭里。 “坐下!”见她要反抗,薛梓文亮了亮拳头。 南宫心柔吓得打哆嗦,“哥哥,不要打我。” 见她这副害怕的样子,薛梓文十分自得,坐到她旁边,冲二人挑了挑下巴。 “想怎么玩?” 三人说是书生,但其实学文都不好,只因长流连花楼而耽搁了。听了薛梓文的话,其中一个挑起南宫心柔的下巴,强逼着她抬头。 “啧啧,这小傻子长得面若桃花,竟还十分娇媚呢!” “哦?”另一个人伸手掐了南宫心柔脸一下,“确实挺嫩!” 南宫心柔吓得哭了起来,“放开我!哥哥姐姐救我!” “闭嘴!”薛梓文往南宫心柔嘴里塞了一块帕子,“哼哼,等哥哥们玩开心了,自然放你!” 拓跋弘今日也来了,只是一直坐在角落里,见了南宫夕羽生气,见了南宫心柔又堵得慌,心情便不怎么好。 此时站在湖边,微风荡漾,心头的闷气刚散了一些,又听那边有哭声。隔着老远看去,却也看不太清楚。 “那边是不是有人求救?”拓跋弘问。 他身后的护卫看了一眼,道:“世子,咱还是别找麻烦了。” 出入独孤王府乞巧宴的人,都是世家官宦的公子哥,无非是喝多了酒玩了个丫鬟,这事闹大了,恐独孤王府都不会计较的。 拓跋弘蹙眉,又听那哭声大了一些,到底不忍,疾步朝那边过去了。 那护卫叹了口气,他家世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只是拓跋弘刚走没两步,那凉亭突然有一人跳湖了。这一下他看清了,竟是南宫心柔。没有犹豫,他忙冲那边跑过去,临近的时候也跳了下去。 那护士没法,只得冲旁边大喊起来:“有人跳湖了!快来救人啊!” 凉亭里的三人见此,吓得忙要跑,被那护卫给堵住了。 很快有人来了,知道跳下去的是镇国王府的三姑娘,下面一阵抽气声,又看到被护卫堵着做贼心虚的三人,其中一个正是与三姑娘说亲的礼部尚书二公子薛梓文,众人不由都指着骂他。 “作孽啊!便是傻子,也不能这般戏耍吧!” “真是卑鄙之徒,枉为读书人!” “这镇国王府也是,知道三姑娘傻了,居然还嫁人,这不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第四百零六章 她有孕了 南宫逸正跟百里长枫论酒,二人兴致高涨,等舌战完,见旁边都没人了,这才跟着热闹过来。南宫逸见镇国王妃在前面,一脸慌乱的样子,便到了她身边。 “怎么了?” “你三妹跳湖了!” “啊!” 湖里已经跳下去了很多护卫,南宫逸也要下去救人,镇国王妃拦住了他。 “你别添乱!” 南宫逸瞪着他娘,“若是三妹有个好歹,父亲能放过你?” 镇国王妃小声道:“一个傻子!” 南宫逸恨不得扯他亲娘的嘴,但眼下也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他忙跑到湖水前,正想找个地儿跳下去,这时远处突然露出一个头来。 细细一看,可不就是拓跋弘! 护卫们往凑了过去,帮着他一起把南宫心柔救了起来。 把人放到地面上,拓跋弘自己先吐了两口水,而后跪起身,按着南宫心柔的胸口,逼着她把喝进去的水吐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南宫心柔悠悠转醒,看到南宫逸,哇的一声就哭了。 “大哥,他们欺负我!他们打我!” 南宫逸抱了抱南宫心柔,见薛梓文他们还被堵在凉亭,气急冲脑,直接把南宫心柔推给拓跋弘,而后冲到凉亭,拳脚相加去揍那三人了。 旁边虽有劝架的,但只动嘴不动手。 后独孤王妃出面,这才拦住了南宫逸。 拓跋弘见南宫心柔似是很相信他,趴在他怀里,小声哭着,害怕极了,跟只小猫似的。明知不是他的错,但却觉得很对不起她。 水榭,几番云雨过后,南宫盈月趴在独孤钰怀里。独孤钰的铁面落了,露出那满脸伤疤,她却一点一点亲吻着,好似致力于把每一条伤疤都亲吻够。 “别舔了,难受!”独孤钰推她。 南宫盈月低头咬了他下唇一下,听他吃痛,这才满意的离开。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哼!” “你不娶我?” 独孤钰心一动,见南宫盈月面上带笑,似有几分戏谑之色,便没好气道:“那百里二公子呢,你嫁给我,岂不是负了人家?” 南宫盈月下巴抵着他胸口,笑道:“我们是好友。” “我看他对你不止是所谓的好友吧?” 南宫盈月细细叹了口气,“若非为了对付沈炼,你以为我愿意……你这样说,让我觉得更对不起他了。” “你身边倒是不缺男人,那沈炼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但他并不喜欢我。” “你知道?” “喜欢不喜欢,一个眼神就知道了,比如你看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爱死我了!” “你那是眼瞎!” 二人正逗乐,张弛在外面忍不住喊了一声,“毒若是解了,二位就出来吧,府上发生大事了。” 南宫盈月赶过去的时候,南宫心柔已经被安置到了房间里,王妃和南宫夕羽在里面。只是南宫心柔跟她们不亲,一直躲在被子里。 见到南宫盈月过来,镇国王妃骂了一句:“上哪儿疯去了?” “三妹怎么了?” 南宫心柔听到南宫盈月的声音,撩开被子,望着她呜呜哭了起来。 南宫盈月忙上前抱住南宫心柔,镇国王妃还惦记着南宫夕羽和独孤钰的亲事,想尽力挽救一下,便拉着南宫夕羽出去了。 南宫心柔的婢女与她说了今晚发生的事,南宫盈月听后有气愤又自责。 南宫心柔身边跟着婢女,又想着这么多人,不会出什么事,这才让淳儿趁这个时候去宇文王府了。谁知就出了这种事。 “心柔别哭,姐姐保护你。” “姑娘要抓蝴蝶跑了出去,奴婢一个错眼没跟上,竟出了这种事。”那婢女也十分的自责。 这时南宫逸回来了,他脸上怒气仍在。 “我把那薛梓文亲自送回了家,交给了礼部尚书,把那礼部尚书给臊的,当下杖打了那薛梓文一顿,而后让人关后院了。” 那礼部尚书再如何,品秩到底比镇国王低,而且还有旁人作证,他想护也不能护。 “三妹怎么样了?” 南宫盈月见南宫心柔一直打哆嗦,便执起她的手腕给她切脉,这一切不要紧,当下脸色都变了。 南宫逸见此,忙凑到跟前,“不好?” 南宫盈月拿开手,看向南宫心柔,满眼都是心疼。 “亲姐姐,你要急死人啊,三妹到底怎么了?” “她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啊?” 南宫盈月叹气,“错了,乱了!” 南宫逸晃了晃脑子,“谁的……他娘的,拓跋弘的!” 那拓跋弘刚走到门口,听到这两句,犹如头顶炸了个响雷,一下子把他炸蒙了。南宫心柔怀孕了,而且是他的孩子…… 那天,他只喝了一口酒,便有些头晕。镇国王府的下人要送他去西花厅休息一会儿,他不疑有他,便起身跟着去了。 进入西花厅,他躺到床上,一股燥热袭来。 正难受的时候,一具温软的身子趴到了他怀里,于是二人便痴缠在了一起。 清醒后,他看到了床上的落血。 “世子……” 拓跋弘摆了一下手,没有进去,反而转身快步离开了。他装作不知道,倒要看看镇国王府有没有脸敢找上门去! “这事不能露!”南宫逸道。 南宫盈月点头,“心柔必须离府!” 显然姐弟二人想到一起了,有薛梓文的前车之鉴,便是拓跋弘要心柔,他们也不敢了。拓跋弘不是薛梓文那种卑劣小人,但他能护心柔多久,一辈子吗? 姐弟俩有了共识,便开始商量接下来的事。 回到府里,南宫盈月亲自送南宫心柔回到白夫人那儿,并把今日发生的事与她说了。 白夫人恨得要拿刀跟那薛梓文拼命,南宫盈月拦住了她。 “逸哥儿已经教训他了,此事先不提,我有更重要的事与你说。” “还有?” 南宫盈月让白夫人坐下,让她稳了稳,这才道:“心柔有孕了。” 这句话浅显易懂,但白夫人却半天才明白意思,接着呜呜哭了起来。 “我苦命的心柔啊,都是娘害了你!娘罪该万死,娘该死啊!” 南宫盈月由着她哭,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白夫人脑子乱糟糟的,哪知怎么办,“姑娘,您一定要帮心柔啊!” “好,那你照我说的办。” 第四百零七章 前往普宁庵 南宫夕羽毁婚独孤王府一事,弄得镇国王焦头烂额,一时也顾不上南宫心柔。三日后,他才表态,竟还要心柔嫁给薛梓文。 “那礼部尚书亲自上门赔礼,薛梓文被打得险些丢了命,发誓要改,连那宠妾都送出去了,算是给足了我们面子,这事就过去吧!” 一家人都在,听了王爷这话,白夫人算是彻底失望了。 王妃还帮腔,“逸儿,你少掺和这事!” 若放在平时,南宫逸肯定要闹的,但他和南宫盈月已经商量好了对策,便无所谓了。 “心柔这一阵子多灾多难,我想带她去普宁庵烧香,敬敬神明。”白夫人道。 镇国王皱眉,“别添乱了。” “父亲,我陪她们一起去吧!”南宫盈月道。 “没你的事!” “父亲!”南宫盈月一笑,“听说普宁庵风景不错,百里二公子想去看看呢。” “南宫盈月,你还要脸不要了,居然跟男人私会!”南宫夕羽骂道。 “我还有男人,你还有吗?”南宫盈月笑。 “你!” 镇国王轻咳一声,如今夕羽的亲事没了,心柔也毁了,能指望的也就南宫盈月和百里二公子的亲事,不能再黄了。 “本王让你去是为了让你照顾好心柔。” “是。” 百里长明在城门口等着,穿一身水蓝色的夏衫,俊逸非凡,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行来过往的谁不瞅一眼。 南宫盈月远远就看到了他,头伸出车窗外,冲他挥了挥手。 百里长明看到她,眼里立时有了神采。 出了城门,百里长明骑马陪护在一侧。 “姑娘……”百里长明见南宫盈月冲他挤眼,又用手指了指马车里面,便知里面坐着谁,不方便说话,他一笑,“姑娘能应约,实乃在下的荣幸,听说普宁庵的风景不错,在下已经安排好了,请姑娘放心。” 南宫盈月点了点头,而后缩头坐了回去。 马车里有白夫人和南宫心柔,还有南宫夕羽,此时正一脸轻鄙的看着她。临出发的时候,她偏要跟来。 南宫心柔靠着她的肩膀,嘟着小嘴,兴致不高。 “怎么了?”南宫盈月揉着南宫心柔的头发。 “昨晚做了噩梦。”白夫人心疼道。 南宫盈月点头,那薛梓文给心柔造成了心理阴影。 普惠庵就在胜都城外十里,因此约莫半个时辰也就到了。百里长明先扶着南宫盈月下了车,接着是南宫心柔和白夫人,最后是南宫夕羽。 “谢谢长明哥哥。” 南宫盈月被这一声‘长明哥哥’给腻了一身鸡皮疙瘩,转头见南宫夕羽望着百里长明,一副羞赧的样子。 “长明哥哥,劳烦你陪我们来普惠庵,夕羽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百里长明点头,“不用在意。” 说完,百里长明撇下南宫夕羽,走到南宫盈月身边,“太阳有些大,快往里面走吧!” 南宫盈月笑笑,拉着南宫心柔往大殿而去。南宫夕羽见百里长明满心满眼只有南宫盈月,不由气得跺了跺脚。 那晚乞巧宴,她见这百里长明俊美如神,便有点心动,觉得便宜南宫盈月了。后来独孤钰铁面掉了,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和百里长明之英姿再一比较,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所以当下说什么都不肯嫁他了。 她是镇国王府的嫡女,堂堂的夕羽郡主,若她肯屈尊示好百里长明,想来他一定会弃南宫盈月而选她的。 这就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南宫夕羽见没人喊她,只得舍下面子追了上去。 进了大殿,南宫盈月拉着南宫心柔在蒲团上跪下,胳膊平起,手掌摊平,掌心向上,而后弯腰,额头抵地起。 连磕三个头,南宫盈月刚直起腰,听得门口一声惨叫。 那南宫夕羽被门栏绊了一跤,姿态优美的跌坐到了地上。一手捂着脚腕,一手撑着地,眼中泪光闪烁,抬头可怜的看向百里长明。 百里长明根本就没看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在向他求怜惜。 南宫盈月起身,走到百里长明跟前,小声跟他说了什么。百里长明点头,朝南宫夕羽过去,把人扶起来送到后院禅房休息了。 拜过神明,南宫盈月带着她们往普惠庵后山上而去,拾级而上,两边皆是高大挺拔的松树,枝叶繁盛,层层叠叠的,太阳光如被打碎了一般,星星点点落到地上。 林中有石凳,南宫盈月三人坐下,淳儿立在一旁。 旁边有很多野花野草,若是以前,南宫心柔早就去玩了。而现在她趴在石桌上,神色蔫蔫,这两日都没有笑过。 “那混蛋这般对心柔,王爷竟还想让心柔嫁过去,他这是要害死他自己的女儿啊,世上怎么有这么狠心的父亲!”白夫人提起镇国王是又气又怒。 南宫盈月哼笑,“他眼里只有利益,哪有什么亲情,与其试图唤醒他的怜爱,不如自己想法救自己。” 白夫人苦笑,“还是我无用。” 南宫盈月揉了揉南宫心柔的头,“你不是无用,你只是舍不下荣华富贵罢了!” “姑娘,我……” 这时一人走了过来,不期然撞到南宫盈月她们,也是愣了一愣。 这人正是薛梓文,身穿一身书生素袍,手中拿着折扇,经历了那晚的事,于他只是挨了一顿板子,自家人下的手跟挠痒痒似的,这不才两天,都能活动自如了。 南宫心柔见到薛梓文,吓得忙往南宫盈月怀里躲。 “乖,别怕,姐姐今日帮你出气。” 那薛梓文觉得没脸,本打算转身走,但又想到亲事还在,父亲三令五申让他必须求得镇国王府的原谅,如此才允许姝儿进门。 为了姝儿,他低一下头又如何,这是为爱而伟大。 薛梓文挺了挺胸脯,朝那边走了过去。及至走到跟前,薛梓文先冲白夫人行了个礼,而后是南宫盈月和南宫心柔。 “哼,你还有脸见我们!”白夫人怒拍石桌。 薛梓文拱手又行了个礼,“那晚,小生绝没有害心柔妹妹之意,只是同窗聚在一起,恰心柔妹妹过来,小生怕她一人出事,便想着先留住她,等府上的婢女找来,交到她们手里,小生才安心。只是酒兴之下,那二人略有失态,惊到了心柔妹妹。哪知心柔妹妹起身就跳湖了,倒把小生吓坏了。南宫公子上来就打,为了心柔妹妹,小生不欲多辩,但是非公道在人心,小生还是应该跟心柔妹妹赔个不是。” 第四百零八章 教训薛梓文 好个厚颜无耻之徒! 南宫盈月冷笑,“既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错,又为何赔不是?” 薛梓文摇头叹气,“小生没保护好心柔妹妹,实在自责的很!” “果真如此?”白夫人问。 薛梓文以为白夫人信他了,忙道:“确实如此!” 白夫人起身,两步走到薛梓文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在他反应过来时,又一巴掌打到了他头上,“你这样对心柔又该如何辩解?” 薛梓文被打得有点懵,见白夫人一副气狠狠的样子,原是对他辩解的那些话一句都不信。 “夫人,无论如何,两家的亲事定下了,小生之后也是要娶心柔妹妹的,咱们是一家人,何必闹得太生分!”薛梓文鄙夷道。 发生了那样的事,镇国王还肯把这个傻女儿嫁给他,便能看出他把两家联姻所带来的的好处比这个傻女儿看得重! “你休想,我绝不会让心柔嫁给你!”白夫人气道。 “夫人说的话未必管用。” “你!” 南宫盈月笑,“既你要赔不是,那总该有点诚心吧?” 薛梓文看向南宫盈月,眸中闪过惊艳,这位大姑娘着一身浅蓝的夏衫,一张绝色的面容,显得整个人高雅而贵气。 若是娶这位,他哪还有那么多愤愤不平。 “哦,大姑娘想要小生什么诚心?” 南宫盈月莞尔一笑,“先自扇几巴掌吧!” 薛梓文眼睛眯了一下,“大姑娘跟小生开玩笑?” “你觉得呢?”南宫盈月下巴往他后面挑了一下。 薛梓文转头,见南宫逸踱着步子走来,而姝儿竟跟在他身边。 “姝儿!”薛梓文见到夏姝,忙朝她那儿跑去两步,这时却见南宫逸一把把人搂到了怀里,向他炫耀一般,伸手拧了夏姝的脸蛋一下。 “南宫逸,夏姝是我的人,你难道想强抢不成?” 南宫逸扯着夏姝走来,“你的人?错,她现在是本公子的人!” “你胡说,小生给姝儿赎身,她自然是小生的人!” 南宫逸啧啧一声,“真是蠢货,这夏姝可是官奴,两份身契,一份在官府手里,一份在花楼手里,你赎了花楼那份,可还有一份在官府呢!” 说到这里,南宫逸亮了亮手里的身契,“不过现在在本公子手里!” “你!” “要知道官奴是不能私下赎买的,你身为尚书之子,竟连这点常识都不知。若本公子捅出去,你会失去科考的资格,还有你那尚书父亲官誉势必有损,又岂能放过你?” “别!有话好好说!”薛梓文吓到了。 南宫逸走到石凳前坐下,把夏姝扯到跟前,让她跪下。 “公子,我与您无冤无仇,您一个大男人何至于这般羞辱我这小女子?”夏姝先看了薛梓文一眼,而后楚楚可怜冲南宫逸道。 “姝儿,快到我这边!”薛梓文急道。 夏姝想去,但南宫逸却甩了一下手中的身契,她便不敢动了。 “本公子瞧不上谁,非得有冤有仇?”南宫逸哼笑。 “公子,我与郎君是真心相爱,您便是拿了我的身契,我的心也在郎君那里。我知您是为了府上的三姑娘。小女子出身不好,自不能跟三姑娘比,活该被轻贱。只是堂堂镇国王府,这般行事,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夏姝虽面上一副柔弱之相,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带刺。 南宫盈月冷哼,“一口一个‘欺负你’,那本姑娘且问,你声称和薛梓文真心相爱,既你俩相爱,为何还容许他娶别人?” “我……” “让别的女人独守空房,来成全你们俩的真爱,冤枉你了?况是心智不全的心柔,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知道,我们也知道,这就是欺负?” “您们是贵人,说什么是什么,奴家无话可说。” “既无话可说,那就去一旁跪着!”南宫盈月冷喝一声。 那夏姝还不肯,淳儿可不跟她客气,上去一脚就把人踢跪下了。 “你们!你们别欺人太甚!”薛梓文骂道。 南宫逸展开纸扇摇了摇,“若我们要欺负她,便会如你对心柔一般,找两个男人来。” “你们敢!”薛梓文惊惧道。 “放心,我们还不至于像你那般卑鄙,不过杀了她,倒是干净利索。毕竟是官奴,罪臣之后,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郎君救我!”夏姝哭喊。 薛梓文也慌了,“别,别杀姝儿,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跪到心柔面前,自己掌嘴!”南宫逸道。 那薛梓文见夏姝泪眼盈盈的样子,只能恨恨的跪到了南宫心柔面前,啪啪扇了两下。 南宫心柔怕他,努力往南宫盈月怀里缩。 “心柔乖,他欺负你了不是,哥哥姐姐帮你教训他。” “心柔!”南宫逸往独孤心柔手里塞了一根木棒,“别怕,哥哥在,打他!” 南宫心柔不敢接,南宫逸便拿着那棒子打薛梓文,打得他嗷嗷惨叫。 “看了吧,哥哥在,他不敢还手!”南宫逸又往南宫心柔手里塞。 南宫盈月知这薛梓文在心柔心里留下了阴影,为了破除这阴影,必须经历这么一次。她于是抓着南宫心柔的手,让她握住那木棒,并教她往薛梓文身上打。 先开始,心柔不敢动,只由着南宫盈月。后看到那薛梓文,想到了什么,眼中冒出怒火,虽仍是怕,但用了一些力道。后一点一点胆子大了,自己开始打那薛梓文。 直把那薛梓文打得鼻青脸肿,南宫逸怕把妹妹累到,这才拦下了她。 “哥哥帮你打,好不好?” 南宫心柔看那薛梓文嘴角冒了血,心软的摇了摇头,“不打了。” 那夏姝哭着上前抱住薛梓文,“郎君,你为了姝儿受苦了。” “姝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两人互相心疼着,倒真像是深情的模样。 “薛梓文,本公子给你两个选择。”南宫逸道。 薛梓文看着南宫逸手里的身契,问:“什么选择。” “一,本公子把她扔回花楼,至于你,本公子有的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郎君,救我!”夏姝吓得扑到薛梓文怀里,哭道:“郎君,姝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薛梓文抱紧夏姝,“夫君不会让你跳回火坑的。” 他看向南宫逸,咬牙问:“第二个选择呢?” 第四百零九章 本世子娶你 至于第二个选择…… 南宫逸身子前倾,小声对薛梓文道:“带她私奔,离开胜都,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 薛梓文瞪大眼睛,“不可能!” 他堂堂尚书府二公子,一旦带夏姝私奔,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一万两银票,够你们二人后半辈子潇洒了。”南宫逸掏出一张银票。 薛梓文仍摇头,却没刚才那么坚定了,“不……不行,我还要参加科举,还有大好的前途……” “科举?考了三回,次次落榜,你有那本事吗?便是你有那本事,本公子能让你如意?”南宫逸冷笑。 夏姝看了一眼那银票,暗暗冲薛梓文使了个眼色,接着哭道:“郎君,姝儿不能连累你,姝儿只能去死了!” 夏姝说着就要往旁边树上撞,薛梓文一把抱住她,抬头看向南宫逸,“好!我答应你!” “自此后再不回胜都?” 薛梓文点头,“再不回来,不过你要把姝儿的身契也给我。” “只要你们不回胜都,这身契在本公子这里就形如废纸。” 南宫逸只把一万两银票给了薛梓文,那厮一把扯过去,起身拉着夏姝离开了。 “哼,便宜他们了!”白夫人气道。 这时百里长明走了来,冲南宫盈月道:“已经安排好了。” 南宫盈月回头冲白夫人笑,“夫人别气,那薛梓文带不走那银票。” 一万两啊,那可是她的钱,怎么可能让薛梓文带走! 南宫逸起身冲百里长明行了个礼,“多亏百里兄行走,这才拿到了那夏姝的身契。” 百里长明回了个礼,“南宫兄别客气,我与姑娘是好友,这点忙不算什么。” 好友?是情人吧! 南宫心柔心情好了一些,南宫逸带她山上面玩了,白夫人去大殿听课,很快这里就剩下了南宫盈月和百里长明两人。 “谢二,谢谢你。” 百里长明低头,默了一下,而后抬头道:“在百里王府的时候,我没保护好你和嫮儿,心里一直有愧。” “说什么呢,是我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 “姑娘一定要跟我这般客气吗?” 百里长明看着南宫盈月,眼中有淡淡的忧伤。 “对不起……”南宫盈月突然道。 百里长明蹙眉,“为何说对不起?” “我……”南宫盈月看向百里长明,认认真真道:“我们只能是朋友,以前现在以后。” 百里长明一笑,“不用说对不起,我一直都知道,姑娘不会喜欢我的。” 薛梓文那边的事还要接一下头,百里长明去了。 南宫盈月起身,本打算离开,却被人从后面掳走了。一路想着林子深处,枝叶繁盛,遮天蔽日,林子越深越暗。身后之人带着她落下,刚要回身却被他递到了树干上。 “轻点!”南宫盈月娇嗔一声。 独孤钰自身后搂着她的腰,“怎么知道是我?” 南宫盈月转过身,背靠着大树干,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妩媚一笑,“你的味道,我尝过,怎么可能忘记。” 独孤钰眼睛一眯,低头吻住怀里人的唇。深深吻着,仿佛要把她拆吃入肚一般,两手也上下游走着。 一番情热过后,南宫盈月靠在独孤钰怀里。 “跟踪我?” “为何跟踪你,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本世子的事?” 独孤钰手在她腰侧,细细的抚摸着,弄得南宫盈月有些痒。 “别闹……”南宫盈月笑着要逃开,但独孤钰把她压了回来,“躲什么,你还真做了对不起本世子的事?” 南宫盈月挑眉,“我做什么了?” “你和那百里二公子倒是出双入对的。” 南宫盈月靠在独孤钰怀里,在他唇边若即若离,娇软道:“我与谁出双入对,你又管得着?” 独孤钰恨得上去咬了她下唇一口,却没舍得用力,只逗得怀里的人咯咯乱笑。 “你已经是本世子的人,却还想着别的男人。” “我与他的亲事势在必行!” “本世子娶你!” “那我等着!” 独孤钰脱口而出,说出口后,见南宫盈月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你故意激我!” 南宫盈月笑,“过几日,百里王府会提亲,留给独孤世子的时间可不多了。” 独孤钰颇有些无奈,“本世子居然被逼亲了!” 南宫盈月凑到独孤钰耳边,“合情散的毒,可解了?” “哪那么容易!”独孤钰笑。 “那我给你解一辈子。” 二人一番甜言蜜语,说的又要情动了。南宫盈月见独孤钰要解她刚穿好的衣衫,忙拦住了他的手。 “与你说件正事。” 独孤钰靠了回去,又是那慵懒之态。 “我给你治脸吧!” 上次她就提过了,但独孤钰不想。既她都不嫌弃,又何必治,治好了没准倒有麻烦! “不治!” “那还有一事。” 独孤钰挑眉,这是二选一? “晏渊,你可知其人?” 独孤钰皱眉,“你怎么提起他了。” 南宫盈月便把在宏昌郡发生的事与独孤钰说了,“他是替我顶罪的,算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想看能不能救他。” “别妄想了,圣上已经给他定了弑母之罪,只等秋后行刑呢!” “可他根本没有弑母!”南宫盈月激动道。 “你也不用自责,便是没这案子,他也是要死的。圣上视他如臭虫,折磨过了,自然要杀死他的。” “这晏渊门生众多,若是你能救了他,并帮他洗脱所有的罪名,便可收揽朝中很多大臣的人心。” 独孤钰没好气道:“我说过,我没有争夺太子之位的心思!” 南宫盈月知道自己有些急了,可司空幽暝只给了她一年的时间,若一年后,独孤钰没有坐上太子之位,嫮儿怎么办? 想着她就着急,可这话又不能跟独孤钰明说,她怕害了他害了嫮儿。 南宫盈月搂住独孤钰的脖子,一点一点亲吻着他的侧脸。 “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独孤钰叹了口气,“我的确气你,但又拿你无可奈何。” “对不起……” 镇国王府在普宁庵附近有个庄子,今晚南宫盈月他们宿在庄子上。等天快黑的时候,百里长明才回来。 第四百一十章 她只是不爱我 百里身边还跟着一人,一个小乞丐,满脸都黑污,又瘦又小。 “薛梓文二人朝南州去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跟着。” 南宫盈月点头,“这位……” “路上遇到了这个小乞丐,给他银两也不要,偏要跟着我回来。”百里长明有些无奈道。 “哦,你是哪里人士?”南宫盈月问。 哪知那小乞丐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呜呜哭了起来,听这哭声,明显是个小姑娘家。那百里长明也愣了一愣,刚才听她说话粗声粗气的,虽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没怀疑,现在想来是她故意变了声音。 “你哭什么?” “欢姐姐……呜呜……是我啊……楚瑜……” 南宫盈月吃了一惊,借着灯笼的光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楚瑜那小丫头。 “你不是去投奔亲戚了,怎么沦落成这般?” 楚瑜是她在八荒寨救下的,之后离开八荒寨,她说要投奔亲戚,便一人离开了。 “我……我迷路了……” 南宫盈月叹气,“不是给了你银两让你租车?” “中途我下车买包子,回头那车夫卷走了你给我的银子。” 这丫头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也亏得只是卷走了她的银子。 “你们认识?”百里长明不可思议道。 “认识!” 南宫盈月让淳儿带着楚瑜去清洗,而后把她和楚瑜的事跟百里长明说了。 “当时很危险吧?” “独孤钰救了我。” “他?” “他去剿匪,潜伏在八荒寨,曾几次救我。” “姑娘喜欢他。” 南宫盈月抬头,脸上不禁露出诧异之色,“你为什么这么说?” 她应该没有在外人面前显露过,哪怕一二分。 百里长明苦笑,“乞巧宴那晚,你把帕子给我,眼睛却看着他。” 南宫盈月无法反驳,也不愿欺骗百里长明。 “是,我喜欢他。” 百里长明苦笑,“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你爱上了独孤钰,我知道了,自己仍旧没有机会,我知道了,你不需要我的爱。 看着百里长明离开,背影竟有些哀伤。 南宫盈月难受的蹲下,眼泪冒了出来。为什么哭,其实说不清楚,觉得对不起百里长明,又觉得自己很没用,处理不好感情的事。 百里长明屋前台阶上,仰头见偌大的夜空只一轮朦胧的月,孤寂如此时的自己。对她的感情,认真追溯,便是在看到她那一眼。 她说:“放心,我会救你!” 那时他从光明之高处坠落,在黑暗中挣扎许久,已经没有了力气,已经放弃了希望。与其苟且偷生,活着受尽屈辱,不如死了干净。 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心思,而她救了他,给了他希望。 她不知道,在他颓废的时候,目光总是偷偷追随着她。他喜欢看到她为他担心,为他着急,为他谋划,放任自己沉溺爱上她。 可她那么美好,而自己却一身落魄。 那时离开,决定去战场建功,她不知道,其实他是为了她,为了能站在她左右,护她周全。 世事无常,辗转千里万里,等他回去的时候,她却要嫁给别人了。 她爱司马曜,她爱独孤钰,却独独不爱他。 长叹一声,百里长明苦笑,其实重遇她以后,他便暗暗下了决心。他可以爱她一生一世,只默默的守护,绝不打扰。 “谁?”不远处那流水后有人。 随着他这一声,一个瘦小的人自柳树后面走了出来,她走得很慢,几乎是蹭着地走到了百里长明跟前,隔着七八步远就停下了,低着头一副怯弱胆小的样子。 她是楚瑜。 百里长明微微蹙了眉头,“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楚瑜低着头,吭哧了两声,什么也没说出来。 “算了,你走吧!” “不要……”楚瑜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水雾,“不要赶我走。” 楚瑜抬头,百里长明才看清她的面容,不想竟是个俏丽的姑娘,尤其那双眼睛,水润含光,十分动人。只是她穿着小厮的衣服,又肥又大,而她本身瘦小,所以显得十分滑稽。 “我没有要赶你走。”百里长明道。 楚瑜松了一口气,正要再走近几步,又听他说道:“姑娘会安置你,所以你也不用跟着我。” “我怕……” “怕?”百里长明愣了一下,“你怕什么?” “好多坏人。” 楚瑜声音很小,但百里长明听到了。 “那些土匪不会追来,所以你不用怕。”百里长明以为她是怕那些土匪追来抓走她,可她却摇头,“你不是怕土匪?那你怕什么?” “他们……所有的人……都要杀我。”楚瑜像是怕极了,声音都在抖。 “他们?你不会也怕你的欢姐姐害你吧?” “这世上只有哥哥你是好人。” 百里长明见楚瑜那模样,到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叹了口气。估计是经历了太多可怕的事,这丫头被吓破胆子了,觉得这世上的人都要害她。 觉得他是唯一的好人,大概是因为他救了她。 “可你一个小姑娘家,我一个大男人,你总跟着我也不方便吧?” “我……呜呜……哥哥别丢下我……” 百里长明这下头疼了,他以为救了一个人,结果是救了个粘人包。 “行了,别哭了!”百里长明没大好气道。 他正心烦着呢,实在没有心情哄别人。 他这一声,声量不高,但楚瑜立马就止住了哭,“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百里长明长呼一口气,“我不会收留你,你自去谋生路吧!” 说完,百里长明起身往屋里走。 睡到半夜,百里长明听到外面有哭声,他本不想管,可那哭声时断时续,尤其夹杂在风里,竟有几分阴森。再睡也睡不着,他带着怒火起身,刚拉开房门,那楚瑜猛地扑到了他怀里。 “哥哥救我!” “呜呜……我很乖……我听话。” “他们要杀了我……” 百里长明扶住楚瑜的肩膀,“谁要杀你?” 楚瑜糊了满脸的泪水,指着外面,颤抖道:“好多坏人……他们都拿着大刀……” 百里长明见楚瑜脸都吓白了,于是把她安置在屋里,自己出门去看。院子里漆黑一片,并没有什么人,他顺着楚瑜所指的方向再看,倒是见到月光下树枝的暗影,随着风而动。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只有哥哥是好人 百里长明冷着脸进门,又见楚瑜缩到了墙角。 “又怎么了?” “屋顶有坏人!” 百里长明细听了一下,乃是树枝摇动的时候,扑打在房檐上的声音。这楚瑜草木皆兵,什么都怕,这一路一个人走来,居然没被吓死,也是个奇迹了。 “我带你去姑娘屋里。” “不……” “你不会以为姑娘也会害你吧?” “所有人都是坏人,只哥哥是好人。”楚瑜抬头看着百里长明,这句话竟说的十分的认真。 “你不能在这屋里!” “哥哥……” 百里长明点头,“你在这里,那我走!” “不不!”楚瑜起身拦住百里长明,“我……我就在这里,绝不打扰哥哥休息。” 不是打扰不打扰,而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于礼教不合。 百里长明赶楚瑜走,楚瑜往后缩,他自己往外走,楚瑜又拖着他。最后无奈,百里长明打开门,自己坐在门口,这样总行了吧。 一晚上先这么将就过去了,翌日一早,南宫逸找他办点事,二人就出去了。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回来,南宫盈月一脸无奈的跟他说道:“楚瑜觉得我是坏人,我像吗?” 百里长明摇头,“别理她,她觉得每个人都是坏人。” 南宫盈月叹气,“她自来到庄子上还没吃过东西,淳儿喊她用饭,她不敢动,我端着饭给她送过去,她说饭里面有毒,说我想要毒死她。” “那就饿着!”百里长明道。 大多时候,百里长明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给人以难以亲近的感觉。唯有在南宫盈月面前,他才会笑,才会多说两句话。 “那可不行。”南宫盈月端起桌上的饭菜推给百里长明,“你给她送过去吧,她好像只信任你。” 百里长明蹙眉,“有这个必要?” 南宫盈月双手合十拜托他道:“我与她也算有缘分,况救人一命,也是你的福报。” 百里长明不稀罕什么福报,但既然南宫盈月开口,他不能推却。 百里长明端着饭菜进屋,见那楚瑜竟然还在墙角,听到动静,缓慢的抬头,见是他便笑了一笑,只是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像是快要饿昏过去了。 如此,她都不肯吃别人拿来的食物! “吃吧!”百里长明把饭菜放到她面前,“我不知道有毒没毒……” 百里长明这句话没说完,楚瑜已经拿起一个馒头塞了一大口,显然一点也没担心这饭菜有毒。她对他是十足的信任,与对所有人都不信任,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荣幸而是头疼! 一番风卷残云,饭菜都吃了干净。楚瑜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抬头见百里长明站在外面的柳树下,风吹而柳枝拂动,他眉目如画,仿若从画中走来的翩翩公子。 楚瑜不敢过去,便躲在门后,探头偷看。 百里长明察觉到楚瑜的视线,转头看过去,见她忙躲到了门口。稍稍等了一会儿,她又探头出来,与他的视线相撞。 “过来!” 楚瑜起身,喜滋滋的跑了过去。 “你有什么可以投奔的亲戚,我派人送你去。” 楚瑜笑意一收,转而变成了惊恐。 “他们都是坏人!全都是坏人!他们要吃了我!” 百里长明深呼一口气,“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坏人!” “他们都是坏人!” 百里长明点头,“好吧,他们都想杀你,但与我有何干系?” “哥哥……” “我们素昧平生,我救了你,但却不欠你的,所以往后你生或死,我没有义务管,也懒得管!” 说完这句,百里长明大步离开。 只是他走,她就跟,他大步走,她就小跑着跟。 “你!” “哥哥救我……” 百里长明正头疼,那南宫夕羽笑吟吟的朝他走了来,与这楚瑜前后夹击。 “长明哥哥,听说昨天是你抱我上的马车,夕羽还未表达感谢,不如中午一起用饭吧?” “不用!”百里长明冷声拒绝。 昨天,她绊了一跤,他送她去禅房休息。为了避免她坏事,他在给她倒的茶水里放了一点迷药,不想药量重了一些,竟一直没醒。 也不是他抱她上的马车,而是南宫逸。 “长明哥哥,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南宫夕羽笑着挑眉。 百里长明回身拉过楚瑜,“抱歉,我还要安置这丫头。” 南宫夕羽看了一眼那楚瑜,眸子深了深,见百里长明绕过她要走,她忙又拦住,“这位是?” “夕羽郡主,咱们不熟!” 百里长明一点面子都不给南宫夕羽,直接拉着楚瑜就走了。 南宫夕羽气得跺脚,不过转而又笑了笑,这百里长明看上去对南宫盈月一副神情的样子,可私下里与别的女人照样来往不断。 南宫盈月,哼,有你哭的一天。 五日后,南宫逸告诉南宫盈月,薛梓文带娼妇私奔,丢近了镇国王府的脸面,镇国王跟礼部尚书闹了一场,现下京城无人不知。 便是那薛梓文回来,再如何讨好,镇国王也绝不会再让心柔嫁给他了。 听了这话,南宫盈月才算安心了。 此时心柔正在她旁边吃点心,对于他们所说的话,一点也不关心。 “我与父亲说了,白夫人想以后带着心柔在庄子上生活。” “他肯定同意。”南宫盈月道。 南宫逸转头去看白夫人,见她眼中竟还有希冀,只得道:“父亲说了,不许您和心柔再回胜都,回镇国王府,他……他嫌丢人。” 白夫人呜咽一声,怕心柔看到,忙掩面出去了。 南宫盈月揉了揉南宫心柔的头发,“这样也好,只是……” “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落了吧……”南宫逸道。 不是他心狠,而是心柔这样子,自己都照顾不来自己,怎么能生孩子呢!便是有白夫人和他们照料着,可毕竟不时一朝一夕的事,而且生下这孩子,无名无分的,以后又当如何? 南宫盈月实在心疼这个妹妹,可纸包不住火,镇国王早晚会知道,以他的狠劲只怕会连大人带着孩子一起处理掉。 “现在月数还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事就当没有过。”南宫逸道。 “可……不跟拓跋世子商量一下?” 南宫逸怔了一下,“他若知道了,只会更恨我们家,更恨心柔,何必呢!” 南宫盈月叹气,她也只是心存幻想罢了。 这事需在他们离开前办好,但也先要跟白夫人商量才行。 南宫盈月让南宫逸带着心柔去外面玩,这几日,她总是瞌睡,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南宫逸他们刚离开,淳儿进来了。 “姑娘,见到柯姑娘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也曾青梅竹马 南宫盈月大喜,这些日子淳儿一直在宇文王府外徘徊,始终没有机会进去见柯卉。宇文王府的守卫十分森严,像是防着什么似的。 “今日那红叶郡主带着府上大部分护卫出门了,挺急的样子,我这才有机会进府。” “她怎么样了?”南宫盈月忙问。 淳儿摇头,“不好。” 听到柯卉快生了,却被当做狗一样对待,吃下人们都不吃的馊饭,身上遍布伤痕,南宫盈月气愤至极。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 “宇文成毓的。” “禽、兽!” “不止这些,柯姑娘说那宇文成毓存了留子去母的心思。待她生下孩子,那宇文成毓会杀了她。” 南宫盈月蹙眉,“为何宇文成毓这般恨柯卉?” 怎么说都是他孩子的母亲,便是没有感情,也不该这般心狠手辣吧? “宇文成毓还有一位胞弟,柯卉的父亲曾与他密谋杀害宇文成毓,事情败露后,那胞弟被送走,而柯卉的父亲得罪了宇文王府,日子自然不好过。后来,因受晏渊一案的牵连,锒铛入狱,被宇文成毓在狱中害死。” “原是这般,那他和柯卉又怎么会在一起?” “二人自小有婚约,后柯卉嫁给宇文成毓做侧夫人,那件事后,宇文成毓便恨上她了。”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再如何也不能这般对自己的妻子。” “我这次去还有一个收获,原晏渊和柯卉的父亲是挚交好友,甚至柯卉还是晏渊的干女儿。也许从她那儿我们能找到突破口,为晏渊平反。” 仅凭她之力,想为晏渊翻案,那是可不能的,除非独孤钰肯帮她。但在普惠庵的时候,她试探过他了,他坚决的拒绝了。 淳儿也挺同情柯卉的,“今日想救她走,可那宇文成毓突然回来了,我便没了机会。” “你再去探,我们最好在柯卉生之前救出她来。” 宇文王府内,宇文成毓自外面回来,带着一身戾气。 进院,见柯卉老老实实的跪在门口,听到他走来,竟连头都不抬,跟块木头似的,不由更加来气了。 “跟本世子进去!” 柯卉脸一白,“不!” 啪的一声,宇文成毓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柯卉仰倒在地上。 “宇文成毓!你这个令人作呕的卑鄙小人!” 宇文成毓火气大盛,直接上去扯着柯卉的一条胳膊把她往屋里拖。柯卉瘦弱的很,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由着他拖进了屋里。 屋里的几个丫鬟瞅见这一幕,司空见惯了一般,低头便出去了。 宇文成毓把她扔到里屋,在她还没起来身的时候,便压了上去,开始扯她的衣服。 “禽、兽!猪狗不如!” “啊!别碰我!”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屋外的几个丫鬟,有两个原先是在柯卉身边伺候的,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唏嘘。 宇文成毓发泄了怒火,合衣躺在矮塌上,墨黑的头发如飞瀑一般垂着,掩住了他的面容,不知怒气还在不在。而柯卉侧身趴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撕烂了,只勉强遮住春光。 刚才一番闹腾,此时肚子又硬有胀,难受的她根本动不了。 这样活着真不如去死,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只能一忍再忍。 “你父亲曾说本世子气量小,难堪大任,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 宇文成毓猛地起身,转头看向柯卉,眼里竟有了亮光。 “你卑鄙无耻,阴毒可憎,十足的小人劣徒。” 宇文成毓如毒蛇一般猛地吐出信子,一把掐住了柯卉的脖子,手上用力,面露青筋,“你敢再说一遍?” “卑鄙小人!” 宇文成毓笑,笑得大声,而手上加重了力道,直掐的柯卉开始翻白眼,呼吸不能,他这才松了手。 “说得好!” 柯卉趴在地上急喘着,她也笑,“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能在死前看清你的真面目!来世,若有来世,我必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碾碎你的骨头!” “来世?”宇文成毓大笑,“你来世能做的事很多,但这一世,你的命在本世子手里。吃肉喝血,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宇文成毓躺回矮塌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来了一句:“当年,你还小,总喜欢跟在本世子身后一声一声喊着‘哥哥’。” “便如红叶,她流落在外,父亲把她找回来的时候,她也喜欢跟在本世子身后喊哥哥,如当年的你一般。可为什么,你会变,她也变了。” “恶心!” “你说谁恶心?” “你竟会爱上自己的亲妹妹!” “呵,她算哪门子的亲妹妹,父亲的情人与别的男人偷生的罢了!” 柯卉倒是不知道这事,当年柯卉被找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宇文成毓送到了别院。后来她逃走,在八荒寨的时候,她是第一次见红叶郡主,那时她们谁都不认识谁。 “本世子刚才说了什么?”宇文成毓眯眼。 柯卉冷笑,“我对你家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你不是我家的人?” “我难道不是你家的狗?” 宇文成毓笑,“倒是有自知之明。” 柯卉缓了一会儿,终于能起身了。扶着大肚子,艰难的站起身,她拢好烂布一般的衣服,佝偻着身子往外走。 宇文成毓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想到那一年,海棠树下,她着一身桃粉的夏裙,蹦跳着跑到他身边,以为他睡着了,便把一枝海棠插到了他的头发里。 他猛地睁开眼,还吓了她一跳。 “毓哥哥真讨厌!” 她要跑,他一把拉住她。她站不稳跌坐到他怀里,那张明艳的小脸上惊慌和娇羞并存。他心一动,低头亲了她一下,那是他们的初吻。 身为宇文王府的世子,十五岁的时候身边就有了通房,可他没有碰过她们。 曾经,他真的很爱她。 微微叹息一声,宇文成毓冷笑,当她背叛他的时候,他爱她多深,便恨她多深。 “世子,郡主回府了。”一护卫进来禀报。 宇文成毓脸更冷了一些,“可带回什么人?” “没有。” 没有?带了府上大半的护卫前去,她竟没把人带回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他成了和尚 那护卫刚退下,宇文红叶气冲冲的进门来了。 “本郡主想得到谁,必须得到!” 宇文成毓坐起身,只看着宇文红叶,不言不语,不喜不怒。 宇文红叶其实是怕宇文成毓的,他宠她的时候,她可以任性妄为,但绝对不能触碰他的底线,至于他的底线在哪儿,没人知道。 “毓哥哥……”宇文红叶装作可怜的样子,“我恨死那齐文豪了,一定要抓他回来,亲手折磨死他!” 宇文成毓轻哼一声,“那齐文豪本事倒不小,你带这么多人都没抓住他?” “他哪有那本事!”宇文红叶想起来就生气,“他竟然出家当和尚了,正是这次来胜都给圣上贺寿的僧人之一。有御林军护卫,我自然无法得手。” 宇文成毓蹙眉,“既如此,你便不得在打他的主意了。” “毓哥哥!” “听话!别的事,哥哥由着你,但这件事恐惊动圣上,绝不能容你胡闹。” “那若他落单……” “哼!” 宇文红叶见宇文成毓稍稍松了口,心里便开始筹谋了。她请不动那齐文豪,但有一个人绝对能请动。 两日后,宇文红叶再次带着府上一多半护卫出门了,宇文成毓不放心,在她离开后,打算跟上去。 出院门口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柯卉,因肚子鼓胀,她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跪在地上,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地面,那张模糊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痛苦之色。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求饶。 “来人,把她关到屋里。” 柯卉抬头看他,眼中闪过错愕。 宇文成毓冷哼一声,“用两条链子拴住!” 仔细交代好,宇文成毓才往外走。 城外十里亭,那齐文豪一出现,便被几个护卫给绑住了,而后推着他进了凉亭。 宇文红叶坐在亭子里,她穿着一身胭脂红的薄衫裙,头挽高髻,高雅之中透着几分温婉。只是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刀刃泛着冷光,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只是抬头,看到齐文豪穿着僧袍,头顶光亮,曾经矜贵儒雅的书生变成了现在的和尚。她那笑便冷了,眼底升起怒火。 “齐文豪,果然能请的动你的,只有苏欢!” “贫僧妙言。” “谁许你出家的?”宇文红叶怒喝。 妙言神色安然,眼里一片清明,“施主何必执着,齐文豪已死在尘世中,而妙言活在尘世外。” “休要狡辩,你既还活着,还敢出现在本郡主面前,那就等着受死吧!” “尘事未了,六根未净,还请施主动手吧!”这妙言竟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宇文红叶阴狠之色闪过,下一瞬匕首已经抵到了妙言的胸口,“我要挖出你的心,揉烂了,捏碎了!” “施主,前尘往事,何不随风而了。” “那我的恨呢?” “恨什么?” “恨你不爱我!” “不爱你,齐文豪又何错之有?” 宇文红叶大笑一声,接着手上用力,匕首前端见了血,“他凭什么不爱我,我对他不够好?” “你让他满手是血,这是好?” “我救了他!” “曾经多少个夜晚,他恨自己没有早点死。” “竟是我的错了?” 妙言摇头,“爱没有错,施主错在不该滥杀无辜,大义所在,为救更多人,齐文豪只能杀你。” “屁话!”宇文红叶大笑,“你爱我,只是苏欢一出现,你就移情别恋了!” 妙言叹气,“齐文豪不爱苏施主,只是敬她。当她自身难保的时候,却还心怀别人,小爱何足,苏施主是大爱。” 宇文红叶皱眉,像是不懂似的,“你不爱她?呵,那为何你来了?” 他对她如避蛇蝎,而她假用苏欢的名讳给他传信,他却来赴约了。 妙言淡淡道:“郡主的字迹,贫僧还认得。” “你知是我?” “知。” “那你为何还来?”宇文红叶眼中升起期冀来。 “了结旧恨。” 恨?只有恨? 宇文红叶脸上露出疯狂来,她爱他,爱到即便他差点杀了她,她对他的爱都没有减退一分!可如今他却说,两人之间只有恨没有爱! “本郡主现在就挖出你的心!” 宇文红叶咬牙,手上猛地用力,刀刃深入。而妙言却仍是一脸平静,连个眉头都没有皱,仿佛伤的不是他,疼得也不是他。 他不疼,但宇文红叶疼了。 当鲜血溅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疼得再无法用力。 “齐、文、豪!” “他死了。” “住手!宇文红叶,放开他!” 随着这一声,宇文红叶抬头,看到南宫盈月跑了来。 “她竟还敢惹本郡主,抓住她!”宇文红叶冲身边的护卫们命令一声。 那些护卫们提剑冲了过来,百里长明拔剑抵挡。 南宫盈月看着齐文豪坐在那里,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而宇文红叶还抓着把柄,随时可能刺穿他的心脏。 今早淳儿回庄子对她说,宇文红叶带着护卫出府了,似乎去见什么人了。 这是救柯卉的大好时机,南宫盈月让她去安排。 只是淳儿走后,南宫盈月很有些好奇,让宇文红叶如此上心的会是什么人。 因为南宫心柔的事,她要回城去药行配药,于是叫上百里长明,二人一起回城,不想在十里亭碰到了宇文王府的家兵。 宇文王府的护卫众多,单凭百里长明一人,自然抵抗不住,只能护着南宫盈月,不让她受到攻击。 南宫盈月见齐文豪上身染满了血渍,愈加着急起来,亏得这时独孤钰带家兵赶到了。 上百名护卫缠斗在一起,场面有点失控,不过很快宇文王府的家兵便被镇压了。 “独孤世子,你这是做什么,公然与我宇文王府为敌?”宇文红叶显然没料到独孤钰会插手,不禁有些气短。 独孤钰骑在高头大马上,依旧一副闲散的样子。 “本世子奉圣命保护这些法师,倒是不知红叶郡主,你这是要违抗圣命吗?” 宇文红叶眼睛眯了一下,“红叶不敢。” “那就带着你们王府的人,赶紧……滚!” “你!” 独孤钰冷笑,“本世子是看在宇文兄的面子上,单凭郡主伤害了妙言法师,本世子以乱贼之名就地杀了红叶郡主,圣上不会怪罪,宇文王府也说不出什么来!” 宇文红叶咬牙,独孤钰这个人,嚣张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他说这些话,绝对不止是威胁。而是,他真的敢这么做! 她抬头看了一眼南宫盈月,又低头看了看齐文豪,虽不甘心,但还是起身离开了。 经过南宫盈月的时候,她小声道:“苏欢,本郡主要你死无丧身之地!” “谁先死还不一定呢!”南宫盈月冷声道。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我要活着 宇文红叶离开后,南宫盈月忙跑上凉亭,见齐文豪仍旧坐在,凭的胸前鲜血直流。 “齐先生!” “贫僧妙言。”妙言睁开眼,看到南宫盈月,淡淡一笑,“苏施主。” “南宫盈月。”南宫盈月指了指自己。 妙言了然,“南宫施主,好久不见。” 南宫盈月气道:“你还笑得出来,快解开衣服,我看看你的伤势。” “贫僧没有受伤。” 南宫盈月歪头仔细打量,匕首确实插进去了,血也流的实实在在,“你傻了?” 妙言摇头,“这不是伤,而是债!” 南宫盈月没佛家的智慧,她就知道这血再流下去,齐文豪就没命了。 “独孤钰,来帮忙!”南宫盈月喊了一声。 独孤钰本来是打算下去看看齐文豪的,可听南宫盈月这么一喊,喊得这么随便,当着这么多家兵,他若过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南宫盈月喊了一声,见独孤钰不动,便没好气道:“闹什么别扭,快过来!” 谁闹别扭? 独孤钰冷哼一声,不过见齐文豪伤势似乎很重,现在还真不是闹别扭的时候。 他下马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又听南宫盈月喊他:“一个大男人,磨叽什么,快点过来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别乱动!” “急什么急,又死不了。” “你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死不了。” “本世子在,自然不能让他死。” “呵,你也就脸大一点!” “你也就舌头长一点!” 二人嘴上来回,却也不耽搁手上的事,等独孤钰扶住齐文豪的肩膀,他还要挣扎,南宫盈月上去一把拔出了匕首。 “这是贫僧的罪业……” “还大夫呢,流这么多血!” “我这不正在止血!” “瞧你着急忙慌的,别用错药了!” “闭嘴!” 妙言法师念了两句‘阿弥陀佛’而后温言道:“二位,其实贫僧……” “闭嘴!话这么多!”南宫盈月喝了一声。 妙言:“……” 二人虽然废话多,但是配合倒是挺默契,一个扒衣服一个敷药,一个缠细布,一个打结。妙言想插话插不上,只能任由二人摆置。 等处理好伤口,南宫盈月擦了一把细汗。 “伤口虽深,但未伤及要害,有半个月就能痊愈。” 妙言笑:“贫僧知道,宇文施主没有杀贫僧之心。” “你知道?”南宫盈月挑眉。 “她只是恨,而贫僧也确实欠她的。” 独孤钰要带妙言回寺庙安置,本想让南宫盈月一起,结果她却跟着百里长明走了。走得那叫一个潇洒,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南宫盈月配好了落胎的药,从药行出来,听到外面有人说宇文王府走水了。一定是淳儿干的,南宫盈月心有忐忑,不知她救出柯卉没有。 正担心的时候,肉汤找了来。 “老板娘让姑娘回酒肆。” 南宫盈月和百里长明跟着肉汤一起回了酒肆,锅盖叔正在门口等着,一脸焦急的样子。 “姑娘,不得了,那位姑娘要生了!” 南宫盈月忙跑进后院,老板娘和柯卉在屋里,见到她进来,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南宫盈月先查看了柯卉的情况,而后吩咐二人去准备东西。 “姑娘……谢谢……”柯卉忍着疼道。 “你我二人,何用这般客气!”南宫盈月握住柯卉的手。 “救孩子……” “你们母子都会平安无事!” 淳儿端来了热水,老板娘准备好了剪刀和细布,柯卉一直在用力,却始终生不下来。 柯卉被折磨了这么久,身子十分虚弱,前面有力气,后面便使不上力了。南宫盈月往她嘴里塞了一粒提起补血的药丸,让她含着,先休息一会儿。 “不急,慢慢来。” “姑娘……我死不足惜……救救我的孩子……” 南宫盈月心里难受,“别傻了,你忍心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娘亲?万一被宇文成毓找到,他会对孩子好?” 柯卉摇头,“我不能……我不能让孩子落到他手里……” “那你就必须活着!” “活着……” 柯卉求生意志不强,南宫盈月急道:“你把孩子生下来,便要保护他,若不然你还不如带他一起去死!” 这句话刺激到了柯卉,她摇头痛哭,“不……娘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娘会保护你!” 让柯卉积攒了一些力气,南宫盈月给她施针刺激。 约莫又有半个多时辰,柯卉总算生了。 生了个男孩儿! 不过因为柯卉长期遭受折磨,别说滋补了,连饭都吃不饱,所以孩子也十分瘦弱。小小的瘦瘦的,那么一点,连哭声都很细弱。 “孩子很好。” “宇文成毓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 “放心,他暂时找不到你们。” 把柯卉放到这里,南宫盈月还是比较放心的,老板娘和锅盖叔都会功夫,必要的时候能护送她离开。 酒肆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打算下个月重新开张。 “过几天,我教你几道拿手的菜。”南宫盈月冲老板娘道。 “好,姑娘要走?”老板娘跟着南宫盈月出了正房。 “嗯,我还要出城。” 南宫盈月和百里长明骑着马往城外走,不想竟在城门口碰上了宇文成毓。他同样骑在马车,身后带着十几名护卫。 “宇文兄,何故这般匆忙?”百里长明问。 宇文成毓脸色阴沉,他不回答百里长明的问话,反而把目光放到了南宫盈月身上。 “宇文世子。”南宫盈月冲他略略点头,一副坦然之色。 宇文成毓蹙了一下眉头,随之收回视线,冲百里长明抱拳行了个礼,而后带着十几名护卫往城外跑了去。 “他在找那位柯姑娘。”百里长明道。 南宫盈月点头,“刚才他似乎有点怀疑我。” “他知道你和柯姑娘认识?” “宇文红叶知道,但不知她有没有跟宇文成毓说过。” 宇文成毓早上出门,刚走到城门口,家丁来报说王府走水了。他便再顾不上其他,忙赶回了王府,那时他所住的院子,也就是锁柯卉的屋子已经烧了起来。 火势凶猛,根本无法靠近。 他呆呆站在院门口,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死了! 她死了,还带走了他们的孩子。 第四百一十五章 留下这个孩子 那一刻,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大仇得报的喜悦?失去孩子的难过? 好像都不是,脑子很乱,心里很难受。 等下人们扑灭了火,护卫禀报说要进去查看,他不允。他自己不进去,也不许别人进去,这样一直僵持了很久,直到烧毁的房屋快要倒塌时,他才冲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烧焦的尸体,只有断裂的铁索。 她逃了! 城外,三个岔路口,宇文成毓却不知往哪条路上去抓柯卉。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谁会救她? 而且还要有救她的实力,不怕得罪宇文王府,这个人是谁? “世子?”宇文成毓身后的护卫提醒了一声。 宇文成毓回过神儿来,“兵分三路!” 带出去的护卫兵分开去抓柯卉了,宇文成毓打算带卫兵去城郊转一圈,柯卉也许还没跑远。这时王府的一个护卫找了来,言说出事了。 宇文成毓回到王府,见罪魁祸首正坐在厅堂里。 “宇文红叶,你竟敢和独孤王府的人起冲突,谁给你的胆子?” 宇文红叶没有抓到齐文豪,本来心情就不好,宇文成毓这一骂,她不禁委屈的哭了。 “是他们欺负我,你不帮我出气,还凶我!” “我忍你去抓那和尚,可没许你得罪独孤钰!眼下这种时候,你应该知道,我们不能树敌!平日是我太纵你了,竟让你这般任性妄为,一点也不为大局着想!” 很少见宇文成毓这般生气,宇文红叶不敢再叫板,哭道:“毓哥哥……不要骂我……毓哥哥……我错了……” 往日,宇文红叶闯了祸,只要她一撒娇,一服软,宇文成毓便没了脾气。不但要回过头安慰她,还要给她善后。 可今日,柯卉带着孩子逃走,杳无音信。他本就暴躁至极,又碰到这种事,天子脚下,两个王府的家兵大打出手,这事必上达圣听。 而且错还在宇文红叶! “这些日子,你不许再出府门!” “毓哥哥!” “父亲这几日进京,你最好能给他个交代!” 听到宇文王,宇文红叶瑟缩了一下,“毓哥哥,父亲一定会责打我的,你要帮我啊!” 宇文成毓闭了闭眼睛,“我现在进宫,且看圣上如何说吧!” 当晚,南宫盈月熬好了落胎的汤药,却又下不去手。 南宫逸在她对面,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也是犹犹豫豫的。白夫人就更不用说,只说让他们给拿主意,自己竟躲开了。 南宫心柔在院子里和淳儿玩打鸡,笑声时不时传进来。 她是无忧无虑,倒是苦了这姐弟俩。 “不然……我们跟拓跋弘……”南宫逸有些说不下去,总觉得这样有些卑劣。 南宫盈月一拍桌子,“我们都无权决定这个小生命该不该来到这世上,只有他了!” “这样好吗?” 南宫盈月叹气,“哎,谁让他倒霉呢!” 这个棘手的难题,反正她是接不住,还是抛给别人吧! “姐姐,心柔累了。”这时南宫心柔进来,从后面抱住了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转身,扶着南宫心柔进屋休息。 安置好她躺到床上,南宫盈月试探的问:“心柔,那晚在独孤钰救你的那个哥哥,你还记得吗?” “嗯!” “他是好人吗?”在南宫心柔的意识里,只有好人和坏人的区别,好人就喜欢,坏人就怕。 “哥哥是好人!” 南宫盈月点头,“那就好。” 翌日一早,南宫逸就派人去请拓跋弘了,不到中午,他就来了。 拓跋弘穿着一身素袍,头戴冠玉,身姿挺拔,而面容俊美。他自是知道南宫逸请他来的目的,心里也有了应对之策,于是面上泰然。 只是刚进院,一个穿妃色纱裙的女孩儿冲了出来,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待看清所扶之人,脸一下子黑沉。 南宫心柔! “哥哥!”南宫心柔惊喜。 拓跋弘松开手,退后两步,然后黑着脸继续往里走。 “姑娘,您小心点!” “我还要玩捉蝴蝶!” “咱们先用早饭好不好?” “不要,我要当蝴蝶!” 听着身后的对话声,拓跋弘脸色稍稍好了一点,他怕是被害怕了,总觉得南宫家的姑娘一靠近他必有所图谋。 他都忘了,南宫心柔是个傻子! 南宫逸迎着拓跋弘进了屋,“拓跋兄,你能来,真是太好!” 拓跋弘见南宫盈月也在屋里,便道:“怎么,镇国王府又有新花样了?” 南宫盈月皱眉,显然他口中的新花样是她! “放心,本姑娘对你没兴趣!” 拓跋弘噎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南宫盈月说话这么直接。 “甚好!”拓跋弘坐下,见桌上摆着一只碗,碗里盛着黑乎乎的汤水,“这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 南宫盈月在对面坐下,“拓跋世子想喝茶吗?” 拓跋弘皱眉,“不想!” 南宫盈月点头,“那就太好,因为我们是在没有心情陪你喝茶。” 拓跋弘打开折扇摇了两下,“本世子却也没什么心情。” 南宫逸在旁边坐下,稍稍犹豫了一下,道:“拓跋兄,之前的事,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本来不该再麻烦你,可谁也没料到……这话该怎么说呢……” 拓跋弘也不接话,只等着看南宫逸有没有脸说出口。 “确实有点不好开口……”南宫逸转头看向南宫盈月,冲她招了一下手,“大姐,你来……” 南宫盈月瞪了他一眼,“桌上这是一碗落胎药。” 拓跋弘像是被人敲击了一下,有点发懵,“什么……什么药?” “落胎药!” “你们要给南宫心柔喝这药!” 南宫盈月怔了怔,“你知道?” 拓跋弘这下也揣不住了,“你们……你们凭什么……” “既然你知道,这事就好办了。这碗药,喝不喝的,由你来决定!” “我?”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心柔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她无法做决定,只能你来了。而且,这也是我们家欠你的,当是弥补吧!” 弥补?南宫逸钝钝的扭头去看南宫盈月,这两个字,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拓跋弘蹙眉,若我不肯拿主意呢?“ “我们只能让心柔把这药喝了!” “你们!” “其实要我说根本没有必要告诉你,反正你也不会留下这孩子,偏南宫逸婆婆妈妈,觉得你有权利知道。” “我?”南宫逸对于南宫盈月把他推出去挡枪子这事,十分的不满意。 “南宫公子,倒是谢谢你赋予我这个权利了。” “呵呵……” 第四百一十六章 拒人千里 屋子里正僵持不下,南宫心柔跑了进来。 “姐姐,我饿了!” 南宫盈月道:“乖,让燕儿她们带你用早饭。” 南宫心柔突然上前捧起那碗汤药,仰头就往嘴里灌。 “心柔!”南宫盈月惊呼一声。 拓跋弘眼疾手快,直接打掉了她手里的碗,黑色的汤汁洒了一地。 南宫心柔被吓了一跳,眼圈泛红,“我要喝黑米粥……” 南宫盈月拍了拍胸口,起身安慰:“乖,这不是黑米粥,而是药,很苦的。” “哥哥不喜欢心柔……”南宫心柔见拓跋弘脸色不好,便以为他讨厌自己。 拓跋弘叹了口气,“我没有不喜欢你。” 说起来,在那件事中,南宫心柔同他一样都是受害者,而且受的伤害比他大。 南宫盈月让淳儿带南宫心柔出去了,屋里又剩下了他们三人。 “咳咳,拓跋兄,我们与你说这事,绝对绝对没有要用孩子绑架你的意思。所以,你别误会。” “而且就算你为了孩子肯娶心柔,我们也是不同意的。”南宫盈月接了一句。 她还不同意? 南宫逸觉得她说话有点飘,拓跋弘怎么可能娶心柔! “为什么不同意?”拓跋弘问。 “兄弟,你真有这想法啊?”南宫逸倒是吃了一惊。 拓跋弘看着南宫盈月,执意等着她的答案。 “薛梓文的事,你是知道的,我们不想心柔再遭遇这样的事了。” 这话南宫逸十分同意,“没错!” 拓跋弘皱眉,“你们觉得我是那种人?” “不是!” “那为何?” “你是坦荡君子,是好人,真娶了心柔也会对她好,但以心柔现在的状况,你对她不止是要好,而是要更好,更细心周到,甚至为了她,你不应该再娶别的女人,你做不到吧?” “你们奢想太多!”拓跋弘冷声道。 “确实!”南宫盈月点头,“所以把心柔交给任何人,我们都不放心,只能我们自己照顾。” 南宫逸拍了拍拓跋弘的肩膀,“兄弟,你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事,也可以有空的时候来看看她。若我父亲知道了,可能还有麻烦,到时需要你帮一下忙。” 至此,拓跋弘算是知道了,这姐弟俩是真的坦荡,没有怀揣着什么阴暗的小心思。 百里长明回到院子里,没有看到楚瑜,反而是南宫夕羽坐在他屋里。 “长明哥哥,你回来了!”南宫夕羽迎出门,脸上带笑,显得十分亲密。 百里长明微微蹙眉,“夕羽郡主,您有事?” “我让厨房做了几道下酒菜。”南宫夕羽笑着上前,要拉百里长明的手,却被他给躲开了,只能讪笑一声:“这是我一番心意,长明哥哥可不能不领情。” “多谢郡主款待,您请回!” 南宫夕羽俏丽嗔怒,“长明哥哥,你何必拒人千里。” “在下与郡主,不熟!” “可你和南宫盈月也没见几次面,为何对她那般亲密?”南宫夕羽急道。 百里长明知晓这南宫夕羽的心思,之前不说是想给她留点颜面,她竟不知进退,那他只好明说了。 “郡主与姑娘怎么能比,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姑娘是我高攀,而郡主……在下敬而远之!” 什么敬而远之!他满眼满脸都是嫌弃! 南宫盈月是天上的月,她就是淤泥里的泥鳅,在他眼里没有就没有可比的! “百里长明,你竟这般不识好歹,本郡主会让你后悔的!” 南宫夕羽气呼呼的离开了。 百里长明往屋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楚瑜,正疑惑的时候,听得窗外有动静。打开窗子一看,但见楚瑜被五花大绑仍在外面,嘴里还堵着粗布。 “怎么回事?”把人松绑后,百里长明问。 楚瑜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坏人……” 百里长明正头疼的时候,他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公子。” 那人递给他一张银票,“那二人到南州了,这辈子都回不来胜都。” 百里长明接住,起身往外走。他走,楚瑜就跟着,他回头,她就可怜兮兮的瞅着他,等他再走,她依旧紧跟着。 “你觉得装乖卖可怜就能左右我?” 楚瑜摇头,“哥哥,我怕……” 百里长明轻哼一声,转头往外走,一直走出了庄子,而楚瑜果然跟了出来。他骑马而行,她就跟后面跑。他也不走多快,能让她跟上来,这样走到快天黑的时候,已经到了胜都外的一个镇子上。 这小丫头别看瘦弱,但耐力却很好,竟一直跟着没有落下一步。 到了镇子入口,百里长明停下马,回头去看楚瑜,见她累得坐到了地上。 “别再跟着我了!”百里长明扔给她一袋银子,在她错愕的目光中,调转马头而后疾驰而去。 这一次,她跟不上来了。 跑出去很长一段路,百里长明下意识的回头,果然没有跟上来。 天色黑了下来,百里长明往庄子走,只是越走越慢,心里总不安宁。一个小丫头,而且胆子那么小,她一个人能活下去吗? 百里长明晃了晃头,他不应该担心这些,素昧平生而已,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可不是善人,他也不是恶人啊! 走出去一段,百里长明终究受不住自我的谴责,调头往回走。他只在镇子口看看,若她已经离开,他便不管了。 不到半个时辰,百里长明去而复返,在镇子口没看到楚瑜。 他提起的心,沉了下去,不止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总之不太舒服。稍稍犹豫了一下,他策马进了镇子。 沿着进来的大街往前走,街上行人稀少。 “那小姑娘啊,哎,惨喽!” “可不是,一个人出门带那么多银子做什么,这世道又不太平。” “看年纪还不大呢,死不了也活不成的!” 百里长明停下马,眼中露出狠厉,“你们说的那小姑娘在哪里?” 说闲话的妇人看到百里长明,见他神色不好,忙指了指前面的胡同,“那儿呢!快去救人吧!” 百里长明疾驰而去,到了胡同口,里面很幽深,一看望不到头。 他下马往里走,拐了一弯,听到了楚瑜的哭声,小小的,弱弱的,他忙提剑冲了去。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速之客 楚瑜被四五个乞丐围住,银子已经被抢走了,但这些乞丐又见色起意,一个个的满脸都是猥琐相。 “哟,还是个小美人。” “瞧这小脸嫩的,定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小妹妹,以后跟着哥几个,有我们一口就有你一口。” “给我们几个做婆娘!” 楚瑜退到了墙角,绝望的哭着,“哥哥……救我……哥哥……” “哎哟,别哭,哥哥疼你!”一乞丐色眯眯的伸出手,想要去抓楚瑜的衣服,只是伸到一般,手突然没了,“啊啊啊!” 其他几个一看,连连惊呼,这乞丐竟被砍断了手。 转头,但见一人隐在黑暗中,只手中的长剑泛着冷光。 “你……你什么人?” 百里长明自黑暗中走出来,薄唇轻启,“一人留下一只手,滚!” 那几个乞丐哪肯,又见这人不好惹,便转身要逃。可他们逃得快,百里长明的剑更快,几个闪光而过,哀嚎声一片。 百里长明回来,见楚瑜所在墙角,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却不敢上前。 “哥哥……” 百里长明满心只有无奈,他一招手,楚瑜便扑了过来。 但到了跟前,还是克制住了,只小小的拉了他衣袖一下。 “他们都是坏人,哥哥是好人。” 这小丫头也是倒霉,怎么总是碰上坏人! 回到庄子上,百里长明先把银票给南宫盈月送过去了。 南宫盈月珍而重之的接住那银票,在胸口拍了拍,“幸亏你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不然我要心疼死!” 百里长明笑,“你还有小金库?” 南宫盈月抬头,眼中闪着亮光,“我们庄子不是种了菊花,猴老头是个能手,总能卖个好价钱。而且我在菊花田周围造了观景台,等菊花开的时候,便有游人去玩。这吃的喝的,总要收钱的,积少成多!还有在胜都有一家专卖胭脂水粉的红妆斋,在大荣开了几家分号,你不知道,其实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 南宫盈月如数家珍,把自己的家底一一跟百里长明交代。 见她说的高兴,百里长明也高兴。 “这么喜欢钱?” “钱没什么,但它可以办成很多事。”南宫盈月把银票小心收进口袋里,笑眯眯对百里长明道:“以后有用得着银钱的地方,千万别跟姐姐客气!” 百里长明被南宫盈月这得意又财迷的模样给逗得笑出了声,“姑娘真厉害!“ “那是!” 南宫盈月笑完,正经道:“谢二,这次的事,真多亏了你。” “姑娘又跟我客气?” “不是客气!”南宫盈月认真道,“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百里长明笑,“既然事情了了,那明日我先回城,只是……” “什么?” “楚瑜。” 南宫盈月也有些发愁,她安置楚瑜没有问题,但那小姑娘觉得谁都是坏人,根本不听她的安排。 两人正犯愁的时候,淳儿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正是楚瑜。 “这小丫头在外面偷听。” “我不是偷听!”楚瑜抬头偷瞄了百里长明一眼,“我怕哥哥丢下我……” 南宫盈月往楚瑜走近两步,见她忙往后缩,不由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长得挺和气的,怎么这小丫头这么怕她? “楚瑜啊,你以后跟着姐姐好不好?” “坏人!” 南宫盈月:“……” 百里长明皱眉,“那你以后就自生自灭吧!” “呜呜……哥哥……不要丢下我……” 百里长明:“……” 南宫盈月转头看百里长明,无奈道:“要不,你收了?” “不可能!” “收个丫鬟而已,不然她以后的月钱,我来付?” 百里长明尴尬了一下,原来是让他收丫鬟,还以为什么呢! “丫鬟也不行,我会帮她找亲人的。” 南宫盈月点头,回头冲楚瑜道:“楚瑜啊,姐姐真不是坏人,如果你不想跟着哥哥了,可以找姐姐的。” “我只要哥哥!” “呃……那好吧!” 翌日,南宫盈月起了个大早,梳洗后就去了厨房。 淳儿打着哈欠站在一旁,“您要下厨?” “不然呢,我在这欣赏灶台?” “不是,听说您在大荣的时候也是千娇万贵的,真会做饭?” “千娇万贵?”南宫盈月呵呵一声,“原来你们沧海宫也不是无所不知呢!” 南宫盈月让淳儿帮忙点火,在这丫头差点把自己烧了后,她只能放弃。把人赶出去,她先往锅里放上大骨开始熬汤。 饭要做的好吃,肯定要下功夫的。 这样一直忙到日上中天,南宫盈月才摆了一桌。 “你帮我去请百里公子。” “原是为了二公子啊,啧啧,可真用心!”淳儿看着这一桌,菜色精致,香味十足,馋的她都要流口水了。 “他帮了我许多,聊表谢意吧!” 淳儿去了,南宫盈月进屋换了一身衣服,她这身浸着油烟。 换好出来,人已经坐到了桌旁。 “你快尝尝,我的手艺其实不错……”南宫盈月走上前,不由瞪大眼睛,“沈沈……沈大人!” 沈炼回头,勾唇一笑,“怎么,你好像很惊讶?” “您……您怎么来了……”南宫盈月惊了一跳,现下舌头还打着结呢,“不是,您……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而且直接就进来了,不用先让门房传话吗? 沈炼蹙眉,“不是你给在下送了请帖?” “没……” 沈炼显然也反应过来了,只是他并不拆穿,“南宫姑娘记性不好吧?又或者,不欢迎在下?” “当然不是!”南宫盈月道。 “这是姑娘亲自下厨做的?” “是……” “那在下可有口福了!” 南宫盈月一脑子浆糊,而这时百里长明也来了,见沈炼也在,不由疑惑的看向南宫盈月。南宫盈月忙冲他挤眼,百里长明虽不甚明了,但还是走了过来。 “沈大人。” “百里将军。” “呃……大家快请坐吧!我下厨做了几样小菜,不知合不合……二位的胃口。” 南宫盈月硬着头皮坐下,百里长明顺着她旁边的位子坐了下里。左边是沈炼,右边是百里长明,夹在中间的南宫盈月怒,谁给她下的套? “这些菜都是南宫姑娘亲自做的?”沈炼问。 “是。” “南宫姑娘这番盛情,沈某十分心悦。” “呵……呵……”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两个不速之客 南宫盈月有苦说不出,她可不敢对沈炼盛情,更不敢得罪他! “这道汤浓白中带着一点绿,应该十分美味。” “嗯,这道珍珠翡翠汤,用的是大骨熬汤,里面一颗颗白白润润的其实是鱼肉丸,为了增加弹性,我捶打了好半天!还有这里面绿色的菜叶,是挑了一颗白菜里三到四片最嫩的叶,要烫到软硬适中,不软不硬,需要下功夫呢!”南宫盈月说完,见沈炼笑吟吟的看着她。 南宫盈月默了一下,认命的拿起碗给他盛了一碗,“沈大人,您尝尝味儿好不好。” 这顿席是要请百里长明的,南宫盈月回身冲他挤了个眼,也给他盛了一碗。 “二公子,您也别客气。” “鲜香浓郁,这汤确实不错。”沈炼道。 南宫盈月一喜,不由得意,“跟仙乐楼的大厨比呢?” 沈炼眸光闪了闪,“南宫姑娘想去仙乐楼当厨子?” “啊?” 沈炼笑了笑,继续低头喝汤。 他竟然在开她的玩笑! 南宫盈月觉得有点吃惊,别人都说这沈炼杀人如麻,十分凶残,但其实她见他的时候,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不像是别人口中的魔头,而更像是翩翩公子。 坐在中间的好处就是,两边都能顾及到。给这边布菜,那边盛汤,这边倒酒,那边倒茶,累的她头晕转向的。 正苦不堪言的时候,又一人来了。 独孤钰! 虽带着铁面,但她仍感觉到了他的怒气。 “你倒是左右逢源!” 他大概想说左拥右抱,但含蓄了一点。 南宫盈月苦着脸,“你怎么也不请自来?” “也?”独孤钰挑眉。 “谁?”沈炼问。 南宫盈月忙笑,“十分欢迎各位来我们庄子上做客!” 独孤钰倒不用谁请,他自己就坐下了。只是坐在她正对面,跟双方对峙似的。 “独孤世子,您还没用午饭?” “你以为呢?” “那喝碗汤吧!” 南宫盈月起身盛了一碗汤,转了半圈送到独孤钰面前。 他接过,抿了一口,“难喝!” 南宫盈月刚坐回去,听到这‘两字’,没好气道:“看来独孤世子是吃撑了!” 独孤钰来了不多一会儿,南宫夕羽走了来,见到这一桌子人,先是愣了一下。 “长明哥哥,姐姐与沈大人……呃,还有独孤世子,走得很近呢!” 百里长明先盛了一碗汤放到南宫盈月面前,而后抓头道:“你想说什么?” 南宫夕羽见所有人都看她,有些不自在道:“长明哥哥,咱们借一步说话。” “不用!” 南宫夕羽向来沉不住气,百里长明这态度一下子激怒了她,于是口不择言道:“这沈大人时常往府上送东西,都是送给她的,二人私下就有来往。长明哥哥,我是为了你好啊,您真要为了娶一个南宫盈月而得罪皇都卫,再说了娶了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您日后定要后悔的!” 南宫盈月冷笑,看来沈炼是她假借她的名义请来的。目的是想让百里长明以为他俩有什么,不肯再娶她。 计谋不错,但就是没什么用! 沈炼笑,“沈某确实挺喜欢和南宫姑娘来往的。” “你看吧!”南宫夕羽得意。 百里长明蹙眉,“郡主,这是我与姑娘之间的事,不容您置喙。还有,请您说话放尊重点,不然休怪在下不客气。” “你!” 独孤钰看向南宫盈月,“丑女多作怪!” 南宫盈月瞪他,“闭嘴!” “你竟敢……”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舌头长?” “你!” 沈炼摇着扇子,轻飘飘笑道:“今日倒是来对了,难得看到独孤世子被人骂的没话说,真是天晴气朗!” 南宫夕羽见百里长明根本没有丝毫动摇,不由暗恨,这南宫盈月有什么好,竟让他这般死心塌地。可局都布好了,总不能什么都捞不到。 “沈大人,先前您送仕女图,大姐自己收了,根本没有给我。”南宫夕羽转头看向沈炼道。 他不是想娶她,她给他这个机会!退而求其次,也只能委屈自己了。 “我没给你?”南宫盈月挑眉。 南宫夕羽瞪了她一眼,“反正我没收到!” 沈炼错愕,“你竟没给夕羽郡主,你打得什么主意?” “我怎么没给她……” “也幸亏没给!” “啊?” 沈炼摇头失笑,“夕羽郡主自跟拓跋世子悔婚后,那真是烂桃花不断,沈某虽然名声不好,但也不想丢了洁身自好这唯一的优点。” 南宫盈月是在想拍手,果然是沈炼,骂人都这么精辟! 南宫夕羽当下眼圈一红,哭着跑走了。 “昨晚,其实没太睡好。”沈炼突然道。 南宫盈月正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尤其是看到对面的独孤钰,只管低头吃饭,吃得还十分认真,头都不抬。 “没……没睡好?” “府上来了一位客人。” “谁啊?” “宇文世子。” 南宫盈月只是顺着沈炼的话问,倒没想到刨出了宇文成毓。当然,她也不傻,知道沈炼这话不是跟她说的。 “京州一案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独孤钰抬头,“沈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首辅府和皇都卫可还没明确表示过支持谁,沈某只想劝独孤世子,三思而后行!” 独孤钰轻蔑一笑,“本世子一向懒散,不爱惹麻烦,但既然得沈大人这般看重,本世子得动一动,跑跑过场也是功劳不是!” 沈炼眸色沉了沉,“率性也是愚蠢!” “那就别自以为聪明!” 南宫盈月听得糊里糊涂的,不知他俩争辩什么,但显然得罪沈炼可不是好事。 “我这焖羊肉做的味道不错,大家都尝尝!” 独孤钰和沈炼同时出筷子而且夹住了同一块肉,二人眼神对峙互不相让。南宫盈月汗颜,为了一块肉,都不要脸了。 “姑娘吃。”百里长明夹了一块放到南宫盈月盘里。 南宫盈月也夹了一块放到百里长明盘里,“你也吃。” 一顿饭吃得剑拔弩张,用完饭后,沈炼有事先走了。百里长明也要回城,南宫盈月亲自送他出门。 “其实今天这顿饭,我是请你的……哪知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百里长明笑了笑,“没事,我知姑娘的心意。” “那就好!” 百里长明上马,刚要走,楚瑜从门后追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在南宫盈月笑吟吟的注视下,只得把楚瑜给拎上了马背。 “帮我照顾好楚瑜!” 第四百一十九章 变成私奔了 送走了百里长明,南宫盈月回到院里,见独孤钰没在厅堂。找了一圈,在庄子上的桃林里找到了他,这家伙躺在树枝上睡着了。 她上前拧了他一把,“你怎么来了?” 独孤钰掀开眼皮,眸色沉沉,“百里长明喜欢你!”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我们只是朋友。” “你们很熟?” “嗯。” “认识很久了?” “嗯。” “比认识我久?” “很久。” 独孤钰冷哼一声,从桃树枝上跳下来,继而把南宫盈月扯到怀里,“那你爱他还是爱我?” “这不废话!” “本世子要你说!” “我只爱你,从头至尾。” “哼!” “你哼什么哼,我……唔……” 独孤钰堵住了南宫盈月的嘴,辗转流连,情动之下南宫盈月搂住他的脖子,而他环住她的腰,“你房间在哪儿?” “大白天……” “乖,我从你这儿离开就去京州了,少则一个月。” “京州?” 独孤钰手探进她的衣服里,“在哪儿?” 南宫盈月脸涨红,指了一个方向,独孤钰抱着她飞身而起。 马车里,南宫盈月使劲锤了身后的独孤钰一下,“你是土匪啊!” 独孤钰笑,“本世子怎么是土匪了,又没抢什么东西。” “那我这良家女子呢?” “说好了是私奔的!” 南宫盈月气得又锤了他一下,“私奔你个头啊!不行,你快放我下来,我这样跟你离开,真就成私奔了!” “那可不行,本世子一走,你能耐得住寂寞?” “滚!” “行了别闹!”独孤钰困住南宫盈月,“因为我和宇文王府的家兵在城外大打一场的事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他让我二人进宫,呵斥了一番。京州发生命案,皇上让我二人去调查,谁查出真相,谁就能免罚。本来想赶在百里王府之前去你家提亲的,结果现在我必须出京,为了不让你落到百里长明手里,只能出此下策了。” “是下下策!”南宫盈月没好气的嚷道:“我就这样走了,镇国王府不得闹翻天!” “放心,今早我去你家跟你父亲交代了一声。” “他……” “不用怀疑,他很高兴。” 本来以为攀不上他独孤王府了,只能抓紧百里长明,可到底只是个公子,无缘争夺皇位,他心有不甘呢!他明确表示要娶南宫盈月,那镇国王面上撑得住,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只嘱咐他照顾好南宫盈月。 “总有个由头吧?” “本世子受伤了,而你会医术,所以算作是随行的大夫。” “呵,这都行?” “遮羞布而已,你还指望遮多严实?” 南宫盈月回头拍了独孤钰一巴掌,“我又没同意!” “刚才在床上……”独孤钰上去咬南宫盈月的耳垂,“我问过你了,你可是‘嗯’了好几声呢!” 南宫盈月脸爆红,“你你……” “乖,想要什么,本世子补偿你。” 南宫盈月哼了一声,心思转了一转,“那也行,你让我帮你治脸!” “不行!” “那我现在就下车!” “怎么,嫌弃了?” 南宫盈月回身扯下他的铁面,然后捧着他的脸,一点一点亲吻他脸上疤痕,软软的央求着:“好不好?钰哥哥?” “去,起一身鸡皮疙瘩!“独孤钰仰头咬了南宫盈月下唇一下,“再喊一声!” “钰哥哥!钰哥哥!钰哥哥!” “可以了!” “那你答应了?” “哎,都这样了,再毁能毁成鬼?” 啧啧,还不信任她的医术!别的,她真不敢保证,但那方子可是在她脸上印证过的。 行驶了半日,马车停在一处山林,南宫盈月撩开车帘,但见前后左右都是护从,约莫上百人。而且这些护从身穿玄衣,前襟用金线绣着展翅飞鹰,头戴纱帽,威风凛凛,不像是普通的家兵吧? “他们是驻扎在京郊,保卫胜都的玄武军。” “玄武军?”南宫盈月吃了一惊,玄武军只在皇上出行的时候才随行保护,平时驻扎京郊,平常人轻易都见不到真容的,“只为保护你?” 独孤钰依旧懒散,斜靠着车厢,脸上带着轻蔑的笑,“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禁。“ “啊?” “放心,宇文成毓的待遇跟我是一样的。” 南宫盈月低下头,其实这事也不难理解,如今他和宇文成毓都是太子的人选,哪一个出事了都会动摇朝局甚至国本,所以皇上派玄武军保护他们。 “宇文成毓也要去京州?” 独孤钰摇头,“当然!” 这么说,独孤钰和宇文成毓会正面碰上,这案子就像是试金石,皇上抛给他们的,无非是想看看他二人的能力罢了! “你在本世子马车里这事,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了。” “所……所以呢?” 独孤钰笑,“皇上洞若观火,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百里王府放弃向镇国王府求亲的。” 南宫盈月瞪了独孤钰一眼,这是他打得如意算盘,这事是能成,但她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下了马车,南宫盈月见路旁有小溪,便过去那边清洗了。 她蹲下,从水中看出一个人影,僵着一张脸,吓了她一跳。回头看,肉汤站在她身后,脸上没甚表情,只眼皮不时眨一下,证明他是活人。 “你怎么来了?” “保护姑娘。” 南宫盈月为难,“我不需要保护,真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肉汤不动不语也不看南宫盈月,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似的。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那行吧。” 那宇文成毓跟疯了似的,不禁派出了全部家兵搜城,还惊动了京兆府,怀疑家里的侧夫人被恶徒绑架了。 南宫盈月担心柯卉母子的安危,便让淳儿先留在长乐酒肆,等风头过了,她再来寻她。 “姑娘,世子让您上车!”张弛来禀。 南宫盈月点头,起身往官道上走,肉汤自然而然跟在她后面。 张弛比较好奇,“小兄弟,您哪位?” “你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嘿,哑巴啊?” 南宫盈月怕张弛动手,忙回头解释了一句,“他是我们家的家奴!” 张弛这才不说什么了,“那你跟我一起随侍左右吧!” 第四百二十章 本姑娘不好惹 南宫盈月上了马车,见独孤钰侧卧在马车里,闭着眼睛。这厮总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甚至听之任之的态度。 他有心结,连她都不知道的心结。 马车晃了一下,南宫盈月没坐稳往前扑到了独孤钰身上。 独孤钰睁开眼,眼神沉静,不过随即露出戏谑的笑,“乖,白日宣淫不好。” 南宫盈月拍了他脑门一下,“你也知道不好!” “若你实在想……” “本姑娘想抽你!” 独孤钰轻笑出声,拉着南宫盈月躺到她怀里,“天黑之前,我们进入镇子,然后投宿客栈。” 这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褥子,没有座位,只有躺的地方。 马车行驶的不快,晃晃悠悠的,躺在上面还挺舒服。 南宫盈月伸手去玩独孤钰的下巴,“我还以为要日夜兼程呢!” “人都死了,不急。” “你不说宇文成毓也要去京州,让他占了先机呢?” “他?以他一贯趋利避害的性子,绝不会占这个先机的!” “为什么?” 独孤钰低头亲了南宫盈月一口,“外面那个怎么跟上来了?” 他说的是肉汤,南宫盈月随口道:“南宫逸让他来保护我的。” “功夫不错。” “嗯,我家看后门的。” 独孤钰笑,“你说想说你们镇国王府藏龙卧虎?” “我是想说,别岔开话题,本姑娘不是那么好惹的!” 独孤钰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死的是一位孤女,嫌犯是京州府台。” “然后呢?” “这位府台叫厉承是晏渊的学生,在这次晏渊因弑母一案进京,并判秋后处决后,这位厉府台曾联络了几位在朝中任官的晏渊的学生,一起联名上奏圣上,请求彻查此案。皇上本就怒他,如今他卷进命案,换句话来说,岂不是解了皇上的心头之患。” “所以,皇上的意思是……” “让他俯首认罪!” 南宫盈月长出一口气,不想这事竟然牵连到了晏渊。似乎什么事只要牵连到晏渊,便没有对错了,只有皇上的喜恶。 “宇文成毓不会插真相,只会顺从皇上的意思。”南宫盈月道。 “大概吧!” “那你呢?你会查清真相,对吧?” 独孤钰笑,“本世子有那么蠢?” “可……” “皇上要的不是真相!” “你怕惹怒皇上,没了竞争太子之位的优势?但你不是说不在意太子之位?” “那倒是,但吃力不讨好的事,本世子也懒得做!” 南宫盈月不再说什么,京州的案子是不是另有隐情,这事还不好判断,所以她不想先惹怒了独孤钰。而且吃力不讨好,其实她也不想做。 毕竟司空幽暝要的是独孤钰坐上太子之位,非是因为刚正不阿而被放逐。 天黑之前,车队进了镇子,并包下了镇子上的一间客栈。 整个客栈被玄武军包围,可为铜墙铁壁,绝对是安全的。客栈厅堂里,南宫盈月和独孤钰坐一桌,只她二人。 被几十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南宫盈月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然后夹了两个肉饼给肉汤。 肉汤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在闻到肉饼的香味后,口水不经意漏出了一点。他忙擦掉,一把抱住肉饼,大口吃了起来。 “姑娘,您对属下真好!”张弛由衷道。 独孤钰瞥了他一眼,“你在责怪本世子?” “没……吧……” 独孤钰扔给他一个肘子,“本世子可比她大方多了。” 南宫盈月语重心长道:“晚上别吃太油腻,尤其三伏天,容易闹肚子。” 张弛苦脸,“世子饶命!” 独孤钰懒得搭理张弛,起身拉着南宫盈月往屋里走。 “你一间我一间!” “何必做这戏!” “独孤钰!” 见南宫盈月要生气,独孤钰忙道:“好好,听你的就是。” 南宫盈月回到房间,先打开窗子,让夜风吹进来,又看到下面的街道上有玄武军站岗巡逻,便安心的回去躺到了床上。 正迷糊的时候,感觉有人挤到了她床上。 “独孤钰!别挤我!“ 独孤钰偏要挤她,一直把她挤到了床里面,然后手便开始不安生了。 “别,困死了。” “本世子好像毒发了。” 南宫盈月睁开眼,见独孤钰穿着中衣,摘了铁面和头冠,一头墨发如流瀑一般。虽然满脸刀疤,她还是觉得他魅力十足,让她心动不已。 其实也没什么好别扭的,他们本来就是夫妻,拜过土地爷的。况经历生离死别,能有一晌贪欢,便是老天厚待了。 独孤钰低头亲吻着南宫盈月,呢喃着问:“想什么呢?” “想你。” “我不是在?” “嗯,我们夫妻再也不分开。” 独孤钰抬头,眼中带笑,“若本世子吃干抹净后不娶你了呢?” “不怕。” “哦?” “因为我会杀了你!” 独孤钰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继续低头努力。 夜风而过,有两个人坐在屋顶上,一大一小。 张弛叹:“少儿不宜,小家伙捂住你的耳朵。” 肉汤不理他,继续闭目养神。 “哥哥是为你好!”张弛竟伸出自己的手去帮肉汤捂着,“哎,我们世子啊,他可不是个好人,别最后辜负了你家姑娘。” 肉汤睁开眼,“他是大英雄。” “谁?” “世子。” “哟,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是咱独孤王府的人?” 肉汤不理他,继续闭上眼睛。独孤钰也就是司马曜,他曾挥师北上,救下了被雪原蛮族俘虏的二百多平民,其中就包括他。 他见他年纪小,便让他坐在他的战马上。 “小家伙,男子汉当保家卫国。” 他的亲人皆被杀害,司马将军送他去了军营,还为他找了师傅教授他武功。 他来北秦,保护南宫盈月,其实更确切的说是为了司马将军,他在报恩。 接下来几日,队伍继续前行。南宫盈月不想坐在马车里,偏要骑马。她骑得很好,可独孤钰非说危险,强求她跟他共乘一匹。 南宫盈月发现一事,那就是离胜都越远,路上的乞丐就越多。 队伍停在一处茶棚,独孤钰抱着她下了马。进到茶棚,那东家忙送上了两盘包子和一壶热茶。茶棚不大,无法供应所有人的伙食,所以只有他二人吃包子,其余的人吃干粮。 不过茶水充足,他们吃了干粮能喝上几口茶水。 第四百二十一章 深夜遭遇埋伏 南宫盈月先给了肉汤两个包子,而后拿起一个要吃,但见不远处有几个乞丐坐在草堆里。其中一个妇人衣衫褴褛,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 头发乱糟糟的,也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东家,还有包子吗?” “还有两屉。” 南宫盈月让他拿出来,又让张弛从玄武军那儿要了几张饼子,一并送给了那几个乞丐。那妇人分了一屉包子,她自己不吃,先紧着喂怀里的孩子。 天下母亲皆是如此! 南宫盈月不由想起了嫮儿,她多想嫮儿能在她怀里。 “世子,问了,那些乞丐以及咱们沿路看到的,都是附近郡县弃田的农民。”张弛回来说道。 “为何弃田?”南宫盈月问。 张弛先叹了口气,“朝廷的赋税,还要隶属中州的额外加赋,以及郡县各种名目的税收,种一季粮食,别说留下余粮,还要欠税,尤其近二年天旱,本就打不出粮食。交不上税,家里的壮丁被抓去充军,房产地契被官府收回,这才流离失所。” 这就难怪了,他们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年纪大的或是妇女幼童。 “这种事,朝廷不管?” 独孤钰道:“也许想管,但痼疾难除。” “只要皇上想管,还有不能管的?” “北秦四王府各自为政,虽说大事上听从朝廷指挥,但也是阴奉阳违。朝廷下达的指令,到了四州就变成四种指令了,重拿轻放,尤来如此。” 南宫盈月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知道,四王府的势力很大,不然皇上也不会因为无子嗣就要从四王府世子中选一个。朝廷要赋税,各州王府也需要赋税养兵,再加上地方官员贪婪,便形成了这种局面。 旧疾已根深蒂固,一时很难改变。 用过饭,一行人继续出发。午后烈阳,南宫盈月坐到马车里,打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那妇人抱着孩子竟然跟在队伍的后面。 好在队伍行进不快,她还能跟上。 南宫盈月心里有些发酸,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你为何不想做太子?”南宫盈月问。 独孤钰睁开眼,淡淡道:“不想就不想,没什么理由。” “如果你做了太子,以后做了新君,或许可以改变这种局面。” 独孤钰眯眼,“你又在打本世子的主意!” 南宫盈月摇头,“我只是乱说的而已。” “这种四方执政的局面,在北秦开国伊始就存在了,数百年的时间,四方根基很深,圣上无力,而我或是任何一个人更无法改变。” 南宫盈月躺到独孤钰怀里,道:“可在我眼里,你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独孤钰戏谑道,“你自然知道我厉害。” 南宫盈月起身咬了他下巴一口,“讨厌!” 今晚露宿山林,外面有玄武军守卫,旁边又有独孤钰,南宫盈月在马车里睡得很安生。到下半夜,独孤钰突然喊醒了她。 “怎么了?” “睡得跟猪似的,外面有人埋伏。” 南宫盈月吓得忙起身,撩开车帘往外看,但见不远处火光的光亮星星点点的,围了他们一圈。这样目测的话,至少有数百人之众。 “怎么会有这么多敌人?” 独孤钰摇头,“这里是中州,能一下子出动这么多人,应该是军方,可你父亲没有必要杀我这个未来姑爷吧?” 南宫盈月瞪了他一眼,“正经点,他讨好你都来不及。” “这话还真是。” 但敌人只晃动火把,却没有进攻的迹象,张弛要独孤钰下去商议。 “安分点,别下车!” 独孤钰临下车的时候交代了一句,南宫盈月保证:“绝不下车,我很爱惜自己的小命!” 只是独孤钰刚出去不久,外面就乱了。火把满天乱飞,有一个点燃了马车。南宫盈月慌忙爬出马车,而肉汤手拿树枝护在她左右。 火把乱飞,场面一度也乱了。 南宫盈月突然想起了那对母女,慌忙四下寻找,见她们躲在一处,一拿火把的人慢慢靠近了她们。 “肉汤,快救人!”南宫盈月喊了一句。 可肉汤正在帮她踢飞火把,根本顾不上。她一咬牙,便自己跑了去。 她跑过去一看,那拿火把的竟是个老妪。 “别伤害她们!”南宫盈月喝了一句。 那对母女忙跑到南宫盈月身后,“姑娘救救我们。” 那老妪手扶着树干,一边喘气一边摆手:“我不伤害你们,你们也别伤害我。” 南宫盈月:“……” 这就是所谓的敌人? 老妪气息平复了,而后看向南宫盈月,瞳孔突然一缩,仿佛一眼要把南宫盈月吃了一般。而后南宫盈月发现四周竟像一变,竟变成了血红的尸海,满眼都是血红,那眼前行走的都是一具具骷髅。他们长着大嘴,向她扑了来。 幻象! 南宫盈月闭眼稳住心神,再睁开眼,仍是在那边山林。 那老妪惊了一下,随即又发力。 南宫盈月正想说让她别白费力气了,可脑后突然挨了一击,她钝钝回头,见那妇人正举着石头,眼里是惊惧之色。 南宫盈月倒地前想,自己真蠢! 那老妪对付不了她,便用幻象控制了她身后的妇人,她竟还得意!哎! 这口气没叹完,接着晕了过去。 再醒来,南宫盈月发现自己在一间破草屋里。她撑着坐起身,晃了晃脑袋,仍有点晕。 “姑娘,您总算醒了。” 南宫盈月抬头,见那妇人也在屋里,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南宫盈月无语,被人催眠过的人是不记得发生的事的,所以她也无法跟这妇人计较。她正想问这妇人两句话,她怀里的孩子突然圈着身子哭了起来。 那妇人忙起身抱着孩子跑了出去,门是大开的,南宫盈月往外看了看,也没有人把守。 她起身走了出去,天已经蒙蒙亮了,她看到此处像是山坳,左右就这一间破草屋,而周围有很多人,男女老少,而且一个个都穿着破衣,十分瘦弱,像是长期遭受饥饿的样子。 有人见她醒了,也就侧目一眼,没人上前搭理她。 南宫盈月正看不懂,侧身见一人杵到了她跟前,正是肉汤! “你……你怎么不救我?” 肉汤面无表情道:“姑娘很沉,我想等姑娘醒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一群老弱妇孺 南宫盈月无语,四下看看没人注意他们,便让肉汤赶紧带路。走出去一段,才有人阻拦他们。正是那老妪,她身后跟着七八个年轻,只是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你们想做什么?”南宫盈月摆出一副硬气的样子。 那老妪却突然跪到了地上,她身后的七八个年轻也跪下了。 “求姑娘再多留一会儿!” 有这么软弱的土匪吗? “为什么?” “我们跟那位爷说好了,他用十袋米跟我们换您。那十袋米于您们不算什么,但却能救我们的命。”那老妪道。 南宫盈月转头望了望,这山坳里怎么说也有上百人了,“十袋米够吗?” 老妪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那些都是官爷,咱们不敢多要。” 南宫盈月点头,“你们都是什么人?” “我们是本地的农民,但因赋税连年加重,种的粮食都交了税,家里要不饿死,要不卖孩子,青壮年被抓去充军,剩下我们这些没有了活路,只能逃出来。”那老妪说着,眼里不住的落泪。 “昨晚,你们好像有很多人吧?” 那老妪摇头,“老老小小都出动了,一人举着两个火把,还有的是绑在树上的。我们这是一个村子的人,早先确实人多,后来一个接一个饿死,病死,就剩眼下这些了。” 一帮老弱幼小靠打劫为生,难怪要饿死。 南宫盈月从荷包里抽出一张银票,交给那老妪,“这是一千两,你们去买粮食吧。与我们一起的那些是官兵,以后千万别招惹他们。” 那老妪接住,千恩万谢了。 “对了,您怎么会催眠?” 老妪苦笑,“不想姑娘是高手,我早年跟一位游方大夫学过一点,也就会一点点。” 南宫盈月点头,确实功力不深,她这个只看过几眼书的人都能破解。正想说趁着独孤钰他们没有找来先离开,这时不远处一个孩童突然倒地,捂着肚子,疼得惨叫不止。 南宫盈月忙过去查看,见这孩童约莫四五岁的样子,高烧,嘴唇干涸,下面便痢。 “豆子啊,天啊,你怎么也这样了!”一妇人跑来,抱着那孩童大哭。 南宫盈月捂着鼻子退后两步,大约知道是什么病了。 “姑娘,您躲远一些,这病传人。”那老妪道。 “这是痢病,你们这儿有多少这样的病人?” 那老妪见南宫盈月似乎懂医术,忙道:“很多,死了不下四五十,我们这活着的近半数也染病了。” 这痢病多发生夏秋,看他们的生存环境,十分脏乱,估计是吃了不洁的食物和饮用了脏水而发生的。这病其实不难治,主要在于它的传染性强,第一步应该隔开已经患病的人和没有患病的人。 这孩童刚倒下,那边又有人一个青壮年晕死了过去,另有几个突发病的,捂着肚子跑了出去。有便完回来的,手脚发软,还需有人搀扶着。 “大家都饿了两三天了,如今上吐下泻的,肚子里哪有食儿,只能吐血便血。”老妪难受道。 南宫盈月正发愁,好在这时候独孤钰带着玄武军来了。 对于能长驱直入,半点阻拦都没有,他还挺纳闷的。南宫盈月怕他动手伤人,忙跑到跟前,跟他说起了这边的情况。 “呵。”独孤钰都准备好大打一场了,结果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还土匪强盗呢! 心里闷着火气,便瞪了南宫盈月一眼,“看你还乱跑,多危险!” 南宫盈月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抱着独孤钰的胳膊摇了摇,“钰哥哥……” “不行!” “反正我就不走了!“ “你!” 南宫盈月把独孤钰拉到一边,踮脚亲了亲,“耽搁不了几日,好不好?” 独孤钰主要是气南宫盈月,昨晚自己为她担心了那么久,结果她还要救这些土匪。 见独孤钰不说话,便当他是默认了,南宫盈月喊来张弛。 “你记性好不好?” 张弛眨了眨眼,“好,若不是习武,我就考状元了。” “那好,你记住了。白术、厚朴、陈皮各30克,甘草21克,槟榔9克,木香9克……这是一份药,你先抓二百份吧,之后看疗效再行加减。” 张弛晃了晃脑子,“姑娘嘴皮子真溜!” “嗯?”南宫盈月挑眉。 张弛苦脸,“属下都忘了。” “我记得!”肉汤道。 “小老弟,别逞强!”张弛劝道。 肉汤重复了一边,张弛这才服气了。 “可买药的银钱?”张弛望了望南宫盈月,又望了望自家的世子。 独孤钰看了一眼南宫盈月,见她眼神闪躲,不由哼了一声。 “需要多少银钱,你去银庄上取。”说着独孤钰扔给张弛一块腰牌。 张弛和肉汤一起去了,南宫盈月又把玄武军领军找来,让他根据地形搭几间棚子,先把生病的人隔开。 她又找来那老妪,让她组织几个人,先去镇上买米粮和炊具。 “姑娘,只怕咱买了米粮,路上就被抢光了。” 南宫盈月是知道情况的,路上很多饥肠辘辘的乞丐,他们再如何也没能力都顾及。只能顾眼下的,于是求独孤钰派了十几个玄武将士跟随保护。 等都吩咐好,南宫盈月搂着独孤钰的腰,讨好道:“世子爷,您是全天下最心善的人。” “呵。” “呵什么?” “本世子是全天下最色令智昏的人差不多!” 南宫盈月得意笑,“那也是因为本姑娘确实貌美。” 南宫盈月的方子很有效,大部分病人喝后两副后病情开始好转,但也有因为病得太重,已经药石罔效的。 一个三岁的小女孩,瘦弱的只剩一把骨头,蜷缩在地上,全身颤抖着。南宫盈月加了药量,换了方子,可仍旧无法救治这孩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失。 她是大夫不是神仙,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老妪把一条破被子盖到那孩子的身上,“她家人都死了,她娘是饿死的,但死之前把怀里揣着的最后一块饼给了她,可终究这孩子没能活下去……” 说着,那老妪捂脸哀泣。 南宫盈月眼睁睁看着那小女孩,全身猛地抽搐了几下,而后渐渐平复死寂。 “娘……” 南宫盈月再忍不住,转身扑到独孤钰怀里,哭了出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 帮帮他们 独孤钰搂紧南宫盈月,看着那孩子死去,而后长长叹息了一声。其实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发生,北秦军事强大,威慑众邻国,但下层的百姓们却生活的很贫苦。 夜幕降下来,山坳里的几口大锅支了起来,老妪带着大家熬米粥。米粥熬好,老妪盛了一碗,亲自送到了南宫盈月手里。 “谢谢。” 老妪忙摆手,“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您救了我们的命,是我们的大恩人!您和那位公爷,明日就要离开了,是吧?” 南宫盈月点头,“嗯,他有差事在身。” “那……好。” 看着老妪佝偻着身子走了,南宫盈月微微叹了口气。她能帮的只有这些了,可他们仍旧风餐露宿,仍旧缺衣少食,也许她救的这些人,也就多活几日罢了。 南宫盈月四下去找独孤钰,没看到他。找到上坡上,见他在柳树下,正靠着树干假寐。 “吃点东西吧!”南宫盈月端着米粥上前。 独孤钰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他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让南宫盈月坐过来。 南宫盈月坐到他身边,把手里的碗递给他。 独孤钰接住,低头喝了一口,而后送到她嘴边。 南宫盈月就着他的手也喝了一口,“好吃!” “清汤寡水!”独孤钰撇了撇嘴。 “便是这样,他们也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南宫盈月靠进独孤钰的怀里,闷声道:“可以帮他们吗?” “怎么帮?” 南宫盈月抬头,先偷偷看了一眼独孤钰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生气,这才道:“以独孤王府的名义在附近买个庄子,购置上千亩的土地,让这些人去耕种。当然是要交租子的,但交完租子后,这些人还能有余粮填饱肚子。” “以独孤王府的名义?” “这样地方官员就不敢乱收税了,虽然不见得赚什么银子,但也不至于亏了……”南宫盈月抬头,亲亲独孤钰的下巴,“好不好?” “你倒是会打算盘!” 南宫盈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一万两,呃,不够的,您再添些?” 独孤钰接住那银票,狐疑的看了南宫盈月一眼,而后折起来又塞回了她手里。 “这点银子,本世子还拿得出来!” “你同意了?”南宫盈月惊喜道。 独孤钰翻身把南宫盈月压到草地上,辗转亲吻着她的唇,像是发泄怒气一般。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提议,他已经反复想过了。 并不是银子的事,而是此地是中州,他横叉一杠子,往后少不得有麻烦。 先前确实还犹豫,但南宫盈月让他下定了决心。一个小女子都能有这样的气魄,他一个大男人,何惧承担一些风险。 情热高涨,神色迷离,南宫盈月软软推了独孤钰一下,“别闹……” 独孤钰揽起她,翻身坐了回去,下巴抵着她肩膀,待呼吸慢慢平复。 “明日出发,这事交给张弛去办。” “嗯。” 翌日一早,继续出发往京州方向走。 又走了三日,终于进入了京州城。迎接独孤钰的是京州督军贾赫,一路送他们到了官驿。 “世子爷,本地的官员在凤仙楼等您一聚。”那贾赫尖嘴猴腮,长得八字胡,眼里闪着精光,像是在琢磨什么阴谋诡计似的。 独孤钰挑眉,“凤仙楼?” “酒色都有。”贾赫笑吟吟道。 独孤钰搓了搓手,“本世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您请!” 独孤钰回头看了南宫盈月一眼,见她双手抱肩,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独孤钰笑笑上前,冲她行了个礼,“夫人,我去去就回?” “世子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南宫盈月眯眼问道。 “知道知道!” 那贾赫本以为这女子是随行伺候的姬妾什么,如今却见独孤世子跟她行礼,不由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是?” 独孤钰笑着往外走,那贾赫糊里糊涂的也给南宫盈月行了个礼,这才跟了出去。 “家里那位,凶悍的紧。”出来后,独孤钰跟贾赫小声道了一句。 贾赫忙拱手,“夫人貌美,确实不能平常女子能比的,难怪得世子爷宠爱。” “行了,女人家哄着就是,咱们吃喝玩乐不耽搁!” 南宫盈月简单用了一点饭,便回房休息了。一路颠簸不断,她早就累瘫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只是睡到半夜,某人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压着她又亲又抱。 “困死了,别闹!” 独孤钰翻身躺到一边,听旁边人又睡着了,气得侧身伸手掐了她脸一把,“你就真一点不担心?” “担心?什么?”南宫盈月迷糊着。 “不怕本世子碰别的女人?” “呵,谁宁可毒死也不碰别的女人?”南宫盈月翻身挤到独孤钰怀里,“你不会,我信你。” 独孤钰低头亲了亲南宫盈月,“还凤仙楼,都是一些庸脂俗粉,本世子下不去手而已。” 南宫盈月笑,“是,您眼界多高啊,也就本姑娘这种绝世美女才能入您的眼。” 独孤钰被她逗笑了,“脸皮真厚!” “今晚宴席上,可提了厉承一案?” “没,睡吧!”独孤钰把南宫盈月搂到怀里,轻哄了两声,怀里的人便睡着了。一室静谧,他微微叹了口气,十余个官员,纵情声乐,竟没一人提起这案子,还安排好几场宴请,几乎把他接下来的几日都占满了,是打算合起伙来蒙他吧! 接下来几日,独孤钰早出晚归,回来带着一身脂粉和酒气。 南宫盈月忍了他许久,这天终于忍不住了。 独孤钰进门,但见南宫盈月坐在床上,已经过了子时,她竟还没睡。 “等本世子呢?”独孤钰邪笑着上前。 南宫盈月从床上抽出一根木棒,手腕那么粗,“确实在等你!” 独孤钰顿住身子,见南宫盈月一脸怒气,瞪眼挑眉,鼓着两腮帮子,这样子还挺可爱,只手上的棍棒粗了一些。 “什么意思?” 南宫盈月拿着棍棒杵独孤钰的胸口,“你什么意思啊,玩高兴了?不是庸脂俗粉了?心痒难耐了?” 独孤钰扑哧笑出声,“确实有点心痒难耐。” “你!”南宫盈月气得跳下床,抡起棍棒就打。独孤钰躲,她就追,他用手挡,她就卯足了劲儿的打,打到哪是哪儿,肉、体凡胎的,打哪不疼! 第四百二十四章 供认不讳 独孤钰陪着南宫盈月闹了一会儿,怕她累到,便返身擒住了她手里的棍棒,而后一把把人扯到了怀里。 “那些女人长得是真丑,比你还丑,本世子绝对绝对没碰她们,一根头发都没碰。” 南宫盈月挑眉,“真的?” “本世子发誓!” 南宫盈月要笑,可又想到他居然还嫌她丑,于是生气的用头狠狠顶了他下巴一下。 “嘶……真疼!” “疼就对了!”南宫盈月坐回床上,“你明日还要出去?” 独孤钰上前把南宫盈月扑倒,先狠狠亲了几口,才道:“自然要出去!” “你!” “出去办正事!” 南宫盈月这才不气了,由着他脱衣服,“明日我跟你一起。” 翌日一早,简单用过早饭,南宫盈月跟着独孤钰出了门。他们去的是官衙,他以钦差的身份要提审厉承。 只是吩咐下去,等了好一会儿,那官差也没把厉承从牢房带来,反而等来了贾赫。 “贾督军,什么意思啊,本世子要提审案犯,还需您同意?” “不敢不敢!”贾赫嬉笑上前,“只是这等小案,不敢劳烦世子爷,属下早给您办好了。” 说着,那贾赫拿出一份供词,交到了独孤钰手里。 “厉承的供词,他认罪了。” 独孤钰展开来看,果然是供认杀人,并且签字画押了。 “好!” 贾赫笑,“这案子人证物证都在,没什么好审的,世子爷有了这份供词,便能回胜都复命了。到时圣上一定会嘉奖世子,您英明神武,断案果决!” 独孤钰笑笑,转身坐到堂前的椅子上,“既然督军这般为本世子着想,那就把案犯带出来吧!” “这……” “总要走个过场不是?” 贾赫忙笑,“是是,世子您考虑周到!来人啊,把厉承带来!” 这次没用到一刻钟,那厉承被带来了。南宫盈月站在独孤钰身后,抬头见那厉承穿着囚衣,而囚衣却遍布血渍,应该是被用刑了,而且他是被两个官差架着来的,脚不能用力,直接扔到了地上。 他头发散乱着,遮挡了面容,而身形瘦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独孤钰慵懒的靠在椅子里,这时却打开折扇挡住了口鼻,“怎么这么臭!” 那贾赫忙笑,“大牢里的犯人,哪个不臭呢!” “啧啧,贾督军,不是本世子说你,你们也太不地道了。犯人怎么了,犯人就不能每天洗个澡,真是熏死本世子了!” 南宫盈月差点翻白眼,这时候开什么玩笑? 那贾赫听了独孤钰的话,却笑得更灿烂了,“世子说的是,咱们回头一定改正。” 独孤钰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什么……厉承是吧,抬起头来,让本世子瞧瞧。” 跪爬在地上的人,没有抬头反而笑了,闷声笑着,许是无力,上气不接下气的,似乎笑都很吃力。 “有……咳咳……什么可看的……” 独孤钰眯了眯眼,“听说你奸杀一良家女子,本世子想看看禽、兽长什么样,有点好奇罢了!” 厉承晃晃悠悠的抬起头,露出一张带着血污的脸,但让人意外的是,他其实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也十分的清俊。 “世子爷可看清这张脸了?” 独孤钰微微蹙眉,“你招认杀人了?” “是。” “人真是你杀的?” “是!” “世子爷,您看也看了,未免脏了您的眼,还是把人犯带回牢里吧!”贾赫防着独孤钰,怕出什么幺蛾子。 独孤钰这人,外面的评价是武将,战场上杀伐果决,但为人处世上十分嚣张,乖戾,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物。 这几日,他与他们日日笙歌,酒醉却不失态。塞给他一个女人,他便说怕家里的母老虎,给他塞银钱,他便说本世子钱多的是,形如废纸。 说他识时务也是,说他油盐不进也是,确实让人看不懂。 但有一样可以肯定,那就是这案子需尽早了结。 “啧啧,真是太臭了,把人快弄走!”独孤钰掩着鼻子道。 那贾赫面上神色一松,忙让官差把厉承给带下去了。 “世子爷,您辛苦了,咱们昭禾楼喝两杯?” 独孤钰冲他挤了个眼,探身小声道:“母老虎跟着,今儿就不喝了。” 贾赫下意识看了南宫盈月一眼,倒是个绝色的美人儿,难怪独孤钰这么上心。 “既这案子结了,不如世子在京州陪着夫人多玩两日,属下给二位打点。” “打点什么,兴之所至罢了!”南宫盈月不高兴的道了一句,回了那贾赫的话,又冲独孤钰撒娇道:“世子爷,您答应今日陪奴家去游玩的,可不能不算数!” 独孤钰抓住南宫盈月的手,亲了手背一口,“算数算数!” 贾赫见二人起了腻,便不便多说什么了。 自京州衙门大堂出来,二人步行在街上,肉汤和几名玄武将士跟在他们后面。走出去老长一段,独孤钰侧头去看肉汤,“后面那几条狗,你去解决了。” 肉汤点了一下头,返身往回跑去。 不多一下,后面响起阵阵哀嚎声。 南宫盈月挑眉,“我家的人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独孤钰搂着南宫盈月讨好道:“什么你家我家的,咱们不是一家。” 南宫盈月推了独孤钰一把,“贾赫为何派人跟踪我们?” “不放心呗,难得是个做事周全小心的,只可惜没用在正途上。”独孤钰啧啧两声道。 “你让肉汤教训他的眼线,岂不是打草惊蛇。” 独孤钰停下步子,转身睨着南宫盈月,眸光流转,“供词已拿到手,本世子可以回京复命了。”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你没看出来,那厉承是被用了刑的,没准儿是屈打成招。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但至少你应该调查清楚再做论断吧?” “我没做任何论断!” “但你信了这份供词。” “我没信。” “那为何……” 独孤钰摇头失笑,“你难道没看出来么,皇上要的就是这样一份供词。” “可是……” “走吧,带你去城郊游玩!” 不容南宫盈月再多说,独孤钰拉着她上了马车。进了马车后,独孤钰坐在里面闭目养神,南宫盈月想说什么,他却也不听。 第四百二十五章 厉承的夫人 京州城外有一藏翠山,山上飞瀑流水,野花遍布山谷,尤以半坡上十几棵千年银杏最是称奇。 南宫盈月爬了一会儿山就累了,嚷着不想看什么银杏树了,也不是没见过。独孤钰拉着她的手,又托又拽的,哪知她就是不肯走。 “上来,我背你!” 见独孤钰蹲下了身子,南宫盈月嘴角勾了一下,扑到了他背上。 独孤钰被她撞的往前栽了一下,双手撑地才稳住,好不狼狈。而作怪的人趴在他背上笑得跟银铃似的,十分开怀。 独孤钰背起南宫盈月,起步继续往山上走。 南宫盈月搂着独孤钰的脖子,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侧头往他耳朵里吹风。 独孤钰南宫盈月屁股一下,“别闹!” “我这几日闲来无事去京州各药行转了几圈,把需要的药材都配齐了,接下来便可着手炼制药膏。不过本姑娘近两日有些犹豫,到底应不应该给你治脸。” “犹豫什么?” “你满脸伤疤,无人稀罕,若治好脸,变成了俊美的小哥哥,别的女人跟我抢你怎么办?再说了,你又总嫌弃我丑,回头真找个比我好看的,我上哪儿哭去!” 独孤钰笑,“你长得这般奇丑无比,本世子都能喜欢上你,绝对是真爱,放心!” 南宫盈月歪头咬独孤钰的耳垂,独孤钰就打她的屁股,两人一路闹一路笑着上了山。半山腰果然种着十几棵银杏,高可入云,树干需三四人合抱才能环住。 银杏树林下有两张石桌,一桌坐了人,另一张空着,独孤钰和南宫盈月坐到那一张空桌旁。 南宫盈月仰头看那银杏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的,树下十分凉爽,偶有扇形的叶子随风打着旋落下,黄橙橙的,十分好看。 只是爬了这么一会儿山,南宫盈月觉得有些口渴了。 旁边那一桌,坐着一个妇人,鹅蛋脸,朱唇粉面,如仕女图中的素雅美人一般。只是峨眉蹙起,似带愁绪,轻咳掩面,带着病容。 那妇人身旁站着一个丫鬟,翠色的衫裙,梳着双丫髻。 见那妇人咳嗽,丫鬟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她手里。 南宫盈月舔了舔嘴唇,起身笑吟吟上前,“打扰了,不知夫人这茶水是从哪儿借来的?” 她可不信主仆俩是从山下抱上来的,只为在银杏树下喝一口。 那丫鬟打量了南宫盈月一眼,又见那边桌上坐着男人,便有意挡住了那妇人。 “那边有个庵子!” 南宫盈月顺着那丫鬟所指,见绿荫深处,确实有座庵庙,她刚才竟没看到。 “姑娘,若不嫌弃,先喝一杯茶解解口中之火。”你妇人开口道,她声音悦耳动听,像是林间的清泉。 “谢谢姐姐!”南宫盈月确实渴了,见那妇人给她倒了一碗,便也不客气了,捧起碗大口喝了干净。 妇人见南宫盈月这般率性,笑了笑,转头冲丫鬟吩咐道:“阿玲,你去庵里提一壶茶水来给这位姑娘。” “夫人,您一个人,奴婢不放心。” 妇人摇头,“没事。” 南宫盈月怎么好意思,忙道:“我让他们去就是。” “庵里都是姑子,男人去也不方便,让阿玲去吧。” 如此,南宫盈月也不好说什么,“那就麻烦二位了。” 那叫阿玲的丫鬟,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姑娘不是本地人士吧?” “我们从胜都来。” “那位?” “他是我夫君。” 妇人笑着点了一下头,只是笑中略有苦涩,“有情人多,钟情人少,姑娘且珍惜。” 南宫盈月愣了一下,谁刚见面就这般说话的,有点交浅言深吧? “抱歉,唐突了。” 南宫盈月摇头,“夫人借住在庵子里?” “嗯,日日念经礼佛,希望能皈依佛门,得一片清静。” 南宫盈月不由诧然,这位妇人竟要出家! “您夫家……” “死了。” 南宫盈月想,这位妇人应该是新寡,一时忧伤过度,化解不了,这才想要出家的。 “姐姐,若您与佛有缘,佛自会收您。若是不能皈依,便是还有尘缘,世事都有安排,姐姐莫灰心丧气。” 妇人叹了口气,“姑娘说的这般洒脱,只是因为你还没经历过。” 南宫盈月想要辩解一二,这时那丫鬟提着水壶过来了,她便只道了谢。 提着水壶回去,南宫盈月先倒了一碗自己喝,而后又倒了一碗给独孤钰。 “她是厉承的夫人。”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厉承的夫人?” 独孤钰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这两日你就宿在藏翠庵!” 南宫盈月眯眼,“你说过你不在乎真相。” “我的确不在乎真相,但更不喜欢被人愚弄!”独孤钰手中捻着一片银杏叶,“尤其是他!” 藏翠庵禅房,南宫盈月掩面哭泣,“明明上山的时候好好的,他偏要提什么红花柳绿的,被我一追问便露了馅,自来京州这些日子,他竟和别人偷偷去花楼,还去了好几次。我一发脾气,他就恼了,丢下我就走了。呜呜,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他还一贫如洗,为了攒钱给他做生意,我还去过别人家当粗使。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他竟坏了良心,找女人寻、欢!” 那妇人,也就是厉承的夫人谢氏,也黯然抹泪,南宫盈月这几句话,句句都像是诉说她的委屈一般。 “难怪我家夫人说男人没一个好的,顾夫人,您别伤心,大不了跟我们家夫人一起在庙里修行。”阿玲气愤道。 “阿玲!”谢氏喝了那丫鬟一句,转而冲南宫盈月道:“别听她胡说,妹妹先在庵里住下,至于其他的,等消了气再说。” “好,谢谢姐姐。”南宫盈月抹了抹眼泪。 当晚南宫盈月以伤心为由,与谢氏同塌,二人说了许多话,竟难得投机。原这谢氏并不似外面看到的这般柔弱,相反她很有自己的主见,而且性子执拗的很,认定了就绝不屈服。 “他要与我和离,但我偏不,我只做未亡人,不做下堂妇!” “那姐姐的夫君,他其实还在世?” “我在等他死。” 南宫盈月想再多问两句,但谢氏却不肯多说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姐姐不希望他死吧 翌日,南宫盈月跟着谢氏去上早课。三世佛前,庵主跪坐在蒲团上,手敲木鱼,南宫盈月和谢氏分坐那庵主的身后错一步的距离,再后面就是庵里的比丘尼了。 南宫盈月曾在大荣的紫云庵住过一段,对这种早课十分熟悉。一本《金刚经》都不用看书的,闭眼就诵读了出来。 早课过后,庵主独留下谢氏和南宫盈月。 “谢施主,你的心可静了?” 谢卿摇头,“还望师太指点。” 庵主笑了笑,“谢施主,身在桃源,心亦可在炼狱。” “弟子不明白。” 庵主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转头看向南宫盈月,“这位施主,除了《金刚经》,你还背下了什么经书?” “《心经》、《大宝积经》、《无量寿经》等等。”南宫盈月道。 庵主笑,“施主与佛有缘。” 南宫盈月忙摆手,“说不上有缘,主要是我记性好,念一两遍就背下了。” “佛说:放过他人为慈,放过自己为悲。” 南宫盈月道:“佛也说:世间本无事,奈何多情人求不得放不下。” 庵主冲南宫盈月颔首行礼,而后对谢卿道:“既是求不得而放不下,执念由心生,佛也帮不了施主。” 说完这句,那庵主缓步离开。 南宫盈月扶着谢卿走出大殿,疾风吹来,带了几分凉意。二人抬头看天,见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谢卿让南宫盈月回禅房休息,自己则往山门外走去。 南宫盈月追上她:“姐姐,我陪你。” 谢卿满脸愁绪,点头道:“也好。” 依旧是那银杏树林,因枝叶繁盛,这树下倒没多大的风。谢卿在那石桌旁坐下,南宫盈月坐到她旁边。 “妹妹,昨日你说悔不当初,那今日还后悔嫁给你夫君吗?”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不后悔,后悔也没用。” “你像是释然了?” “不是释然,而是我相信他绝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谢卿看向南宫盈月,似乎对她的转变微微有些不解,“既你坚信,为何昨日又要与他生气?” 南宫盈月莞尔:“我与他生气,他才知我在乎他啊,这是给他安全感呢。” 谢卿扑哧一下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妹妹倒是灵透的很。” “那姐姐还恨吗?” “恨!”谢卿沉下一口气,“我与他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我曾以为我们感情深厚,却没想到一个凭空出现女人,竟让他着魔了一般,害我痛失腹中骨肉,又要与我和离。” 谢卿说着,满眼都是恨意。 南宫盈月微微蹙眉,这厉承竟是这般人渣! “既他这般绝情,姐姐为何又不肯和离?” “凭什么,明明是他的错,为何我却要成为人人嫌弃的下堂妇?” “呃……”南宫盈月有点理解不了谢卿的想法,于是试探道:“姐姐来了藏翠庵,岂不正如了他们的意。” “那女人死了。” “啊?” “他进了大牢。” 南宫盈月脑子转了几圈才转过来,所以谢卿说的厉承爱的那个女人,正是本案中死的那个孤女?可厉承既然爱她,为何又要杀她?这根本说不通啊! 南宫盈月正要再细问,这时上山的路上来了一人,素袍书生打扮,头裹纱巾,普通的面相,但透着一股书卷气。那人来,谢卿便起了身。 她在等他! “姐姐,我在那边等你。”南宫盈月识相的去了远处。 她见那男人走来,脸上带着关切之情,紧着步子上前,却又在隔着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稍稍整理了衣摆,冲谢卿拱手行了个礼,倒像是个正人君子。 谢卿还了礼,二人便这样隔着几步远说话。 那男人像是说了很多关怀的话,谢卿不是摇头便是低头不语,似乎有些抗拒。 而后谢卿问了什么,那男人有些激动,往前走了两步,而谢卿往后退了两步。男人摇头苦笑,而后说了什么,谢卿似乎很震惊,身子竟晃了晃,用手撑着石桌才稳住。 男人要上前扶她,谢卿拒绝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那男人走了,走的时候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 那男人走后,南宫盈月才上前,见谢卿竟满脸泪水,便忙扶着她坐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 “他……认罪了。” “认什么罪?” “杀人之罪。” 南宫盈月知她说的是厉承,刚才那男人告诉谢卿的。只是这是官府内部的事,那男人如何得知,难不成他是官府的人? “姐姐的夫君真的杀人了?” 谢卿摇头,“他不会杀人的。” “为什么姐姐这么笃信?” “他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犯下奸杀罪,再说了,他与那女子有情,甚至都要纳她进门了,何来奸杀一说。可他竟认罪了,他为什么认罪?” “或许有什么隐情?” 谢卿讥笑一声,“也好,等他死了,我也就解脱了。” 南宫盈月呼出一口气,“姐姐,其实不希望他死吧?” 谢卿看向南宫盈月,眼中满是迷茫,“为何这么说,他背叛了我,我自然希望他……” “这其中定有误会,也许他和那女子根本没什么。” “误会?”谢卿看向南宫盈月,眼中竟有亮光,可随即又黯淡了,“何来误会,当初那女人用一碗红花害我落胎的时候,他竟还维护那女人。我们十年的夫妻情,不敌他与那女人认识的一个月。” 未免让谢卿生出怀疑,南宫盈月便转移了话题。 “对了,姐姐,刚才那人是谁啊?” “娘家的远亲。” “他……喜欢姐姐吧?” 谢卿叹了口气,“他为我做了很多很多……若没有他,我大概早死了。” “姐姐会和他在一起吗?” “他死了……也许……” “姐姐不喜欢那个人。” 谢卿转头看向南宫盈月,“喜欢重要吗?” “若不重要,姐姐也就不会这般为难了。对您夫君失望,却又不肯和离,明知那人对你好,却又不甘心和他在一起。” 谢卿苦笑,“你倒是一句话点了通透。” 又一日,南宫盈月本来想带谢卿去山上散心的,她内心愁苦,却又不肯对她说什么了。只是还没出门,官府的人竟来了,说是要让谢卿去衙门一趟。 第四百二十七章 宇文成毓来了 南宫盈月坚持陪谢卿一起去官衙,在路上才得知,她竟然还是人证。可她明明说,她不相信那厉承杀人了,怎么还成了人证? “姐姐,你真看到你夫君杀人了?” 谢卿摇头,小声道:“我只看到他进了程阮的房间,而后慌里慌张的出来了,再之后丫鬟们进去,那程阮就死了,而且死相很惨。” “你这样的证词,对他很不利。” “我知道,可我是实话实说。” 南宫盈月点头,只是那厉承已经认罪了,为何还要传唤人证? 独孤钰让传的?那贾赫肯听他的话? 带着疑问,她们来到了京州府衙。因为是公审,南宫盈月可以在大堂外同其他百姓围观,而谢卿则被请进了大堂里面。 南宫盈月踮脚往里看,赫然见那宇文成毓坐在大堂上。 他来京州了! 独孤钰坐在一旁,仍是一副事不关心的样子。 堂下,那厉承趴跪在地上,谢卿看到他,没忍住哭了出来。 “他们对你用刑了?” 那厉承听到这话,身子僵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谢卿,而后怒目瞪着前面的人,“我已经认罪了,你们唤她来做什么?” 宇文成毓摆手,让那厉承稍安勿躁。 “厉大人,本世子监理此案,必定要查明真相。您先别急,如果有冤情,可以当堂陈诉,本世子会一查到底,绝不会冤枉你的。至于令夫人,本世子看了她的供词,其中有很多漏洞,实不能当做定罪的证据,所以还需再细问一番。” 宇文成毓摆着一副清正廉明的样子,像是真要为厉承伸冤似的。 可听了他的话,那厉承却讥笑了两声。 “我都认罪了,能有什么冤情?那女人敢不顺从我,就该杀了她!” “本世子观厉大人身上有伤,可是他们屈打成招?”宇文成毓又问。 “宇文世子,您这么说话可不对了,哪个嫌犯不用刑就肯说实话的。再说了,这份供状,独孤世子都审阅过了,他都没说什么,您这样揪着不放岂不是在质疑独孤世子。”贾赫不悦道。 这个宇文世子可不好对付,来了也不等他接待,直接上衙门升堂问案。下面的人去通知他,稍稍耽搁了一会儿,便受了杖打。 “哦,独孤世子觉得这份供词没问题?”宇文成毓看向独孤钰。 独孤钰打了个哈欠,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什么?” “这位世子爷好像是个好官!” “他让厉大人诉说冤情呢,肯定能为他做主!” “厉大人是好人!” “厉大人是好官!” 堂外围观的百姓叫嚷了起来,宇文成毓拍了几下惊堂木才镇住外面的人。 “列位请放心,若厉大人一案有冤情,本世子一定会为他做主的!” “宇文世子英明!” “世子是好官!” 南宫盈月站在外面,又听有百姓小声说那什么独孤世子跟着那贾赫和一些日日官员吃喝玩乐,肯定是被买通了,不是为厉大人伸张正义。 “这样的人怎么能配为太子!” “嘘!小声点。” 南宫盈月叹息,这宇文成毓城府确实深,他知这厉承在京州深得民心,假意为他伸冤,赢得人心,又顺便踩了独孤钰一脚。 太子的人选,要有能力,也要绝对服从圣上,更重要的是民心所向。 宇文成毓这三点若都具备,再加上东州宇文王府的势力和朝中大臣的支持,他便胜券在握了。 “厉夫人,请你把当日之事再陈述一遍。”宇文成毓言语中带着几分尊敬之意。 谢卿原本一门心思都在厉承身上,听得这声才抬头,却不期然看到了独孤钰。她怔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去看南宫盈月,见她冲她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 她是故意接近她的! 谢卿心里有些乱,把当日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但都简化了,没怎么说细节。 “从厉大人进屋到出来,有多长时间?”宇文成毓问。 “有……一炷香。” “从厉大人进去到出来,中间可有其他人进去过?” “没。” “厉大人走后到丫鬟进去发现尸体,中间可有其他人进去过?” “没……”谢卿努力回想当日的事,确实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宇文成毓沉默了一会儿,问厉承:“听闻厉大人先前否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为何后来又招认了?” 厉承嘲讽一般哼笑了两声,“人证看得清清楚楚,我想狡辩又能如何?” “您和死者程阮是什么关系?”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我想娶她进门,这婆娘不同意!” 谢卿身子晃了一下,“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人!” “人心会变,是你太天真了。” “她害了我们的孩子!” “正好!”厉承侧头看向谢卿,清俊的脸上露出几分绝情来,“我一心要与你和离,又怎会想要你给我生的孩子!” “你!”谢卿一时激愤,竟喷出一口血来,而后昏昏沉沉倒在了地上。 南宫盈月忙挤了进去,那官差要阻拦,独孤钰挥了一下手,“让她进来。” 宇文成毓见到南宫盈月,眸色深了深,“南宫姑娘竟也在。” 南宫盈月跑到谢卿身边,先替她把了脉,而后往她嘴里送了一颗提起的参丸。她见那厉承一直若有似无的看着谢卿,眼里的关切和担忧藏都藏不住。 “姐姐?” 谢卿悠悠转醒,见是南宫盈月,眉头微微蹙起,“你有何居心?”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南宫盈月小声对谢卿道。 南宫盈月扶着谢卿先去后堂休息,而后让人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姐姐,我知道你不想厉大人死。” 谢卿想起厉承刚才说的话,对他已心灰意冷,只是夫妻一场,也曾有过温情,仍有不忍,“你能帮他?” “姐姐,眼下只有你才能帮他。今日堂审,若是证据确凿,之后签字画押,这案子就算结了,厉大人必定死罪难逃。” “可我能怎么帮他?” 南宫盈月小声道:“姐姐再仔细想想,可有什么遗漏,若无遗漏……您只能编一个,总之不能当堂定案,要给我们争取时间弄清真相。” “你们?” “主要是独孤钰。” 谢卿蹙眉,“你们真觉得他没有杀人?” “他都招认了,可百姓们仍为他喊冤,他对姐姐那般绝情,可姐姐仍说他是正人君子,况这件案子发生的时机太巧合,所以我想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 谢卿点头,“好,夫妻一场,这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杀人而已 南宫盈月扶着谢卿回到大堂,审理已经近尾声了。 “厉大人,你好生糊涂啊!既你供认不讳,就请在这张供状上签字画押吧!”宇文成毓说完这句,继而叹了一口气。 一官差把供状放到厉承面前,让他看了一眼,而后送上印泥。 见厉承真要画押,谢卿上前道:“大人,奴家还有话说!” 宇文成毓蹙眉,“厉夫人,你已经说过了。” “我又突然想起一事。” “厉夫人!公堂之上岂容你反复!” 独孤钰啧啧一声,“宇文兄,你也不至于连让一妇人说句话的气量都没有吧?” “独孤世子,这如何能混为一谈!” “那就让她说!”独孤钰坐直身子,用扇柄敲了敲手心,“别忘了,圣上是让你我二人主审此案,话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说了,回头圣上问起来,让本世子没话说吧?” 宇文成毓起身,离了那主位,“那独孤兄,你请坐。” 这要审出什么来,便不关他的事了。 独孤钰挥了一下手,“那位子太高,本世子坐不惯。行了,厉夫人,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谢卿上前,冲独孤钰行了个礼,而后道:“奴家只是在想,那程阮一定是死在厉承进去后,难道就没有可能在他进屋之前,那程阮已经死了?” “谢卿!”厉承怒喝一声。 谢卿转头看向厉承,不解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闭嘴!” “胡说八道!”贾赫上前指着谢卿,呵斥道:“你是凶犯的妻子,这话无非是为了给他开脱。若那程阮一早就死了,他进屋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还停留了一炷香的时间?” 谢卿不理那贾赫,只对独孤钰说道:“仵作验尸说是奸杀,后来进屋也看到里面七零八乱的,可奴家当时在外面却没听到什么动静,这一点就很可疑。” “别说了!”厉承大喝。 独孤钰眼珠转了转,“既你认罪,那本世子问问你,这程阮是被奸杀,那照你所说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 厉承愣了一下,“先杀后奸。” 独孤钰冲贾赫笑,“这人什么恶趣味!” 贾赫忙附和:“可不是,够歹毒的!” “宇文世子果然英明,既然审问出这么多疑点,总不能枉顾不管,那就先把嫌犯押下去,待查证之后再审吧!”独孤钰道。 “独孤世子,不能!”贾赫急了。 独孤钰叹气,“你啊,本世子来的时候,你招待的多周到,宇文世子来,你却这样冷落人家,难怪人家给你找麻烦呢!本来这案子都结了,若非他要开堂公审,怎么会弄出这么多事?百姓们都在这儿,本世子也得顾全大局,贾督军,哎,你体谅吧!” 贾赫那个气啊,不由暗暗瞪了宇文成毓一眼。 “宇文兄,你说呢?” 宇文成毓眯了眯眼睛,大堂外这么多百姓,他能说什么? “厉大人素来为官清正,为了给京州百姓一个交代,我们必须慎重再慎重,那就容后再查证吧!” 大堂外响起欢呼声,皆赞这宇文世子英明。 从官衙出来,谢卿刚在堂上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现在脚步虚浮,南宫盈月扶着她往外走。 走到门口,但见那日那书生打扮的男子站在外面。 不同那日所见,他穿了官袍,果然是京州地方的官员。 “卿儿,你没事吧?” 那男子上前,因关心而稍稍有些失态,谢卿冲他行了个礼。 “我没事,多谢薛表哥关心。” “阿玲说你被官衙传唤,我不放心,这才赶了来。” 谢卿瞪了一眼跟在薛梓文后面的阿玲,“多事!” 阿玲低头走到谢卿身边,“奴婢怕夫人吃亏,这才……” “你别怪这丫头,我早前嘱咐过她,你这边有什么事,让她务必告诉我。” “昨晚风大,担心你在庵里是否安好,辗转难眠,反倒弄得自己没怎么睡。” “既然回城了,那就留下吧!” “待厉兄的案子判下来,你才能释怀,你我二人也该考虑以后的事了。” 南宫盈月站在一旁,听着这二人的对话,谢卿是十分客气的,对这薛梓文有疏离,而这薛梓文却是关怀备至,其中又步步紧逼,只是这样对一位有夫之妇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想回家里一趟。”谢卿道。 “府台后衙被封了,我带你进去吧!” “太麻烦你了。” “你我二人,何需这般客气。” 谢卿转头看向南宫盈月,“城西清苑,我暂时住在那里。” 南宫盈月点头,“嗯,我回头去看望姐姐。” 目送谢卿离开后,南宫盈月带着肉汤往官驿而去,不想半路被宇文成毓的人请到了凤仙楼。这凤仙楼是酒楼,楼里养着几个唱小曲儿的,哪桌的客人想听,便能点曲儿。 二楼雅间,南宫盈月带着肉汤进了屋,但见那宇文成毓正一脸兴味的听着小曲儿,而唱曲儿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南宫姑娘,请坐。”宇文成毓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 南宫盈月走上前,没有坐下,“宇文世子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宇文成毓收回视线看向南宫盈月,瞳孔一缩,眼神犀利,“柯卉在哪儿?” 南宫盈月没想到宇文成毓这么直接,“柯卉?” 宇文成毓冷哼一声,“红叶把你们在八荒寨的事与本世子说了,你最好别说不认识柯卉!” “柯卉,我自然认识,只是……你们什么关系?”南宫盈月装作糊涂的样子。 宇文成毓突然笑了笑,招手让那唱曲儿的小姑娘过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唱的什么,竟敢糊弄本世子!该死!” “唔……客官……饶命……” “你要做什么?快放开她!”南宫盈月吃了一惊。 “于本世子来说,杀一个人,而已!” 他在警告她,杀人于他来说不算什么,杀她也很容易。 南宫盈月见那小姑娘眼珠上翻,已经呼吸不了了,忙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杀人了!” 南宫盈月喊了两声,没人应答,肉汤都没有进来,应该是被宇文成毓的人控制住了。 “柯卉在哪儿?” “我不知道……” 第四百二十九章 做个交易吧 宇文成毓手上力气加大,南宫盈月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能眼看一条无辜的生命枉死,但也不能害了柯卉母子啊! 南宫盈月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突然看到雅间的窗子是开得,也顾不上细想,蹬上椅子爬到了那窗户上。 “你放开她,不然我就跳下去!” 杀鸡儆猴,那还不是因为那猴不能杀!现在,她就是那猴子,倒要看看宇文成毓敢不敢动她! 宇文成毓眯眼,“你用你自己的命威胁本世子?你凭什么?” “凭我是独孤钰的人!只要我跳下去,大白天的,多少人看着,你想撇清干系都不可能。” “你以为本世子怕他?” “你可以不怕他,但也休想成为太子!” 两厢僵持,南宫盈月坐在窗子上,风吹来,她都怕自己被吹掉了。那宇文成毓手上的力道放松了,可依旧没有放开那小姑娘,似乎是有心欣赏她战栗害怕的样子。 这时外面传来打斗声,不多一下,雅间的门被踢开,独孤钰执剑走了进来。 那宇文成毓放开那小姑娘,笑道:“独孤兄,你这是做什么?” 独孤钰先把南宫盈月从窗子上抱了下来,把人安置到自己怀里,而后冷脸看向宇文成毓:“宇文成毓,你是不是应该给本世子一个交代?” 宇文成毓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细细品着,良久之后才道:“独孤兄,我们来谈个交易吧!” 独孤钰不理宇文成毓,而是低头斥了南宫盈月一句,“胡闹,你还真打算从那上面跳下去?” 南宫盈月忙摇头,“当然不,拖延的战术罢了。我往那窗子上一坐,下面那么多人看着,总要惊动官府的。” “哼,就你聪明?” 南宫盈月搂着独孤钰的腰,“我不聪明,只是有些人笨罢了!” 独孤钰失笑,整个北秦大概南宫盈月是说宇文成毓笨的第一人了。 只是他这件事做得确实不高明,不知是什么事,让一向心思缜密的宇文世子失了方寸。 宇文成毓见独孤钰不理他,便也不急,借着喝茶的功夫,心思慢慢沉淀下来。今日这事,委实做的鲁莽,可一想到柯卉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的心,甚至他整个人都是慌的,也不知慌什么。 “厉承这案子,你我二人都清楚,不能往深里查。不如这样,我们谁也不给谁挖坑,厉承的供状给你,你来领头功,如何?” 独孤钰挑眉,“宇文世子这么慷慨?” “只要南宫姑娘告诉我柯卉的下落!” 独孤钰低头看怀里的人,“柯卉是谁?” “我一个朋友。” “你知道她在哪儿?” 南宫盈月忙摇头,“真不知道,可宇文世子不相信啊!” “啧啧,这交易太诱人了,只是我们也不能骗宇文兄是吧?” 宇文成毓思量着,他为了找柯卉,确实耽搁了几日,落后独孤钰一步,但其实这也是他算计好的。这厉承素来清正,很得民心,尤其是朝堂上很多大臣,与他师出同门,所以先来的人,虽能占得先机,但会失去人心。 他晚来一步,以公正之名重又堂审,重新写供状,那这份供状自然就是他的。 他得了供状又得了人心,便是在圣上那儿与独孤钰平分功劳,他也是胜家。 只是二人互相挖坑,这案子便拖了下来。如今他退一步,对独孤钰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而饶是如此,这南宫盈月仍说不知道柯卉的下落,他便不得不怀疑,她也许是真的不知道。 柯卉虽没了亲人,但她义父晏渊,可还有很多门生在朝为官呢!若有人帮她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宇文成毓心思转了几转,而后道:“那看来是个误会了!” “误会?”南宫盈月冷笑,“别的事许是误会,但您刚才可差点杀了这姑娘!” 宇文成毓眸光冷里,转头去看那仍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小姑娘,“这位姑娘说本世子要杀你,真的吗?” 那小姑娘早就被吓破了胆儿,忙摇头:“没……没有的事……”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你……” “你脖子上的青痕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掐的!” 宇文成毓伸手拍了拍那小姑娘的头,“真乖,这样吧,你以后就跟着本世子了!” “不!求世子爷饶命!” 宇文成毓起身,弹了弹衣角,而后冲独孤钰点了一下头,起身往外走去。他离开后,两个家奴进来,要带走那小姑娘。 南宫盈月要拦着,可凤仙楼的东家来了,说宇文成毓已经给这小姑娘赎了身。 如此,连独孤钰都不能说什么了。 回到官驿,独孤钰把南宫盈月压到床上狠狠的惩罚了一顿。 “你竟敢赴宇文成毓的约,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 南宫盈月忙往独孤钰怀里挤,讨好的亲他的下巴,“我不是带着肉汤。” “肉汤被一个肉包子给迷晕了。” “哎,这孩子就不能见到肉,不过这次应该也长记性了,下次会小心的。” “下次?” “不敢有下次!” “你真藏了宇文成毓的人?” “没啊……” 独孤钰翻身把南宫盈月再次压住,手往里面摸索,“说实话!” 南宫盈月推开他,喘了两声,知道瞒不住独孤钰,只得把柯卉的事与他说了,“我赴约是因为知道宇文成毓已经怀疑我了,我若怯了,他就更怀疑了。他只要揪着我不放,继续往下查,总能查到柯卉的下落,所以我只能应约,打消他对我的怀疑。” “哼,你主意真大,有没有把本世子放眼里?” “当然放了,满心满眼都是你!”南宫盈月讨好道。 “真的?”独孤钰吻了南宫盈月唇一下,“让本世子瞧真切一些。” “流、氓!” 二人正闹着,张弛在外面喊:“世子,还有南宫姑娘,有个事,也不大,不知道该不该向您二位禀报一声。” 独孤钰黑脸,“那就闭嘴!” 张弛闷了一会儿,为难道:“这事吧,虽小但也不能不说。” 南宫盈月扑哧笑出声,“快起身去瞧瞧!” 第四百三十章 黑场黑暗 独孤钰怒气冲冲起身,披上一件衣服出门了,不多一下返身回来开始穿衣服。 “怎么了?” “厉夫人住的那清苑进了小偷。” “啊?那人有没有事?”南宫盈月也忙起身。 “具体情况不明,不过我先前派了两个护卫暗中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那我跟你一起去!” 独孤钰没说什么,南宫盈月去了也好,到底女人家好说话。 策马来到城西清苑,这事没有惊动官府,所以只他二人赶了来。进去里面,但见谢卿坐在院里,神色惶然,额头受了伤。 南宫盈月先帮她处理了伤口,又给她吃了一颗安神的药丸。 “那小偷不单纯,我放在妆台上的金银首饰,他动都没动,只翻箱倒柜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谢卿看着独孤钰道。 “你觉得他在找什么东西?” 谢卿摇头,“那两个箱子,是我今日从家里搬出来的,装的无非是衣物,还有几本书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见我醒来,便一直逼问我‘东西在哪儿’,我说不知道,他就推了我一把,我头撞上桌角,发出了动静,引来世子安排的护卫,他便仓皇逃走了。说起来,先前在藏翠庵的时候,我那屋似乎也进过小偷,东西翻乱了,但没丢什么。” “他在找什么东西?”南宫盈月看向独孤钰。 独孤钰沉思了一会儿,“既然夫人不知道,那想必厉大人知道。” 说完,独孤钰起身,让南宫盈月在这里陪着谢卿,而他则连夜去了大牢。 夏夜的牢房,闷热潮湿,再加上臭气散不出去,那种味道是难以想象的。独孤钰没有往里走,而是让狱差把厉承给带了出来。 大半夜的看到独孤钰,那厉承吃惊不小。 “令夫人出事了。” 厉承震惊,“怎么回事?” “她所住的清苑进了盗贼,那盗贼逼迫她交出什么东西,她说自己不知道,便被那盗贼攻击了。” “那她……” “本世子派人暗中保护她,所以虽受了伤,但没性命之虞。” 厉承面上露出痛苦之色,“他们竟然连一妇人都不放过!” “他们是谁?他们在找什么东西?”独孤钰问。 厉承摇头,“恕在下不能信任世子您。” “本世子料定你不肯说,但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话,若你在意令夫人,那就应该为自己洗脱罪名,这样才能保护好她。” “洗脱罪名?”厉承苦笑,“你可知道要给我定这冤罪的是谁?” “知道,但他也不能无视律法!” “世子爷这么做,不惜得罪上位者,难道是为了伸张正义?” 独孤钰笑,“那老儿不让本世子痛快,本世子也不能让他得意!” 厉承微微蹙眉,不知独孤钰的话能不能信。 “你不必告诉本世子什么,只要老实交代那程阮之死就行。” 厉承摇头,“她是我杀的!” “你!”怎么有这么冥顽不灵的,“你说先杀后奸,可本世子派人私下查验过尸体,死者生前剧烈反抗过,可令夫人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而所谓先杀后奸,只是扯乱了死者的衣服而已,甚至于那女人还是个雏儿!” 厉承无法反驳,只是一味道:“她是我杀的!” “你在袒护什么人?” “没!没有袒护……” 这厉承真是死鸭子嘴硬,凭独孤钰如何撬,他就是不松口。 翌日,按着谢卿所说,独孤钰和南宫盈月来到所谓的黑场。黑场即贩卖奴隶的地方,只是这里不光有官奴,大户人家发卖的不听话的丫鬟小厮,还有贩卖儿女的。 本来是违法的,但官府睁只眼闭只眼,便成了司空见惯的事。 “穷人交不起税银,卖了房产地契,接下来就是卖儿卖女了。官府为的是收税,便默认了这种交易。”这是张弛跟人打听的。 南宫盈月看着台子上,一个一个铁笼,里面装的都是人,有壮年男女,也有年轻的少年和小姑娘,甚至还有不会走路,在地上躺着哇哇哭着找娘的孩子。 台上的牙子把人一个个放出来,而台下的买家则竞相出价。 “那小家伙还没断奶吧,您买回去做什么?”张弛见一个妇人要买那笼子里的几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便上前问了一句。 “哟,新来的,没做过这生意?” “没,求您指教。” “买的就是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东西们,棍棒下养上几年,他们胆子小,不敢反抗,你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用处大着呢!” “什么用处?” “女孩儿送花楼,男孩儿净身送宫里,都能卖个好价钱!”那妇人说着还挺得意。 南宫盈月抓住独孤钰的手,“大荣也有贩卖奴隶的地方,但绝没有这里这么黑暗。” “大荣?” 南宫盈月失口而出,只得道:“你知道的,我与他在大荣生活很多长一段时日,所以知道这些。” 南宫盈月口中的这个‘他’是独孤钰的禁忌,因此听她说出口,他便不高兴了。 “你想说大荣比北秦好,他比本世子好?” 南宫盈月能说什么,他这是在吃自己的醋,偏还挺生气。 “其实我不爱他!”南宫盈月小声冲独孤钰说道。 独孤钰挑眉,“不爱?” “他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人见人厌,我当初和他成亲,也是被逼的,好在现在遇到了你。钰哥哥,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独孤钰听她这么说,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哼,本世子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黑场贩卖结束,牙子被请到了独孤钰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这片可是我王老二的地儿,你们识相的赶紧放了我!” 张弛押着那牙子,见周围果然有十几个壮汉围了过来。 “我们是官府的人!”张弛说着还拿出了腰牌。 那牙子看到腰牌,一改之前的嚣张,讨好道:“原来是官爷,小的有眼无珠,得罪了得罪了!” 张弛把人推到独孤钰面前,然后才放开了他。 “官爷,我这场子是合理合法开设的,有官府发的玉蝶。” “私卖幼儿也是合法的?”南宫盈月怒声问。 第四百三十一章 竟是薛梓文 那牙子看了南宫盈月一眼,见她气派不俗,又观旁边这男子一身玄衣,面带铁面,传言独孤世子就带着铁面,并且人就在京州。 牙子心思转了几转,恭敬道:“姑娘,您见怪不怪吧,那卖孩子的都是孩子的亲生父母,谁不是迫于无奈才走这条路子的,咱们黑场还算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南宫盈月也就气不顺,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说什么了。 独孤钰让张弛拿出那程阮的画像让这牙子认,“认得是谁,能说出一二三来,今儿你和这场子都没事。若说不出什么来,你私卖幼儿,触犯刑律,想清楚了你这狗头还能不能保住。” 那牙子既猜出了这独孤钰的身份,自然知道他这话科不仅仅只是威胁。 牙子看那画像中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他也不傻,知道多说多错。 “官爷,您看看我这场子,每天过手的多少人,怎么可能每个都记住。” “记不住?” 牙子小心看了一眼独孤钰,见他脸色沉了下来,便又道:“倒不是完全没有印象,这女子好像是孤女,因家人都死了,孤苦无助便来了黑场,想把自己卖了,也能找个归宿。” “自己卖自己?”南宫盈月真是闻所未闻。 “可不是,也因此,小人对她才有那么一二分的印象。” “谁买走了她?” “买主给银子就是,咱们总不好问详细吧?” “厉府台?”独孤钰问。 哪知那牙子却摇头,“不是,小人认得厉府台,那买主不是。” “你把那买家的面相画出来。”独孤钰道。 那牙子面上发苦,“小人这辈子都没拿过笔,实在不会啊!” 独孤钰叹了口气,“你来说,我来画。” 南宫盈月知道,他的画技并不好,果然二人磨合了半晌,也没画出一份像样的画像来。最后张弛看不下去了,从独孤钰手里接过了笔,不多一会儿就按着那牙子所说画了出来。 “这样?” 那牙子眼神闪了闪,“时日长了,小人也记不清楚,大概吧!” 独孤钰看了一眼,一张陌生的脸。 张弛正要收起来,南宫盈月却抢了过去,仔细看了几眼后,让张弛再执笔画,这才她来说。照着这张画像,眼睛小了一些,眉毛细了一点,嘴上的黑痣去了,赫然就是那薛梓文的脸。 “你在看,可是这人?” 牙子忙摇头,“不……不是……” “张弛,把人绑起来送大牢!”独孤钰冷喝一声。 张弛作势上前,那牙子忙跪下磕头,“世子爷,饶命啊,不是小人故意隐瞒,而是……而是这位也不好惹啊!” 南宫盈月长出一口气,“这人叫薛梓文,应该是京州本地的官员。” 从黑场出来,走出去很长一段,南宫盈月的心情依然很沉重。耳边似乎还有那些孩子的哭声,让她总有些惶然害怕。 “回京后,我会想皇上禀明一路所见,希望有所改变吧。” “嗯!” 二人来到清苑,不想那薛梓文竟然也在。 “下官拜见世子爷。” 独孤钰摆了一下手,“在外面,不必多礼。” “是。” “你是本地的官员?” “下官是京州下属平县的县令。” 独孤钰点了点头,转而面相谢卿,道:“今日本世子来,是想问夫人,可知那程阮的来历。” 谢卿摇了摇头,“我只知她是在黑场被人买了下来,而买主对她不好,她趁夜偷跑出来,遇到了厉承,被他带回了家。” 想到厉承把一个陌生女子带回家,并且安置在了另一个院子,自此后便三番两头往那院子里去。当时她和厉承闹了很大的矛盾,谁都不跟对方说话,等她察觉的时候,厉承已经跟那程阮好上了。 “夫人可知那买主是谁?” 谢卿摇头,“不知。” “关于前两日夫人府上进盗贼的事,本世子左右思量,应该是熟人所为。在藏翠庵,在清苑,他似乎很清楚夫人的行踪,而且那晚有护卫,他能顺利逃走,说明他对这个院子很熟悉。” 谢卿恍然,“那会是谁?” “夫人你好好想想,在你身边,谁最可疑。” 谢卿沉思半晌,丧气道:“我想不出来。” 独孤钰点头,转而看向薛梓文,“薛大人,听闻你与厉大人夫妻相熟,可有怀疑的对象?” 薛梓文还真认真想了想,最后摇头,“不知。” 独孤钰讥笑一声,“薛大人不以君子之心揣度小人,自然是想不到谁的。” 薛梓文稍稍有些不自在,“下官愚钝而已。” 薛梓文走后,独孤钰也离开了。 南宫盈月把谢卿拉到屋里,小声对她说道:“在黑场把程阮买走的人是薛梓文!” “什么?”谢卿大吃一惊,随即否决,“不可能!” 南宫盈月静静的看着谢卿,只等她震惊过后,慢慢恢复平静。 “怎么可能是薛表哥,他一直对我很好。” “想来那晚潜入清苑的人也是他。” 谢卿一时有些发懵,半晌脑子才清明,前前后后的事稍作联系,也就串到一起了。 “他买了程阮,把她安排在厉府台的身边,之后程阮死了,厉府台被指认凶手,这一点一点便如同一张网,而织网的人就是薛梓文。” “可他为什么要害厉承,他们是同窗,而且感情一直很好。只在程阮这件事上,他坚决的站在我这边,为此我还很感激他,觉得终于有一个人可以理解我。他是厉承提拔上来的,一直以来对他也是照顾有加,为什么啊,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谢卿因太震惊所以有些语无伦次。 “想来是受什么人指使吧,至于对他有什么好处,无非是仕途和名利。” “我想见厉承!”谢卿道。 南宫盈月点头,“我跟独孤钰说,让他给安排。” 从清苑出来,南宫盈月心里一直盘算着厉承的案子,若是独孤钰真的为厉承翻案了,那皇上势必不高兴他,他坐不上太子之位,司空幽暝就不会救嫮儿。 可若顺着皇上的心意,无视厉承的冤屈,势必遭朝中晏渊的门生还有京州的百姓的唾骂。而且,她也摸不清独孤钰是怎么想的,似乎他一直都是随性而为。 真是两难的困境,而宇文成毓就聪明多了,只求无功无过,最后赢得一波人心就是。 “姑娘!” 第四百三十二章 威胁 肉汤突然拉住了她,南宫盈月停下步子,正疑惑的时候,一人从天而降,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立时血花四溅。 南宫盈月吓得连忙往后退,心突突狂跳。 也是这一变故,周围惊叫声四起,有几个胆大的围了过来。 “还是个小姑娘!” “从这边昭禾楼三楼跳下去的,我看到了!” “哎哟,这不凤仙楼唱曲的小莲姑娘!” 南宫盈月听得旁边人的议论,再仔细看那张死寂的脸,可不就是被宇文成毓买走的那姑娘,当日为了威胁她,他差点没掐死这姑娘! 她到底死了,而且死在她面前! 南宫盈月下意识转头望去,正好见宇文成毓自昭禾楼走了出来,他朝她看了一眼,眸光冷冽。 是他!他是凶手! “姑娘,她是自己跳下来的。”肉汤道。 “不可能!” “我看到了,而且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是啊,宇文成毓什么人,他怎么会留下把柄呢!他这是针对她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只为了威胁她说出柯卉的下落? 回到驿馆,南宫盈月让肉汤去找独孤钰。可一直到天黑,独孤钰才回来,而且带着一身戾气。 进门,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了她。 “吓到了?” 肉汤跟他说了,南宫盈月微微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独孤钰的肩膀,“没,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有些愧疚。” “宇文成毓!他竟敢动你,本世子不会放过他的!” 感觉独孤钰越搂越紧,知他是紧张她,南宫盈月环住他的腰,安慰道:“我没事,真的,他不过想吓唬我一下,有什么呢!不过,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单纯为了威胁你我的话,这做法有点低级吧?” 独孤钰坐到床上,把南宫盈月拉到怀里,低头先亲了她一下,“厉承的案子,谁接手谁倒霉。他本想快速结案,结果被拖住了。可他不能往下查,查出真相查不出真相都招人恨,又不能什么事不干,显得他无能。” “这跟那小姑娘跳楼有什么关系?” “他是那小姑娘的买主,而且当时就在楼里,官府自然要查他。而又因为贾赫他们觉得宇文成毓会坏事,所以虽然很多人目睹了那小姑娘自己跳下楼,也要缠磨他一阵子,好让他腾不出身来插手厉承的案子。这样他就有了最正当的理由脱身出来,而且朝中那些支持厉承的官员和京州的百姓们,还只当他是因为帮厉承伸冤而遭到了陷害。” 南宫盈月听到这里,简直想为宇文成毓鼓掌了! 而且还不止这些,他让那小姑娘死在她面前,同时也威慑了她和独孤钰。 挡他路者,死! “如今只能本世子在这风口浪尖上了。” 南宫盈月回头亲了亲独孤钰,“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让他们都如意!” 他们? 南宫盈月想问问这个‘他们’都有谁,可独孤钰根本不给她机会,翻身把她压到床上,立即就堵住了她的嘴。 第二天入夜,谢卿被领进了大牢。 “谢夫人,长话短说。”说这话的是独孤钰。 谢卿冲独孤钰行了个礼,而后提着裙袂进去了。牢房里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出两步的距离,只看到过道里不远一处昏黄的油灯。 闷热潮湿,臭气不散,谢卿不由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她跟着狱差往里走,听得两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却看不到什么,实在诡异的很。正当她心惊胆战的时候,旁边的牢房突然伸出一只手,一只没了五指,血淋淋的手! “啊啊啊!”谢卿吓得惊叫连连。 “哎哟哟,夫人,您小声一点,咱们可是偷偷放您进来的!”那狱差嘘声道。 谢卿忙往前快走两步,吓得已花容失色。 “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很沉肃也很突兀,谢卿先是惊了一跳,随后忙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停到一间牢房前,谢卿忙自那狱差手里接过灯笼,往里照了照,见一人趴在地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面容。 “是你吗?”谢卿声音发颤。 “夫人,正是厉府台,您有话快说吧!”那狱差交代了一声就离开了。 谢卿看着趴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的,囚衣上满是血迹,心不由一痛,哭道:“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厉承抬头,看着牢房外哭得伤心的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来做什么?” 谢卿近到牢门前,蹲下来,仔仔细细看着,等看清厉承的脸,更是难受了。原清俊儒雅的人,此刻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又怨又心疼。 “你现在可后悔了?” “后悔什么?” 谢卿哭,“自然是不该招惹那个女人!” 厉承苦笑,“的确后悔了。” “你……” “我想一个人下地狱,却不想你也跳了下来。” 谢卿满面迷惑,“你什么意思?” 厉承抬头,“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不恨了?” “恨?那是因为我爱你啊!” 厉承闭上眼睛,“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你也不用对不起,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我爱你,但我也可以选择永远离开你。” “这样很好。” “不过,在此之前,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厉承皱眉,“怎么救?” “自然找出真正的凶手,帮你洗脱冤情!” “胡闹!” 谢卿愣了一下,“我怎么就胡闹了!” “我既已担下所有的罪名,你就应该从这件事中撇干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开这牢房,离开京州,越远越好。” 谢卿怔了好半晌,“你……你什么意思……不是,你以为那程阮是……是谁杀的?” 厉承左右看了看,心痛道:“那程阮是中毒而亡,我听丫鬟说了,她是喝了你送的参汤才中毒的。谢卿,你怎么这么糊涂,我对她……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只是想逼你和离而已!” “我没下毒!”谢卿道。 “你不必狡辩,走到今时今日,便当时我还欠你的情吧!” 谢卿气恼,“你认识我毒害了程阮?你觉得我是那般狠毒的女人?” 厉承愣了一下,“不是你?” 谢卿冷笑,“你以为是我毒害了她,然后嫁祸给你?你竟是这样想的!” “卿儿……” “厉承,你可以不爱我,但也不能把我想的这般肮脏!”谢卿扔下手中的食盒,起身气冲冲往外走。 第四百三十三章 他曾想死 清苑内,南宫盈月听完谢卿的话,好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难怪那厉承俯首认罪,原来是以为谢卿杀了程阮,想替她顶罪。 “不过厉大人对姐姐这般深情,为何又一定要与你和离?” 谢卿摇头,“以前我们夫妻感情很好,自他的恩师晏首辅获罪后,他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对我也愈加冷漠。我以为夫妻在一起久了,感情渐渐消磨了,所以才有了程阮的出现。可昨夜在牢房,他却说和程阮没什么,只是为了和我和离。现在,我也不懂他了。” “我倒是能理解厉大人。”独孤钰道。 南宫盈月见独孤钰斜靠着太师椅,手中摇着折扇,眼神中有亮光。 “晏渊是厉大人的恩师,被诬陷获罪,想来厉大人是抱了为恩师平反,不惜身家性命的信念。要知道晏渊一案可是皇上金口玉言判的罪,敢替他求情都要被罢官,更别说为他平反了,厉大人想来是怕害了夫人,所以执意与你和离。” 南宫盈月点头,“想来是这样!” 谢卿怔忪半晌,随后苦笑,“原是这样……” 南宫盈月看着谢卿,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原谅厉承了,亦或者没有? 谢卿敛了神色,接着起身冲独孤钰行了个大礼,“还请世子爷帮帮他。” “本世子奉皇命调查这案子,不是为了帮谁,而是……”独孤钰冲南宫盈月挤了个眼,“而是为了还天下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南宫盈月瞪他,最后那句话,他绝对不是发自内心的。 从清苑出来,独孤钰带着南宫盈月去昭禾楼用午饭。 桌上摆了各式菜肴,南宫盈月一盘一盘的尝下去,最后指着那焖排骨,道了一句:“也就这道才凑合能吃。” 独孤钰笑,“你竟比本世子的嘴还叼!” 说着,他往南宫盈月盘子里夹了两块焖排骨。 哎,上一世的时候,他多难伺候啊,那张嘴多金贵啊,现在一盘煮白菜,他都吃得香。 “等回了胜都,我那酒楼开业了,你日日去吃饭,保准把你的嘴也养金贵了。” “你要开酒楼?”独孤钰挑眉,他怎么从没听她说过。 “是啊,你那么惊讶做什么?” 独孤钰想起她随手拿出一万两银票,确实有这个底气。而且上次在庄子上,他吃过她做的菜,两个情敌在场,他只顾着低头吃菜了。 怎么说呢,她做的菜确实美味,但更有一种让人留恋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 “为什么开酒楼,缺钱?” “你可能不知道,比起做深宅内院的夫人小姐,我更喜欢打算盘做生意。” “哼,开酒楼尤其在胜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想找人合作,南宫逸那厮没那胆量,百里长明吧,我又不好麻烦他,当然还有几个备选,我还在考虑。” “哼,看来你是没考虑过本世子。” 南宫盈月奸笑,“等着就是你这句话!” 独孤钰呵了一声,“你给我下套!” 南宫盈月忙讨好的往独孤钰盘子里夹了一块排骨,“你尝尝,虽然没有我做的好吃,但贵在脱骨肉烂,还不错!” 独孤钰看着南宫盈月,她似乎总是在笑,初见时在八荒寨,每每生死关头的时候,她怕死却不胆怯。在黑暗污浊面前,她也是自信而开朗的。 殊不知,在那个时候,他几度想死。 离开八荒寨那晚,大火吞噬着一切,他晕过去被属下带了出来。等清醒后,他为她担心,日夜思念,而正是这样的思念,让他挺了过来。 后来,在胜都,他遇到她,好像活着才有意思了。 “吃啊!” 独孤钰抱着双肩,仍是一副慵懒的样子,眼中带笑,张口等着她亲自喂。南宫盈月眼珠一转,夹起那块排骨放到了自己嘴里,而后起身,扭动了几下腰肢,坐到独孤钰怀里,竟要用嘴给他喂食。 “带了点口水,你可不能嫌弃。” 独孤钰往后仰头,“滚远点!” “来吧!” “去去!” 两人闹做一团,那块排骨到底进了独孤钰的嘴里。 南宫盈月吃饱了就有些犯困,“对了,你为何让我往清苑送东西,还说是落在藏翠庵的?” “想知道?” 南宫盈月点了一下头,“想啊。” 想知道的后果就是大半夜的,南宫盈月被独孤钰从床上捞起来,然后此刻坐在清苑的屋顶上。夏夜闷热,但屋顶的风还是听凉爽的。 南宫盈月靠在独孤钰怀里,仰头看了一眼月色,皎洁如玉。 “你有没有觉得脸疼?” 这几日,她凑齐药材后,炼制了那药膏,今晚刚抹上。 “不疼。” “我知道疼的!”南宫盈月搂住独孤钰的肩膀,亲了亲他,“初时半个月确实疼,但痛感会慢慢缓解,这样三个月后,你脸上的伤疤就能清除干净了。” 独孤钰搂住南宫盈月,“你这些精妙的医术跟谁学的?” “我师父啊!” “你师父?” 南宫盈月点头,“我师父叫墨染,他是位神医呢,而且他不但医术好,心肠也好,总之是这世界上最最善良,也最最好看的人。” 独孤钰哼了一声,“那本世子好还是你师父好?” 南宫盈月往独孤钰怀里蹭了蹭,“不一样的好,你可别乱吃醋。” “谁吃醋了!” “就是你!” 张弛和肉汤坐在不远处,张弛叹了口气,他怎么觉得他家世子最近有点蠢! “来了!”肉汤面无表情小声道了一句。 张弛往院里看,果然见一黑影从狗洞里钻了出来,于是忙冲还在打闹的独孤钰嘘了一声。 独孤钰揽住南宫盈月,让她往下看。 “你不是问为何让你给谢卿送东西?” “为何?” 独孤钰指着下面那偷偷摸摸进院的人,“钓鱼!” 南宫盈月顺着独孤钰所指往下看,见那黑衣人摸到了房前,左右瞧了一眼,然后轻轻的推门进去了。 “张弛!”独孤钰喊了一声。 张弛起身飞了下去,肉汤也跟下去了,接着院子四周亮了起来。 南宫盈月被独孤钰也带了下去,他们刚落地,那黑衣人知道中了陷阱,从屋里跑了出来,可为时已晚。 第四百三十四章 果然是他 谢卿自东边的厢房走了出来,至此那黑衣人知道这是一个套,而他闯了进来。 “薛表哥?”谢卿到了此时,仍不能确信。 那黑衣人站在屋前,看着满院子的护卫,知道逃不掉了。他看了一眼谢卿,而后突然自腰间拔出匕首,朝着自己胸口刺去。 张弛早有防备,从侧面踢飞了他手里的匕首。 接着两名护卫上前,先缚住了那黑衣人,而后揭开了他的面纱。 薛梓文!果然是他! 谢卿身子晃了一下,曾经薛梓文是她最信任的人,甚至还想过让他做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可一切的事,竟都是他策划的! “为什么?”谢卿问。 薛梓文满脸怨恨,“我们是青梅竹马,可你却嫁给了厉承,还不是因为他比我有能力有手段!他仗着比我职位高,就总是向我说教,凭什么,凭什么他就是对的,我就是错的,追求仕途高升,追求名利,我有什么错!” “你是受何人指使?”独孤钰问。 “没人指使我,我是因为私恨!” 独孤钰挑眉,“你在找什么?” 薛梓文抬头看向独孤钰,轻蔑道:“奉劝独孤世子一句,不要自不量力!” 独孤钰笑,“是有些人太自不量力了!” 薛梓文被带走了,南宫盈月扶着谢卿回房里休息。 等她出来,独孤钰还站在院子里。 “想什么呢?” “有些人该急了。” 接下来几日,独孤钰很忙,总是早出晚归的。南宫盈月想出去散心,可驿馆外围着玄武军,还有肉汤把守在院门前,说什么都不让她出门。 倒是谢卿来找她,她这才知道,贾赫竟然封城了。 “他疯了?” 谢卿小声对南宫盈月道,“世子向我透露,那薛梓文可能在找一账本,那是一本纪录贪官行贿受贿的账本,乃是厉承历年的搜集取证,里面牵连好几位贪官,其中就有贾赫。” “难怪他急了,那薛梓文便是为他?” 谢卿摇头,“那本账本所有的罪证都是围绕着一个人,那就是首辅沈罗经。” 这一下南宫盈月明白了,听说晏渊是被沈罗经所陷害,晏渊获罪后,他取而代之成为首辅。厉承若想为晏渊平反,首先应该先把沈罗经从高位上推下来,不然他会万般阻挠,不可能成功的。 这次晏渊被判秋后处斩,厉承打算拿着这本账本进京面圣,沈罗经便设下了这一局,先发制人。难怪临出京的时候,沈炼要对独孤钰说那些话了,那是真正的威胁。 “那本账本……” 谢卿拉过南宫盈月的手,“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这世上能让我信任的人,只有妹妹你了。” 谢卿探身过去,小声对南宫夕羽说了一句话,而后起身:“他曾与我说过,那东西非常重要,若他有不测,便把这东西永远深埋。” 谢卿离开后,不多久独孤钰回来了。 “谢卿来过?” “是,外面怎样了?”南宫盈月拉着他进了里屋。 “贾赫以虎符失窃为由,已经封城第三日了,他在逼本世子迅速结案。” “谢卿告诉了我账本所在。” “厉承也告诉我了。” 二人对视一眼,他们分别获得了夫妻俩的信任,只是这份信任太沉重了。 “你想怎么做?” 独孤钰拉过南宫盈月,低头亲了亲,“别人如何,我不在意,可我不能让你出事。” 南宫盈月抱紧独孤钰,心中满满都是感动。 这时张弛从外面回来,“世子,那薛梓文在牢中自裁了。” 独孤钰皱眉,“今天谁去过牢房?” “贾赫!” 哪知提到贾赫,那贾赫就来了。 厅堂里,独孤钰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沉肃,贾赫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笑意。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筐子什么进来了。 “世子爷,咱京州产玉,您临走的时候,没什么好送您的,便送您几块上好的玉石吧!” 那贾赫掀开筐子上的红布,赫然是几块玉石毛料。 “这是玉料,凭的世子想雕个慈悲的菩萨或是财神爷。” 独孤钰睨向贾赫,“谁说本世子要走?” 贾赫一笑,“厉承先前的供状就在您那儿,案子可以结了。” “你这是要逼本世子走?” “不敢,但沈首辅似乎已经没什么耐心了,所以世子爷,您最好见好就收,不然这京州城内乱一起,死一个两个世子,也不算什么!” 独孤钰俯身从框子里拿起一块玉石,左看右照的,问:“里面真有玉?” “没有你砍我脑袋!” “宇文世子那儿,可打点了?” “不敢落下。” 独孤钰点头,笑道:“这京州山好水好人也好,就是太闷热,本世子还是觉得胜都养人!明日堂审结案,本世子就启程,回去向皇上复命。” “世子爷英明,首辅那儿也有重谢。” 送那贾赫离开后,南宫盈月问独孤钰,“这案子真不往下查了?” 独孤钰眯眼,“不能往下挖,挖的深会动摇国本。” “那厉大人?” “且看他有没有这个好命吧!” 翌日一早,堂审,独孤钰亲自坐镇。 没问证,也没有给厉承说话的机会,直接宣判,厉承奸杀孤女一案,证据确凿,罪名成立。还是原先那份供状,也不用厉承签字画押,就此结案。 围在堂外的百姓大闹,贾赫早有防备,即刻派兵镇压了下来。 堂审后,未免多生事端,独孤钰一行即刻出城。 那贾赫亲自把独孤钰一行送到城门口,此时城门还关着。天阴沉沉的,狂风大作,像是要下雨了,临近中午的时候,街上却没什么人。 “世子爷,您要亲自押解厉承进京?”贾赫说着,望了一眼后面的囚车,那厉承关在求车里。 独孤钰笑,“按着北秦律法,朝廷命官犯重罪,需大理寺复审。大理寺乃沈首辅所辖,本世子亲自把人犯送到他手里,自然是要讨个人情的,贾督军可要成全啊!” 贾赫想到,如今四王府夺嫡,谁不想讨好权倾朝野的沈首辅,这独孤世子也不能免俗。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世子爷,您保重!他日,还望您念属下的好,能提拔一二。” “本世子自然不能忘了贾督军的好!” 贾赫一声令下,城门大开。 第四百三十五章 暴乱起 南宫盈月坐在马车里,看着巨大的城门慢慢打开,而身后那囚车里关押着厉承,他一身血衣,在这浑浊的天地间,依旧傲然而立,凛凛不可犯。 正当她心思愁结的时候,见长街上,家家户户打开了门,百姓们走了出来,最后汇聚成人流,朝这边走来。 再仔细一看,那走在最前面的人不正是谢卿! 那贾赫见此,怕生出事端,忙着急城门上的将士驱赶百姓。而这时,后面的壮汉上前,各个手拿锄头,铁锹,平日里的良民此刻竟一点也不畏惧这些当兵的。 贾赫擦了一把汗,但见街上百姓,一眼望不到头,怕是全城的百姓都出动了,少说上万人。 “他们……他们再敢动一步……杀!” “贾督军!”独孤钰大喝一声,“在这京州,你管辖之地,难道要生出暴乱,你是不是嫌你的脑袋太沉了!“ 贾赫看了一眼乌泱泱的百姓,心里一阵阵发慌,“世子爷,您说怎么办?” “让你的人撤走!” “世子!” 独孤钰看向贾赫,眸光冷厉,“不要再让本世子说第二遍!” 那贾赫也没了主意,又想着独孤钰在此,便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他担责。于是他下了命令,让守军都撤回了远处。 没人阻挡,那些百姓继续往前。 “都停下!”那厉承冲人群大喝一声,“这是京州!寻衅挑事者,绝不姑息!” 随着厉承这一声,那些百姓真就停下了。 这是一老妇上前,跪向厉承的囚车,“厉大人,别的州县都因为赋税太重,百姓们流离失所,唯有我们京州,您给我们撑起了一片天啊!若您走了,这天也就塌了,我们没有活路!” 这老妇跪下后,后面的百姓们都跪下了。 “厉大人是我们的父母官!” “厉大人是冤枉的,他不会杀人!” “我们相信厉大人,若朝廷要杀他,先杀了我们!” 独孤钰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长街之上,从这头到那头,百姓们一个个跪下,跪的不是天不是地,而是这位清官。 心头猛地荡击了一下,有什么滋生了出来。 像是责任担当,又或是一点大义吧! 所有人都跪下了,唯一站着,便是谢卿。 她自后面走上前,手中高举着卷轴。她面容坚毅,而脸色苍白,每走一步走晃一下。每走一步,流下一滴血。 走到囚车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厉承。 “卿儿!”厉承眼中露出惊慌之色。 谢卿只看了一眼他,继续往前走,走到独孤钰面前。而后把卷轴放到地上,一点点展开,殷红的字迹,陈情诉冤,后面有百姓们的手印,乃是一份万名请愿书,而且用鲜血写就。 这卷轴很长,在独孤钰面前展开。 “民妇请求独孤世子殿下,再查厉承奸杀孤女一案!”说着,谢卿硬生生跪到了地上。 而随着她这一跪,整个人歪倒在地,可依旧支撑着跪起身。 “姐姐!”南宫盈月下了马车,忙上前来到谢卿身边,她不顾谢卿阻拦,拉开她的衣袖,但见手腕处一处血口,仍在往外冒血。 “卿儿!”厉承痛呼,“你……你怎么这么傻!” 谢卿抬头看向独孤钰,“求世子殿下还厉承一个清白!” “开堂再审!平反冤案!还厉大人清白!” 下面的百姓齐呼,上万人,这一声一声,如雷震天。 南宫盈月拿出伤药想要撒到谢卿的手腕上,但她却不许,大有赴死之心。 “反了反了!案子都结了,决不能再审!你们这些刁民,快快散去,不然有一个抓一个,京州大牢等着你们!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那贾赫威胁道。 凭的他放狠话,下面的百姓却一动不动。 “来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贾督军,你京州的大牢能盛下这么多人?不然胜都的京兆府大牢给腾腾地儿?”独孤钰斜睨着贾赫。 “不!”贾赫急得擦汗,“不能惊动胜都!” 独孤钰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就开堂再审吧!” “世子爷!决不能!” “不然,你当如何?” 贾赫急道:“沈首辅那儿,甚至圣上那儿,您能交代?” “交代?本世子这便给他们交代!”独孤钰长袖一挥,而后大声道:“今日就在这城门之下,当着京州的百姓,本世子要重审厉承一案!” “世子,您可不要一意孤行!” “若本世子非要一意孤行呢?” 贾赫眼睛眯了一下,“那就休怪本督不客气了!城门将士听令,关城门!” “贾赫!” “放箭!不想死的就散开,想死的就给厉承陪葬!” 眼看城门要关,跪着的有几个壮实的年轻冲上前要阻止,而城门守军围上去直接斩杀。鲜血染红了城门,也激怒了下面的百姓,于是更多人冲了上去。 “贾赫!让你的人住手!”独孤钰大喝。 贾赫冷笑一声,“暴民作、乱,杀!” 厉承眼看着一个接一个百姓倒下,眦目欲裂,一声声急吼,“退下!你们都退下!厉某愿赴死,厉某无怨无恨!求你们都退下!” 独孤钰握紧双拳,“玄武军听令,保护百姓!” 十几个玄武军冲上前,与京州的守军打了起来。而城门在将要关上之时,被猛地破开,驻扎在外面的玄武军冲了进来。 上百名玄武军,一个个精兵武将,很快力压了京州守军。只是这贾赫跟疯了似的,竟派人调集了城外的驻军,上千名驻军,很快堵住了城门。 南宫盈月不管周围如何乱,她执意拉过谢卿的手,给她上了伤药,然后从裙子上私下一条布,给她包扎好。 那贾赫心生歹毒,竟然勒令城门之上的守军放城下放箭。 肉汤护在南宫盈月身前,带着她和谢卿躲到了一旁的柳树后面。 独孤钰咬牙,提剑冲那贾赫而去。而贾赫早有防备,自他身后出现十几名卫兵,与独孤钰缠斗在一起。 “独孤世子,是您不识相,怨不得贾某!” 独孤钰和玄武军挡在百姓们身前,结成了肉墙,抵挡那城楼上飞来的利箭。而堵住城门的京州守军,这时得了贾赫的命令,开始往城里涌来,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一旦城门关上,那他们就的逃无可逃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谢卿出家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弛总算赶来了。他身后带着大军,乃是东州铁蹄军。 这一下,形势发生逆转,京州守军很快被镇压下来,而那贾赫也被活捉捆绑了。 局势一稳,南宫盈月忙跑到独孤钰身边,见他手背上有血,急道:“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独孤钰不在意,反而上下打量南宫盈月,“你呢?” “我没事!” 独孤钰转身,把南宫盈月拉到怀里,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 “没事就好!” 刚才在混乱之时,他一心牵挂着南宫盈月,明知道肉汤护着她,仍旧分心,这才受了伤。南宫盈月托起他的手,给他敷上了伤药。 “独孤世子,您难道要得罪沈首辅不成?”贾赫威胁道。 独孤钰转身,面带讥讽,“沈罗经?呵,一个小首辅而已,本世子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 “你!你竟这般不识好歹!” 独孤钰啧啧一声,“本世子不爱管闲事,厉承这事吧,也不是非管不可,但你们太嚣张了,嚣张到不把本世子放在眼里,那本世子可就不高兴了!” “独孤钰,你嚣张不了多久!” “本世子嚣张多久,反正你是看不到了。” 独孤钰说完,看着地上横死的百姓们,长长叹了口气,“张弛,摆公堂,本世子要在这京州城门下重审厉承一案。” “是!” 独孤钰让张弛暗中搜集了证据,又请了仵作验尸,证实那程阮乃中毒而亡。至于是谁下的毒,有药店的掌柜的说厉府台家的丫鬟去买过毒药。把那丫鬟找来,没问两声就露出了破绽,最后承认是她下了毒,而唆使之人正是薛梓文。 案子并不复杂,只是牵扯甚广。 薛梓文一死,线索也就在他那断了。 “经本世子复查,厉承乃含冤入狱,程阮之死与他无关。既人不是他杀的,那就当场放了吧!”独孤钰状似随意道。 而他这句话出,下面立时响起了欢呼声。 百姓们簇拥着厉承从囚车上下来,跟着他一起来到独孤钰面前。 厉承跪下,那些百姓们也跪下了。 那贾赫下令诛杀无辜百姓,独孤钰念其罪行重大,不经大理寺,直接判了斩首,并在荆州城门当着众百姓的面砍了头。 大快人心! 百姓们欢呼连连,便有人道:“原来这独孤世子才是真英明,若他能成为太子,我们这些百姓们才有好日子!” 回到官驿,独孤钰还没松一口气,那厉承身边的人来报,说有要事与他商量。 独孤钰叹口气,不舍的看着南宫盈月,“乖,等夫君回来疼你!” 南宫盈月妩媚一笑,“那夫君早去早回,别人人家等急了。” 独孤钰来到府衙,那厉承神色凝重。 “怎么了?” 厉承起身冲独孤钰行了个大礼,“世子爷,那账本不见了。” “不见了?” 厉承点头,“这账本藏于家中枯井内,十分的隐秘,不知……” 独孤钰瞪大眼睛,“你不会怀疑本世子吧?” 厉承忙摆手,“自然不是!定是那沈罗经的狗腿,趁着城门大乱,派人盗走了。至于他如何得知的,牢房中,你我二人的对话,怕是被人听到了。” 独孤钰点头,“应该是这样了。” “只是没了那账本,沈罗经那老狐狸就逮不住了,而恩师……” 独孤钰拍了拍厉承的肩膀,“徐徐图之吧,不可操之过急。” 又过两日,南宫盈月他们打算回胜都,谢卿让丫鬟给她捎来一封信,想在她临走的时候见一面。 地点是藏翠庵,南宫盈月见到那谢卿,大吃一惊。 谢卿竟然剃度了!一身缁衣,神色安然,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 “姐姐!你这是……为何?” 谢卿淡淡一笑,“我心安处,终归佛前。” “厉大人洗清罪名出狱了,而他和那程阮也没什么,你该是守得云开才是,为何走这一步路?” “我与他之间的隔阂,非是一个程阮,而是在恩师晏大人和我之间,他舍弃了我。他说不想连累我,殊不知比起那些伤害,我更愿意与他一同赴死。” “姐姐,你终不肯原谅他?” 谢卿摇头,“不是不原谅,而是释怀。” 释怀和安然,谢卿已经知道了她最终的归宿。 “南宫施主,前尘尽散,你我二人就此道别吧!” 从藏翠山下来,南宫盈月不期然碰到了厉承。他正往山上跑,清俊素雅的脸上满是惊慌,已没了往日的风度。 “卿儿她……” “厉大人,姐姐出家了,也请你不必再强求。” 厉承身子一晃,踉跄的退后了两步,不可置信道:“为什么,她何苦……” “厉大人,姐姐的伤,都是你给的,难道你不知道她多痛?”痛到尘世无恋,只能在佛前求得一份安宁。 她可以为他去死,却不能原谅他,重修于好。 “我本不想伤她,可伤她最重的却是我。”厉承悲痛道。 南宫盈月长叹一声,有些伤痛是无法愈合的,而谢卿会这么做,更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成全厉承。 他要慷慨赴死,那她就别成为他的拖累了。 山下有一辆马车,张弛和肉汤站在马车外,南宫盈月脸上阴霾一扫,兴冲冲的跑了上去。 “你们怎么来了?” 张弛指了指里面,无奈道:“咱世子……又疯了!” 南宫盈月钻进马车,见独孤钰正抱着贾赫给他的那几块玉石研究。 “咱们这就出发回胜都?” 独孤钰抬头,一脸看傻瓜的表情看着南宫盈月,“回胜都?抢着领罚?宇文成毓不傻,本世子也不傻,闯了这么大的祸,自然是先去游山玩水,等玩个把月,那位怒火消了,宇文成毓背了黑锅,咱再回去。” 南宫盈月无语,“你也说了宇文成毓不傻,他肯先回胜都?” 独孤钰一笑,“我让人给他透露了一点柯卉的行踪,关心则乱,他一早就出发回去了。” “你!” 独孤钰把南宫盈月压到身下亲了一口,“假的!” 马车动了起来,南宫盈月趴在独孤钰怀里,“咱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 “那就兴之所至吧!” 一句‘随便去哪儿’难为住了张弛,他索性一甩鞭子,马走到哪儿是哪儿。 第四百三十七章 回胜都 一个月后,南宫盈月他们回到胜都,此时都已经入秋了。 马车停到镇国王府,南宫盈月不舍得看着独孤钰。她刚给他脸上敷上药,伤疤已经退了,这张脸又恢复了司马曜的模样。 俊美如神,睥睨天下。 “这药再敷上半个月,才可摘下铁面。” 独孤钰接住那小瓷瓶,把人搂到怀里狠狠亲了一口,“这几日,我要进宫挨训,等圣上的气消了,我会请他赐婚的。” “好!” 这一个月来,马车走走停停,看过了许多不同的风景,日日相偎相伴。 不想分开,一点都不想! 南宫盈月下了马车,目送独孤钰的马车离开。 南宫盈月转身看着镇国王府高大的门楣,长长叹了口气,而后眼睛眨了几下,硬生生逼出几滴泪来。刚一进入府中,便有小厮带着她往镇国王的书房过去了。 镇国王看着这个消失了两个月的女儿,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哪知他还没骂出口,南宫盈月先哭了,哭得嘤嘤切切,好不委屈。 “你……你与独孤钰怎么就搅合在一起了?” “父亲,他贪图我貌美,强行带我离京,父亲可要为我做主啊!” 镇国王一时语塞,他还要给她做主? “父亲,这独孤钰本是心仪二妹,被二妹所拒后,心中怀揣着对咱们王府的怨气,又看女儿是庶女,不得宠爱,便……女儿好苦!” “若非你勾、引那独孤钰,怎么会有这种事,王府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父亲!”南宫盈月大恸,“您这么说,不是要逼死女儿,他要请旨迎娶女儿,女儿哪还有这个脸!不如现在就回老家,也省得再惹父亲生气。” 见南宫盈月起身就要走,镇国王怒喝一声。 “你敢!” “父亲……”南宫盈月委屈极了。 镇国王闷住火气,道:“既独孤钰肯娶你,镇国王府的面子还能挽回。只是其他三王府的世子都封了王,唯独落下他,本王也不敢有其他的指望。倒是你二妹与北州宇文王府的世子如今的毓王,商议了亲事,只等你和独孤世子完婚,往后你们姐妹俩要相互扶持。” 南宫夕羽和宇文成毓? 渣男贱女,天生的一对儿! “是,女儿知道了。” 南宫盈月从镇国王府的书房出来,又有来凤阁的采荟等在外面,说是王妃要见她。 她进去的时候,南宫夕羽也在。她穿着一身鹅黄的衫裙,下巴微微仰着,高傲的跟只母鸡似的。 对这王妃,她倒不用对付镇国王那一招。 “我会医术,他便要我做随行的大夫,父亲也是允了的。”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着男子出行,而且一走就是两个月,实在太不像话了。”王妃呵斥道。 “是,王妃教训的是。” 南宫盈月认错态度这般好,这镇国王妃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不过她也不能训斥太重,谁让这丫头好手段,居然勾搭上了独孤钰。 东州独孤王府可是四王府中实力最强的,若能唯他们所用,必有大的助益,也可让夕羽在宇文王府站稳脚。 “不是做母亲的要说你,而是你走这两个月,母亲日夜担心,你可知?” “知道,王妃心里有盈月。” 镇国王妃笑了笑,“既回来了,那其他的事就不提了,你们姐妹俩便在家里绣嫁衣吧!” 南宫夕羽笑吟吟上前,挽住南宫盈月的手,“姐姐,往日是妹妹不懂事,还望姐姐不生气。” “听说妹妹许了北州毓王,以后就是毓王妃了,姐姐还要仰赖妹妹照拂呢!”南宫盈月笑道。 “独孤世子虽未封王,但以后也错不了,姐姐也要关照妹妹才是。” “好说!”南宫盈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可听说那红叶郡主深得毓王宠爱,行事乖张,脾气暴躁,不是个好相处的。” 听到这宇文红叶,镇国王妃就笑不出来了。 刚议亲那会儿,她一个女孩子家竟然拿着鞭子来到府中,非要见见未来的嫂子。不给她见,她就打上了两个小厮,这等狂妄,后来宇文成毓来了,竟也没说什么。 不用南宫盈月提醒,她就知道夕羽嫁过去后,这个小姑子最难伺候。 “一个姑娘家,总要嫁出去的,没事。”镇国王妃道。 “她是郡主,我也是郡主,并不比她低一等,况毓王也会拘着她的。”南宫夕羽接连退亲,这次能嫁给毓王,那真是登高一步,她高傲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容许被人,尤其是被南宫盈月看笑话。 从来凤阁出来,南宫盈月回到自己盈月阁,二话不说,先躺到床上睡觉。一觉睡到天黑,睁开眼便见淳儿躺在窗子下的罗汉床上。 “我在京州一直等你,你怎么也不来?”南宫盈月坐起身问。 淳儿是练武之人,便是睡得再沉,一点声响也能醒。听得这句话,她打了个哈欠,也翻身坐了起来。 “姑娘还好意思说?” “怎么了?” “奴婢去的时候,您已经离开京州,并且杳无音信了。” 南宫盈月笑,“那还不是你去晚了。” “我帮柯姑娘回北州取了一样东西,耽搁了些日子。” “什么东西?” “晏渊晏大人所做诗集的手稿。” 南宫盈月蹙眉,“去这手稿做什么?” “柯姑娘想为晏渊翻案,她正在暗中联系晏渊的学生们,既找不到姑娘,这些日子来,我便一直帮柯姑娘走动。” 南宫盈月倒没想到这柯卉有这么大的勇气,要知道晏渊一案是皇上金口玉言判的罪,便是错了也就错了,怎么可能翻案。 “我明日去一趟长乐酒肆。” 翌日,南宫盈月带着肉汤和淳儿去了长乐酒肆,有这二位高手打掩护,没人发现她偷溜出府并来了这地儿。 进了后院,但见柯卉正抱着孩子在院里透气。 “姑娘,你回来了!”老板娘从厨房出来看到了她,她身后还跟着锅盖。 南宫盈月点头,“老板娘还有锅盖叔,你们这些日子可好?” “好,自然是好!” “有姑娘留下来的银两,我们不能不好!”锅盖叔笑道。 老板娘回头瞪了他一眼,“也就你整日,光吃不干!” “嘿,你这婆娘,好像你做了什么似的!不,这话也错了,你最好什么都别干,咱已经赔的够惨了!” “你这个死罗锅!” “哎哟,又上手,肉汤啊,赶紧救叔啊!” 第四百三十八章 提亲 二人围着肉汤打了起来,南宫盈月笑笑,走到柯卉跟前。 “姑娘!” 柯卉抱着孩子要行礼,南宫盈月忙拦住了她。 “哟,小可爱。”南宫盈月自柯卉怀里接过孩子,小家伙两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的,一副欲睡不睡的样子,十分的可爱。 “姑娘是我们母子二人的救命恩人。” 南宫盈月忙摆手,“别这么说,咱们相识一场就是缘分。对了,我听淳儿说了,你要为晏大人翻案?” “是,不过姑娘请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 “不是,我只是想说,如果有我能出力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说起来,晏大人也是我的恩人呢!” “柯卉在此先谢谢姑娘了。” “别姑娘长姑娘短的,我虚长你一岁,你以后管我叫姐姐,我唤你妹妹,可好?” “好。” 南宫盈月看着怀里小婴儿,那眉眼像极了宇文成毓,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宇文成毓还在找你们,你要小心一点。” 柯卉点头,“既老天爷让我柯卉活了下来,我便要为父亲,为柯家老老小小报仇,宇文成毓,我要亲手杀了他!” 南宫盈月叹气,柯卉实在命苦。 南宫盈月留在长乐酒肆教老板娘做菜,这时候她才发现,老板娘竟然都不知道油要烧热了才放菜去炒。 难怪长乐酒肆经营不下去! “小的时候父母双亡,祖母把我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又把我卖进了花楼。我不服管教,从花楼逃出来,辗转去了平阳关,流落街头变成乞丐,在快饿死的时候,守将将我和其他小乞丐带回去,后来我们就都成了暗卫。暗卫做了十多年,年纪大了,突然要做厨娘,哎,做菜可比杀人难多了。” 听着老板娘的话,南宫盈月又心酸又觉得好笑。 “我先教你做两样简单的。” 一个多时辰,做出两样菜,炒青菜和煎鸡蛋。 锅盖叔尝了一口,竟然热泪盈眶。 “这辈子,我锅盖竟然还能吃到人吃的饭菜!” 老板娘抄起饭勺就打,锅盖叔一边往嘴里塞煎鸡蛋一边跑。 从长乐酒肆出来往镇国王府走,不想路上竟碰上了独孤钰。只见他穿着普通禁卫军普通卫兵的衣服,手拿长枪,走在队伍前面,与普通卫兵不同的是,他带着一张铁面,可仍掩盖不了一身的傲气。 “你这是?” 独孤钰把手中长枪扔给跟在旁边的张弛,而后拉着南宫盈月往一旁的茶肆走去。 “世子,圣上让您巡逻,不能擅自离队的!”张弛急喊道。 “你们继续巡逻,本世子喝口茶就跟上。” 南宫盈月被独孤钰拉着进了茶肆,要了一壶茶几盘点心。南宫盈月见独孤钰大口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像是好几顿没事的样子。 “怎么回事?” 独孤钰塞了一口点心,又灌了两口茶水,这才说道:“圣上罚我跪泰和殿前,从昨天一早到现在,本世子还没吃过一点东西喝过一滴水。” “圣上很生气?” “大概吧,我没见到他的面,只跪了一天一夜后,被罚巡街。” “巡多久?” 独孤钰摆手,“谁知道呢,也挺好的。” 见独孤钰这般心大,南宫盈月也就不为他担心了。 “对了,等会儿要换班,我跟你一起去镇国王府。” “做什么?” “提亲!” 南宫盈月笑,指着他身上连品秩都没有的军服,“你要气死他啊!” 独孤钰一副痞样儿,“卫兵怎么了,上升的空间大,前途不可限量,你父亲就偷着乐吧!” “好啊,我在这儿等你!” 独孤钰又往嘴里塞了两块点心,拿起冠帽就出去了。 没有等多久,他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张弛,张弛一张苦瓜脸,手里提着两个红盒子。 “世子,便是要提亲,您也不能自个去吧,王妃总要出面,还有您的亲事也要请示圣上的。” “废话真多!” “可……” 南宫盈月朝着他走过去,“张弛说的也有道理。” 独孤钰拉着她往外走,笑道:“我先给你父亲打个点,等过两日自然要正式提亲的。” 回到镇国王府,南宫盈月自然不能跟着他去见镇国王,便在门口分开了。南宫盈月让淳儿去探听消息,她则回了盈月阁。 不多一会儿南宫逸过来了,仍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听说你有四五天没归家了,去哪儿了?” 南宫逸摇着折扇,随意道:“一位同窗做雅集,我去凑了个热闹。” 南宫盈月倒了杯茶,塞到他手里,“你整日就不做点正事?” “这就是正事,结交人脉,这五湖四海的,庙堂之上江湖之远,金玉缠身街头行乞,我都认识那么一两个。” 这话倒是真的,南宫逸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什么人都能说到一起。 交友广泛,不问出身,只志趣相投。 “你呢,被掳走了?” “你以为呢?” 南宫逸啧啧摇头,“刚过书房,我听到独孤钰跟父亲提亲了,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父亲挺生气的。” 南宫盈月抿了一口茶,不甚在意的样子。 “你不担心?” “他俩说的高兴,我才担心呢!放心,父亲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不多一会儿淳儿探听消息回来了。 “王爷同意了,只是被气得不轻。” “怎么回事?”南宫逸实在好奇。 “世子说姑娘出嫁要按着嫡女的规格,这倒还好,不就是多添些嫁妆,王爷同意了。哪知世子又说,要王爷为姑娘请封郡主,王爷这才生气了。” 南宫逸简直想掏掏耳朵再听,“请封郡主又不是买菜,萝卜青菜和肉,贵一点就是。按着惯例,王府中只有一位郡主,一般是嫡长女,家里已经有夕羽郡主,难不成……”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难不成他要夺了夕羽的郡主头衔?” “那倒不至于!”淳儿坐到南宫逸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了两口道:“他要父亲以年事已高,精力不足为由,把手中三分之一的兵权交还圣上。” 南宫盈月皱眉,这一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王爷怎么可能同意!”南宫盈月道。 第四百三十九章 敢耍本世子 南宫逸也是一副痴人说梦的样子,觉得这独孤钰脑子是抽了。 “王爷同意了。”淳儿道。 “啊?”南宫逸惊呼一声,“难道父亲这么重视大姐,为了她不惜交出兵权?” 不!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交出一部分兵权,独孤王会为王爷请封亲王,到时王爷就是北秦第一位异姓亲王了,何等的荣耀,再加封一位郡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南宫逸失笑,“我这位姐夫,可不是简单人物,三言两语让那我那官迷父亲着道了。当然父亲也清楚,如今朝局不稳,兵力太多反而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肥肉,不如换个亲王的位子,到时新君登位,如何都要给这位异姓亲王一个面子,轻易不能动他。” 南宫盈月叹气,“说好的提亲,结果却变成他和父亲做交易了。” “反正大姐不吃亏,捞了个亲王的父亲,还封了郡主,在一众贵女中可是拔尖的。” 南宫盈月笑,“也是。” 没过两日,宫里的圣旨下来了。镇国王被封镇国亲王,食邑翻了一倍,而南宫盈月也被封了盈月郡主。最可喜的是,独孤钰虽然仍在巡街值守,但升了队官,手下管着二十多号人。 各府上都送了贺礼,南宫盈月看到沈府的礼单时,有些不淡定了。 虽然礼不重,可为什么又是画轴! 仗着自己画技高,也不能总送自己的画吧,当多名贵似的。不过,南宫盈月慌的不是这个,而是每次他送她画,都是一个陷阱。 从仕女图到红梅再到五彩鱼,真是防不胜防! “姑娘,要不要拿来给你看看。”淳儿问。 南宫盈月忙摇头,“不,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在沈炼那儿,往往知道的越多越容易着道。 送到她院里的这些贺礼,都是专门送给她。一则是她封了郡主,而且是亲往家的郡主。再则,独孤钰向镇国王府提亲的事也传开了,自然也是看着独孤王府的面子。 “你规整一下,先放到厢房,等我问过独孤钰,看这些礼能不能收吧!” 淳儿不解,“还有不能收的礼?” “自然,送的是礼带的是人情,有些人是不能交往的。” 主仆正说着话,王妃来了,她身旁跟着南宫夕羽。但见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二人东拐西绕才来到正屋前。 “以庶女的身份封郡主的,姐姐可是自开朝以来的第一人,这是何等的荣光。”南宫夕羽话里带着酸气。 父亲封了亲王,自然是好事,她身份也高了一等。可南宫盈月也封了郡主,一家两个郡主,多了难免不值钱,她便觉得这是南宫盈月在抢她的荣光。 王妃心里也不大舒服,她是怕何姨娘那通房会母凭女贵,重回王府。 “盈月啊,封了郡主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自得,小心在外面丢了体面。”王妃道。 这两个母女,一个比一个按奈不住,也就这点城府了。 “是,盈月知道。”南宫盈月乖巧道。 王妃叹了口气,“刚听王爷说,独孤世子今日向皇上请旨赐婚,可皇上没应他,你们的婚事啊,有准儿没准儿了。” “姐姐,不必介怀,这世上也不是只有独孤钰一个男人。”南宫夕羽讥笑道。 南宫盈月微微蹙眉,竟有这事。 王妃看着外面院子里的这些贺礼,有意无意的问南宫盈月打算安置在哪儿。 “王妃来安置吧!” 王妃面上一喜,“如此,也好。” 二人就是奔着这些贺礼来的,得了南宫盈月的话,自是满意,忙遣下人送去来凤阁。 “姑娘,她们是故意欺负您呢!”淳儿气道。 南宫盈月摆手,“这些礼好拿,但烫手,况我不是真的南宫盈月,受之有愧。” 从王府出来,南宫盈月带着淳儿往街上去。 在城门口看到了独孤钰,正靠着城墙根睡觉,嘴里叼着一根麦秸,跟另一边靠在柳树打盹的老乞丐像是一家。 张弛依旧站在旁边,只是脸上发苦。 见到南宫盈月走过来,张弛还冲她嘘了一声,小跑过来,“世子说了,有人敢打扰他睡觉,必送他吃一刀。” “不是巡街值守,怎么还睡觉,换班了?” 张弛摇头,“现在是队官,手上有了点权利就开始嚣张了。” 南宫盈月上去踢了他一脚,吓得张弛忙往后躲。 独孤钰猛地睁开眼,怒火都烧起来了,但看到是南宫盈月,硬生生变成了笑。利落的起身,指着自己身上的军服问好不好看。 “好看。”南宫盈月敷衍道,什么好看不好看,跟前两天的也没什么区别。 “你来做什么?” “我看你的脸恢复情况。” 独孤钰拉着南宫盈月往旁边的酒楼走,一路上了二楼雅间,关上门后把人压到怀里亲。亲的二人意乱情迷了,他才放开南宫盈月,小声骂了一句。 “他竟然耍我!说好了我帮他削减镇国王的兵力,他同意我娶你的,结果他竟然说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卫兵,哪有脸娶亲王府的郡主,还说我不自量力,让我哪日高升了,再提这事!” “他?圣上?” “除了他,谁还敢这么玩本世子!”独孤钰气得咬牙切齿的。 南宫盈月扑哧笑了,这皇上也是有意思,让独孤钰自己挖坑自己跳。 “笑什么?” “我以为皇上是一个很严肃很威武霸气的男人,原来还这么有趣。” “有趣?” 南宫盈月笑着摘下独孤钰的铁面,见他恢复的不错,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又敷上药。独孤钰觉得自己受伤了,非缠着南宫盈月亲他,这一亲二来的,少不得一番情热。 泰和殿,南书房,穿着黄袍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虽只有五十来岁,但面容特别显老,像是七八十的。他手里拿着酒壶,给对面穿着朝服的男人倒了一杯酒。 那男人与他一般大的年纪,但身躯凛凛,面容坚毅,不想五十多岁,倒像是三十多岁的。 两人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东洲的独孤王,两个站在权力顶峰的男人。此时拿起酒杯碰了一下,各自喝下,哪知圣上喝到一半,扑哧喷了出来,接着仰头大笑。 第四百四十章 挑衅 旁边的老太监忙上前给皇上擦喷到桌上和龙袍上的酒水,又关切道:“圣上,您小心龙体,还是别饮酒了。” “去去,就你啰嗦!” 老太监不敢多说,只求助的看向对面的独孤王。 “高公公,无碍。” 独孤王冲那老太监点了一下头,让他下去遣人准备醒酒汤。 皇上摆手,“才三五杯,哪能喝醉了,想当年你我二人上战场的时候,三五壶都喝得下,晕头转向的去打仗,结果打到河谷里睡大觉去了。” 提起往事,独孤王也是感慨颇多。 皇上又笑,“你当时是没看到,那小子听了我那话,气得竟然跳脚了。啧啧,到底年纪还不大,心性不成熟,被我这老东西一激,就绷不住了。” 独孤王摇头叹气,“皇上,您也是过分。钰儿从未对什么上心过,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为了她还跟皇上您讲条件,结果您让他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他不气才怪。” “臭小子,他敢跟我讲条件,与虎谋皮,这就是教训!” “您可别太过分了,我家夫人说了,若您再欺负钰儿,她就进宫找您评理来。” “别让她来,一张嘴能把活人说死!” 独孤王笑,“我可不敢拦她。” “瞧你那点出息,独孤王,你该振夫纲了!” 二人是陈年旧友,十余年未见,自是有很多话说。从天亮喝到天黑,又从天黑喝到天亮。 “这臭小子,竟然敢替厉承翻案,违背朕的心意,这点惩罚算轻了。” 独孤王见圣上脸色沉了下来,当下酒醒了大半,忙道:“圣上,他还年轻气盛,需要多加锻炼。京州一事,虽然他处理的不好,但至少他没退缩,担当了下来。” “呵,独孤谅,你的儿子,你可要教好!” “是,臣必定耳提面命……” “他能听吗?” “这个……” “这小子嚣张的很,算了,我们已经憋屈的够久了,他若高兴且先嚣张着吧!” 独孤钰拉着南宫盈月在酒楼用了午饭,因为耽搁的时间长了,独孤钰先一步离开。刚走到城门口,被几个人给围住了。 “哟,这位守城的卫兵怎么长的这么像咱们独孤世子?” “啧啧,不会真是吧!” “哈哈,独孤钰,你嚣张啊,跋扈啊,现在落得这个下场!” 来人挺着肥肚子,笑得一脸横肉乱跳。正是百里长枫,他身边还有宇文成毓和拓跋弘,以及几位世家公子。 百里长枫封了德王,宇文成毓是毓王,而拓跋弘是成王。 三位难得聚一起联络感情,同被邀请的世家公子们也是脸上发光。其中有南宫逸,他嘿嘿笑着看着穿着军服的独孤钰。 “胖子,听说你封了德王,应该封食王才是。”独孤钰调笑道。 百里长枫气得咬牙,若不是独孤钰这张嘴太臭,他这样一个老好人也不会跟他过不去。为了看他笑话,他设了宴席,叫上这些人一起羞辱独孤钰。 “独孤钰,如今你是一个小小的卫兵,跟那地上的蚂蚁似的,还敢这般嚣张,本王让人揍你,你信不信?” “不信!”独孤钰抱肩,仍旧一副居高傲气的样子,“有本事,你亲自跟小爷动手?” “你以为我不敢?” “哦,你就是不敢!” 百里长枫被气得神志不清,攥着拳头就要上去,被旁边的拓跋弘给拦住了。 “百里兄,算了,大庭广众下,您一个王爷去揍一个卫兵,传出去也不好听。” 百里长枫捋了捋头发,“不好听?” 拓跋弘点头,“不如我们去城外赏秋吧!” “这个主意不错。” 宇文成毓冷睨了独孤钰一眼,“让本王说,此时不揍更待何时,百里兄错过这一回,下次他只会更嚣张。” 百里长枫深觉有理,“来人啊,给本王……” “百里世子!”一声娇喝,接着从不远处的酒楼里走出一人,正是南宫盈月,她一身桃粉的衫裙,面施薄粉,犹如这秋天里的海棠,娇艳动人。 南宫盈月走上前,冲百里长枫以及宇文成毓和拓跋弘福了身子。 那百里长枫见到她,气焰自觉收了三分。 “如今是德王殿下了,您这般胡闹也不怕失了身份。” “那还不是他先羞辱我!” “哦?” “他骂我死胖子!” 南宫盈月回头看独孤钰,“你骂了?” 独孤钰耸肩,“就上次乞巧宴上,他连吃了三盘点心,噎的一边打嗝一边往嘴里还塞,我那不是怕撑死他,才骂了他一句,后来气得拍案就走,这才免了一场人命官司,不然还以为我独孤王府给他下毒呢!” 南宫盈月气,“你给德王殿下道歉!” “你让本世子道歉?”独孤钰挑眉。 南宫盈月眯眼,“做错了就要道歉!” 见南宫盈月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瞧着还挺有意思。那日其实他在跟她生气,气她贪图名利不愿跟他远走高飞,正巧那百里长枫好意请他吃点心,他无处发泄怒火就骂了那么一句。 确实有些过分。 “胖子,对不起了。” 百里长枫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没跌倒,这独孤钰平日里多嚣张啊,竟然跟他道歉了! “我听到了什么?”他转头问拓跋弘。 拓跋弘笑,温润如玉,“既独孤兄道歉了,百里兄也就别追究了。” 宇文成毓看向南宫盈月,讥笑道:“盈月郡主怎么在这里,难道是和独孤兄……” “本郡主在哪儿,用你管?”南宫盈月斜睨了宇文成毓一眼。 “私会?” “说什么呢,这酒楼的烧鸡不错,我约我大姐来吃鸡的,哪知吃了鸡毛。”南宫逸喜欢看独孤钰的好戏,但可不能看南宫盈月被欺负。 “臭小子,等你许久了。”南宫盈月往下接。 南宫逸笑,“百里兄的宴,我哪敢不给面子。走,咱们吃鸡去!” 姐弟二人,说笑着就走了。 百里长枫看了一眼独孤钰,见他又笑,忙自觉退后两步,然后招呼着身旁的人往城门外而去。 “你真没吃饱啊?” 进了酒楼,南宫逸又点了一桌子,吃得还挺香甜。 “那么多人,全都看百里长枫吃了。” 南宫盈月扑哧笑出声,“他那人挺有意思的。” “我看百里长枫好像挺怕你的。” “不是怕,而是互相敬着。” 南宫逸点头,“对了,心柔要吃合丰斋的点心,等会儿咱们给她带过去吧!” “好,正好我很久没见心柔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终究不忍 这时淳儿从外面进来,见这一桌子菜,又见是南宫逸,便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吃。 “你这丫鬟太没规矩了。” “什么规矩?”淳儿往嘴里团了一个虾饺。 “见面都不知道给本公子倒杯茶的?” “没手没脚啊,自己倒!” 南宫逸习惯淳儿这般没规矩了,还真给倒了杯茶,不过不是给自己,而是送到了淳儿面前。 “女侠,您慢点吃,小心噎着。” 南宫盈月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的,不由笑了一声。三人用完饭,去合丰斋买了点心,租了马车往城郊的庄子上走。 “今晚宿在庄子上,我让下人回去跟父亲打招呼了。”南宫逸道。 南宫盈月点头,转头又问淳儿,“你刚去哪儿了?” “给小豆芽去成衣店买了两身衣服送去了。” 小豆芽是柯卉的儿子,长乐酒肆两个女人,谁都不会针线活,小豆芽的衣服只能去成衣店买。 “你好像很喜欢小豆芽。”南宫盈月道。 淳儿点头,“他可是我救的,姐姐得罩着他。” 南宫盈月笑,“你都能当人家娘了!” “也行,若柯姑娘不要小豆芽了,我就养他。” 见淳儿说的还挺认真,南宫盈月往她碗里夹了一个鸡腿,“小豆芽不是你的,但这鸡腿是。” 南宫盈月刚陪着独孤钰吃了一点,现在没什么食欲,便让他们二人吃着,她先去合丰斋买点心了。 等她回来,这二人拍着肚子也吃饱了。 三人从酒楼出来,正碰上拓跋弘从城门往回走。 “拓跋兄,你怎的没和他们一起去城郊游玩?”南宫逸上前冲拓跋弘行了个礼。 拓跋弘回了个礼,微微笑道:“宇文兄有事走了,其他公子们便散了大半,剩下的一些人也是兴致缺缺,我们便散了。” 南宫逸笑,“原来宇文兄才是他们眼中的景儿。” 拓跋弘摇头笑,“看破不说破。” 南宫盈月盈盈走来,冲拓跋弘行了个见面礼,那拓跋弘回礼。 “我见你们往城门这边走,这是要去哪儿?”拓跋弘问。 “去看心柔。”南宫逸指了指手里的点心,“前两日嚷着想吃,今日得闲给她送去。” 拓跋弘低头,稍稍默了一下,而后道:“我与你们一起吧!” 南宫逸怔了一下,随即道:“好……好啊!” 这两个多月来,拓跋弘没有再去庄子上,他还以为他放下这事了。这样也好,到底是他们镇国王府对不起他,若他能释怀,他也安心了。 只是他为何突然要去看心柔? 在城门口租了辆马车,南宫盈月上马车前望了一圈,见独孤钰不靠墙根了,改而靠那大柳树,跟同靠着柳树的老乞丐正聊天呢! 南宫盈月笑了一声,不去管他,上了马车。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到了庄子上。 还没进院就听一阵一阵嘹亮的哭声,等他们进去见南宫心柔坐在地上仰头大哭着,而白夫人在一旁,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心柔,大哥来了,怎么了?”南宫逸忙上前扶起南宫心柔。 南宫心柔看是南宫逸,转身扑到他怀里。 “我生病了……我要死了……” 南宫心柔哭得十分伤心,看得一旁人都揪心。 “心柔生病了?”南宫盈月问白夫人。 白夫人看到南宫盈月,面上似是松了一口气,“姑娘,您医术高明,快给她瞧瞧吧!近一段时日总是吐,吃点东西都吐完了,喝水都吐,瞧这才几日,都瘦成这般了。” 南宫盈月走到跟前,那南宫心柔看到她,忙又从南宫逸怀里,挤到她怀里。 “姐姐,我难受……我饿……” 南宫盈月哄了南宫心柔几句,执起她的手腕切脉,微微叹了一口气,这都是胎气,只不过她这胎气太重罢了。 “乖,姐姐能治好你的病,别哭了。”南宫盈月道。 南宫心柔一边抹泪一边抽噎,“姐姐……心柔好想你……” “姐姐这不来了,我们给你带了点心。” 南宫心柔听到点心,忙四下去找,看到了便跑过去,“哥哥,可以给我吗?” 拓跋弘拎着那点心,见南宫心柔哭得两眼红肿,此时眼里还有泪,正可怜的看着他。他下意识伸出手,南宫心柔露出一笑,接过那点心,乐颠颠跑到院中的石桌那儿去吃了。 “姑娘,如何?”白夫人问。 南宫盈月叹口气,“这是胎气使然,不是生病了。” “可这孩子是真受罪,饿得受不住,想吃又要吐,吐的时候死去活来的,晚上饿得睡不着。整日整夜的,要把她给折腾死了。”白夫人心疼道。 南宫盈月下意识看了一眼拓跋弘,见他也看着她,眼中带着担忧。 “她吃不下东西,可肚子里的孩子还在消耗她的身体,长此下去,大人虚弱,孩子也会有危险。” “那怎么办?”拓跋弘忍不住问道。 南宫盈月微微一笑,“我写个方子,服用几天,症状应该会减轻一些。饮食上先清淡,待她有胃口了,再补养。” “好好。”白夫人握住南宫盈月的手,“姑娘,您回来了,我这心里啊,才不那么慌了。” 白夫人这句话音刚落,那边南宫心柔刚吃了一块点心又吐了。连着这好几日,身子早就受不住了,还没吐完就晕了过去。 亏得南宫逸在她身边,一把揽住了她,没让她跌到地上。 拓跋弘忙跑过去,和南宫逸一起扶着南宫心柔进屋。南宫盈月给她诊脉,脸色微微有些沉重。 “先用药吧,若是还吃不下去,为了保大人,这孩子只能……”她抬头看向拓跋弘,道:“女人生子,乃九死一生的事,到时还望成王殿下成全。” 拓跋弘身子晃了一下,勉强道:“自然。” 南宫盈月先写了个方子,淳儿去抓药了。等抓回药,熬好,这时心柔也醒了。 虽然难受的不行,可还是忍着苦味,一点一点往嘴里抿,只是抿一口哭一声。小小的,委屈的,看得旁的人心疼不已。 一碗药,不敢让她一次喝完,分了好几次,好不容易喝完却又全数吐了出来。 别说南宫心柔了,看得旁的人都崩溃。 “娘,我难受。” “大哥,姐姐,救我……” 第四百四十二章 本该是他担当的 这一屋子都乱了,白夫人抱着心柔也哭,南宫逸忙送水给她漱口,而拓跋弘竟然又抓起一包药,亲自去外面煎熬了。 这次熬好,拓跋弘竟坐在床边亲自喂她,一次只许她喝一口。 “这一碗喝完,都要大半天的。”白夫人艰难道。 “我来喂她。”拓跋弘道。 白夫人不好意思,要上去换下拓跋弘,南宫盈月拉了她一把。 “哥哥,我还能吃点心吗?” “等你把这些药喝了,就不吐了,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我喝。” “不急,慢慢来。” 留下他二人,南宫盈月他们出去了。 “这样麻烦成王殿下,不好吧?”白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 “这孩子也不是心柔一个的,他也有份,不能受一样的罪,至少也能感同身受吧。”南宫盈月道。 “大姐说得对!” 白夫人下去准备晚饭了,南宫盈月和南宫逸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父亲今日进宫了,求皇上给你和独孤钰赐婚呢!” “啊!”南宫盈月瞪大眼睛,“做为女方家这么着急,他就不怕人笑话?” “你不能成婚,夕羽和宇文成毓的婚事也得耽搁着。如今这形势,宇文成毓最有望成太子,咱们的父亲自然着急,怕宇文成毓真入主东宫了,就不会娶夕羽了。” 原是这么回事,南宫盈月摇头失笑。 “父亲刚交出三分之一的兵力,皇上总要给他个面子的。” “那我回去可得谢谢父亲了。” 南宫逸,“谢?到时你会成为全胜都的笑柄!” “怎么说?” “你堂堂一亲王家的郡主嫁给一个守城门的,啧啧,举国看你笑话!” “挺好,说明大家都为我们高兴,都祝福我们呢!” 南宫逸点头笑,“你能这么想,也好。” 他们说着话,拓跋弘从屋里出来了,原本风姿俊雅的人,现在却有些狼狈。手上身上沾了药汁,额头沁着汗,神色满满不安。 “喝了有半碗,没有吐,但现在睡着了。” 南宫盈月点头,“没事,我开得药量大,半碗也顶事。” “等她醒了,我再喂给她。” “你今晚要守着心柔?”南宫逸不可置信问。 拓跋弘微微有些尴尬,“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逃避,不想想这事。但如今看她受了这么大的苦,实在是惭愧,本就该我来担当的。” 南宫逸起身拍了拍拓跋弘的肩膀,“我先带你去换洗吧!” 南宫盈月看着那拓跋弘的背影,想着若是心柔是好的,她嫁给拓跋弘一定会很幸福。拓跋弘难得的君子,难得的好男人,镇国王府害人不浅啊! 当晚无话,翌日一早,南宫盈月出门去厅堂,但见南宫心柔坐在饭桌旁,面前一碗米粥,已经吃了半碗。拓跋弘怕她再吐了,好声哄了半天,才从她嘴里夺下了剩下的半碗。 “先喝了药,然后咱们去园子里玩,等药吸收了,我们再吃,好不好?” 南宫心柔嘟嘴,哼哼唧唧半天,红着眼睛道:“心柔听话。” 拓跋弘笑,“嗯,心柔真乖。” 南宫盈月没舍得打扰他们,起身去了外面。南宫逸在石桌旁用早饭,她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不多一会儿,撞上的丫鬟给她送来了早饭。 “你那药真神,心柔症状轻了不少。” “我师父可是神医,这点不算什么。”南宫盈月得意道。 南宫逸啧啧一声,“听说凤州老家的三叔是个目光浅的,怎么倒把你养得这么多才多艺?” 南宫盈月不知那三叔是什么样的人,便也不敢多说,“我这是天资聪颖!” “切!对了,你成亲的时候,老家的人肯定要来的,到时你就能见他们了。”南宫逸随口道。 南宫盈月被他这句给惊到了,凤州的人要来,那她肯定露馅啊!完了完了! 早饭也没胃口吃了,南宫盈月借口有事,拉着淳儿进了屋里。 “我成亲的时候,凤州老家的亲戚要来!” 淳儿沉思一会儿,握了握腰间的短刀,“那就让他们没命来!” 南宫盈月翻白眼,“你想把喜事变白事?” 淳儿这下也慌了,“那我这就给宫主去信,看他有没有好办法。” “除非他能把真的南宫盈月变出来!” 主仆二人还没商量好,外面白夫人喊她。 南宫盈月出去,见白夫人旁边还站着一位妇人,有些面熟。 “这位是?” 白夫人怔了一下,慌措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妇人,而后忙近前冲南宫盈月小声道:“她是你娘啊!” 何姨娘? 南宫盈月看着那妇人,她也就远远的见过一面,自然没多大印象。 只是面对原主的亲娘,她实在不知该用什么心情。若是原主的话,对她肯定是有怨气的,但怨气之余也有对母爱的渴望吧! “您……您安好。”南宫盈月有些别扭的行了个礼。 何姨娘看着她,神色淡淡,“听说你封了郡主,挺好,本就该你得的。” “为什么本就该我得的?”她明明是庶女,在有嫡女的情况下,无法得封郡主,历来如此。 “这是他承诺的,只是后来失信了。” “我……” 何姨娘摆了一下手,“我不知道你在庄子上,白夫人也没说带我来见你。” 说完,何姨娘向白夫人点了一下头,而后竟然转身走了。 白夫人忙去拉她,“你何必呢,不是一直说愧对她,如今可以母女团聚,你又怎么了?” 南宫盈月看着何姨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白夫人追着她也去了。她都有点怀疑,这何姨娘真是南宫盈月的亲娘? 午饭的时候,南宫心柔吃了一碗米粥,而且没吐。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拓跋弘。 下午南宫盈月他们要回城,拓跋弘却没打算走。 “本王可以多留两天吗?”他问的是南宫盈月。 “当然。” 南宫盈月转头看南宫心柔,见她手里拿着一块玉佩玩,正是拓跋弘惯来佩戴在身上的。 出了大门,白夫人道:“姑娘,何姨娘她这个人吃斋念佛太多年,七情六欲都少了,你别怪她。” 南宫盈月摇头,“也挺好的。” 毕竟她不是南宫盈月,实在跟何姨娘生不出什么母女亲情来,这样远着也挺好,互相都自在。 “不愧是母女,你们二人这性子倒是很像。” 第四百四十三章 晏渊的冤案 天黑之前进了城,还没到家门口,南宫逸先下去了。 “有同窗设宴,我去凑热闹。” 南宫盈月蹙眉,“你这样天天不着家,王爷王妃都不管你?”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不是镇国王夫妇亲生的!” “滚!” 南宫逸笑嘿嘿的走了,淳儿回头冲南宫盈月道:“大公子不是不回家,而是不敢。” “怎么了?” “逛花楼的时候被学政的夫子堵住了,说什么都要除了他的名籍,后来王爷亲自登门致歉,这才勉强保住了大公子举子的身份,来年还能参加科举。” 南宫盈月呼出一口气,“这才是亲生的,不然这么丢脸,镇国王早把他赶出家门了。” 又过两日,宫里的圣旨终于下来了,给独孤钰和南宫盈月赐了婚。而且婚期就在下个月,还有一件喜事,独孤钰在巡街的时候抓了一个小贼,从没有品秩的队官,成了八品的小营长。 南宫盈月去长乐酒肆教老板娘做菜,进门见老板娘正抱着小豆芽在院子里玩。淳儿接了过去,老板娘就跟着南宫盈月进厨房了。 教她做了两道菜后,南宫盈月出来,见柯卉在院中石桌旁坐着,一脸的愁色。 “出什么事了?” “我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暗中联系义父的学生,昨儿一位在朝堂上提了提义父的案子,结果皇上就发火了,好在旁人帮着说了好话,这才只罚了俸禄而没被罢官。还有不到一个月,义父就要被送上刑场了,我不知道能不能救出他。” 晏渊的案子,只一个字,难! “我曾联系京州的厉府台,他说这件事,有一人或许可以做到。” “你不会想说……” “独孤世子。” 南宫盈月失笑,“他因为京州一事,现在还在街上巡逻呢!” 柯卉有些惭愧,“当然,这事我们不能勉强谁。” “你想救晏大人,手中可有什么证据?” 柯卉点头,“当年义父获罪,最大的罪名就是著禁书‘乐贤诗集’。在其诗集序言中有,‘以诗为锤,乞正典刑,以振世道’之语,又有‘圣之不仁天下何乎’‘我自仙来凌于万物’这样的诗句。以沈罗经为首的沈党,深挖这些诗句,说义父诬枉圣上,意图蛊祸民心,搅乱太平盛世。” 南宫盈月仔细品了品那几句话,道:“这几句诗词,确有不妥之处,很难自圆其说吧?” 柯卉请南宫盈月进屋,从床下的匣子里拿出一叠手稿,翻开给南宫盈月看。 “所谓‘乞正典刑,以振世道’,意思有说世道不稳的嫌疑,但其原句是‘以维世道’,是肯定圣上的治理,改了一个字,意思大变。其他也如之,‘圣之不仁天下何乎’原是‘圣之大仁天下何乎’,‘我自仙来凌于万物’乃‘谁自仙来凌于万物’本是一句嘲讽之言。这拓印的版本,为沈党所改,流行于世,义父竟不知道。直到获罪以后才知道,但那时说再多,圣上也不信他了。” 南宫盈月听完,不由长出一口气。 这一步步,如织网一般,把堂堂一首辅给拉了下来。 “义父出事后,我家也接连出事,后来我收到了这份手稿,乃义父被抓之前托人带给我的。这手稿便是证据,能证明后来的拓印版是被人篡改了。” 南宫盈月点头,“确实是很重要的物证,你先收好。” 柯卉把那手稿又放回了床底下,“现在的困局是,皇上不许任何人提起义父,谁提了就倒霉。还有沈党一力阻拦,所以我们有证据,也无法让圣上看到。” “晏大人救过我,我试试看,但不保证独孤钰肯帮这个忙。” “谢谢姑娘!” “是姐姐!” 柯卉眼圈发红,“姐姐!若是没有你,我和小豆芽也不会有今日。您的大恩,柯卉记住了,来日有机会一定相报。” 南宫盈月摆了摆手,“别这么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从长乐酒肆出来,南宫盈月带着淳儿有意往城门那边走,没走多远,见一队巡街的禁卫军走来,后面骑在马上懒懒散散的人可不就是独孤钰。 见到她,独孤钰跳下马,走了过来。隔着两步远,那人嘴角勾出一抹戏谑的笑。 “怎么一日不见就想本世子了?” 淳儿已经自觉去别处了,南宫盈月见四下没人看,便点头,“想!” 独孤钰得意一笑,上前拉了拉她的手,“圣上赐婚了,母亲正在准备聘礼,明日去府上定亲。” “去吧,我也见不到你。” “再过一个月是圣上的寿辰,明晚有游街表演,入夜我在王府后门等你。” “好啊!” 独孤钰忍不住又拉了南宫盈月手一下,这才不舍的回去了。 南宫盈月见他上了马,头戴冠玉,身躯凛凛,哪像是八品小营长巡街,禁卫军统领大概都没他有派头。那前面的卫兵,怎么看着都像是他的护卫。 南宫盈月笑笑,招呼了淳儿一声,往镇国王府的方向去了。 “姑娘,你没跟独孤世子说晏渊的事?” 南宫盈月摇头,“晏渊的案子实在牵扯太大,我怕会害了他,也害了嫮儿。” 淳儿点头,“姑娘深思熟虑,确实不能意气用事。” 回到王府,门房给了她一包东西,说是有人送来的,至于是谁,那门房说不清楚,来人说她看了就知道。 南宫盈月拿着那包东西回到盈月阁,放到桌子上打开,乃是一个瓷罐,而瓷罐里面装的是蜜饯。她拿出一颗,张嘴要尝,淳儿忙拦住了她。 “小心有毒!” 南宫盈月笑,“百里长明送来的。” 淳儿左右打量那瓷罐,也没落款,她怎么就知道是百里二公子送来的? “这蜜饯出自大荣,乃南州桂花蜜腌制,酸甜适中,而北秦多用糖,甜的让人发腻。”南宫盈月捻起一颗放到嘴里,正是她喜欢的味道,不禁眼圈有些发热。 “有点想念家乡了。” 淳儿也捻了一颗,确实比北秦的好吃。 “姑娘可以在酒肆里卖这种蜜饯。” “好主意!”南宫盈月笑。 “百里二公子难道是托人从大荣带来的,不远万里只为给姑娘送一罐蜜饯?” “许……许他喜欢吃吧!” 淳儿呵呵一声,不予置评。 第四百四十四章 提亲来了 百里王府,百里容卿刚进门,一人影疏忽一下从眼前过去了,不由翻了个白眼。她见百里长明坐在院中,手中捧着书,院中一棵海棠树,偶有花瓣吹落,砸在他身上。 “二哥,你那婢女怎么回事,我有那么吓人吗?” 百里长明抬头,笑道:“还不是你训了她两句,扬言要剁了她的手,她自然怕你,” “我那是吓唬她的,谁让她只是倒茶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百里容卿坐到百里长明对面,从盘子里拿出一颗蜜饯,放到嘴里,“唔唔……好吃!” “上次出门,遇到了大荣的走客商,买了几罐。” “那给我一罐!” 百里长明把盘子推到百里容卿面前,“最后这一点了。” “二哥,你有好东西也不想着我这个妹妹!”百里容卿撒娇。 “我给母亲送了一罐,但你不喜欢吃甜的,也就没给你送。” “哼,明明你就是不喜欢我。” “好了,下次再有机会,我给你多买几罐。” 兄妹俩说着话,王妃来了。 经历了苏欢一事,她与百里长明不免生分了一些。 “长明啊,你大哥的婚事定了,接下来就是你的。那嫣然郡主还没找到,看来是她又、或者拓跋王府无心了。我与你父亲商量着,想与你再定一门,京中的贵女,你可有其他的想法?”王妃柔声道。 百里长明摇头,“您二位做主就是。” 王妃叹气,“若不是我,你与那苏姑娘……” “母亲,咱们不是说好了,这事不提了。”如今苏欢安好,并且已经有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对王妃那点怨气也就没了。 王妃眼睛一热,“好孩子,我……我之前有些自私,你能原谅我?” “母亲莫这么说,儿子也有不对的地方。” 百里容卿这些日子也想清楚了,她和百里长明只能是兄妹,以前是她妄想了。 “二哥,那你也要原谅我!” 百里长明揉了百里容卿头发一把,“二哥就没生过你的气,何来原谅!” 王妃笑着在百里长明身边坐下,而后拿出几张画像,“我这些日子参加各府的宴会,把看到的那些品貌俱佳的姑娘都画了下来,你瞅着哪位入眼,便偷偷去看一眼,喜欢了咱们就提亲。” 百里长明看着这几张画像,实在看不出哪个好哪个不好。 单凭一张脸,谁能美过苏欢,他啊,这辈子不奢望爱,只希望和一人能白头偕老就是。 “母亲看着吧,只要性子好就行。” 王妃见百里长明兴致不大,便也不勉强,把画像收了起来。 “你这院里怎么冷冷清清的,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人多不清净,这样挺好。”百里长明道,其实是楚瑜那丫头见到陌生人就害怕,整日一惊一乍的,弄得他心脏都不好了,最后没法只得把院子的丫鬟小厮都打发到外院了。 对外人说,楚瑜是他的丫鬟,哪是丫鬟了,简直比主子还难伺候。 主子也不能只坑一个下人,让他什么事都干吧,楚瑜就认他,饭要端到跟前的,衣要送到手里,而且轻易不让出门,出门必定带着她,带着她需得紧跟着。 这苦,都没法说,关键说出来谁信啊! 翌日,用过早饭后,淳儿进屋说独孤王府提亲的来了,聘礼摆了长长一条龙,前院热闹极了。 南宫盈月没甚兴趣,只等着晚上见独孤钰。 等独孤王府的人走了,王妃派人来唤她。 南宫盈月来到来凤阁,见王妃手里拿着长长的礼单,正和南宫夕羽一起在看。 “月儿啊,快来坐。” 见到南宫盈月进门,王妃收起礼单,放到一旁。 南宫盈月坐到另一边,有丫鬟送上了茶水和点心。 王妃提了提气,笑吟吟道:“独孤王府送来了聘礼,这礼单我看过了,不薄不重,也算合宜。我问过你父亲了,他说何姨娘不在府上,这些聘礼先由我给你保管。” 若镇国王是这样说的,她也就不会跟她说这声了。 想来是她从镇国王话里断章取义,镇国王让她和她商量,而王妃就自己做了主。 南宫盈月笑,“王妃为月儿操劳了,东西您保管,礼单我拿着吧。” 王妃怔了一下,“还是我替你保管吧!” “一份礼单而已,又不是外面的大物件,我拿着就好。” “姐姐,难不成你怕母亲贪了你的聘礼不成?”南宫夕羽气愤道。 南宫盈月忙摇头,“怎么会,这句话我可不敢说,不过妹妹倒是说了。” 王妃冷喝一声,“本王妃为你劳心劳力,你竟然这样污蔑我!不过是一份聘礼罢了,我们镇国王府缺这点东西?” “就是,再说了这聘礼是给王府的,便是进了公账,你也不该说什么!”南宫夕羽道。 这俩母女一唱一和的,自己就暴露目的了,还说她污蔑她们! 有先前那些贺礼,她由着王妃带走了。她便觉得她没脑子,这些聘礼也会让她保管。殊不知这些东西是独孤钰的,也就是她的,自己的东西自然不能含糊。 “既然你这样不信任本王妃,那我们就去王爷面前争个是非曲直。” 王妃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南宫盈月无奈,只能跟着出去。到了镇国王那儿,她也讨不好。 果然进了书房,王妃一通说后,镇国王当下就火了。 “你母亲掌中馈,让她为你保管聘礼,这有何不妥?收起你那些阴暗的心思,年轻不大,心却这么黑,怎么着,还没嫁出去呢,心就跟我们隔开了?” 南宫盈月淡淡道:“我不要聘礼,只要礼单。” “她要礼单,还不是不相信本王妃!” “你要礼单做什么?” 南宫盈月干脆道:“自然是保管好,等出嫁的时候,我要一一核对,看有没有少哪样。父亲也别气,我娘不在府里,为我张罗不了什么,我也不奢望您二位给办什么嫁妆,女儿也就这点聘礼能充个脸面。” “哎哟,她这说的什么话,我能不给她张罗嫁妆?今日我就把话说明白了,你父亲那点俸禄,家里各项开销都不够,我还想着为了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打算把自己的嫁妆给你和夕羽分一分呢,哪知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却这样误会我!”王妃说着就哭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是亲娘吗 南宫盈月摇头失笑,王妃这句话确实说的明白,那就是镇国王府很穷,确实给不了她多少嫁妆。 “王妃不必掏心掏肺,我也要不起,我只要我该得的,便是这份聘礼。”南宫盈月道。 “南宫盈月!看你那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跟你娘一模一样!” “她是我生的,自然与我一模一样。”这一句突兀的插了进来。 南宫盈月回头,看到那何姨娘竟然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着一身素衫,面施薄粉,虽上了年纪,但仍一副清丽的模样,显得素雅而端庄。 “你怎么来了?”王妃面上不悦。 何姨娘没看她,只是看着镇国王,问:“我不能回家吗?” 镇国王看向何姨娘,脸色阴沉,却并没有说什么。 何姨娘一笑,“王妃不必紧张,只是月儿要出嫁了,我做娘的也没为她做过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张罗一下婚事了。” “你也不信本王妃?” “不是不信。”何姨娘轻笑一声,“王妃样样都做得好,让人指摘不出什么,但我做娘的这份心意,王妃也应该能理解。” “你能张罗什么,一个通房而已!” “王爷,若是通房不能张罗什么,那请王爷抬一抬我的名分吧!” “你!”王妃瞪大眼睛,“你张口就来,王爷凭什么……” “你想要什么名分?”镇国王竟然这样问。 何姨娘想了想,道:“王妃的位子?” “你你……你竟敢口出狂言,来人啊,把她赶出去!”王妃竟然怕了,不是讥讽而是真怕了。 何姨娘轻蔑的看了一眼王妃,“我也不想王爷为难,那就侧妃吧!” 镇国王睨着何姨娘,神色实在不善,像是要杀了她似的。 南宫盈月都替何姨娘擦一把冷汗,这要是镇国王不同意,那她得多丢人啊!而且看镇国王这模样,跟看仇人似的,怎么可能同意! “好!”镇国王咬着牙吐出这个字。 南宫盈月惊掉下巴,镇国王什么时候这么好商量了? “王爷!”王妃哭,“当年她做了什么事,您难道忘了?不能让她回府,更不能升她的位分,还侧妃……你把我置于何地?” “父亲,她只是个通房,把她赶回庄子上!”南宫夕羽也嚷道。 镇国王猛地一拍桌子,“这家可还是本王说了算,你们都要违逆本王不成?” 何姨娘看了镇国王一眼,目露讥讽,“王爷千万别妄自菲薄,谁敢违逆你啊,不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 “你!” 南宫盈月见镇国王气急了,全身都在发抖,可便是这样,他对何姨娘都没说一句狠话。 何姨娘转而走到南宫盈月面前,淡淡道:“你跟我来。” 这气场!秒杀众人! 南宫盈月自觉跟着何姨娘出了书房,外面竟有瑾嬷嬷携几个丫鬟等候着。 “侧妃,您的灵玉轩打扫好了。” 何姨娘见到瑾嬷嬷,脸上才露出真正和善的笑,“嬷嬷,劳烦您了。” “侧妃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婢分内的事。” 南宫盈月跟着何姨娘去了灵玉轩,之前她也知道这个院子,但一直都锁着门,以为是废弃的了,原来是何姨娘住的地儿。院子虽已经打扫好了,但到底多年不住人,院子里杂草未除尽,屋中的家具也已经老旧了。 进了里屋,何姨娘在罗汉床上坐下,便有丫鬟送上了茶水和点心。 南宫盈月心想这瑾嬷嬷倒是安排的妥当,何姨娘刚进府,她就收拾好了院子,连院里伺候的丫鬟都准备了。 “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是真心想嫁进独孤王府,他有没有逼迫你?” 南宫盈月抬头,见何姨娘正看着她,眼中带着坚毅的光芒。 “真心如何?逼迫又如何?”南宫盈月问。 她能左右什么? 何姨娘轻哼一声,“若真心,我为你操办婚事。若被逼迫,我就杀了他!” 南宫盈月倒抽一口气,这女人真只是一个小小的通房? “那个……您是不是抓着父亲什么把柄?”要不那镇国王气得都要吃人了,却还低头答应了她提出的要求。 何姨娘知道南宫盈月所想,只问:“你想不想嫁给独孤钰?” “想!”南宫盈月忙道。 何姨娘睨了南宫盈月一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这是亲娘对亲女儿说的话? “你的聘礼,我会接手过来,还有嫁妆,我也会为你操办。该你得的,少不了你的,只是你没事少往我这院跑。” “啊?” “我只为你做这一件事,其他的,我无力也无心。” 南宫盈月算是明白了,这位母亲知道自己愧对这个女儿,所以想为她做一件事来补偿。但她又不想跟这个女儿或者镇国王府有过多牵连,所以等南宫盈月嫁出去,她与她便不再联系了。 这样做,说是为了南宫盈月,更是为了她自己心安吧! 真是自私! 南宫盈月点头,“我们之间从来不熟,也勉强不来,所以你怎么想怎么做都是你的事,但别说是为了我,因为我不需要!” 说完,南宫盈月冲何姨娘点了一个头,而后转身离开了。 何姨娘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依旧一片清冷。 瑾嬷嬷进门,冲何姨娘行了礼。 何姨娘忙起身,回了一个大礼。 “侧妃,千万别!” “嬷嬷,我自小无父无母,是您带我进了王府,又亲自教养。我一直视您如母,后来更是您救了我和盈月,不然我们母女早死了。” 瑾嬷嬷叹了口气,怜爱的看着这个她带大的孩子,她视她如母,她又何尝不当她是亲人。 “以前的事不提了,只是大姑娘,她受了那么多苦,您对她何必这般冷冰冰的。” 何姨娘叹气,“既母女无缘,何必强求。” 回到盈月阁,南宫盈月见淳儿不在,便从后门带上肉汤出去了。 因为晚上的游街,今天街上格外热闹。两边楼宇张灯结彩,街上摆着各种小摊,叫卖声不绝于耳,来往行人熙熙攘攘。 南宫盈月带着肉汤走到城门口,果然见独孤钰在那儿,正靠着大柳树打盹,旁边那老乞丐跟他一般,爷俩一样的姿势。 堂堂的独孤世子,混到这种地步,多不可思议。 第四百四十六章 肉包子好香 南宫盈月上前,往那老乞丐面前的破碗里扔了一块碎银子,叮当一声脆响,老乞丐睁开了眼。 瞅瞅南宫盈月,又瞅瞅碗里的银子,“姑娘,你扔我一块石子做什么?” 南宫盈月蹙眉,“这是银子!” “我要银子做什么,我要包子!”这老乞丐说的义正言辞的,好像南宫盈月在糊弄他似的。 南宫盈月被噎的没话,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见旁边的独孤钰虽仍闭着眼睛,但嘴角勾了起来。 “肉汤,拿银子去前面买包子。记住,是你最爱的肉包子!” 肉汤眼睛一亮,捡起那破碗里的银子就跑了。 南宫盈月抱肩站在一旁,见这一老一小闭着眼睛,还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不多一会儿,肉汤抱着肉包子回来了。 “姑娘……”肉汤抿了抿嘴,小声道:“我能吃一个吗?” 南宫盈月笑,“都是你的。” “谢谢姑娘!” “你就坐在这里吃!” 南宫盈月给肉汤指了个地儿,正在那两人前面四五步的距离。肉汤干脆在地上一坐,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包子,由白又软,肉香扑鼻,还没吃先咽了一口口水。 接着大口一咬,汁水溢了出来,他忙吸了两口,砸吧几下,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老乞丐先受不了的睁开了眼,看看肉汤,又看看南宫盈月。 “这是用我那银子买的?” 南宫盈月一笑,“错,那就是块石子!” 那老乞丐指着南宫盈月,气道:“我是一个乞丐,乞丐也有乞丐的规矩,怎么敢收银子,好心人最多也就给几个铜板。谁出手就是银子,不是傻子,就是有坏心眼。对不对,小老弟?” 老乞丐推了旁边的独孤钰一下,独孤钰这才悠悠睁开眼。 “我给你说,这丫头太坏了,不给我们吃包子,还让人在我们面前吃,故意馋我们!” 独孤钰看着南宫盈月,啧啧一声,“说好了晚上见,这么迫不及待?” 南宫盈月睨了他一眼,“你谁啊,本姑娘认识你?” 独孤钰起身拉着南宫盈月到柳树后面,抵着她要亲,但怀里的人却用手堵着他的嘴不许亲。 独孤钰拉开她的手,先低头亲了一口,而后腻着问:“生气了?” “哼!” “刚儿老头问我上午怎么没当职,我说去提亲了,他说我吹牛,谁肯嫁给我这个小卫兵。他就跟我打赌,让我把娘子叫来,若真有这回事,他送我一份大礼。哪知刚说完,你就来了。” “怎么,我还不该来了?”南宫盈月挑眉。 “嘿,这老乞丐送的大礼,我不是不敢要么,所以就假装睡觉。” 南宫盈月喷笑一声,“我来是跟你说,我现在要去酒肆,你晚上去那儿找我。” 独孤钰知道那地儿,有一次巡逻,他见到她从那酒肆出来。 “好。” 两人回去,那老乞丐正盯着肉包子流口水。 “小老弟,这丫头是你娘子?” 独孤钰笑,“是,虽然丑点,但我不嫌弃。” 南宫盈月踢了他一脚,“是本姑娘不嫌弃你!” 小乞丐摇头,“这世道,怎么什么人都能娶上媳妇。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帅小伙儿,又勤奋又上进,可到底也没找到媳妇,最后沦落成了乞丐。小老弟,你比老哥哥有福!” 还哥哥?当独孤钰爷爷都绰绰有余了,这什么辈分! “肉汤,把另一袋包子给老爷爷。”南宫盈月道。 肉汤撑得都打嗝了,但还在硬往嘴里塞,听了南宫盈月这话,颇为不舍的把另一袋扔了过去。 老乞丐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先咬了一口,满口肉香,那表情简直要幸福的飘起来了。 “这是什么?”南宫盈月又拿出一块碎银子,掂在手里问老乞丐。 老乞丐被肉包子香晕了,实诚道:“银子!” “不是石子?” “不是!绝对不是!” 南宫盈月笑,“这银子能买包子,就是你手里这个,至少也要一百个吧?” 老乞丐想到自己可以拥有一百个肉包子,笑眯眯的伸手去拿南宫盈月手里的银子,结果她却合上了手掌。 “本姑娘身上没带铜板,就不给您老人家了。”南宫盈月收起银子起身,叫上肉汤就走。 独孤钰看着南宫盈月的背影,那般清丽脱俗,怎么就觉得她也不算太丑呢! 老乞丐数了数油纸里,一共有六个包子,一百个跟六个一比,好心痛! “这丫头不厚道!” 独孤钰坐到老乞丐身边,从油纸里抢过一个包子,塞到嘴里,三五口就吃完了。 “谁让你耍清高,给银子都不要。” 老乞丐叹气,“我曾发过誓,一辈子不碰金银珠宝,最多就是口袋里揣几枚铜板。” 独孤钰跟着老头儿混熟了,知道他早年有过一段故事,之前问过他不说,后来他也就不刨根问底了。 “老头儿,你发誓的时候,有人听到吗?” “那倒没有,我自个给自个发的。” 独孤钰拍了老头肩膀一下,“那你不说谁知道,别那么死板,到手的银子还不要,后果就是饿肚子!” 说着,独孤钰又从老乞丐手里抢了一个肉包子。 “你这小崽子,人家是给我的!” “那是我娘子!” 长乐酒肆,南宫盈月进门,见大堂已经修缮好了,桌椅板凳齐全,柜台上也摆了酒。老板娘正在打算盘,打得太认真,连进来人都没听到。 南宫盈月上前,就听老板娘念叨着:“三上三,三下五去二,三去七进一……” “错了。” 老板娘蹙眉,“没错啊!” “进一位是拨上面的算子,你拨下面的,那是五!” 老板娘恍悟,“难怪,我说怎么越算越多。” 南宫盈月呵呵一声,就这水平,酒楼开起来,不是坑死客人就是坑死自己。 老帮娘一抬头看到南宫盈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算的太投入,不知道姑娘来了。” “锅盖叔会拨算盘吗?” “会……吧……” 南宫盈月点头:“等咱们酒肆开张的时候,我会请一位账房的,您不必勉强自己了,跟我去后厨学做菜吧!” “好好,我这辈子不怕拿刀拿枪,就怕拨算盘。” 第四百四十七章 游街 老板娘已经知道做菜的步骤了,也知道如何掌控油温和火候,接下来教她做菜就简单多了。南宫盈月在一旁说,她就做,只做得不对的时候,指点一两句就是。 “我把几个菜写成了菜谱,你照着这菜谱做,之后我在陆续给你其他的新菜谱。” “好!”老板娘爽快的答应了。 目前老板娘对做菜比较有信心,尤其是得了锅盖叔的夸奖以后,觉得人生除了杀人外,还有其他的爱好了。 锅里炖着大鹅,老板娘掌管灶台,南宫盈月就出去了。 进屋见柯卉怀抱着孩子,而孩子已经睡着了。 “怎么不放床上?” 柯卉抬头,见是南宫盈月,忙侧身擦了擦眼泪。 “怎么了?” “姐姐坐。”柯卉往一边挪了挪,给南宫盈月腾出了一个地儿。 南宫盈月坐下,侧头去看柯卉。柯卉面上带着黑纱,她的脸被毁的彻底,黑纱都遮掩不住。黑珍珠不易得,不然柯卉这张脸也能治好。 “昨天,我在前面的二楼洒扫,听得街上有动静,探头看了一眼,竟是宇文成毓带家兵在街上,应该是在找我们母子。他往这边看了一眼,他应该没有看到我,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我帮你们母子再换一个地方!” 柯卉摇头,“我想送小豆芽离开胜都。” “离开胜都?” “小豆芽留在我身边太危险了。” “可孩子还这么小。”南宫盈月不赞同。 “我知道。”柯卉低头亲吻着小豆芽的额头,“所以我很犹豫。” “你再想想清楚吧!” 傍晚,独孤钰来到酒肆。 南宫盈月拉他一起用了晚饭,然后二人就出去了。此时街上已经很热闹了,两边灯火璀璨,游街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前面是踩高跷的,足有六七尺,南宫盈月看得眼珠不错,一边欢呼一边鼓掌。后面有变脸的,有喷火的,有杂耍的,一个接着一个,南宫盈月叫得嗓子都哑了。 独孤钰从后面护着南宫盈月,别人看热闹,他歪头看着怀里的人。看着她兴奋的手足舞蹈的样子,也跟着她笑,跟着她开心。 “那是什么地方?”南宫盈月指着一处挂着红灯笼的地方,像是一个塔。 “八角塔,先祖时修建的,称之为镇国塔。” “我们能上去看看吗?” 独孤钰带着她离开人群,来到塔外的院门前。守门的是两个老翁,想来守这门已经很久了,都老眼昏花了。 “你们做什么的?”一个老翁问。 独孤钰拿出腰牌,指了指道:“禁卫军巡查,我们怀疑有盗贼进了镇国塔。” 南宫盈月拧了独孤钰一把,有这么唬人的么,而且还是两老人! “禁卫军?” “盗贼?” 两位老翁一辈子守门,没经过什么风浪,一听这话就有些慌了。 “那大人您快进去把盗贼抓住,千万别破坏镇国塔,不然我们两这老命就保不住了。” 独孤钰点头,“你们守好门,别放盗贼离开。” “好好!” 一老翁打开门,独孤钰面不改色的拉着南宫盈月进去了。 南宫盈月拍他,“那万一守门的不听你忽悠呢?” “不吃软的就是硬的!” “嚣张!”外人都道这独孤世子是个嚣张狂妄的主儿,还真没错! 镇国塔第七层,从这个高度能俯瞰全城的美景。尤其是下面这条街,灯火辉煌,犹如一条燃着金火的长龙盘踞在黑夜里。 喧闹声远,风声近。 南宫盈月不禁想起了在北荣京都的那座九层塔,她和司马曜成婚前登上那座塔,他指着司马大将军府让她看,说以后那就是她的家了。 言犹在耳,人也在身边,可世事多变,已没了当初的模样。 “想什么呢?”独孤钰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俯身亲了她后颈一下。 “我在想等所有的事了了,我们就找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不再理会什么大荣和北秦,只我们一家三口。” 独孤钰搂紧南宫盈月,“好……呃,一家三口?” 独孤钰只觉脑子炸了一下,忙扭过南宫盈月的身子,让她正对着他,“你……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肚子里……” 南宫盈月一时失口,忙打断他道:“以后会有的!” 独孤钰失笑,“那就不是一家三口了,可能是一家四口、五口、六口!” “你生啊!” “我虽然不能生,但可以让别的女人……哼哼!” “呵,我都不知道你还挺有能耐!” 独孤钰怕南宫盈月生气,忙搂着她亲,直把人亲的双眼迷离了,他再抬头打量着这张脸。那老乞丐与他说:你小子还挺有福气,找的小娘子这般貌美,他在城门这儿守了二十年,都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 比她好看的姑娘? 独孤钰心想,大街上比比都是,哪个不比她好看! 但也就奇怪了,他瞅着那些人,无论多好看,他都看着不顺眼,唯这张丑脸,怎么看怎么舒服。 南宫盈月趴在独孤钰怀里,见他揭开了自己的铁面,这张脸,她深爱着,从最初到现在。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着他的坚毅的下巴,红润的唇,以及高挺的鼻子,一点一点细细的抚摸着,爱不释手。 独孤钰翻身把南宫盈月抵到墙上,低头狠狠吻住,仿佛要把她吃到肚子里一般,手拉扯着她的衣带,很快解开了外裳,双手探入,触碰着每一寸细腻的肌肤。 “夫君……”南宫盈月禁不住颤抖着,却也迎合着。 “乖,我轻点。” 独孤钰的衣服也散了,正蓄势待发的时候,外面突然乱了起来。便是在七层,也能听到街上奔走疾呼的声音。 “走水了!快救火啊!” “里面还有人呢!救命啊!” “快来人啊!” 独孤钰抵着南宫盈月的额头,深深呼出几口气,而后忙整理衣服,往外面看。但见不远处的火光冲天,像是一户民宅烧了起来。 今晚风大,火也越烧越旺,大有往旁边四邻乱窜的趋势。 南宫盈月已经整理好了衣服,“你快去看看吧!” “我让张弛留下保护你!” 南宫盈月摇头,“不用,肉汤在外面。” “等我!”独孤钰说完,朝下面冲了去。 他如今是禁卫军,专门负责胜都的安危,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营长,但既是自己的责任,便不能推脱。 第四百四十八章 火中的她 独孤钰下了塔,见肉汤果然在门口蹲守着,这才放了心。 他带着张弛赶到起火点,一大批禁卫军已经赶过去了,正在灭火。 独孤钰见火势大,便拉了一个人问:“里面可还有人?” 那人穿着素袍,见是独孤钰,忙一把握住他的手,“独孤世子,快救人啊,里面还有好几位世家公子呢!” 独孤钰看着这人,只觉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既然里面有人,那肯定是要救的。 “来人!组织人进里面救人!” “进不去啊,火太大!”一卫兵道。 独孤钰不理他,从旁边院子里要了一条被子,沾湿以后披到身上,“我打头阵,你们跟在后面!” “世子!”张弛见独孤钰真进去了,吓得胆儿都要飞了,“你们……你们快随我进去,若是世子有个三张两短,咱们谁都别想活命!” 张弛随后也冲了进去,其他的禁卫军见堂堂世子都进去了,他们焉有胆怯的道理,于是一个个冲了进去。 这是两进的院子,也不知人在前院和后院,只能在火海里摸索。 独孤钰功夫不错,东躲西闪的,很快找到了两个人。哪知其中一人正是南宫逸,此时已经被烟熏的神志不清了。 独孤钰一手提一个,出了院子,交给后面进来的禁卫军,然后又冲了回去。 张弛那个急啊,他家世子怎么能这么英勇,简直要吓死他了! 独孤钰在前救人,张弛就跟在后面护着他。等两进的院子都找了一遍,人都救出来了,最后独孤钰扛着张弛才出来。 这厮替他挡了一火棍,然后光荣晕倒了。 他们刚出来,房子就坍塌了,轰隆一声。 好在救火及时,没有死人,旁边的农户家院子也保住了。独孤钰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夜空又亮了,而再次起火的地方就是那镇国塔! 南宫盈月! 独孤钰慌忙往那边跑,结果跑得太急,猛地跌了一脚。 “世子!”一卫兵扶起独孤钰。 “快……快集结人救火!” “是!” 独孤钰赶到镇国塔前,整个塔身都烧了起来,根本进不去。他披着被子试了几次,每次都被汹汹烈焰给逼出来。 最后一次拼死,竟门口轰的爆出来的热气给掀翻了。 他还要进去,被看热闹的百里长枫给拦住了。 “独孤钰,你找死啊!” 独孤钰眼里血丝崩裂,使劲瞪着百里长枫,“让开!” “救人也要量力而行,不能不要命吧!”百里长枫道。 “南宫盈月在里面!”独孤钰大喝一声。 百里长枫愣了一愣,苏欢在里面! 他下意识的放开了独孤钰,可火越少越大,上楼的木梯都烧断了,走人的路变成了火的通道。别说是人了,就是铁棍也要烧融的。 “快看!上面有人!”这时人群里有人惊呼。 独孤钰踉跄的后退几步,但见七层上,南宫盈月和肉汤正扒头往外看。火太大,而高度太高,他们根本无法下来。 独孤钰整个人都乱了,散了,好似自己被烧成了灰烬似的,全身都疼,每一根骨头每一点血肉好似都烧起来了。 他看着高塔上的南宫盈月,明明看不清她的脸,可他就是知道她也在看着他。 百里长枫也急,但见独孤钰跟疯了似的,真要往那火洞里钻,他一把把人勒住,然后压到了身上,用他那一坨二百多斤的肉,把身下的人压得死死的。 “百里长枫!我要杀了你!” 百里长枫抹了一把汗,叹气道:“你活着才能杀我。” “放开我!快放开我!” “她是我的朋友,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你去送死。” 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从七层突然飞下一只很大很大的纸鸢,而纸鸢下还挂着两个人。 独孤钰瞪大眼睛,看着那纸鸢随风而去。 “死胖子,快起开,我要去找她!” 百里长枫也看到了,一边点头一边抖着肥肉要起身,哪知脚下不稳,屁股刚起又蹲了下去。 “噗!”独孤钰被猛地一砸,只觉一股血腥气逼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百里长枫忙起身,拉着独孤钰起来。 独孤钰没工夫跟他计较,循着那纸鸢飞走的方向追了去,他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禁卫军。 黑夜中,两人站在街角,一前一后。 “大人,那塔上怎么会有纸鸢?” “哼!” “要不要再出手?” “不用了,经此一回,这独孤钰该长教训了。” 而镇国塔对面酒楼二楼雅间,夏彻有些不满。 “大人,为何要我放那只纸鸢上去?” 沈炼抿了一口茶,“若南宫盈月死了,我们对独孤钰就彻底失去控制了。” “一个女人而已,死了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不敢跟您和沈首辅做对。” 沈炼摇头,“你没看到,那独孤钰拼死要进去救人,他对南宫盈月不止是一个女人而已,而是她是他的命,甚至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没出息!” “难得遇上这么一个人,可惜了。” 夏彻不懂,“可惜什么,他二人都要成亲了。” “可惜就是可惜了。” 独孤钰找到那只纸鸢的时候,南宫盈月和肉汤还在压在下面。虽有这纸鸢,减缓了冲击,但二人还是受伤了。 独孤钰抱起南宫盈月,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又心痛又害怕。 长乐酒肆,因离这里最近,所以独孤钰带南宫盈月来到这里。好在淳儿就在,接过手后仔细检查了一遍。 “虽有内伤,但并不严重,服用几副药就好了。”淳儿冲焦急等在往外面的独孤钰道。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我等会儿给她喂两颗药丸,大概明早就能醒了。” 肉汤也一样,不过这孩子是练武之人,身子底子好,她过去看他的时候竟已经醒了。 得知肉汤醒了,独孤钰过去问他。 “镇国塔的火是不是有人放的?” 肉汤浑身骨头疼,但见到独孤钰还是挣扎着坐起身,十分恭敬道:“是,我见有黑影闪过,没追上等回来塔下面已经烧了起来,于是赶忙上去救姑娘,然后我也被困住了。” “世子爷,属下在集市上看到有人卖这种大纸鸢,不过因为买的人多,他也不记得谁了。”张弛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一起生一起死 独孤钰坐在院子外的台阶上,心慢慢安稳下来后,思绪也清明了。他带南宫盈月去镇国塔,本是临时起意,估计镇国塔这把火也是临时安排。 这镇国塔的火烧得很大,分明是要烧死南宫盈月的,可塔上居然有纸鸢。 放火之人和放纸鸢之人,不知道是不是一路人,但至少不是同一人。 为什么要害南宫盈月,不用想,肯定是针对他的。前两日,他曾秘密进入死牢去看晏渊,有人便坐不住了。 想以此威胁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独孤钰回到屋里,看着南宫盈月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那么安静,安静的可怕。他竟吓得伸手去探她的鼻子,等探到气息,突突乱跳的心才安稳下来。 若是这威胁是针对他,他一点也不会怕,可竟是针对南宫盈月…… 独孤钰握住南宫盈月的手,低头亲了亲,平生第一次这般犹豫不决。 翌日一早,南宫盈月醒来,只觉浑身如散了架般,疼得直抽气。她一动,守在床边的独孤钰就醒了,只见他满眼血丝,铁面除了,脸上露出喜色。 “我……” 南宫盈月还没说出口,被独孤钰一把抱住了。他抱的很紧,很用力,南宫盈月有些不舒服,但却很喜欢这种紧贴在一起的感觉。 想起昨晚的事,仍满心惊恐,不由回搂住独孤钰。 “我看到你在下面了。” “嗯,我想救你。” “我冲你喊:火太大了,别进来送死!”虽然在高塔上,可借着火光,她看到他一次又一次试图冲进去。她怕死,更怕他有危险,于是傻了一般喊着:别救我,求你了。 二人紧紧相拥,好似曾一起濒临死亡,又一起死里逃生。 这时淳儿端来了药,独孤钰喂南宫盈月喝了。 “这次是有人针对你我吧?”南宫盈月问。 独孤钰点头,“我想你能猜到是谁。” 南宫盈月默了一下,“沈炼?” “又或者沈罗经。” 但不管是他二人中谁,都是为了晏渊一案。晏渊行刑在即,晏渊的故人门生,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而经历了京州一案,有人在暗中联络他,希望他能出面帮晏渊平反。 “不要因为我而踟蹰!”南宫盈月道。 独孤钰抚摸着南宫盈月的脸,明明深情的模样,却露出讥笑:“你何德何能!” 南宫盈月锤了独孤钰一拳头,“经此一事,我以后会小心的。” 而你想做什么,就放开手去做。 两人正含情脉脉,陈驰在门口喊:“世子爷,您出来,属下有要事禀报。” 昨晚的事还没消停? “你说吧!” “昨晚烧的那院子,乃是朝着一位官员的别院,当时有几位文人做雅集。大火烧起来后,咱们把人都给救了出来,没有伤亡,只是火灭后,官府的人去查找线索,找到了一个铁匣子。” 南宫盈月整理好了衣服,让张弛进来说话。 张弛在门口喊得嗓子疼,一听能进来回话,忙跑了进来。 “什么铁匣子?”独孤钰问。 张弛是从外面跑回来的,此时口干舌燥的,先讨了一杯水喝。 “那铁匣子打开,里面竟是……”张弛抬头,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来,“世子,您猜是什么?” 独孤钰差点没上去揍张弛,“找死啊,快说!” 张弛嘚瑟了一下,忙道:“晏渊的那本禁书!” “义父的禁书?”柯卉进门正好听到这句话。 张弛回头,不经意看到柯卉那张脸,吓得哆嗦了一下。柯卉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倒也不在意,而是走进屋里,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 柯卉端着一碗米粥放到独孤钰手里,“这事和沈党肯定脱不开关系。” 独孤钰不接话,只转身喂南宫盈月吃粥。 “独孤世子!”柯卉有些急。 “柯姑娘,你也看到了,本世子不想她再遇危险。” 独孤钰这样说,柯卉也就无话了。 “世子,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你可知昨晚聚会的还有谁?” 独孤钰身子顿了一下,猛然想到昨晚他把谁救出来了? “南宫逸!” 南宫盈月蹙眉,“关他什么事?” “昨晚他也参加了聚会!”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为什么把南宫逸,镇国王府都牵扯进来,他们到底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 独孤钰起身,“我先去看看情况。” 说完,独孤钰就大步离开了。 柯卉坐到床沿上,继续喂南宫盈月吃粥。 “昨晚的聚会,你知不知道?”南宫盈月猛地握住柯卉的手。 柯卉摇头,“这于我们救义父没有好处!” 南宫盈月相信柯卉这句话,因为这一场火,暴露出了晏渊门生在私下集会,不管做了什么,但那禁书是实在的。这些人私藏禁书,尤其还是晏渊的,本身就是杀头大罪。 淳儿去外面打探消息,回来说南宫逸已经被抓了。 因为此事,镇国王府乱成一团,也就没人注意她在不在王府了。 当晚,独孤钰匆匆来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顾上说,见她安好便又紧忙离开了。 这次隔了三天,他才又过来。 “聚会的人说没有人私藏那禁书,铁匣子是有人栽赃。但沈党又拿出他们自己做的雅集,挑了几处,偏说是有忤逆圣上之嫌。当场聚会的,包括朝廷上的几位官员还有几位世家公子和学生都被抓了。而且顺藤摸瓜,之前的聚会也被抖了出来,于是牵连进去的人越来越多。” 独孤钰拥着南宫盈月躺到床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朝廷乱了,整个胜都都乱了。” “皇上的意思?” “彻查!” 南宫盈月抓住独孤钰胸前的衣襟,“皇上气糊涂了,这种文字狱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他应该快刀斩乱麻才是。” “他可一点也不糊涂。” “怎么说?” “他让我彻查此案!” 南宫盈月不由惊坐起,“他……他为什么这么瞧不上你?” 独孤钰冷哼一声,“别这么说,我俩谁也瞧不上谁。” 南宫盈月蹙眉,“那你又为什么对皇上这么大的怨气?” “我……”独孤钰烦躁的摆了摆手,“凭他上次挖坑让我跳,我就瞧不上他!”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皇上给了你一把杀人的刀,而且是双刃刀,一面对着别人一面对着自己。一个处理不好,伤人伤己。” 独孤钰拉着南宫盈月重新躺回他怀里,“正好,谁让我不好过,我就借着这事不让他好过!” “怎么说?” “不就是乱了,本世子就让它乱上加乱。” 南宫盈月不懂独孤钰的策略,但也不及细问,便被他压到了身下。 第第四百五十章 沈炼为何救我 翌日,南宫盈月回到镇国王府。 刚进门,镇国王身边的小厮让她去书房。 “这两日,你去哪儿了?”镇国王脸色阴沉问。 “镇国塔的事,想来您也知道了。我受了伤被独孤钰安置在一处,他知道有人针对镇国王府,所以为了我的安危,让我先躲几日。”南宫盈月道。 镇国塔的事,那是针对她,但再加上南宫逸被抓,那就是针对镇国王府了。 镇国王冷哼一声,“沈炼!” “是他?” “他先是求娶夕羽,后来又求娶你,招揽之心昭然若揭,但皆被本王拒绝了。本王不愿与沈党同流合污,他们这一招打压镇国王府,想要排除异己。” 南宫盈月点头,这样也说得通。 但她这两日想了很多,觉得南宫逸更像是误伤。因为同时得罪镇国王府和独孤王府,这并不算明智吧? “京兆府尹也被牵连了进去,皇上以此为由让独孤钰彻查此案,并让他这个八品小营长暂代京兆府尹一职。这案子不管怎么处理,都要得罪人,由此可见,皇上实在瞧不上这独孤钰。” 真是这样? 南宫盈月觉得,比起说瞧不上,不更是一次历练? 当然,她没见过皇上,也不知皇上的想法,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 “不论如何,你一定要让独孤钰把你弟弟摘出来。” 南宫盈月知道,这才是镇国王找她的目的。把南宫逸摘出来,也是把镇国王府摘出来,这事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他让她转达,其中有几分逼迫之意。 “你可懂为父的意思?” 南宫盈月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是被牵连进去的,独孤钰会查明真相的。” “那就好!” 从书房出来,南宫盈月又被瑾嬷嬷叫到了何姨娘那儿。进门那何姨娘难得拉着她看了两眼,见她安好,这才松开了她的胳膊。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也搅进这种浑水里去了,一点也不知检点!” 南宫盈月心里正烦,听了何姨娘这句话,怒声道:“我如何,你管得着?” “你!” “别忘了,说彼此不牵扯的人是您!” 何姨娘被气得不轻,指着南宫盈月,半天说不出话来。 南宫盈月沉下一口气,冲何姨娘福了福身子,“我没事,您放心。” 说完,她要往外走。 “这件事不许你插手!” 南宫盈月顿住脚步,回头去看何姨娘,她也抬头看向了她,眼里有几分狠厉。 “镇国王府便是垮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南宫盈月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这何姨娘和镇国王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刚才这句话,大有落井下石之意。 镇国王提到沈炼,南宫盈月突然想起一事。 回到盈月阁,她让淳儿忙把沈炼先前送的那幅画找出来。不多一会儿,淳儿找了来,交到南宫盈月手里。 “这画有什么不对吗?” 南宫盈月摇头,“也许是我多想了。” 打开那幅画,乃是一幅宴乐图,很寻常的画,只是别人画的多是风清气朗,他画的确实乌云密布下的宴乐图。图中文人雅士们,三五聚群,言笑晏晏,却不知大雨将至。 南宫盈月收起这幅画,起身带着淳儿往外走。 镇国塔乃是木结构,竟过一场大火,已经坍塌了。院门紧闭,守门的两个老翁也不见了,真真成了一处废墟。 南宫盈月站在外面,看着烧焦的镇国塔,心中唏嘘不已。 “盈月郡主。” 南宫盈月回头,见沈炼走了来,她让淳儿去沈府送的拜帖。这沈炼尤爱素袍,再配上他那副斯文儒雅的面容,好似无害的书生似的。 “你约沈某前来,不知有何事?” 南宫盈月冲沈炼福了个礼,而后微微笑道:“盈月谢沈大人的救命之恩。” 沈炼挑眉,“这话怎么说的?” “那镇国塔上的纸鸢是您让人放的吧?” 沈炼但笑不语,心里却有些吃惊。这场火是谁放的,其实不难猜,但南宫盈月能想到那纸鸢是他放的,确实有点让他意外。 当然,这份情,他不能领。 承认那纸鸢是他放的,也就间接承认他和这场火有关。 “沈某不知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盈月知道他不会承认,于是举起手里的画,“那这幅画呢?” 沈炼笑,“郡主对沈某的深情厚谊似乎不太重视。” 南宫盈月心虚,确实这幅画送来,她连看都没看就压了箱底。若她能早看到这幅画,便能有所警觉了。便是看不明白,也当问一问他,许他就会提醒一下,南宫逸也不会搭进去了。 只是,她怎么觉得这就是沈炼挖的坑,明知她会跳进去的! 南宫盈月也不狡辩,赔礼道:“沈大人,盈月错了。沈大人送的是情意,盈月却怕是陷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应该。” 沈炼笑出声,认错态度很诚恳,就是话里还透着几分委屈。 南宫盈月道完歉,一改之前温软的态度,道:“沈大人,今日请你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还请沈大人放过南宫逸。” “当日在院中救出来那几人,因私藏禁书,便不是杀头也是流放,不是沈某能左右的。” 这么严重! 南宫盈月微微蹙眉,心思转了转,“可沈大人赴约来了,必定不是无法逆转的事,对不对?” 沈炼一直很欣赏南宫盈月,有小聪明也有大智慧,看事总是很透彻。 “是!” “那沈大人想要盈月做什么?” 沈炼静静的看着南宫盈月,仿佛在犹豫要不要跟她说。来之前,他很坚定,可来之后,看着面前这个明艳到耀眼的女子,竟对她微微有些怜惜。 一锅浑水,却要她搅进来。 “沈大人?” 沈炼敛了神思,“账本!”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什么……什么账本?” 沈炼只是笑,笑她装糊涂。 南宫盈月一开始真没想到,静思了一会儿才明白沈炼口中的‘账本’,不就是厉承收集的沈罗经的罪证。 可那账本已经丢失了,而且他们都怀疑是沈党盗走的。 难道不是? “我不明白沈大人的意思,也不知什么账本。”南宫盈月道。 沈炼点头,这就是南宫盈月聪明的地方,心里明白,面上装糊涂,反正一点尾巴都不露。 “郡主当做一个谜就好,不过最好尽快找到谜底,不然令弟可要受苦了。”说完,沈炼冲南宫盈月微微颔首,转身大步离开了。 淳儿走了过来,小声道:“公子被关进了死牢。”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带淳儿去找独孤钰。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只能去死 京兆府衙门,南宫盈月见独孤钰自里面走出来,不同以往懒散的样子,此刻的脸上带着急切烦躁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 南宫盈月拉着他到树下,“南宫逸进了死牢?” 独孤钰点头,“那晚聚会的几人,圣上只一个字,那就是‘杀’。” “可那铁匣子不是有人栽赃么,案子都没查清楚,就进了死牢?” “那几人中有一人承认他们在研读禁书,并且商议如何营救晏渊。” “那人肯定是被沈党威逼利诱了。” “可皇上对晏渊深恶痛绝,根本不给我彻查的机会。” 这就难怪独孤钰这副烦躁的样子了,他负责此案,上头有皇上压着,下面有百官瞅着,怎么做怎么得罪人。 这就是个死局! 南宫盈月把沈炼跟她说的话,跟独孤钰说了一遍。 “他们的目的原来是账本!” “可账本……”南宫盈月说到这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账本在你手上!” 独孤钰翻了个白眼,“笨,现在才想到!” 南宫盈月指着独孤钰,实在无语,“厉承那么信任你,你居然偷人家的东西!” 独孤钰撇嘴道:“我若不拿走那账本,他现在肯定就没命了,沈党能放过他?”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柯卉那有晏渊那本禁书的手稿,不知对你这案子有没有帮助。” 南宫盈月带独孤钰去了长乐酒肆,从柯卉那里要了手稿。 “我现在就进宫给圣上看。” 柯卉面上一喜,而南宫盈月却隐隐有些担忧。 独孤钰走后,南宫盈月突然叫来淳儿,让她跟随在后面暗中保护。 “姑娘多虑了,应该没人知道那份手稿的存在。” “快去吧,小心点总没错。” 淳儿离开没多久,宇文成毓突然找上了门。而且二话不说包围了长乐酒肆,以抓捕王府逃跑的奴才为名,带兵往里闯。 一直闯进了内院,把南宫盈月他们给堵到了门口。 柯卉不得不露面,她怀里还抱着小豆芽。她这几日在想把小豆芽送出胜都,但一直舍不得,如今真是悔恨不已。 宇文成毓看到柯卉,眼中露出狠厉之色来。 “来人,把她用铁索捆住!” “宇文成毓,她是你孩子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南宫盈月挡在柯卉前面。 宇文成毓睨向南宫盈月,冷笑道:“南宫盈月,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先想想自己还有没有活路。” “什么意思?” 宇文成毓不理她,而是看向柯卉,冷声道:“你是自己走过来还是让人捆过来?” 柯卉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眼中满满都是不舍,可想到在宇文王府的那些日子,她真的没有勇气再承受。 她把手稿交给了独孤钰,也算完成了义父的嘱托。 他日义父若能平反,定不会放过宇文成毓的,她虽不能亲自为家人报仇,但也尽力了。 “柯卉,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你知道后果的。”宇文成毓阴沉道。 柯卉看向南宫盈月,“姐姐,妹妹总是给你添麻烦。” “柯卉,别过去!”南宫盈月让老板娘和锅盖叔护着柯卉。 长乐酒肆被包围了,他二人虽然武功高强,但也护不住柯卉。 “姐姐。”柯卉摇了摇头,“若姐姐来日有能力,请照拂小豆芽一二,妹妹也就安心了。” “你想做什么?” 柯卉转身,抱着孩子迈下台阶,朝着宇文成毓走了过去。她看着他从鲜衣怒马的少年到如今阴骘心狠的男人,他们也从青梅竹马到现在相看两相厌。 当他害死她的父亲,当他用镪水毁了她这张脸的时候,她对他便只有恨没有爱了。 宇文成毓看着柯卉走近自己,难得的她用正眼看着他,只是眼波太平静了,仿佛死寂了一般。 “是个男孩儿。”柯卉停到宇文成毓面前,看着怀里的孩子对他道。 宇文成毓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柯卉怀里的孩子,很小很可爱,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是他们二人的孩子,也曾是他渴望却一而再失去的孩子。 “你想抱抱吗?” 宇文成毓蹙眉,“你想做什么?” “他是你儿子啊,你再如何恨我,也该对他好的,是不是?” “哼!” “别伤害他。” 宇文成毓抬头去看柯卉,“他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伤害他?” 柯卉点头,“那就好。” 宇文成毓死死盯着柯卉,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来。 “抱抱他吧,自他出生,还没被父亲抱一抱呢!”柯卉抱着孩子往宇文成毓怀里塞。 宇文成毓只得接住,可孩子太小太软了,他需要小心再小心托着,可一旦抱在怀里,看着孩子那乖巧可爱的模样,心立时就软了。 原本满心都是怒火,现在奇迹般没了。 “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名字?”宇文成毓默了一下,“其实我早想好了。” “什么?” “宇文炎。” “嗯,真好听。” 宇文成毓突然觉得这气氛怎么这么诡异,他和柯卉竟然可以这么平静的说话。宇文成毓抬头,见柯卉嘴角在冒血,面上却带着笑。 “你!” 柯卉身子一软瘫到地上,“宇文成毓,其实这毒,我是给你准备的。” 宇文成毓一把掐住柯卉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吐出来!” 柯卉已经软成一滩泥,眼神也慢慢涣散了。 “你杀我全家……辱我强我……我既逃不掉只能死……” “宇文成毓……我杀不了你……愧对九泉之下的亲人……啊……我愿魂飞魄散……不复存在……” “柯卉!吐出来!”宇文成毓大吼。 可无论他如何怒吼,柯卉还是闭上了眼睛,再无声息。 南宫盈月捂住嘴,眼泪无声落下,没想到柯卉竟会这般决然。可想想也是,宇文成毓对她太残忍了,根本不是一个人所能承受的。 比炼狱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她曾深深爱过。 “宇文成毓,你终于把她逼死了。” 宇文成毓闭了闭眼睛,抱起怀里的孩子起身。 “一个狗而已。”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说完转身就走,很急很慌。随着宇文成毓的离开,包围长乐酒肆的兵也撤走了。 南宫盈月走到柯卉尸体前面,蹲下不相信的给她把了脉,心中咕咚一下,这时那宇文成毓突然去而复返。 第四百五十二章 重重危机 “她还活着!” 这宇文成毓像是疯子一般,死死盯着她。 南宫盈月冷笑,“死没死的,你自己不会看。” 宇文成毓抱起柯卉,慌里慌张的去探她的脉搏,去感受她的心跳,什么都没有。 “柯卉,本王还没折磨够你,绝不容许你这样死了!” 宇文成毓抱起柯卉要走,南宫盈月拦住他。 “她已经被你逼死了,所有的恩怨情仇也该消了,难道你就不能施舍她一个死后清净?” “休想!”宇文成毓两眼充血,“南宫盈月,你以为沈党会让他见到皇上?”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摇头道:“不会,没人知道……” “本王早就知道柯卉在这里,也知道她手中有晏渊禁书的原稿,之所以放任不管她,就是在等着这原稿露面。” “你告诉了沈党!” 宇文成毓狠道:“挡本王者,死!” 南宫盈月再顾不上宇文成毓,忙招呼着老板娘和锅盖叔跑出去了。 从酒肆到皇宫,路并不算远,而且路上也没见有打斗过的痕迹。一直跑到宫门前,南宫盈月看着重重重兵守卫的皇宫大门,一切都很正常,一切也都很平静,难不成宇文成毓在唬她? 南宫盈月收回神思,朝那守门的禁卫军走了过去。 “什么人,快快止步!”几名禁卫军亮出了长矛。 南宫盈月忙道:“我乃盈月郡主!” 领头的禁卫军瞅着南宫盈月打量了几眼,轻蔑道:“我们不知道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只知道皇上没有召见,你就不能进去。” “我不进去,就想知道独孤世子刚进宫了吗?” 那禁卫军冷漠道:“无可奉告!” 南宫盈月心急道:“事关独孤世子的安危,还请大人明言。” “请离开!” 想撬开禁卫军的嘴,硬碰硬肯定不行。 南宫盈月背过身,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而后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转身泫然欲泣道:“他与我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竟要进宫求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他怎么能这样,我好言好语,低声下气的求他,他还打我……呜呜……如若皇上真收回了圣旨……我哪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不如现在就撞死在宫门口!” 说着,南宫盈月还真要去撞。 那领头护卫忙拦住了她,“独孤世子根本没进宫!” “你骗我……呜呜……” 见南宫盈月还要撞,那领头的十分头大,自先祖开国,还没人撞死在宫门口的。她死了没事,晦气了宫闱,他这个守门将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皇上不在宫里,独孤世子进宫做什么!” “不在?” “今日是先皇后的祭日,每年这个时候皇上都会城郊皇陵祭奠先皇后。” 出城了! 南宫盈月谢过那领头的禁军,起身往城门跑。老板娘租了三匹马,坐上马以后,很快到了城门口。 那老乞丐还在柳树下打盹,南宫盈月上前急问道:“老伯,看到独孤钰出城了吗?” 老乞丐睁开眼,见南宫盈月一脸急色,也不含糊了,道:“出去了。” “糟了!”南宫盈月顾不上解释,驾马冲了出去。 出城沿着官道走,后拐上进山的山路,跑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见路上有散落的兵器,而一旁的山坳有滑下去的痕迹。 “少主应该是从这边下去了。”老板娘查看了一下回身冲南宫盈月道。 “追杀他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而且武功高强。”锅盖叔看了地上混乱的脚印后判断道。 “那我们快去救他!”南宫盈月急道。 老板娘沉思了一下,道:“这山坳下是密林,骑马根本下不去。不过我知道一条小路,我们骑马先下了那条小路,再弃马去找少主,这样事半功倍。” “好!” 老板娘在前带路,锅盖叔护在南宫盈月身后。下了小路,锅盖叔循着踪迹,带他们往密林里走。密林的落叶很厚,其实看不出什么痕迹来了,偏锅盖叔走得很稳,一点也不慌措的样子。 “我们自小就接受训练,做暗卫这么多年,循迹找人算是最基本的。” 老板娘见南宫盈月有些迟疑,帮锅盖叔解释了一下。 南宫盈月重重点了点头,这密林很密,进去了就找不到方向,不由心提到了嗓子眼。独孤钰离开的时候,身边只有张弛,再加上淳儿,他们两个能保护好他吗? 越走林子越密,光线也越差。锅盖叔停下,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 他们追上去的时候,两方还在打斗中。 张弛和淳儿护着独孤钰,边打边退,而独孤钰胳膊受了伤,只一条胳膊能勉强抵御攻击。与他们对打的是一群黑衣人,三十来个,如一张密网一般包围了他三个。 见此南宫盈月忙让老板娘和锅盖叔去保护独孤钰,不过只锅盖叔去了,老板娘留下来保护她。 很快那些黑衣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有一小波过来开始攻击南宫盈月。 老板娘功夫不错,但同时应付四五个人十分吃力,那边情况也不好,四个人被团团包围了。 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看来对方对那份手稿势在必得。 四个黑衣人同时从四个方向打过来,老板娘正忙着应付,又有一人趁机偷袭,砍伤了老板娘的背。老板娘拼死护着南宫盈月,但已力不从心,眼看那几个黑衣人逼近了。 “你们不是想要手稿?”独孤钰从怀里掏出手稿,举过头顶,“我们虽然无法突击出去,但若是护着一个人,让他带着手稿离开,想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黑衣人头领挥了一下手,所有黑衣人停止了进攻。 “我们只要手稿。” 见独孤钰冲她招手,南宫盈月忙扶着老板娘过去与他们汇合。 “你受伤了。”南宫盈月见独孤钰手臂上受伤了。 “无碍,你怎么来了?” “宇文成毓!” 只说这个名字,独孤钰便明白了。为何是今日,因为今日圣上不在宫里。为何沈党知道手稿在他这里,因为是宇文成毓通风报信的。 那晚的那两场火,南宫逸入死牢,所有所有的这些,都是精心安排的局,为的就是这份手稿和那本账本。 沈党和宇文成毓联手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他若不成,你就是死 他们六个人被三十来个高手围困,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可把手稿给他们,独孤钰又实在不甘心。 正这个时候,另一伙黑衣人竟然出现了。 “他们还有帮手?”张弛惊道。 他这句话音刚落,两伙黑衣人竟然打了起来。 “这这……“张弛回头冲独孤钰道:“世子爷,难不成是咱们的人?” “咱们的人用穿黑衣蒙面?”独孤钰瞪了一眼这个白痴。 “也对。” “估计也是抢手稿的,咱们先趁乱逃吧!”南宫盈月道。 正是!不管后来这伙黑衣人是敌是友,反正先逃了要紧。锅盖叔擅长找路,他带着众人朝着一个方向逃了去。 那伙抢手稿的黑衣人被后来的黑衣人困得死死的,无法追击他们。 这样走了半个来时辰,竟然上了官道。众人皆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眼前豁然就开朗了。 张弛看着其貌不扬的锅盖叔,佩服道:“叔,高人啊!” 锅盖叔嘿嘿一笑,“雕虫小技!” 既然甩了那伙黑衣人,他们便继续往皇陵而去。没了马,他们只能徒步往皇陵走,而且有受伤的,耽搁了脚程。 好在黑衣人没有追来,他们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皇陵。 皇陵外有重兵把守,而且是玄武军。 独孤钰报上名号,一玄武军进去禀报,不多一会儿独孤王竟然出来了。 南宫盈月还是第一次见独孤王,头戴玉冠,身着宝蓝色锦袍,身躯高大威猛,因为是武将,所以浑身透着肃杀之气,凛凛之威。 他看了一眼独孤钰,蹙眉问:“受伤了?” 独孤钰抿了抿嘴,“小伤。” “哼,咎由自取!” “反正我人在这里了,你让不让我见那老头吧!” “胡闹!”独孤钰瞪了一眼独孤钰,似乎拿他没办法,而后看向南宫盈月,见她竟也参与其中,不免沉下一口气,“你怎么也搅和进来了?” 南宫盈月忙上前一步行了礼,“我是担心他有危险。” “只要扔掉他手里的东西,他便没有危险了。” 南宫盈月抬头,道:“自欺欺人罢了。” “你竟与他一样固执!” 南宫盈月低头,其实她不明白独孤钰的固执。曾说不想管晏渊的事,曾说对太子之位没有兴趣,可即便面临性命之忧,他也要护着那手稿,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独孤王拿这个儿子很没有办法,使劲瞪他,可他看也不看你,就这么直愣愣的杵在门口,一副不信他不出来的模样。 “进去吧。”独孤王无奈道。 独孤钰还不大情愿,“您还是请皇上出来吧,这种地方……多晦气!” 独孤王伸手作势要揍他,独孤钰这才溜了进去。 南宫盈月无语,在皇陵前说晦气的,独孤钰绝对是古今第一人。 “盈月郡主,请这边说话。” 南宫盈月转头,见独孤王已经朝大门另一边过去了。她让老板娘他们在这儿等着,自己则小跑着跟了上去。 松树下,独孤王背对着她。 “钰儿曾在战场上受过重伤,留下了一点后遗症,想必你深有体会。” “他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丑的女人。”南宫盈月委屈道。 独孤王失笑,转身看向南宫盈月,“本王所谓的后遗症,是他不近女色。” 对于这一点,南宫盈月觉得洁身自好这个词更贴切一些。而且所谓战场上受过重伤,她比他更清楚那伤是怎么来的。 是为了救她! “本王不知郡主有何过人之处,钰儿非你不娶,但无奈的是,只要他肯娶媳妇,即便我们不满意,也只能迁就他。” 独孤王不满意她! 南宫盈月还挺好奇,“独孤王为何不满意我?” 独孤王摆手,“郡主别误会,我们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而是钰儿,他太在意你了。你要知道这条路上危机重重,太在意一个人,便是软肋。人只要有软肋,便容易被人拿捏。” “这条路?” “本王想盈月郡主明白!” 她确实明白,“他不想走这条路,王爷应该知道。” “由不得他!” “听闻王爷英明神武,不至于贪恋那权势吧?” 独孤王看向南宫盈月,神色肃然,“我找你来便是要告诉你,钰儿娶了你,若他能登基为新帝,你便是皇后。若他不能,那本王会杀了你。”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这岂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左右的?” “你能左右钰儿的心。” “可我……” “本王说到做到,郡主的命,自己掂量着吧!” 说完,独孤王根本不给南宫盈月问明白的机会,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 南宫盈月趴着树干,她招谁惹谁了,司空幽暝这样,连独孤王也这样!回到皇陵入口,淳儿为老板娘处理好了伤口, “郡主,您身边真是高手如云啊!”张弛看着眼前这三位高手,真心佩服道。 “你也不差,小伙子!”老板娘拍了张弛一下。 张弛摸着头顶,还怪不好意思的,“对了,郡主,你怎么知道世子会遇埋伏?” “猜的。” “啊?” “事情太顺利了,你们世子有那么好的运气?” 张弛听完嘿嘿一笑,“还真是,我们世子一向倒霉。小的时候,我们在军中,每次赛跑,眼看着要跑赢了,他必跌一个跟头。还有后来上学堂,夫子让背诵四书五经那些,世子能背过的,夫子往往不提,背不过的,每次都被逮个准儿。” 南宫盈月愣了一下,“他小的时候,你就跟在他身边了?” 张弛还挺自豪,“那是,我和世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南宫盈月看向淳儿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 可独孤钰应该是在大荣长大的才是啊! 淳儿也不清楚,摊手摇了摇头。南宫盈月倒不是怀疑独孤钰不是司马曜,而是司马曜怎么会成为独孤钰的,而且无缝连接,恰恰有这么个人,恰恰他就占了他的身份,还所有人都没觉出不对来。 正在南宫盈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独孤钰抱着胳膊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怒气。 “皇上不看那手稿,不听你解释?”南宫盈月跑上前问。 独孤钰冷哼一声,“看了。” “那他怎么说?” “哦,原来冤枉晏渊了。” 独孤钰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学着圣上的表情,一副‘也不是什么大事’的样子,随意的很。 “那……”南宫盈月有点猜不准圣上的意思了。 “他同意为晏渊平反。” 南宫盈月面上大喜,“那太好了!” “只是,做为交换条件,他要我把那本账本给沈罗经。” “啊!这……这是为何?” 独孤钰叹了口气,“皇上也有受制于人而迫不得已的时候。”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我们没用必要为敌 一行六人,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后,相扶着往城里走。这处偏僻,连行人都没有,更别说租售马车了。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后面圣上的出行队伍赶了上来。 南宫盈月累得抬不动脚了,正想着皇上怎么也得给他们几匹马吧,结果那队伍停都没停,径直就过去了。 “你得罪皇上了?”南宫盈月累得往旁边的石头上一坐。 独孤钰坐到她旁边,揽她到怀里,“反正挺生气的。” “累。” “我背你?” 南宫盈月看着独孤钰那一条伤了的胳膊,摇了摇头,“我自己走。” “少主还有姑娘,你们现在这里休息,属下去前面租一辆马车来。”锅盖叔说完,飞身就离开了。 张弛看的一愣一愣的,“平地飞起啊,功夫真厉害。” 淳儿摩拳擦掌,“我要跟锅盖叔比试一场。” 独孤钰却是一脸懵,“他为何叫我‘少主’?” 南宫盈月随口道:“江湖人的叫法。” 独孤钰懒得刨根问底,南宫盈月本身就是个谜。 没过多久,锅盖叔赶了一辆马车来,几人都上了马车。一路安全回到城里,独孤钰送南宫盈月他们到长乐酒肆后,便又去京兆府了。 南宫盈月把淳儿拉到屋里,告诉她柯卉的事。 “真服毒了?”柯卉惊呼。 南宫盈月点头,“她那毒药是你给的吧?” 淳儿点头,“柯姑娘说身不由己的时候,至少可以选择死。” “你动了手脚?” 淳儿嘿嘿一笑,“柯姑娘是个可怜人,我总不能害她吧!姑娘等着,我想法救出柯姑娘!” 南宫盈月稍稍安下心来,只是想到宇文成毓,这个人太可怕了。 沈党在朝中根基深,盘踞多年,势力强大,可他竟然能从沈党那里分一杯羹,足可见其强大。 接下来几日,南宫盈月一直在待在王府中。 有了镇国塔的事,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珍惜一点自己的小命吧! 五日后,南宫逸从死牢放了出来。进去的时候还是翩翩佳公子,出来的时候比街边的乞丐还狼狈,见到亲人还没开口就哭了。 一个大男人的,哭得别提多难看了。 南宫盈月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先溜了。 翌日,南宫逸去了盈月阁。不过在死牢待了五日,整个人瘦了一圈,原先是眼里含光,现在是满眼惨淡。 “这世上竟还有那种地方!太可怕了!” “我以为凭我堂堂镇国王府大公子的身份,定然荣华富贵一辈子,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世事无常啊,我需得给自己好好打算一下才是。” 南宫盈月鼓掌,这坐了一回牢,居然开窍了,懂事了! “你们不是私藏禁书,怎么说放就放了?”南宫盈月故意问。 南宫逸抹了一把泪,“这事还真亏了姐夫!” “独孤钰?” “可不是呢,多亏他明察秋毫,查出那禁书是有人栽赃。而且我们所做的雅集,里面并没有忤逆之词,不过有人捕风捉影罢了。” “就这样?” 南宫逸觉得南宫盈月这态度太云淡风轻了,于是不满意道:“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这事非常严重,一旦罪名落实,别说我丢了小命,镇国王府上下百余口都要受牵连。你到底懂不懂,姐夫救了我们全家!” 见南宫逸提起独孤钰的时候,那满眼的崇拜,她只能呵呵两声。 “还有更了不起的,姐夫为晏学儒平反了!” “哦?” “原那本禁书是被有心人改了的,真正的手稿并无那些忤逆的字眼。你要知道当年晏学儒一案经的可是沈首辅的手,其中竟有这么大的疏漏,听说沈首辅被当堂呵斥了一顿,罚了三年的俸禄呢!能让沈首辅吃这么大的亏,姐夫可是当朝第一人。” “只罚了三年俸禄?”南宫盈月实在无语,要知道那晏渊可因为这一误判而家破人亡了呢! “沈罗经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都没跟他说过重话!我实在太佩服姐夫了,哦,对了,大姐你什么时候跟姐夫成亲?越快越好,千万别被其他女人抢走了。” 南宫盈月一笑,“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话说,你何德何能啊,怎么觉得我姐夫有点吃亏呢!” “滚!”居然还以为他懂事了。 又过几日,长乐酒肆终于开业了。 老板娘在后厨做菜,锅盖叔在前堂忙的转圈,南宫盈月又请了一个账房和两个跑堂的。长乐酒肆不同于其他酒肆最大的特点是,在这里吃饭的同时可以欣赏名家书画和珍品古董。 当然,进这家酒肆,首先荷包里得准备好充足的银子。 听说开业这天所展示的乃六幅红梅图,本无甚惊奇,但据说这几幅红梅图出自皇都卫指挥使沈炼之手。 沈炼什么人物,能得到他的真迹,可见这长乐酒肆背后的东家不简单! 胜都人好面子,更好热闹,于是蜂拥而来。 酒肆二楼雅间,南宫盈月举杯敬了对面的人一杯,不等他说什么,仰头喝了干净。 “姑娘那杯是茶吧?”沈炼笑。 南宫盈月没想到被人拆穿了,于是尴尬的笑了笑,“我没酒量,沈大人随意就好。” 沈炼没有随意,而是仰头干了,倒弄得南宫盈月十分不好意思。 “沈大人仗义,我这酒肆才能宾客如云。” 沈炼摇头失笑,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送她那红梅图,能被用的这么有价值! “南宫姑娘,沈某有一句话,烦请姑娘代传。” 不请自来只为传一句话? 南宫盈月笑,“您请说!” “告诉独孤钰,其实我们没必要为敌!” “可沈大人为何不自己跟他说?” 沈炼只是笑了笑,而后起身告辞离开了。 南宫盈月撇嘴,这句话是说给独孤钰的,也是说给她的。 那沈炼离开后,南宫盈月带着淳儿也离开了。她往城门那方向去的,半路买了一袋肉包子。过去的时候,果然见独孤钰跟那老乞丐在一起,两人正在下棋。 隔了老远,那老乞丐闻着肉包子的香味抬起头,看到她便捅了一下独孤钰。 独孤钰抬头,像是刚睡了一觉,还不甚清醒的样子。 南宫盈月走上前,“京兆府很闲?” 虽然她来城门这找他,但却抱着不一定他在这儿的态度,当是顺便喂饱这老头了。结果他在,而且闲的打瞌睡。 “京兆府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京兆府尹?” “暂代的,正主病好了,我就又成了守城门的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救下晏家父女 南宫盈月无语,也幸亏独孤钰心比较宽,不然这一上一下的,太刺激人了。 独孤钰起身,刚要拉着南宫盈月走,张弛忙从墙角那冲过来拦住了他。 “世子爷,咱就好好守着城门吧,您再擅离职守,那旗长真就从城楼上跳下来了。”张弛指了指那边的城楼。 南宫盈月望过去,还真有一人正虎视眈眈看着这里,一条腿都伸到围墙外了。 “怎么回事?” “我们王爷觉得世子太爱管闲事了,便让那旗长盯着世子,一旦发现世子当值的时候离开城门,便可用军法处置。一小旗长哪敢给世子用军法,只能以命相要挟了,怪可怜的。” 南宫盈月抽出自己的手,对独孤钰道:“那你还是别擅动了。” 独孤钰瞪了张弛一眼,而后拉南宫盈月到大柳树后亲了一口。 “找我做什么?” 南宫盈月把沈炼的话给他重复了一遍,“他这是在向你示好吧?” 独孤钰轻哼一声,“你与他私会!” 南宫盈月瞪眼,“本姑娘若有意他,亲事早成了,还有你什么事!” “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拍开独孤钰的手,“说正事!” “正事就是我们成亲在即,这些乱七八糟的先放下!” “那……好吧!”南宫盈月搂住独孤钰的脖子,踮脚亲了他一下,“明日拓跋王府有宴请,你去吗?” “去吧,拓跋弘亲自与我送了请帖。” “拓跋弘是君子,你当与他多交往才是。” “他是君子,我不是?” “呃,我还有事先走了。” 南宫盈月笑着跑开了,她和淳儿离开城门后,并没有回镇国王府而是进了一个胡同。 “按着姑娘的意思,我把柯姑娘暂时先安置在这里了。”淳儿道。 胡同里面有一处农居,乃是南宫盈月让淳儿租的。淳儿找到柯卉的时候,她已经被装进棺材下葬了,城郊一处野坟,连块墓碑都没有,亏得她跟在宇文王府下人们的后面,不然还真找不到。 柯卉其实还有呼吸,只是很弱,普通的大夫都查不出来。 淳儿救下柯卉后,给她吃了解药,不多久就醒了。 胡同里面一小黄门,淳儿上前叩响。不多久门自里面打开,正是柯卉。 自那日后,南宫盈月还是第一次见柯卉,二人不免有些激动。 “姐姐!” 南宫盈月抱住柯卉,“以后别做那傻事了。” “不会了!”柯卉抹了抹泪,拉着南宫盈月往里走,“姐姐还有独孤世子是我的大恩人!” 进门,南宫盈月见晏渊站在厅堂当间。 “老伯!”南宫盈月惊喜道。 晏渊穿着粗布衣,头发花白,面容苍老,不过五十来岁的年纪,乍一看却像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唯身板直挺挺的,一身凛然之气不容侵犯。 晏渊拱手向前,冲南宫盈月行了个大礼。 “姑娘救我们父女于危难,这份恩情,晏某来日必舍命相还。” “老伯!”南宫盈月忙还了一个礼,“其实是种因得果,若非当日老伯替我二人顶罪,便也没有今日我们的缘分。” 谁都不是那种惯来客套的人,客气话说了几句,便不再提什么恩情还报之类的。 大家围坐一桌,柯卉准备了茶点,给每个人都倒上茶水。 “老伯,你和柯卉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柯卉先道:“小豆芽还在宇文成毓手里,我必须把孩子抢回来。” 晏渊沉声道:“我虽死里逃生,但太多人却因我而死,我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所以我和柯卉打算留在胜都。” 南宫盈月点头,举起茶杯道:“老伯,盈月以茶代酒,祝你脱离牢狱之灾,往后青云直上,重塑荣光!” “好,若以后用得着晏某地方,晏某必全力以赴。” “那我记住老伯这句话了!”南宫盈月和晏渊碰了一下茶杯,而后仰头喝了干。 晏渊,门生三千,遍布朝野四方,他这句话可是很重的! 翌日,南宫盈月起了个大早。 刚梳妆好,南宫逸就来了,经过一场牢狱之灾,这厮稳重了不少。听说近两日一直在读书,还说要参加明年的科举呢! 镇国王十分欣慰,估计如果早知道让南宫逸进一趟死牢出来就能改好,一定早早安排了。 “你说这拓跋王府当不当正不正的摆什么宴,还勉强弄了个名头,秋菊宴,那菊花都快秃了!”南宫逸没好气道。 南宫盈月正在吃粥,听了他这话,不由笑了,“来回那点事,你猜不到?” “猜到了!”南宫逸叹了口气,自个给自个盛了一碗粥,“不就是给拓跋弘相看一下哪家的姑娘合适!” “拓跋世子的名声被咱家弄坏了,估计是想通过这次宴请挽回一些颜面吧。” “堂堂成王,他要娶哪家姑娘,哪家还能不愿意?” “那就是拓跋弘不愿意呗,反正婚事迟迟定不下来,拓跋王妃急了。” 两人用好早饭,一起往来凤阁走。 “王妃也去?” 祸害了人家儿子,她敢去吗? 南宫逸咳咳两声,“本来说身子不舒服不去了,结果拓跋王妃亲自写了请帖,她便觉得今时不同往日,她可是亲王妃了,那拓跋王妃讨好她还来不及,肯定不敢给她难看。” “那但愿吧!” 二人过去来凤阁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何侧妃也在,连一向不怎么露面的宋夫人竟然也在。 宋夫人要去普宁庵上香小住,王妃不同意。 “下个月盈月出嫁之后还有夕羽,你不说在家里帮忙照应,这时候却往外跑,一点规矩都不懂!” 宋夫人摆着那张冷脸,淡淡道:“我能帮什么忙?” 王妃想了想才道:“这院里院外的,哪里不要收拾清扫一下!” “呵,不如我来清点一下库房,看给大姑娘配多少嫁妆吧?” 王妃叹了口气,“行了,你回去打点一下,赶紧去烧香拜佛,最好多住一些时日。” 宋夫人得了话,转身就走了,其间谁都没多看一眼。 南宫盈月在何侧妃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见王妃往这边瞧了过来,还以为她要挑她的刺,结果矛头对准的是何侧妃。 第四百五十六章 拓跋王府宴会 “你要去拓跋王府?”镇国王妃蹙起眉头。 “是。”何侧妃随意应了一声。 “你一个小小的……侧妃去参加什么宴请,与旁人说了你的身份,岂不丢我们镇国王府的脸面。” “我的身份怎么了?” “你是通房出身!” “别忘了宫里的太后还是宫女出身呢!” “那怎么能一样?” 何侧妃回头看了一眼南宫盈月,笑道:“我女儿是盈月郡主,我未来的女婿是独孤世子,这等的身份,在场有几人能及?” “你!” “不然我与王爷去说?” 前有宋夫人,后有何侧妃,王妃被气得头有点晕。 “好,你们都去,本王妃不去了!” 临到出门的时候,王妃还是露面了。亲王府的仪仗与普通王府自是不同,这算是镇国亲王府内眷第一次出门,王妃自然不想错过这露脸的机会。 车驾停到拓跋王府门前,南宫盈月下了马车,先到何侧妃身边,而后一起走到王妃身后。南宫夕羽站在她旁边,扬着下巴,一脸高傲的样子。 南宫盈月也就纳闷了,她怎么还有脸来,不怕被人家给她难堪? 因是亲王府,各世家让开路,连百里和独孤王府也纷纷让路。 王妃左右点头致意,一路迎着艳羡的目光往里走。 南宫盈月经过独孤王妃和百里王妃的时候,皆停下行了个礼。那百里王妃看到她,惊呆在当场。 “这……这真的太像了!” 百里容卿推了百里王妃一下,“也就像而已,咱们进去吧!” “不是一个人?” “不是!” 独孤王妃看到南宫盈月十分欢喜,拉着她往里走。 “你看我这脸上细纹是不是少了?还能看到吗?” 南宫盈月仔细瞧了瞧,“少了很多,我给您再配两盒,回头送府上。” “我那点还够用,等你嫁进来,就不用送来送去了!” “是。” 何侧妃走在前,见南宫盈月与那独孤王妃相谈甚欢,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位是?” “我娘。” “哎哟,是何侧妃啊!”独孤王妃忙去拉着何侧妃寒暄了,“你可生了个好女儿,我太喜欢了。你放心,千万放心,等月儿嫁进府里,我还有我们一家人,谁要敢给她气受,我敲死他们!” 南宫盈月故意落后几步,趁着没人注意,她带着淳儿去旁边廊子上休息了。 这一院子的人,寒暄来寒暄去的,总共那么几句话,真心假意都不知道,反正她是懒得应付。 “姑娘,以后您要主事的,少不了这些应酬。” “以后再说。”南宫盈月摆手道。 南宫盈月留心看了一下,独孤王府和百里王府的人都来了,但宇文王府没人来。 宇文王妃早年过世了,而那宇文成毓估计没什么心情。 正这么想着,一红衫女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皮鞭,可不就是宇文红叶。而且她进门就四处看,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 南宫盈月下意识往柱子后面躲了躲,她可不想招惹这头疯狗。 “走了。”淳儿注意着宇文红叶那边,见她走了便小声对南宫盈月道。 南宫盈月直起身子拍了拍胸脯,“她怎么来了,听说经过齐文豪那事,她都被禁足了。在别家的宴会上,也没见过她!” 淳儿摇头,“不过宇文成毓肯定来不了。” “哦?” “我这几日特意探听了一下,好像是病了,还挺严重的。” “死了才好!” 二人正说着话,见百里长明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楚瑜。他走一步,那楚瑜就跟一步,像是尾巴似的。只是这条尾巴不太灵活,百里长明见到她便停下了步子,结果楚瑜硬生生就撞上去了。 南宫盈月扑哧笑出了声,百里长明只剩无奈了。 这边僻静人少,百里长明带着楚瑜走了过来,隔开四五远的地方,他行了个礼,南宫盈月也起身回了个礼。 “姑娘先帮我照看一下她吧!”百里长明指了指身后的楚瑜,“她这样进跟着我,说是婢女吧,又什么规矩都不懂,什么事都做不好,只怕旁人要误会什么。” 南宫盈月歪头冲躲在百里长明身后的楚瑜笑:“楚瑜,到姐姐这边来。” 楚瑜摇头,“不要!” “呃,我真不是坏人!” 楚瑜泪啪嗒往下掉,可怜兮兮的看着百里长明,“哥哥,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百里长明看向南宫盈月,十分无奈:“我与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做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能为她一直耽搁自己的事。姑娘,你与她认识,你帮我想个法子吧。” 南宫盈月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可百里长明说得对,当初是因为她认识楚瑜,他才肯收留她。 这麻烦是她给他的! “楚瑜!”南宫盈月走到楚瑜身前,见她吓得往后躲,便道:“楚瑜,你听到哥哥的话了吧,我想你也能明白。他救你是仁义,但你不能把仁义变成负担,他已经容你一个月了,但容不了你更久。” “我……我怕……”楚瑜抹着泪小声道。 “怕什么,我做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事吗?” “没……” “那你为什么怕我?” “我不知道……你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吧?” 趁着楚瑜迷茫这会儿,南宫盈月冲百里长明使了个眼色,他忙溜走了。要知道今日王妃让他来是相亲的,身后贴着一个楚瑜,怎么都不合适吧! “哥哥……”楚瑜看着百里长明离开的背影,神色哀戚。 南宫盈月拉着楚瑜坐下,见她竟吓得瑟瑟发抖,便是如此,她隐忍着也没去追百里长明。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探身过去抱住楚瑜。 “乖,没事的。” “姐姐……我知道……自己很讨厌。” 南宫盈月放开楚瑜,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如你来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姐姐能帮你。” 楚瑜本能摇头拒绝,而且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又慌又怕,竟要往墙角去钻。 “楚瑜!”南宫盈月板住楚瑜的双肩,严肃道:“你没处可躲!” “我……” “你必须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南宫盈月故意用凶狠的语气说道。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丑男变美男 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南宫盈月怕刺激到楚瑜,便拉着她去了花园,找了一处更为隐秘的地方。 “我与姐姐分开后,租了一辆马车,那车夫是个男人……”楚瑜抱紧双肩,把头埋到怀里,好半晌才再开口,“那晚,他把车子听到了荒郊野外欲行不轨,他压着我撕我的衣服,我……” 南宫盈月蹙眉,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我杀了他!” 淳儿瞪大眼睛,“所以他没得逞,而是你杀了他?” 楚瑜点头,“我杀了他后就逃走了,那晚夜黑,我迷了方向,最后闯入一块坟地……夜色里,一块一块高大的墓碑,它们变成了厉鬼,纷纷向我索命……” 南宫盈月搂住楚瑜,她这是被吓得产生了幻觉。 “第二天,我从坟地逃出来,从此便再无方向了。边走边乞讨,我害怕夜里,每个夜里那些鬼魂都来向我索命。之后落入土匪手里,他们又要强迫我。他们人太多了,我杀不了他们,本来要死的,后来遇到了哥哥,他救了我。” 南宫盈月发现楚瑜语言清晰,说话条理分明,似乎与之前的表现又有哪里不太对。 “不过,你为什么怕我?” 楚瑜低头,小声道:“我怕哥哥丢下我。” 南宫盈月笑,原来不是怕她,而是怕百里长明把她丢给她不管了。 “姐姐,哥哥不要我了吗?” 南宫盈月摇头,“我不知道,但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楚瑜低下头,默了一下,而后抬头道:“我不能嫁给哥哥吗?” 南宫盈月正不知说什么,楚瑜又道:“我知道哥哥喜欢的是姐姐。” “不是……” “谁又喜欢你了?” 南宫盈月抬头见独孤钰往这边走了来,他身穿玄衣,头戴冠玉,一张铁面也掩不住他的桃花眼。 楚瑜害怕陌生男人,独孤钰一靠近,她便忙捂着头躲了,淳儿只得去追。 “怎的来晚了?” “一堆儿破事。”独孤钰揽住南宫盈月,见左右无人,便偷亲了她一口,“还没说亲呢,谁又喜欢你了?一个丑女,桃花还挺多!” 南宫盈月踢了独孤钰一脚,“也就你觉得本姑娘丑!” “人家那是不好意思说你!” “那你就好意思啊,天天说!” “我跟你客气什么!” “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看你丑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一张铁面都遮不住你那张吓死人的脸。我都不敢看,看了夜里做噩梦,我……” 南宫盈月说不下去了,因为前面不远处好几个贵女瞅着,估计是听到她的话了。 “看吧,不是本姑娘矫情,谁也忍受不了那样一张脸。”南宫夕羽暗暗憋笑。 “可不,那天我也见了,吓死人呢!” “但再怎么说,聘礼都收了,啧啧,丢死人了。” “庶女出身,知道什么礼义廉耻,青天白日与男子幽会!” “其实丑男配贱女,天生一对啊!” 其他几位贵女多是世家嫡女,天生骄纵惯了,竟当着原主这样说。 南宫盈月气得要骂人,而独孤钰拉住了她。 “你做什么?”南宫盈月见独孤钰揭开了铁面。 铁面之下是那张俊美如神的脸,她所熟悉的,热爱的,并深深着迷的。 “看迷了?” 他一笑,那双桃花眼也弯了起来,眸光闪亮,如万千星辰划过。南宫盈月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当初她喜欢上司马曜,这张脸也是有功劳的! “散开吧散开吧,啧啧!” “真不嫌害臊!” 独孤钰眼睛一眯,转身看向那几位贵女。 这几个贵女乍然看到独孤钰,皆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这……这谁啊?” “不是独孤世子!” “天啊,南宫盈月竟然与其他男人私会!” “这是谁家的公子,我之前竟没见过。” 贵女们你一眼我一语的,南宫夕羽却死死看着这人仍勾在手里的铁面。他就是独孤钰!天啊,他那张脸,恐怖至极的脸,现在竟没有一丝伤疤了,反而俊美如斯,让人望之而心动。 独孤钰朝她们走近了两步,这样一张脸再配上慵懒的表情,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坏笑,让几位贵女不由都红了脸。 “这世上竟有这般绝色出尘的男子!” “是啊,矜贵霸气,比那些瘦弱的书生耐看多了。” “他在对我们笑!啊啊!” 南宫夕羽受不了这种煎熬,她往前迈出一步,仰着下巴,一脸高傲。 “你竟是独孤钰?” 独孤钰看向南宫夕羽,轻呵一声,“是。” 南宫夕羽握紧拳头,“你的脸……你的脸为什么……” “男人嘛,本来觉得顶着那一脸伤疤也没什么,但被郡主羞辱后,还会决定治疗一下,这不治好了!”独孤钰说的十分轻松随意。 南宫夕羽瞪大眼睛,“你既能治好自己的脸,为何不早点?” 独孤钰一笑,“早点的话,不得娶你,那本世子可吃亏了。” “你!”南宫夕羽气急了,“这一定是你和南宫盈月的阴谋,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你们……” 啪的一声! 南宫盈月收回手,“这是当姐姐给你的,说话别那么难听!” “南宫盈月!” 南宫夕羽伸手要打回去,却被独孤钰给挡住了。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本郡主争!” 她错过了拓跋弘,又错过了独孤钰,最后定了宇文成毓,可昨日又听说,他竟然和别的女人已生下一子,宇文王府的长子! 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婚事总这样不如意! 今日她看到了弘哥哥,仍是翩翩君子,待人谦和有礼。她心里正发酸,如今又看到独孤钰,摘下铁面后竟是这般俊美,这不生生打她的脸! “你算什么东西!”独孤钰扔开南宫夕羽的手,而后拉着南宫盈月扬长而去。 走出去一段,南宫盈月回头看了一眼,见南宫夕羽不见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怕她?” “不怕,只是比较难缠!” 独孤钰捡了一石凳坐下,南宫盈月检查了一下他的脸。 “可以见风了。” “有点不习惯。” 南宫盈月笑,“有什么不习惯的?” “昨儿我在府里摘了铁面,父亲和母亲看到了,连连惊呼,好像看什么稀奇的东西似的。还有家里的下人们,谁看见了都要回头望三望,就觉得有点不自在。” 南宫盈月捂嘴偷笑,哪是不习惯,是害羞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楚瑜竟是拓跋嫣然 两人正说着话,百里长枫听着圆鼓鼓的肚子慢悠悠晃来了,他先看到了独孤钰的背影,便喊了一声:“独孤钰,听说你威风了几天,现在又打发去守城门了?” 南宫盈月起身冲百里长枫行了个礼,“百里世子,快请坐。” 百里长枫冲南宫盈月挤了个眼,“盈月郡主啊,放心,咱们不熟!” 南宫盈月笑,“不熟就好。” 独孤钰听不懂他二人说的话,于是回头冲百里长枫喊了一声,“胖子,本世子还没报你那一屁股之仇呢!” 百里长枫顿住身子,“你谁啊?” “你说呢?”独孤钰那铁面罩住脸。 “哎哟,我这心肝啊,你说你长这样,啧啧,还是捂着吧!”百里长枫拍着小心脏坐了下来。 “本世子偏不!”独孤钰拿开那铁面,冲百里长枫挑了一眼。 “哎,听说最近打光棍的多了,那是因为老天爷不开眼啊,弄这么多妖孽!”百里长枫指着独孤钰冲南宫盈月抱怨。 南宫盈月给百里长枫倒了一杯茶,“很多女子是只看人品不看相貌的。”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之前,他那张脸,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嫌弃了吗?” 百里长枫一想也对,于是接过那杯茶喝了一口,而后整理了一下衣冠,郑重其事道:“郡主,在下有一事相求。” 见百里长枫那般正式,南宫盈月也摆正了身姿。 “听说你开了个酒肆。” “啊?” “前天去还有昨天去,人都太多,没排上位子,你给走个后门呗。” 南宫盈月呵呵一声,“好说。” 果然是吃货! 独孤钰见他二人聊得开心,有些不高兴了,“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百里长枫心虚的很明显,“有吗?” “有!” “你我是好友,我与你未来的娘子能不熟吗?” 独孤钰竟然被百里长枫绕晕了,半天没明白过来。 淳儿在远处招手,南宫盈月留他二人说话,她则起身离开了。 “楚瑜呢?” 淳儿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南宫盈月,“姑娘,你真神奇。” 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南宫盈月都懵了。 淳儿也不管南宫盈月懵不懵的,拉着她就往后院走。 进了院,又到了正房门前,南宫盈月听得里面呜呜的哭声,十分的喧闹,走进去一看。但见厅堂里,楚瑜竟被拓跋王妃抱着哭。 “嫣然啊,你去哪儿了,这都一年了,急死娘了!” 嫣然?拓跋嫣然! 南宫盈月长大嘴巴,见拓跋弘也在一旁,眼中也湿润了。这屋里除了拓跋家的人,还有两位夫人,何侧妃竟也在。 传言拓跋嫣然因不满和百里长明的婚事而离家出走,拓跋王府给的说法是嫣然郡主去外家了,不想竟失踪了这么久。 “你爹派出多少人去找,北秦五洲都找遍了,不想你竟在京城!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回家啊,不想加就不想嫁,爹娘绝不勉强你了。”拓跋王妃哭得身子都软了。 而拓跋嫣然却是一脸茫然之色,甚至还有些害怕。 “不……不要杀我……” 拓跋弘惊了一跳,“嫣然,你说什么?” “我害怕……不要杀我!”拓跋嫣然捂着头,像是要崩溃的样子。 “嫣然?嫣然你怎么了?”拓跋王妃也查出不对来了。 “嫣然,谁要杀你?” “好孩子,你快跟娘说,你受了什么委屈?” 他们一人一句,拓跋嫣然却被吓得全身打颤,呜呜哭了起来,“哥哥救我……救我……” 南宫盈月怕刺激到拓跋嫣然,忙上前,“王妃还有世子,你们别激动,她不能受刺激。” 拓跋嫣然看到南宫盈月,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踉跄扑到南宫盈月怀里,“姐姐,他们都是坏人,救我……呜呜……救我……” 南宫盈月拍着拓跋嫣然的背,见拓跋王妃和拓跋弘还要问,她忙嘘声让他们安静。 “楚瑜乖,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你的亲人啊。你忘了,我们分开的时候,你不是要找亲人,他们就是啊。”南宫盈月温言细语道。 “我不要他们,我要哥哥!呜呜……哥哥不要我了……” “他在!别哭,姐姐这就让人去找他!” 南宫盈月冲淳儿点了一下头,淳儿这就出去找百里长明了。 拓跋王妃和拓跋弘急得什么似的,偏拓跋嫣然只是哭,而且他们一靠近,她就吓得打哆嗦。南宫盈月也是吃惊不已,楚瑜竟然是拓跋嫣然,真是不可思议。 百里长明刚进门,还没立定,拓跋嫣然撇开南宫盈月便冲进了他怀里。 “呜呜……哥哥……他们要杀我……” 百里长明抬头看着在场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没事,我在这儿,没人敢碰你。”百里长明先哄着怀里的人。 只哄了几句,拓跋嫣然就不哭了,只是还躲在百里长明身后,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生怕他丢下她似的。 “我然儿怎么了……她竟然不记得我这个娘了……啊啊……天啊……” 拓跋王妃哭得跌坐到地上,何侧妃忙去扶她。 “凤溪,孩子总算回来了,别哭了。” “莲溪啊,都是我的错啊,我当日不该跟她说那几句重话,都是我的错啊!“ “不怪你,谁都不怪!” 这何侧妃和拓跋王妃相拥而泣的这一幕看得南宫盈月也是愣愣的,她这个便宜娘怎么跟拓跋王妃这么好? 绝不是表面的客气,这是闺蜜之情! 待拓跋王妃和拓跋嫣然都平静了,大家坐到厅堂里,由南宫盈月把事情说了一遍。这几个人里面,拓跋嫣然说不清,然后就只有她知道的最清楚了。 “八荒寨之后,她要去找亲人,我便给了她银子让她租车,哪知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百里长明道:“我去那土匪窝的时候,正巧碰上她被欺负,便救了她。” 拓跋王妃低头哭泣,拓跋弘连连叹息。 “她经历了一些事,只是被吓坏了而已,慢慢会恢复的。”南宫盈月道。 拓跋弘起身,分别冲南宫盈月和百里长明行大礼,“二位救了舍妹的命,乃我们拓跋王府的大恩人!” 第四百五十九章 背后的事 南宫盈月忙摆手,“别这么说,当时的情况,其实很惊险,多亏后来独孤钰清剿了八荒寨,我们才得以逃命的。” “姑娘自身难保,仍救下了舍妹,这份仗义让我一个男子都自愧弗如。” 南宫盈月实在受之有愧,便把百里长明推到了前面,“其实是百里二公子救了嫣然郡主还一直留在身边照顾,他才是真正的仗义。” “姑娘!”百里长明瞪了南宫盈月一眼。 “本来就是!” 见拓跋弘又要向他行礼,百里长明忙道:“其实嫣然郡主离家出走,我也有责任,当时一报还一报吧,拓跋世子千万被谢我,我受不起。” 百里长明说完,冲拓跋王妃行了个礼,退开两步要离开。哪知他刚转身,拓跋嫣然就跟了上去。 “嫣然郡主,这就是你的家,他们是你的娘亲和哥哥,不是坏人。” “只有哥哥是好人!”拓跋嫣然固执道。 百里长明摇了一下头,“嫣然郡主,请不要跟着在下了,这样不合适。” “哥哥……” 百里长明面上冷然,“在下已经仁至义尽了。” 说完,不管拓跋嫣然泫然欲泣的样子,他大步离开了厅堂。 拓跋弘要去拉拓跋嫣然,但见她吓得往门后躲,只能难过的收手。南宫盈月看不下去,只得过去哄着拓跋嫣然,把她送回了房间。 知道拓跋嫣然哭累了,睡着了,南宫盈月才从她房间出来。 拓跋弘等在外面,“姑娘见嫣然在东州?” 南宫盈月点头,“是,不过我现在挺好奇的,她去东州做什么?” 拓跋弘叹了口气,“嫣然骄纵惯了,她不想嫁给百里二公子,而是心仪南征北战赫赫英名的独孤世子。” “独孤钰!” “对,想来她去东州就是找独孤世子了。” 南宫盈月不得不感叹世间之事竟这般神奇,拓跋嫣然去东州找独孤钰,而她去东州沧海宫,二人因此在八荒寨结缘。 不对! 南宫盈月整个人一激灵,要知道当时独孤钰也在八荒寨。 拓跋嫣然既然心仪独孤钰,自然知道他戴铁面,难道她对那个金玉就没有怀疑? “姑娘,怎么了?”拓跋弘见南宫盈月脸色不太好。 南宫盈月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想多了。” 离开拓跋弘后,南宫盈月急忙去找独孤钰。 此时他正在和百里长枫拼酒,二人酒量都不错,旁边还有人起哄。南宫盈月让张弛去喊独孤钰,而她则去花园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独孤钰才来,脸色微醺,走路也轻飘飘的。 南宫盈月看了一眼,见张弛和淳儿自觉在外面守着。 “怎么了,我和那死胖子还没分出胜负呢,他竟然笑我借故逃跑,等本世子回去不喝死他!” “行了!”独孤钰一对上百里长枫,怎么像个孩子家的,智商都被拉低了。 她把拓跋嫣然的事与独孤钰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又问:“在八荒寨的时候,她对你可有哪里不对?” 又或者只是她多想了。 独孤钰呵了一声,“你才察觉出来,真是笨!” “真有?” “我那时候不是中了合情散的毒,她趁你不在的时候,几次想献身呢!你要知道,我那是媚毒,要忍住多痛苦,有一次她竟还用强,我一掌给她拍地上了。” 南宫盈月连连倒抽凉气,“你怎么不与我说?” “说什么,丢死人了!” “那后来呢,后来她可还有出现?” “哦。” “哦什么哦?” 独孤钰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不说。 “独孤钰!” “后来不知她怎么着竟混进了王府,我实在厌恶的紧,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嘿嘿!” “说!” “不就是拿开铁面吓唬了她一顿呗!也就是吓唬一下而已,谁知第二天赶她走的时候,她有些精神恍惚。”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捂住嘴巴,原来症结在这儿! 从独孤王府出来后,她恍恍惚惚的,不大清明的样子,这才遇到了后面那些恶人。一个傻姑娘,独自外面晃荡,自然容易招惹坏人。 只是拓跋嫣然为何没有说过她和独孤钰的事,她不记得了吗? 不尽然吧,虽脑子不太清楚,但她似乎本能的有些抗拒她。 中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拓跋家的人哪还有什么心情做宴会,但外人不知道啊,这宴会只能照常进行。拓跋王妃勉强摆着笑脸,与各位夫人寒暄说笑。 宴席是在花园里,秋日里天高气爽的,男人们在东头,女人们在西头,中间摆着戏台子,正咿咿呀呀的唱着。 南宫盈月和何侧妃坐一起,她不说话,她便也不开口。 男客那边十分热闹,百里长枫非跟独孤钰闹,把他脸上的铁面给摘了。那张俊美的脸一露出来,众人都围着他看,跟看什么稀罕物件似的,弄得独孤钰十分郁闷。 那边热闹了,女客这边便有人翘首去看。 “哟,这独孤世子原来这般姿容,倒是可惜夕羽郡主了。”一妇人说道,声音不算大,但周边的都听到了,尤其是镇国王妃。 她看了一眼那独孤钰,心中暗惊,又去看身边的南宫夕羽,一副阴沉嫉妒的样子。 “别忘了,他现在只是个守城门的,宇文成毓才是最有机会继承大统之人。” 南宫夕羽咬牙,“可我还没进门,他和别的女人连孩子都生了!” “夕羽!”镇国王妃怒喝一声,怕旁人听到笑话,她只能再次放低声音,“你若再这般朝三暮四,宇文成毓也得飞了!” “可我就是恨南宫盈月,凭什么她捡了大便宜!” “什么便宜,一个守城门的,等日后你俩都出嫁了,你是王妃,她也就顶着个虚头的世子妃,你能把她压死!” 听了这话,南宫夕羽脸色才好看一些。 宴席开了,丫鬟们开始端上菜肴来。 南宫盈月闷头吃了几口,便不怎么提筷子了。 何侧妃也跟着放下了筷子,用绢布轻轻擦拭嘴角。 “当年,其实与拓跋世子订娃娃亲的人是你。” “我和拓跋弘?” 何侧妃冷笑,“她抢了我的位子,她女儿抢了我女儿的头衔,还抢了她的好姻缘,” 这个‘她’自然就是镇国王妃了,不过当年他们老一辈发生的事,南宫盈月没什么兴趣知道。 第四百六十章 被摔跤 南宫盈月觉得何侧妃话里有话。 “你为何与我说这些?” “若你对拓跋弘有意,其实我们……” “没有!”南宫盈月忙摆手,“心柔和他的事,您难道不知道?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的人是独孤钰。” 何侧妃叹了口气,“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这是何侧妃第二次这么咒她了,南宫盈月决定反击,“我哭得再惨,反正您听不到看不到,” “你!” “您烧您的香,我是哭是笑自己受着。” 与何侧妃怼了几句,南宫盈月正想离席躲个清净,结果宇文红叶堵住了她。 “盈月郡主,敢不敢跟我比试一场?” 南宫盈月蹙眉,“比试什么?” “摔跤!”宇文红叶指着那戏台子道。 南宫盈月不由瞪大眼睛,摔……摔跤?女子摔跤? 她在大荣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我不会!”南宫盈月直接认怂。 “你怕了?” 南宫盈月点头,“好怕!” 怕不怕的,当着这么多人,被反复摔打,脸都丢不起! 宇文红叶大概没料到南宫盈月这般没有骨气,愣了一下,随后道:“你若肯迎战,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独孤钰的。” 南宫盈月想了一下,摇摇头:“我不想知道!” “你!” “你若不肯,我便公之于众!” “随便!” 宇文红叶气的咬牙,“独孤钰不是真正的独孤钰,你真不想知道他是谁?” 南宫盈月大惊,她知道什么? “那时在八荒寨,我为北州刺探独孤王府的情况,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 宇文红叶勾唇一笑,飞身跳到戏台子上,把那唱戏的赶下去后,冲南宫盈月勾了勾手。在座的宾客,不管男人女人,都往这边看起了热闹。 南宫盈月握紧拳头,而后倏然起身,不容自己后悔一般,疾步冲上了戏台子。 “不管输赢,你都告诉我?” “呵,你能赢?” “所以你只是想让我丢脸而已?” “对!” 南宫盈月实在不懂女子摔跤,但她看过男人家,反正就是不管拳脚还是抓挠,把对方打服气了就算赢! 两位郡主摔跤,这太有看头了,下面传来起哄声。 “南宫盈月,下去!”独孤钰来到台子外冲她小声喊了一句。 南宫盈月看了他一眼,满面苦楚,她也不想打,但事关重大,她必须弄清楚宇文红叶到底知道了什么! “没事,我早就看宇文红叶不顺眼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狠狠教训她一顿!” 独孤钰:“……” 她是哪来的自信? 台下,百里长明、百里长枫和拓跋弘皆是忧心忡忡。这红叶郡主功夫高强是出了名的,而且手段狠辣,南宫盈月怎么可能讨到便宜! “盈月啊,听大哥一句,打不赢啊,咱就举双手认输,不丢人。”总比打得鼻青脸肿要好,百里长枫小声道。 南宫盈月看了一眼百里长枫,觉得这话很有理! “想来盈月郡主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宇文红叶威胁道。 南宫盈月咬牙,这是要她当着众人面挨一顿打,给她解气是吧? 她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想办法,死挨打这亏,她可不想吃。可她还得让宇文红叶打舒服了,不然她铁定不告诉她。 “来吧!” 南宫盈月提起一口气,刚摆好架势,那宇文红叶就冲了过来。还在她眼花的时候,宇文红叶抓住她的双肩,直接翻过去平拍在了地上。 唔……我的腰! 南宫盈月这就要举双手投降,那宇文红叶却冲她挑了一眼。 南宫盈月只得缩回手,扶着腰起身。 她拍了拍手掌,学着宇文红叶的样子,朝她冲了过去,也想撂倒她,结果人家稳如泰山,凭她几番用力,动也不动的。正当她累得气竭的时候,宇文红叶一脚就把她踢飞出去了。 这次是脸朝下,压迫到了胸腔,一口血气上涌。 “南宫盈月!”独孤钰又气又急。 南宫盈月回头看了他一眼,怕他忍不出冲上来了。这一眼又见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个脸上乐开了花。 她心里那个羞恼啊,在偷偷低头的时候,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再起身,仍旧主动发起攻击,这一次,直接上爪子,哪怕挠她一下,也不至于这么憋屈。只是爪子都亮起来了,却没近身,又被一脚踢飞了。 随着哐当一声落地,一口老血也喷了出来。 见她吐血了,四周惊呼一片。 独孤钰再顾不得什么,上台忙去看她。 “月儿!” 南宫盈月回头,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没事。” “你怎么这么蠢!” “我……”我有苦说不出! 这时拓跋弘也上了台,冲宇文红叶行了个礼,“宇文郡主,大家切磋交流感情而已,不必弄成这般,给我们东家一个面子,不必再打了吧?” 宇文红叶冷哼一声,不过南宫盈月吐血了,她也算纾解了一口怨气。 “那就给成王一个面子!”宇文红叶娇笑一声,转身下了戏台子。 南宫盈月被独孤钰扶着下了台子,而后由何侧妃扶她进屋里休息。 “我让人去请大夫了。”拓跋王妃进门道。 见南宫盈月没有躺着,反而是坐在床上的,便道:“月儿啊,你怎么不躺着,受了那么重的伤。” 南宫盈月忙摆手,“其实没受伤,我偷偷吃了一颗提气血的药丸,那口血是火气上涌逼出来的。” 拓跋王妃看了看何侧妃,见她也一副不解的样子,便问:“你不想跟红叶郡主摔跤,明说就是,为何这般?” “我和她有积怨,让她出口气,省得以后老找我麻烦。” 拓跋王妃笑,“你倒是个机灵鬼。” “哪机灵了,都笨死了。”何侧妃没好气道。 拓跋王妃推了何侧妃一把,“月儿是知道变通,好在没像你一样的脾气,又臭又硬还倔的要命,若非如此,你怎么会让那女人上位!” “凤溪!” “好了,不说不说!” 等大夫来了,检查之下真没什么事,那拓跋王妃才放心离开了。何侧妃与她没什么话说,不多一下也走了。 南宫盈月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屁股疼,胸口也疼,摔得有点狠。 第四百六十一章 她是装的 刚想说出去找宇文红叶问清楚,结果独孤钰推门进来了,还一副阴沉的样子。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南宫盈月说不出为什么,只能装可怜,“疼!” “哼!” 南宫盈月揉了一把眼泪,把眼圈给揉红了,“人家心口好疼……真的!” 独孤钰上前,先瞪了她一眼,而后伸手给她揉。 呃……这地方好像不对! “去!”南宫盈月拍了独孤钰手一下。 独孤钰把她揽到怀里,“你肯定有事瞒着我,说!” “没啊,她就是老挑衅我,我没忍住。” “呵,你有没有脑子?” “我有脑子但更有骨气!” “你的骨气就是被打的滚都滚不起来!” “至少,我没认输!” 独孤钰说不过南宫盈月,只得把人按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口。 守城门是两班倒的,独孤钰看着时候不早了,嘱咐了南宫盈月几句,便赶紧去当值了。 见独孤钰走了,南宫盈月松了一口气,忙出去找宇文红叶。 在走廊里找到了她,她一人独坐,心情似乎十分好。 南宫盈月捂着胸口,装出一副憔悴的样子。 “你可以说了吧!” “此独孤钰非真正的独孤钰,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今晚镇国塔前,如果你敢来的话。” “明知是陷阱,我不会去的!”南宫盈月道。 “随便!” 宇文红叶哂笑两声,起身离开了。 去不去? “姑娘,宫主传信,说真正的独孤钰出现了。” 淳儿武功高,走起路来没声,吓了南宫盈月一跳。 “你刚一直跟在我旁边,哪个功夫得了信儿?” 淳儿憨笑一声,“姑娘别问,我也不能说。” 南宫盈月摆了一下手,她现在比较关心宇文红叶口中真正的独孤钰,“司马曜真不是独孤钰?” “真正的独孤王府世子,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生死不明。也是这个时候,司马将军同样身受重伤,被送到沧海宫,根据独孤王所述,宫主在救治了司马将军后对他进行催眠,他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有了独孤钰的记忆。” “独孤王参与了,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既司马曜不是真正的独孤钰,你家宫主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知,或许宇文红叶那儿有答案。” 南宫盈月沉下一口气,那就是她今晚必须赴约了! 宴会结束的时候,南宫盈月被请了去,原拓跋嫣然死活要跟百里长明离开。 她进厅堂的时候,发现拓跋嫣然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抱着百里长明的胳膊。其他人如何劝,她都不肯撒开,而百里长明更是无奈。 “盈月郡主,请您帮忙劝劝嫣然,再如何也不能麻烦百里二公子了。”拓跋弘对拓跋嫣然请求道。 南宫盈月知道了楚瑜在八荒寨及之后做的事,对她不免生出三分嫌恶来,只是为了帮百里长明,她也不好推辞。 “楚瑜,过来这里,姐姐跟你说两句话。” 拓跋嫣然摇头,还一副害怕不已的样子。 南宫盈月笑,“楚瑜,姐姐救了你啊,姐姐不是坏人。” “坏人!你们全都是坏人!哥哥才是好人!” 拓跋王妃听了拓跋嫣然这话,忍不住抹泪,“盈月啊,她与百里二公子归家,这算什么体统,你一定要帮我们劝劝她啊!”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做出悲悯的样子,然后盈盈走上前,一直走到拓跋嫣然身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别装了!” 拓跋嫣然眸子动了一下,接着大喊一声:“坏人!你也是坏人!” 南宫盈月勾唇一笑,拓跋嫣然怔了一下,仅仅只是一下,她却从她眼中看出了震惊。 她果然是装的! “我有的是办法戳穿你,但你想让百里长明看到你心机深沉的样子吗?” 拓跋嫣然仿佛吓到了似的,竟猛地推了南宫盈月一把。她不妨往后跌去,而这时百里长明甩开拓跋嫣然,转身扶住了她。 “嫣然,你这是做什么?”拓跋弘斥责道。 没了百里长明的遮挡,拓跋嫣然暴露于众人面前。她抬头,见百里长明护着南宫盈月,竟是一脸怒火的看着她。 相处一个多月,他对她很好,却不及对南宫盈月一二分。 “楚瑜。”南宫盈月从百里长明身后走出来,再次走到拓跋嫣然身边,拉着她往里屋走去,而拓跋嫣然竟跟着她去了。 进了屋,拓跋嫣然甩开了南宫盈月的手。 “你是苏欢,不是南宫盈月!” “苏欢就是南宫盈月,南宫盈月也是苏欢。” 拓跋嫣然不知其中的事,自然拿捏不住她,“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 “装的?”南宫盈月哼笑一声,“你若一直是楚瑜,我自然怀疑不了什么,可你是嫣然郡主,只要我和独孤钰稍稍对一下口风,什么事都清楚明了了。” “我……”拓跋嫣然扬起下巴,“我是做了一些糊涂的事,但我现在想明白了,那独孤钰丑的天怒人愤,我不稀罕了。” “很好,不过百里长明……” “他爱你,我知道!” 南宫盈月忙摆手,“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我不爱他,他是知道的。” “哼,也就这一点,我还不讨厌你。” 南宫盈月呵了一声,她还想讨厌她?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丫头,对我说话客气一点!” 拓跋嫣然撇嘴,“什么救命恩人,我让人打听到独孤钰去了八荒寨,便故意被他们的人抓住,若非是你坏了我的计划,我早就亲近独孤钰了。” “所以后来什么被恶人欺负,这些话也是假的?” 拓跋嫣然恨恨一声,“我知他中了合情散,心甘情愿献身,结果他却用那张鬼脸吓我。被赶出王府那一阵,确实脑子不太清明,不过杀了那车夫后,我就清醒了。之后往胜都来,身无分文的,受了不少苦,直到遇到百里长明。” “你喜欢他是因为他救了你?” “我没那么肤浅!” “是吗?”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俊美!我从独孤钰那儿受到了伤害,正缺一张好看的脸治愈心理的痛。”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你喜欢他,为何不坦荡一些?” “我曾拒婚于他,你觉得他可能再接受我?” 南宫盈月点头,“他那人比较一根筋,确实不大可能再接受你。” “啊,那我应该怎么办?” “坦诚一点,许还有机会。” 第四百六十二章 真正的独孤钰 南宫盈月从里屋出来,像模像样的写了一副方子,交给了拓跋弘。每日一副,喝上半来个月,精神状况会好转许多。 “盈月啊,真是谢谢你了!”拓跋王妃拉住南宫盈月的手感激道。 南宫盈月摇头,“我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宴席散去,南宫盈月和何侧妃上了马车。 “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门邪术?” 歪门邪术?南宫盈月可不高兴了,她医术虽然没有师父和司空幽暝那么高深,但也比一般大夫高明多了,怎么到何侧妃嘴里就成歪门邪术了! “治病救人,这是医术!” “从哪儿学的?” “跟一位神医学的。” 何侧妃叹了口气,“你在凤州老家……他们对你好吗?” 好不好,南宫盈月自然不知道。不过何侧妃问这些做什么,难道有意愿和亲生女儿亲近了,千万别啊,她会露馅的! “好不好的,与你也没什么关系。” “你!” 南宫盈月故意摆出一副蛮横的样子,“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没必要母女情深,瘆人!” 何侧妃脾气向来不好,被南宫盈月这么怼,气急回了一句:“很好,确实没有必要!” 当晚,南宫盈月带着淳儿和肉汤出门了。 子时刚过,她等在镇国塔前。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夜风吹起,还冷森森的。未免怀疑,淳儿和肉汤躲了起来。 不过宇文红叶也不傻,应该知道她是有防备的。 只是这样一等再等,足有两个时辰,却什么都没等到。 “姑娘,你被骗了。”淳儿缩着肩膀从树上跳了下来。 肉汤也从墙角走出来了,二人凑到一起,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也觉得自己傻,凭白挨了两下,还吃了半夜的冷风。 “行了,回家吧!” 南宫盈月带走往回走,经过一个街角的时候,见摆着个馄饨摊子。锅已经烧开了,冒着热气,一老妇正在旁边包馄饨。 再过一会儿便有客人来,热乎的吃上一口,便去做工了。 经过馄饨摊子的时候,肉汤走不动了。 “行了,吃碗馄饨再回去吧!” 三人坐下,冲那老妇要了三碗馄饨。 不过吃馄饨的不止他们,另一桌上还有一人,一个男人,正低头吸溜着,隐于昏黄的油灯后面。 很快三碗馄饨煮好,老妇给送她们送了上来。 “客官,您还要一碗热汤吗?” 老妇给他们送了馄饨,冲另一边的那位客人招呼了一声。 “不用!”低沉浑厚的声音。 南宫盈月不由抬头看去,但见那男人掏出几个铜板拍在桌子上,而后起身。他身材高大,步子稳健,一看就是有功夫底子的。 南宫盈月正要收回眼,不经意见那男人走到了烛灯下。那一张脸,竟与独孤钰有五六分像! 他……他是谁? “姑娘,我们快跟去!”淳儿也看到了,那男人走了,她便拉着南宫盈月偷摸跟了上去。 那男人竟走到了镇国塔前,而后停下,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难不成再等她? 南宫盈月正想上去,这时从另一边的街道上走来一人,她只得和淳儿躲了起来。 那人是宇文红叶,她自黑雾中走来,脸上带着妖艳的笑,她冲那人招了一下手,他便朝她去了。去到跟前,弯腰行了个礼,而后跟着那宇文红叶就走了。 “他是真正的独孤钰!”南宫盈月道。 淳儿点头,“没想到真正的独孤钰竟然在宇文红叶手里!” “可既然真正的独孤钰出现了,那司马曜是不是可以回归他自己的身份了?” “我先请示宫主吧!” “好!” 回去馄饨摊儿的时候,肉汤已经吃了三碗了。 淳儿去跟沧海宫的人联系了,而南宫盈月也需要跟谢闵俊合计一下这里的情况。 如果司马曜对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会不会伤害他? 这是她担心的,同样她也担心嫮儿的情况,摸不准那司空幽暝的心思。 南宫盈月付了钱,然后和肉汤一起去了长乐酒肆。 她把情况跟老板娘他们说了详细,锅盖叔便忙出去通知暗探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锅盖叔回来了。 “谢将军很快会来北秦与我们汇合。” 谢闵俊要来? 南宫盈月不觉竟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这些日子她绷得太紧了。一边是沧海宫一边是独孤钰,又加之北秦朝局风云变幻,添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她实在有些无力应付。 谢闵俊来了,至少他能告诉她,哪怕一点点真相。 在谢闵俊来之前,南宫盈月什么都不打算做。 不过司空幽暝很快有了回信,淳儿告诉她,一切按计划进行,他要的是独孤钰做太子,不管是真的假的。 司空幽暝当初说他是为了北秦有一个贤明的君主,可此时他的态度,却又有些奇怪。 若做太子的是司马曜,一个大荣人,这就是他对北秦的忠心? 城郊,山野处一座孤坟。 坟前没有墓碑,只一个土包,不过几日,落叶都盖住了。 天阴沉沉的,宇文成毓自马上下来,双脚触地,竟趔趄了一下。忽然就病了,十余日也不见好转,今日一早醒来,突然觉得他该来这里看看她。 整个人因为生病而无力,几步路而已,走到那土包前,便再没力气了,跌坐到了地上。风过,呼啸一声,他猛然抬头,双眼充满了血丝。 那日,他把她带回王府。 放到床上,等着她清醒,一等就是两日,至少他晕过去,她也没有醒。再次醒来,下人告诉他,柯卉下葬了,王爷的命令。 随便一块地,便埋了她。 “你终于死了……呵……我本早该杀死你的。若我自己动的手,便不会这般不甘了吧?” “柯卉,是你背叛了我!” “我们之间,明明是你的错!” 那年十五岁,他随父亲去柯家马场选马。 “烈马难训,世子,您真要选这匹?”柯权也就是柯卉的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略有轻蔑。 宇文成毓本不是非这匹马不可,但见柯权这样说,便点头道:“就它了,这世上还没有本世子不能驯服的马!” 第四百六十三章 他与她的爱和恨 那匹红鬃烈马确实十分难训,而且一早认了主的,只是主人战死,它才养在马场里,再没有人能驯服它。 宇文成毓夸了海口,此刻却连马背都上不去。 几番被这臭马甩出去,小世子脸皮子都红了。他知道二弟已经找到了自己心仪的马,也是一匹宝马,而且柯权对他这个弟弟赞不绝口,说他能堪大任。 为了证明自己,宇文成毓咬了咬牙,飞身而起,想坐到马背上,却在下一刻就被甩到了地上。 疼!很疼! 至今,他还记得那疼。 这时一穿嫣红马装的少女走了来,她长得娇俏可爱,圆圆的小脸,润润的眸子。她走到那红鬃烈马前,轻拍那马头一下,似是嗔怪一般,接着轻抚它的鬃毛,待它平稳下来,揪着它的耳朵把它拉低,在它耳边说了什么。 “你想再试试吗?”少女回身问他。 宇文成毓尽管身子骨很疼,但还是倔强的站了起来,“试就试!” 这一次,他坐到了马背上,开始的时候确实难驾驭,但他死死抓着缰绳,如何都不放开,骑着那马跑了两圈,总算驯服它了。 那是他和柯卉第一次见面,回府以后,父亲问他可有意那柯家的姑娘,他点头应了。 后来,柯卉随着母亲几次来王府做客。 因她喜欢秋千,他便在自己院子里装上。 “毓哥哥,你长得很好看!” “毓哥哥,给我荡秋千!” “毓哥哥,不许你看别家的姑娘!” “毓哥哥,等我嫁给你,你就是我的了!” 成亲之前,他和弟弟出去打仗。他打输了,而弟弟赢了。 柯权竟在他们回城后要悔婚,觉得他配不上他唯一的女儿,要柯卉改嫁他弟弟。 当时的柯家,有着北秦最大的马场,富甲天下,朝中还有晏渊,可谓有权有势。有了柯家的支持,弟弟便能取他代之。 要知道,弟弟与他一母同胞,也是嫡出,父亲本就有些偏爱。 “毓哥哥,我们私奔吧!”柯卉这样对他说。 “不行,这样你的名节就坏了!” “不怕,我这辈子只嫁给你。” 当晚,他们真的私奔出城了。只是没跑出去多远就被抓了回来,而柯卉嚷着已是他的人了,柯权恨得想杀了他,但却又无可奈何。 他如愿以偿娶了柯卉! 婚后一年,他们很恩爱。每日黏在一起,他练武她刺绣,他读书她作画。一年的光景很快过去,这时又要出去打仗了。 临出发的时候,她说她会等他,等他回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其实他知道她有孕了,故意不戳破而已。 那次出征,他和弟弟分走两路,两面夹击敌人。 可真到了战场上,他发现比预估的敌人要多上一倍,他带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对抗,最后自然是惨败。而弟弟去打了个大胜仗,只捣蛮族的巢穴,抓了单于,立下赫赫战功。 后来他才知道,弟弟竟以他为饵,调走了蛮族的大部分兵力,而他从侧翼突击。 当他歇斯底里逼问弟弟,为何这样对他的时候。 他说这是柯权给他出的主意,而且他的战马远比他的精良。甚至那柯权还暗示,只要他死在战场上,便让柯卉改嫁他。 柯权竟这样对他! 可输了就是输了,父亲责罚了他,并升任弟弟做了大将军,统帅三军。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世子要废了,他自己也丧气的很。 回到府上,柯卉不再对他热情,还有意闪躲。 “你不是说等我回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问。 柯卉怔了怔,却摇头,“没有……” “没有?” “我忘了!” 他不死心,找来大夫瞧,果然胎儿已经不在了。 “孩子呢?”他问。 “我们刚成亲,其实没有必要这样着急……” “我问你孩子呢?”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不信!他找来伺候的丫鬟,她们说柯卉听闻他战败的消息后,偷偷出去配了落胎药,回来煎熬好吃了。 “你也要背叛我?”宇文成毓心一下子就硬了,“连你也背叛我!” “不是!毓哥哥,你听我解释,这个孩子不能要,我是有苦衷的!” “你的苦衷?”宇文成毓冷笑,“你的苦衷是留着这个孩子,你就不能嫁给二弟了吧?” 宇文成毓愤然离开,回到军营后,他的副将查出来,他们出征前制定的行军图被泄密给了蛮族单于,所以他们才会集结大军镇压的。 那行军图极为机密,有机会从他身边盗取的,只能是柯卉。 他对她从来不设防。 战场上的挫败,以及被最爱的人背叛的愤怒,一起爆发了。他回到家里,一把掐住柯卉,那一刻他真想弄死她。 可他竟舍不得下手,尤其看到柯卉眼角的泪落下,他便心软了。 而正巧这时,柯卉的母亲进来,看到这一幕,上去愤然给了他一巴掌,并把柯卉带回了家。 自此后半年,柯卉一直住在娘家。 后来,晏渊一案发生,柯家受到牵连。这时柯家想到他了,不仅把柯卉送了回来,还要求他为柯家求情。 他收下了柯卉,但亲自把柯家一家老小百余口都送进了大牢。 凭的柯卉如何求他,他都没有松口,因为他的心已经硬了。 柯卉求他不应,便想到了二弟,二人竟私下合谋,想要暗害他。被他戳穿后,二弟匆忙逃走,而柯卉……他一怒之下,用镪水毁了她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当她的脸尽毁后,他便告诉自己,这样一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他爱,他不爱了。 不爱之后,他对她便只有恨。 恨她的背叛,恨她毁了他的爱情。 柯权在自己手里,他百般折辱,逼得他上吊。而柯家其他的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曾富甲天下的柯家一夕尽毁。 他错了吗? 此刻面对这土包,他问她:“我们俩到底是谁错了?” 风有些冷,没人回答他。 宇文成毓双眼突然一冷,竟开始刨坟。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们俩谁错了?” “我没有错,是你错了!” “你必须亲口告诉我!” 他发疯了一般刨土,用双手,很快手指便被土里的石砾划破了。接着天开始下雨,土变得松软,一把下去连土带着泥水。 这样固执的刨了很久,知道露出那红棺。 他却停下了,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僵硬的瘫在泥水里。 宇文红叶来的时候,看到他这副样子,冷哼了一声。 “把少主带回去!” 第四百六十四章 要露馅了 回到宇文王府,宇文王来看他。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位父亲眼里只有冷漠。 “如若你没用,本王会把你弟弟找回来顶替你。” 宇文王走后,宇文红叶竟上了床,躺在了宇文成毓怀里。 “毓哥哥,柯卉死了,但红叶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毓哥哥,晏渊出狱了,他一定会替柯家向你复仇的,你要再次被打倒吗?” “柯卉临死时,还不忘背后捅你一刀,若她泉下有知,一定会嘲笑你的!” 宇文成毓眼珠动了一下,用低哑的声音冷冷道:“她敢得意!” 雨越下越大,同样无眠的还有南宫盈月。 自从见了那真正的独孤钰,她的心弦就一直绷着,总觉得要出大事了。 晚上没有睡好,早上就没起。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淳儿突然使劲推她。 “怎么了?”南宫盈月没好气的问。 “姑娘,惨了!” 南宫盈月睁开眼,看淳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挣扎着坐起身,稍稍清醒了一下,让淳儿继续说。 “凤州老家三房四房来了。” “哦……”脑子还是不大清亮。 “哦什么哦,王妃让你去见人!” 南宫盈月点头,“那与我梳洗打扮……什么,他们来了?” 淳儿重重点头,“你这包子要露馅了!” 南宫盈月怒瞪淳儿,“你家宫主怎么说?” “我家宫主说……”淳儿低下头。 “说什么了?” “说姑娘您聪明,总能想到办法应付的。” “这死狐狸!” 淳儿瞪大眼睛,“不许你骂我家宫主!” “死狐狸!” “南宫盈月!你信不信我揍你啊!” “那你把我揍个鼻青脸肿,面部不识,还能蒙骗一时!” 淳儿亮起拳头,“这是个法子!” 南宫盈月一把拍掉淳儿的拳头,“我先装病,你给我配点药,让我起一脸疹子,先蒙上面纱再说。” 淳儿鼓掌,“果然是姑娘!” “快去!” 淳儿先去了来凤阁,说南宫盈月染了风寒,咳嗽不止,怕过了病气给诸位,赶明儿再来拜见。从来凤阁出来,她忙去外面配药,回来熬好。 “不会毁容吧?” “姑娘,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我相信你的医术,就是不太相信你的人品。 但不管怎样,眼前先应付过这一关再说吧!南宫盈月刚吃了药,采荟带着大夫来了,说王妃不放心,让大夫给她诊治一下。 这是怀疑她了! 淳儿心里发颤,没病装病容易,但蒙过大夫不容易啊! 南宫盈月倒不怕,让那大夫来诊脉。 大夫诊过脉以后道:“应是昨晚突然变冷,着了风寒,只需喝几副药就能好,无甚大碍。” 那采荟听大夫这样说,便冲南宫盈月笑道:“姑娘,老家的两位夫人思您心切,今日不成,那明日?” “我也实在想念两位婶娘,若非怕传了病气给他们……明日拖着病体也要见一见的。” “好,那奴婢给王妃和两位夫人回话了。” 采荟带着大夫离开后,淳儿又给南宫盈月诊了脉,“姑娘,您真染风寒了。” 南宫盈月应了一声,没什么神采。 “姑娘在担心独孤世子?” “嗯,他是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危险可能已经到身边了。” 淳儿摇头,“也不见得,奴婢觉得世子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哦?” “当初宫主给姑娘催眠三个月,姑娘却只记得关于南宫盈月的零星记忆,而世子虽然在重伤意识最薄弱的时候接受的催眠,但长达十几年的记忆,真记得那么清楚?世子那么聪明,也许已经有所察觉了……” “淳儿,你瞒着我什么?” 淳儿叹了口气,“姑娘,太聪明不好!” “快说!” “世子怀疑我是沧海宫的人。” “然后呢?”淳儿医术武功那么好,很容易引起独孤钰的怀疑。 “他问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抓在宫主手里。” “他猜到了嫮儿!”在八荒寨的时候,她提到过嫮儿,说自己来北秦是为嫮儿治病的。 淳儿点头,“那时我慌了,怕越露越多,便赶紧逃跑了。” “什么时候的事?” “游街那晚,世子去长乐酒肆找你,我与他撞了正着。他突然伸手试探我的功夫,那我不能认输吧,便跟他对打了几招,他便猜出了我的身份。” 南宫盈月回想那晚的事,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他们去游街了,然后民宅和镇国塔接连着火,之后便是晏渊的案子,说着不愿插手的人,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放心,我不会跟宫主说这事的。”淳儿道。 南宫盈月挑眉,“你要背叛你家宫主?” 淳儿面上发苦,“不是背叛,而是不敢说,宫主筹谋这么久,竟然因我而露馅了,我罪过大了。” 南宫盈月想见独孤钰,想问他知道了什么。 可又如淳儿所担心的一般,万一坏了司空幽暝的事,他对嫮儿不利怎么办? 左右牵扯着,南宫盈月觉得头愈发晕沉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也不安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屋里有吵闹声。好像有人走近了,撩开了帷帐,接着一声惊呼,她这才彻底清醒了睁开眼。 睁眼见是南宫夕羽,她看了她一眼,忙撒开帷帐退了出去。 “郡主,奴婢与您说了,姑娘邪气侵体,突然就起了疹子,满脸都是。瞧,奴婢都给传染了。”淳儿脸上挂着面纱,说着便摘开让南宫夕羽看。 南宫夕羽看了一眼,吓得忙往屋外跑。 “晦气死了,竟然真的起疹子了,千万被传染给郡主您啊!”南宫夕羽的丫鬟一边往外退一边小声道。 “快告诉母亲,封了盈月阁,别让她们主仆出去祸害人!”南宫夕羽道。 那南宫夕羽离开后,屋子里静了。 南宫盈月喝了伤寒的药,身子好了一些。撩开帷帐,见淳儿走了进来,脸上蒙着面纱,不过仍能从额头眼角处看到红疹子。 “你也喝了那药?” 淳儿道:“为了证明这疹子传染啊,让她们不敢靠近您。” 南宫盈月笑,“天天装憨厚,心眼比谁都多。” “那还不是跟姑娘您学的!” 南宫盈月坐起身,让淳儿拿来镜子,一照自己,满脸的疹子,看着着实瘆人。 “多久能退下去?” “差不多一个月。” “那我成亲时岂不是也这般?” “哎哟,姑娘,世子又不嫌您丑,您将就着吧!”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砸了彩月坊 翌日,南宫盈月蒙了块面纱,专程去三房四房的婶娘那里要请安,结果被拒之门外了。 “月儿啊,我们知道你孝顺,如今见你安好,我们也放心了。” “是啊,你有病在身,还是多休息吧!” 两位夫人隔着窗子跟她说话,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点一个瘦一点,南宫盈月也分不清,便冲她二人行了个礼。 “二位婶娘,您们大老远来看盈月,盈月不能失这个礼,但如今确实不方便。等过几日,盈月病好一些,再给你们请安。” “好,等你的病彻底好了,再来请安就是。” 这两位在屋里,见南宫盈月走了,这才放心。 “啧啧,你看到了吧,额头上都长满了,便是以后好了也要毁容的。” “还有那丫鬟,跟她一般,咱们可离她远点才是。” 南宫盈月顶着这张脸还要给王妃请安,没进院门就被请了出去。 回到盈月阁,主仆二人正要松一口气,何侧妃竟然来了,而且径直往屋里走。 “侧妃,您还是别进屋了,这疹子传染。”淳儿把何侧妃堵在了门口。 “我不怕。” “您别啊!”南宫盈月起身看向何侧妃,“您要是也传染上了,谁给我张罗嫁妆,这亲还成不成了。” 何侧妃一想也是,她这几日跟王妃斗智斗勇,从库房搜刮了不少好东西。 “若你身边没人照顾,娘也不怕。”何侧妃临走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南宫盈月心里有些暖,到底这是亲娘,关键时候才能看出真情来。 因婚事在即,府上开始张罗了起来。 她的婚事过后就是南宫夕羽的,听说宇文王府已经送了聘礼。 众人一忙,也就忘南宫盈月了,只南宫逸有良心,隔两天来窗户外跟她聊会儿天。 “晏学儒在京城开了学堂,我打算去听课,父亲不许。” “晏渊虽然平反,但圣上仍不喜他,父亲是怕招惹麻烦。” “知道,他就是前怕狼后怕虎!” 因她是郡主,而独孤钰是世子,按着北秦的习俗,他们成亲的嫁衣都是宫中所制,按着品秩而图案有所不同。 她绣不了嫁衣,便打算绣两双鞋垫,让独孤钰也看到她的心意。 南宫逸还在窗外默默叨叨着,南宫盈月偶尔插一两句话。 “对了,我昨日看到姐夫了,还守城门呢!” 南宫盈月笑,“你与他说什么了?” “他先问我的,问你最近怎么不出门了,我便说你起了疹子。” “那他怎么说?” “他说本来就丑,以后疹子好了,落了满脸的麻子坑,还能看?” 南宫盈月停下手里的活儿,“他真这么说?” “可不是呢,我说你还能嫌弃我大姐不成?” “他说他这人心眼好,只能娶了你,省得你祸害别人。” 南宫盈月扑哧笑出声,“他逗你呢!” “我觉得吧,这话还真是。” “南宫逸,欠收拾啊!” 南宫逸嘿嘿笑了一声,“我姐夫这人真不错,堂堂一个世子,天天守城门,还尽职尽责的,任劳任怨,我应该向他学习。” “呵。” 南宫逸离开后,南宫盈月偷偷从后门出去了,带着肉汤。 她先去了一趟长乐酒肆,酒肆生意不错,老板娘和锅盖叔在店里忙着。谢闵俊那边还没有消息,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来北秦。 从长乐酒肆出来,她便去了城门。 结果独孤钰不在城门,不过那老乞丐在,说今日他不当值。 南宫盈月有些失望,她是专门出来找他的。 “你可以去彩月坊找找。”老乞丐突然道。 彩月坊? 南宫盈月挑眉,“什么地方?” “花街尽头,老字号了,我年轻的时候也去,一个月的工钱找个姑娘一夜就没了。嘿嘿,想起那时候的日子,真是潇洒!” 独孤钰!他竟敢去那种地方! 南宫盈月带着肉汤来到花街,按着那老乞丐所说找到彩月坊。 在门口看到了张弛,一副冰山冷男的样子,凭的门口几位姑娘招惹,他不动不看不受诱、惑。只是在看到南宫盈月的时候,脸上慌了一下。 “你家世子在里面?”南宫盈月问。 张弛迟疑半晌,最后咬牙点了个头。 “姑娘,不怨我家世子,是德王殿下非拉着他来的!” 百里长枫? 他俩一起,也不知道谁教坏谁的! 白日里彩月坊的生意也不错,总有怕老婆晚上不方便出来的,白天来沾沾腥。 南宫盈月让张弛领着她进去,哪知刚进门碰上了管事的妈妈。那妈妈四十多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风韵犹在。 她拦住南宫盈月,上下左右打量了几眼。 “这位姑娘,这彩月坊可不是您该来的地儿。” 南宫盈月懒得应付,便道了一句:“我来找人!” 妈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张弛,自然就知道她来找谁了,最近出钱阔绰的两位大爷。彩月坊近两个月生意不好,都快关门了,她可不能把两位财神爷给放跑了。 再看眼前这姑娘,一身贵气,怕也不是善茬。 “姑娘,男人来这儿都是办事的,您,呵呵,睁只眼闭只眼就是。” “我偏不呢?” 妈妈皱了一下眉,“您是有身份的,两位爷也是,何必弄得太难看,您说呢?” 本来南宫盈月也就来看看,没想着闹事,毕竟以她对独孤钰的了解,他不会干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这妈妈一而再的阻拦,让她有些恼火了。 “我说,不!”南宫盈月大步往里走。 那妈妈见拦不住南宫盈月,便冲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很快几个护院赶来了,堵在了楼梯口。做这生意的,这种事经历多了,家里的夫人来楼里找自家的男人,开始横的很,但真要闹起来,她们便没胆儿了。 谁不顾念自家的名声! 南宫盈月回头看向那妈妈,“我给你个机会,叫他们让开!” 妈妈笑了笑,“姑娘,您最好怎么来的怎么走,不然一会儿动起手来,您失了贵重。” 很好! 南宫盈月在大堂里,随意捡了个椅子坐下,“肉汤,谁拦路打谁!” 肉汤是听令办事的,一旦接了令,办事绝不糊涂。那几个护院虽然身高体壮,但耐不住肉汤功夫高,几下就给撂倒了。 那妈妈打上火了,把楼里的护院都喊了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敢逛花楼 一时厅堂里噼里啪啦,桌子椅子全翻了。没用多久,肉汤给她清了路。 妈妈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的人,厅堂的东西也砸了个烂,气得怒火中烧,可又拿南宫盈月没有办法。等南宫盈月上了楼,便喊下边的人去报官。 下面这么大的动静,二楼的客人都出门来看,唯独有一间紧紧闭着房门,正是独孤钰他们所在。近到门前,听里面有琴声。 南宫盈月直接推门进去,见百里长枫和独孤钰围坐桌旁,而里面隔着珠链,有一女子在后面弹古琴。 听得动静,二人皆回头,看来人是南宫盈月,百里长枫心虚的眼神乱飘,但独孤钰却嘴角含笑,心情仍十分的好。 琴声不断,那女子竟也不受影响。 “二位,好雅兴啊!”南宫盈月缓步朝他们走过来。 “盈月郡主,咱们是闻乐声而来,不过雅趣罢了,你可不能误会独孤兄!”百里长枫觉得还是解释一下的好。 南宫盈月不通音律,便不知这琴声是好还妙。 “那我也听听吧!”南宫盈月在他俩中间坐下,左右瞅了瞅,二人喝的都是酒,“你们俩也是无趣,怎么光喝酒,连个陪酒的姑娘都没找?” 百里长枫忙道:“我们来彩月坊真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更别说找姑娘了,只是听闻乐儿姑娘琴艺高超,便想来听听罢了。” “如此?”南宫盈月转头看独孤钰。 独孤钰一笑,“确实琴艺高超。” “听说你再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还敢往花楼跑?”南宫盈月揪独孤钰的下巴。 独孤钰歪头拿住南宫盈月的手,握在手里挠了挠,“正因为还没成亲,所以才要来长长见识,成亲以后,那就真的不敢了。” 百里长枫听了这话,扑哧笑了,“你独孤钰还有不敢的时候?” 独孤钰看着南宫盈月,“本世子这辈子最怕的人就在眼前。” 百里长枫笑,可笑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对,“外面怎么这么吵?” “哦,为了见你们一面,肉汤把彩月坊给砸了。”南宫盈月道。 百里长枫瞪大眼睛,“什么……什么砸了?” 独孤钰也吃了一惊,忙出门去看,见下面乱成一团。张弛站在门口,见他瞪他,忙缩了缩身子。 “那妈妈偏拦着郡主,郡主一生气就让肉汤动手了。” 独孤钰回来,见南宫盈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笑了一声。 “百里兄,看来你我二人要出名了。” “什么名?” “花名!” 这时琴声止,那珠帘后的女子终于起身,朝外面走了来。 百里长枫猛地一把抓住独孤钰的胳膊,“乐儿姑娘要露真容了!” 独孤钰也眼瞅着那边,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南宫盈月上去掐了他一把,“独孤钰!” 独孤钰把南宫盈月拉到怀里,小声冲她道:“听说这乐儿姑娘不止才情卓绝,更有天姿国色,咱花钱了,不能不饱眼福!” 南宫盈月跟着他们看过去,竟也有了几分期待。珠帘打开,那女子走了出来,身姿轻盈,粉面桃花,清丽而秀雅。 倒还真是个美人! 乐儿上前,冲百里长枫和独孤钰行了个礼,又见南宫盈月,微微诧异,仍旧行了个礼。 “可是个美人?”南宫盈月问。 独孤钰点头,“反正比你好看!” 独孤钰这话,百里长枫也听到了,但他不懂二人之间的情趣,怕南宫盈月伤心,于是赶忙道:“盈月郡主,他是一时嘴贱,你可别往心里去!” 南宫盈月笑,“他不是一时嘴贱,而是一直都嘴贱!” “啊?”百里长枫没大明白。 “琴也听了,人也看了,走吧?”南宫盈月斜眼挑了独孤钰一下。 独孤钰点头,又转头看向那乐儿,桃花眼一弯,“乐儿姑娘,若有人想为你赎身,你可愿意?” 乐儿本是低头,掩着一脸娇俏,听得这话,猛然抬头,盈盈含泪的看着独孤钰。 百里长枫戳了独孤钰一下,“你别过分啊,看一眼也就行了,居然还想带回家!” “谁说我要带回家了?”独孤钰回头冲南宫盈月一笑,而后看向百里长枫,“百里兄,说乐儿姑娘才情好的是你,说乐儿姑娘天姿国色的也是你,说喜欢的也是你,自然是你应该带回家。” “我?” 南宫盈月笑,“德王殿下还没娶妻,添个外室也好,省得孤枕难眠。” 百里长枫这下听明白了,合着他们两口子把他给卖了。 从二楼下来,南宫盈月刚想说赔那妈妈几两银子,毕竟打砸了人家的东西,可这时官差竟进来了。 “何人在此闹事?” 那妈妈见有了倚仗,便忙上前,指着南宫盈月道:“官爷啊,就是这位姑娘,进门二话不说就砸家伙,我们彩月坊家底薄,被她这么一砸,可要耽搁十天半月的生意呢!” 妈妈说完,又冲那领头的官差小声道:“这三位荷包鼓,您给开个口,先前欠的帐就能抹了。” 那领头挺着大肚子,来回瞅了三人一眼,后对着当间的南宫盈月道:“为何砸店?” “找人!” “找人就砸店?” “她拦着不让进去!” “既然人家拦着你,你就别进去了,怎么说这是人家的地儿。而且,无论如何,你也不能砸店吧,这事终究你做得不对!” 南宫盈月也没想赖,便问:“我赔她银子就是。” “一百两!”那官差摸了摸肚子道。 “一百两?”南宫盈月瞪大眼睛,“就买她这几个破椅子?” 妈妈抱肩轻笑,“什么破椅子,我这椅子多少达官贵人坐过,那是招财的银子。你这一砸,坏了我彩月坊的财运,一百两都便宜你了!” “想讹我?”南宫盈月眯眼。 那领头官差嘿嘿一笑,“这事能私了最好,不然您三位就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吧!” 百里长枫肥肉一抖,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来,塞到了那妈妈手里,“这是二百两,一百赔您,一百给乐儿姑娘赎身。” 那妈妈怔了怔,“给乐儿赎身?” 百里长枫笑,“一百两不少了!” 妈妈自然知道不少,平常给个姑娘赎身最多也就五十两,况那乐儿是个性子倔的,卖艺不卖身,乃是个赔钱货。 “好,这银票我收下,人您带走!” 第四百六十七章 舍不得不见你 百里长枫一乐,忙上楼招呼了那乐儿姑娘,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 走到门口,不想又被人给堵住了。 这次是皇都卫,那妈妈得了银子,本想息事宁人,可这皇都卫偏要问个仔细,不然就把她送卫所大牢。 恶名昭著的皇都卫,哪个平头老百姓不怕的,妈妈不敢隐瞒,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那皇都卫领头看向南宫盈月,令道:“寻衅挑事者,抓起来!” 见两个皇都卫上来,独孤钰挡到了前面。 “不认识?”独孤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铁面,“要不请你家指挥使来?” 那领头哼笑一声,“您想说您是独孤世子?” “是!” “您要以权压人?” “说得好!” 那领头拱手行了个礼,“下官不敢与世子您动手!” 独孤钰点头,拉着南宫盈月往外走去。 走出了花街,百里长枫叹气,“你们相信不,明日坊间会有各种传闻,关于今晚的,但绝对比今晚我们所看到的更精彩。” 独孤钰不在意,南宫盈月也没在意,二人倒是看着那乐儿挺有意思。 花街牌坊下,青天白日的,街上来往行人不断,她竟然在跳舞。而且边跳边哭,很快便有人围了上来。 “她哭什么?”百里长枫不解。 南宫盈月耸肩,“或许,不大乐意你吧。” 百里长枫默,“馒头和窝窝头,哪样不能填饱肚子,她还挑拣了。” 他们今日已经出够风头了,未免再有麻烦,百里长枫拉着那乐儿,忙走出了人群。 “我八岁进彩月坊,见过多少年老色衰的惨死在楼里,本以为自己也是那个下场,不想竟还有出来的一天。”那乐儿又笑又哭,看着百里长枫,满眼都是感激。 这乐儿长得秀丽,百里长枫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 “你高兴就高兴,在那儿跳什么舞?” 乐儿抹了抹眼泪,“我有一位同伴,我们俩几乎是同时被卖进了彩月坊,然后一起学习琴棋书画,一起长大。我们曾相约,谁若能有幸离开彩月坊,便在街头那牌坊下跳一支舞,结束这半生风尘。” “你那位同伴,她离开彩月坊了?”问这句话的是独孤钰。 “离开了,去年的事。” “那她后来可与你有联系?” “没。”乐儿苦笑,“出了这淤泥池,谁还想沾脏。” 既然人是百里长枫赎的,自然就是他的人,独孤钰让他好生安置。 二人走后,南宫盈月搡了一把独孤钰。 “你似乎很看重这乐儿姑娘?” 独孤钰反握住南宫盈月的手,往镇国王府走。 “关系一个案子。” “案子?那不是京兆府的事?” “京兆府尹又病倒了,皇上让我暗中调查。” 南宫盈月无语,这个京兆府尹用到他的时候,永远在病榻上。 “你今日找我有什么事?” 独孤钰话音落,见南宫盈月停下了步子,他回头看她,便见她看着他,眼神很专注。 “怎么了?” 南宫盈月很想问,他到底知道多少,可有属于司马曜的一星半点的记忆,可在记忆中找到她?但她又不敢问,怕事情会朝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怕害了他或者嫮儿。 “没什么,只是过几日我们就要成亲了,我就不能出府了,不能见到你。” “既然你这么离不开我,那不如晚上我翻墙去你那院?”独孤钰挑眉。 “别!”南宫盈月抱住独孤钰的胳膊,软软道:“今日一见,可慰相思。” 独孤钰眼睛一眯,把人拉到旁边的胡同里,低头吻住了她。 “戴什么面纱?” “起疹子了。” “摘了!” “哎哟,吓死本世子了,本来就长得丑,现在更丑了。” 之后两天,随着成亲的日子临近,南宫盈月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这日她起了大早,脸上的红疹子还挺重的,她自己看着都瘆人。抹了药膏在脸上,淳儿这时进来了。 “王妃让姑娘您去来凤阁。” “她不怕我传染?”之前吓得都免了她这几日的请安了。 “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主仆二人蒙好面纱出了门,经过园子的时候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声,细细的,时断时续。 “姑娘!”淳儿指了指那边的桃树林。 南宫盈月循着小路过去,越往里面走声响越大。 “三老爷,您放过奴婢吧!” “别这样……救命啊!” 啪啪的几声,十分脆响。 “贱东西!给你脸还不要脸了!” “若是不想,为什么在老爷面前搔首弄姿的?” 南宫盈月忙加快脚步,见一瘦高的男人把一个小丫鬟压在树干上,小丫鬟的衣服扯散了,那男人也脱了裤子,正欲行不轨。 “淳儿,快去!” 一声令,淳儿如箭离弦,急冲过去一脚把那男人给踢开了。 淳儿这一脚用了十足的气力,那男人被踢翻在地,半晌起不来身。也是这个时候,南宫盈月见那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八字胡,尖嘴猴腮的。 淳儿护着那小丫鬟,让她穿好衣服。 “你们是谁……大胆……嘶嘶……老子废了你们……” 南宫盈月还要问他是谁,不过没问出口,淳儿先一步告诉了他。 “凤州来的三老爷。” 南宫盈月的三叔,养她长大的人! “大姑娘,奴婢……”那小丫鬟捂着脸哭,“奴婢活不成了……” 南宫盈月检查了一下这小丫鬟的身体,身上有很多伤痕,许是刚才挣扎所致。虽然这老色、鬼没真正占了这丫鬟的身子,但摸也摸遍了,已经吃了大亏。 这位三老爷,也就是南宫松,他扶着树干站起来。 “你们……” “三叔,你不认识盈月了?”南宫盈月两手端在前面,冲他行了个礼。 那南宫松怔了一下,左右打量南宫盈月,因她蒙着面所以看不真切,嘀咕了一句:“怎么好像高了……” “三叔,您还是先穿好衣服吧!” 南宫松低头一看,自己的裤子还没穿好,想到刚才的事被侄女撞见了,只得嘿嘿一笑掩饰尴尬,同时转身整理衣服。 “月儿啊,这事你看到当没看到就是。” “三叔,这是镇国王府,不是凤州老家,由不得您胡作非为!” 南宫松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怎么着,现在是郡主了,敢教训你三叔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救下一个小丫鬟 南宫盈月看着这南宫松长得就猥琐,实在让人生厌,便冷声道:“这是镇国王府,也是个有理有法的地方,今日这事,你需得给个交代!” “笑话!一个丫鬟,老爷要她伺候,那是她的福分!再说了,是她主动勾、引爷的,爷不过是玩玩她罢了!” “我没有!”那丫鬟哭道。 “还有,你这丫鬟踢了爷一脚,这事怎么算?” 南宫盈月笑,他竟然还有脸了! “既如此,那咱们就到父亲跟前吧,三叔有什么委屈,让父亲给您做主!” “大哥公务忙,还是算了……诶,你这丫鬟抓我做什么?南宫盈月,让你的人放手……” 镇国王的书房,那丫鬟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她在园子里锄草,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被三老爷拉进了桃树林。 三老爷要占她的身子,她不肯,接着遭受了毒打。 “我力气不敌三老爷,生生被他欺辱,反抗不得又求饶,三老爷却不放过奴婢,亏得大姑娘过来,才救下了奴婢。”那丫鬟哭着说道。 南宫松老脸挂不住,便嚷嚷道:“这丫鬟是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的!” 镇国王脸色阴沉,他先看了一眼南宫盈月,而后看向南宫松,问:“你倒是说说,她为什么往你身上泼脏水?” “自然是……”南宫松说不出来,转而道:“大哥,我给你养女儿,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怎的,就一个婢女而已,你们父女俩想怎样,杀我啊?” “父亲,您一向治家严谨,善待下人,今日这事总要给这丫鬟一个交代吧?” “月儿啊,怎么来了胜都,你学的这般目无尊长,还咄咄逼人的。在凤州的时候,你可是最听三叔的话了,难道见了亲爹就忘了三叔对你的好了?” “三叔,这是两码事。” “在三叔看来,你就是忘恩负义!” 南宫盈月还要说,镇国王瞪了她一眼。 “这事,本王自会处置,你先回去吧!” “父亲!” “出去!”镇国王怒喝一声。 南宫盈月不能跟镇国王硬碰硬,只得先出来了。镇国王这人,虽然是个官迷,但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应该会给这丫鬟主持公道。 这样想着,南宫盈月带着淳儿往外走。 “等一下!”南宫松突然叫住了她,“蒙着面纱做什么,见不得你三叔?” 南宫盈月心里突突跳了两下,难道这南宫松怀疑她了? “我长了疹子,淳儿都被传染上了,等日后病愈了,再向三叔赔罪吧!” “你是我亲侄女,自小养大的,还能因为怕这疹子不见你真颜?” 南宫盈月迟疑了一下,慢慢转身面对三老爷。 “摘了吧,三叔想你了。”南宫松眼睛眯了眯。 南宫盈月身子僵立着,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而镇国王本不在意,但见南宫盈月这般,不由也定睛看了过来。 淳儿先摘了面纱,“这疹子太严重了,三老爷,您真不怕传染?” “你!”三老爷看向淳儿,眼睛一下子撞进了她的眼波里,昏昏沉沉,飘飘浮浮。 “姑娘,三老爷见您心切,您还是摘下面纱吧!” 南宫盈月听了淳儿这话,心里便有了准儿,利索的摘下了面纱。 “三叔,一年未见,可还认得月儿?” 南宫松钝钝的转头看着南宫盈月,眼神空洞,道:“自然认得,月儿啊。” “行了,见也见了,你们先出去吧!”镇国王见南宫盈月那满脸的疹子,他反倒有些怕传染给自己。不是怕疼怕死,而是顶着满脸疹子,他怎么上朝? 南宫盈月再次戴好面纱,冲镇国王和南宫松行了个礼,而后带着淳儿出来了。 “刚儿你给南宫松催眠,他醒来后会不会察觉出什么?”南宫盈月问。 淳儿拍了拍胸脯,“我虽然没有宫主厉害,但只催眠这么一小会儿,不会出纰漏的,等他醒过来就会忘记刚才发生的事。” 那就好,南宫盈月松了一口气。 来到来凤阁,却没进了院门。 她被要求站在门外,而王妃离她有十几步远,如此她还用帕子掩着口鼻,显然很怕被传染。除了她还有从凤州来的,三房四房的两位夫人,也是隔得远远的。 这般,她们自然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来。 “前几日你出门了?”王妃隔着老远喊了一声。 南宫盈月心思一转,假装听不清,“什么?” “你去了彩月坊?砸了人家的店?打了独孤世子和一个娼女?当众撒泼哭闹?咳咳……” 原是为了这事! 不过她什么时候打人了,还撒泼哭闹? 隔着这么远,南宫盈月也不打算费力气,便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认错的样子。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丢人!丢的是我们王府的人!我……呼呼……你这是妒妇所为,不光你连着我们王府都成了胜都的大笑话了!” “还扬言只许独孤世子娶你一个,不许娶侧妃,不许纳妾,不许碰其他女人,你怎么……咳咳……你怎么这么有脸!” 这话,南宫盈月虽然没说,但是正合她的意思。 王妃喊了一阵子,大约是实在没有力气了,朝她挥了挥手。 “从今日起到成亲那日,你别再出门了!” 南宫盈月乖巧的应下了,而后转身离开。 外面怎么传,南宫盈月真没在乎,坊间传闻罢了,谁都知道真真假假的。原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不想又过一日,宫里太后突然宣她进宫。 来凤阁内,镇国王脸色阴沉。 他是刚知道南宫盈月砸彩月坊的事,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你养得好闺女!”镇国王憋了半天,最后矛头指向了何侧妃。 何侧妃冷冷一笑,“这是我闺女,亲生的,但我可有福气养她一天?王爷,这话难道不该是我问您的,您给我养了一个好闺女,好得很!” “你!” 何侧妃歪头朝外面望了一眼,见南宫盈月站在院子里,低头不说话,以为她是委屈了。 “要我说,这婚事不成也罢!” “何莲溪!” “别叫我的名字,你也配!” “你!” “何侧妃,你就是这态度跟王爷说话的?难怪盈月如此,原跟你学的,没规没矩!”王妃逮住何侧妃的错处,尤其在王爷面前,她就想露一下脸。 “王妃,你现在大讲规矩,那请问当初您哄骗好友,害她错失良缘,这又是什么规矩?” “何莲溪,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真没有?”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进宫 王妃心虚了,接不上话来。 “行了,现在说的是太后宣盈月进宫的事,乱扯什么!”镇国王怒喝了一声。 何侧妃笑,“原来王爷也心虚了。” “何莲溪,本王能让你回府,也能让你再滚回庄子上!” “南宫盛,自老夫人去后,这王府肮脏臭人,若非是为了盈月,你求我,我都不会留下的!” “那就滚!” “这王府可有我一半的家业,便你是王爷,当家的主子,也不能赶我走!” 南宫盈月在院子里,听不到里面的人说话,她只知道太后宣她进宫。至于为什么宣她进宫,想来是为了那日砸彩月坊的事了,外面传的太离谱,都传到太后耳朵里了。 北秦的太后,不似大荣的太后,专政霸权,她对这位太后很少有耳闻,只听说在宫里深居简出的,存在感很低。 “姑娘,屋里吵起来了。”淳儿道,她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 “吵什么?” “像是王爷要赶何侧妃离开王府。” “啊?” 南宫盈月正想着要不要去劝劝,这时何侧妃走了出来,脸上竟带着笑意,反倒是后面出来的王妃和王爷脸色阴沉,想是气得不轻的样子。 “盈月,今日你进宫,瑾嬷嬷陪你一起,一定要谨守规矩,别乱说话!”镇国王道。 “太后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别顶嘴,更别连累了王府!”王妃道。 南宫盈月行了个礼,乖巧道:“盈月知道了。” 宫里来接人的车驾还等着,南宫盈月以为王妃会一起去,结果去的却是何侧妃。进宫面见贵人,这等脸上挂彩的事,王妃竟然会让别人,尤其是何侧妃代她去? 不过南宫盈月很快就知道原因了,马车里她与何侧妃抵膝而坐,距离很近,王妃是怕被她传染疹子吧! 想到王妃又害怕又不甘心的样子,南宫盈月扑哧笑了出来。 “你还有脸笑?” 南宫盈月只管笑自己的,不搭理何侧妃。 “进了宫,别多说话,太后训你两句,听着就是,最最重要的是别顶嘴!” 南宫盈月无奈一笑,“我又不疯又不傻,自然知道。” 别说太后骂她两句了,便是打她,她也得乖乖受着。那是站在权力顶峰的女人,尤其想到大荣的司马太后,她脚底往上窜上一股凉气。 可怕!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南宫盈月和何侧妃下了车,瑾嬷嬷走到她二人身后,采荟跟在瑾嬷嬷身后。本应该是淳儿的,但她一脸疹子也不合适。 “二位主子,宫门口有引路的黄门,咱们只管跟着他走就是。因咱们是第一次来,谁也不认识,未免出错,最好低着头。到了养颐殿,又有太后身边的宫女或嬷嬷来引路,二位别多说话,只管跟着进殿就是。”瑾嬷嬷道。 “是,嬷嬷,我们知道了。”何侧妃道。 “姑娘,在太后面前,不必太拘谨,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是!” “瑾嬷嬷曾在宫里当过差,这话你一定要听进去!”何侧妃道。 瑾嬷嬷笑,“姑娘是个通透的,不会出什么事,侧妃不必紧张。” “嬷嬷说的是,我的确有些紧张。” 二主二仆进了宫门,果然有黄门等在那里,“可是盈月郡主?” “正是。” “那跟着杂家走吧!” 那小黄门年纪不大,倒是个老油条,性子傲得很。 “这宫里啊,不比外面,规矩大着呢,心啊提着点!” 瑾嬷嬷忙笑吟吟上前,以宽大的袖子遮挡,往那小黄门手里塞了几颗金果子。 “公公,咱们郡主初次进宫,您给提点一两句吧!” 小黄门回头看了一眼南宫盈月,问:“怎么遮着面纱?” “染了疹子。” “啧啧,宫里贵人多,郡主可要捂严实了。待会儿杂家带你走个小路,避开人多的地方去养颐殿。切记,进了殿,一定要远离太后。若太后染了病气,便不是郡主的过错,到时也要迁怒于您的。” “好,我记住了。” 这金果子确实好用,那小黄门带着她们七拐八绕的,真没遇见什么人就到了养颐殿。 殿前,那小黄门送她们到这里就离开了。 有宫女进去禀报,不多一会儿一满面威严的嬷嬷走了出来。那嬷嬷头发花白,一身花青的宫装,脸色倒是很好,红润有神采,她近前打量了南宫盈月两眼,而后行了个礼。 “盈月郡主!” 太后身边的人,给你行礼那是规矩,可不是给你脸的。南宫盈月深知此理,忙端着恭敬回了一个礼。 “乐瑶?”瑾嬷嬷突然喊了一句。 那嬷嬷歪头去打量瑾嬷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诧之色,“香瑾?” 瑾嬷嬷点头,“是我。” 两位老嬷嬷越过南宫盈月,双手握到了一起。 “香瑾,你还活着?” “镇国王府的老夫人救了我,这些年我便一直在镇国王府当差。” 那位瑶嬷嬷擦泪,“当年我初入宫,年少不懂事,若非你照应,我……那一批进宫的宫女,能活下来的没两个人,我是幸运的遇到了你啊!” 瑾嬷嬷摇头,“咱俩那是互相扶持!” 因太后还等着,两位嬷嬷不敢多说。 “这位盈月郡主……”瑶嬷嬷看了一眼瑾嬷嬷。 瑾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是个好孩子!” 瑶嬷嬷了然,转头冲南宫盈月道:“太后的侄女,胡家的大姑娘胡凝雪一直养在太后身边,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 南宫盈月心里咕咚一声,该不会是看上独孤钰了吧? “姑娘心里有个底就是,太后其实也没明说什么。” 瑾嬷嬷笑,“外面都传我家姑娘是妒妇呢!” “别犯糊涂,太后容你,你是妒妇,不容你,你就是下堂妇!”瑶嬷嬷提醒道。 瑾嬷嬷对南宫盈月道:“姑娘,太后说什么,您先应着,咱们回头再想办法。” 南宫盈月点头,“我有分寸。” 瑶嬷嬷走在前,南宫盈月和何侧妃跟在后面。 何侧妃比她还紧张,一直往她这般瞄,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该嘱咐什么。太后要想整治你,千般小心万般小心都没用。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放心,不会有事的!” 第四百七十章 独孤钰竟还有个青梅竹马 进了养颐殿,大殿内金碧辉煌,但谁也没有心情多看两眼,而是跟着瑶嬷嬷进了西边的寝殿。 寝殿十分暖和,虽秋寒来了,但还没入冬,屋子里竟然生了炉火。乍一进去,被热气轰了一下,不觉从心里生出一股烦躁之气来。 瑶嬷嬷让他们在厅堂里等着,她则进去里屋禀报了。不多一会儿,她走出来,嘱咐了两句,而后让她们进去。 南宫盈月强压下去,她和何侧妃跟着瑶嬷嬷进了里面,而瑾嬷嬷和采荟留在外面。 进了里间,按着瑶嬷嬷的嘱咐,她和何侧妃停在了门口。西边的暖塌上坐着一人,头戴凤冠,身穿华丽的宫装,端着一派威仪。她旁边还站着一女子,身姿高挑,着湘妃色的月华裙,明若春桃,皎皎如新月。 南宫盈月和何侧妃一齐向太后行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吧!” 太后声音柔柔的,这声似带笑意。 南宫盈月和何侧妃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在当间,低着头。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南宫盈月抬头,一眼撞进太后的眼里,忙又收回视线,垂下眸子。太后的头发已经白了,脸上皱纹很深,不过面色却十分的红润,甚至红的有些过了,给人不太自然的感觉。 “戴着面纱,也看不真切。” 瑶嬷嬷小声冲太后道:“说是普通的疹子,有半月二十天的就能好,但还是让她戴着吧,您身子金贵。” 瑶嬷嬷这样说了,太后也就不纠结了。 “这位是镇国王的侧妃?” 何侧妃忙又行了个礼,“太后,臣妇何氏。” “你生了个好女儿,不过听说她一直在凤州?” “是。” “没在父母身边教养?” “因为一些因由……” “少了些教养,难怪出了彩月坊那事,堂堂的世子和郡主,被外面传的多难听。” 何侧妃脾气够不好了,但此刻也只能低声道:“是,是月儿不好。” 南宫盈月心想,这太后不直接说她,而是借着何侧妃,还算给了她一点面子。她也不是那冲动不计后果的,因此太后这句话,她听下也忍下了。 “钰儿的娘年少时常在宫中与本宫相伴,成亲生下钰儿后,她带着钰儿也经常入宫请安。本宫是看着钰儿长大的,对他自比其他几位世子更亲近一些,你可懂本宫这话的意思?” 南宫盈月恭敬道:“盈月明白!” 太后属意独孤钰,这副属意是助力也会是负担。 “本宫不希望再听到什么彩月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做为未来的世子妃,王妃,甚至是太子妃,该宽容大度才是。” “盈月谨记教诲。”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行了,这事就过去了。雪儿啊,你与盈月年纪差不多,以后该当多来往才是。” 那胡凝雪笑吟吟往前走了两步,冲南宫盈月福了个礼,“盈月郡主!” 南宫盈月回了个礼,“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兵部尚书府的胡姑娘,名凝雪,常伴娘娘左右。”瑶嬷嬷介绍道。 “胡姑娘!” “我啊,倒是还听过盈月郡主三两事呢!”胡凝雪俏皮笑道。 “哦?” “听闻盈月郡主明艳动人,胜都各世家贵女都被她比的黯然失色。还听说郡主会医术,曾当街救过人,人美心更美。前些日子镇国塔大火,郡主就在里面,听说独孤世子对郡主深情,冒死也要进去救她,一时都传为美谈了。” 胡凝雪倒是真知道她一些事,但她没那么多传说吧,除非是她专门查过她! “胡姑娘谬赞了。”既然人家都说出口了,她否认也没用。 “真有这些事?”太后不由又打量了南宫盈月几眼,“倒是听皇上说了一句,说独孤家要娶的那个儿媳妇,不简单,竟是这样!” 皇上也说起过她?南宫盈月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发愁,总感觉皇上这句话,不像是夸奖! “不过那镇国塔是先祖为表有战功的将士而修建的,因年代久远,为了更妥善的保护,在先帝时就封了,外人不能进入。你当时怎么在塔上?谁带你进去的?” 南宫盈月不想陷阱竟然在这里,下意识抬头去看那胡凝雪,见她仍旧看着她,嘴角微微勾着。 她回以一笑,开口道:“独孤世子年纪虽轻,却是久经沙场,深知在战场上打仗的将士不易,其中之艰辛残酷,不足外人道之十一。这镇国塔是为了缅怀先辈开国之功,是这些将士流血牺牲所铸就的,北秦的强大便基于此,镇国塔更该代表一种勇于开拓的精神。” 太后:“……” 胡凝雪:“……” 何侧妃暗暗拧了南宫盈月一把,扯哪儿去了! “那晚,独孤世子带我进去,他指着九层镇国塔对我道,他是一名将士,只要北秦有战事,他便要上战场。马革裹尸许就是他最终的归宿,许不能与我白头,他问我,如此,我还愿意嫁给他吗?” 太后心头一紧,“你说什么?” “我愿意!”南宫盈月说着低头抹了抹泪,她都把自己给说感动了。 回想那晚,他们去镇国塔好像是为了吹吹风?更好的欣赏游街表演? 为了进去,还谎称去抓贼! “好!”太后对着暖塌上的条案,猛地拍了一掌,十分的有气势,“不愧是我儿!你这孩子也不错!” “谢太后夸奖!”南宫盈月赶忙领了。 胡凝雪笑笑,“可不是呢,独孤世子可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记得年少时,我与他在宫中,同在娘娘身边,您问他长大以后要干什么,他就说要上战场打敌人呢!” 太后也笑了,但只是淡淡的。 胡凝雪说这话,大概是想引起太后的共鸣,却不知为何太后反应不大。 “不过本宫倒还记得他说过的另一句话,凝雪,你也没忘吧?” “是。” “他说长大了要上战场打仗,等立了战功就求皇上将你赐婚给他做娘子。” “娘娘,稚子之言罢了,别让盈月郡主误会了。” 太后看向南宫盈月,问道:“盈月,你怎么看?” 第四百七十一章 但求无愧 南宫盈月能怎么看,原来独孤钰和这个胡凝雪是青梅竹马,可此独孤钰非彼独孤钰,她和这胡凝雪争得不是一个人! “胡姑娘说的对,稚子之言,想来独孤世子也没当真吧!” 太后脸色沉了下来,“彩月坊一事因你善妒而起,此事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本宫若不给你一些惩戒,你怎么能铭记呢!” 拿这件事压她,比她同意让胡凝雪嫁给独孤钰,太后这一手玩得也太损了吧! 南宫盈月觉得眼下没有必要跟太后硬碰硬,真的独孤钰出现了,假的不知什么时候退场呢,她也要退场,所以胡凝雪这事,能拖就先拖着吧! “胡姑娘品性和姿容都是绝佳的,日后若能与她姐妹相称,实是我的福气。” 太后见南宫盈月这般识时务,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不过这事先不提,眼下你和钰儿的婚事在即,本宫做为长辈,也该表表心意。瑶嬷嬷,你把先前备好的那套头面拿来。” 南宫盈月心里舒了一口气,她若是松口,等着她的就是贺礼。她若是不识相,等她的不定是什么呢,许一顿棍棒! 瑶嬷嬷端来一个红木托盘,里面放着一套凤冠头面。凤头衔着红宝石,凤尾乃七彩石,中间坠着金片,整个凤冠奢华精致,想来是工匠费了不少功夫做的。 其他的配饰,也皆华丽璀璨。 “这套凤冠乃太后嫁给先帝时所佩戴的,只那么一回,之后太后一直仔细珍藏着。郡主,太后对你厚爱有加,还不快谢恩。”瑶嬷嬷道。 南宫盈月忙谢恩,“娘娘,这份贺礼太重了。” 太后心情十分的好,“接着吧,谁让你是钰儿要娶的新娘子呢!” 人家看重的是独孤钰,而非是她。如此,南宫盈月只能接住,连推拒的资格都没有。 太后与南宫盈月又说了几句话,只是精神不太好了,总是揉着额头。瑶嬷嬷见此,便道太后要休息了。 南宫盈月知道瑶嬷嬷是要她们离宫,只是临走的时候,南宫盈月到底多了一句嘴。 “娘娘,此时还未入冬,天还没多冷,其实大可不必烧炭火。春捂秋冻,便是这个道理,人的身体也需要一个耐受过程,尤其不该烧这么旺。” “郡主,您会点医术,但却不知太后的情况,她老人家身子虚弱,若不及时取暖,是要生病的。”胡凝雪道,这炉火还是她让人生上的,太后还夸她孝顺来着。 这南宫盈月这般说,岂不是打她的脸! “凝雪说的是,本宫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太后道。 南宫盈月道:“臣女观太后面色是不正常的红,像是虚不受补的症状,请问太后近些日子可是吃了大补的东西?或者一直有在滋补?” 太后点头,“冬令进补,秋铺底。因本宫身子弱,所以每年入冬之前,会补山参、鹿茸、阿胶这些。倒也没计数,日日都吃一些。” 胡凝雪道:“不止太后,每个宫里的娘娘都进补了,郡主还是不要说事了。” 南宫盈月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气,“臣女不是在说事,而是做为医者,观太后面色不对,乃是虚不受补之状。这样的情况下继续进补,不但不会强健身体,反而会越补越虚,损伤肠胃,百病丛生!” “郡主怎能信口开河……” “凝雪!”太后挥了一下手,让她不要说话,而后对南宫盈月道:“你近前来与本宫切脉看看。” 南宫盈月捂着面纱上前,那胡凝雪忙退开几步。 她尽量往后扭头,呼吸避开太后,伸手给太后切脉,很快就好。 切了脉,她便有退了回去。 “太后胃里常不舒服?” “正是,胃胀,胃痛又常常没有胃口。” “进补之后舌干口燥,总有上火的症状?” “的确,但症状不重,本宫便没有在意。” 南宫盈月点头,“太后脾胃虚,进补之前应先健脾养胃。而且其实只要人身体健康,没有什么不适,日常的饮食便可,不用额外进补,尤其是年纪大一些,更容易不受补。” “原是这样,娘娘您先前挺好的,自从开始进补后,便总是不舒服。”瑶嬷嬷道。 “可不是呢!”太后仔细想想就是这么回事,又问南宫盈月,“那这些补品不吃了?可本宫一入冬就总是生病,这该如何?” “先把这炉火撤了,太后每日晨起,去外面多走动走动,饮食上清淡一些最好。等入冬的时候,臣女给您配几副强身健体的汤药,可抵御一些疾病,但还是贵在多走动。” “娘娘,还是先问过太医吧!”胡凝雪担忧道。 “先按着盈月说的做,那些太医惯来是有病治病,没病不敢多说话的。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做那些药膳了,也省得你劳累。” “凝雪不怕累。” “本宫也不敢喝了。” 太后要休息,南宫盈月和何侧妃先出来了,在殿外与瑾嬷嬷他们汇合。 “没出什么岔子吧?”瑾嬷嬷问的是瑶嬷嬷。 瑶嬷嬷摇头,“眼下是没有,不过郡主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 “啊,谁?”瑾嬷嬷忙问。 瑶嬷嬷看向南宫盈月,道:“这胡凝雪乃是太后的亲侄女,也是兵部尚书之女,她不单有这层身份,更是心机和城府都极深的人。那炉火和补品都是她孝敬太后的,郡主这番提点无异于打她的脸,只怕她心里记恨上您了。” 南宫盈月坦然道:“我无意于得罪她,只是做为大夫,我不能眼看病者困苦于无知,旦求无愧于心吧!” 瑶嬷嬷很欣赏南宫盈月,笑道:“郡主这份心思,若有机会,老奴会透漏给太后的。” 南宫盈月赧然,她并没有自夸之意。 瑾嬷嬷高兴的拉着瑶嬷嬷往前走,二人边走边说以前的趣事。 很快到了成亲这日,一早天还未亮,南宫盈月被何侧妃给拽了起来。 “今日你成亲,居然还睡懒觉!” 南宫盈月打了个哈欠,眼睛睁都睁不开,昨晚有些激动,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其实激动什么,婚都结好几次了……好像不能这么说! “让我先清面,冷水。” 第四百七十二章 终于嫁给他 洗了脸,南宫盈月这才清醒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还黑沉沉的,不过府上却热闹了起来。其实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挺热闹的,人来人往的走动着。 院里大红灯笼高挂,整个镇国王府灯火璀璨。 她今日就要和独孤钰成亲了,不同于上次在破庙,这次是真正的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但成亲的是南宫盈月和独孤钰,心里稍稍有些别扭。 “姑娘,你叹什么气?”淳儿进门见南宫盈月在窗前叹气,便问了她一句。 “我真要嫁给他了……” 何侧妃听了这话不高兴了,“整什么幺蛾子,成亲这日你苦楚了,活该!” 南宫盈月没好气的瞪了何侧妃一眼,“你能不能别总咒我!” “别废话了,快来过过这嫁妆单子。” 南宫盈月见何侧妃手里拿着好几张单子,不由惊了一声,“你这样搜刮库房,王爷和王妃没恼了?” 何侧妃冷哼一声,“他们恼什么,我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 南宫盈月看着这嫁妆的单子,估算了一下本该属于何侧妃的,“这折算一下得有几万金吧?” “当年,我带着三万金来的镇国王府,如今不过是取走罢了!” 三万金?这何侧妃出身不凡啊,怎么就成了镇国王府的丫鬟,后来又是通房? 南宫盈月正要问,一个丫鬟跑了来。 “侧妃,王妃把您的库房给锁了,大部分嫁妆还在里面。” “这女人!先前不吭声,原是打算今日给我来这一招!”何侧妃气冲冲的离开了。 南宫盈月看着这单子却有些发愁,这本该是属于真正的南宫盈月的,她拿走算怎么回事! 简单吃了一碗粥,瑾嬷嬷来了,还带了几个丫鬟,她一声令下,那几个丫鬟便开始收拾起她来了。 “我娘她,要不要去看看?”南宫盈月有些不放心。 “不用,那些嫁妆,她拿不出来的。”瑾嬷嬷道。 南宫盈月一早就猜到了,别说王妃了,镇国王都不会同意。一家之主没有同意,她也就蹦跶两下罢了。 “不过姑娘放心,镇国王府也要脸面,这嫁妆总不会太差的。” “嗯,不过我外祖父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得我娘这般强势的性子。” “姑娘,今日是你成亲,大喜的日子,便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 瑾嬷嬷没说,南宫盈月便更加好奇了。 梳妆打扮好,穿上喜服,天也蒙蒙亮了。 瑾嬷嬷陪着她去给王妃和王爷请安,出嫁前最后一次请安要穿着嫁衣,乃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王爷和王妃都在来凤阁,进院门前,先跪了一下,接着进院子,来到正房门前,又磕了个头。只是正要往里走,采荟拦住了她。 “姑娘就在这里磕个头就是了,王爷和王妃知道您的孝心。” 南宫盈月还以为是怕她脸上的疹子传染,起身的时候却听得里面哐当一声,像是桌子倒地的声音。 “南宫盛,你凭什么?” “老娘不多拿你一分,只要取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你们镇国王府还要不要脸了,当初说好了是寄放,如今竟都不认了!” 何侧妃在里面闹,却只听到她的声音,没有别人的,像是一个人在吵架似的。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她帮不了何侧妃,总不能真拆了镇国王府,她也没那个本事! 从来凤阁回去,只等着迎亲的队伍来了。 这时南宫逸来了,姐弟二人坐在院中石桌旁。 “你从凤州回来后,这个家好像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热闹了。” 南宫盈月瞪了南宫逸一眼,“你是想说镇国王府被我弄得整日鸡飞狗跳?” 南宫逸嘿嘿一笑,“反正比之前死气沉沉的好,那时我都不想回家,没意思。” “你这几日可去了学堂?” “我偷偷去了晏学儒那儿。” 南宫盈月早猜到了,“父亲早晚要知道的。” 南宫逸道:“以前,你没在家的时候,我是父亲重点关怀的对象,后来你来了,父亲就把关怀给了你,我这才过了没几天的好日子,你就要出嫁了。” “我把父亲的关怀还给你!” 南宫逸面上苦楚,“以后又是暗无天日了。” 南宫盈月知道,南宫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是舍不得她。相处一年多,他是她在镇国王府最亲近的人,她也拿他当做亲弟弟对待的。 “怕什么,姐姐罩着你!” “呵,你才是,到了婆家受了欺负,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弟弟。” 南宫盈月眼里一热,泪眼看就要掉出来了,南宫逸去腾地一下起了身。 “迎亲队快来了吧,不行,我得赶紧准备水盆,不能不给姐夫一个惊喜!” 水盆? 南宫盈月咬牙,她可不想跟一个满身水湿的人拜堂! 她想要听到人们赞誉:好一对儿璧人,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不是这样:哟,真好笑,独孤世子都成落汤狗了。 不过容不得她如何,瑾嬷嬷开始给她讲起了成亲这日的规矩。很多很繁,瑾嬷嬷还总是提醒,千万别忘了。 好不容易迎亲队来了,在王府外敲锣打鼓,放着鞭炮。 南宫盈月情绪高涨起来,却见何侧妃一身灰败的走了进来。头发散了,衣服乱了,妆容也花了。 “娘对不起你。” 这一句,硬生生的,仔细听又有些委屈。 南宫盈月抱了抱何侧妃,“我不在乎那些东西,您能送我出嫁,我很满足了。” 何侧妃抬头,眸光闪烁,“月儿,娘……娘对不起你……” 南宫盈月忙摇头,“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挺好的。” 瑾嬷嬷来,给她戴上了凤冠,珠帘遮住了面容。南宫盈月退开一步,跪下给何侧妃磕了一个头。 “娘,望你以后岁岁年年安好。” 这个头,当她代南宫盈月磕的吧! 何侧妃没忍住哭了出来,南宫盈月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由瑾嬷嬷和淳儿扶着往外走。一路走到前院,王爷和王妃已经坐到了上座,而独孤钰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当间,见到她来,朝她迎了几步。 “真美。”他道。 南宫盈月害羞,“你也……” “这凤冠是太后给的?” 南宫盈月想踢他,这个时候还皮! 第四百七十三章 婆媳好相处 独孤钰轻笑一声,拉着南宫盈月的手走到镇国王和镇国王妃面前,按着礼节行了大礼。锣鼓声再起,独孤钰牵着南宫盈月往外走。 经过大门口的时候,南宫盈月见南宫逸一身湿漉漉的站在那儿,还笑得挺高兴。不止是他,旁边几位也是受殃及的池鱼。 本来她还担心独孤钰被整惨了,可看他带来的都是军中的将士,各个身手不凡,整人反倒遭殃了。 上轿,起轿,穿街过巷,落轿。 进入独孤王府,先入新房,南宫盈月得以缓了一口气。 独孤王妃派人送来了红枣桂圆粥,她吃了一碗。不多一会儿,喜婆请她去外面拜堂。外面宾客如云,南宫盈月走到独孤钰身边,二人拜了天地和父母高堂。 之后南宫盈月再被送入新房,这次独孤钰也来了。 结发、喝合卺酒、摘下凤冠,等一应的礼都完成,房里也就剩他俩了。 独孤钰捧着南宫盈月的脸,左右敲了瞧,“你这脸上的红疹真传染?” 南宫盈月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哦,怕了?” 独孤钰捧着她的脸,低头重重亲了一口,“怕什么,总没本世子先前那一脸伤疤吓人。” 南宫盈月笑,看着身穿红袍的独孤钰,清朗如月,愈加俊美了。前一世,还有他是司马曜的时候,她没见过他穿喜服,这是第一次见。 这个人是她的,不论他是司马曜还是独孤钰,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的。 这样想着,南宫盈月扒开独孤钰的衣服,对着他胸口咬了一口。 “嘶,你狗啊!” 南宫盈月看着自己留下的牙印,抹了一把口水,十分的自得。 独孤钰看着自己胸口一眼,邪笑一声,接着把南宫盈月压到床上,扒开她的衣服,也在她胸口咬了一口。 “你……”感觉身上的人咬了一口后,便往下移了,唇齿的热度熨烫着她,“别闹……” 独孤钰唇齿不离,一路吻上南宫盈月的唇,“外面有很多宾客……” “嗯……” “等我……” 南宫盈月看着独孤钰,眼中情丝缱绻,“昨晚没睡着,今早又早起,我可能等不到你就睡了,所以……早点回来。” 独孤钰见南宫盈月笑得妩媚,如勾人的小妖精一般。 “很快!” 独孤钰撤身离开,南宫盈月坐起身,唤了淳儿进来。 “沈炼可来了?宇文成毓呢?“ 淳儿点头,“都来了。” 南宫盈月呼出一口气,“不会出什么事吧……” “姑娘多虑了,今日是您和独孤世子大喜的日子,他们只是来贺喜的,不会弄出什么事的。” “但愿吧!” 确实是她多虑了,整个喜宴确实没有出什么事,只百里长枫喝醉了,见人就说独孤王府请的厨子不行,做的菜太难吃。 气得独孤钰,把他打包送长乐酒肆了。 宴席散后,独孤钰带着三分醉意进了屋。屋里,南宫盈月已经除了累赘的喜服,穿着薄纱裙,走动起来,婀娜多姿。 独孤钰见她看着他,笑得勾人,走上前双手支着床沿,低头亲了一下, “等不及了?” 南宫盈月推开他,一笑,“我帮你脱了外裳。” 独孤钰点头,张开胳膊,由着她为他解开衣带,除了外裳。 “还有中衣。” “自然要脱的。” 南宫盈月拉开中衣,双手伸进去,搂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砰砰砰,听着他的心跳声,很稳很有力,像是这心跳也是独属于他的,与旁人不同。 独孤钰低头吻住南宫盈月,把人抱到床上,大掌上下游走。 “月儿,他们都说我娶了一个大美人。” 南宫盈月搂住独孤钰的脖子,眼神迷离,“自然是。” “可我娶你不是因为你的……美貌,本世子也看不到你的美貌。” “别破坏气氛!” “我想说……”独孤钰贴住南宫盈月的唇,“我是因为爱你。” 南宫盈月心好似一下子灌满了蜜,甜的她无所适从,“我也爱你,独孤钰,你不知我多爱你。” 爱语结束于亲吻中,帐子落下,一室旖旎。 翌日,独孤钰和南宫盈月起床后,梳洗好去给独孤王和王妃敬酒。 厅堂里,王妃笑得满脸开花,接过南宫盈月敬的茶,一口喝了干净。 “月儿,这是娘给你的见面礼。” 王妃身边的丫鬟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是一对玉镯。 “不算多名贵。” 南宫盈月忙道:“谢谢娘!” 王妃拉过南宫盈月的手,亲自给她戴了上去。 “早年太后赏我的。” 原是宫里的赏赐,定然是极品上好的东西。 “钰儿啊,你既已成了亲,以后做事要稳重一些,不可再意气用事了。”独孤王对独孤钰道。 独孤钰哼笑一声,“您不如去劝劝皇帝那老儿……” “钰儿!” “他有心为难我,我能怎么办!” 王妃见父子俩要吵起来,忙道:“行了,在家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怎么就乱七八糟了,这可是正经事,大事,甚至有可能砍头的事……”独孤王不爱听这话。 “闭嘴!” “你一个妇人,见识短浅,本王不与你争!”独孤王说不过就要走。 王妃追了一句:“中午早点回来,我做你爱吃的烧排骨。” “本王中午有事……” “必须回来!” 这独孤王和独孤王妃的相处方式,不似大户人家老爷夫人的,反倒像是普通百姓家的老夫老妻。 王妃说要亲自下厨,独孤钰说什么有公务,转身就不见人了。婆婆要下厨,南宫盈月觉得自己作为儿媳,至少应该在旁边打下手吧! 可她自己的懂事深深后悔了。 厨房里,黑烟弥漫,南宫盈月呛得咳嗽不止,而王妃还在灶前坚守着,明明锅里的排骨都糊成黑炭了。 “失手了……咳咳……以前做的挺好的!” “别看样子不好,只要把外面那层黑的剐了,还是能吃的。” “咳咳……让他们父子俩吃……我再做一锅!” 两个时辰,做了一锅黑炭!王妃还能折腾,她折腾不起了。 “不如我来做?” 王妃摆手,“不用,做饭这活儿,你看着简单,其实很难的。” “呃,烧火这活儿看着也简单,但其实掌握好火候也挺难的,不如您帮帮我?” 王妃见南宫盈月肤白貌美的,真怕给熏黑了,儿子不饶她,于是忙接手道:“那行,我来指点着,你可以试试。” 第四百七十四章 老乞丐不简单 接下来就顺利多了,王妃看着南宫盈月忙前忙后,手脚利索,倒油炒菜,炖汤煮饭,竟然十分的熟练。这次没用多久,一顿午饭做了出来。 “你以前做过?” “嗯,我其实挺喜欢做饭的。”尤其是给爱的那个人。 王妃尝了一口排骨,觉得这就是人间美味。 “月儿啊,他们都说你聪明,但我觉得也就不傻。但现在看来,你是真的聪明啊,做饭这么难的事,你居然都会!” “呵呵……”王妃是以这么独特的方式评断人的? 饭菜摆上桌,父子二人不情不愿的回来了。 不过看到桌上的饭菜,色香味都有,不由惊了一跳。 “月儿做的!” 独孤王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能吃吗?” 独孤钰这下放心了,夹了一块排骨放嘴里,果然是这味道,“凑合能吃!” 南宫盈月杵了他一下,“别凑合了,厨房有馒头咸菜!” 独孤钰笑,“好吃!” 独孤王尝了一口,踢了独孤钰独一脚,“你说你小子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娶这么一个会做饭的媳妇!” 王妃一听这话,摆明了针对她的,“我不会做饭,也就不配做你媳妇了?” 独孤王哼了一声,“是本王不配!” “知道就好!” 独孤王性子看上去很好,当然只是看上去,南宫盈月还没忘记,他在皇陵外对她说的话。如果独孤钰不能入主东宫,他就杀了她! 不过独孤王夫妇对独孤钰是个什么态度,明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 “快吃,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独孤钰往南宫盈月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好。” 用过午饭,独孤钰带南宫盈月出了府,一路往城门方向走,以为他要带她去城郊游玩,结果却是去找那老乞丐了。 独孤钰还专门把人请到了长乐酒肆,让老板娘准备了一桌子酒菜。 饭桌上,独孤钰敬了老乞丐一杯酒。 “老头,昨日没请你,今日补上。” 老乞丐嘿嘿笑了一声,举起酒杯跟独孤钰碰了一下,而后仰头干了。 “兑水了吧,怎么没味儿?”老乞丐喝完还砸吧了两下嘴,十分不满意的样子。 南宫盈月问:“想喝辣的?” 老乞丐笑,“喝酒不喝醉,那是浪费水!” 南宫盈月出去,让老板娘准备好酒。不多一下,老板娘送来了一坛酒,说是三碗倒,至今没见过喝到第四碗的。 那老乞丐一听,觉得全身的斗志都燃起来了。 让老板娘先倒了三碗,一口气一碗,很快三碗见底,他却一点醉意都没有。 “好酒!再倒!” 老板娘也奇了,直接把酒坛子给了老乞丐,“您喝着,我再去给您弄两坛来。” 南宫盈月敬了老乞丐一杯酒,之后见他和独孤钰聊什么乱七八糟的乞丐之道,她听着没意思就出来了。因为是午后,这个时间没有客人,老板娘在后厨清扫,锅盖叔在厅堂收拾,柜台的账房先生在算账。 南宫盈月跟账房要了账本,闲来没事翻着看。 据账本来看,长乐酒肆盈利不错,帐子已经有剩余的银子了。 “我们酒肆的情况,看着不错,其实在走下坡路。”账房先生突然道。 南宫盈月抬头,这账房是她高薪请的,说是以前在一个大酒楼做账房。 “怎么说?” “目前每天进店的客人基本平稳了,来回那么点人,这还是在刚开业不久,随着时间一长,这点客人也会慢慢流失的。” “有道理!”南宫盈月想了想,“我们该做几个新菜单了。” “这是一个法子。” “对了,德王这几日可有来?”百里长枫说排不上队,她便让老板娘专门给他留了个雅间。 “先前有来,但这两日没来。” 南宫盈月点头,“等做了新菜式,请他来试吃,而且最好敲锣打鼓,把德王试吃长乐酒肆新菜式的消息传出去!” “为何这样?” “你们有意引导,让客人们知道,德王的嘴是很叼的,只要他吃过的菜,觉得好吃的,那就是真好吃,上档次的。” 那账房稍稍一想就明白南宫盈月的意思了,“东家,我知道了。” 这事,她交给账房先生还是放心的,交给老板娘他们,肯定事倍功半,徒费力气而已。 南宫盈月去后院,老板娘正好从厨房出来。 “我上次不是说让你请两个厨子,怎么还一个人做?” “想请,但会做大荣菜的不好找。” “那先请一个,你教教吧!” 两人坐下说话,南宫盈月只要还是想问谢闵俊的消息。 “谢将军还没消息,不过,姑娘你看这个。” 老板娘从屋里拿出一把剑让南宫盈月看,“上次我们在密林遇袭,我和锅盖前两日又去了一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然后我们见到了这把剑。” “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应该是第二波黑衣人使用的,他们可能不是为了抢手稿,而是为了救我们。” “怎么说?” 老板娘拔出剑,指着剑柄端的字,乃是大荣的字。 “你怀疑是谢闵俊救的我们?可他为何不露面?” 老板娘摇头,“不知是不是谢将军,但至少可以证明,大荣的势力也掺和进来了。” 南宫盈月点头,虽然他们出手救了他们,但是敌是友还不清楚。 “对了,我让你们查宇文红叶,可有什么发现?” “宇文红叶经常去城郊的一处宅子,里面养了很多高手,我和锅盖几次去探,却没能进去里面。” “许真正的独孤钰就在里面。” “嗯,我们会再想办法的。” “既然宇文王府没有露他,必定是有其他的打算,所以不急。” 南宫盈月从后院回去,不知独孤钰和那老乞丐喝尽兴了没有,天色也不早了,该回府了。她一个新媳妇,成亲第二日就出府,总不好再晚回去了。 走到雅间门口,见独孤钰起身给那老乞丐倒了一碗酒,道:“老哥,认怂了?” “谁……谁认怂……俺老乞丐酒量……天下第一” 那老乞丐身子左右摇晃,仍端起那碗酒,仰头灌了下去,“好……好酒!” 独孤钰嘿嘿一笑,“老哥,醉了没?” “没……嗝……”老乞丐拍了拍肚子,“还有酒量!” 第四百七十五章 他想起来了吗 “那好,咱们接着喝!”独孤钰又给那老乞丐倒了一碗,见他要端起来,他却伸手拦住了,“老哥,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无名无姓,老乞丐一个!” “你是谁?”独孤钰冷不丁的问。 “我……我是谁……徐……我叫什么来着……” 独孤钰眼睛眯了眯,“你不是乞丐,至少以前不是,那你是谁?做什么的?” 老乞丐嘿嘿一笑,“我告诉你啊……我的身份可不简单……我乃……” “什么?” 老乞丐打了个酒嗝,下一刻趴到桌子上醉了过去。 “老哥?醒醒?” 独孤钰怎么叫都叫不醒那老乞丐了,不由恨得咬牙,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了下去。 “你怀疑他的身份?”南宫盈月进门问。 独孤钰点头又摇头,“许是我多想了。” 南宫盈月让锅盖叔把老乞丐扶到后面休息了,她和独孤钰则往独孤王府走。经过一家点心斋的时候,南宫盈月想吃,独孤钰便进去买了。 不多久独孤钰拎着一包点心出来,而拓跋弘竟与他一起。 “成王殿下!”南宫盈月上前见了个礼。 拓跋弘忙回礼,“郡……世子妃,真巧!” “你这是?”南宫盈月见拓跋弘手里拎着两包点心。 “我去庄子上看三姑娘。” 南宫盈月了然,她听南宫逸说过,拓跋弘隔三差五去看心柔。 “心柔不懂事,我替她在此多谢殿下了。” “本就该我照顾她。”拓跋弘说完,冲独孤钰和南宫盈月点了点头,而后离开了。 南宫盈月每次看到拓跋弘总忍不住想叹口气,惋惜他和心柔,惋惜他们错过了一段美好的感情。但也许只有在世间的残酷中,才能看到美好。 “走吧!” 独孤钰拉着南宫盈月的手,二人迎着夕阳往独孤王府的方向走去。 “真不想回家。” “为什么?” “中午你做了那一桌子菜,娘说她深受启发,决定今晚继续下厨。” 南宫盈月扑哧笑了,“我有这些点心就好。” “那是我娘的心意!” “既知是心意,你还跑!” “跑是为了自己的小命,” 二人说笑着,夕羽的余晖也变得温柔了。 城郊的庄子上,拓跋弘进到院里,见南宫心柔正在玩泥巴。白夫人在一旁看着她,见到拓跋弘来,忙迎了两步。 “成王殿下,又麻烦您来看她。” 拓跋弘向白夫人行了个礼,“她这两日可还好?” “好!吃得多了,精神也好了。” 拓跋弘笑,把手里的点心递给了白夫人,“我来陪她,您去休息吧!” “好好!” 白夫人冲拓跋弘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往院外去了。 “哥哥!” 拓跋弘转身,见南宫心柔朝他跑了过来。 “别跑,小心!” 拓跋弘怕她摔跤忙迎了去,南宫心柔没刹住脚步,冲到了他怀里。 “哥哥……”南宫心柔举着两只泥手,偷瞄着拓跋弘素袍上的手印,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拓跋弘拉住南宫心柔的手,“哥哥陪你一起玩。” 南宫心柔大喜,“我想做个娃娃,可心柔笨笨,做不好。” “我帮你。” “哥哥最好了。” “我要娃娃不能一碰就坏。” “呃,哥哥来想办法。” 不多久,胜都流出一个笑谈,堂堂成王殿下正在学如何烧制瓷器。 翌日回门,南宫盈月赖在床上不想起。回门是回娘家,但她这娘家却是处处都是坑。 “还不起?” 独孤钰进门,他已经穿戴梳洗好了,一身宝蓝色锦袍,头戴冠玉,身姿秀挺,芝兰玉树一般。南宫盈月看得迷了,伸手求抱抱。 独孤钰笑着上前,低头亲了她一下。 “再睡会儿?” 南宫盈月摸着独孤钰的下巴,爱不释手。他的下颌线条完美,透着几分冷硬,手感很舒服,咬上去也有肉。 她看着他,眸光流转。 “你再这样看着本世子,我们今天就不用出门了!” 南宫盈月娇笑一声,“好啊!” 独孤钰满脸戏谑,手往她衣服下面钻。 “不要了,开玩笑的!”南宫盈月嬉笑着忙躲开,见独孤钰收回了手,又撒娇道:“抱我起来。” 独孤钰把人从床上拖起来,安置到怀里,静静的看着她,静静地,而后突然道:“苏欢?”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你喊我什么……” “在八荒寨,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用的就是这个名字。那在大荣,你也叫这个名字吗?” 南宫盈月疑惑,“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没,觉得这名字也挺好听的。” 南宫盈月突突的心平复了下来,他应该是没有想起什么,不然没有必要瞒着她。 独孤钰把她放下,起身去外面打水。 “让淳儿她们去就是了。” “为夫今日要亲自伺候娘子梳洗。” 见独孤钰往外走,南宫盈月拳头一握,喊道:“司马曜?” 独孤钰顿住身子,南宫盈月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他难道真的记起来了? “我知道司马曜是你以前的夫君,你女儿的父亲,但我不想从你嘴里再听到这个名字!”说完,独孤钰沉着脸出去了。 南宫盈月差点扇自己一嘴巴子,没事提什么司马曜,让他吃这莫名其妙的醋! 等了一会儿,给她送水的是淳儿,独孤钰没有出现。 “姑娘,您昨天跟我说的那个庄子,我昨晚去打探了。” “可打探到什么?” “那个真的独孤世子确实在庄子上,只是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眼神竟然不动,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眼睛瞎了?耳朵聋了?” 淳儿摇头,“我试探了一下,应该是被人深度催眠了,已经丧失了部分意识。” 南宫盈月皱眉,“催眠?那不是你们沧海宫的独门绝技?” “虽是沧海宫先人所创,但这些年出走的门人很多,所以单凭这一点,真不能说明什么。” 南宫盈月点头,又想了想道:“那我们能不能把他偷出来?” “我试过了,他反抗,而且他的功夫很高强,我左右不了他。” “用点迷药?” 淳儿叹气,“用了,竟然对他不管用!” 谁对他催眠了,目的是什么?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三日回门 南宫盈月想不明白,眼下也容不得她多想了。梳洗好以后,她从正房出来,依旧没看到独孤钰,一直出了府才看到他坐在马上,脸色十分阴沉。 至于吗? 南宫盈月想哄哄他,但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好丢这个脸。 “姑娘,上马车吧!”淳儿指了指后面的马车。 南宫盈月点头,马车后面还跟着很多下人,手中拖着用红布盖着的托盘,里面王妃给她准备的回门礼。 坐上马车,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镇国王府门前。 她下车,见王妃携何侧妃和宋夫人在门口迎接。 此时独孤钰也下了马,二人走到一起,冲王妃及两位夫人行了个礼。 “快进去里面吧!” 王妃笑吟吟在前走,何侧妃拉了南宫盈月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您没事吧?”成亲那日,为了聘礼的事,何侧妃和王爷王妃闹了一场。 “我能有什么事!”何侧妃冷哼一声,“他两口子正上火呢!” “哦?” “南宫夕羽要成亲了,王妃正给她愁嫁妆呢!是发愁的愁!” “不至于吧?” 何侧妃哼哼一声,“这偌大的王府不过空架子而已!” 走到前院,独孤钰去给镇国王请安了。独孤钰一走,王妃也不揣着了,忙躲开三丈远。南宫盈月暗暗偷笑,她戴着面纱,但面纱能看到的地方,仍能看到红疹子。 去到来凤阁,南宫盈月也没进屋,只让下人们把带的回门礼送给了王妃及凤州来的三夫人四夫人。 回身往外走的时候,不想三夫人追了出来。 “月儿啊,婶娘自来了胜都,咱们娘俩还没好好说说话呢!” 这位三夫人长得一副刻薄相,嘴上说着亲近,但却离她几步远,还用帕子掩着口鼻,嫌弃之色掩都掩不住。 南宫盈月一笑,“以后有的是机会。” “只怕也没什么机会了,等到夕羽成亲后,我们也该回凤州了。你三叔和婶娘实在舍不得你,总想着近点方便照顾……” “二老的心意,盈月领了。” 婶娘见南宫盈月不接她的话,只得明白着说:“你知道的,你三叔原在凤州下面做个小县令,穷乡僻壤的,屈了他这个人才。这次来了胜都,我们也不打算走了,想请你父亲走走关系,让他留下做个京官,偏你父亲不念兄弟情,哎!” “他那人就是个冷面冷心的,一点亲情也不念,若非如此也不会把月儿丢在凤州这么多年不管不问。”何侧妃插嘴道。 “可不是呢!”三夫人找到了共鸣,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何侧妃,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口子跟老大说了这事,老大那样子,活要剥了他似的,吓得他说了一句就不敢多说了。” “哎,别提了,我的心都被他伤透了。月儿,娘难受,扶我回去休息会儿!”何侧妃握住南宫盈月的手忙往外走。 “何侧妃,你也别太难过……欸?”三夫人见这娘俩走了,这才想起来,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呢! 母女俩出了来凤阁,边走边笑。 “三夫人盯上你了!” “哼,就三叔那德行,父亲这一点还是做的挺对的。” “你父亲啊,他是个忠臣是个好官,唯一样那就是太自私!” 原来从何侧妃口中,也能听到关于镇国王的一句比较中肯的话。 “父亲和您,你们两个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何侧妃道:“我们俩……他欠我,我也欠他,还抹不平的,好在多半辈子过来了,马上要入土了,忍他几年就是。” 南宫盈月实在想不通,两口子是结了什么仇,死了才能把恩怨结清! 母女二人走过花园的时候,一个小丫鬟不知从哪突然冲了出来,扑跪到了面前。 “大姑娘,救救奴婢!” 这小丫鬟说着就哭了,南宫盈月愣了一下,让她抬起头来,原是那日被三叔欺凌的那个。 这里说话不方便,何侧妃让小丫鬟跟着她们去灵玉轩。 进了灵玉轩,这小丫头又跪到了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南宫盈月问。 “奴婢叫珠秀。” “你起来说话吧!”南宫盈月说着坐到椅子上。 何侧妃坐到南宫盈月旁边,抬头见那丫鬟仍旧跪着没有起来。 “你怎么不起?” 那丫鬟哭着摇头,“若是姑娘不救奴婢,奴婢唯有一死。”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王爷让三爷纳奴婢为妾……” 南宫盈月蹙眉,镇国王说会处理这事,竟是这般处理的?这就是他还给这丫鬟的公道? “奴婢不愿意!三爷他……他就是个老色、鬼,还有三夫人,把奴婢叫到跟前,二话不说让人打奴婢……” 南宫盈月转头看何侧妃,何侧妃冲她摇头。 “这事你管不了。” “姑娘,你帮帮奴婢吧,不然奴婢这就撞死!” “你别在我这灵玉轩啊,我可没招惹你!”何侧妃大喊。 “奴婢……奴婢没法活啊……”那奴婢哭得十分悲痛。 南宫盈月也是可怜她,但其实又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那位三老爷,先前对她的身份产生的怀疑,此时再撬他墙角,只怕会抓着她不放。 “你要我如何帮你?” 那珠秀忙擦了一把泪,道:“姑娘出嫁了,跟娘家要个知根知底的丫鬟伺候,总不为过。” 何侧妃呵了一声,“你这丫鬟心眼倒不少。” 珠秀露出慌张之色来,“奴婢想了很久,只有这一条出路……” “你回去收拾一下吧!” 珠秀面上一喜,忙跟南宫盈月磕了一个头,然后小跑了出去。 何侧妃瞪了南宫盈月一眼,“你何必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救人救到底吧。”南宫盈月也是无奈。 因这张脸,南宫盈月倒有了理由,不与王妃她们一同用饭了。灵玉轩里,何侧妃准备了一桌席,只邀请了宋夫人。 “你这刚从尼姑庵回来又要去?”席上何侧妃说宋夫人。 宋夫人是个话少,不与她说话,她绝不主动开口。 “嗯,免得惹人嫌。” 何侧妃叹气,“你与我不同,我对他没感情,而你……” “早没了。” “听说前些日子,他曾连着三五日去你那院,你却拒之门外?” 宋夫人苦笑,“他要碰我,我心里总不舒服。” 南宫盈月没想到何侧妃和宋夫人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想来是早年间的情意。 第四百七十七章 讨要珠秀 三个人聊着家常便把这顿回门宴给吃了,用过饭后,南宫盈月去找独孤钰。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跟府上的下人们打听了,才知道他跟着南宫逸出去了。 他俩出去做什么了? 南宫盈月先去了书房,向镇国王讨要珠秀。 “我想要珠秀那丫鬟跟我回府。” 无需更多的解释,因为镇国王什么都明白。 镇国王抬头,眸色沉静,“别自作聪明!“ 南宫盈月叹气,“这不是聪明,而是傻!”哪个聪明人会招惹这种事,给自己找麻烦! 镇国王哼了一声,“你可以带走她。” 南宫盈月正要谢镇国王,却见他摆了一下手。 “你三叔那儿,自己搞定。” 没有等到独孤钰,南宫盈月打算一人先行回府。刚走到前院,被老三给拦住了。 他指了指南宫盈月身边的珠秀,道:“月儿啊,三叔的人,你也带走?” 南宫盈月早料到这老色、鬼不会善罢甘休的,便道:“三叔的人?呵,她的身契在我手里,怎的就成了三叔的人了?” 南宫松瞪眼道:“老子占了她的身子,她就是老子的人!” “哟!”南宫盈月笑,“要照着三叔这么说,咱叔侄俩只能去官府说清楚了!” “你敢跟你三叔对簿公堂,简直大逆不道!” 南宫盈月啧啧摇头,“咱在家讲情,在官府才能讲理讲法,不知三叔想如何?” 这事儿自然不能闹到公堂上,他做的是理亏的事,甚至是犯法的事! “我是你三叔,我们就在这儿说清楚!”南宫松赖道。 南宫盈月点头,“那就依三叔,既然要讲情,那我就说情。我一个刚出嫁的姑娘,在婆家全然陌生,想要身边多一个娘家的丫鬟伺候,事儿上多个依靠,这不过分吧?” “那三叔跟你要了这个丫鬟,也不过分吧?” 南宫盈月笑,“不过分,您是长辈,该是侄女顺从您,这身契在我手,也可以给了您。” “姑娘!”珠秀吓得脸发白。 南宫松嘿嘿一笑,“还是我这侄女孝顺,那就把人和身契都拿来吧!” “不过这珠秀算是伺候过我,我得向三叔讨句话。” “什么话?” “您要了她是做奴还是纳了妾?” 南宫松瞟了一眼珠秀,三角眼转了转,“自不能委屈了她,三叔收了房给她个名分。” “什么名分?” “自是妾室!” 南宫盈月摇头,“正室夫人!” “什么,那不可能!” 南宫盈月上前,小声对三叔道:“您是我三叔,珠秀又是我的人,咱们关系只会更近一步。听说三叔想留京任官,月儿倒是可以为三叔跑跑关系。” “真的?”这南宫松只觉得好事一件接一件,“好!我就娶这珠秀做正室!” “做什么正室?”三夫人气冲冲来了。 南宫盈月佯做心虚:“三婶儿,您怎的来了?” 三夫人不理南宫盈月,指着南宫松叱问:“你说让谁做正室?” 南宫松眼神闪躲,“你听错了!” “我听错了?”三夫人再问。 南宫松看了一眼那珠秀,小丫鬟不过十五六岁,嫩得很,娇得很,若是能娶了她,温香暖玉在怀,总比抱着这个老枯木要好! “没错,我就是要娶珠秀!” “那我呢?” “妒妇!休了!” “南宫松你竟然敢休我!”三夫人气急了,眼红了,对着南宫松就是一顿抓挠。 南宫松也不示弱,夫妻俩打到了一起。 南宫盈月啧啧两声,唤了珠秀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回到独孤王府,南宫盈月让淳儿安排珠秀。用过晚饭后,她早早的躺到了床上,等到半夜也没把人等回来,眼皮撑不住就睡了。 正睡得迷糊,感觉一双大手在胸前,她吓得睁开眼,只见一个黑影。 “你……唔唔……” 一番痴缠,来人才放开她,继而亲吻脖子往下。 南宫盈月拍了拍他肩膀,“你不是生气了?” “哼!” “那你放开我!” “我生气了,你不该讨好一下?” 南宫盈月笑,“那你总要给我讨好的机会吧?” 独孤钰放开她,翻身躺到她旁边。南宫盈月爬到他身上,解开他的衣服,而后身子贴着他,手点着他的胸口,妩媚一笑。 “真生气了?” “你对他也这样?” 南宫盈月微微叹气,“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很讨厌他。” “真的讨厌?”独孤钰挑眉。 南宫盈月抬头,掀开了独孤钰脸上的铁面,手抚上他的脸,划过眉眼,最后停留在唇上,而后低头亲了一下。 “我爱你,也只爱你一个。” 独孤钰唇微微勾了一下,“你这女人,总是嘴上一套,背地里又一套。” 南宫盈月顺着唇吻到下巴,呢喃问:“背地里哪套?” “看不清。” 南宫盈月动作顿住,抬头去看独孤钰,“你觉得我对你有隐瞒?” “难道没有?” 南宫盈月趴在独孤钰胸口,长长叹了口气,“我有一个女儿,她叫嫮儿,出生便有严重的心疾。为了给她治病,我从大荣回到北秦,她现在在沧海宫。” 独孤钰静静听着南宫盈月说,唯有手握成拳,越握越紧,泄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司空幽暝救嫮儿的条件就是,我必须嫁给北秦的太子。” 独孤钰皱眉,“为何是这种条件?” “不知,但为了嫮儿,我只能照做。我可以权衡很多,但我遇到了你,爱上了你,所以我嫁给了你。” “我要带你远走高飞,你不肯,原是为了救你的女儿。可你嫁给我,便知我会成为太子?万一不成呢?” 南宫盈月闭了闭眼睛,“我没有想给你压力。” “万一我不能成为太子呢?” “我不知道,也许嫮儿会死,我也会。” 她只能这样说,只能透露这么一点点,但她也知道,一旦她说了,独孤钰绝对会顺着往下查。真相总有揭开的一天,但不能她来。 “你会恨我吗?” 独孤钰翻身把南宫盈月压到身下,“这些,我都猜到了,只是在等你开口说。” “然后呢?” 独孤钰低头亲了亲南宫盈月,“司空幽暝竟然敢威胁我的人,他大概想尝尝我的手段了!” “别冲动!” “放心,我会慢慢来!” “我……唔唔……” 所有的担心融化于这个吻,帷幔落下,夜还很长。 第四百七十八章 乐儿自杀 “你和南宫逸做什么去了?” “喝酒。” 独孤钰揽着南宫盈月,细细的抚摸着她的背。 “在家喝不得,怎么出去喝?” “在家喝自然没有外面香。” “你又去花楼?”南宫盈月翻身气鼓鼓的瞪他。 独孤钰笑,“仙客楼!” 南宫盈月哼了一声,“你俩人?” “他好几个同窗一起。” “哼!” “半个月前,户部尚书死在家中,进而牵出一桩大案,国库十万两白银不翼而飞。这些白银是用来修筑堤坝的,以防来年的春汛,如今银子丢了,工程不能动,来年一旦发生洪水,百万黎民将受波及。” 南宫盈月皱眉,“那就从国库再拨十万两,总要先修堤坝才是。” 独孤钰笑着拧了拧南宫盈月的鼻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国库本就吃紧,这十万两还是东拼西凑来的。而且很快就圣上那老儿寿辰了,举国欢庆,他说了因为这事,他心情很差,寿辰都过不好,命我尽快破案,不然……” “不然怎么了?” “剥夺世子之尊,沦为奴籍!” “啊!”南宫盈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奴籍!” 独孤钰点头,“我跟南宫逸出去,其实是为了查案。” “他能帮你什么?怎么查?有眉目了吗?” 独孤钰抱紧南宫盈月,打了个哈欠,道:“睡觉!” 南宫盈月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只是刚闭上眼,又一下子睁开了,“皇上也该奖罚分明吧,若你破案了,有什么奖励?” “封王!” 翌日,一早独孤钰就出门了,南宫盈月去给王妃请了安后,打算回去补觉。昨晚等了独孤钰半夜,又缠磨了半夜,到天亮的时候才睡着。 回到院里,门房送来了一张请帖。 原是百里长枫送来的,估计是请独孤钰喝酒的,她没大在意,正要放到一边,那门房说了一句。 “来人挺急的,说请世子妃务必看一眼。” 给她的? 南宫盈月蹙眉,打开那请帖,见面上写着:“出事了,快来。” 南宫盈月唤淳儿,可她不在院里,便带肉汤去了。南宫盈月跟着百里长枫遣来的小厮去了城西的一座别院,一路进了内院,进去一个院子。 百里长枫正在院中,来回走动着,满脸焦急。 “怎么了?”南宫盈月问。 百里长枫见到她,急忙擦了一把汗,“那乐儿姑娘自杀了!” “啊,人怎么样了?” “抹的脖子,血止都止不住,眼见要不行了!” “怎的不找大夫?” “哎哟,姑奶奶,一个娼女死在我院里,这要传出风声,我爹不得打死我!” 南宫盈月忙进屋,但见两个婆子在床前,地上满是血布,还有两盆血水。她让那两个婆子闪开,而后近前先查看了一下伤口,并没有伤到动脉,于是从怀里拿出止血药,先给她撒上,而后用银针封穴止血。 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南宫盈月这才从屋里出来。 “人没事吧?” 南宫盈月点头,“保住命了。” 百里长枫拍着胸口压惊,“我可不敢留她了,你快让你家那位弄走!” 南宫盈月不乐意了,“人可是你赎的!” “还不是你家那位说……” “说什么?” 百里长枫低下头抠手,“他说他正在办一件大案,我能帮他的话,以后的功劳分我一半,这样父亲就能高看我一眼。” 南宫盈月无语,这独孤钰明显就是坑老实人呢! “她为什么自杀?” “谁知道啊,我早上来看她,她脸色就不错,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还没说两句,她就突然拿起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想起早上的事,百里长枫还心有余悸。 “她其实下手不重,没有割到动脉,不然当场就死了,看来是不想死。” “有人逼她?” “今早上有谁来过吗?” 百里长枫晚上不宿在这里,便找来了门房问。 “皇都卫来过,为那日彩月坊的事,问了乐儿姑娘几句话。” “来得是谁?”南宫盈月忙问。 “夏副使。” 百里长枫皱眉,“你不就是砸了彩月坊几把椅子,而且事后也赔钱了,不至于惊动皇都卫的副使吧?想杀人灭口?” 南宫盈月摇头,“这事不对!” 若皇都卫想要对乐儿下手,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让他们查到一点疏漏。 乐儿醒后,无论问什么她也不说只是哭。 “你若不说,那我们帮不了你。”南宫盈月道。 乐儿摇头,哭道:“谁都帮不了我!” 南宫盈月从屋里出来,让百里长枫派人瞪紧这个乐儿。 “对了,最近怎么没见过二公子?” 百里长枫怔了一下,“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长明回龙城了,走的时候挺急的,许没顾上跟你道别。” “回龙城了……”南宫盈月微微蹙眉,“什么事这么急?” “这不又要过冬了,雪原上的人到了最难捱的时候,长孙骏带兵侵扰边境,他回去镇压了。” 长孙骏!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南宫盈月心里头还咕咚一下。先前东珠跟她回了镇国王府,后来她遇到独孤钰,因他身份特殊,而东珠又是长孙骏的人,留在她身边总之是个祸患,所以她打发她回雪原。 走的时候,她给她雇了马车,准备了干粮和银票。 东珠离开后,她便觉得和长孙骏不会再有交集了,也就渐渐的不再想起这个人。 “倒也不足惧。”南宫盈月道。 “那长孙骏吞并了西边几个小部落,现在势力壮大了很多,听父亲说还是挺难缠的。” “这人野心很大。” “嗯,不过二弟用兵如神,也不用太过担心。” 南宫盈月带着肉汤从别院出来,走到街上竟碰上了夏彻。 “郡主,我们大人有请。” 他竟是专门等她的!南宫盈月顺着夏彻所指看过去,见沈炼坐在酒楼二楼的雅间,此刻正朝她看过来。 正好,她也想和他聊两句。 二楼雅间,南宫盈月让肉汤候在外面。 进去里面,沈炼的茶也恰煮好,倒了一杯,并亲自送到了对面的位子。 “郡主,请!” 第四百七十九章 让人看不懂的沈炼 南宫盈月与这沈炼打了好几次交情,彼此也熟识了,也不忸怩,直接坐到了他对面。 “上好的龙舌,郡主尝尝。” 南宫盈月端起茶杯尝了一口,面不改色道:“好茶!” “哦?好在哪儿?” 她压根就不懂茶,平时喝着也就解渴的,哪知什么好不好的。 “指挥使大人喝的茶,自然是好茶!”南宫盈月道。 沈炼笑,“这雀舌是去年的陈茶,不但是陈茶,而且是发霉又晾干的。” 南宫盈月放下茶杯,不高兴道:“沈大人,你不厚道啊!” 沈炼忙摆手,“不是我不厚道,是老天爷不厚道!去年正值采茶的时节,南方连续大雨,耽搁了好时候,采的茶便有些老了。采的茶烘干后,天也不放晴,无法北运,致使这干茶又返潮发霉。等运到胜都,谁喝的茶都这样。” “那今年的新茶呢?” “今年南方春汛,茶园被淹,几近绝收!” 南宫盈月端起那茶杯,又抿了一口,这次细细的品来,确实有股子霉味儿。 “味道如何?” “说不清什么味道,让人疑惑。” “疑惑什么?” “疑惑沈大人今日请我来,难道只是为了喝这发霉的茶?” 沈炼摇头失笑,“皇上开春派人核查国库账目,有余银二十余万两,而今年开春南方多个郡县发生洪灾,朝廷几次拨款赈灾,前后去了十余万两。月前,皇上决定大修堤坝,启用库银十万两,可户部尚书却说银子没了。问他详细,他也说不出,紧接着竟死了。” 南宫盈月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因事关重大,所以皇上命沈首辅主办此案。” 皇上让沈罗经主办?不是独孤钰? 似乎看出了南宫盈月的疑惑,沈炼道:“皇上让独孤钰世子调查的是户部尚书的命案,不是库银失踪一案。” 这明明是一个案子! 南宫盈月心思转了几转,便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把这案子一分为二,两边从两个方向调查,最后殊途同归那就是真相,其中一方谁也别想浑水摸鱼。 “沈大人为何与我说这些?” 沈炼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碗,低头抿了一口。 “沈某可以帮世子。” “为何帮他?” “因为沈某想喝不发霉的雀舌,最好是当年新茶。” 南宫盈月绝不相信沈炼有这真心,但既然他主动找上门,她不妨顺坡下驴,从他嘴里扣点什么。 “这案子和乐儿有什么关系?” “那户部尚书去年买了个小妾,正是彩月坊的娼女,与那乐儿交好。户部尚书死后,那小妾也不见了,她也许是破案的关键。” “你们怀疑乐儿知道那小妾的下落?” “是。” “乐儿为什么要自杀?” “她自杀了?” 看来沈炼不知道这事,南宫盈月换了个问法,“早上夏副使去别院,与她说了什么?” “她死了没有?” 南宫盈月默了一下,答道:“没有。” “其实夏彻只是问了她那小妾的下落,威胁她说如果隐瞒,便抓到她皇都卫大牢受刑。” “仅此而已?” 沈炼点头,“我们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说她知道那小妾的下落,也并没有逼问,所以沈某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自杀。” “你说可以帮独孤钰?” 沈炼道:“我想让郡主给世子传一句话。” “什么话?” “十万两银子不会凭空消失,谁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和胃口,除非它本就不存在。” 晚上,南宫盈月等了许久,独孤钰才回来。 她把今日乐儿自杀,以及后来与沈炼见面,并把他要她传的那句话跟他说了。 “十万两库银不会凭空消失,除非它本就不存在。”独孤钰品着沈炼这句话。 南宫盈月一直在想这句话什么意思,当时她想再细问的,但沈炼却跟她卖关子。 “不存在……” 独孤钰突然灵光一闪,“不存在!”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一下子也想到了,“那十万两从来都不存在!” “假账!” “户部尚书做了假账!” 独孤钰在屋子里转圈,“这事绝不可能是他一个人能办到的,下面肯定牵扯了很多人,甚至于整个户部。他死了就死了,再不会张口说话,可沈党的人为什么还抓着那小妾不放,除非……他做了私账!没错,他手里肯定有一本私账,库银不会凭空消失,只是进了别人的口袋!” “沈炼为什么向你透露这些?”南宫盈月不解。 独孤钰摇头,“这案子一分为二,我只负责调查户部尚书之死,至于库银失踪本是沈罗经该调查的。” “会不会是个陷阱?” “沈炼这个人,实在有些让人看不懂。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我大概有个方向知道往哪边查户部尚书的案子了。”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跟你说,而是通过我,这一点也很奇怪。” “是啊,为什么呢?”独孤钰挑眉。 南宫盈月扑到独孤钰怀里,仰头咬他下巴,“好酸!” 独孤钰笑,“皇上命我和沈罗经一起调查这个案子,说明他不信任我们两个中的一个。沈罗经那老狐狸,为了防我,在京兆府肯定安插了很多眼线,我猜沈炼是不想让沈罗经知道他私下与我有来往。” “他们俩之间有嫌隙?” “亲叔侄又如何,二人可是利益至上的人。” 接下来几日,独孤钰早出晚归,一直在调查户部尚书的命案。而这个时候,宫里已经开始筹备皇上的生辰了,五十大寿,必定要大办的。独孤王妃也要准备寿礼,这几日拉着南宫盈月按着单子清点寿礼。 东州乃是五洲中最强盛的,也体现在这礼单上,不是一张单子,而是一本册子。 光是清点的活儿,那都要花上好几天。 “务必保证这些玉器和瓷器完好无损,一点瑕疵都不能有。还有其他的珠宝字画古董,也要看仔细了。”独孤王妃拿起一尊观音玉瓶,对着太阳照了照,“这玉瓶啊,乃是去年钰儿打了胜仗,东部藩国议和时,使臣送到王府的,我瞧着这玉瓶好看,便列入了礼单。如今瞧着,送给他怪可惜的,月儿啊,你拿去玩吧!” 王妃把那玉瓶塞到了南宫盈月手里,“还有那边那一箱,都是东藩上好的玉器,价值连城!” 第四百八十章 那小妾死了 这一箱价值连城,这院子里足有上百箱,都说东洲富饶,可见一斑! “成亲前,我曾蒙太后召见,她说您小时候常在宫中行走,那您与皇上见过几次面吧?” 独孤王妃呵了一声,“见面?我都差点嫁给他!” “啊?” “后来他移情别恋了。” “是么……” “也没什么,我本来就不喜欢他,整日阴沉着一张脸,跟谁都欠他似的。他悔婚于我,我便跟他提了个条件,下旨让独孤王娶我。” “啊,不过那时独孤王不是娶了大荣的公主?” 独孤王妃话都要嘴边了,却想起了什么,改了口,“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对了,月儿啊,你配几盒养颜膏吧,咱回头进宫去讨好一下太后?” 南宫盈月本来想套独孤王妃的话,没想到她口风还挺严。 王妃让配制几盒养颜膏,南宫盈月借着去买药材的时机去了百里长枫的别院。过去的时候,那乐儿坐在院里。 深秋的风有些烈,她凭风吹着,一动不动,眼神空洞。 “自那日被救,她便一直这样了。”百里长枫道。 “独孤钰可来过?” “来了,问什么也不说,急了就往柱子上撞。” 南宫盈月点头,“你去忙吧,我和她说会儿话。” 百里长枫离开后,南宫盈月在乐儿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一丛开败了的白菊。昨夜下了雨,砸落了一地的花瓣,唯骨朵上还留着几片,惨兮兮的。 “前几日来,这菊还开得好。”南宫盈月道, “几日光景,便进了深秋,你看,雨再大一点,这几片也留不住了。”那乐儿道,她的声音很寡淡,没什么情绪在里面。 “花开便有花落,待明年春,它还会长起来。” “今年又与别年不同,它其实已经死了。” 南宫盈月摇头笑,“它终究不舍得死,便是这风雨再大,冬日再冷,也要挨到春天,便如你一般。” “我?”乐儿看向南宫盈月,眼里满是困惑。 “眼前的终会过去,你也有花再开的时候。” “我走错了一步路。” “回头就是。” “回不了头。” “难道你没看到,我们在帮你。” 乐儿低下头,沉默下来。南宫盈月也不逼她,只是静静的陪她坐着。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互相扶持,受过的苦和痛都一样,笑也一起笑。以前我们只有彼此,后来我们喜欢上同一个人,谁都想成全对方,没有私心。去年,有人给她赎身,她离开彩月坊,临走的时候她在那牌坊下跳舞,我以为她是跳给我看得,结果却是我身旁的人。” “你身边什么人?” “一位书生,儒雅俊秀,谦谦君子。” “你们都喜欢他?” “是,彩儿走后,我们俩坦诚心意在一起了,他答应筹措银子为我赎身。” “后来呢?” “后来他家里出了变故,非但不能为我赎身,还要走了我多年攒下的体己。他说等他金榜题名,那时间就能为我赎身了,他会用娶我,明媒正娶。” 南宫盈月无语,这话明显是哄骗这乐儿的。 “我信!” “你被骗了!” 乐儿苦笑,“他若只是骗我的身子和钱,也罢了,我认自己愚蠢就是。可他们竟背着我,暗中苟合!” “他和那个彩儿?” “是!那位大人死后,彩儿回来找我们,我为了帮她,便让成轩带她离开。之后,我被你们赎身,来到别院后,有一次偷跑了出去,来到成轩的家,竟见他二人亲亲我我!他们还说我是傻子,竟不知他俩早就心意相通,还说我横亘在他们中间是个多余的!” “然后呢?” 乐儿摇头,满面痛苦,“我只是太生气了,上去推了她一把,哪知她头撞到柱子上,流了一滩血……她死了……我杀了她!” 南宫盈月倒抽一口凉气,那个小妾死了! “成轩说他会处理,让我赶紧逃,还说就当没见过她就是!” “他不是喜欢彩儿?为什么隐瞒你这个凶手?” “是啊,我也这么问。” “他说他喜欢我们两个,彩儿已经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我。” “呵,他倒是墙头草两面倒,你真信他的话?” 乐儿摇了摇头,“我已经蠢够了,他无非是贪图彩儿随身带的那些银票!” 南宫盈月叹气,不经意抬头,竟见独孤钰站在门口。他冲她嘘了一声。而后转身疾走了。 “那天皇都卫来,你由于心虚,所以自杀了,但又害怕死,所以没舍得用力。” “我不想死!”乐儿抱住头,“我真的没想杀她,只是失手,可她死了……” 南宫盈月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丫鬟来看着乐儿,她则带着肉汤追出去了。好在追上了独孤钰,他手上带着人,正打算去抓捕那书生。 “我有一点疑惑,想跟你一起去。” 独孤钰抱着南宫盈月上马,而后急速往那书生的住处去了。 “那日回门,你和南宫逸的同窗喝酒,其中便有这成轩吧?” “嗯,早查到他头上了,不过他否认见过那小妾。” 来到那成轩的院子,官差上前敲门,不多一下门开了,那书生站在门里面,看到这些官差,不由有些不耐烦。 “你们已经问过了,甚至搜查过了,还要如何,没清没了?” 独孤钰哪管他什么态度,抱着南宫盈月翻身下马,径直往里走。 “我这家里还有客,不如改日?”书生伸手拦着。 “官府办案,还有商量的?”独孤钰推开那书生,拉着南宫盈月进去了院子里。 这成轩家确实有客人,几个书生,正在做雅集,其中就有南宫逸。 “大姐!”南宫逸跑了过来。 南宫盈月敲了南宫逸脑门一下,“还没长教训呢,做什么雅集,不好好读书!” “我们就是在读书啊,一起读互相增益!” “你这书啊,再读又要读到大牢了!” “啊!” 独孤钰喷笑,“谁教他自诩广交书友,只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南宫逸看到外面十几个官差,浑身打了个激灵,“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两个都爱 见南宫逸跑了,其他的几位书生也忙告辞离开。 “你们太过分了,官差怎么了,我还是天子的学生呢!我明年要参加科举的,你们三番五次打扰我读书,若我不能中举,便是你们的过错,到时我便告御状!我……” “彩儿的尸体在哪儿?”独孤钰打断书生的叫嚷冷声问道。 “什……什么尸体!我已经告诉过你们,我没见过她!”书生明显有些心虚。 “乐儿已经把什么都说了!”南宫盈月道。 书生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来人,把他绑起来押入大牢!” “人不是我杀的,你们不能绑我!”那书生忙道。 独孤钰冷哼一声,“还不老实交代!” 据这书生的说法,那日乐儿失手杀了彩儿后,他不忍她受罪,便让她先走,等天黑以后他抱着彩儿的尸体出去埋到荒郊野外了。 独孤钰让那书生带路,在野林子里找到一处土包。 “这坟被人翻过!”那书生道。 “怎么说?”独孤钰问。 “我喜欢彩儿,她死了,我很难过。那晚我把她埋到坟里,仔细平整过这坟头,但你们看现在,这坟头乱七八糟的,只是随意的把头堆到一起就是了。” 南宫盈月看这坟头,确实是胡乱堆砌的。 “呵,你喜欢彩儿,却帮着杀她的凶手埋尸?” “我也喜欢乐儿,反正人死不能复活,还是多为活着的人考虑才是。” “就你这样的还读圣贤书?” “你一介女流,别侮辱圣贤!” “侮辱圣贤的是你吧?” 书生说不过南宫盈月,气哼哼的扭身不理他了。这时官差要抛开土坟,他还上前捣乱,独孤钰直接让人把他绑到了树上。 刚砌的坟,加上昨夜又下了雨,土特别松,很快就刨出来了。所谓的喜欢,竟只是用一张破席子把人包裹的,掀开那席子便是一具年轻女人的尸体。 因最近天气凉了,尸体还没怎么腐烂,仍能看清样貌。 不过南宫盈月注意力却不在那张脸上,而是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彩儿有孕了?” 书生别过脸,“四个多月了,那尚书肯为她赎身,本就是为了让她给他生儿子。” 一个小生命,还没出生就被她娘给作死了,南宫盈月想着就有些生气。 仵作下去验尸,确实在尸体后脑勺发现了伤口,乃是撞击所致,也是致命的伤。南宫盈月皱眉,乐儿一个弱女子,真有那么大的力气,推了那么一把,让这彩儿撞死了? “你们不就是想抓害死那尚书的凶手,彩儿与我说过,那尚书夫人是个母老虎,多年不育还不许那尚书纳妾。那尚书迫切想要儿子,这才给彩儿赎身了,但却惹了那母老虎,两口子不是打就是骂,折腾一年了,彩儿也跟着挨了几回打。要我说,那尚书八成是被那母老虎给毒死的!”书生道。 “毒死?”独孤钰眸子一冷,“你如何知是毒死?” 书生眼神慌了一下,忙道:“彩儿说的,那尚书是突然倒地死的,身上没有伤,自然就是毒死的。” “当时彩儿在跟前?” “想来是吧?” “可根据尚书夫人的供词,那晚尚书一人在书房。” “那母老虎是个妒妇,尚书定时怕她闹,偷偷把彩儿交到书房欢好呗!” 南宫盈月摇头,“你说过,尚书为彩儿赎身是为了子嗣,而彩儿那时刚三个月吧,尚书求子心切又怎么会同她欢好,不怕伤了孩子?” “男人兴起了,能说得清么!”书生嗤道。 独孤钰问那仵作,“可查验好了?有无异常?” 仵作摇头,“没异常。” “埋了吧!” 南宫盈月看那书生,见他此时巴望着那彩儿的尸体,也不知在想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书生怪怪的,但要说哪里怪,她又说不清。 土坟平整好,独孤钰让官差把这书生押入大牢。 “我没杀人!” “你是帮凶,同样有罪!而且,你的供词多有出入,我们还要核实。” 官差把那书上押走了,独孤钰他们往山下走。 “现在去哪儿?”南宫盈月问。 “找那位尚书夫人。” 那位尚书夫人自尚书死后,便搬到了普宁庵小住。去到普宁庵后,那位尚书夫人却闭门不见。 “她只接受过一次问询,之后我们再来。她便没见过了。”张弛道。 “你们代表的是官府,为的是公务,难道她想不见就不见?”南宫盈月问。 “这位夫人身份可不简单,她是长公主!” 那怪不得了! “要不,我去试试?”南宫盈月道,她是见独孤钰一脸愁容,似乎也没什么法子。 “你?”独孤钰挑眉。 “我是女子,装作香客就是,总比你们方便。” 独孤钰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你。” 南宫盈月进去,先添了香油钱,拜过菩萨后往普宁庵后院过去。 “长公主住哪个院?”南宫盈月拦住一个小比丘尼问。 “你是什么人?”那小比丘尼一脸防备。 “我是长公主的亲戚,特地来看她的。” 敢称长公主的亲戚,自然就是皇家人,那小比丘尼不敢得罪,便指了一个院子给她。 南宫盈月过去,见两个丫鬟守在院门口,大概是怕有人打扰。南宫盈月稍稍整理了妆容,而后端得一副傲气的样子,兴冲冲走了过去。 “这里不能进去!”一个小丫鬟拦住了她。 “我是来看长公主的!” “长公主不见客!” “我是独孤王府的,代独孤王妃来给长公主问安,她二人交情深,想来长公主不会不见我的!”南宫盈月道。 她是推测的,独孤王府年少时常进宫,想来与这长公主应该有几分矫情才是。 那小丫鬟想了想,让南宫盈月在此等候,她则进去禀报了。 不多一会儿,那小丫鬟回来了,“长公主说,她与独孤王府的人没什么交情。” 南宫盈月讪笑,这位长公主也太不给面子了。 难道要无功而返,有点不甘心! “烦请再禀报,我是镇国亲王府的盈月郡主,想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说了,她谁也不见!”小丫鬟恭敬道。 “你再去禀报一次,若长公主仍不见我,我便就离开。” 第四百八十二章 谁是凶手 到底是郡主,那小丫鬟也不敢太不给面子,便再次进里面了。这次也没用多久,不过小丫鬟出来的时候,面上带笑。 “郡主,我们长公主让您进去。” 南宫盈月本来没抱多大的希望,毕竟独孤王妃都搬出来了,她也没见。她自己这名头,实在拿不出手,但长公主竟然见她了。 带着满心的疑惑,南宫盈月走近禅房。 床前的矮塌上,长公主一身素衣,坐在条桌前,手上捧着经书。桌旁香炉,青烟袅袅,熏的满室佛香。 长公主抬头,娥眉杏眼,虽未施薄粉,但依旧清丽秀美。她看了一眼南宫盈月,淡淡的,而后又收回了视线。 南宫盈月忙行了个礼,“长公主殿下,臣女南宫盈月前来拜见,打扰您清净了,实在罪过。” “坐吧。”她道。 南宫盈月坐到长公主对面,见条桌上放着一盘青桔,现在这时节蜜桔都有了,难不成长公主喜欢吃酸的? “在我面前别提独孤家任何一人的名讳。”长公主道。 南宫盈月不解,不过也不好细问,只道:“其实我今日来……” “你娘可好?” 南宫盈月诧然,“长公主认识我娘?” “她没与你说?”长公主似是有些不高兴。 南宫盈月忙解释:“我自小被送到凤州,与她多年不见,母女俩并不算亲厚。” 长公主了然,“儿时,我生了一场大病,相士掐算,说我与宫中犯冲,太后便做主让我去外家寄住。你母亲家与我外家相邻,所以我与你母亲是自小的玩伴。” 原是这样,何侧妃有这么大一座靠山,居然没露过。 “我外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你母亲也没跟你说?”长公主诧异了一下,随即悟道:“不怪她不说,你外祖获罪时,全家都死了,唯剩下她一个,之后进了镇国王府,也是一生忐忑。” “我外祖是?” “你外祖家世代都是军侯,那镇国塔塔尖上所奉的便是你外家先祖。你外祖是常胜侯,盛年时北秦三分之一的兵力都在他手里,不过后来打了败仗,被人举报私通外敌,便判了重罪,家人受波及。我偷偷把她藏了起来,后来又进宫求太后和皇上,这才免了她死罪。但她到底是罪臣之后,不能伴我左右,好在镇国老夫人收留了她。” 原是这样,怪不得那日她问,瑾嬷嬷却不太愿说。 何侧妃是这样的出身,便养得强势的性子,还说带了三万金进镇国王府,现在想来也不是吹嘘的。 因为这个缘故,长公主才肯见她的。 只是她该怎么开口,开口了会不会伤感情啊! “独孤钰在外面?”长公主问。 南宫盈月心虚了一下,“是。” “那案子还有什么不清楚?”长公主似乎有些烦躁。 南宫盈月心思转了一下,道:“也不是要问长公主什么,而是有人指证您……说您是凶手!” “什么?”长公主震怒。 南宫盈月忙解释道:“他也不信,这不便来求证,好为您证明清白!” 长公主冷哼一声,“他独孤家的人会有那好心?” “呃,毕竟他主审此案,总要做到公平公正的。” “我不想见他,你有什么便问吧!” 南宫盈月面上一喜,便道:“那书生说尚书大人死的那晚,彩儿也在书房,您知道吗?” 长公主怔了一下,“她没在书房!” “您确定?” “当日,她惹了我生气,我便让回了自己的院里,还有人看守,所以她不可能出去。” “那书生说尚书大人是中毒,还说是彩儿跟他说的,尚书大人突然倒地而亡。” “他怎么死的,本宫不知道。” “来的路上,我问过独孤钰,尚书大人死因不明,不排除是中毒。既然是中毒,那定有人下毒,尚书府每个人都有嫌疑,所以长公主还是仔细想想,那晚有没有什么异常?又或者,您能提供点什么线索?” 长公主冷笑一声,“他竟是死了都要连累本宫!” 南宫盈月不语,看来长公主和这位尚书大人确实感情不和。 长公主抬头,神情肃正,道:“皇上下旨调拨国库十万白银修筑河坝,账上有但库中却没有,他这个户部尚书自然脱不了干系。那晚,他神情焦灼,求我为他想办法周旋,我没答应。我二人便大吵了一架,之后他便走了。若说哪里异常,倒是那彩儿亲自下厨做了饭,他在她那边用的饭,之后去了书房。” “尚书大人在彩儿那儿用了饭?” “对。” “那她是怎么惹您生气了,您要派人守住她那院。” “她房里的丫鬟来与我说,说她白日私会了一个书生,本宫怎容得自己眼皮子底下出这种丑事,便先把她关了起来,相等这事过去了,再与尚书说。” 南宫盈月从普宁庵出来,把长公主的话与独孤钰说了一遍。 “那照着她所说,这彩儿和书生私会,知道事情暴露了,害怕被尚书严惩。所以下毒害了他。”独孤钰道。 南宫盈月点头。“长公主就是这意思!” “而且这正与书生之言不谋而合,还补了他话里的漏洞。” “你不信?” “事情若这么简单,那就好办了。” “怎么说?” “别忘了十万两白银不见了,他那本私账也不见了。” 南宫盈月道:“尚书死了,杀他的凶手也死了,可以结案,也可以是死无对证。” “长公主一定知道什么又或者参与了什么!” “何以见得?” “那彩儿不见后,所有人都在找她,其中就有长公主的人。她来普宁庵,给人一种再不问世事的感觉,既如此她为何还要找彩儿,难道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了给尚书大人留后,要知道她和尚书感情一直不和。” “所以她找彩儿,其实是在找那本私账。” “我猜是。” 南宫盈月摇了摇头,“不行,这乱七八糟的,根本穿不成一条线,所有都是我们的猜想。” 独孤钰笑,“先稳两天吧,我这案子可以结,但罗首辅那十万两银子还没着落呢!” “让他急?” “他也该着急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肚子里有玄机 南宫盈月让独孤钰陪着她去药材铺里买配制养颜膏所需的药材,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市已经摆了起来,二人索性不回府了,去逛夜市玩。 南宫盈月买了一块糖糕,她咬一口,让独孤钰咬一口,二人分食。 见到想吃的,她就买,然后她一半,独孤钰一半。 二人手拉着手,像是最普通的夫妻,但走过时,总引路人多看两眼。男的俊女的美,而且气度都不凡,羡煞一众人。 南宫盈月见前面有卖桂花糕的,兴冲冲跑过去买了一块,等回头才发现独孤钰没有跟上来。她走回去,见独孤钰站在一泥塑摊子前,正望着一尊泥娃娃发呆。 “怎么了?” “突然觉得我好像也有一尊娃娃。” 南宫盈月心震动了一下,“你记得?” “我的娃娃呢?” 独孤钰回头看南宫盈月,这一刻满脸都是迷惑。 “为什么……问我?” 独孤钰愣住,是啊,他为什么问她! 南宫盈月拉着独孤钰往家走,装作随意的样子,讥笑道:“你都多大了,玩什么娃娃,笑死人了!” 回到府上,独孤钰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找了半天没找到什么。 “难道忘到东州了。” 南宫盈月笑,“不就是一个娃娃,还泥做的!” 独孤钰听这话有些不高兴,“泥做的如何,本世子就喜欢!” “喜欢泥娃娃还是喜欢我给你生一个?”南宫盈月冲他挤了个眼。 独孤钰一听乐了,上去把南宫盈月压倒,“你说的!” “我认!” “那本世子可要努力了!” 事后,独孤钰揽着南宫盈月,手在她小腹上游走。 “这里面不知能不能生根发芽?” 南宫盈月推了独孤钰一把,“哪这么容易,我……” 脑子突然晃到一个场景,便是那彩儿肚子微隆躺在坟坑里的样子,南宫盈月猛然坐起身。 “怎么了?”独孤钰也跟着起身。 “肚子!”南宫盈月急道。 独孤钰瞅着她的肚子,“真怀上了?” 南宫盈月气得敲了独孤钰脑袋一下,“彩儿的肚子!” 独孤钰怔了一下,随即恍然,接着穿衣下床,“你好好睡觉,不必等我了。” “嗯,你小心点!” 独孤钰出去了,南宫盈月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其间,她还想起了一件事,天刚亮,她就带着淳儿出去了。 乐儿是杀害彩儿的嫌犯,已经被关到京兆府大牢了。 来到大牢前,南宫盈月使了银子才进去。牢里阴冷,牢差引着她来到一牢门前,见那乐儿靠在门栏上,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乐儿!” 乐儿扭头看到南宫盈月,苦笑:“郡主,您身子金贵怎么能来这种满是晦气的地方。” 南宫盈月蹲下,看着乐儿问道:“当时你推了那彩儿一把,她伤到哪儿了?” 乐儿打了个冷颤,“我不想再说!” “快告诉我!” 乐儿咬了咬下唇,“头。” “头哪里?” 乐儿指了个位置,“应该是这儿了。” 果然!彩儿头上真正致命的伤不是那儿! 南宫盈月拍了她肩膀一下,“你推的那一下,顶多让她晕倒,头上起个大包而已。” “可她死了……” “是,因为在你走后,她被人杀了。” “谁杀了她……成轩!” 南宫盈月点头,“所以你别内疚了,杀死彩儿的真正凶手不是你。” 乐儿心中大恸,“成轩杀了彩儿,然后嫁祸给我?” 这就是她和彩儿爱的男人,争得男人! 好姐妹因为这个男人反目,可他对她们俩都不是真心的! 南宫盈月从大牢出来,正见独孤钰下了马往府衙走去。南宫盈月忙上前,把乐儿不是杀人凶手的事与他说了。 独孤钰拉着她进了府衙,特意避开了人。 “有什么发现?”南宫盈月问。 独孤钰点头,“账本!” “那太好了!” “一半的账本!” “啊?那另一半呢?” “还在彩儿的肚子里。” 南宫盈月眨了眨眼,“为什么留下一半?留给谁的?” “自然是沈罗经!” 南宫盈月不懂独孤钰的意思,这账本要不不拿,这事就不沾手,要不都拿了,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可这拿一半,她实在想不通。 “皇上要的不是账本,不是案犯,而是十万两库银!”独孤钰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在朝为官的,有几个是干净的,账本在我手里,我就是公敌,人人想诛之,况我也没能力筹到这十万两。不拿这帐本,沈罗经势必只手遮天。所以我一半,沈罗经一半,我们俩一合计,谁也别想钻空子,只能照着这账本所述,筹足十万两。” 南宫盈月笑,“老奸巨猾!” 独孤钰拉南宫盈月坐到他怀里,“多亏娘子聪明!” “我回去了,昨晚没睡好。” “我也没睡着,陪你一起。” “你不当值?” 独孤钰摇头,“这案子没什么可查的了,容沈罗经几天功夫吧!” 夫妻俩回家仰头大睡,直到中午用饭才起来。 独孤钰被独孤王叫到书房了,而南宫盈月收到一封信,独孤王妃拿给她的。 “门房送到了我那院,说是长公主送来的。” 南宫盈月点头,把先前和独孤钰一起去普宁庵查案子的事跟王妃说了。 “她那人,心狠手辣,城府又深,最好不要与她为敌。” 南宫盈月已经体会到了,“不过这长公主很讨厌独孤家的人,这是为何?” 王妃听了这话,竟有些得意,“年轻时,她中意独孤王,甚至向太后露了想嫁给他的心思,后来皇上要赐婚,但独孤王对我情有独钟,还公然拒婚了。由此,她便恨上了独孤家的人。” 原是这样! 信中长公主请她去普宁庵小聚,南宫盈月猜是为了那账本的事。 “去吧,给她一点好处,大家日后好相见。”独孤王妃道。 “嗯,我知道了。” 南宫盈月带着淳儿去的普宁庵,进去禅房的时候,长公主正在诵读佛经。南宫盈月便在一旁等着,等着她把《金刚经》念完。 第四百八十四章 她就是这么有本事 木鱼声收,长公主看向南宫盈月,请她坐过去。 “月儿,这上面的经文你可懂其意?” 南宫盈月道:“不懂,但念着念着心就静了,眼前也开阔了。” 长公主笑,“那是你与佛有缘。” “那长公主可懂?” “懂,我让主持讲解了。” 南宫盈月笑,“还是您见识深。” “懂却不如不懂,反而更迷茫了。” “哦?” “佛说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但只要是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谁不是自私的。” “是,谁都自私,只求对得起自己,也无愧于别人。” 长公主沉下一口气,“听说国库丢了十万两银子,乃是修筑河坝所用。哎,南方百姓久受洪灾之苦,本宫心中实在忧心,这里有两万两,月儿你帮本宫给了独孤钰,让他平了那帐吧!” 南宫盈月忙接下,又道:“长公主心系天下黎民,等案子结了,独孤钰会为长公主请功的。” “好,本宫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心了。” 南宫盈月带着两万两银票回府,交到了独孤钰手里。 独孤王也在,他看了南宫盈月一眼,“她那人这辈子谁都瞧不上,你倒是合她眼缘。” 这话说得,她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 南宫盈月一笑,“我以为能得长公主青睐的,不止我一个吧,您说呢?” 独孤王神情有些不自然,回头瞪了独孤钰一眼,“还愣着做什么,不去官衙啊,白领了那份俸禄,光吃不做!” 独孤钰望了外面的天一眼,这都黑了,去什么官衙! 独孤王气哼哼走了,独孤钰扑哧笑,“好娘子,我在他那儿挨了半天的训斥,你可帮我出气了。” “他训你什么?” “训我耍小聪明,竟还妄想要挟沈罗经那老狐狸,别最后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的确,你这样做确实得罪了沈罗经。” 独孤钰摇头,冷道:“我不光要得罪他,还要彻底铲除他!” 又过了几日,独孤王妃让南宫盈月陪着她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 “那养颜膏可做好了?” 南宫盈月指着身旁的几个盒子,“做好了,不过太后敢用吗?” 独孤王妃指着自己的脸,“上次进宫,太后和几位娘娘都说我皱纹少了,肤色也好了,像是年轻了十多岁,追着问我用了什么神仙膏呢!太后最爱美了,前几年为了除皱,差点没让一个江湖郎中往脸上动刀子,幸亏皇上拦住了。” 南宫盈月笑,这样想着太后还挺可爱。 进宫来到泰和殿,瑶嬷嬷带着她们往寝殿走。 “世子妃,近来可好?” “挺好的,多谢嬷嬷关怀。我这里有两瓶强身健体的丹药,您让太医院过一眼,一瓶给太后,一瓶给您。” 瑶嬷嬷愣了一下,“那老奴就谢谢世子妃了。” 进去寝殿,独孤王妃咦了一声。 “我记得太后总是一入秋就要生炉火的,怎么这都快入冬了,屋里还没热气?” 瑶嬷嬷笑,“太后说了,等入了冬,天冷了再说。” “太后身子不是不能着冷?” “去了那炉火,太后身子爽利多了,日日去花园散步,精神也好了。”瑶嬷嬷说着看向南宫盈月,笑道:“太后说了,多亏了世子妃呢!” 独孤王妃回头看了南宫盈月一眼,冲瑶嬷嬷笑道:“这孩子,心眼直,别得罪了什么人。” “直点好,太后喜欢。” 独孤王妃笑了两声,“这话还真是,这不,太后就喜欢我。” “谁说本宫喜欢你啊!” 彼时她们走到了寝殿西次间门口,独孤王府这句话也被里面的太后听到了,于是回了她一句。 独孤王妃咯咯笑着进了屋,“老祖宗,您可不能不认!“ 南宫盈月在独孤王妃后面进了屋,婆媳俩一起行了礼。 “行了,做这些虚的!” 王妃笑,“礼是虚的,爱您的心可是真的!” “你就酸老婆子吧,这些日子也不见人!” “这不钰儿成亲给耽搁了,总之是小的不对!” 王妃和太后两人说笑了几句,这时站在太后身边的胡凝雪上前给王妃行礼。 “快快免礼,你这丫头,怎么越长越讨人欢喜。难过太后不喜欢我,原是新人换旧人啊!”王妃说笑道。 “你这张嘴啊!要本宫说,你这儿媳也讨喜!”太后指着南宫盈月道,“先前来的时候戴着面纱,说是脸上起疹子了,今日面纱去了,竟是这般绝色俏丽的丫头。” 王妃笑呵呵的拉了拉南宫盈月的手,“那可不,我拿她当亲闺女疼呢!” “你爹给你起名叫福儿,可不是有福气,本宫看你不止有一个女儿疼,还能有一个!” “这话怎么讲?” “凝雪啊,给你家钰儿当侧妃如何?” 王妃这一下笑不出来了,“太后,盈月和钰儿刚成亲,还是缓缓吧,太急的话,伤了俩孩子的感情。” 太后笑意淡了,“不急,可以先订下。” “也不知钰儿是什么心意,总要问过他的。” “你这个母亲不能做主?” 独孤王妃一笑,“我可不想揽这些事,操心越多越容易老。 独孤王妃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太后有些不高兴。当然旁边的胡凝雪也看出来了,不由暗恨了南宫盈月一声。 “对了,您前些日子不是问我用了什么神仙膏,竟能祛除脸上的皱纹,今日我给您拿来了。” 太后见独孤钰手里拿着两个盒子,平平无奇的,便有些不大信。 “这些养颜膏啊,与大荣京都传闻中那养颜圣品乃是一个方子,您听说过吧?” 太后忙点头,“听是听过,不过总觉得言过其实。” “您瞅瞅我这脸,才用了两盒,是不是言过其实?” 太后忙拿起一盒,拧开盖子闻了闻,“还挺好闻。” “是,不但好闻还好用,你用上几盒,保管年轻二十岁!” “这养颜膏不易得,你费了很不少事吧?” 独孤王妃笑,“费什么事,盈月配制的,您想要多少,她给您做多少。” 太后大惊,看向南宫盈月,“真是你配的?” 南宫盈月点头,“大荣那红妆斋的方子和我这方子一样,都出自我师父之手。” 太后听了这话,竟有些激动,招手让南宫盈月过去,“好孩子,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有本事。你这养颜膏若真有奇效,本宫要重赏你!” “谢太后。” 第四百八十五章 闯了禁地 南宫盈月又在太后面前露了脸,胡凝雪自然不高兴,尤其刚才独孤王妃还拒绝她嫁给独孤钰。 “盈月郡主确实有本事呢,凝雪自愧弗如。” 太后看了一眼胡凝雪,这才想起来她先前答应了这个侄女,要让她如愿嫁给独孤钰的。 “雪儿啊,你带盈月去御花园走走,你们两个年轻人,多接触接触。” 胡凝雪冲南宫盈月一笑,“盈月郡主,你还没逛过御花园吧,我陪你走走。” “好啊!”南宫盈月道。 她对逛御花园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和胡凝雪一起,但太后有意打发她二人离开,想来是有话要单独跟独孤王妃说,她不能这么没有眼色。 时入深秋,御花园也是一片凋零,树也落了,花秃了,连草都枯了,实在没有什么可逛的。而且胡凝雪走在前,头都不回,也就无所谓交流感情了。 来到湖边凉亭,胡凝雪突然停下步子,指着凉亭外两棵粗壮的柳树道:“以前这里绑着秋千,那时我和钰哥哥喜欢在那边玩,我坐在秋千上,他便在旁边荡绳。” 南宫盈月笑,“胡姑娘和独孤钰小时候的感情似乎很好,可惜大家都长大了。” 长大了,便别这么幼稚了,故意说这些想让她妒忌。若她爱的那个人是真正的独孤钰,她或许会羡慕嫉妒恨,但可惜不是,她爱的那个人和胡凝雪并没有什么过去。 “他说过会娶我,我也一直在等着。” “小时候的戏言罢了,胡姑娘不会当真了吧?” “别忘了我父亲可是兵部尚书,我能助钰哥哥成就大业,你能吗?” “我能如何,不能又如何,他爱的是我,而不是你!” 胡凝雪看着南宫盈月这张讨人厌的脸,心中生出一股恨意来。她出身高贵,相貌和才情样样都好,从没被谁比下去过,可自从这南宫盈月出现后,她似乎样样都压她一头。 凭什么,一个庶女而已! “郡主先去凉亭坐,我去准备一些茶点。”胡凝雪说着就离开了。 南宫盈月看着左右无人,便带着淳儿进了凉亭。 “这胡姑娘真讨厌!”淳儿道。 南宫盈月倒不怎么生气,“她只是不知此独孤钰并非她的意中人罢了。” 深秋的风有些凉,南宫盈月裹紧了外裳。 “大胆!哪个……哪个宫里伺候的,竟不敢坐这里,想掉脑袋不成?” 一声尖细的声音传来,南宫盈月回头,见冲她叫嚷的是个太监打扮的宫人,而他身边站着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 一头白发,该是古稀的年纪了。 南宫盈月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她知道当今圣上不过五十来岁,显然眼前这位年龄不符,可他又穿着龙袍…… 北秦也没有太上皇吧?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胆大包天之徒抓起来,送到司刑院!”那太监喊道。 南宫盈月忙起身,见真有两个护卫上来了,她忙道:“我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 那太监见南宫盈月还挺横,惊呼道:“这是明玉亭!” “我倒不知它的名字,但既然是亭子,便是让人坐的。我就坐了这石凳,没杀人没放火,倒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胆子大了!” “你还敢胡搅蛮缠,这明玉亭是宫里的禁地,擅入者死!” 南宫盈月蹙眉,这胡凝雪竟这般歹毒,故意带她来此地。淳儿要提剑上前,她忙把她拦到了身后。皇宫后院,一旦动武,她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也不怪我,若是你们写明了这是禁地,我闯了是我罪有应得,可这什么都没写,所谓不知者无罪,也该是这个理!” 说完,南宫盈月看了那穿黄袍的男人一眼,他脸色沉静,倒也看不出喜怒来。 那太监被她绕的有点晕,皇上面前,但凡惜命的都先该告罪求饶,她倒是满嘴都是理。 “你!我不与你讲理,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这北秦律法森严,皇上更是深明大义,你这般欺人太甚,我要去告御状,皇上跟前讲理去!” 那太监愣了一下,“皇上就在此,你眼瞎了不成?” 还真是当今圣上! 南宫盈月忙走下明玉亭行了个大礼,“陛下圣安,臣妇南宫盈月失礼了。” “原是独孤世子妃,皇上……” 那太监要说什么,可皇上起步往凉亭走去,经过南宫盈月的时候冷哼了一声。走进明玉亭,皇上坐到那石凳上,先闭眼静了一下,而后才睁开。 “关公公问你话呢!” “什……什么?”南宫盈月心里咕咚咚的乱响,这要是应付不过去,可是有大麻烦的! “朕就在你面前,你何故看不见?” 南宫盈月想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今年是圣上天命之年,不过五十岁而已,可皇上却满头银发,面容苍老,臣妇一早确实没看出来。不过现在想想,圣上为国事操劳,殚精竭虑,臣妇心中不禁难过,还望圣上多保重龙体。” “呵,这大不敬倒让你说的这般让人动容。”圣上皮笑肉不笑。 南宫盈月忙道:“臣妇是真心的!” “你是那臭小子的媳妇,倒与他一般滑头。不过,这里是皇宫内院,规矩是给大家定的,不能为你一人行方便吧?” 南宫盈月低头,正愁着该怎么给自己脱罪,不想这时独孤钰来了。 独孤钰向皇上行了礼,起身看到南宫盈月还挺惊奇。 “你怎么在这儿?” 南宫盈月冲他挤了个眼,道:“太后让臣妇随便逛逛御花园,不想闯了禁地,触怒了皇上。” 独孤钰四下扫了几眼,“禁地在哪儿?” 皇上怒哼一声,这夫妻俩当他这个皇上是摆设啊! 那太监忙上前小声提醒了一句:“这明玉亭就是禁地,宫里无人敢进。” 独孤钰哦了一声,“哟,这亭子是禁地啊,关公公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前两天进宫,我还进去坐过呢,也没比别的亭子坐着舒服啊!” 那关公公瞪大眼睛,“世子您也进去坐过了?” “坐了,还眯了一会儿呢!” 关公公咽了一口吐沫,小心瞧了一眼皇上,退到一边了。 南宫盈月瞪独孤钰,这时候添什么乱! “关公公,前一个闯禁地的人,落了什么下场?”皇上沉声问。 “司刑院,杖毙。”关公公看了一眼独孤钰道。 “既如此,那就把世子妃送去吧!”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夫妻二人同生共死 南宫盈月身子晃了一下,真是凭白招这祸端! “皇上,您不能区别对待吧,她能进司刑院,我没有不能进的道理,毕竟我也闯了禁地。”独孤钰道。 皇上眼睛眯了一下,“你也想去?” “我们是夫妻俩,同生共死!” 皇上怒拍石桌,“你以为朕不敢拿你怎样!” “臣不敢这样想!” “好,关公公把他夫妻二人送去司刑院!” “啊?” “啊什么啊,送去,让里面好好的照应!” 关公公有些为难,但见皇上心意已决,只能差人上来绑了他二人。 独孤钰走到南宫盈月身边,小声道:“别怕,待会儿让关公公把我们关一个牢房。” “我不怕,就是气不顺!” “放心,咱怎么进去,他还得把咱们怎么请出来。”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皇上问。 独孤钰道:“皇上,夫妻之间说点悄悄话,您就不用打听了吧!” “独孤钰!你太狂妄了!” “皇上说的是,那我们就先不说了!” 那关公公在前带路,独孤钰和南宫盈月跟在他后面。走到皇上看不到的地方,那关公公忙让人把他二位给松绑了。 “世子,您何必跟皇上硬碰硬!” “那本世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子遭殃吧?” “这……”关公公叹了口气,“奴才会跟司刑院的人招呼一人,不会为难您二人的。” “嗯,我们要住一间牢房,让他们先打扫干净了,床被子这些都备好。本世子闻不了霉臭味儿,等会儿记得先散散气,还有老鼠蟑螂这些,最好别让本世子看到。” 关公公:“……奴才尽量吧。” 在皇宫大院里,他竟然还嚣张的起来,南宫盈月不由笑了一声。 “世子妃,您笑什么?”关公公简直脑子不够用,这夫妻俩一个拿司刑院当客栈,一个还笑得出来,“二位可能对这司刑院不理解,它由先帝所创,专为惩治宫里犯了错的宫人,包括宫女太监也有嫔妃们。进了这司刑院,十八般酷刑,活炙、生剥、刮片,总要受一样。行刑期间,死了,那是司刑院的掌刑手下留情,活着,那才是受罪!” 南宫盈月还真有点被吓到,她对北秦的这位皇帝不了解,万一他就是个阴险狠辣不管不顾的,那他们岂不是真要吃这大刑了。 “我怕。”南宫盈月往独孤钰怀里挤。 独孤钰拍了拍南宫盈月的背,而后瞪了关公公一眼,“你信不信本世子现在就活剥了你?” 关公公嘿嘿笑了一声,“前面就是司刑院了,您二位先屈就一下,皇上也要消消气不是。” 南宫盈月没去过司刑院,但去过大荣的掌刑司,那地方就是人间炼狱,差点吓疯了。不过这次,有独孤钰在身边,不至于太害怕。 大牢里阴暗森冷,不过那关公公按着独孤钰所说让人整治了一番,他们进了一间牢房,而牢房里挂着两盏油灯。油灯的照亮下,牢房还真有一张床,床上叠着被子。 那关公公把他们送来,吩咐里面的人好生伺候着,然后才离开。 南宫盈月提着油灯看了看,牢房里很空,单单就一张床,这样也好,藏不了老鼠蟑螂这些。她又左右看了看,其他两间牢房没人,这才放心。 独孤钰已经躺到床上了,还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南宫盈月把油灯挂好,刚走过去,便被独孤钰拉到了怀里一起躺着。 “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万一皇上动怒真要杀了我们呢?” “那我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不好?” “正经点!” 独孤钰笑,“十万两白银已经凑齐,但沈罗经手里只有一半,另一半在我这儿。所以,放心吧,沈罗经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他们竟然要指望沈罗经! “为何那明玉亭是禁地?” 独孤钰摇头,“谁知道那老儿怎么想的,随便划出一块地,便称它叫禁地,我看他就是闲的。” 南宫盈月忙捂独孤钰的嘴,“这里是皇宫,你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别说人家的坏话了。” 独孤钰拉开南宫盈月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睡会儿吧!” “睡不着。” “睡不着也睡,这种地儿总不好……”独孤钰凑近南宫盈月耳边,小声道:“做那事!” “讨厌!” 淳儿回到泰和殿,把独孤王妃叫了出来,跟她说了御花园发生的事。 “这个胡凝雪!” 独孤王妃恨得咬牙,但眼下救人要紧,她忙先去找皇上了。明玉亭。皇上还坐在那里,关公公站在亭子外,见独孤王妃来了,而且直接往亭子里走。 “王妃,您留步啊!”关公公忙拦着独孤王妃,“这是禁地!” 独孤王妃点头,退开一步,冲皇上行了个礼。 皇上扭头看了她一眼,“朕现在不想见到你!” “正好,我也没那么闲,您把我儿子和儿媳放了!” 皇上怒,“南宫盈月擅闯禁地,独孤钰那臭小子偏护她,二人夫妻倒是一唱一和,朕的威严如何保全!” “什么破禁地!”独孤王妃趁着那关公公不注意,三两步冲了上去。 “欸……”关公公傻了,独孤家都是这么嚣张的? 皇上看着闯入明玉亭的独孤王妃,气得胡子都要掀起来了,“你竟敢……这是她最爱来的地儿,谁都不可以打扰她的清净,包括你!” 独孤王妃呵了一声,“姐姐最不想见人难道不是您?” “赵福儿,别以为朕不敢拿你怎样!” “您有什么不敢的?”独孤王妃干脆一屁股坐到皇上对面,“我早看您不顺眼了,今儿必须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当年,一意孤行的人是您,这么多年后悔的也是您。您要炼成铁石心肠也就罢了,还弄这么个禁地,天天来缅怀什么,姐姐泉下有知,她看到你这样……” 独孤王妃心酸的说不出话来,换了两口气才接着道:“你看你,把自己折腾的……当年多帅啊,把眼高于顶的本王妃都迷住了,如今就是丑老头一个!” “哼,你也老了!” “老什么老,本王妃精心保养,最近皱纹都少了,旁人见了都说年轻了二十岁呢!” “这种话,你也信?” “皇途戈,你嘴下留德!” “大胆!你这个妇人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第四百八十七章 有些莫名其妙 独孤王妃笑,“那不叫名字,叫三哥?” 一句‘三哥’,皇上竟然就没脾气了。 “这天下,也就你敢在朕面前这般大胆!” “这就叫大胆了,别忘了当年本王妃还跟您动过手呢!” 皇上笑出声,“当年就属你最泼辣!” “是,所以您瞧不上我,喜欢姐姐那种温柔的。” “她啊,她一点都不温柔,只是能忍罢了。” 提起这个人,二人脸上都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斯人已逝,留下的人唯有思念了。 “皇上,钰儿是有些桀骜,但还是有担当的,有对朝廷百姓的担当,也有男人的担当。他不能看着自己娘子受罪,他可以豁出命护着盈月,这不正是您当年的遗憾,如此您还不能理解他吗?” “我们筹谋二十多年,不能因一个南宫盈月而毁了!”皇上道。 “三哥!” “以前,我不知这臭小子这般在意南宫盈月,竟为了她对抗朕,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留她!” 独孤王妃霍然起身,“您想钰儿变成第二个您吗?您想姐姐泉下也不得安宁,恨你吗?没了南宫盈月,您以为钰儿还有夺位的心思吗?” 皇上猛地盯住独孤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钰儿恨您,他从未想过如您的愿,也就是有了盈月,他才不得已争一争的!” 皇上闭上眼睛,“他可知朕为了这一切付出了什么,竟然敢……不要!” “那您又知,他失去了什么?” 独孤王妃坐下,把独孤钰在大荣发生的事一点一点与皇上说了。 “他失去了娘子和孩子,难道不比您当年更痛苦!之后为了您的宏图霸业,他被送到沧海宫,抹去了过去的记忆,成为了独孤钰。那两年,他没笑过,而且从没碰过其他女人,想来是对以前的娘子感情很深。” “朕竟不知这些。” “您自然不知,因为您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江山。不过我要说一句,若您杀了南宫盈月,钰儿怕是要孤苦终生,您筹谋来的江山,也是后继无人!” 皇上猛地盯住独孤王妃,“后继无人?” “对,所以别伤害南宫盈月。” 皇上闭了闭眼睛,“那臭小子留了一手,你今日不来,朕也得放了他们。” 王妃不懂,“既您明知他留了一手,最后还得放了他们,为何还要把他们关进去,这样岂不是有损您的威严?” “朕撒网捕鱼,他是诱饵。” 王妃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只要皇上不动独孤钰和南宫盈月就好。 牢里的饭菜还不错,荤素搭配,独孤钰还特意要了南宫盈月喜欢吃的虾饺,竟也送来了。 “这些都是御膳房做的。”关公公笑眯眯道。 南宫盈月吃惊不小,牢里的犯人这么好待遇? “老奴特地让御膳房做的!” 独孤钰瞅了一眼关公公,“我们是犯人,这样不好吧?” “您二位是贵人!” “对了,那明玉亭是什么地方,怎么就成了禁地了?” 关公公道:“先皇后在世时,特别喜欢在那亭子里乘凉,说能看到四时不同的景儿。” 独孤钰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先皇后?” “是,先皇后去后,皇上思念甚重,常坐那凉亭,久而久之就成了禁地。宫里的人都知道,二位鲜少进宫,所以不知道。” 南宫盈月感慨道:“原来皇上对先皇后这般深情。” “深情个屁!”独孤钰骂了一句。 “哎哟,世子,您可不敢这么说,这牢里耳目也多着呢!” 关公公离开,南宫盈月见独孤钰似乎心情不好了,便问他怎么了。 “狗屁情深,若真心爱她,怎么会让她枉死!” “啊?”他说什么呢? 独孤钰扔下筷子,回去躺到床上,还背对着里面。南宫盈月不知独孤钰怎么就生气了,过去问他,他也不搭理。 等她不想理他了,他又转过身来抱着她。 “我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我知道,我信你。” 独孤钰紧紧搂着南宫盈月,“绝不!” 他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就这样在牢里好吃好睡的待了三天,然后关公公来了,领他们出了司刑院。一直回到王府,南宫盈月还有些晕,觉得这一趟进宫真是莫名其妙。 独孤钰梳洗了一下就出去了,独孤王妃来看她。 “胡凝雪这事做的很阴损,我跟太后说了,太后必定严惩她。” 南宫盈月点头,“她说与独孤钰是青梅竹马,小时感情很好。” “什么青梅竹马?”独孤王妃冷哼一声,“那时她和钰儿都要议亲了,结果钰儿受了重伤,继而,她翻脸就不认人了。” 竟还有这事! 之前胡凝雪骗她进入那亭子,她不在皇上面前露她。本是想着,她爱的是真正的独孤钰,也许独孤钰也爱她,好好一对儿有情人如今分开了,让人有些惋惜,若是又因为她而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所以不跟她计较。 原她的真心,不过尔尔。 “放心,我是不会让那胡凝雪进门的!” “谢谢娘!”独孤王妃真对她挺好的。 十万两银子凑足,乃户部尚书所贪,而他人已经死了,这案子就这么结了。独孤钰因破案有空而晋封荣王,南宫盈月为荣王妃。 之后的几天,独孤钰依旧早出晚归十分忙碌。 这晚,独孤钰干脆就没有回来。南宫盈月等到半夜,刚躺到床上,淳儿匆匆跑了进来。 “姑娘,外面街上打起来了!” 南宫盈月愣了一下,忙起身穿好衣服,往院子里走去。走到院子里,听到外面乱哄哄的,而远处的天空也被火光染红了。 淳儿道:“城门破了,驻扎京郊的卫军冲了进来,与御林军和玄武军正在混战。” 南宫盈月往王妃那院走去,进去的时候,王妃正站在院子里,一脸担忧的样子。 “娘!” 王妃拉住南宫盈月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王爷临走的时候,集合了家里的所有家兵守卫,不会有事的。” “怎么回事,突然就乱。” “京郊大营的军权掌握在沈罗经手里,许是他反了。” 沈罗经反了!好好的,他怎么就反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镇国王大义灭亲 不过这乱子没有铺开就收了,翌日一早,家兵来报,说京郊大营的将士们已经退了回去。不过眼下还是不要出门,禁卫军正在挨家挨户搜查余党。 到天黑,独孤王回来,南宫盈月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原独孤钰向皇上递交了厉承所搜集的沈罗经的罪状,又有尚书大人的账本,还有晏渊一案从中做手脚,以及这些年所犯之罪,罗织在一起简直骇人听闻。 皇上震怒,以传沈罗经议政为由,招他进宫。他一进宫便被抓住了,关押进天牢。而他的亲信传出风声,罗府的家兵以及几位与他交情深的大臣家兵一起反了,后用信号灯通知了京郊大营,两万兵力很快攻破城门,好在独孤钰他们早有准备,禁卫军和玄武军阻击。 独孤王说的简单,王妃不了解其中的厉害,便也就听那么一句,知道暴乱被压制住了也就放心了。 可南宫盈月知道,这事绝不简单! 堂堂首辅,而且在朝廷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把他拔掉,必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临时起意就能成的。 “钰儿怎么还没回来?”王妃问。 “皇上召他进宫了。” 南宫盈月回到自己那院,用了点饭,在罗汉床上眯眼补觉,也等着独孤钰。 等到快中午的回收,独孤钰才回来,穿着一身铠甲,身上还有血污。 “快脱了吧,我给你准备洗澡水。” “又累又困!”独孤钰低头亲了亲南宫盈月。 “洗了澡吃点饭再睡。” “你帮我洗。” “好!” 洗澡水准备好,南宫盈月帮他脱下铠甲,然后和他一起去了屏风后。独孤钰坐到浴桶里,南宫盈月给他搓洗。 “没受伤吧?” “没,我在宫里保护皇上,也就几个小喽啰,还不够我杀的。” “皇上怎么会同意连根拔了沈罗经,不怕伤了筋骨?” 独孤钰笑了一声,“那沈罗经做了多少违逆的事,皇上门清,早就想铲除这祸害了,只是沈罗经势力很大,渗透前朝后宫,而且京郊大营的军权在他手里,不能动也不敢动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南宫盈月点头,那沈罗经有多嚣张,从他敢火烧镇国塔一事便能看出。皇上大概已经忍得够久了,这才决心一搏。 “这次决心铲除他,一则是借着国库库银失踪一事,二则是四王府齐聚胜都,压了沈罗经的气焰,三则也是最重要的,沈炼效忠皇上,而他在沈罗经身边这么多年,深得信任,已经掌控了沈罗经一半的势力,京郊大营的将领多半听他的。” 沈炼竟然背弃了沈罗经! “沈炼不是沈罗经的亲侄子,难道不是一家亲,何故要背弃他?” “有沈罗经在,他永远被压制一头,没有施展拳脚的空余。” “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铲除了沈罗经,能信任沈炼?” 独孤钰摇头,“不知,这人城府深,想来是为自己留了出路的。” 洗好澡,匆匆用了饭,独孤钰累得趴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南宫盈月陪在他身边,昨夜没睡,如今倒也没睡意。 沈罗经一倒,朝廷的局势势必与往昔不同,不知这发展可否如司空幽暝的意! 翌日,南宫盈月回了一趟镇国王府。 镇国王有先见之明,不与那沈罗经同流,所以这动乱也就波及不到他。南宫盈月本没什么担心的,结果来到镇国王府,却见大门被烧了,前院也没能幸免,家里还有很多伤兵,里外乱成一团。 南宫盈月忙往后院走,正碰上了南宫逸,正急慌慌往外走,额头上还有伤。可直到走过去,他都没看到她。 “南宫逸!” 南宫逸整个人乱糟糟的,脑子里想着事也就没注意过来的人。 “大姐!你没事吧?” 南宫盈月点头,“我没事,你怎么受伤了?我见外面大门和前院都烧了,前晚上那叛军打进来了?家里人没事吧?” “可不打进来了,我带着家兵反抗,这才受了伤,不过轻伤不打紧的。” 南宫盈月皱眉,“怎么会打进来,咱家家兵也不少啊!” 提到这事,南宫逸整个人就冒火。 “父亲带走了一半的家兵去街上打叛军,竟也不顾家里人的死活,由此守卫不足,这才让叛军趁乱而入。” 镇国王办的是什么事! “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顾不上!” “叛乱已经平了,你还有什么急事?” 南宫逸气急败坏道:“夕羽不见了!” “什么?” “前晚上,乱军闯入,我在前面抵抗,家里也乱了,谁也没顾上谁,等把乱军打跑,家里人聚到一起,这才发现夕羽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被叛军趁乱带走了。 “王爷可知道?” “知道,他带人去找了,但事关夕羽的清誉,所以不能声张。我这也要带人出去找,已经一天一夜了,我娘都急疯了。” 南宫盈月点头,“只能我们家的人去找,不能走漏消息,那你快去吧!” 南宫逸忙去了,南宫盈月叹了口气,继续往后院走。 她去了何侧妃那儿,进去见宋夫人也在。 “月儿,你没事吧?”何侧妃见到南宫盈月忙问她。 “我没事,独孤王府守卫森严,叛军没打进去。” 何侧妃这才放心了,“人家独孤王知道先保护家里人,你爹去街上打叛军,还带走了一半的家兵,竟是要大义灭亲了。如今倒好,他因平叛有功,得了重赏,可夕羽给丢了。” 南宫盈月进屋,冲宋夫人行了个礼。 “王爷带走了一半的家兵,王妃又把大部分下人召集到了她那院,谁都不管我们了。亏得宋夫人一身功夫,她保护了我。” “宋夫人,谢谢您救了我娘。”南宫盈月道。 宋夫人似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打走了两个贼人,说不上救命。” “若没有你,我命也就丢了!”何侧妃道。 听说三爷天天缠着镇国王给他疏通关系留京任职,又与三夫人日日打得不可开交,王爷嫌他们麻烦,打发他们去别院住了。 也是走了运,倒躲了一劫。 第四百八十九章 南宫夕羽出事 “我瞧着那不像是叛军倒像是趁乱打劫的贼人,他们一窝蜂的进来,便有贼人摸进后院,破开了库房。库房值钱的被盗了一空,连王妃给夕羽准备好的嫁妆都盗走了。”何侧妃道。 宋夫人点头,“进后院的那些人,确实不像当兵的。” 南宫盈月点头,这事还真不好说。 三人说这话的时候,一个丫鬟进来跟何侧妃禀报,说夕羽郡主回来了。 “一个人回来的?”南宫盈月问。 “是,一个人。” 南宫盈月看向何侧妃,那何侧妃怔了一下,又问那丫鬟。 “你可亲眼看到郡主本人了?” “看到了。” “那她身上可有伤?穿戴可整齐?” 那丫鬟压低了声音,道:“脸上都是伤,想来身上也是,衣服破烂了,勉强才遮住身子。听说进府的时候遮着脸,还被门房拦住了,后来露了脸,才让她进来。” 何侧妃叹了口气,“行了,这事别跟任何人提了,你下去吧!” “王妃,可有的哭了。”宋夫人道。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淡漠的,不似讥讽,而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 何侧妃点头,“反正清白是没了,但这事包裹好了,还能嫁出去,只是不能嫁给宇文成毓,怕是怕露馅了,亲事不成反而结仇。” 南宫盈月同意何侧妃说的,但她也同样知道,镇国王绝对会坑宇文成毓,让夕羽嫁给他! 南宫夕羽那儿,南宫盈月可没想凑热闹,凭白惹一身骚。 只是她要走的时候,南宫逸过来了,到底是亲妹妹,一脸沉痛的样子。他请她去给南宫夕羽治伤,说请外面的大夫不方便。 南宫盈月拒绝不了南宫逸,只能跟着他去了。 哪知刚进院门,便被王妃堵了一句:“你安得什么心肠,来看我儿笑话?” “娘!您不许请外面的大夫,我只能请大姐来给她医治,总不能让她就这样疼着忍着吧?”南宫逸急道。 王妃闷住火气,冲南宫盈月来了句:“闭紧你的嘴巴!” 南宫盈月道:“王妃放心,我没长说是非的舌头!” 如此,王妃才闪开路让她过去。 南宫盈月进去里屋,见南宫夕羽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脱了。只是看到她进来,又捂紧了被子,一脸的凶狠。 “你来做什么?” “为你治伤。” “你有那个好心?” 南宫盈月点头,“至少,我对你没坏心。” 南宫夕羽在犹豫,若问她这般狼狈的时候最不想让谁看到,那就是南宫盈月了。以前她是镇国王府的郡主,天之娇女,人人宠之羡之,后来南宫盈月回府,她分了她的荣光,也压了她一头。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走,但我走了,也不会有大夫来给你治伤。” 南宫夕羽见南宫盈月真的转身就走,忙道:“好吧,我让你治!”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她巴结她们呢? 不过在看到南宫夕羽撩开被子,那一身的伤的时候,做为医者,她收起了那份厌恶。她随身带着一点伤药,但不够,于是写了个方子,让南宫逸出去配药。 敷药的时候,她也尽量轻一点。 其实虽然她身上青紫交加,看着有些瘆人,但伤得并不重。而唯一严重地方,她又不让她看。 处理好了外伤,南宫盈月走出来。 “如何?”王妃忙问。 “身上的伤不重,但……” “什么?”王妃心头一紧。 “下面的伤如何,我不知道,她也不让我看。王妃最好自己看看,若是严重的话,你给她敷这药,我再写个方子,让她服用。” 王妃皱了一下眉,“胡说什么,下面哪有什么伤!” “没有就好!”南宫盈月不予反驳。 南宫盈月回府,意外独孤钰竟然没有去官衙而是躺在床上睡大觉。南宫盈月过去,推了他一把。 “京兆府尹的病好了?” 说起这个,独孤钰气得脸都青了。 “好了!” 南宫盈月无语,“你又要守城门了?” 独孤钰翻身坐起,“那还好了。” “哦?” “这次铲除了沈罗经这乱党,我也算立了功吧,结果皇上当朝训斥我,说我没有顾全大局,害不少百姓受了伤。宇文成毓赏了,镇国王赏了,连百里长枫都赏了,我呢,委派到京郊大营。” 南宫盈月笑,“京郊大营镇守胜都,非亲信之人不能任统领,这是皇上对你的信任啊!” “委派京郊大营管伙食!” “啊?” “这老儿,太过分了!” 南宫盈月坐到床边,道:“你不会真跟皇上有仇吧?” “有仇!你知道更可气的是什么?” 南宫盈月趴在独孤钰怀里,听他气得呼哧呼哧喘气,便觉十分好笑。 “京郊大营这次参与了叛乱,统领被俘,皇上竟让宇文成毓继任,那我岂不就是成了他的属下!” “京郊大营有很多沈罗经的亲信,正值内乱不息的时候,谁接管烫谁的手,你这样想想也就不气了。”南宫盈月道。 “呵,我气得是……我不会做饭!”独孤钰嚷道。 “我教你!” “去去,我生气呢,你也不顺着我说话!” “我顺着你,难不成要你火烧皇宫?” 独孤钰怼不过南宫盈月,气得翻身往里。南宫盈月不理他,自去王妃那院了。 再有几日就是皇上的寿辰,举国同庆,府上也要张灯结彩庆贺一番的。王妃这几日便忙府里的庆典,她跟在王妃身边帮她。 皇上寿辰前一天晚上,胜都有游街,各府也都会摆台子。王妃和南宫盈月商议了一番,决定他们王府请戏班子唱一出‘八仙贺寿’就是。 中规中矩,出不来什么错。 婆媳俩又说了一会儿家常,南宫盈月这才知道,原来昨日皇上曾召独孤钰进宫,要他娶胡凝雪。 “那小子说:要娶你娶,反正我不娶,别人夫妻俩过得好好的,倒是碍着你的眼了!” 南宫盈月吃惊,“他真这么说?” “可不呢,当时王爷也在跟前,吓得冷汗直流。皇上气坏了,让护卫拿棍棒把他给赶了出来。” 南宫盈月叹气,这也就难怪今日上朝论功行赏的时候,给他封了个灶夫! “钰儿那性子,我知道,但也不能跟皇上对着干是吧?当然,我也不同意娶胡凝雪,但咱们可以委婉一点,别硬碰硬啊!” 南宫盈月点头,“回去我说说他。” “好,他还就听你的。” 第四百九十章 沈炼和颜如玉 南宫盈月回去的时候,独孤钰还在睡觉。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刚才还那么怼他,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趁着他睡觉,南宫盈月去小厨房,亲自做了一顿晚膳。 做好摆上桌,南宫盈月把独孤钰给叫了起来。 进了厅堂,独孤钰看那一桌菜,又闻了闻味道,便知是南宫盈月做的。 “怎么,真要教我做菜?” 南宫盈月拉着他坐下,“行了,别嘴痒痒了!” 独孤钰哼了一声,拿筷子夹了一块烧肉放进嘴里。 “好吃吗?” “能吃!” “能吃你就多吃点。”南宫盈月又往独孤钰碗里夹了一块肉,“你先前说,皇上赏了宇文成毓他们,怎么没听说赏沈炼?” 按理说,这次应该他算头功才是。 “一个沈罗经一个沈炼,亲叔侄,皇上到底不信任他,怕他成为第二个沈首辅。” “那沈炼岂不是得不偿失?” “也不是,沈罗经一倒,他接管了沈党。皇上没赏他,但也没因沈罗经一案而牵连他,便是顾忌着这些。” “这样……” “怎么突然提到沈炼?” “只是觉得,没了沈罗经,或许沈炼真的可以做朋友。” “他就是一头狡猾凶猛的狼。” “狼也不是不能结交。” 南宫盈月倒没想到,她很快就遇到这匹狼了。 这天,她出城去看心柔,在城门口偶遇沈炼。他仍旧一身白袍,温润如玉,只是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愁绪。 “沈大人。”南宫盈月下马车向沈炼行了个礼。 沈炼也忙下马,冲南宫盈月行了礼。 “您这是去?” “郡主跟沈某去个地方吧!”沈炼淡淡道。 沈炼这个人,别人说他心机深沉,心狠手辣,但至少他没害过她!没错,坑过她几回,但他又表现的太磊落,以至于她怎么都讨厌不了他。 南宫盈月身边带着肉汤,便跟沈炼去了。他骑马在前,南宫盈月坐马车在后,一直出城很远,进了一座山。 马停在半山腰,一处坟头前。 南宫盈月下马,见最前面那坟立着墓碑,上面刻着字,竟是颜如玉。她不禁想起了颜如玉说的那些话,她说她受沈炼胁迫,还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最后却被抛弃。 难不成是真的? “我与她第一次见实在表哥的丧礼上,她可怜兮兮的跪在那儿,哭也哭不出来,被嬷嬷掐肉,只能干嚎,哭得又假又可怜。她被要求给表哥守灵,一个小丫头,夜里每每吓得三魂七魄都散了。我生了恻隐之心,便请了叔父同意,也一起守灵。那三夜,我们虽没说过话,但彼此都心生情意。那时我还只是个小小守门将,郁郁不得志,更常常遭受叔父的白眼训斥。她只敢远远的看我一眼,脸上有担忧之色。” 说到这里,沈炼蹲下拿出帕子擦拭那墓碑,而后摆上了他带来的点心。 “这是她最喜欢吃的花生糕,那时我常偷偷买给她吃。她与我见面的时候,就跟小老鼠似的,总是吓得东张西望,却又贪恋的往我怀里钻。” 南宫盈月还等着沈炼往下说,他却烧着纸钱不说话了。她也不敢问,只能和他一起给颜如玉烧纸钱。 “沈罗经为了控制一位官员,把如玉给他糟蹋了。” 南宫盈月皱眉,“那你呢?”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恨,可那时的我拿沈罗经不能怎样。我跟他求娶如玉,他拒绝了,还打了如玉一顿,说她勾、引外男。之后,有一就有二,直到我坐上皇都卫指挥使,再一次向沈罗经求娶,他虽然拒绝了,但答应我让如玉离开沈府。” “那颜如玉肚子里的孩子?” 沈炼脸上露出狠厉的表情来,“沈罗经让我娶一贵女,我没听话,他就假借我的名义约如玉去一个地方,然后让一人强了她,之后她便怀孕了。那时我知道,即便我是皇都卫指挥使又如何,依旧没有逃脱沈罗经的控制,为避免这样的事,我佯装嫌弃了如玉,也如沈罗经的愿,想办法求娶那位贵女。” “那位贵女是南宫夕羽?” “是。” 原是这样,她就说沈炼明显不喜欢南宫夕羽,也不愿娶她,却还要送画撩拨。 “不过颜如玉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负心的也是你!” “她恨我。”沈炼看着那墓碑,“我没有保护好她。”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颜如玉遭遇了那么多,她把全部的希望就寄托给了沈炼,却又再次受到伤害,她把这怨气转嫁给了沈炼,尤其那时候沈炼开始疏远她,并求娶别人。 “后来,他杀了颜如玉,我便决定要为她报仇。” 所以沈炼背叛了沈罗经,为了一个颜如玉,闹了一场乱子。 没什么得不偿失,没有更深的算计,他只是为他爱的女子报仇而已。 南宫盈月添了一把纸钱,“颜姑娘,你可以安息了。” 从山上下来,分开之前,沈炼对南宫盈月道:“郡主,这次绊倒沈罗经,独孤世子帮了沈某很大的忙。” 南宫盈月笑道:“你也帮了他。” “那我们是互相成就了,既有这份情谊,以后不必太剑拔弩张是吧?” “当然!” 和沈炼分开后,南宫盈月去了别院看心柔,拓跋弘也在,二人正在捏泥娃娃。拓跋弘那么一个儒雅的人,此刻两手都是泥,身上也是泥点子,但却笑得很温柔。 “心柔,慢点,都弄到我身上了。” “心柔笨。”南宫心柔瘪嘴。 “心柔最聪明了,哥哥来教你。” 南宫盈月没舍得打扰二人,起步进了正房。里屋里,白夫人正在缝制冬衣,见到南宫盈月来,忙请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 “心柔最近如何?” “挺好的,多亏了成王殿下常来陪伴,我感觉她好像心智都长了。” “哦?” “许也是我的错觉罢了!” 南宫盈月道:“也不是没有可能,许就在慢慢恢复呢!” “真的?”白夫人一喜。 南宫盈月点头,“慢慢来,别给心柔压力。” “是是,有姑娘这句话,我心里又有盼头了。你瞧他二人多好,可心柔一直这样,我也不敢想什么,若她能好,也不枉成王这番爱护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拓跋弘要成亲了 南宫盈月透过窗子往外看,见成王环着心柔,手捧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捏泥娃娃。而外面架子上还摆着一些烧纸好的泥娃娃,成王是真的很用心。 “对了,还有一事,我正着急呢!” “什么?”南宫盈月回转过头里。 “你父亲派人来传话,让我带心柔回府!” 南宫盈月皱眉,“怎么这么突然?” “谁知道呢,可心柔肚子都遮不住了,哪能回府!”白夫人提起这事就犯愁。 南宫盈月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去一趟,说心柔生病了,先拖两日再说。” “好,听姑娘的。” 之后南宫盈月给心柔诊了脉,又嘱咐了白夫人几句,这便出来了。哪知成王跟了出来,二人徒步往山下走。 “嫣然郡主可好?” “其实……我倒感觉她像是装的。” 南宫盈月只笑笑不说话,“总之,能归家就好。” 拓跋弘叹了口气,“又离家出走了。” “啊?” “想来是追求百里二公子去了,我已派人去南州了。” 南宫盈月笑,“嫣然郡主是真性情。” “可惜,百里二公子明显不喜欢她。” “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日久也能生情。” 二人一路说着话走出去很远,南宫盈月知道拓跋弘憋着什么话,但一直犹豫着没说出口。南宫盈月走得实在有些腿疼了,便停了下来。 “成王殿下,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拓跋弘怔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 “再过不久,我要成亲了。” 南宫盈月愣了一下,忙道:“那……很好。” 她能说什么呢,毕竟心柔那个样子。 “以后,我就不能常来看心柔了,希望你们谅解。” 拓跋弘是个君子,她相信他会跟那位姑娘明说,而他也会真心对待,可哪个女子没几分妒忌之心,所以他自然就很少能来看心柔了。 “其实该是我们向殿下说对不起,也谢谢你这些日子陪伴心柔。” “等孩子生下来,若是她想带着,孩子便留在她身边,若是不想,我可以带回王府。” “好,到时看心柔的意思吧!” 拓跋弘冲南宫盈月点了一下头,而后上马离开了。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坐上马车。 第二天,南宫盈月回了一趟镇国王府。 她先去王妃那儿请安,但王妃闭门谢客。她便去了何侧妃那里,她正坐在屋里打算盘。 “我去了王妃那儿,她不见人。” 何侧妃让丫鬟端来茶点,笑道:“正发愁呢!” “为南宫夕羽遭劫持而受伤的事?” “还有别的,那晚贼人进府不是盗了库房,眼看南宫夕羽要成亲了,她还没备好嫁妆呢!哼哼,这次镇国王府是真的空了。她居然还肖想我的东西,呸,我能让她如愿?” 南宫盈月知道,她成亲的时候,何侧妃为她准备了很多嫁妆,等于把她先前带进府的那些都拿走了。结果没能出库,被镇国王也压住了。何侧妃一番大闹,逼得镇国王没法,只得退了一步,让何侧妃把那些东西放到自己的私库,钥匙她自己拿着。 那晚出事,何侧妃这私库还是保住了。 所以,家里也就她这点私产了。可何侧妃怎么可能同意给南宫夕羽添了嫁妆,所以她和王妃是有得闹了。 “南宫夕羽的伤势如何了?” “谁知道,王妃那边口风紧着呢!” 南宫盈月点头,想来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毕竟她给伤药了。 “对了,父亲怎么让白夫人带心柔回府?” 何侧妃冷哼一声,“也不知那宇文成毓犯了什么傻,突然提出要娶心柔,让她跟南宫夕羽一起嫁过去,一个为正室一个为侧室。” “什么?”南宫盈月大惊,“他不知道心柔已经……傻了?” “就是啊,他娶一个傻子,这不诚心给自己惹笑话!” 南宫盈月这下可坐不住了,起身在屋子里转圈圈。宇文成毓什么人,她自是知道的,如何也不能让他碰心柔,况心柔还有身孕! “那父亲呢,他不可能同意吧?” “宇文成毓说,如果父亲不同意,他就退婚。” “父亲爱面子,所以一定会同意。” 何侧妃点头,“只是心柔那丫头,咱们得想法帮帮她!” 眼下谁都帮不了她,只有一个人。 南宫盈月去找南宫逸,他也正在为心柔这事发愁,二人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拓跋弘。他们约在仙客楼,没有等多久,拓跋弘就来了。 南宫盈月把宇文成毓要娶心柔的事与他说了,他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不行!绝对不行!”拓跋弘道。 南宫逸发愁,“我们也知道不行,可父亲肯定会答应的。” “我很好奇,宇文成毓为何要来这么一出,他的目的是什么?”南宫盈月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大概猜到了。”拓跋弘看向南宫盈月,“京郊大营如今实际的掌权人是一位叫李达的副统领,他威信极高,大营的将士都听他号令。而沈罗经倒台,指挥使入狱,李达怕牵连于他们这些剩下的人,所以一直带头闹事,宇文成毓奉命接管统领一职,却始终无法肃清乱局。” “既那李达闹事,免了他的职就好了。”南宫逸道。 拓跋弘摇头,“朝廷各方势力,都是盘根错节的,便如这李达,他是阳国公的孙女婿,轻易不能动的。” “这跟宇文成毓娶心柔有什么关系?”南宫盈月不懂。 “我前些日子向阳国公提亲了,是他另一位孙女。” 南宫逸转不过来,“所以呢?” “李达是宇文成毓的属下,他自然不愿意他与我们拓跋王府亲近,等于是在眼皮子底下埋了一根针。” “他也想娶阳国公的孙女!”南宫盈月恍然道。 “正是,显然他还知道了心柔怀孕的事,他以此来要挟我退亲。” 南宫逸使劲一拍桌子,“他这也太阴损了!” “他想让我放弃阳国公的孙女而娶心柔,这样他不仅能拉拢阳国公,而且我娶了一个人人皆知的……傻子,势必在争夺太子之位时要落下风。”拓跋弘道。 第四百九十二章 娶她 自然是有这一方面的因素的,可既然拓跋弘看得这么明白,明知是坑,他怎么可能还肯跳下去! “我们再想其他法子吧!”南宫盈月道。 “对,大不了我们就把心柔藏了,藏到天涯海角去,让我父亲也找不到。” “我娶她!”拓跋弘突然道。 “娶……娶谁?”南宫逸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拓跋弘抬头,看着二人,笑:“其实娶那位姑娘,我心里一直很犹豫,尤其昨天从庄子回来,想到以后……我实在放心不下心柔和孩子,这样也好。” “不行不行!”南宫逸摇头,“我们不能害你,尤其事关太子之位的大事拓跋王和王妃也不会同意的!” “我心意已决,他们也奈何不了。你们且放心,娶了心柔,我会保护好她的。” 这一点,她和南宫逸太放心了。 南宫盈月只能道:“我们无意逼殿下,殿下量力而行就是。” 回到府里,南宫盈月见独孤钰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一脸的愁色。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万里无云的,是个好天气。 “快入冬了。” “可不,天都冷了。”说着,还起了风,南宫盈月缩了缩身子,“晚上我们吃炙羊肉可好,吃了暖和,叫上父亲母亲一起吧,也热闹。” “奢侈!你可知羊肉很贵?” “啊?” “哎,天冷了,该屯过冬的白菜萝卜了。” 南宫盈月抹了抹独孤钰的额头,也不烫啊,发什么疯呢! “最近菜价涨了,一钧涨了半钱,哎!” 半钱很多吗? “因叛乱一事,朝廷没往京郊大营拨钱,这个冬天可怎么过!”独孤钰要愁死了。 南宫盈月呵了一声,原是为京郊大营的事,他如今管伙食,确实该关心菜价。 “没钱了就上报统领,你愁什么!” “宇文成毓?呵,他居然说这种小事也问他,还问本王是不是这点本事都没有!” “他激你呢!” “我不怕他激,那些将士们也是受蒙蔽才参与了叛乱,如今军饷没了,饿肚子不成。” 独孤钰常带兵打仗,所以很能体谅将士们的心情。 “不行,我进宫找皇上去!”独孤钰说走就走了。 一直到夜里很晚,独孤钰才回来。秋末冬初,带着一身的凉气,进来抱着她亲。 南宫盈月推了推他,问:“怎么样,皇上拨钱了吗?” “拨了。”独孤钰带着喜气道。 南宫盈月往里面挪了挪,让独孤钰躺上来,又往他靠去,“先前皇上不肯,如今怎么痛快了?” “哼,哪痛快了,一点也不痛快,这是借的明年的军饷,不过是提前发了而已。” “那明年怎么办?” “眼下先过了冬吧!” 也是,眼下不饿肚子最重要。 独孤钰压在南宫盈月身上,手往衣服里钻,“还没问你呢,今日去哪儿了?” 南宫盈月勾住独孤钰的脖子,仰头咬了他下巴一口。 “嘶,我下巴统共就没二两肉,都快让你咬没了!” “我喜欢你下巴上的肉,真香!” 独孤钰笑着低头亲她,接着便没了话语。 情热过后,二人搂着说话。南宫盈月把南宫心柔和拓跋弘的事与他说了,又说那宇文成毓实在是可气,这不摆明了欺负人。 南宫盈月说完,听不到独孤钰的声音,抬头看他竟然已经睡着了。白废了她半天嘴皮子,还越说越生气,她不忿拧了他一把。 “唔……”独孤钰拍了拍南宫盈月的背,“睡吧……” 又过两日,终于到了皇上的寿辰。 昨天戏台子就搭起来了,今儿一早敲锣打鼓的开场。南宫盈月是被锣鼓声吵醒的,醒来见自己在独孤钰怀里,而他正看着她。 “什么时辰了?” 她这话刚落,外面淳儿喊了:“姑娘,快起吧,王妃那儿都第二遍催了。”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你怎么不叫醒我?” 这给皇上拜寿还能晚了! 独孤钰搂着她亲了一口,“看你睡得香,没舍得。” 南宫盈月一脸幸福,刚要回亲独孤钰一口,又听他道:“睡得跟猪似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哈哈!” “独孤钰!” 二人起身,梳洗好以后,穿上王爷和王妃的朝服,乃是大红龙凤装。南宫盈月亲自给独孤钰戴好朝冠,见他俊美无俦,远非凡俗人能比,不由心喜的仰头亲他。 “今日带上铁面吧!” “嗯,为何?” “胜都贵女们齐聚宫里,我怕她们的心被你勾走了,回头跟我讨要!” 独孤钰看着南宫盈月,满脸宠爱,“我的心在你那里,你若捂紧了,别人抢不走!” 南宫盈月手盖在独孤钰的胸口,眉眼一挑,“我自然要捂紧!” 独孤钰眸子一深,正要低头亲南宫盈月,淳儿又喊了:“王妃已经第三次来催了!” 二人赶到王妃那院,南宫盈月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王妃也没问。等独孤王来,一家四口往府门外走。 仪驾已经准备好,独孤王和独孤钰在前骑马,而南宫盈月和王妃坐轿子。 还没到宫门,轿子就停下了,南宫盈月往外看,但见各府进宫朝贺的排起了长长的队。她看到排在他们前面的是宇文王府,宇文红叶下了轿子,正在路边无聊的耍鞭子玩了。这时宇文成毓走了来,不知说了什么,把鞭子从宇文红叶手里拿走了。 一个贵女,手里拿着鞭子进宫,外面的人容她,宫里的人却容不得。 不过那宇文红叶像是生气了,用脚踢路边的石子。本也没什么,结果一石子踢飞了出去,打到了前面刚下轿子的人。 南宫盈月头伸出去,见那女子脑袋挨了一下,气冲冲的就来了。 借着晨光,南宫盈月见那女子长得十分清丽,而且姣好的面容下,也有几分藏不住的傲气。二人对骂了两句,接着就打了起来。 那清丽女子也会功夫,与宇文红叶几乎不相上下。 当然,很快两家人上来把她们给拉开了。 “那姑娘谁家的?”南宫盈月问轿子外的淳儿。 淳儿往前走了几步去看,接着回来说:“阳国公府的姑娘。” 难不成是拓跋弘打算娶,却被宇文成毓逼退亲的那个? “怎么回事?”李达看自家小姨子脑门肿了个包,不由气从心生。 第四百九十三章 绝不嫁他 这阳国公的孙女,也就是苏子云苏小姐,气怒道:“她用石子砸我,我找她理论,她却显摆自己的身份,说不就砸我一下,还是我的荣幸,这天下有这般道理?” “红叶!”宇文成毓喝了宇文红叶一句,但宇文王府的面子摆在这儿,而且这苏子云也是要嫁给他的,以后不过是他府上的侧妃,更不能失了气势,便道:“苏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宇文红叶哼了一声,“谁知道那石头是从哪儿来的!” “你!你竟胡搅蛮缠!”苏子云气道。 “毓王殿下,您怎么说?”李达问。 宇文成毓叹了口气,“苏姑娘受委屈了,我这里有伤药,敷上很快就不疼了。” 见宇文成毓避重就轻,试图糊弄过去,苏子云气急了道:“宇文王府怎么了,郡主算什么,你毓王又算什么,我苏子云还瞧不上呢!” “苏姑娘!”宇文成毓皱眉,他和阳国公已经说好了,等皇上寿辰一过就商议亲事。 “什么东西!” 那宇文红叶惯来嚣张,一听苏子云这话,当下就打了过去。苏子云也不是善茬,跟着也打了起来,旁人只得再劝。 苏子云没有宇文红叶那狠劲,慢慢落了下风,更巧被脚下石子绊了一跤,摔倒在地。而这时宇文红叶竟挑起一护卫的佩剑,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时候,朝那苏子云刺了过去。 亏得这时拓跋弘在旁,伸手拦住了那一剑。 “红叶郡主,今日皇上寿辰,若见了血,恐是不吉!” “你让开!”宇文红叶还横。 拓跋弘直接一脚踢飞了她手里的剑,凛然而立,挡在了苏子云前面。 宇文成毓忙上前拦住了宇文红叶,大声喝道:“红叶,回去!” 宇文红叶也知自己刚才冲动了,若真伤了苏子云,不但得罪了阳国公府,最重要的触了皇上的霉头,宇文王府也要跟着遭殃,倒是父亲绝不会放过她。 “等等!她必须向我道歉!”苏子云嚷道。 宇文成毓脸色沉了下来,“苏姑娘,何必把事情闹大,到时国公府和我们王府不好见面。” “你们家打了人不道歉,还想和我们家往下交往,当我们都好欺负啊?” “苏姑娘!” “你这还没做太子呢,就高别人一头了,若你真做了太子,那你家的鸡狗都打算升天了?” “你!”宇文成毓冷哼一声,“李达,把你家姑娘带走,省得让人看笑话!” 李达呵了一声,“看谁的笑话?” “李达,你也这般不知好歹?” “我们家的姑娘也娇贵着呢,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的!” “李达!” “毓王殿下,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谁也别耍赖,做错了事就该道歉!” 宇文成毓眯了眯眼睛,“那请问谁看到了?” “我!”独孤钰悠哉的走了来,“不巧看了个热闹,还真就看到你家郡主砸了人家姑娘了!” “独孤钰!” “我也看到了。”拓跋弘道。 当然在场的,也就他二人发声了,其他的谁敢得罪宇文成毓。 但有两个人也就够了,宇文成毓站不住脚,只能让宇文红叶来道歉。那宇文红叶是个蛮横的,怎么肯道歉,反正就是呆在轿子里不出来。 而这时,也该进宫了,苏子云知不能大闹,只得罢休。 “荣王殿下,谢您仗义执言!” 那苏子云冲独孤钰行了个礼,独孤钰摆了摆手,而后转身走了。 苏子云又向成王行个礼,拓跋弘点头回礼。 “殿下,为何说好的亲事,你又要毁约?觉得子云配不上你?” 拓跋弘忙道:“不是,只是……我不能负一人,而且也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不会损及姑娘的声誉。” “可不是您就是宇文成毓,您拒绝了,岂不是推我入火坑?” 拓跋弘怔了一下,倒没想到这里,他为了护住心柔,确实是把苏子云给推了出去。 “苏姑娘,本王实在……惭愧!”拓跋弘向苏子云行了个大礼,而后转身走了。 走得干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云儿,上轿了!”李达在前面喊。 苏子云走回去,难过道:“我死也不嫁宇文成毓!” 李达挠头,“这事爷爷说了算,不过姐夫会站在你这边的!” 南宫盈月收回视线,难得看宇文红叶吃瘪,那阳国公府的姑娘还挺有意思。 在宫门口,南宫盈月下了轿子,然后独孤钰带着她二人往里走。人进了宫然泰和殿去,而寿礼随即入库。 南宫盈月和王妃站在东边女眷这里,独孤钰他们站西边。 接着就是等着皇上从殿前下来,接受朝拜。现在卯时刚过,需得等上半个多时辰。 独孤王及其他三位王爷已经先行进去了,在百官及内眷朝拜时,四王要跟在皇上身后,以示庄重。 南宫盈月见镇国王妃带着南宫夕羽站在他们的南边,那南宫夕羽面色苍白,似有不适。南宫夕羽突然抬头,她看到了她,然后瞪了她一眼。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懒得搭理她。 “王妃、盈月郡主。” 南宫盈月回头,见胡凝雪不知何时来到了她二人的身后。 “郡主,上次发生在宫里的事,凝雪不曾料想郡主会进亭子,还连累了荣王殿下,倒是凝雪的罪过了。” 胡凝雪喊着她的名字,但解释的时候却一直看着王妃。 南宫盈月笑,“记得好像是胡姑娘让我进亭子等你的吧?” 胡凝雪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郡主何故这样冤枉凝雪?” “胡姑娘误会了,我可没想冤枉姑娘,而是感谢,原来司刑院大牢是那样的,也没多可怕,不是?” 胡凝雪暗恨,这南宫盈月可是闯了禁地,触怒了皇上,却偏偏独孤钰护着她,甚至不惜为她而犯险。一个庶女罢了,她凭什么? “凝雪啊,好孩子。”王妃拉过胡凝雪的手拍了拍,“本王妃瞧着你喜欢,哪日有机会了,与你说个好人家,必不能委屈了你。” 胡凝雪笑在脸上挂不住了,“王妃,我……” “回去吧,回你自己的位子上去,别让人误会,你与我们独孤王府有什么瓜葛。” 王妃这话说得够直白,实在不留情面,那胡凝雪两眼当下就红了,忙掩面退了回去。 “母亲,您这样说胡凝雪,太后那儿……” 王妃摆了一下手,“我就是让太后知道,我不会让胡凝雪进独孤王府的大门,她还是趁早丢了那心思才是。” 南宫盈月抱住王妃一条胳膊,“谢谢娘!” 王妃笑,“谁让我钰儿 第四百九十四章 宫中寿宴 这边独孤钰正无聊的发毛,百里长枫悄悄挪了过来,“案子结了,乐儿怎么办?” “哪个乐儿?” 百里长枫瞪了独孤钰一眼,“别装糊涂!” 独孤钰笑,“你的女人,你做主!” “你!”百里长枫恨得推了独孤钰一把,“我本想给她一些银两让她离开,可她死活不肯,只要我一去别院,她就逼着要……要服侍我!” “艳福啊!” “艳你个头,回头我送你府上!” “不行!”独孤钰忙道,“我家有一只母老母,你不知道?” 百里长枫看了一眼对面的南宫盈月,“那你说怎么办?” “哪儿来的送哪儿去!” “彩月坊?” “你给了那老板娘一百两银子为乐儿赎身,回头你跟她要二十两,把人还送给她,那管事妈妈一定乐意。咱们解决了一个麻烦还得了二十两银子,等回头去仙客楼吃一顿,如何?” 百里长枫啧啧摇头,“你太禽、兽了!” “你就这么跟乐儿说,她一准儿不敢再缠你。” 百里长枫叹了口气,“你也就长得好看一点,不然盈月凭什么看上你!” 独孤钰嘿嘿笑,“你怎么不说,她长那么丑,本世子凭什么看上她!” “你瞎啊,她要是丑,你说谁比她好看?”百里长枫指着那边,胜都各家的贵女齐聚于此。 独孤钰还真瞄了几眼,还就真没比南宫盈月更顺眼的。 “不行,我双眼被南宫盈月污染了。” 百里长枫喷笑,“你还不如瞎了呢!” 不同于百里长枫和独孤钰有说有笑的,宇文成毓和拓跋弘却是剑拔弩张。 “宇文王府的礼,本王不能收。”拓跋弘道,昨日宇文王府突然往他们府上送了很多礼,前逼他退亲,后又送礼讨好,他让下人们原封不动送了回去。 宇文成毓笑道:“如是为阳国公府的亲事,本王倒觉得是成全了成王和南宫三姑娘。” “倒也不用毓王来成全!” “若本王执意娶那个傻子……” “宇文成毓!”拓跋弘一把揪住宇文成毓的衣领,“别侮辱心柔,不然本王不客气!” 宇文成毓没想到拓跋弘反应这么大,便道:“这是在宫里!” “宫里又如何,本王无意争太子之位,可毓王不同,野心十足呢!” 宇文成毓沉下一口气,“是本王失口了。” 拓跋弘放开宇文成毓,“毓王不必再往府上送礼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挺好!” 宇文成毓还要说,但百里长枫却把拓跋弘给拉走了。 看着他三人聚成堆,宇文成毓脸色更加难看。他要娶苏子云,为的是平定京郊大营的内乱,无意伤和拓跋王府的交情。 如今这般,于他倒有些被动了。 他和独孤钰最有望坐上太子之位,而眼下他的形势更好,可若是三王府联手,他的胜算就没那么大的了。 这时,皇上从泰和殿走了出来。 鼓乐声起,众人一齐跪下,齐声高喊:“恭祝圣上,万寿无疆,圣体康泰。” 众人伏地跪着,由宇文王念祝寿词。 接着,皇上从上面走下来,接受众人的朝拜。 礼毕,女眷进后宫,太后于养颐殿摆宴。南宫盈月和王妃刚在宴席上坐下,瑶嬷嬷过来,说太后召见。 二人进了内殿,太后坐在上座,凤冠吉服,十分华贵。 行过礼后,太后召二人上前。 “娘娘,观您气色红润有光,神采奕奕呢!” 太后笑,“今儿是好日子,普天同庆,再有你们送来那养颜膏,确有奇效!” “那您用着,回头让月儿再多配几盒给您送进宫。” “好!” 太后看着南宫盈月十分高兴,“好孩子,先前本宫说了,要重赏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南宫盈月忙道:“月儿见太后高兴,自己也高兴,不要什么奖赏。” “那不行,本宫说出去的话,不能落了空!” 独孤王妃也道:“月儿,你也别跟老祖宗客气,她那儿宝贝多着呢!” “你这皮猴子!” 南宫盈月想了想,道:“月儿想要几颗黑珍珠。” “黑珍珠?”太后蹙了一下眉,“也不知库里有没有。” 南宫盈月忙道:“有则,求太后赏赐,无则,月儿也不贪心。” 太后点头,“回头让瑶嬷嬷去内务府问问。” 王妃让南宫盈月先回去,她则留下跟太后说话。 南宫盈月回席上坐下,接着就是等着开宴。前面摆着戏台子,咿呀唱着,南宫盈月听着都瞌睡了。 正煎熬的时候,有人自后面推了她一下。 南宫盈月回头见是镇国王妃的丫鬟采荟,“姑娘,王妃找您!” “找我?”南宫盈月往西边看去,倒没看到王妃人在那儿,“什么事?” “三姑娘不好了!” 先前,她看南宫夕羽脸色就不对,想来是那夜受的伤还没好。只是这母女俩整日防贼一般瞅着她,没事还要瞪她一眼,这种时候就用到她了? “你与王妃说,说我现下不方便,让他们找御医吧!”南宫盈月道。 “姑娘!二姑娘下面血流不止,这是要出人命的!”采荟急了。 一听这话,南宫盈月也顾不上计较了,忙跟着她去了。采荟带她进了一个叫‘栖霞殿’的地儿,进去后那瑾嬷嬷迎着她。 见到瑾嬷嬷,南宫盈月放下心来。 “这里是景妃的地儿,王妃和景妃是外家姐妹。”瑾嬷嬷小声道。 “这样,那夕羽怎么样了?” 瑾嬷嬷摇头,“下面突然流血不止,郡主疼痛难忍,但也不敢喊御医,怕坏了名声。” 南宫盈月随着瑾嬷嬷进去里面,外间坐在主位上,一身华贵的人应该就是景妃娘娘了。南宫盈月冲她行了礼,那景妃一脸愁容,柔声道:“好孩子,快去看看你妹妹吧!” 进去里屋,南宫夕羽疼得在床上打滚,而王妃手足无措的在床前,只是哭。 “怎么回事?”南宫盈月上前问。 王妃一见南宫盈月,忙抓住她的手,“快救我儿,若是她出了什么问题,本王妃饶不了你!” 这话…… 南宫盈月甩开王妃的手,冷声道:“既如此,那我确实没什么本事,王妃请御医吧!” 第四百九十五章 再救南宫夕羽 见南宫盈月转身要走,王妃忙拦住了她。 “都这般了,你还要与我闹气?” “不是闹气!”南宫盈月道:“我是医者,治病救人,尽心罢了,不能保证什么,更不能搭上自己的命。王妃如此威胁我,我不敢下手,更怕以后招致祸端,何必呢!” “盈月,我……我刚才急了,求你快救救夕羽吧!” 南宫盈月无意为难镇国王妃,见她说了软话,便急忙上前查看情况。此时的南宫夕羽已经痛得意识涣散了,下面的血流了一大片。 她先查看了下面的伤口,已经溃烂了,血肉模糊。 “我给你的药,你没给她用上?”南宫盈月起身问镇国王妃。 镇国王妃低头,“她非说没有伤着……” “做母亲的,你就不检查一下?” “我!我……谁知道你有没有坏心,万一这药害了我儿……” 南宫盈月气到无语,这母女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子宫受伤,造成血崩,我可以尽力一救,但不保证能救活。还有,我写张药单,你们想办法弄来那些药!” “什么尽力救,不一定能救活,我羽儿不能出事!”镇国王妃哭喊。 瑾嬷嬷推着王妃往外走,“王妃,您就先别捣乱了!” 约莫一个时辰,南宫盈月才从内殿走出来。 “怎么样了?” “人是救活了,但子宫受损,至于以后能不能受孕,天知道。”南宫盈月道。 镇国王妃先是大恸,随即又道:“不会的,老天爷不会亏待我羽儿!” 她若能这么想,南宫盈月也就不打击她了。只是刚从救南宫夕羽,她这身吉服染了血气,不能再穿了,免得冲撞了太后。 “荣王妃,本宫这儿倒有一套吉服,乃圣上潜龙时,我做侧妃时所穿,与你身上这套规制是一样的,就是不知尺寸如何。” 景妃让宫女拿来那套吉服,南宫盈月比了一下,有点瘦。她身子丰腴一下,而景妃则瘦弱了一些。 “这就不行了,宽松了能将就,可这瘦了……” “我改动一下!”南宫盈月道。 南宫盈月拿针在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那套吉服给改好了。 “荣王妃巧手啊!”景妃赞叹道。 南宫盈月摆手,“也不是我巧,而是裁缝在做的时候,多会留一些空余,我把那点布放出来而已。” 进内殿换上吉服,南宫盈月仔细看了一下,没有什么不妥这才出来。 接下来的宴席,一切按着规矩,顺顺当当到结束。彼时午时刚过,内眷可以回府,而男人们则要和皇上一起游街。 南宫盈月出宫前,去了栖霞殿一趟,看了南宫夕羽的情况。 “这两日不宜动她,若再次血崩,神仙也救不回。” 王妃这下可犯了愁,外人留宿宫中,需皇上或太后首肯的。但今日是皇上的寿辰,太后也大摆庆宴,哪敢这时候给他们添乱啊! 景妃看向南宫盈月,“没有别的法子?” 南宫盈月摇头,“我只能把利害说清楚,但如何做还要看你们。” 说完,南宫盈月拜别离开。 王妃急火攻心,“这个贱人,故意为难我们呢!” 景妃皱眉,“人家救了羽儿的命,你倒是一点也不感恩,嘴下留德都做不到。” “我……我这不是着急。要不,你跟太后说一句,就说夕羽病了,不能着风,现在宫里住两日,想来太后也不会不近人情的。” 景妃看着镇国王妃,简直像是在看傻子,“宫里是用来养病的?这么多贵人,哪个过了病气,你能负责?” 王妃自知失口,只能低下头来。 “算了,本宫与曹贵妃说吧!” “可曹贵妃虽掌管后宫,但到底不是皇后,你怎么能这么给她脸?”王妃说起那曹贵妃,言语间颇有些轻蔑。 “蠢!” “可不就是蠢,听说前几日她故意装扮成先皇后的样子,被皇上训斥了一番呢!” “本宫说你蠢!” “啊?” “那曹蕊能掌管后宫这么多年,能蠢到做出东施效颦这种事?” “可她做了,皇上确实也训斥了她。” “然当晚,皇上留宿在她宫里!所以嘴上说着嫌弃,但心里就稀罕了,男人不多是这样!再有,那曹蕊虚荣心胜,我与她向来不和,如今去求她,她便自恃高我一头,为了显摆优越,定会答应的。之后若太后和皇上追究起来,推给她就是。”景妃道。 王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宫里的女人可真不好惹! 晚上十分热闹,南宫盈月一早就带着淳儿和肉汤出来了。他们先去了一趟长乐酒肆,之后便去了柯卉那里。 进巷子的时候,见一群孩子正拿着灯笼往外跑,嘴里还念着什么:“柱子变锥子,锥子顶破天,天上一个大窟窿,窟窿下面漏饥荒。锥子倒,轰隆隆,好日子到,盛元盛元,千古名君!” 盛元是当今圣上的年号,这是赞颂之词,而那顶破天的锥子倒下了,想来说的是沈罗经吧,他不是顶梁的柱子,而是顶破天的锥子。沈罗经掌权后,才开始推行双重赋税,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穷。 南宫盈月来到柯卉家院门外,敲了敲那小黄门,很快门打开。 “姐姐,快进来!”柯卉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这些日子没顾上来看你,最近可好?” “挺好的,义父开始收学生了,我们也就不愁吃穿了。”柯卉道。 进了正房,厅堂被收拾出来做了学堂,而晏渊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义父在写祝寿词。” “给皇上的?” “是。” 南宫盈月轻步走上前,从旁边看了一眼,什么天降福瑞,五洲同庆,盛世长虹这些,尽是些华丽的辞藻,读起来十分涩口。 晏渊收笔,这才看到南宫盈月。 “郡主,你来看我这贺寿词写得如何。” “我倒是看了几眼,还好。” “还好?” “有点虚而不实。”南宫盈月委婉道。 “郡主是想说满纸都是溜须拍马吧?” 南宫盈月不语,显然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晏渊笑,“一个人在那至高的位子上做久了,以前的耳聪目明,现在就变成只能看繁华盛世,听英明神武了。” “您说的是皇上?” “我说的是皇上,但不是特指他一个,谁坐上那位子也一样。” “你打算趁皇上游街的时候念这贺词?” “嗯,也该让他想起我来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沈炼受重伤 南宫盈月也没什么好说的,放手一搏也许就能成功呢!不过听到那街头玩的孩子们念的儿歌也是他教他们,不由失笑,“昔日名满天下的学儒,这儿歌编的可不怎样好听。” 柯卉笑,“义父说了这儿歌虽然粗浅,但也正因如此,普通百姓能懂,便能传唱起来。” 晏渊去街上了,南宫盈月和柯卉留下说话。 “若有机会,你想治好脸上的伤疤,重新恢复容颜吗?”南宫盈月问柯卉。 柯卉怔了一下,随即苦笑,“不可能的。” “如果可以呢?” 柯卉看着南宫盈月,眼里有些激动,“真的可以?” “你愿意吗?” “我自然……”柯卉抚摸着自己的脸,“原我想,不重要了。可想到孩子,有朝一日,我可以夺回小豆芽,他看我这样子会不会害怕啊!” 南宫盈月点头,“我会尽量想办法的,有好消息跟你说。” “谢谢姐姐!” 其实她早就想给柯卉治脸了,可苦于没有黑珍珠。前几日,她问过独孤王妃,她说若这天下还有,那便是在宫里,所以她才问太后要。 南宫盈月从柯卉那儿出来,带着淳儿和肉汤一起去街上。街上十分热闹,各种杂耍的,还有大户人家门前都摆着戏台子,小孩子们拿着灯笼嬉闹着,行人三五成群。 他们刚上街,便撞上了变戏法的。围了很多人,肉汤和淳儿把她挤到了前面。 变脸加喷火,惹得围观的百姓大声叫好。南宫盈月也是惊呼连连,去问肉汤好不好看,结果这孩子抱着肉包子吃,仍旧冷漠脸,为双颊鼓动显得特别可爱。 这时皇上游街的卤簿来了,先闻锣鼓声,接着是玄武军开路,而后十几批高头大马,南宫盈月见独孤钰坐在马上,并毓王、德王和成王一起在前面。 之后是皇上的车驾,八匹马牵扯,没有篷子,皇上坐在上面,一身龙袍,神情威严。 闻鼓声,两旁的百姓皆伏地跪下,等皇上的车马过,便齐声高喊:皇上万寿无疆、圣体康泰。 卤簿过,南宫盈月跟着其他百姓一起起身。 杂耍继续,南宫盈月扔了赏银,继续往前面看热闹。 一路边走边玩,走到前面,见晏渊从一高台上下来了。 南宫盈月忙上前,笑问:“晏伯伯,皇上可听到你那又香又长的贺词了?” 晏渊大笑,“只要能听两句,知道我依旧对他敬仰有加,目的便达到了。” “那便好!” 拜别晏渊,南宫盈月也有些累,正想回府,却见前面突然乱了,百姓纷纷往这边跑。淳儿让肉汤保护好南宫盈月,她则跑去前面查看。 肉汤护着南宫盈月躲到一胡同拐角处,有两妇人也在那儿躲着,说是皇上的车驾遇到埋伏了。 不多一会儿,淳儿回来了,一伙黑衣人突然出现,欲谋害圣上。 “那你快去保护王爷!”南宫盈月道。 淳儿看了一眼肉汤,大概是觉得这小子还算靠得住,便转身去了。不过很快她又回来了,说刺客已经全部诛杀,但有一人受伤了,要她赶去医治。 “皇上受伤了?” “沈炼!” 南宫盈月皱眉,又问:“谁让你来请我?” “咱王爷!” 若是独孤钰的意思,她便放心了。忙跟着淳儿去了前面,满地凌乱,横七竖八躺着很多尸体,而皇上已经被护送回宫了。 独孤钰见她来了,忙拉着他进了旁边的客栈。 “沈炼是替皇上挡了一剑,皇上临走时放了话,沈指挥使忠君爱国,不能有事。” “伤重不重?” “重!” “那你还叫我来,万一……” “沈炼不能死,若是死了,沈党的势力无法压制,必定有更大的乱子。” 南宫盈月沉下一口气,她明白独孤钰的意思了,那更大的乱子可能会波及他们独孤王府的安危。 南宫盈月进去见沈炼躺在床上,胸口还在汩汩冒血,人还有意识,看到她的时候,还冲她笑了笑。 “这家伙笑起来还挺好看。”独孤钰在她身后小声道。 南宫盈月低头查看沈炼的胸口上的伤,“只这一处伤?” “他在勾你!”快死了还跟他媳妇笑,这小子贼啊! “淳儿留下,你出去!” 独孤钰轻哼两声,在南宫盈月威逼的目光下,不情愿的出去了。 南宫盈月先看了沈炼胸口上的伤,很深,可能已经伤及要害。 “我要说沈大人您伤势过重,我束手无策呢?”南宫盈月看向沈炼。 沈炼那张脸因失血而苍白,却仍不是雅致,温润而高贵,他依旧带着笑,“没关系,生死有命……” “沈大人既这般豁达,那我就放心大胆多了。” “不过沈某死了……咳咳……下属总要追查清楚……万一……万一追查到那些行刺圣上的刺客跟大荣有关系……” 南宫盈月皱眉,既沈炼这样说,便做了这样的打算,不管那些刺客跟大荣有没有关系,他都能让这事坐实了。若真如此,怕是两国免不了一场血战,万千百姓遭殃。 “与我何关?” “姑娘难道……不是大荣人……” 南宫盈月直起身,震惊的看着沈炼。他知道,他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你威胁我也没用,我是大夫,只能尽力而为。” “尽力就好。” 南宫盈月不由狠狠瞪了沈炼一眼,这个成了精的狐狸!她确实必须救活他,必须,于是转身看向淳儿,讨好的一笑。 “做……做什么?”淳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沧海宫不是号称能医死人肉白骨?” “所以呢?” 南宫盈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知道你那里有一颗神丹,乃沧海宫的至宝……” “想都别想!” “淳儿,他不能死!” 淳儿皱眉,那颗也不是什么神丹,但是宫主给她保命的。这颗丹药所用的药材每十年才开花一次,又十年果实才能成熟,所以炼制这一颗需二十年,十分的珍贵。 “姑娘,若今天是为了救你的命,我自然会拿出来,但若是为了别人,我可不肯!” “那你就当我快死了!” “姑娘!” “淳儿,他死了,我的身份败露,你家宫主的计划也就功亏一篑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皇上太损了 淳儿心疼,疼得想哭,但还是拿出了那颗保命丹。 “姑娘……” 南宫盈月从她手里抢过来,道:“回头跟你家宫主再讨一颗就是!” 南宫盈月把那保命丹放进沈炼的口中,“沈大人,我救你并不是受你威胁,而是因为我是大夫。” “呵……” “笑什么,你不信?” “信……” “你居然信!我才呵呵呢!” 南宫盈月逗了沈炼一回,见他实在不支晕了过去,而此时伤口也不再流血了,她和淳儿开始给他治伤。 从客栈出来,独孤钰带着一队兵守在外面。 “救回来了没?”独孤钰上前问。 “死不了。”南宫盈月道。 “啧,命还挺大!” “我医术好!” 独孤钰拉起南宫盈月的手,笑着往家里走,因这一场乱子,街上的人都散了,此时空荡荡的。他二人在前,肉汤和淳儿跟在后面。 “沈炼跟你说了什么?” “沈炼跟你说了什么?” 二人是同时说出这句话的,说完二人摇头失笑。 像是约定好了一般,谁都没有再问。夜色静谧,风朗月清,本是好天气,奈何却辜负了。 过了两日,宫里突然宣旨让南宫盈月进宫。 没有召独孤钰,只是单独召了她。虽如此,但独孤钰还是跟着她去了。 “没有召旨,你如何进宫?”南宫盈月问。 独孤钰笑,“我进宫向太后请安。” 南宫盈月勾了勾他的手心,“想来皇上不会故意为难我一个小女子的,放心!” “他啊,心眼小的很,总之一旦出什么事,你让淳儿来养颐殿找我。” 二人分开后,南宫盈月跟着关公公往泰和殿去了。 “王妃,那晚遇刺,皇上这两晚一直彻夜难眠,精神十分不好。又听说王妃医术了得,把沈大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便想让王妃给诊治一下。” 若是为了治病,宫里没有太医? 显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既关公公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多问。 进了泰和殿书房,南宫盈月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她行了礼后,便静静站在一旁,等着皇上处理完政事。 哪知这一等竟等了一个多时辰,站的她腰酸腿疼的。 “你说行刺朕的是什么人?”皇上突然抬头问。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为什么问她,她怎么可能知道! “朕着京兆府调查,他们说是南州的暴民。” 南州?岂不是说百里王府所管辖之南州出了暴民,那一则是百里王府管辖不力,再有就是他们百里王府跟这次行刺脱得了关系吗? “若说是暴民,但那些刺客功夫高强,怕是暴民背后有人操纵吧!” 南宫盈月低头,皇上这句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直指百里王府。不过南宫盈月不傻,知道这些话不能接。 “这两日,朕心里烦躁的紧,夜不能寐,不思饮食,整日里晕晕沉沉的,你给朕瞧瞧病吧!” 南宫盈月上前,走到桌前,弯腰给皇上切脉。心里有数后,便又退了回去。 “皇上心中积郁,肝火上升,臣妇开几幅疏肝理气的药。只是这心病,药石能缓和,却不能根治,还需有心药。” “心药?”皇上往后靠着椅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再过几日,四王府就要回各自的封地了,放虎归山,而朕却被这四只虎囚在中间。” “你给朕配一剂心药吧,如何能让四王府留在胜都?” 南宫盈月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什么问她!她是一个妇人,而且他们很熟吗? “臣妇不知。”知也不知! “不知?”皇上叹了口气,“不知也好,朕不能对你寄厚望,免得让你有压力。” 这话!算了,她宁愿是皇上眼里没有用的人。 “太后前几日向朕提起,想要独孤钰娶胡凝雪做侧妃,胡凝雪是兵部尚书之女,而且才学和智谋都不错,你觉得呢?” 南宫盈月抬头看向皇上,整个人都傻了! 皇上竟然用这么损的招儿! 这一下子,她算是想通了,为什么皇上跟她说这些政事。原是借她向独孤钰传话的,想来是独孤钰太乖张,不肯听从他的指挥,而且一威胁更炸毛,这才拿捏她! “我觉得让四王府留在京中,也不是不可能。” “哦?” “独孤钰也进宫了,臣妇去找他来,必定为皇上配好这一剂心药!” 皇上冷哼一声,“他也进宫了?” 南宫盈月心想,皇上能不知道,还装什么生气! “是,他给太后请安去了。” “呵,他有那份心,真是奇了。” 南宫盈月低头不语,她就奇怪了,为什么皇上这么看不上独孤钰! “去吧!” 南宫盈月如释重负,忙从内殿书房出来了。 其实她倒不是怕皇上威胁让独孤钰娶胡凝雪,独孤钰那性子,肯定不会屈服的。她担心的是这次行刺会牵连到百里王府,甚至整个南州。 南宫盈月带着淳儿从泰和殿出来,经过一个园子的时候,见景妃正跟一位同样穿华丽宫服的妇人在亭子里喝茶,想来是宫里的某位嫔妃。 她不欲多事,正要回身绕路的时候,听到啪的一声。 那妇人竟打了景妃一巴掌,隔这么远都能听到动静,可见这一巴掌多重。那景妃倏然而起,恨得咬牙切齿,却没敢还手。 反而是旁边的丫鬟都跪下了,请那妇人息怒。 南宫盈月更不敢露面了,忙退了回去找别的路去养颐殿。她过去的时候,太后坐在桌旁,左边是独孤钰,右边是胡凝雪,三人正在吃茶。 她正撞见,胡凝雪起身,给独孤钰斟了一杯茶。倒茶就倒茶,还笑得那么风情,勾搭谁呢! 南宫盈月进去,先向太后请了安。 “盈月啊,听说皇上召见你了,可说了什么话?” 南宫盈月一笑,太后让皇上给独孤钰和胡凝雪定亲,自然猜到今日召见她会说到这事。岂不是明知故问。 南宫盈月看了一眼胡凝雪,笑道:“说了让我家王爷娶胡姑娘的事。” “哦?”太后笑了笑,“你怎么说的?” “我自然是一万个……满意!” “南宫盈月!”独孤钰瞪她。 “胡姑娘才貌双绝,能嫁进我们家是大好事,我焉有反对的道理,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南宫盈月盈盈道。 “好,既然你……” “我不同意!”独孤钰道。 太后愣了一愣,“钰儿,你说的什么胡话!” 独孤钰看向太后,道:“本王娶一个已经够头疼了,不想再娶一个,给自己找麻烦!” “钰儿!”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王爷,皇上让你去书房议事。” 第四百九十八章 看到她了 独孤钰起身冲太后行了个礼,而后起身瞪了南宫盈月一眼,接着出门去了。 “这混小子!”太后气得不轻,“本宫可是为他着想,他……不识好歹!” 南宫盈月坐下拍了拍胡凝雪的手,道:“胡姑娘,你别放心里,我回去一定好好劝劝王爷。” 太后看向南宫盈月,欣慰道:“好孩子,还是你识大体。” 皇上让她和独孤钰一起去书房,不过她是故意晚一会儿去的,免得上去顶枪口上。只是跟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正要离开的时候,景妃和那妇人进来了。 听旁边胡凝雪行礼是尊称那妇人为‘曹贵妃’,她便也跟着向二位行了礼。 这内殿一下子热闹起来,南宫盈月跟太后说要去书房见皇上,哪知走的时候,景妃却拦住了她。 “荣王妃,她当时看到了,曹贵妃扇了本宫一巴掌!”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她竟然看到她了! 曹贵妃睨了那南宫盈月一眼,在太后对面坐了下来,“你看到什么了?” 南宫盈月只能偷偷向太后求救,太后还念着她的好,所以愿意帮她。 “行了,你们俩的破事,把人家荣王妃牵扯进来做什么!曹贵妃,你就说你打了景妃没有?” 曹贵妃眸光一转,突然捂住肚子喊疼,“哎哟,好疼啊,许是刚才动了胎气了。” 太后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就动了胎气?” 曹贵妃看向景妃,那景妃当下脸就白了,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太后气怒:“若曹贵妃肚子里孩子有个好歹,本宫杀了你!” “太后,我……我没有……” “还不是为了前两日,她留宿自己的侄女,却栽赃我的事……我气啊……” 前两日的事,太后自然知道的,为此还训斥了曹贵妃一顿。 不过细想一下,便知是景妃坑她,但坑就坑了,谁在她眼里都一样,各凭本事。可如今曹贵妃有了身孕,那便不同了,她是错也对,对就更要依着她了。 “景妃,你……” “太后,还是先让荣王妃给曹贵妃诊断一下吧!。”景妃道。 太后忙道:“对对,盈月啊,快给曹贵妃把把脉!” 南宫盈月暗暗叹了口气,这宫里处处是坑,她跟这里肯定八字不合! 南宫盈月只能上前,请曹贵妃伸手,她给她把脉。 确实是喜脉,但脉象平和,显然没有动胎气。 “荣王妃,你可诊仔细了。”曹贵妃言语中有威胁之意。 南宫盈月收回手,退开一步,“太后,臣妇才疏学浅,还是让太医来给贵妃娘娘诊断一下吧!” “荣王妃,你就别自谦了,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动胎气,曹贵妃是装的?”景妃问,脸上带着些许得意。 “荣王妃,事关龙嗣,你有什么说什么就是。”曹贵妃道。 “盈月?”太后看着南宫盈月。 “太后,皇上几日召见臣妇,原是为他诊脉的。因前两日遭遇刺客一事,皇上心里一直很烦躁,寝食难安,龙体不适。他为前朝之事已然够操心了,若是今日这事再传到他耳里……”南宫盈月不说了,剩下的她们自己体会吧! 曹贵妃轻哼了两声也不说什么了,景妃站在一边捂着自己的脸。 太后看了二人一眼冲南宫盈月道:“盈月,你去书房吧!” 南宫盈月起身行了个礼,而后退出了内殿。 这个节骨眼上,曹贵妃竟然有了身孕,她料想这孩子绝对保不住。 来到书房外,关公公拦住了她。 “里面正吵着呢,王妃还是等会儿再进去吧!” 吵?独孤钰敢跟皇上吵? “您让我带兵去南州平定暴乱,岂不是打百里王府的脸,继而对我们东州不满。这种傻事,反正我不去!” “你真不去?” “不去!” “那就娶胡凝雪!” “不娶!” 哐当一声!也不是什么砸碎了,关公公让南宫盈月在外面等着,他先进去看看。不过一会儿,关公公出来了,竟冒了一头的冷汗。 “什么碎了?” “玉玺!” “啊?” “皇上本要拟制封荣王为玄武将军去南州平定暴乱的,所以请了玉玺,结果荣王殿下拧着不肯去平乱。” 玉玺碎了!那岂不是要杀头,不,诛九族的大罪! “王妃,您进去劝劝吧!” 南宫盈月知道进去没好事,但也只能头铁的进去了。 书房里,皇上坐在书桌后面,气得脸都青了。而独孤钰跪在地上,旁边的地上有碎了几瓣的玉玺。 “皇上请息怒,臣妇倒想出一个留四王府在京的法子。” 皇上抬眸,“你说。” “臣妇不敢说……” “说!” “装病!” “你让朕装病?” “是,若皇上身染不治之症,说不准哪个时候就……咳咳……不用皇上说,四王府还会苦思冥想找理由留在胜都的。”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你能瞒过太医?” “能。” “好,只要一年,朕要把他们困在胜都一年!” “臣妇必当尽力。” “至于你!南州一行,你去也的去,不去也得去!” 独孤钰和南宫盈月相携往宫外走,不想碰上了阳国公,见他匆匆忙忙的样子,也不知为了何事。独孤钰和阳国公二人相互见了礼,那阳国公深深看了南宫盈月一眼,这才错身往宫里走。 “宇文成毓向那阳国公府求亲,结果被苏二姑娘给赶了出来,一时成了胜都的大笑话。”南宫盈月道。 独孤钰呵呵两声,幸灾乐祸道:“这事还没完,等着看热闹吧!” 回到王府,南宫盈月和淳儿开始研究如何让皇上生病,还是重病。 两人研究了一天,也没个头绪,让皇上看起来像生病容易,但太医一摸脉就露馅了。南宫盈月以为这事不难,也是当时的情况,她不得不出这么个主意。 “对了,我这有一本医书,稀奇古怪的,看看上面有没有法子。” 南宫盈月想起了她那本《庸医论》,从箱子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来。她身陷八荒寨的时候,东珠帮她带着这本书,后来东珠找到她就还给了她。 淳儿翻看那医书,见扉页写着:医人医死,医鬼医活。 “倒像是我们沧海宫的做派。”淳儿道。 “事实上,我猜测这本医书就是你们沧海宫的!”南宫盈月道。 第四百九十九章 她是不是南宫盈月 淳儿拿起来翻看,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幅很奇怪的图案。淳儿看不懂,便也就没在意,往前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突破。 翻到一页,她突然惊呼一声。 “这里!”淳儿指着那上面的文字:“服用此方,能让人有心疾之症,似病入膏肓,时日不多,只要停止服用,便可恢复。” 南宫盈月忙拿过来看,果然记录了这么一个方子。 “我们研究一下!” 又过两日,这名曰‘生死劫’的丹药炼制了出来,南宫盈月让独孤钰交给了皇上,至于他什么时候开始服用,便是他自己拿主意了。 很快到了宇文成毓和南宫夕羽成亲的日子,南宫盈月本想装病不去的。三爷他们还在府上,总要碰上的,先前她成婚的时候,让自己起了一脸的疹子逃过了,这次总不能再起疹子。 只是王府里突然来传话,说何侧妃受伤了。 这一下,她不得不回去了。她带上了淳儿,想着不得已的时候,让她再催眠就是。 回到王府,来到灵玉轩,何侧妃正躺在床上,嘶嘶抽气。 “怎么回事?”南宫盈月上前,见她脸上有两块青肿,此时正扶着腰,想来腰也受了伤。 “昨日夜里,王妃带人来抢,我跟她打了一架。没事,我这般,她也不好过。” 南宫盈月让何侧妃趴着,撩开她的衣服,见腰上青紫一片,像是用脚给踢的。 “你的东西呢?” “库房里的那些没保住,不过也就千八两,这些才是主要的。”何侧妃怀里抱着一个红匣子,“里面是地契和房契,你快收好。” 南宫盈月皱眉,“给我?” “不给你给谁,我是拼了命才护住的!”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我只能帮你保管,等你离开王府后,我再还给你。” “这本就是留给你的。” “我不能要!” “你还记恨娘?” 南宫盈月总不能说自己不是她姑娘吧,估计她会更难过。 “我先拿着,别的事以后再说。” 把东西交给南宫盈月,何侧妃这才放心了。 “等我收拾了这对狗男女,我就回庄子上去。” 外面锣鼓声响,迎亲的队伍来了。南宫盈月也不敢露面,只等着锣鼓声离开,她这才带着淳儿从何侧妃这院出来。 不想走到花园的时候,撞上了王妃。王妃也是鼻青脸肿的,用一方帕子半掩着脸。 “刚儿怎么没见你?” “我这两日染了风寒,还是不要把病气过给夕羽了。”南宫盈月道。 王妃见南宫盈月戴着面纱,不由疑惑道:“我发现你这几次回家,哪次都带着面纱,好像怕见谁似的。” “我不是说了,染了风寒。” 这时三夫人在远处喊王妃,说外面有客人送贺礼来了。 王妃心思一转,突然一把抓下了南宫盈月的面纱,在她不及防备的时候,推着她面向三夫人。 那三夫人对南宫盈月不喜,冷哼了一声,道:“哟,盈月回府了,脸可真大,面都不露了。” 王妃蹙眉,深深看了南宫盈月一眼,而后放开她朝三夫人走了去。 南宫盈月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本以为要有大麻烦了,可三夫人居然没看出她不是南宫盈月来!怎么回事?说不通啊? 南宫盈月回头,见淳儿站在她身后,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未免再生事端,二人赶紧出了镇国王府。 回到府里,独孤钰在书房,正看什么。见南宫盈月回来,招手让她过去。 南宫盈月笑吟吟的过去,被他拉着坐到怀里。 “你看什么呢?” “关于南州暴乱的密保。” “你让人去探的?” 独孤钰摇头,“我没那先见之明,猜到这破事会落到我头上。这些密保是沈炼让人搜集的,他转给了我。” “沈炼帮你?” “是互帮互助!” “怎么说?” “这次暴乱起先是一个村的村民拒不缴税,接着附近几个村响应,后来县里派官差去抓闹事的人,两方打斗之中,死了一个官差。县衙忙请了甄州府衙来援助,府衙直接派守军去镇压,杀死了很多百姓。这样非但没有镇压住,反而激起了民愤,整个甄州的百姓开始一起反抗,最后把守军打败,占领了府衙。占领甄州的百姓要求朝廷废除朝廷和地方两重赋税制度,并且还要清君侧。” “清谁?” “沈党!” “可沈罗经不是已经处斩了?” “不还有沈炼,而且,你以为几个暴民就能兴起这么大的乱子,幕后肯定有人。” 这下南宫盈月明白了,有人针对沈炼,而沈炼只能寄希望于独孤钰尽快平定暴乱。 “这算你们俩合作了?”上次皇上寿辰遇刺客,沈炼以身救了他,沈炼便重获了信任,甚至可以说是皇上眼里的大红人。 皇都卫如今权势更大了,负责整个京都的安全,以图架空京郊大营。 “合作也无妨,各取所需罢了。” 南宫盈月转头亲了独孤钰一口,起身要离开,却被他锁到怀里,狠狠亲了一口。 “疼了!” “阳国公今日过府来与我和父亲议事。” “议什么事?” “亲事。” 南宫盈月愣了一下,“他不会是想让苏二姑娘嫁给你吧?” “正是。” 宇文成毓求娶苏二姑娘,而苏二姑娘死活不嫁他,这事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宇文成毓以势压人,阳国公又心疼孙女,于是便想到了我。他承诺,若我去了苏二姑娘,必定帮我夺得太子之位。” 阳国公是三朝元老,他在朝廷中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如果他肯尽心帮独孤钰,确实是很大的助力。 “你怎么说?” “我不同意。” 南宫盈月笑,她知道独孤钰不会同意,只是…… “独孤王很心动吧?” 独孤钰点头,“阳国公离开后,父亲威逼利诱,我没怎么着,他差点没气过去。”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捧着独孤钰的脸看,“你最近桃花运怎么这么旺盛,早知如此,就不该给你治脸。” 独孤钰让她别愁,这事他会处理好。之所以会跟她说,怕是王妃要找她说话,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只是王妃还没找她,倒是有一人心坐不住了。 第五百章 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仙客楼二楼雅间,南宫盈月过去的时候,苏子云已经等在那儿了。 苏子云起身,冲南宫盈月行了个礼,而后指着对面的位子让她坐。南宫盈月之所以来,是因为好奇苏子云心里是什么打算。 那日,见她与宇文红叶对打,倒是有些佩服这女子的勇气。 “荣王妃,请喝茶。”苏子云给南宫盈月倒了一杯茶。 南宫盈月端起来,抿了一口,而后放下,抬头看着苏子云,面上微微带笑,等着她开口。 “王妃,我约您前来,是有一个交易想与您谈,对双方都有益。” “哦?” “宇文成毓上国公府提亲的事,想来您是知道的。” “嗯,我知道。” “我不想嫁给宇文成毓,死都不会!”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宇文成毓确实不是良人。” 她说这句话,便是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苏子云面色缓和了一些,“爷爷虽然拒绝了他,但宇文王府势大,又有来自宫里的压力,所以爷爷很难做。昨天,爷爷去府上,荣王拒绝了爷爷,所以我只能来求王妃了。”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同意的。”南宫盈月直接拒绝苏子云。 “我来谈的是交易,不是亲事。” “哦?” “荣王娶我,成亲后随便找个因由,我离开王府就是,绝不打扰二位,而爷爷会倾全力帮助荣王,这个交易于王妃你和王爷,谁都没有损失。” 南宫盈月倒有些同情苏子云了,只是同情归同情,她却不想给自己和独孤钰找这样的麻烦。 虽仅仅只是一个名分,但有了这名分,可以做的事太多了。 “抱歉。”南宫盈月道。 苏子云皱眉,大概没想到南宫盈月竟然会拒绝。 “王妃若是不信我,我可以写保证书……” 南宫盈月摇头,“便是一个虚名,我也不想给别的女人,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苏子云看着南宫盈月,怔了半晌,而后苦笑,“王妃,其实我能理解你,我也渴望这样的感情,但却没遇到这样的人。” 南宫盈月是真的挺喜欢苏子云这姑娘的,但能做的也只是安慰她两句而已。 苏子云先告辞离开的,南宫盈月慢她一步,正要起身的时候,听到下面有打斗声。她忙往外看,但见苏子云跟一人打了起来,那人抖着一身肥肉,可不就是百里长枫。 她忙跑下去,见百里长枫因为太胖,身子不灵活,已经被苏子云用鞭子抽了好几下了。一边嗷嗷惨叫一边打,倒也没退一步。 “淳儿,快让他们分开!”南宫盈月喊了淳儿一句。 淳儿当下飞身而起,落到他二人中间,一把扯住苏子云的鞭子,又用脚抵住了百里长枫的拳头。 “二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楼上说话!”南宫盈月道。 苏子云和百里长枫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而后一前一后跟着南宫盈月上楼去了。 原这百里长枫远远见她进了这仙客楼,本是找她来的,他上楼而苏子云下楼,二人在楼梯撞上了。因百里长枫太胖了,倒也没占满整个楼梯,但苏子云总不能挤过去,于是让他退回去,而百里长枫走那么一段楼梯已经很吃力了,便让她也退回去。二人相持不下,便打了起来。 二人坐下后,谁看谁也不顺眼。 “一个大男人,这点胸怀气度都没有!” “男人怎么了,让路这种事还分男女?” “不分男女,但分胖瘦,本来就是你的错!” “我胖我高兴,你瘦就有理?” 南宫盈月怕他俩再打起来了,忙当和事佬,“这位是德王,这位是阳国公府苏二姑娘,大家不打不相识。” “我倒是认识德王,那几位王爷站在一起,也就这位最显眼!” 百里长枫气得咬牙,“苏二姑娘么,京城谁不知,听说宇文成毓还挺稀罕你的,也是你们俩最配了!” “百里长枫!” 苏子云正恶心宇文成毓,百里长枫却说他俩配,一下就把她惹急了。 惹急了的后果就是,苏子云拿起面前的茶杯,泼了百里长枫一脸茶水。百里长枫哪干,举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也要泼,但也就吓唬了苏子云一下,而后把杯子拍到了桌子上。 “好男不跟女斗!”百里长枫抹了一把脸。 苏子云倒没想到百里长枫会手下留情,脸上倒有些不自在了。 “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苏子云道。 百里长枫呵呵一声,“咱俩没有以后!” 苏子云气得起身就要走,南宫盈月突然来了一句,“苏二姑娘,我倒想到一个法子拒绝宇文成毓。” “什么?”苏子云忙问。 “嫁给他啊!”南宫盈月一指指向百里长枫,“他还没娶正妃呢!” 百里长枫往后看了一眼,确定后面没人,他大惊,“想都别想!” “我也不是是个人就嫁的!”苏子云也急了。 南宫盈月见苏子云要走,忙起身拉住她,“不是一个交易么,刚才你跟我提的,独孤钰不合适,但他合适啊!” “还有德王,王爷不是逼你娶宇文红叶,你不娶苏二姑娘,难道要娶她不成?” 百里长枫想到那宇文红叶,不由打了个冷颤,“死都不要!” 南宫盈月拉着苏子云坐下,两手一拍,“我们来谈谈吧!” 南宫盈月回府,见独孤钰正在收拾衣服。 “你要去甄州?现在就走?” 独孤钰点头,“刚接到军报,甄州近邻炆州下面的一个郡县也乱了,皇上大怒,让我即刻带玄武军去镇压。” “你去多久?”南宫盈月有些不舍。 “不知道。” “那我……” “你快收拾细软,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南宫盈月大喜,“我也能去?” 独孤钰拉过南宫盈月亲了亲,“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胜都。” “可……”南宫盈月虽然很想去,但也知道这样太不合规矩,“我一个妇人随军,会不会……” “我已命玄武军先行,到了炆州驻扎在外,我们轻车在后。” 这样安排再妥当不过了,“我这就收拾!” 独孤钰微微叹了口气,留南宫盈月在胜都,他是真不放心。皇上翻脸无情,万一对她动手,他在千里外想救都救不了。 第五百零一章 司马曜在哪儿 半个时辰后,南宫盈月坐上了南下的马车,独孤钰在一旁仍翻看军报。外面驾车的是张弛和肉汤,淳儿留守胜都,她是司空幽暝的眼睛,需盯紧朝廷才行。 “此去南州平乱,百里王府会不会不高兴你?” “我先前去了百里王府一趟,解释了一下这件事,也请了圣上,这次我虽奉旨平乱,但为德王请了钦差一职。我把乱子平了,他安抚民心。” 南宫盈月点头,说白了就是做好事不留名,把显摆的机会给了百里王府。 “南疆正在打仗,百里王府不能两头兼顾,只能同意。” “德王也会去甄州?” “嗯,晚我们十天半月。” 南宫盈月把撮合德王和苏二姑娘的事跟独孤钰说了,独孤钰拧了南宫盈月脸一把。 “也就你这么坏!” “哼!” “还可爱!” 南宫盈月笑,见独孤钰说完做出恶心的表情,她气的推了他一把。 “也不仅仅是权宜之计,我是觉得苏二姑娘和德王还挺配的。”看他俩吵架的样子,就觉得以后成亲了也这样,吵着吵着就有感情了。 “那苏二姑娘多好的姑娘!” “哟,没娶了人家,你还可惜了?” 独孤钰笑,“不敢可惜!” 南宫盈月哼了一声,“德王也就胖点,头脑简单了一点,但他善良忠厚,人多好啊!” 车子行驶在林间官道上,南宫盈月靠在独孤钰怀里昏昏欲睡。马车突然停了,接着外面响起了打斗声。南宫盈月猛然清醒,但见独孤钰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有埋伏!” 南宫盈月道:“很多吗?这里离京城还不远,谁这么按奈不住?” 独孤钰摇头,“你在马车里等着,我去外面看看。” “不要!”南宫盈月抱住独孤钰,“我跟你一起!”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事前做了安排。” “真的?” 独孤钰点头,“我让肉汤保护你。” 南宫盈月不敢耽搁独孤钰的事,只能放开了他。等她再撩开车帘,肉汤在车外守着。远处,独孤钰和张弛正与十几个黑衣人打斗,正在她看得心惊胆颤的时候,皇都卫来了。 南宫盈月呼出一口气,想来这就是独孤钰口中的安排了。 带头的是那个叫夏彻的副使,他没有对付黑衣人,而是朝她这边走来了。 “盈月郡主,我们大人请您移步说话。” “沈大人也来了?”南宫盈月皱眉,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 “请!” 南宫盈月犹豫了一下,还是下车跟着夏彻去了,她也不是不设防,而是带了肉汤一起去。她跟着夏彻去了林子里,没多出去多久,便见沈炼靠着一棵松树,正等着她来。 “大人想与盈月郡主单独说几句话。” 隔一段远的时候,夏彻停了下来。南宫盈月明白他的意思,让肉汤留在这里等着。 “姑娘!”肉汤不肯。 南宫盈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沈大人还不至于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说服了肉汤,南宫盈月朝沈炼走了过去。 沈炼胸口受了重伤,脸色仍苍白,此刻靠着树干,仍不失儒雅内敛的气度。 “沈大人,您身上的伤还没大好,何至于走这么一趟?” 沈炼笑,“当日你救我的时候,我是不是与你提起过大荣?” 南宫盈月心中一紧,“沈大人想说什么?” “大荣六皇子妃,你可是大名鼎鼎呢。”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随即道:“我不是什么六皇子妃!” “曾经的六皇子,如今的祈王,派人来北秦找他的王妃呢!” 祈王? 南宫盈月皱眉,难道六哥还活着? 那年她离开大荣的时候,六哥已经时日不多了。其实当时,她也有怀疑过,但那些怀疑,她又觉得很可笑。 “苏欢!” 南宫盈月皱眉,“你要拆穿我的身份?” “郡主的身份其实没什么,怎么比得上大荣的摄政王!” 南宫盈月一脸震惊,“你知道……” “今日我追来,并不是想要拆穿什么,而是提醒郡主。” “什么?” “如果你走的每一步,都是被别人安排好的,那你有怎么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最后不过是任人宰杀罢了,不止是你还有你在乎的每一个人。” “谁?谁安排了我走的路?” 沈炼摇头笑,“我不知!” 说完,沈炼捂着胸口的伤口,直起身来,想南宫盈月行了个礼,而后往林子外走去。 南宫盈月只能猜想,或许是沈炼知道了司空幽暝在她身后的事,至于其他的,她实在想不明白。 南宫盈月感觉这沈炼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说的话也是,她听完只觉云里雾里的。 从林子里出来,南宫盈月带着肉汤回去,那几个黑衣人已经解决了,皇都卫也被沈炼他们带走了。 “王妃,王爷在里面。”张弛指了指马车。 南宫盈月点头,钻进马车里,见独孤钰直挺挺坐在那儿,竟又戴了铁面。 “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南宫盈月边问边靠了过去,正打算靠进独孤钰怀里,却被他挡住了。 “姑娘,请自重!” “还闹,人家都吓死了!” 南宫盈月娇嗔一句,靠过去的时候突然又觉得不对,伸手一把扯下独孤钰的铁面。她瞪大眼睛,忙退了两步远。 “你!你是谁?” 那人抬头,一张与独孤钰七八分像的脸,不,他是真的独孤钰! 南宫盈月惊惧交加,急切道:“他呢?司马曜呢?” “不知。” “停车!我要去找他!”南宫盈月慌道。 “他说,他会来找你的。” 南宫盈月脑子很乱,不过还是坐了回去。冷静!一定要冷静! “谁安排你来的?” “司马曜。” 南宫盈月抬头看向这个真正的独孤钰,他就像淳儿说的那样,两眼呆滞,已经被深度催眠了。他就像一个牵线木偶,谁牵着那条绳,他就听谁的话。 “他要做什么?” “不知。” “那你要做什么?” “听你的话。” 南宫盈月气的咬牙,司马曜,这混蛋,竟然连跟她商量都没商量!还有,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为什么让独孤钰顶替他,他想骗过谁? 难道是司空幽暝? 第五百零二章 他恢复了记忆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虽然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唯一她能做的就是演下去! “你知道自己是被谁催眠了吗?” “不知。” “为何听司马曜的话?” “不知。” 南宫盈月再叹一口气,决定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个一问三不知的货了。 他们先到了炆州,玄武军已驻扎在城外。炆州知府和督军带下面的官员前来城门迎接,南宫盈月跟在独孤钰身后。 “荣王殿下,我们终于把您盼来了!”炆州知府三十来岁,长得挺清秀的,一看就是读书人。他上前向独孤钰行了个礼,而他身后的官员们也纷纷上前行礼。 唯那督军,长得虎背熊腰,一脸的凶狠样儿,“荣王,您的兵三日前就到了,您却坐着马车姗姗来迟,不怕贻误战机?” 独孤钰戴着铁面,旁人看不到他的面容,又见他不说话,便以为是生气了。 那知府忙道:“荣王息怒,刘督军也是担心局面控制不住。” 南宫盈月走到独孤钰身边,看了在场的官员一眼,而后道:“章知府,驿馆可安排好了?” 章知府不知南宫盈月的身份,只得道:“安排好了。” “一路舟车劳顿,王爷又染了风寒,先去驿馆休息几日,你们别打扰。”南宫盈月道。 “还休息几日?”那刘督军是个急性子,当下就要闹,“下面两个郡县都乱了,火烧眉毛的事,王爷还要先睡觉,怕不是还要搂着女人吧!” “刘督军!”南宫盈月喝了一声,“我乃荣王妃,望你说话放尊重一些!” 那刘督军以为她是荣王带的小妾,这才说话没把门,如今见南宫盈月发火了,便有些讪讪。到底是荣王,荣王妃,轻易不敢得罪的。 “王爷王妃长途劳顿,下官先领二位去驿馆休息吧,其他的事,我们容后再议。”那章知府忙出来打圆场。 来到驿馆,南宫盈月前院后院查看了一番,安排还算妥当。 “王爷自有筹谋,知府先安抚下面的官员,等王爷觉得是时候了,自然会出面的!” “是,下官知道了。” 打发走章知府,南宫盈月松了一口气。而独孤钰坐在椅子上,坐的笔直,但双眼却是空洞的,没有表情,也没有想法。 “殿下,你去屋里休息吧!” “好。”独孤钰应了一声,起身往屋里走去。 南宫盈月把张弛叫来,盯着他问道:“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独孤钰是假的?” “世子受重伤毁容再醒来后,我就知道此世子非真的世子,但王爷要我视司马将军如世子一般。” 这就难怪了,张弛跟在独孤钰身旁十几年,没道理能瞒得过他。 “这两日我要出门,你不要让荣王见任何人,我想你知道原因。” 张弛点头,“是。” 南宫盈月换了一身平常百姓穿的衣服,然后带着肉汤从驿馆后门出去了。刚进城的时候,她就发现街上有很多流民。 在一个街角,南宫盈月看到一个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母女俩靠在墙角。妇人面黄肌瘦,而怀里的小姑娘饿得直哭。 南宫盈月进了旁边的酒楼,不多一会儿肉汤领着那对母女进来了。 饭菜很快上来,母亲先喂饱了怀里的小姑娘,而后自己才吃。 妇人吃得太急噎住了,南宫盈月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慢点吃,这些都是你们的。” “我能带走吗?”那妇人问。 “可以。” 得到这句话,妇人却不吃了。 “怎么不吃了?” “我可以了,剩下的留给我家妮妮。”妇人有些拘谨道。 南宫盈月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心酸,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推给那妇人,“你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孩子。” 那妇人很激动,小心的把银子放到口袋里,这才继续吃东西。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南宫盈月才开口问:“你们是哪里人?” “安春县。” 南宫盈月点头,她知道安春县是炆州下面的一个郡县,也是发生暴乱的地方。 “你可知安春县百姓为何起义?” 那妇人摇头,“不是百姓要起义,而是官逼民反。” “怎么说?” “今年,我们整个州都受灾了,但官府今年却又再次增加了赋税。百姓们苦不堪言,有的人家卖房子卖地都缴纳不上,官府又日日抓人,有一家老小在家吊死的,饿死的,路边白骨一堆一堆的,实在太惨了。然遍地哀嚎,可官府却不管不顾,缴纳不上赋税,便抓走家里的儿女贩卖奴籍。百姓们实在没法了,这才反了官府。” 南宫盈月听完,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情况,炆州知府怕是没有上报朝廷。 “你们怎么还逃出来了?”南宫盈月问。 “其实百姓们胆子都不大,之所以敢反抗,还是因为山里的土匪带头。可那些土匪带领百姓占领安春县府衙后,他们走进霸占了粮仓,仍旧不开仓放粮,百姓们困在城里更加没有活路了。中间又发生了一次暴乱,我们才趁乱逃了出来。” 土匪?若只是一帮土匪,炆州的守军攻不下,需要请求朝廷驰援? 从酒楼出来,南宫盈月带着肉汤决定去安春县。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他们才到达城门外。城门紧闭,而城楼之上有守卫,那些守卫穿着铠甲,与正规的将士没什么区别。 难以想象这些人都是土匪! “肉汤,我们翻城墙!” 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肉汤带着南宫盈月翻过城墙,不想竟碰上了守卫。好在肉汤功夫高强,带着南宫盈月很快甩开了追兵。 县里面条条大街上看不到活人,却能看到堆积的尸体,竟无人埋葬,哪怕用一把火。 那些人还在街上找他们,肉汤只得带南宫盈月翻墙进了一户人家。 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肉汤走在前,不小心踢到了什么,拿出火折子一照,竟然是一具尸体。 肉汤吓得叫了一声,而南宫盈月也借着那点亮光看到了那具尸体。 一位妇人,干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两眼凹陷,颧骨突出,一看就知道是饿死的。 “姑娘,里面还有活人吗?”肉汤不敢往里走。 第五百零三章 凶手竟然是他 南宫盈月从他手里拿过火折子,先唤了一声,没听到回应,这才推门往里走。里屋的火炕上躺着一男人,很瘦,应该已经死了。 正这么想着,男人突然动了动。 “娘子……水……” 南宫盈月微微蹙眉,让肉汤去点燃油灯,然后找一碗水来。 肉汤去找水的时候,她给这男人切了一下脉。 身体很虚弱,其他倒没什么问题。 水翁里有凉水,但外面死了这么多人,只怕水源已经被污染了,南宫盈月还是让肉汤把水烧开了才给这男人端来。 喂了他半碗水,这男人才悠悠醒来。 “你……你们是什么?” “我们路过而已,借你这地方休息一晚。” “我娘子呢?” 想来院子里死的那个就是他的娘子了,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有些不忍道:“不知。” “哎,她一定是出去找东西吃了,都怪我没用,腿受了伤,不能照顾她反而还要她照顾” 南宫盈月让肉汤撩开被子,看了一眼他腿上的伤,乃是刀伤,因没有及时医治,伤口都发脓了。 “怎么受的伤?” “家里进了土匪……他们抢了我们的粮食还要掳走我娘子……咳咳……我只能拿刀拼命……结果自己受了重伤。” 原是这样,这男人也够可怜的。 想来外面那妇人,为了不想让男人伤心,才死在了院子里。 南宫盈月这里还有两个饼子,拿出来给了那男人。 男人一看到饼子,如饿狼扑虎一般,从她手里夺了过来,而后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直到噎住,喝了一大碗水才顺下去。 肉汤见男人如此,默默从坏里掏出自己的余粮,四张饼子。 “谢……谢谢……” 那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南宫盈月,而后把肉汤手里的饼子也拿了过来,竟放到了自己的被窝里,似是很怕他们反悔似的。 “这饼子留给我娘子。”男人小声道。 南宫盈月有些难过,这男人一定很爱他的娘子吧! 等男人吃了两个饼子,有力气说话了,南宫盈月才问。 “城门上的是什么人?” “土匪,县外有一个土匪寨,百姓们日子不好过,他们自然也不好过。朝廷派发了赈济粮,却一直不肯开仓放粮,每天都有很多很多人饿死,所以大家对官府怨声载道,这时土匪头子振臂一呼,要带领百姓们抢夺粮仓,百姓们自然愿意。只是却中了土匪的圈套,他们拿下粮仓后,不但不把粮食分给百姓们,还控制了整个安春县,想把百姓们困死在这里。” “既是一帮土匪,官府为何不派兵镇压?” “据说是炆州知府的夫人在土匪手里。” 南宫盈月皱眉,那知府是为了自己的女人? 当晚,南宫盈月和肉汤留宿在外间,在火盆里生了一堆火。天亮后,二人离开时,南宫盈月看到那妇人的尸体,心有不忍,让肉汤在院里挖个土坑,至少让她入土为安吧! 土坑挖好,只是要移动妇人的时候,南宫盈月无意中看到一处伤口。夜里太黑没有看清,白天便很容易看到了。 她蹲下见妇人胸口有伤,很深,很宽。这妇人并非饿死的,而是被杀死的! 南宫盈月皱眉,难道是家里进了土匪,杀了这妇人?可若是土匪,能杀了这个妇人,为何留下男人的命? 而且女人死时的姿势也很怪异,脸努力朝上望着棚子的方向,满脸的痛苦之色。 “肉汤,你去棚子里看看有什么。” 肉汤过去,绕着棚子转了一圈,冲南宫盈月摇了摇头。正在她疑惑的时候,肉汤看到角落里有一个水翁,他随意往里面看了一眼,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吓得惊叫一声。 南宫盈月忙过去,要往里面看,但被肉汤拦住了。 “一个孩子,二三岁的样子,溺死在了里面。” 南宫盈月捂住嘴,忙往后退,一直退出了这棚子。 孩子?难道是这男人和妇人的孩子,可昨夜从那男人嘴里没听他提过啊…… 南宫盈月带着肉汤急忙往屋里走,进门迎面一把菜刀,亏得肉汤眼疾手快,一脚给踢回去了。男人见一击不中,一瘸一拐的要去捡那菜刀,被肉汤给踢翻在地,并用脚压住了他。 “你杀了你娘子?”答案显而易见,但南宫盈月却很难相信。 男人满脸凶狠,咬牙道:“你们少管闲事!” “还有瓮里的孩子,他是你儿子吗?” “不……不是……” 提到那孩子,男人脸上有些惊惧。 “他是!而且是你溺死他的!”南宫盈月断言道。 “我没有!”男人大吼,两眼充血,“我当时只是太生气了,我没有想杀死小宝的……” 这是一家三口,男耕女织,原本十分幸福。后来赋税逐年加重,又在生了小宝后,日子更加拮据。今年因交不起赋税,土地被官府收走了,家里的存粮越来越少。 之后安春县发生暴乱,土匪挨家挨户抢夺粮食,家里最后那点余粮也被抢走。在那次土匪进家的时候,他为了保护妻儿,腿受了伤。 大多百姓家都如他家这般,而为了活下去,有些妇人便去伺候那些土匪,以身体来换粮食。 他娘子不舍得爷俩挨饿,也走了这条路。 “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她是觉得我不行了,耐不住寂寞,偷偷去找野汉子!” 肉汤听着气愤,踹了这男人一脚。 “后来呢?” “每次从土匪那儿拿粮食回来,我就打她,我吃着她用身体换来的粮食,但我却还打她。”男人一脸凶狠却哭了。 “她拿回的粮食,自己舍不得吃,喂饱了我和小宝,余下的就存下来。慢慢的,她越来越瘦,也越来越丑,终于没有土匪肯要她了。” 家里还有一点余粮,但妇人却想把那点余粮留给儿子,所以给男人的粥越来越稀。男人火了,打了妇人一顿,可这次妇人反抗了。 二人打得急了,男人进厨房拿了菜刀,砍了女人一刀。 “我们这么多年夫妻感情,你竟然要把粮食留给他不给我,那我就弄死他,我要让你看着!” 第五百零四章 城中惨象 在女人奄奄一息的时候,男人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按在水翁里,听着他喊‘娘,救我’。男人就跟疯了似的,杀死了妻儿后,他把家里的粮食放到自己被窝里。 可那点粮食太少了,他也到了快要饿死的边缘。 男人说完,抱头大哭起来。 “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吧!我是畜生!”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让肉汤把女人和孩子都埋进土坑里,而后不在管那男人,走出了院子。 “姑娘,这男人该死!” 南宫盈月摇头,“不是该死,而是该送官府,生死有律法。不过我们省点力气吧,没有粮食,他活不了两天。” 从男人的家里出来,这条胡同空旷无人,除了偶尔见到一具弃之不管的尸体,多是饿死,也有被杀的。这安春县简直成了人间地狱,处处都有尸骨,每座院子都传出哀嚎声。 大街上没有百姓,只有穿着铠甲的土匪。 他们三五成群,或拿着酒肉,或搂着女人,说笑着走过。 南宫盈月他们穿梭于无人的小巷子,绕了好几圈,才知道官衙,土匪头子就住在里面。肉汤带着南宫盈月翻墙过去,到底是一帮子土匪,也没多少人,这府衙守卫就不足。 他们先绕到后院,躲在园子里,一直等到一妖娆妩媚的女子端着酒肉走来。南宫盈月冲肉汤使了个眼色,他冲上去,在女人发出惊叫声之前捂住了她的嘴,把人拖到了无人的房间里。 “别出声,不然我们杀了你!”南宫盈月冲那女人恶狠狠道。 女人吓得够呛,惊慌的点头。 肉汤放开女人,女人先喘了几口气。 “你们是什么人?” 南宫盈月哼了一声,“应该是我们问你是谁。” “我?”女人眼珠转了转,“二位好人,我是可怜人啊,被这些土匪抓来的,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是不是章程的人?” 女人怔了一下,“你们是他派来的?” “是!” 女人竟吓得脸色发白,“救……救命啊!” 没想到这女人突然大喊,肉汤忙捂住她的嘴,但也惊动了外面的人。肉汤一掌劈晕那女人,二人带着那女人逃了出去。 依旧进了一条小巷子,找了一间空的农家院。 这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想来都跑出去谋生路了。 肉汤把女人绑到床上,那女人知道挣扎无用,竟哀哀戚戚的哭了起来。 “章程这个畜生,我乃他明媒正娶的娘子,可他竟然让我去伺候土匪!” “章程早与土匪有勾连?” 女人怔了一下,“你们不是章程的人?” “我乃荣王妃。”南宫盈月道。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南宫盈月,见她端得一身气派,非是寻常的女子,便有点信了。 “章程所为,罪不及妻儿,若你肯坦白他的罪行,我保你性命无虞。” “我有一女儿,她才四岁,若不是为了她,我早不想活了,你能帮我救我的女儿?” 能把女人逼疯的,不是男人,而是孩子。 “他原是京官,在胜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敢贪,我们一直过得很清贫。后来他调任炆州,可炆州这地儿很穷,又常年遭受水灾,实在没什么油水。他见其他官员过得滋润,心中不平,便开始征收各种名目的税来中饱私囊,更贿赂上官以求庇护。先前有罗首辅罩着,后来罗首辅倒台了,他知道朝廷盯上他了,为了活命,便联合土匪,让土匪领着百姓暴乱,良民成了暴民,无辜变成了有罪,朝廷自然不会同情这些暴民,而若是他平叛有成,还会记他一功。” 这个章程,竟打得这样的算盘! “既如此,他为何不平叛,反而等到朝廷派荣王下来?” “土匪坐了土皇帝,尝到了甜头,不肯再配合章程。而且还威胁他,若他敢出兵,土匪就把他们的书信往来上交朝廷,鱼死网破。” 原是这么回事! “他为了讨好土匪,竟把我送了来,让我偷取那些信件,偷到那些书信以后给他。若是在朝廷派来的大军攻城时还没偷到,那就毒死他。若我能成功,我们一家三口就好好的,若不能,就先杀了我姑娘。” “畜生!”南宫盈月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没法,只能潜伏在土匪窝里。可看着那么多百姓被害,我实在是……觉得自己太罪过了。” “不关你的事,我会想办法救你姑娘的。” 女人忙道:“谢王妃,知道能救我女儿,让我做什么都行!” 咕噜噜…… 肉包捂着自己的肚子,平常惯来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 “姑娘,我去找点吃得来吧!” 南宫盈月皱眉,“怕只有府衙才有。” “我看街上那些土匪手里有,我从他们那儿抢。” “那你小心一点。” 肉汤出去,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吃得东西没找来,反倒带来了一个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与肉汤一般大的年纪。 小姑娘脸上身上都是伤,怯生生的躲在肉汤后面。 原肉汤去找食物的时候,碰到两个土匪把这小姑娘从一户院子里强拉了出来。他看着左右无人,便上去把这小姑娘给救了。 “你家人呢?”南宫盈月问。 小姑娘低着头,哭道:“死了……” “都死了?” “被他们杀了。” 南宫盈月这才看到小姑娘身上还有血渍,想来家里人是被那两个土匪杀的。 肉汤还要出去找食物,那小姑娘拦住了他,说外面没有粮食,但她家里有。入夜,小姑娘带着带他们三人回到自己家。 常宅,小姑娘家经营着几间店铺,原本家境殷实。 大门已经被破开,门上泼血,往里走一步,便看两人死在了门口。四十多岁的样子,一男一女,被斧头砍死的。 “刘叔刘婶儿……”常馨哭道。 南宫盈月冲小姑娘嘘了一声,而后招呼着后面的章夫人进去,让肉汤先插上了门栓。 “等会儿我们把他们埋了。”肉汤冲常鑫道。 常鑫点头,“谢谢哥哥。” 一行人往里走,进了正房,一男人趴在门口,背后被捅了一刀,已经没有气息了。这位是常鑫的父亲,常鑫抱着他闷声哭。 第五百零五章 深夜救人 肉汤往里走,走到里间看了一眼,却吓得退了回来。南宫盈月见肉汤脸色铁青,拳头握得紧紧的,一身怒火。 南宫盈月走过去,往里看了一眼,不由惊呼一声。里面屋里七八个女人,有在床上的,有在地上,还有临窗的罗汉床上,年轻的,年纪大一点的,全是赤着身子…… 死了,带着满身伤痕和脏污! “娘!大姐!”常鑫跑过去。 南宫盈月拦住了常鑫,把她揽到怀里,“你娘死了,大姐也死了,别看了。” 常鑫大哭,“娘和大姐护着我……爹拦着土匪……我只跑到了大门口……刘叔刘婶儿抱着土匪,让我赶紧跑……” 可这些护着她的人都死了! 南宫盈月心里难受的紧,就像为了证实她之前的话一般,每一家都有一个惨烈的故事。 章夫人往里看了一眼,骂了一句:“一帮畜生!” 常鑫执意要看一眼,南宫盈月没有强拦她,毕竟里面是她的亲人。常鑫走进里屋,捂着嘴大哭,不过却一边哭一边绕遍了屋子,似乎在找什么。 屋里找不到,她就去院里。 “媛媛,诺儿!” “你找谁?”肉汤问。 “我大姐的两个孩子,屋子和院子里没有他们!”常鑫道。 肉汤忙帮她一起找,常家是两进的院子,在前院没找到,他们一行便去了后院。 “媛媛,诺儿,你们在哪儿!”常鑫小声喊道。 呜呜,一点点声音自墙角的干柴垛里透出来。 常鑫慌忙跑过去,“你们在里面吗?小姨来找你们了!” 肉汤帮着常鑫一起搬开柴火垛,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缩在里面,而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小男孩。 见到常鑫,小姑娘崩溃大哭,“小姨!呜呜……快救救弟弟!” 常鑫抱起小男孩,这才发现他胸口中了一刀。 “诺儿!” 南宫盈月忙先查看小男孩的伤情,伤口其实不深,但应该是流了很长时间的血,失血过多,人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天啊,诺儿!诺儿!”常鑫几乎要崩溃。 “常鑫,别哭,我来救他!”南宫盈月冲常鑫嘘了一声,而后从她怀里接过小家伙,抱着他进了后院的房间。 她先帮小男孩止了血,又为了他一粒提气的丹药。 “我需要配一些药材。”南宫盈月道。 “那姑娘写个药单,我去抓药!”肉汤忙道。 “这县里所有的所有的店铺都被抢夺一空,想来药铺也不能幸免。”章夫人皱眉道。 “我和你一起去,碰碰运气吧!”南宫盈月道。 若是没有药,这孩子也是救不活的。 “章夫人你……”南宫盈月有些不放心章夫人。 章夫人忙道:“章程那儿还有土匪窝,我都回不得,你放心就是。” 南宫盈月点头,“那请你照顾好这三个孩子。” “我也是当娘的,应当的。” 南宫盈月和肉汤趁着夜色出去了,二人来到街上,偶有几个土匪走过,大多都醉醺醺的,也有巡逻的,不过并不多。 二人东躲西藏,终于找到了一家药铺。 从后墙翻过去,不意外看到院中几具尸体,而后找了一圈竟还找到活得了。藏在地窖里的两个孩子,都是十来岁的样子。 这两孩子是药铺东家的孩子,土匪闯进来的时候,他们娘先把他们塞到地窖了,这才免于一难。 可当时他们娘留给他们的干粮都吃完了,已经饿两天了。 南宫盈月让肉汤领着他们,她则去了药材库,发现里面虽然很乱,但药材还在。她慌忙配足了药材,然后和肉汤带着那两个孩子离开了。 回到楚宅,南宫盈月让肉汤先熬药,等喂了诺儿,确定他能活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你家根本没有粮食,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找人,对不对?”肉汤问。 常鑫摇头,“我家有!” 她带着肉汤出了屋子,指着墙角的粮仓。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肯定已经被抢空了。肉汤打开门,里面果然空荡荡的。 常鑫却不失望,而是走到墙角,从墙上拉出一条绳子,而后喊肉汤一起帮忙,竟拉起了一块地板。 “我们家粮仓有两层。”常鑫道。 肉汤举着火折子往下看了一眼,惊喜道:“姑娘,粮仓还是满的!” 南宫盈月也是惊喜非常,她也实在饿了,已经两天没吃东西。 趁夜,南宫盈月和章夫人熬了一锅米饭。白日不能做饭,以免那些土匪发现,所以只能晚上多做一些。 吃饭的时候,常鑫有意无意的往南宫盈月这边瞅,像是有话要说。 “常鑫,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常鑫摇了摇头,而后闷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隔壁是我大娘家,咱们能去她家看看么,许还有人活着……” 南宫盈月想了一下,道:“可以,肉汤去看看吧!” 肉汤功夫高强,只要不带着她们,便是遇上土匪也不会有事的。 用过饭,肉汤去了。 然后带回了两个十四五的少年,与常鑫一般大的年纪。 “大哥,二姐!” 两个少年也是受惊不小,三个玩伴抱起痛哭。 章夫人叹了口气,“想来别人家也有这样的孩子吧……” 肉汤走到南宫盈月身前,道:“姑娘……” “去吧!”南宫盈月道,她知道肉汤心里所想,其实也正是她所想。 这一夜,肉汤一共带回二十多个人,老弱妇孺皆有,就是没有壮实的男人。 “男人家不是参加暴乱被杀了,就是后来反抗土匪被杀。”一个妇人道。 天已经蒙蒙亮,此时不宜再出门。 南宫盈月叫来肉汤和章夫人,三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章夫人,你可知土匪头子把那些书信藏哪儿了?”南宫盈月问。 章夫人点头,“知道,在卧房里面,先前我看到过,但我带不出来。” “我们要拿到那些书信!”南宫盈月道。 “既然章程和土匪勾结,王妃为何不让王爷直接出兵?”章夫人不懂。 “那些书信是证据,能证明章程和土匪勾结,官逼民反,百姓是无辜的。若是直接出兵,怕是拿不住章程的尾巴,过后他会逍遥法外,而且安春县的百姓,他们会背上暴民的罪名,活着的人恐还要治罪。” 章夫人点头,“王妃考虑周到,这样吧,麻烦这位小少年送我回官衙,我白日里尽量拿到那些书信,我们晚上汇合。” “夫人您这样太冒险了。”南宫盈月担忧道。 章夫人苦笑,“这算是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放心,那土匪头子很喜欢我,不会对我怎样的。” 如此,天还未大亮,南宫盈月忙让肉汤送章夫人回去了。 第五百零六章 拿到证据 白日里,大家藏在楚宅里休息。 等到了晚上,南宫盈月和肉汤去了官衙。 可直到子时过后,也没有等到章夫人。察觉不对,二人往后院去,院子里有很多土匪,而章夫人被绑在木架上,一个壮硕的男人正在用鞭子抽打她。 这样的酷刑也不知持续多久了,章夫人已然奄奄一息。 “贱人,枉老子待你这么好,你居然帮章程那孬种,说,那些书信放哪儿去了?” 这壮汉应该就是土匪头子了,他泄愤一般抽打着章夫人。 “姑娘,要不要……” 南宫盈月摇头,“我们救不了她,先回约定好的地方。” 二人回到后门那儿,章夫人拿到了书信,但却被土匪头子发现了,为了顺利交给他们,她一定藏到了他们能找到的地方。 只能是提前约好的这地儿。 南宫盈月和肉汤急忙翻找,在一块大石头下果然找到了那几封书信。 未免被发现,二人急忙翻墙出去了。 回到常宅,南宫盈月交代好常鑫,让他们躲好,她和肉汤事不宜迟先出城去了。 回到驿馆,天已经蒙蒙亮了。 南宫盈月进卧房,见一问三不知的独孤钰躺在床上,睡得那叫一个安稳。南宫盈月叹了口气,若是司马曜在这儿,她一定一定要咬他一口才能出气! 南宫盈月刚缓了一口气,外面炆州督军刘先仁求见荣王。 张弛进来报说这刘督军日日前来,再不见他的话,恐要拆开了这驿馆了。果然他话音刚落,外面已经叫嚷了起来。 “荣王殿下,您可睡得安稳?” “外面百姓水深火热,您是梦里跟周公下棋,您心可真大!” “这驿馆的床想来是太舒服了,老刘今天拿了斧子来,您若还不见属下,属下只能把这驿馆给拆了!” 外面一声接着一声,这刘督军的脾气还挺大。 南宫盈月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独孤钰,默默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去。走到正房外,但见两个玄武将士拦着那刘督军,而他也不硬闯,只是原地转圈,嘴里喊个不停。 “请刘督军进书房吧!”南宫盈月吩咐了身后的张弛一声。 那刘先仁以为这荣王终于要动一动了,结果进屋看到坐在书桌后的竟然是荣王妃,不由愣了一愣。 “王爷呢?” 南宫盈月睨了那刘先仁一眼,冷哼一声:“刘督军,您虽是武将,不拘小节,但该有的礼也不能落下吧!” 刘督军哼了一声,随意的行了个礼。 “我要见荣王!” “半个时辰后,荣王将会集结玄武军攻打安春县。” 一听这话,这刘督军满脸振奋,“太好了!” “好是好,但仗是王爷打的,乱是王爷平的,你身为炆州的守军,如此不作为,到时能逃得过朝廷的惩罚?” 刘督军愣了一愣,“属下自当做马前卒……” “安春县不过是一帮子土匪,倒也不用如此兴师动众。” 刘督军这下听出来了,荣王妃这是讽刺他呢!安春县叛乱的是一帮子土匪,但他却奈何不得,还要请求朝廷派兵镇压。 “王妃,您是不知道,那帮子土匪他们劫持了章夫人。” “因一个章夫人,你们便置县里的百姓于不顾?” “里面都是暴民,死不足惜。” “你竟有脸说这句话!”南宫盈月猛地一拍桌子,“章程实行苛政,你难道不知?身为地方官,多少百姓饿死,你没看到?一句暴民,你就能推脱掉自己的责任?” 刘督军愣了一愣,接着慢慢的低下了头。 “我们只是武将,行军打仗而已,不问政事……” “哼!” “王妃说的是,属下确实没有尽职尽责。” 荣王妃知这刘督军就是个武夫,没心眼没算计,只知道打仗。但他最后说这句话,证明也不是不可救。 “这是章程与土匪私下来往的书信,证明他们有勾结。” 南宫盈月把一沓书信扔给了刘督军,“你先看看吧!” 刘督军皱眉,拿起一封信打开,看了几眼后,脸上露出怒色。把这封信看完,已然怒火高涨,也没必要看其他的书信了。 “章程竟然勾结土匪!难怪,难怪他不让我攻打安春县!” 南宫盈月道:“在出兵之前,王爷命刘督军先拿下章程。” 她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人大喊:“驿馆走火了!快救火!” 二人跑出去,见驿馆四周都烧了起来,驿馆里的人奔走灭火。 “王妃,属下先护送您和王爷离开这里!”刘先仁道。 这时张弛带着独孤钰正好出出来了,南宫盈月朝他们跑了过去。 “我们先出去!”她道。 一行人跑到门口,但见大门紧闭。竟有人从外面锁住了大门,刘督军命驿馆里的人破开门,刚跑出去,却又退了回来。 “外面被包围了。” “谁?” “章程还有我手下一个副将,他叛变了!”刘先仁道。 肉汤翻上墙头,几只利箭射来,逼得他只能退回来。 “我们被包围了。” 刘先仁大怒,“章程这阴险小人,竟敢架空老子!外面都是老子带出来的将士,看他们谁敢对老子动手!” 这刘督军大怒,冒然冲了出去。 南宫盈月不及拦住他,但见他刚跑出门,一只利箭射来,当下穿心而过。 紧接着,更多的箭飞了进来。肉汤护着南宫盈月躲到一棵树后,那边张弛和独孤钰也躲了起来。 他们带进城的玄武军不多,只有十几人,根本冲不出去。可院中的火越少越大,这章程是打算困死他们。 就在南宫盈月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飞箭突然变少了,外面想了厮杀声。趁着这个时候,肉汤忙带着南宫盈月翻墙逃了出去。 很快驿馆被大火吞没,而赶来的玄武军也很快镇住了局面,捉拿了章程。 玄武军如今只听令于独孤钰,南宫盈月跑上前,果然是他。 独孤钰回身看到她,微微一笑,顶着那张俊美的过分的脸,笑得那般欠揍。南宫盈月气冲冲上前,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你上哪儿去了!” 独孤钰抓住南宫盈月的手,“脾气还这么大!” “你真的……想起来了?” “什么?” 南宫盈月满脸困惑,可独孤钰的表情太无辜了,一时拿不准。 “我应该叫你月儿,还是欢欢?” 第五百零七章 他是北秦唯一的皇子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见独孤钰笑得狡猾,于是气得又踢了他一脚。 独孤钰拉着她往旁边的客栈走去,上楼进了房间,把人紧紧楼到怀里。 “欢欢,对不起。” 南宫盈月只觉眼泪一下子就冲了出来,“司马曜……真的是你……” “是我! “真的是你?” 独孤钰拧了拧南宫盈月的鼻子,“笨,一直都是我啊!” 南宫盈月抱住独孤钰,哭道:“对不起,那个时候丢下你逃了……对不起,害你受了这么多伤害……对不起,我以为你死了……” 独孤钰低头吻住苏欢的唇,“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唇齿痴缠,正是情浓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苏欢轻喘着问。 “一个讨厌的人!” 独孤钰狠狠亲了南宫盈月一口,而后放开她去打开门,谢闵俊站在门外面,先嘿嘿笑了一声。 南宫盈月见到谢闵俊,震惊不已,“谢参将,你什么时候来的北秦?” 谢闵俊进门,冲南宫盈月行了个礼,“姑娘来胜都后,属下便也从大荣赶来了。只是不方便露面,望姑娘谅解。” 南宫盈月忙摇头,“能见到你真好!” “好什么好,这厮瞧着我俩水深火热,也不帮一把!” 谢闵俊一听这话可不干了,“怎么没帮,你和姑娘在林子遇袭,便是我带人救你们的。” “原来是你!” “属下做的事多了,您二人不知道罢了!”谢闵俊说着还有些委屈。 “不过……”南宫盈月转身望向独孤钰,“你怎么突然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也不是突然想起来的,而是一直有怀疑。” 原来,他身受重伤,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司空幽暝为他催眠,试图让他完全变成独孤钰。可醒来之后,他总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不是自己。 南宫盈月明白这种感受,她刚醒的时候也这般,不过她没挣扎多久,很快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之后到独孤王府,从很多人的反应上,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后来八荒寨遇到她,便觉得很熟悉,好似之前认识一般。 来到胜都,和她相处久了,恍然一个瞬间,便有一种莫名,好似忘了什么的惊慌感。知道她以前的爱人叫司马曜,他暗中派人去查,查了很多,最后查到了自己身上。 而这个时候,谢闵俊联系了他。 他就更加确认自己的身份了,这次突然消失,谢闵俊带他去见了一个人。 “谁?” “沧海宫前任宫主,司空辰天。” “他帮你恢复了记忆?” 独孤钰点头,“正是。” 南宫盈月脑子里还打着一个结,“他们为何让你成为独孤钰?你有什么特别的?这么一场谋划,费尽心机,所图是什么?” “北秦在先祖开国之时,设下东南西北四王府,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皇位代代相承,四王府势力越来越大,朝廷已经无法掌控他们。尤其到了这一朝圣上登基,四王府已经各自为政,表面效忠朝廷,但私下却成了封地里真正的掌权者。而朝廷和四王府同时为政的情况,双重赋税,内斗不断,也消耗着北秦的国力,更是让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些,南宫盈月也深有体会,这次的暴乱,也是因为沉重的赋税,百姓没了活路才受到蛊祸叛乱的。 圣上有心削藩,但无异于妄想,必定要引起一场内乱,皇权不保。而这个时候,圣上的子嗣接连遇害,有人要彻底毁掉皇途家。 “所以皇上不是没有子嗣,而是因为皇子们都被害了!”南宫盈月震惊。 “还有一个!” “啊?” 独孤钰面上沉静,可眼里却是波澜狂涌,“大荣公主远嫁独孤王,而独孤王却心有所属,大荣公主是个洒脱的人,不愿把身心交付给一个不爱他的男人,便独居山庄里。一日,圣上心中郁闷来到城郊,当时大雨,他躲进了庄子里,遇到了大荣公主。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之后大荣公主怀孕了,不是独孤王的,而是圣上的。” 皇上爱上了独孤王妃,而独孤王爱上了即将嫁给皇上的妃子。 好在,独孤王和圣上是好友,好兄弟。二人没有因此生嫌隙,并成全了对方。 后来大荣公主诞下一男婴,为了留下皇途家唯一的血脉,也为了保住北秦的江山社稷,他做了一个宏大的谋划。跨越国界,跨过二十多年。 “独孤王以大荣公主失德为由,休了她把她遣送回大荣。而大荣皇室也嫌丢人,逼迫堂堂宫主落发为尼。出家之前,大荣公主把孩子交给司马大将军。这样本是北秦的皇子,后来成了司马家的公子。” 南宫盈月捂住嘴,所以……所以司马曜是那个孩子,皇家唯一的子嗣! “接下来的事,你也就清楚了。我出事后,独孤王接我回了大荣,以独孤钰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南宫盈月点头,“而皇上提出让四王府的世子争夺太子之位,便是让他们互相削弱实力。” 独孤钰点头,“他是打了这样的如意算盘。” 南宫盈月握住独孤钰的手,皇上有他的谋划,把自己唯一的儿子也算计进去了,可却不知做为一位父亲如何爱自己的孩子。 “你怨恨皇上,所以刚开始很抵触争夺太子之位。” “是,那时我只以为自己是皇上的私生子,直到恢复记忆,才知道所有。你可知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南宫盈月见独孤钰眼中有痛楚,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 “自缢!” 大荣很看重女子的德行,而一位公主因失德被休,带着野种回来,大荣皇室觉得颜面尽失,剥夺了她公主的身份。而她的子民谩骂她,羞辱她,她曾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哪里承受了这些,所以她死了。 南宫盈月抱住独孤钰,害死他母亲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当他想起所有的时候,很抱歉当时没有在他身边。 “对不起……” “笨蛋,你说什么对不起。”说是这么说,但独孤钰抱紧南宫盈月,小声在她耳边道:“刚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哭了。” “你现在也可以哭。” “不,这一趟南州之行,我反而有些理解他了。” 家国天下,他是丈夫和父亲,更是天下之主,也有很多无可奈何吧! 第五百零八章 坑爹 谢闵俊杵在这里,觉得有点多余。 “那个……少主,嘿,咱要不要先干点正事?” 独孤钰脸一黑,“你知道我恢复记忆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南宫盈月推开独孤钰,笑道:“感动?” “呸,我哭,他也哭。哭到最后,就觉得自己跟他怎么一样二!” 谢闵俊听了不高兴了,“属下是心疼您!” “你心疼我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 “凭白冒出一个人,告诉你这些,你能信?” “信!” “少主,司空幽暝给您催眠的时候,是不是顺便挖空了您的脑子!” 独孤钰气得要踢谢闵俊,谢闵俊一边逃跑一边喊道:“真有正事,章程已经被抓了,我们现在该攻打安春了!少主,苍生为重啊!” 南宫盈月扑哧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一路走到现在,有太多不容易了。 “快去吧,我等你!”南宫盈月道。 独孤钰和谢闵俊离开后,南宫盈月带着肉汤去了官衙。官衙已经被官兵包围起来了,她亮了身份才得以进去。 章程的家人都被聚集到了前院,她一眼看过去,见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被一个老嬷嬷抱着。 她走上前,那老嬷嬷防备的往后退了两步。 “可是章夫人的女儿?” 小家伙像是还没睡醒,头一点一点的,懵懂的年纪,不知家里发生的巨大的变故。南宫盈月看着有些心疼,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嫮儿。 老嬷嬷点了点头,“贵人,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章夫人死了。” “哎哟,我们姑娘命苦啊!” “我受章夫人所托,你带这孩子跟我走吧!” 那老嬷嬷看了看外面的官兵,忙跟着南宫盈月往外走。 驿馆被烧,南宫盈月暂时住在客栈。至于章夫人的孩子,她左思右想,还是安排送回了胜都,先寄放在白夫人那里。 仅过了一日,安春县那边传来好消息,朝廷的军队已经破城了,抓住了叛乱的土匪。并且由荣王做主,县里开了粮仓,百姓们可以排队领取粮食。 因安春县毗邻甄州,所以玄武军驻扎在了那里。 南宫盈月带着肉汤来到安春县,城门染血,门口堆着死尸,皆是那些穿着铠甲的土匪。进了城,街上总算人在走动,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伤的表情,正在寻找自己家人的尸体。 县衙外排着常常的队伍,百姓们正在领取粮食,领到粮食的百姓,那张苦楚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死了这么多人,哎,今天领了救济粮,明天呢?以后呢?” “咱们哪家没有死人的,能活下来的人,活一天是一天吧。” 听着这些话,南宫盈月微微叹了口气。 她进了府衙,由谢闵俊领着去书房见独孤钰。 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桌后,双手抱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怎么了?”南宫盈月问。 独孤钰往这边看过来,“已经入冬了,天越来越冷,如何让外面这些百姓吃饱穿暖?” “请旨发放救济款?” “国库虚空。” 南宫盈月坐到独孤钰怀里,仰头咬了他下巴一下,“既然国库虚空,那咱们就不舍近求远了,不是抄了章程的家,搜刮民脂民膏这么多年,他家总不是空的。” “那些要上缴朝廷,私自动用可是死罪!”独孤钰刮了南宫盈月的鼻头一下,“你竟比本王胆子还肥!” “你能明着动用这钱啊,不能换个方式?” “怎么说?” “朝廷不是决心修筑堤坝,这安春县也有一段,你请旨负责这一段。而朝廷拨款,总是一级一级的剥削,实际用到修筑堤坝的不足十之三四,想来皇上也清楚这一点。你请旨时言明不需朝廷拨款,只要抄章府所得用来修筑堤坝,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样,你可以让县里的百姓去修堤,发放他们工钱。对于那些老弱病残,无法上工的,这才给与救助。” 独孤钰眼睛一亮,低头使劲亲了南宫盈月一口。 “我这就上书圣上。” 一篇快马加急的奏书写完,南宫盈月拿过来看。 这上面说什么,安春县是被土匪所攻占,百姓誓死抵抗,无一人屈服,很多很多年轻人慷慨就义。又说修堤一事,不想增加朝廷负担,百姓愿自请修堤。安春县百姓不是暴民,而是忠君爱国的良民。他独孤钰,唯一能做的便是请求皇上为安春县百姓正名,赐御笔亲封忠义家国大匾。 南宫盈月又从头看了一遍,“你没提抄章府所得赃款用于修堤一事啊?” “不能提!本王做主挪用了就是。” 南宫盈月皱眉,“可皇上怪罪下来……” “他能砍我的头?” 南宫盈月愣了一下,倒是忘了他真实的身份了,可是北秦唯一的皇子,皇途家唯一的子嗣。 “那你还说是死罪?” “我是不怕,但惹了皇上盛怒,安春县的百姓可没有好果子吃。如此请了忠义家国的大匾,我再挪用赃款,皇上便是生气,也只能生闷气,总不能把刚赐的忠义家国还没焐热又收回来,岂不让人笑话。” 南宫盈月无语,有这么设计自己亲爹的么!不过这样确实更周全,安春县百姓便是得了救济,以后顶着罪民的身份,这苦难就没有尽头。有了圣上亲批的忠义家国,这场暴乱也就画上了句号。 不过独孤钰这是把皇上的怒火都包揽到了自己身上,仗的就是皇上不会拿他怎样。 独孤钰叫来谢闵俊,让他把这奏书快马加鞭送进宫。 甄州那边的情况还不甚清楚,独孤钰不敢冒然出兵。 翌日,南宫盈月带着肉汤来到常宅,推门进去,里面的人正在打扫庭院。 常鑫看到南宫盈月他们,十分的开心,笑吟吟的跑了过来。 “南宫姐姐,我还担心你和小哥哥会不会出事,能再见到你们真好。” 南宫盈月拍了拍常鑫的肩膀,“我们大家都没事。” 院子里传来几个孩童的嬉闹声,南宫盈月看到了常鑫的侄儿媛媛和诺儿,还有几个他们当晚救的小孩子们。 “稍后官府的人会来安置他们。”南宫盈月道。 常鑫忙道:“姐姐,我想留下他们!” 南宫盈月看向常鑫,“可这有二十多人,大人少,孩子多,你能负担起?” “嗯!”常鑫重重点了一下头,“我家有几个铺子,还有田地,可以养他们。而且经历了这场战乱,我们痛失家人,更该彼此扶持。” “好,若是有困难,可以去胜都找我。” “嗯!” 第五百零九章 被俘 从常府出来,肉汤两颊红红的。 “刚儿常鑫跟你说什么了?”临走的时候,常鑫那小丫头突然拉着肉汤去一旁说悄悄话。 “没……” “嗯?” “她说,等过两年,要我来娶她。” 南宫盈月扑哧笑了,“常鑫那小丫头挺好的,你说了什么?” “我说不知道。” “不知道?” “两年后的事情,到时也许记得,也许记不得,也许想娶,也许不想娶,我不知道啊。” 南宫盈月点头,这样说很好,至少够实诚,没有给常鑫承诺,也就不会耽搁她。 二人走到街上,见几个年轻正在打一个老人,下手还挺重,老头都吐血了。南宫盈月忙让肉汤去救人,肉汤听令过去了。 这时,也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两个人,一左一右夹击南宫盈月。 她一惊,忙要喊肉汤,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再睁开眼,她躺在床上。床很软,帷幔随风而动,撩开帐子,但见窗明几净,屋子也十分的雅致。 这是哪儿?谁抓了她? 这样不像囚犯该有的待遇啊! 正当南宫盈月疑惑的时候,房门被缓慢推开,一个丫鬟模样打扮的小丫头走了进来,她手里还端着饭菜。 “姑娘,您醒了!” 小丫头长得俏丽可爱,一双大眼睛透着机灵。 那小丫鬟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先倒了一杯茶送到南宫盈月面前。 南宫盈月没接,“这是哪儿?” “甄州啊。” 她竟然到了甄州,难道是乱贼俘虏了她,以她威胁独孤钰退兵? “甄州哪儿?” “府衙。” “为何抓我?” “不是抓啊,是请您来的。” 有这么请的,用迷药? 南宫盈月不予与这丫鬟多废话,直接说道:“让你们……呃,头领,对,就是他,让他来!” “我们将军去城门了,不如您先用饭,用过饭再等等?” 此时晌午了,想来独孤钰已经知道她失踪的事了,不知他什么时候来救她…… “我不吃,你拿走!” “姑娘,您多少吃点吧,不然将军回来会怪我的。” 谁知道饭菜里面有没有毒,或许不用把她毒死,只要用毒控制住她,她就得听他们的话。 “你出去吧!” “姑娘……” “出去!” 那丫鬟似乎有点怕她,竟真端着饭菜出去了。等那丫鬟出去了,南宫盈月忙起身下床,来到窗子前,稍稍推开一条缝,见院子里空荡荡的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不管了,跑不跑得出去,总要试试才行。 她翻窗子跳到院子里,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找到一处柴火垛,只要爬上去就能翻墙出去。她搓了搓手,扒着柴火往上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去,正欣喜的时候,一人出现在了下面。 那人虬髭满面,长得十分高大壮实,着一身玄色铠甲,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对,他在笑,而且还笑得一脸宠爱,什么鬼! “小月月,你想翻墙玩,小心一点,别磕了碰了。” 小月月…… 从这个糙汉口中听到,怎么这么恶心人! “你……你是谁?为何抓我?” 糙汉指了指自己的脸,见南宫盈月一脸困惑,喜道:“看到这张脸,你难道猜不出我是谁?” “我不认识!”也许真的南宫盈月认识,但她只要装糊涂就行。 “真猜不出?”糙汉竟有些伤心。 “不知……” “哎,你先下来吧!” 南宫盈月不舍的望向墙外,见外面有很多官兵巡逻,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南宫盈月回头瞪了那糙汉一眼,他依旧笑着。 不过这笑,有点奸诈! “我……下不去了。”南宫盈月道,能爬上去,但下去可就难了。 “香玲!”糙汉喊了一声。 刚那小丫鬟出现了,先向糙汉行了个礼,“将军。” “把姑娘抱下来。” 这糙汉对着她笑得那叫一个‘贱’,但转头面向这丫鬟笑容一敛,一身肃冷。 “小月月,别怕哈。”他又笑了。 南宫盈月:“……” 那小丫鬟会功夫,轻松的上了柴火垛,而后一手揽着她的腰,直接飞了下去。南宫盈月怀疑,刚才这小丫鬟就在哪儿躲着看她往上爬,反正知道她逃不掉。 落到地上,小丫鬟放开她,退开两步,十分恭敬。 “没伤着吧?”糙汉一脸关切。 南宫盈月退后一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吾乃武威大将军何胜天。” 武威大将军?还胜天? 南宫盈月问:“这大将军,您自封的?” 糙汉怔了一下,随即还有些不好意思,“暂时先用这头衔,日后再改就是。” “日后?” “杀了那狗皇帝,推翻北秦,自立政权以后。” 南宫盈月很想说,这志向还挺远大,虚无缥缈的,看得见摸不着的。 “何大将军,您抓我做什么?” “怎么是抓,他们谁冒犯你了,你与舅舅说,舅舅杀了他便是!”说着,这糙汉还真要拔剑。 “舅舅……你是谁舅舅?” “你啊!” “我?我是谁?” 糙汉笑了,“你自然是南宫盈月,舅舅的小月月啊,你娘是何莲溪,她是我亲妹子。” 南宫盈月觉得有点惊悚,不是说何家通敌叛国,已经被全部诛杀了,只留下了一个何莲溪? “我娘说……外家已经没人了……” “当年,有人污蔑你外祖通敌叛国,狗皇帝的狗爹在案子还没调查清楚之际,下旨诛杀我何氏一门。可怜你外祖忠君爱国,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说着,这糙汉的眼圈都红了,他恨了一声,继续道:“父亲有一至交好友,他暗中帮忙,用一死囚替代了我。” “外祖忠君爱国,您为何……要做这乱臣贼子?” “皇家杀了我们全家!”糙汉眦目,许是怕吓到南宫盈月,他忙又收敛了那股凶狠劲,“你外祖保家卫国,为的是万千黎民百姓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可如今呢,狗皇帝昏庸,百姓苦不堪言,我是继承你外祖的遗志,重塑这天下,让百姓可以过上好日子!” “可一场战乱,受苦的还是百姓!” “受了苦,往后才有好日子!” “其实皇上……” “月儿!”何胜天低喝一声,“这些事,你不用管,也不该管。舅舅了解你的情况,你如今是独孤钰的人,但舅舅要取天下,必定要和独孤王府一战,所以提前把你请来,也是避免以后咱们爷俩兵戎相见,伤了亲情。” 第五百一十章 亲舅舅 这糙汉什么逻辑,凭什么觉得他这个未曾谋面的舅舅比她亲亲夫君更亲近?凭什么以为,她会愿意留下来? “我要回去!”南宫盈月道。 糙汉听了她这话,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来,“小月月,你不喜欢舅舅吗?” “呃……”这不关喜欢不喜欢,他是要谋逆啊! “想走吗?” “嗯嗯!”南宫盈月忙点头。 糙汉更伤心了,“想都别想。” 南宫盈月被丫鬟香玲请进了房间里,仍旧摆上上了一桌饭菜,这次她倒是不怕饭菜有毒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先填饱肚子再说。 用饭的时候,香玲在一旁伺候,布菜舀汤,十分恭敬周到。 “呃,我舅舅呢?” “回姑娘的话,在厨房用饭呢!” “在厨房用饭?那为何不来厅子里与我一起?” 香玲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南宫盈月微微蹙眉,起身朝厨房走去。刚在院子转圈的时候,她知道厨房在哪儿。径直进去,但见灶前,何胜天拿着一个饼子,就着灶台上的一盘咸菜吃。 她的饭桌上有鱼有肉,而何胜天却在吃这些。 “小月月……” “我一个人没胃口,您陪我一起用饭吧!” “可我这就吃饱了……” “吃饱了也得吃!” 糙汉还挺听话,叼着饼子往外走,“行,舅舅陪你吃。” 来到厅堂,南宫盈月亲自给何胜天添了一碗饭,往他碗里夹了几块肉。 “这些是给你准备的,我吃这粗食就好。”何胜天要退却。 “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了,剩下了浪费!” 何胜天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家确实吃不完,这才执起筷子用饭。 用过饭,何胜天出门去了。 南宫盈月叫来香玲,问她吃的什么,她说饼子和咸菜,还有玉米粥。 “堂堂一个将军,只吃得起饼子?甄州这么穷?” 香玲摇头,“再穷,若是搜刮一遍,也够将军挥霍几辈子了。但将军爱民,这次起义本就是为民做主的,自大军进城,便严令将士们绝不能抢夺百姓的东西。” 南宫盈月点头,这何胜天这一点倒是值得赞赏。 “不过,大军从何而来?” “甄州守军,将军原是督军属下一个参将,后来起义夺了军权。” 原是这样,难怪很快控制了甄州。 当晚,何胜天未露面。 翌日早上,南宫盈月梳洗好后,香玲端来的了早饭,白米粥和包子。她让香玲去叫何胜天一起用饭,但香玲说何胜天一早就出门了。 “怎么这么早?” “将军每天都这么早的,去城门与将士们一起操练。” 南宫盈月点头,想来这就是何胜天能取得甄州守军信任的原因了。 “我能出门吗?”南宫盈月问。 香玲道:“如果姑娘想出去,我陪您一起。” 用过早饭后,南宫盈月带着香玲出门去了。与她想象不同,甄州街上并不是空无一人,店铺大多还开着,街边也有摆小摊的,很多百姓上街采买,不过行色匆匆罢了。 这情形可比她在安春县看到的好多了,这何胜天确实如香玲所说,没有惊扰百姓。 “听说甄州今年也受灾了?” 香玲点头,“将军也是看百姓们没有活路了,这才起义的,当时家家都有人饿死。将军破城后,开仓放粮,百姓们才活了下来。” 城内秩序井然,百姓眼下过得还算安稳,若是独孤钰带兵攻城,势必要给这里的百姓带来灾难,而且还要招致骂名。 往前走着的时候,见一老妇人突然软到地上。 南宫盈月和香玲忙过去扶住,南宫盈月给她切了切脉,原是因为身子太虚弱了。 “婆婆,你家在哪儿,我们送您回家。” 老妇人指了一个方向,南宫盈月本想和香玲一起扶起老妇人,结果这丫头直接把人背了起来。顺着老妇人指引,二人把老妇人送回了家。 家里人还挺多,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一大帮子人。 香玲把老妇人放到床上,南宫盈月又给她诊了诊脉。 “您这是饿的。” 老妇人苦笑,“知道,每天一顿,清汤寡水,自然是饿的。” 南宫盈月皱眉,“不是开仓放粮了,您没去领粮食?” “领了,可家里人多,根本不够。我老了,少吃一点,孩子们能活下来就好。” 从老妇人家出来,香玲说将军规定,每十日发放一次粮食,各家需省着一点才能熬到时候。南宫盈月想问,粮仓粮食也有限,坐吃山空也不是个法子。 只是走到街上,突然看到一队运粮的马车,从城门那边过来了。 “这粮食从哪儿来的?” “不知。” 不知?南宫盈月看了香玲一眼,见她眼神闪躲,显然是知道不肯说。 她倒是可以猜出来,无非是何胜天有外援! 谁是何胜天的外援?这里地处南州,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百里王府! 从外面回来,南宫盈月以休息为由,让香玲去忙自己的。等香玲离开后,她起身偷偷出了门。她想看看这甄州府衙有没有狗洞什么的,哪日也是条后路。 找了一圈,找到后院,见西角有一屋子,应该是柴房之类的。本来没在意,可见那柴房门用锁子缩着,窗子还有木条封着,里面难道有人? 她左右看了看,上前敲了一下窗户。 稍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回应,南宫盈月撇撇嘴,看来是她想多了。转身离开,刚走两步,一个小石子突然打到了她背上。 南宫盈月回头,依旧是那封死的小屋,没其他人。 她狐疑的转身,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猛地转身,便看那窗子有一四方小孔,此时掀开了,一张脸露了出来。 那张脸黑黝黝的,还带着笑意。 他手里还拿着小石子,被戳破了,也不尴尬,嘿嘿笑了两声。 “小姑娘,面生啊,你是谁?” 南宫盈月睨着那人,满心疑惑,“您是谁啊?他们为什么关着您?” “你先告诉我!” 南宫盈月摇头,“你先告诉我!”她说了,这老头不一定告诉她。 “嘿,那咱们谁都别说。” 南宫盈月想了想,“我可以告诉您,我是何胜天身边一个很重要的人。” “哦?媳妇?不对啊,他是孤家寡人,你到底是谁啊?” 南宫盈月抱着肩膀,一副‘你不说我不说’的样子。 老头哼了一声,“你是故意引起我的好奇心,小丫头心眼怎么这么多!” “我回了!” 见南宫盈月要走,老头忙道:“我是甄州知府,闫靖。” 第五百一十一章 他要杀了独孤钰 “你是甄州知府?” “是。” 南宫盈月走了回来,“因不肯开仓放粮,致很多百姓饿死,逼得守军起义那位?”奸官! “这罪名太大,我老头可担不起。” “那你明明……”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南宫盈月被老头劫了话,只得道:“我是何胜天的外甥女,南宫盈月。” 那老头沉思了一下,而后道:“你是荣王妃!” 南宫盈月点头,“正是。” “别让荣王带兵攻打甄州,这是一个局!”闫靖激动道。 “什么……什么意思?” “来人了!” 南宫盈月还没反应过起来,那小窗子已经放下了,接着果然一人走了来,正是香玲。 “姑娘不是已经休息了?” 见香玲一脸怀疑之色,南宫盈月便道:“我想如厕。” “可厕所在另一边。” “这院子左右对称,都把我搞糊涂了!对了,这屋子怎么回事,封的这么严,里面有人?” 香玲忙道:“姑娘,我带您去吧!” 用午饭的时候,何胜天回来了。 桌子上是一荤一素,南宫盈月拉着何胜天坐下一起用饭。 “我还是去厨房吧!” “舅舅,这些够我们爷俩吃了。”南宫盈月往何胜天手里塞了一个馒头,“而且剩下了也是浪费啊!” “哪能浪费……”何胜天咬了一口馒头,囫囵一声,她吃剩的,还有下面的奴仆们吃,怎么可能浪费。想来南宫盈月在荣王府必定锦衣玉食,他对这个外甥女多少有些愧疚。 “什么?”南宫盈月没听清。 “我问,独孤钰对你好吗?” 南宫盈月心思转了一转,道:“他对我很好,不止如此,他还胸怀天下,想要结束北秦这种乱局,让百姓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 “呵,口气不小。” “也不是不能实现。” “只要推翻皇途家的统治,新朝新气象。” “四王府势力根深蒂固,一个百里家凭什么镇压三王府及中州,不过是一场内乱罢了,受苦的还是百姓。” 何胜天放下馒头,抬头看向南宫盈月,“你知道了什么?” 南宫盈月道:“我只知道,这是南州,若他百里王府有心平乱,不会纵容您这么久。” 何胜天竟笑了,“我家小月月果然聪明,像你外祖。” “舅舅!” “食不言,记住了!” 南宫盈月也没打算这么简单就能说服何胜天,只往他碗里夹了两筷子菜。 “我娘在胜都,日后你们有机会团聚。” “日后若有机会吧,眼下我不能打扰她。其实本来也没打算认你,可你竟然跟着独孤钰一起来了,舅舅不能让你有危险。” “嗯,我知道,舅舅是为我好。” 何胜天用晚饭就出门了,南宫盈月回屋小憩,本来下午想再去后院一趟,但香玲一直守在门口,她也就没有机会过去了。 等到了晚上,子时过后,香玲去睡了,她才出了门。 来到后院,小声敲了敲那窗户。 隔了一会儿窗户才打开,只是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小丫头,让不让人睡觉了。” “白日里您说这是一个局,到底什么意思?” “与你说了有什么用,你能出城通知荣王?” “我至少没跟您一样困在这小屋子里,自然能想到的办法也比您多。” 听了南宫盈月这话,老头拍了拍两颊,抖擞了一下精神。 “这是百里王的一个局,他借何胜天之手,掀起甄州内乱,而后请皇上出兵。如今北秦四面楚歌,他算准了皇上只能让荣王带兵镇压,等荣王一旦攻城,何胜天虚以应战,等荣王大军破门而入,百里王府的大军会紧随其后,两方夹击,势必诛杀荣王于甄州城内。” “百里王为什么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为了那皇位呗!” “可杀了荣王,便得罪了独孤王府,还有宇文王府和拓跋王府、中州镇国王府,他能以一己之力平定四方?” 老头叹了口气,“小丫头,百里王既然设了这个局,便想好了退路,荣王死在乱军中,谁知道是他所为?” 也是,到时朝廷和独孤王府只会把矛头指向何胜天,可他不过是百里王的一个棋子罢了。 “你那个舅舅啊,有勇无谋,一身热血却不辨忠奸。” “他为什么不杀了你?” “他以我这个知府鱼肉百姓之名,抄我府上,结果发现我一贫如洗,口粮都没平常百姓家多,这由头站不住脚,只能先把我关起来了。” 不是这理由站不住脚,而是何胜天那人,老实善良,不杀无辜的人。 “我把我知道的跟你说了,至于你如何通知荣王,我就爱莫能助了。” 从后院回来,发现香玲站在门口,正阴恻恻的看着她。 “我去……” “姑娘去如厕了,而且走错了方向。” 南宫盈月本来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既然香玲说了,那她也就不客气,“正是!” 说完,南宫盈月溜进了屋里。 香玲走出院子,何胜天在外面。 “将军,姑娘她……” “你说有什么办法,让我家小月月从心里放下荣王,这荣王肯定要死的,到时小月月会伤心的。” 香玲想了想道:“其实也不难,让姑娘改嫁就是。” “啊?” “嫁给别人,日子长了,自然就把荣王放下了。” “能行?” “嗯!” 翌日,南宫盈月梳洗好出门,但见何胜天站在院子里,嘿嘿笑着,他旁边还有一人,白袍书生打扮,身姿修长,长得还挺俊秀。 南宫盈月上前,向何胜天问了早安。 “这位是?” “军师,读书人!”何胜天道。 那书生向南宫盈月行了个礼,“在下陈唐河。” 南宫盈月还了个礼,而后看向舅舅,“有事?” 何胜天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烦道:“我没什么经验,还是直接了当一点好,我做主了,你们明日成亲!” 南宫盈月:“……” 陈唐河:“……” 他们听到了什么? 第五百一十二章 逼她嫁给别人 香玲端着早饭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本来觉得将军太直接了,但也挺好,拐弯抹角的她也不喜欢。可看到陈唐河,她就不觉得好了,这是她喜欢的人啊! “舅舅,你一大早说什么胡话?”南宫盈月皱眉。 “将军,您早上喝酒了?”陈唐河道。 何胜天挥了一下手,“我清醒的很,反正我决定了,明日你们成亲!” 说完,估计是怕面对二人,他转身一溜烟跑了。 南宫盈月对那陈唐河道:“你别当真!” 陈唐河点头,“我不当真!” 说完,陈唐河也忙走了,不过很快又回来了,擦了一把冷汗道:“我不当真,但显然将军是来真的,府门关了,我也被关里面了。” “何胜天!你搞什么鬼!”南宫盈月气得大喊。 陈唐河这事看到了香玲,怕她误会,忙跑上前解释:“香玲,你要相信我啊,事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也不知将军为何冒出这种想法,而且还这么急,还不容人拒绝。他都没问问我,问我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关我什么事?”香玲确实是生气了,不过是生自己的气,要知道这可是她提议的,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香玲,你真生气了……” “哼!” 南宫盈月算看出来,人家两人是一对儿,她舅舅乱点鸳鸯。 “行了,气什么气,先想想眼下怎么办吧!”何胜天连商量都没跟她商量,必定是做好了强迫她的打算。 香玲抿了抿嘴,低头道:“其实是昨晚……将军问我,我提议的……” “香玲!”陈唐河大惊。 “我哪知道,他把你拎来了。”香玲十分委屈。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说这些没用,先想办法吧,反正我不会跟别人拜堂,假的都不行。” “在下是读书人,婚姻大事只有成与不成,没有真假之说。” “那咱们意见一致,眼下考虑如何对付我舅舅吧!” 香玲不忍,“将军其实是为了姑娘好……” “那你想我和他成亲?” 香玲忙摇头,“要不我把他弄出去藏起来?” 南宫盈月笑,“别忘了甄州城封了,你能把他藏哪儿?” “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香玲有些急。 南宫盈月指了指陈唐河,“你是军师?” “呃,其实在下才疏学浅,没提什么好的策略。” “你担着这头衔,却没起什么作用,竟是个吃白饭的!”南宫盈月不客气道。 陈唐河皱眉,“姑娘何故这般辱人?” “辱你?”南宫盈月冷笑一声,“这还是轻的,我都想打你!” 陈唐河觉得南宫盈月不可理喻,道一句:“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香玲黑脸,“我也是女子!” 陈唐河忙道:“我这话特指一人。” 见陈唐河伸手指向自己,南宫盈月直接上去挥开他的胳膊。 “你!” “你还不服气!”南宫盈月冷哼一声,“那我且问你,城中多少将士?” “两千。” “多少百姓?” “三万。” “因你的不作为,这些人全都要死,打你都是轻的,我应该砍你两刀。” 陈唐河皱眉,“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荣王带一万大军攻城,你们能抵抗得了,意欲如何?” 陈唐河别过脸,一脸不屑,道:“姑娘既是荣王妃,那就别为我们操心了。” “蠢材!” “你!” “你们不就是和百里王商量好了暗中联手,等荣王进了城,全歼他的兵力,杀死他这个威胁。”南宫盈月睨了陈唐河一眼,一副轻蔑的样子。 陈唐河疑惑的看向香玲,香玲指了指后院。 “闫靖与你说的?” “难道你们不是做了这个打算?” 既然南宫盈月从闫靖嘴里听到了,他否认也没用,便道:“没错。” “那我问你,杀了独孤钰,然后呢?你们仍是叛军,朝廷势必要歼灭你们,百里王会护着你们?叛乱出在南州,百里王为了给朝廷和独孤王府一个交代,只怕会反过来扑向你们,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利用一场而后赶尽杀绝罢了!” 陈唐河听了这话,摇头失笑,道:“姑娘,在下承认,您考虑的很周全,形势利弊也拿捏的很准,可唯独忽略了一样。” “什么?”南宫盈月皱眉。 “大义!” “我不明白……” 陈唐河看了一眼官衙高高的围墙,或许是觉得南宫盈月逃不出去,这才开口道:“百里世子不堪大用,天下人皆知,早在夺位之中出局了。而剩下的三位世子,宇文世子心狠手辣,一旦他继位,势必不会放过其他三王府。而独孤世子在战场上杀伐残暴,适合做武将,却不适合做皇帝。唯有拓跋世子,他宽厚待人,谦和有度,德才兼备,体恤百姓。将军和百里王,不计较得失,只为择一明主,这是为大义。所以这一战,杀了独孤钰,百里王府和拓跋王府再联手对抗宇文王府,推拓跋世子做太子。” “西州和南州同时反叛,皇上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让拓跋世子做太子,你们打得是这样的如意算盘?” “是!”陈唐河自得道。 “这就是大义?” “正是!” 南宫盈月讥笑一声,“如果我猜得不错,当年救我舅舅的人,所谓我外祖的好友,是拓跋王爷吧?” 陈唐河怔了一下,“是,将军说过。” “百里王知百里世子无法争得太子之位,转而才靠向拓跋王府,他看中的的确是拓跋世子的宽厚,因为只有他继位才能保住百里王府。一个为报恩一个为自身的利益,这就是你口中大义了?” 陈唐河被南宫盈月搅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姑娘,你何必这般曲解别人!” “独孤钰死在南州,皇上会联合北州、东州和中州的力量灭了南州和西洲。” 陈唐河觉得南宫盈月这话委实太好笑,“为一个独孤钰?皇上要的是一个继位者,而非独孤钰不可,也许他还乐见四王府暗中争斗。” 南宫盈月摇头,“若皇上就是非独孤钰不可呢!” 陈唐河皱眉,“凭什么?” 第五百一十三章 以死相劝 南宫盈月朝陈唐河近了两步,小声道了一句,陈唐河当下脸色大变。 “到时朝廷大军压来,西州拓跋王府的援军只怕会掉头就走,而百里王府也会把所有的罪责推给将军,两千将士三万百姓将承受这灭顶之灾!” 陈唐河身子晃了晃,着急忙慌就往外走。只是走了不久又回来了,脑门全是冷汗。 “炆州正在集结兵力,荣王很快就打来了,将军做好了迎战的准备……”陈唐河急的都啰嗦了起来,半天说不道重点,“快想办法出去,我要劝阻将军!” 香玲忙道:“我带你翻墙!” 二人急匆匆来到墙边,刚翻上去,又落了下来,“墙外围了很多将士。”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你去外面,说我要寻死,让他们快通知将军。” 香玲闻言,忙跑了出去。 陈唐河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儿来,“姑娘所说是真的?” 南宫盈月点头,“皇上不是昏庸,而是形势所逼,他用二十多年设了这个局,搭上了自己的妻儿,便是要结束这种乱局。若你还有忠义之心,尽力阻止将军吧!” 陈唐河沉思了好长一会儿,而后抬头坚定道:“陈某虽然不才,但也是读了圣贤书的,一定会拼全力阻止将军,以免酿成大错。” 等了不多一会儿,何胜天急匆匆的回来了。 见南宫盈月坐在院里,不但安好而且还喝着茶,挺有闲心。 “香玲,怎么回事?”何胜天怒问。 “将军,是我找您。”陈唐河道。 何胜天冷着脸,“若是为退亲,免谈!” “这事先搁下,我想找将军谈的是退兵的事!” 何胜天皱眉,“那更没得谈!” 陈唐河凑近何胜天,小声道:“原独孤钰是皇上的亲子,也就是北秦唯一的皇子!” 何胜天震惊不已,不过随即又问:“谁跟你说的?” 陈唐河看了一眼南宫盈月,何胜天也朝她看了过去。 “月儿?” 南宫盈月点头,“我说的是真的。” 陈唐河沉下一口气,“香玲,把姑娘关进房间,明日大婚,你去外面找一件嫁衣。” “舅舅!”南宫盈月皱眉,这何胜天怎么这么愚钝! “香玲!” 香玲不敢违逆何胜天,只得带南宫盈月进屋了。 “将军,我们必须退兵……”陈唐河还要说,却被何胜天瞪了一眼。 “她不过是为了救独孤钰,胡说罢了!” “我不认为姑娘是骗我们的,她说的很有道理……” “狗屁道理!”何胜天冷哼一声,“别的事,你不需管,明日做你的新郎便是!” 陈唐河还要说,何胜天直接叫来两个兵士,把他关进了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香玲一脸愁色,“姑娘,怎么办?” 南宫盈月知道何胜天固执,这才先跟陈唐河说的,却没想到何胜天不是固执,而是要一意孤行。 “香玲,现在唯一能救大家的只有你了,你愿意帮忙吗?” “姑娘,您说!” “想办法出城通知荣王,千万别攻城。” 香玲点头,“我这就去!” 香玲离开后,南宫盈月心中惶然不安,一直等到晚上,等到天快亮的时候,香玲还没回来。南宫盈月知道,她肯定没能出城通知独孤钰。 果然天亮后,何胜天来了,说香玲已经被他关起来了。 “舅舅,您出门看看外面那些百姓,看看守城的将士们,他们信任您,把性命交托给您,您就拿着他们的命报恩,您太自私了!” “你不必再说,等你和陈唐河成亲后,舅舅会把你们送出城去,后面的事再与你无关!” “凭什么?”南宫盈月怒目瞪着陈唐河,“你虽是我舅舅,但我们素年未曾谋面,谈不上什么亲情,你凭什么强迫我嫁人,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凭什么你杀了我的夫君,我不会恨你!” 何胜天面露悲痛,“你恨我也罢,但我是为你好!” “那我只能说一句,若独孤钰死了,我一定会追随他而去!” “月儿……”何胜天震惊。 南宫盈月坚定道:“外祖为保天下,戎马一生,虽最后被陷害,但便是被抄家,被砍头,想来他也没想过叛乱吧,尤其是无视百姓的命。您忤逆外祖遗志,伤害至亲,竟只是为了全你报恩之心,什么大义凛然,您是六亲不认!” “你竟然这般说你舅舅……你……” “将军,荣王大军已兵临城下!”这时一兵士进来急报。 何胜天显然没料到会这么快,一时倒有些慌了,“百里王府的援军……” “还未有消息!” 何胜天握紧拳头,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撞击城门发生的巨大响声。 “将军,怎么办?” 何胜天看了一眼南宫盈月,不忍的闭了闭眼睛,“把荣王妃押到城楼上,让荣王暂缓攻城。” “何胜天,说什么亲人,你早做了这种打算吧!” “随你怎么想!” 南宫盈月确实想不了更多,因为很快她被五花大绑送上了城楼。城楼之下,玄武军和炆州守军数千人整齐排阵,独孤钰骑马在最前面。 见到她,独孤钰神色慌了一下。 “独孤钰,快退兵,这是一个局!”南宫盈月朝下面大喊,可风声更大,把她的声音淹没了。 何胜天走到南宫盈月身后,难过道:“月儿,不论你怎么想,怎么怨舅舅,舅舅不会让你有事的。” 南宫盈月突然背靠城楼,面向何胜天。她袖筒里有一匕首,乃是天亮之前放进去的,想着会有用,果然现在用到了。 她抖落袖筒,匕首滑出,反手握住先隔断了帮着手的绳子,而后刀锋猛地指向何胜天。 何胜天不妨,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也是这个功夫,南宫盈月隔断脚上的绳子,返身上了城墙。 “月儿,你做什么?”何胜天大惊。 “舅舅,你既如此冥顽不灵,不惜牺牲三万百姓和这么多将士的生命,我只能以死来规劝了!”说完这句话,南宫盈月仰身倒了下去。 “月儿!”何胜天大惊失色。 等他跑到城墙前往下看,但见南宫盈月已经摔到了地上,七窍流血,呜呼亡命。 何胜天腿下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将军,下面的大军悲愤异常。马上要再次攻城了!”一兵士急忙上前报。 “投降……” “啊?” “老子说投降!”何胜天大喊,南宫盈月的死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错了。 城楼下,独孤钰拍了拍南宫盈月的脸,“醒吧,投降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北秦需要安定 南宫盈月睁开,见到独孤钰这张惹人爱的脸,忍不住抬头亲了他一口。 “去去,弄一嘴的胭脂。” 南宫盈月嬉笑,回身对肉汤道:“等回了胜都,姐姐请你吃肉包子,十屉,不,管你吃撑!” 肉汤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谢姑娘。” 刚往城楼下看的时候,见肉汤悄悄站在了下面,示意她跳下去,他接住。知道肉汤武功高强,所以她才没有犹豫,才慷慨陈词一番跳了下去。 肉汤顶了她一下,缓冲了力道,而后才落到地上。她有忙给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道红胭脂,整成七窍流血的样子,越惨烈越好。 受了这番刺激,何胜天果然投降了。 大门打开,独孤钰带领玄武军进城,留炆州守军在外,依旧封闭城门。 何胜天颓废的坐在地上,满脸的悲痛。 “舅舅!”南宫盈月上来喊了一声。 何胜天猛地抬头,见南宫盈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脑子转了半天,他才想明白,当下大怒。 “你敢骗我!” 南宫盈月忙道:“我可是为了您好!” “南宫盈月!”何胜天起来要打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忙躲到了独孤钰身后,何胜天见到独孤钰,当下有些蔫了。败军之将,而且还是不战自败,实在有些丢人。 “何将军,我把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你觉得百里王会不会来增援你?” “会!”何胜天斩钉截铁道。 “那我们拭目以待。” 一直等到了第二天,百里王的援军仍没有到,这下何胜天算看明白了。自己果然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而且是准备要牺牲掉的棋子! “百里瑾!拓跋锦荣!我何胜天不会放过你们的!”何胜天怒吼一声。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对独孤钰道:“何胜天蠢是蠢了点,但他御下严明,大军进城没有伤害百姓丝毫,是不是能从轻发落?” “我特意调查了一下何老侯爷通敌叛国的案子,其中有很多疏漏点,待我们回胜都,仔细调查一番,若真有冤情,想来可以为何胜天向陛下讨个宽大处理。” 香玲和陈唐河被放了出来,二人算是何胜天的同犯,南宫盈月为他们求情。独孤钰念在他们彻悟的还不算晚,并极力阻止过何胜天,这一点上来看,没有追究他们。 甄州知府闫靖被放了出来,这老头被关了这么久,出来的时候竟然还长胖了。 “在外面的时候,饼子咸菜,被何将军关起来,饭菜还好了。”闫老头嘿嘿笑。 南宫盈月有一事不解,“百姓被饿死甚多,您为何不开仓放粮?” 闫靖叹了口气,“吃了这些粮食,来年连种子都没了,到时死的人更多。” 独孤钰皱眉,“为何不向朝廷请旨派发救济?” “甄州属南州百里王府管辖,任何上奏的奏折要先经百里王府,百里王觉得能上奏才会递交上去。我三天写一封,至今一点回音都没有。” 这就好理解了,百里王本就是要逼着甄州造反,以此才能诛杀于他。 “你们都在啊,听说叛贼投降了,我巧不巧的刚赶上。” 南宫盈月回头,见百里长枫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气喘吁吁的赶了来。走到跟前,先喘了几口,而后嘿嘿笑着。 “独孤兄,办事靠谱啊!” 独孤钰笑,“我差点忘了,百里兄可是钦差呢!” 百里长枫嘿嘿笑着,“好说好说,叛贼在哪儿?” 独孤钰上前拍了拍百里长枫的肩膀,“叛贼说不上,不过是受人蒙骗而已,已然投降了。” “哦,受谁人蒙骗?” 独孤钰叹了口气,“百里兄,何胜天先关押在牢房,辛苦你跑一趟审审吧。” “不辛苦,尽职罢了。” 百里长枫整理了一下官府,雄赳赳气昂昂朝大牢走去。 南宫盈月有些担心,“一旦追查到百里王身上。百里长枫如何自处?” 独孤钰笑,“百里瑾很快会出现。” 果然,翌日百里王就出现了,只带了十几个护卫,打着关心甄州百姓的旗号。 百里王和独孤钰密谈一番,这叛乱的罪名按在了甄州督军身上,不过这位督军已死,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回胜都的路上,南宫盈月问独孤钰,百里王许了他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他百里王府往甄州拨发救济粮,助百姓渡过饥荒。” 南宫盈月点头,这个好处实诚,甄州还有三万百姓遭受饥荒,不能攻下城却无法善后。 “不过你回去怎么跟皇上交代?”一场暴乱,居然什么叛贼都没拿住。 “他需要的不是砍人脑袋,而是一方安定。” 回到胜都,独孤钰去了宫里,南宫盈月回府。 想着先回屋里梳洗换身衣服,再去给王妃请安,走到一处小花园的时候。见园中有一男一女两人,女的坐在男人怀里,正用嘴喂那男人吃点心。 二人笑着闹着,吃完点心,嘴就黏到一块了,也不避人。二人兴起,男人把女人压到怀里,手竟往衣服里面摸。 “夫君……嗯……别啊,有人。”女人看到了南宫盈月,半迎半拒着。 “管他什么人,乖,让夫君摸摸。” “人家看着呢!”女人娇嗔道。 “哪个狗奴才这么没眼色!”那男人被扰了兴致,气冲冲的放开女人,转头看了过来。 当时,南宫盈月本打算要走的,毕竟这两人她谁也不认识,许是府上的客人,只是看着那女人的衣服怎么那么眼熟。 男人看到南宫盈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放开怀里的女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想来是荣王妃吧?”那男人道。 南宫盈月端着手,淡淡道:“是。” 男人竟叹了口气,“可惜了。” 早听完荣王妃是个绝世美人,今日瞧见果然如此,只是独孤钰的女人,他又不能碰,着实可惜呢! 南宫盈月挑眉,“你是何人?” 男人冲南宫盈月行了个礼,“在下成国公府二公子,霍司文。” 南宫盈月没想起这号人物,正好她屋里的珠秀路过,跟南宫盈月解释了一句:“这位是府上的大姑爷。” 第五百一十五章 独孤钰的姐姐 南宫盈月了悟,独孤钰还有一个姐姐,不过这个姐姐是王爷和通房所生,非王妃亲生的,不怎么受重视。之前一直和夫君在神来城,想来是现在进京了。 “原是姐夫,那这位……”男人身旁这女人,应该就是独孤钰的姐姐,府上的大姑娘吧,只是这大姑娘怎么觉得有些风尘,尤其刚才走过来时,扭腰摆臀的。 她刚要开口,珠秀忙道:“这位是……呃……大姑爷的一位夫人。” 南宫盈月皱眉,什么意思,这霍司文来岳丈家还带着小妾? 不但带了,而且还公然在园子里亲密,让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们都看着,这不是摆明打大姑娘的脸! “那夫人也是回娘家的?”南宫盈月笑问。 那女人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来,不过霍司文仍是笑得十分自在。 “都是一家人。” 南宫盈月笑了一声,意味不明,而后转身离开。 “珠秀,我看你端着茶水,正好我渴了。” 珠秀看了一眼霍司文,忙小跑着跟上了南宫盈月。 绕了一个弯,看不到那二人了,她问身后的珠秀,“那什么夫人?” 珠秀忙道:“赵夫人。” “嗯,她穿得是我的衣服?” 珠秀低头应了一声,“是。” 南宫盈月停下步子,微微侧头睨着珠秀,“怎么回事?” 珠秀吓得忙跪下了,“那赵夫人弄脏了衣服,大姑爷让奴婢找一身,奴婢不敢违抗,先拿了自己的衣服,那赵夫人嫌不好。奴婢说找不到,那大姑爷就要发火,奴婢这才拿了姑娘您的……” “你大概没想到我突然回府了,还撞了正着!”南宫盈月气道。 珠秀忙磕头,“姑娘,奴婢罪该万死,求您别赶走奴婢啊!” 南宫盈月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拿下人出气,“行了,这事也不怨你,起来吧!” 等珠秀起来,南宫盈月继续往自己那院走去。 “大姑娘呢?” “在王妃那里。” 南宫盈月点了一下头,回到屋里,淳儿不在。珠秀伺候着她梳洗好,接着去王妃那屋请安。 “月儿,你们可算回来了。”王妃喜道。 南宫盈月向王妃请了安,又见一妇人坐在靠西边的椅子上,一副温婉的样子,穿着十分朴素,一点也不像贵夫人,“这位是大姐吧?” 南宫盈月冲她行了个礼,那妇人忙起身回了个礼。 “弟妹。” 果然是独孤蓁! 不过她眼角青肿了一块,像是被人打了。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独孤蓁撇过脸,微微有些不自在。 “母亲,您与弟妹说话,我先出去了。” 王妃似是有些不耐,挥手道:“去吧!” 等独孤蓁离开后,王妃拉着南宫盈月,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问了她一路上及在炆州、甄州发生的事。南宫盈月便跟王妃仔细讲了一通,安春县家家有白骨,甄州百姓遭受饥荒。 王妃听着唏嘘不已,“那叛贼可抓住了?” “不能抓!” “怎么不能抓?” 南宫盈月把百里王唆使何胜天叛乱,而拓跋王也是同谋,目的就是暗害独孤钰的事也跟王妃说了。她觉得不能隐瞒,女人虽然不参与政事,但起码以后吃宴席的时候,也知道防着点。 王妃听完,大拍桌子,“他们太无法无天了!” “是,我也终于明白皇上的隐忍了。”南宫盈月道。 竟敢发动一场叛乱,只为诛杀对手,至多少百姓于不顾。若皇上不能平衡他们,那北秦必定内乱四起,只怕要颠覆社稷。 回来的路上,她和独孤钰也这么说的,独孤钰能理解皇上,但在感情上还是无法谅解。 王妃叹了口气,“他也不容易。” “是。” “不过月儿,还是多亏了你,不然哪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平息了战乱,应该给你记个大功!” “没有,我也是为了保舅舅。” “记大功!对了,我应该给你请功才是!”王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娘,您说什么?” 王妃摇了摇头,“你等好就是。” “对了,大姐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提到独孤蓁,王妃什么好心情也没了。 “不争气的东西,还不是霍司文打得。” 南宫盈月皱眉,“大姐好歹是王府的人,那霍司文怎么敢……” “先开始是不敢,后来见她好欺负,逆来顺受,这不慢慢就愈加嚣张了。我本要帮她,可她却不许,像怕那男人不要她似的。算了,不管她了,她自己的日子,过成什么样都得受着。” 南宫盈月见王妃心烦,便不再多说了。毕竟是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亲近不来也是人之常情。 从王妃那院出来,路上见独孤蓁和霍司文还有那赵夫人在廊子上,似乎在争吵。她近了几步,听到霍司文的叫骂声。 “不就是一件衣服,她荣王妃的衣服难道是金银织的,瞧你一副丧门星的样儿,看着就让人生气!” 独孤蓁的声音很小,南宫盈月仔细听才听清,“还给弟妹吧,没经过人家同意就拿人家的东西,这样不好。” “什么人家的东西,这不是你家?” “也不能这么说……” “我看你是找打!” 啪的一声,十分的脆亮。 南宫盈月皱眉,朝着那廊子走了过去。 “住手!”见那霍司文还要动手,南宫盈月喝了一声。 霍司文看到她,忙收回了手,竟还厚脸皮的笑了。 “内子实在是不明事理,让王妃见笑了。” 南宫盈月扭头看了独孤蓁一眼,她低头捂着脸,竟也不说话。 “让我笑的是一个大男人竟然打女人!” 霍司文敛了笑,“有些女人,她就欠打。” “大姐既在娘家,打也由不得你打!” “哦,那我就打了,荣王妃说怎么办吧?” “打了也好说,我们还回去就是。”南宫盈月道。 “还回去?呵呵。”霍司文打开折扇,转头看向独孤蓁,道:“你这个弟妹好威武呢!” 独孤蓁听了这话,抬头看向南宫盈月,淡淡道:“弟妹,你别多管闲事了。” “我多管闲事?”南宫盈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可是为她出气呢! “是,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不容外人置喙。”独孤蓁说完,依旧低下了头。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你就是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点头,“那我确实是多管闲事了,不过这位夫人身上穿的衣服是我的吧,请还回来!” 霍司文眼睛眯了眯,“荣王妃不给霍某面子?” 南宫盈月笑,“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脸上要有。” 霍司文冷哼一声,“脱了给她!” “夫君,人家……”那赵夫人裹紧衣服,“不能脱啊!” “脱!” 赵夫人窘迫不已,指着南宫盈月怨了一句:“什么荣王妃,这点气量都没有。” “呵!”南宫盈月倒也不想为难一个妾室,但既然她这么说,她还真要看她当众脱下来。 那赵夫人哪肯丢着脸面,便对独孤蓁趾高气扬道:“夫人,这是你娘家,这事你看着办吧!” 南宫盈月实在稀奇,还有小妾对正室夫人这么嚣张的! 独孤蓁叹了口气,转头对南宫盈月道:“你也别拿捏我们了,等下次来,我送你一身便是。” 南宫盈月气绝,点头道:“行,我不能不给大姐这个面子,您几位好走不送!” 回到院里,南宫盈月气得使劲跺了几下脚。 这时淳儿回来了,心里像是装着什么事,进院竟然没看到她,径直往她住的厢房而去。 “淳儿!”南宫盈月喊了一声。 淳儿回头,看到南宫盈月,竟怔忪住了。 “怎么了,这么神不守舍的?” 淳儿摇头,“没……没什么。” “淳儿,你瞒着我什么?” “可能我只是多想了……” 见淳儿不想说,南宫盈月便也不再多问了。当下用过晚饭,独孤钰还没回来,她就到床上休息了。一路舟车劳顿,所以很快就睡熟了。 只是没睡一会儿,有人把她摇醒了。 “姑娘,我有话跟你说!” 南宫盈月睁开眼,见是淳儿,而且一脸焦躁的样子。 “怎么了?”她坐起身,披上衣服。 “姑娘,我好像……好像也被催眠了。” “什么?” 淳儿便把前两天发生的事跟南宫盈月说了,那日她上街,不巧碰上了四夫人,也就是凤州老家的那位四夫人。 她竟然十分热络的拉住她的手,还喊她‘月儿’! 南宫盈月一时没听明白,“她喊你‘月儿’?” 淳儿点头,“南宫盈月离开凤州还不到一年,总不至于认错认吧?而且……自那日后,我脑海中总出现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很碎很乱,而我原本的记忆慢慢便有些模糊了。” 南宫盈月绕着屋子转圈,一边转圈一边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停住身子,看向淳儿。 “你就是南宫盈月!” 淳儿摇头,“我不知道……” “你还记得南宫夕羽成亲那日,王妃故意当着三夫人扯掉了我的面纱,当时我心想完了,可三夫人却还喊了一声‘盈月’,并没有说什么。现在想来,她看到的是我身后的你!” 淳儿也想起了那日的事,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由此,只能说明司空幽暝确实催眠了你!” 淳儿满脸困惑,“我不知道。” “可为什么呢?”南宫盈月想不通这一点,既然真正的南宫盈月在他手里,而且已经催眠掌控了她的思想,为何还要她来冒充…… 主仆俩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独孤钰回来了,淳儿便只好退了出去。 南宫盈月见他一身疲态,问他出了什么事。 独孤钰摇头:“没事,就是被老头盘问了一番,有点累了。” 南宫盈月本想跟他商量淳儿的事,见他躺到床上就睡着了,便只能作罢。不过她却了无睡意,想着嫮儿还在司空幽暝手里,而一年之期很快要到了,嫮儿会不会有危险…… 当晚,南宫盈月梦到了嫮儿,梦到她心疾复发,疼得大哭,嘴里喊着‘娘亲,救我’。 “嫮儿!娘来了!别怕!” “求你救救我的嫮儿,求你了!” “嫮儿,别哭……别哭……” 南宫盈月梦到嫮儿慢慢没了气息,正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有人使劲摇醒了她。她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夜色,一时还无法从痛苦中拔出来。 “月儿!没事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南宫盈月侧头,透着夜色看到独孤钰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嫮儿……” “别担心,我会救她。” 南宫盈月胡乱擦了擦眼泪,“你不是说那司空辰天是沧海宫的前任宫主,那他能不能救嫮儿?” 独孤钰叹了口气,摇头道:“我问过他老人家了,他说司空幽暝虽是他徒弟,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利用冰魄来治疗心疾,乃是他自创的,天下独他。” 南宫盈月满腹忧心,“他给了一年之期。” 独孤钰抱住南宫盈月,“嗯,嫮儿不会有事的。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南宫盈月摇头,“等到嫮儿回到我们身边,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那就好了。” “其实……”可能不是一家三口而是四口。 “欸?” 独孤钰默了一下,“没什么。” 那时在大荣,他之所以受制于太后,娶别的女人,是因为他怀疑南宫盈月当时生的是一对双胞胎,但被太后抱走了一个。只是不确定的事,他还是先不说了,免得她难过。 翌日一早,南宫盈月起身,唤了几声,也不见淳儿进来。因外面冷了,她穿着单衣不想出门,便又唤了两声,这时珠秀进来了。 “淳儿呢?” “淳儿姐姐大概还没起床吧,一直没看到她。”珠秀道。 南宫盈月皱眉,淳儿不睡懒觉,反而还要比其他丫鬟起得早,因为她起来后还要练剑。 南宫盈月让珠秀伺候着她梳洗好,出门见外面天阴沉沉的,想来是要下雪了。来到淳儿所住的厢房,南宫盈月先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这才推门进去。 床上无人,桌子有一张纸。 纸上潦草几个字:姑娘,我回沧海宫了。 南宫盈月皱眉,淳儿这么急匆匆回去,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这次甄州之行遇到何胜天的事,她需要告诉何侧妃,但又怕遇上南宫松,到时戳穿她。正发愁的时候,何侧妃遣身边的人给她传信,让她今日一起去普宁庵烧香。 第五百一十七章 好姐妹 他们在城门口汇合的,而后坐进了一辆马车里。 同行的还有宋夫人,她今日穿着一身湘妃色的棉褙子,手拿团山并秀兰花的帕子,画着精致的妆容,竟是十分的明丽。 在她印象里,宋夫人总是穿着颜色黯淡的衣服,一副高冷淡漠的样子。 因她与宋夫人不太熟,也就点头相互致意了一下而已。 “月儿,快坐娘这边。听说你前些日子跟着荣王出门了,你说你一个女人家的,不在府里好好待着,出去乱跑什么,还是去打仗,多危险!” 属于何侧妃的唠叨,她都听习惯,听亲切了,可想到淳儿就是真正的南宫盈月,母女见面不相识,不禁又为她们二人感到难过。 她淡淡一笑,“没有危险,我在后方呢!” “行吧,你们新婚夫妻,不愿意分开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还是注意,你们成亲也有两三个月了,也不知肚子里有没有……” “娘!” 何侧妃讪笑,“我可没催你,只是让你注意一点。” “南宫逸最近可有好好读书?” 提起南宫逸,何侧妃扑哧笑了,不带她宋夫人那张严肃的脸都绷不住了,掩面笑了起来。 “怎么了?” “还读书呢,读佛经差不多。” “啊?” “原来王妃打算让他娶宇文红叶,他本觉得没什么,结果南宫夕羽回家一顿诉苦,吓得他说什么也不敢娶宇文红叶了。王妃逼他,他就扬言要出家,还真就去了法华寺。去了几日,王妃不见他回家,遣人去奴仆去找,可奴仆回来说,他是铁了心要出家了。” 何侧妃哼笑一声,“南宫夕羽在宇文王府地位不稳,王爷变想再送个儿子,如何都要贴上人家的脸。” 宋夫人叹气,“大公子与他夫妻二人不同,怪让人心疼的。” “可不是,我们这次说是去普宁庵烧香,其实还想顺便去一趟法华寺劝劝他。”何侧妃道。 南宫盈月了然,所以她们叫上了她,因为她和南宫逸关系好。 不过,她觉得根本不用劝,那么贪恋红尘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出家的。 她们先去了普宁庵,在大殿拜了佛,宋夫人去后面拜各路神佛了,而何侧妃则带着她往禅房的方向而去。 “拜见长公主?” “你知道?”何侧妃奇道。 南宫盈月点头,“我与长公主见过两面,她提起过您。” “以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她每每来庵里,我们都要聚一聚。后来,我回了王府,她家里出事,便没再见面了。她性子傲,我怕伤着她。” 二人说着来到了长公主的院前,有婢女进去通报,不多一会儿出来请她们进去。 刚进了院子,长公主已经迎了出来。 “何莲溪,你竟然这么久不来看本宫!” 何侧妃笑,“皇途翡,我还不是怕你对着我哭!” “我哭屁,臭男人死了倒清净!” “你能这么想,果然是毒妇!” 南宫盈月听着,脑门都起了冷汗,关系再好,这么戳人家伤口,也要生气的吧! 可长公主脾气那么不好的一个人,竟然真没生气,等何侧妃走上台阶,还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你再不来,本宫可要拆了你镇国王府了!” “拆了才好!” “毒妇!” “彼此彼此!” 二人拉着手进了屋,南宫盈月觉得还是先不要打扰的好,毕竟她们之间她也融不进去。这样想着,南宫盈月往外走去,走到廊子上,坐了下来。 淳儿不在,她只好带着珠秀,肉汤在庵外马车那儿等着。 “姑娘,奴婢给您讨杯热茶水吧!” “嗯,去吧。” 今日冷得紧,南宫盈月看了一眼天空,觉得很快就要下雪了。视线落下,不经意撇到了一处,见宋夫人和那车夫站在那儿。 二人相对站着,宋夫人用帕子捂着嘴笑,车夫憨憨的挠着后脑勺。 南宫盈月收回视线,转身面向另一边,那二人如何也不关她的事。 等珠秀讨了一杯热茶,南宫盈月喝了,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再回到长公主那院。 屋里,两个女人的笑得十分热闹。 “瞧你那没出息样儿,那男人都消失多少年了,居然还惦记着!”这是长公主的声音。 何侧妃心里有个男人?南宫盈月停在门外,没有进屋,免得何侧妃尴尬。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看了那男人一眼,误了一辈子!”这是何侧妃的声音。 “呵,那咱俩不愧是好姐妹!” “去,乱攀亲!” 长公主笑过叹了口气,“咱们说过的还算数吗?” “带上足够的银票,去大荣,去西域,出海去东方岛国?”何侧妃问。 “银票,本宫准备好了。” 何侧妃笑,“当然算数,等我把寄存在镇国王府的田产地契换了银票,那就明年开春吧,天气暖了,咱们就走。” “好!” 南宫盈月竟有些羡慕,两个女人,皆被男人辜负,好在她们还有彼此,还有一个梦。本来她还打算把何胜天的事告诉何侧妃,但这一刻,她决定不说了。 何胜天的案子还牵连到何家以前的通敌叛国案,等他押解入胜都,要经过三法司会审,其中诸多变故,实很难预料凶吉。 不如就让何侧妃什么都不知道的离开,也免得受波及。 南宫盈月想到这里,听得里面话音落了,这才进去。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对何侧妃道:“你生了个好女儿。” 何侧妃招呼着南宫盈月坐到她身边,“我没做好母亲,愧对了她。” 南宫盈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面对何侧妃的愧疚,也没有资格原谅她,于是岔开话题道:“我看外面要下雪了。” 长公主叹道:“年复一年,入了冬,很快又要过年了。” 何侧妃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背,“我们都老了。” 二人两手相握,眼中皆是惋惜。 这一生,她们都没有过好,辜负了年轻的时光。 从普宁庵出来,宋夫人已经等在马车里了,南宫盈月上车前,特意看了那车夫一眼,高大壮实,长得一副憨厚的样子。 与镇国王相比,这车夫无论在样貌和气度上都差了一截。 宋夫人和他……应该是她想多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贪恋红尘的人 上了马车,见那宋夫人神采奕奕,面上竟微微带着笑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何侧妃也发现了,问了一句。 宋夫人忙敛了笑,“没什么,出来散散心挺好的。” “你不经常出来?” 宋夫人摇头,“只是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 “什么?” “等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何侧妃见宋夫人神神秘秘的,便也就不多问了。南宫盈月也懒得猜,毕竟是别人的事。 马车再次启动,这次去了距离普宁庵不远的法华寺。 何侧妃和宋夫人去前殿求签了,南宫盈月去后面找人。 找到南宫逸的时候,他正跟一位法师在银杏树下下棋。风过,枯黄的银杏叶如黄花一般落下,扫过二人眼前,谁都不动不看。 因那法师是背对南宫盈月的,等她走到跟前,才发现这不正是齐文豪。 妙言法师! 她近前,二人竟都没有听到,依旧全身贯注的下棋。 南宫盈月不懂下棋,但见南宫逸那边的棋子层层被困,已经无子可走,于是道了一句:“你要输了!” 南宫逸没抬头,道:“四面楚歌,已无出路。” 妙言法师道:“何不破釜沉舟,许有一线生机。” “生机在哪儿?” “阿弥陀佛,施主被迷雾所困,不如静下心来,跟贫僧诵一遍经,许佛祖能为你指一条路。” 说着,妙言法师闭眼双手合十,而南宫逸如他一般,二人不下棋竟念起了佛经。 南宫盈月勾唇一笑,弯腰动了一枚棋子。 等二人诵读完一遍,南宫逸再看棋盘,不由惊呼一声。 “我看到出路了!” 妙言法师:“……” 他转头看了一眼南宫盈月,冲她微微一笑。 南宫逸找到了出路,而且一路反杀,把妙言给杀了个片甲不留。 “大姐,你果然是我的贵人!”南宫逸这时才看向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瞪了他一眼,“为何不回家?” “还不是我娘逼我娶宇文红叶!”南宫逸发愁。 提到宇文红叶,南宫盈月看了一眼妙言法师,见他神色如常,好似他们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不由笑道:“大师,您不给我这弟弟指点一二?” 妙言抬头见南宫盈月笑得奸猾,只能赧然道:“郡主,您就别笑贫僧了。红尘往事,于贫僧来说,皆已放下。” “什么红尘往事?”南宫逸一脸好奇。 南宫盈月笑,“你不是要出家,好奇心还这么重!” “哎,我本是要出家的,但刚才杀了一盘,杀的痛快淋漓,还是觉得外面的世界更适合我。”南宫逸真诚道。 南宫盈月瞪了他一眼,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其实吧,我也不是为了婚事,他们逼不了我。只是……”南宫逸面露迷茫之色,“我的同窗们皆为科举苦读,我也想过发奋读书,可我娘说,考不上没关系,让我爹走个门路就是,比那状元也不差。我爹又说,你争气点,一定要光耀门楣,可我怎么争气,像他一样么,子女皆受其害。所以,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未来又该有什么期许。” 南宫盈月道:“你不是镇国王,不需要像他。做你觉得对的事,过你想过的生活。如果要大姐给你建议的话,那就出去走走吧,整个胜都于你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保护伞,你永远在伞里,又怎知外面的风景。” “出去走走?” 南宫盈月点头,“你觉得自己的人生无望,那就去看看别人的人生吧!” 她不想说他矫情,让他自己去感受一下吧! 跟妙言法师告辞,南宫盈月和南宫逸一齐往外走。 “其实,我跟妙言法师打了个赌。” “哦?” “他棋艺高超,而我……咳咳……也还不错,如果我能胜了他,便离开法华寺,绝了出家的念头,如果胜不了他,便留在寺中,跟着他吃斋念佛。” “如果我不来呢?” 南宫逸哀叹道:“那我可能要失信于一和尚了。” 南宫盈月笑,她就说南宫逸绝对不会出家的,这人受不了清规戒律,更离不了酒色人间。 “对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想死在那儿的地方。” 南宫盈月打了个冷颤,这是什么地方,听着怪瘆人的。南宫逸带着她一路爬山,爬了许久,终于爬到了顶峰。 顶峰有一亭子,从亭子往外看,云雾缭绕,烟霞浮于其上,金光万里。偶有风过,云雾散开,便见远处碧波万里,翠峰连绵,又有白练飞瀑,垂于天际。 壮美而动人心魄。 难怪南宫逸说是想死的地方,确实如果埋骨于此,死也变得荡气回肠了。 不经意晃了一眼,再仔细看,那远处的山路上有一人影,正往山下走去。让南宫心惊的是,远远看去,那人像是顶着一头银发。 那一头银发,在绿幛之中尤为显眼。 “南宫逸,你看那边下去的人,是不是白发?”南宫盈月不确定忙让南宫逸看。 南宫逸正要看,这时云雾又浓了,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许是老人家吧!”他道了一句。 南宫盈月心里咕咚咕咚的,若是老人家,但那人身板挺直,健步如飞,哪有一丝老态。 怕何侧妃和宋夫人等久了,二人往山下走去。走到林间小路上时,往下能看到寺院,从他们这往下看,但见园子里宋夫人和那车夫走在一起。 “宋夫人也来了?”南宫逸问。 “嗯。”南宫盈月心想这二人怎么又走到一起了,她们进山门的时候,明明让他和肉包守着马车的。 南宫逸不好意思道:“为了我的事还麻烦大家……诶,他们……他们为什么抱一起了!” 南宫盈月看着远处情不自禁相拥的两人,不由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看错了,那女的不是宋夫人吧?”南宫逸不敢置信道。 “嗯,你看错了。”南宫盈月说着往山下走去。 南宫逸忙跟了上去,等到那院里的时候,宋夫人和那车夫已经离开了。 “你早就知道?”南宫逸问。 南宫盈月摇头,“今天在普宁庵的时候,看到他二人走在一起,本有些怀疑,刚才证实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我不杀人 南宫逸瞪大眼睛,虽亲眼看到了,仍不能相信。宋夫人竟会偷汉子,天啊,他见她从来都是清心寡欲的样子,不争不抢,竟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来! “你打算怎么做?” 南宫盈月撇嘴,“我当没看到!” “可这绿帽子毕竟罩在咱爹头上。” “我是泼出去的水,至于你怎么做,你且看着办吧!” 南宫逸恨得咬牙,转身往回走,“那我还是继续留在寺里静心养性吧!” 来到前殿,何侧妃和宋夫人坐在松树下吃茶,见到她一人来,二人只当她没说服南宫逸。 “这小子,魔怔了不成,我去骂他两句,若还不行那就踢他两脚!” 何侧妃要起身,南宫盈月拦住了她。 “他明日回府。” 何侧妃一喜,“他真听你的?” “他早就想回去了,我们来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罢了!” “那咱们回府吧!”宋夫人起身道。 南宫盈月冲宋夫人点了一下头,而后三人一起往外走。 回到城里,南宫盈月在城门口与她们分开,坐上另一辆马车回王府。马车刚走没一会儿,突然又停下了。 南宫盈月没有坐稳,往前栽了一下。 “肉包,怎么回事?” “姑娘,有人拦我们的马车。” 南宫盈月听了这话,忙掀开帘子,但见站在外面的人竟是司空幽暝! 那一头银发好似能发光似的,在人群里十分显眼,他长身而立,淡淡扫了她一眼。 之前在山顶看到的,应该就是他了。 仙客楼内,南宫盈月急问:“嫮儿好吗?” “目前还好。”司空幽暝道。 目前好,以后自然就要看她怎么做了! 南宫盈月深呼一口气,先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面上努力平静下来,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他为什么来胜都,难道是知道独孤钰恢复记忆了?或是为了淳儿的事? “我来是问你一件事。” 南宫盈月心突突乱跳,“什么……什么事?” “我与一人,呃,确切的说是一个女人,已经二十多年没见了。当初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伤心欲绝,这才离开胜都,拜师沧海宫,你说,我应该见她,应该原谅她吗?” 南宫盈月愣住,他没头没脑的说的什么话,什么女人,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来胜都难道不是为了他筹谋的那些大事? “您来胜都难道是为了见那个女人?” “当然不是!”司空幽暝神色有些不自然,“本座凭什么专程来见一个女人!” “哦……”那就是了。 “哦什么,你还没回答本座的问题!” 南宫盈月耸肩,“您这根本不是问题,而是不敢面对那人。既然有心结,既然千里迢迢来了,自然要见一面的。” “应该见?” “应该!” 司空幽暝点头,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是眼里的小激动泄露了他的心情。 “对了,还有一事,宫里的曹贵妃怀孕了,本座给你三天的时间,杀了了这孩子。” 南宫盈月皱眉,“我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司空幽暝冷嗤一声,“别忘了嫮儿!” “可你当初明明答应过我。” “忘了。” “你!” “本座一辈子说过的话多了去,哪能每句都记得。” 司空幽暝说完就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她肯见本座吗?凭什么不呢,当初先做错事的人明明是她! 南宫盈月气的咬牙,他让她做的可是谋杀皇嗣的事,居然如此轻描淡写,还不如他见不见一个女人重要! 回到王府,南宫盈月把见到司空幽暝和他交代她做的事与独孤钰说了。 “他应该不知道你恢复记忆的事。” 独孤钰点头,“司空辰天前辈说了,这世上能破司空幽暝催眠之术的,只有他,但司空幽暝以为他已经死了。还有司空幽暝这人极为自负,想来对自己的催眠之术很有信心,所以应该不会怀疑我什么。” 南宫盈月皱眉,“可当初他催眠我就失败了。” “大概也就你吧!” “他让我谋害曹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怎么办?” 独孤钰拉着南宫盈月坐到他怀里,“今天皇上秘密请了方外术士进宫,算曹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算出什么了?” “谁也不知道,那术士离宫不久就死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是男孩儿,不算独孤王府,其他三王府必定有异动。皇上筹谋这么久,只怕不会让一个孩子破了他的局。” “你是说……”南宫盈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今日拓跋王和宇文王请辞回属地,不但他们走,而且还要带走成王和毓王,皇上没有留他们的理由,只能允了。” “允了?” 独孤钰点头,“曹贵妃一旦诞下皇子,除了独孤王府,其他三王府必反。” 南宫盈月叹气,这个皇上做的可真不容易,连子嗣都留不下。 让南宫盈月没想到的是,当晚宫里就来人了。关公公亲自来的,请独孤王和独孤钰进宫。 “曹贵妃……薨了。” 南宫盈月送走了独孤钰,独自坐在床上,心里想的却是,司空幽暝为什么让她谋害皇嗣?便不是她,这皇嗣也保不住的,毕竟早年宫里已经死了几位,他该是知道的。 实在没有必要急着这么做,而且容易还暴露她…… 或许,他就是打算暴露她? 南宫盈月不由冒出一身冷汗,司空幽暝这是打算弃了她!而一旦坐实她谋害皇嗣的罪名,独孤王府也逃不过,尤其是独孤钰! 当初说的扶持独孤钰登位,这话看来是信不得了!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独孤钰才回来,一身疲惫。 “还没用饭?” 独孤钰瘫在床上,挥了一下手,“从昨晚到现在,也就喝了几口水。” 南宫盈月皱眉,顾不上问什么,先去厨房做了一碗面。 等端回来,独孤钰刚好洗了澡出来。 “快吃吧!” 独孤钰坐到桌旁,先囫囵吃了两大口,垫补了肚子,这才慢慢吃起来。 “曹贵妃死了,为何深夜宣你入宫?” 独孤钰吃了一口面,道:“不光我和父亲,还有其他三王府的人也到齐了。” “怎么回事?” 便是贵妃死了,内务府或是皇都卫去就是,不至于惊动四王府吧,弄得这般兴师动众! 第五百二十章 奸情败露 独孤钰抬头,冲南宫盈月挑了一下眉。 “圣上惊闻曹贵妃薨,当下气急攻心,大吐一口血,昏厥了过去。太医诊治,说情况十分不妙,甚至有回天乏力之说,自然要惊动四王府的。” “那药,皇上吃了!”那药就是先前她给皇上配的,吃了能假装生病的药。 独孤钰哼了一声,有讥讽有愤怒,“他杀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自然也要利用的彻底。眼见他病重,其他三王府谁也没再提离京的事。” 南宫盈月心里有些难受,为曹贵妃,也为皇上,更多是为独孤钰。因为皇上,也舍弃了他的母亲。 “这老儿又坑了我,他让我带领京兆府彻查此案。” “他想让你查出什么来?” “曹贵妃的尸体是在井里发现的,当值的宫女说她睡下之前一切正常,夜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而在前一日,曹贵妃和景妃吵过一架,当时景妃气急,说了一句‘你等着,本宫早晚弄死你’,一句气话,但眼下却成了杀人的证据,景妃已经进了掌刑司。曹贵妃和景妃的娘家都是朝中极有权势的,这案子处理不好,便要生出乱子来。他不要我查出什么,而是平息这件事。” “为何又是你?”不是亲儿子么,总这么坑人不好吧? 独孤钰无奈,“甄州暴乱,百里王和拓跋王设局谋杀我,缘何他们如此费尽心机,还不是因为之前几个案子,我出了风头,让他们察觉到了威胁。这次,皇上借此事打压我,也是做给他们看的。” 南宫盈月唏嘘,那是皇上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步错就可能害了自己的儿子。 接下来几日,独孤钰每天去京兆府磨工夫,还得起草贪黑的,仿佛多忙似的,因为太闲还长胖了几斤。 这日珠秀来禀,说南宫逸让人捎信儿来了,让她回家一趟。 南宫盈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步子,问来人:“三老爷他们呢?” 那小厮不懂南宫盈月为何问这个,便老实道:“前两日已经会凤州了。” 南宫盈月这才放下心来,带着珠秀忙赶回了镇国王府。走近后院,听得呜咽惨叫的声音,像是极力压制着,仍不能自己。 “南宫盛,你抽什么风,子虚乌有的事,你要打死她不成?” 这是何侧妃的声音。 “子虚乌有?”镇国王似乎是咬着牙挤出来这四个字,“便如你当年一般,说着子虚乌有,却给本王把孩子都生出来!” “当年的事如何,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何侧妃回了一句,又道:“如今说的是宋夫人,她这么一个安分的人,定是被人诬陷的!” 南宫盈月听得啪啪的声音不断,她进了院子,见宋夫人趴在凳子上,一个小厮正拿着木棒往她身上打。而院子里还跪着一群人,皆是府上的男人,有年纪大的也有年纪小的,皆低着头。 南宫逸看到她,忙小跑过来,“宋夫人和男人深夜偷偷见面,被一个小丫鬟撞见了,小丫鬟上报给了父亲。不过等父亲带人过去的时候,那男人已经跑了,独宋夫人在那儿,衣衫不整。” 南宫盈月皱眉,这宋夫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传信于我做什么?”南宫盈月没好气的瞪了南宫逸一眼,这种事她可不想沾手。 “何侧妃一直给宋夫人辩解,父亲生气了。” 南宫盈月看过去,但见镇国王和何侧妃吵了起来,吵得急了,镇国王一巴掌扇了过去。何侧妃没有躲开,结实的挨了一下,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就抓挠了过去。 下人们没法劝,唯有王妃,她哪是劝,根本就在拱火。 “何侧妃,你竟敢敢王爷动手!” “王爷是一家之主,你太放肆了!” “原是我们太纵你了,才让你这般无法无天。” 那镇国王被何侧妃挠的暴躁了,大手又举了起来,南宫盈月忙小跑着上去,把何侧妃给拉到了一边。 “月儿,你这出嫁的姑娘,总往娘家娘家跑算怎么回事,凑热闹还是看笑话?”王妃讥讽道。 镇国王看到南宫盈月,火气更大了:“这里没你的事,滚走!” “你让谁滚呢,凭什么赶我月儿!”何侧妃气得还要上去抓,被南宫盈月拦住了。 而这时南宫夕羽竟然也回来了,见宋夫人被打,她一脸笑意的走上前来。 “父亲……” “滚!” 南宫夕羽脸上的笑容僵住,大概不明白为何自己被这样对待。 王妃忙把南宫夕羽拉到自己身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南宫夕羽小声道:“我不是听说宋夫人……” “别说了!” 何侧妃冷笑,“刚儿王妃的话,我还送回去,夕羽这嫁出去的姑娘,这趟回来是凑热闹还是看笑话?” 王妃瞪了何侧妃一眼,何侧妃还了回去。 南宫盈月有些头大,但见那边宋夫人还被打着,惨叫声都低了。 “父亲,再打下去,可要出人命的!” 镇国王瞪了南宫盈月一眼,而后走到下面,看着跪在地上的下人们,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敢做不敢当,有种的就站出来,不然本王打死这女人!” 他让这些人看着,为的是把奸夫逼出来。 南宫盈月看了一圈,见那车夫还真在这些人中,可他低着头,听着宋夫人的惨叫,却一动不动。 这时何侧妃眼见宋夫人快不行了,便冲了过去,想推开那执行的人。推不开,便扑到了何侧妃的身上。 那执行的小厮不敢打下去,回头请示镇国王。 “打!” “不能打!”南宫盈月喝道。 镇国王看向南宫盈月,“这里没有你的事!” “你要打我娘,自然有我的事!”南宫盈月走近镇国王,“我敢保证,你今日打死宋夫人,那男人也不会露头的。” “你有法子?” “只求父亲留宋夫人一条命。” 镇国王恨了一声,“好!” 南宫盈月跟镇国王说了一句,镇国王想了一下,而后冲下面道:“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与宋夫人,你们俩只能有一个活着。谁先坦诚,谁活命。” 南宫盈月看着下面,心想若那男人始终不露头,许是不想把这事落实了,反而害了宋夫人。不管懦弱也好,隐忍也好,她成全他,也是成全宋夫人。 但若是他露头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司空幽暝的目的 南宫盈月看向角落里那车夫,他竟真的起身,先是慢慢有些犹豫,后来一咬牙,跑了出来,扑腾跪到地上,“王爷饶命!小的一时糊涂,是是……是宋夫人强迫小的!”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这就是宋夫人拿命维护的男人,别说担当了,根本就是小人。 宋夫人吃力的抬头看了那男人一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面对镇国王的怒火,接受刑罚时,不觉得委屈,只有此时,看到这个拿命维护的男人最终背叛自己时,才哭了。 因为这时才发现不值得! “来人!”镇国王握手握拳,“砍断手脚,仍后院喂狗!” 那车夫吓得大叫:“王爷您不是说绕了小的,您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每日割他一块肉喂狗,不要让他死了!” 车夫吓得脸色苍白,身子都软了,“王……王爷,求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两个小厮上来,把车夫给拖了下去。 至于宋夫人,镇国王似乎在斟酌。 “不如放宋夫人去庄子上吧。”南宫盈月道。 “王府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镇国王冷喝一声,继而道:“先把她关到后院柴房!” 说完,镇国王就走了。王妃盯着下人把宋夫人扔到柴房,关门落了锁,这才放心的离开。 南宫盈月给南宫逸留了一瓶伤药,让他想办法给了宋夫人。 灵玉轩,南宫盈月看了看何侧妃的脸,一边肿着,五个手指印十分明显。 “您明年开春真要和长公主离开胜都?” 何侧妃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听到了?” “嗯。” “那你同意吗?” 南宫盈月往何侧妃脸上抹上了伤药,“挺好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应该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她不是南宫盈月,淳儿才是。 “月儿,你不会怪娘吧?” 南宫盈月摇头,“只要您开心就好。” 如宋夫人,嫁给镇国王二十多年,从未得到过枕边人的真心。她是孤独的,也是渴望爱的,所以爱上了那车夫,结果所爱却非良人。 这一生皆是错。 “您先前给我的房产地契,我换成银票给您吧,至于留在镇国王府的,别计较了。” “那不行!” 南宫盈月拉住何侧妃的手,“别计较了,宋夫人逃脱不掉了,但您还有机会。” 何侧妃叹了口气,“那些房产地契本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 “独孤钰待我极好,用不到这些嫁妆的。” “那……好吧。” 从王府出来,正巧碰上南宫夕羽也出来了。 她笑吟吟的走上前,热络的喊了一声‘姐姐’。南宫盈月回以一笑,正要朝独孤王府的马车上去,结果南宫夕羽喊住了她。 “过两日,宇文王府的冬梅就开了,我打算办一场赏花宴,到时姐姐一定要赏脸啊!” 去宇文王府赏花?除非她觉得自己活的太自在了,不然才不会去! 南宫盈月笑道:“届时再说吧!” “姐姐,我想你不会不给妹妹这个面子的。” 南宫盈月微微皱眉,心想这南宫夕羽哪来的自信,她凭什么给她面子! 回到府上,难得独孤钰在家,还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曹贵妃的案子怎么样了?” 独孤钰耸肩,“今日我在上书房被皇上训斥了一顿,这案子让宇文成毓接手了。” “皇上不怕烫了宇文王府的手?” 独孤钰拉过南宫盈月,低头亲了一口,“宇文成毓急着向皇上表达他比我能力强,自然也就不怕烫手了。而且宇文成毓那人,什么损招儿都有,估计很快能结案。” 这样挺好,省得独孤钰做违心的事。 翌日,肉汤来禀,说老板娘找她有事。” 南宫盈月以为是酒肆的事找她商量,可去了老板娘说是有人找她。 满心疑惑的进了雅间,但见是司空幽暝。 “你晚了一步。”他道。 南宫盈月知道他说的是曹贵妃的事,于是装糊涂道:“不论谁动的手,反正曹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这不就是您的目的?” 司空幽暝猛地转头看向南宫盈月,瞳孔缩了缩,“这确实是本座的目的。” 南宫盈月笑,“这就好。” 他面带疑惑,“你可知皇上为何要杀了曹贵妃,如果有自己的子嗣,那皇途家的江山便不用易手他人了,他应该全力保护曹贵妃才是。” 南宫盈月想了想道:“或许皇上知道保不住,或许皇上更怕北秦内乱呢?” 司空幽暝叹了口气,“本座要回沧海宫了,记住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只是皇上似乎并不看好独孤钰,万一……” 司空幽暝看向南宫盈月,“没有万一。” 说完,司空幽暝就走了。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不多一下,独孤钰来了,他身后跟着谢闵俊。 她把司空幽暝跟她说的话,跟他二人说了一遍。 “这沧海宫宫主到底有什么目的?”谢闵俊听得糊里糊涂的。 南宫盈月摇头,“他说是为了北秦的江山社稷,这话不知能不能信。” 独孤钰坐下,用手指敲着桌面,“如果我真的成为太子,那其他三王府会怎样?” “眼下四王府,各自为营,如果你一旦成为太子,那其他三王府也许会联手对付你。”南宫盈月分析道。 “独孤王府垮了,对谁最有好处?” 南宫盈月细思一番,“宇文成毓!” 因为其他两个王府,没有能与之抗敌的,而且眼下宇文成毓最大的对手就是独孤钰。 “也许司空幽暝是宇文王府的人。”独孤钰道。 “利用将军先削弱百里王府和拓跋王府的实力,等将军坐上太子之位,三王府联手对付独孤王府,到时再以嫮儿的命要挟,将军只能败。”谢闵俊分析道。 南宫盈月点头,“想来是如此了。” “好精妙的一个局!”独孤钰佩服道。 “可嫮儿在他的手,我实在担心。”南宫盈月忧心道。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会有办法的。”独孤钰安慰道。 又过一日,宫里传来消息,说宇文成毓破案了。 凶手是个小答应,因得罪过曹贵妃,曹贵妃几次找她麻烦,那小答应忍无可忍,又怕曹贵妃母凭子贵,以后更加得势,这次起了杀心。 当时曹贵妃起夜,小答应尾随在后,把她迷昏后,扔进了井里。 第五百二十二章 曾是青梅竹马 南宫盈月听完,只能评价四个字:“好牵强。” 独孤钰点头,“的确,漏洞太多。” “那曹贵妃的娘家人能善罢甘休?” “宇文成毓告诉曹贵妃的家人,说她根本没有怀孕,不过为了邀宠而已。曹贵妃的家人虽然怀疑,但也不敢求证,毕竟欺瞒圣上,尤其在龙嗣上,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如此,只能不了了之。” 南宫盈月啧啧一声,“宇文成毓真是快刀斩乱麻,错的对的,反正斩断干净了。我给曹贵妃诊过脉,她确实是怀孕了。” “不重要了,皇上贬了我的职,重赏了宇文成毓。” “避其锋芒,皇上也是无奈。” “皇上要在东宫设立国子学,让我们四位及一些世家子弟进学堂学习为君之道,你可知讲学的是谁?” 南宫盈月心思一转,笑:“晏渊!” 独孤钰刮了南宫盈月鼻子一下,“初听时,我都讶异,你竟猜到了。” 南宫盈月自得道:“自然是因为我比你聪明!” 独孤钰爱宠的亲了亲南宫盈月,“宇文成毓刚得了封赏,回头就听要拜晏渊做太傅,脸当下就黑了。” “活该!” 提起晏渊,南宫盈月便想到了柯卉,接着便想到了太后还没给她黑珍珠呢!南宫盈月让独孤钰进宫去委婉的提醒一下啊太后,她是不是给忘了。 “不去!” “为什么?” 独孤钰无奈,“你别忘了,胡凝雪时常在太后那儿走动,你想我跟她见面?” 南宫盈月皱眉,“她还缠着你不放?” 独孤钰眼神闪躲,“反正,讨厌见到她。” “那算了,我让娘去一趟吧!” 南宫盈月说着就去找独孤王妃了,独孤钰眉头皱起,脸色阴沉下来。 镇国王府,何侧妃刚躺到床上,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丫鬟去开门,不久来禀,说是镇国王来了。 何侧妃皱了皱眉,这大半夜的,他来做什么! 白日里,王妃讨要她手里的铺子,二人大闹一通,最后闹到了镇国王那儿。 她大声质问他:“南宫盛,我这一辈子都毁在你手里了!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回来后,想起前尘往事,她又觉得自己可笑。害她至此的,难道不是她自己,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错付感情。 何侧妃穿好衣服起身,走出房门,但见镇国王坐在院中,手中拿着一壶酒,已是醉意微醺。 听得动静,他回头看她,眼神迷了一般。 “你还是那样美……” 何侧妃哼笑,“美则美矣,但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可你是本王的侧妃!” “别忘了,当年离府,我带走的还有一份休书!” 镇国王摇头失笑,举起酒壶喝了一口,“何莲溪,你的心怎么就是捂不热呢?” “我的心捂不热,那是因为你没用真心!” 何侧妃坐到镇国王对面,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朦朦胧胧的。前几日就说要下雪了,可一直憋着,也不知这入冬的第一次雪,它在等什么! 她低下头,看向对面的镇国王,那张脸有了皱纹,那鬓角染了白雪。如他这般,她不是也一样,人生匆匆,想抓住的,从来没抓住过。 “当年,我就不该把他带回府……”镇国王身子晃了一下,醉醺醺道:“我宁愿没被他救,宁愿死在当日!” 提起‘他’,何侧妃愣了一下神儿。 当年,何府被抄家,她躲到了长公主的外家,才免于一难。之后长公主进宫为她求情,免了她的死罪,降为奴籍。 官奴要进黑场贩卖,而太后又明令长公主不许买她,她的命运似乎注定是黑暗的了。 亏得这时,镇国王府老夫人救了她。 老夫人是她祖母的闺蜜,待她也极好,之后她便一直在老夫人身边。后来她外家找到她,可那时外家只剩外祖父一人,而且病入膏肓,已无力照顾她,只把家里所有的田产地契十几间铺子留给了她防身。 她那时还小,便把这些东西交给了老夫人保管。 她和南宫盛算是青梅竹马,二人一起长大。 老夫人曾有意让她嫁给南宫盛,但二人却没那心思。她想嫁给一个普通人,过平淡的日子,而南宫盛是个官迷,野心极大。 在他们十六岁的时候,南宫盛遇埋伏,一人出现救了他。那人因救他而受伤,南宫盛把他带回了镇国王府。 那人叫南明。 第一眼看到他,一身白衣,明明年纪不大,却有种世外高人的神秘感。直到现在,何莲溪仍能为那一眼的惊艳而心动。 白衣胜雪少年郎,嘴角染血,仍就笑着,笑得如清风入怀,如朗月余晖。 一眼误终身,现在想想,果然是这样。 南宫盛也受伤了,但怕老夫人担心,便让她帮着隐瞒家里。她去外面抓了伤药,扔给南宫盛一瓶,而后看向南明。 “南公子,我与你上药吧!” 南明见何莲溪满脸喜色,眼里还有光彩,下意识的捂紧了自己的衣服,“在下自己敷药就好,姑娘……咳咳……先回避一下,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南明:“……其实在下伤得不重,不必敷药……” 这话说完,南明吐了一口血。 而随着这口血吐出,他的上衣也被扒了。 “啧啧,伤在胸口,也不知伤到要害没有,我瞅瞅!”说着瞅瞅,人就靠了上去,呼出的热气炙烫了他的心。 她给他敷药,为他熬汤,给他洗衣。 这样精心照顾了半个多月,南明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何姑娘,在下该告辞了。” 何莲溪一听这话,眼睛就红了,“你的伤好了吗?” “嗯。” “怎么这么快?” 南明:“……姑娘精心照顾,在下的伤自然愈合的快。” “可我后几日给你敷的是面粉,喝的是养精提气的汤药!” 南明瞪大眼睛,养精提气,难怪他夜里总有点蠢蠢欲动! “何姑娘,还是要感谢您精心照顾。” “我跟你一起走吧?” “别……在下习惯一个人!”这姑娘太热情了,他有点招架不住。这次下山,他回了一趟家,更坚定了自己的目标,所以不想为一个女子而停下步子。 第五百二十三章 你从来不爱我 南明走了,何莲溪哭了两天,这时南宫盛才后知后觉,他的青梅竹马喜欢别人了。 往事浮上心头,镇国王举起酒壶灌了一口,连连苦笑。 “你知道吗,当你对我说,你喜欢上他了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嫉妒,什么叫后悔。” 何莲溪冷笑,“你那不是嫉妒而是自私,因为你认为我是你的东西,觉得别人抢了你的!” “何莲溪,你从来都不相信我爱你!” “如果爱我,你会那样对我!” 南明离开后,何莲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可三个月后,他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中了媚毒。 他需要一个女子为他解毒,于是他找上了她。 她把他藏到自己的房间,扶他到床上,一边解衣服一边问:“为什么想到了我?” 南明口干舌燥,仍旧极力忍耐着,不失一丝气度,“这世上只有你……让我心动过……姑娘放心,过后我会娶你的……我……唔……” 何莲溪堵住了南明的嘴,把自己交付给了他。 之后的半年,南明留在胜都。 何莲溪总是偷偷出府去找他,二人耳鬓厮磨,夜夜相拥。 后来,老夫人病了。她希望何莲溪和南宫盛尽快完婚,可二人谁都不同意。 最后南宫盛娶了尚书家的姑娘,而何莲溪依旧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直到她过世。 南明要离开胜都了,他想让何莲溪跟他一起,她欣然答应。 他们约好了时间地点,何莲溪回去取自己的东西,等她来到约定好的地方时却没看到南明。这一等,等了一天一夜,他没有出现,最后等来了南宫盛。 吹了一夜的冷风,又满心焦虑,看到南宫盛的时候,她晕了过去。 再醒来,大夫告诉她,她已有一个月身孕了。 “莲溪,他抛弃你了,我娶你吧!”南宫盛这样对她说。 何莲溪伤心至极,对南明彻底失望,又为了腹中的孩子,她答应做了南宫盛的通房。不求名分,只求生下腹中的胎儿。 她怀孕时,本就情绪波动大,再加上伤心难过,总是乱发脾气。而南宫盛无论多忙,每日都会抽出时间陪她,逗她开心。 那一段时光,她想至少某个时刻,她爱过南宫盛,想过和他长长久久。 若不是听到了他和镇国王妃的话,她仍旧被蒙在鼓里。 “南宫盛,这世上只有我爱你,那个何莲溪,她爱的是那个离开的人!” “闭嘴!” “你让我闭嘴,当初你让我模仿何莲溪的字迹给南明留书信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闭嘴!信上说,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后悔跟他在一起了,决定嫁给你南宫盛!呵,何莲溪那傻女人还苦苦等了一天一夜,却不知南明因何离开。还有后来,南明也回来过,当时何莲溪做了你的通房,你对他说什么,说何莲溪怀了你的孩子。” 听到这里,何莲溪再听不下去,冲进屋里质问南宫盛。 南宫盛承认他所做的事,“如果南明对你哪怕有一丝的信任,他会这么容易受骗吗?” “南宫盛,你混蛋!” “莲溪,你们在一起那么久,老夫人在世的时候,他不提亲,如今老夫人走了,他带你私奔,竟是连一个名分都不给你,你确信他真的爱你吗?” “什么意思?” “当初他身中媚毒,而后留在胜都半年,那是因为这媚毒需要半年才能解,至于那封信……”镇国王从一本书里翻出来,“我根本就没有送出去,因为他已经走了。非是因为这封信,而是他从未想过带你离开。” 何莲溪伤心欲绝,恨南宫盛更恨南明,可此时她月数已经大了,只能继续留在镇国王府。 之后,她生了一个女儿。 王妃请了道士,偏要说她女儿克她,接着大闹王府,还回了娘家。 这个女儿本就不是南宫盛的,他也无心留她,等何莲溪发现,孩子已经被送回了老家。何莲溪要逃,而南宫盛圈禁了她。 这一关就是半年。 虽被关着,可南宫盛夜夜来陪她,无论她如何打骂,他都受着。 渐渐何莲溪似乎接受了这样的命运,甚至有一次,南宫盛躺到她身边时,她回身抱住了他。 之后她再次怀孕,南宫盛以为她爱上了自己,不会再逃离,这才放她出来。 但半个月后,她逃了。 何莲溪要去找南明,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她。可天大地大,她找不到南明,最后只能去凤州找自己的女儿。 三个月后,镇国王找到了她,在凤州老家。 “你只要乖乖听话,不要闹了,我可以答应你把盈月带回去。” 何莲溪摇头,“我跟你回家,唯一的要求是,这辈子不要让盈月回胜都,回镇国王府。” 南宫盈月不是南宫盛的亲生女儿,回到镇国王府,等待她的只会是黑暗的人生。她再次走进牢笼,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安好,包括肚子里的这个。 又过两月,何莲溪生下一个男婴。 可生下来就是死的,何莲溪受不住打击,疯了许久。等清醒后,她请求去庄子上,这一次南宫盛放了她。 往事种种,如今想来,仍旧有心痛难忍。 何何侧妃伸手去摸,发现眼角有泪,似乎又觉得可笑,于是一把擦干了。 “为什么我生下的是一个死婴?”她问镇国王。 镇国王抬头,“你怀疑本王?” “确实怀疑过。” 镇国王怒极反笑,“你竟然觉得本王会害死自己的孩子!” “孩子出生之前,我还能感觉他在肚子里动,怎么生下来就死了。当时,王妃因为这个孩子一直在吵闹,我怀疑你为了安抚王妃而下杀手,这也说得通。” “她算个屁,她在我心中不及你十分之一!” 何侧妃怔了一下,叹气道:“终究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了。” 镇国王看向何侧妃,“如果我们之间的误会可以解释清,那你……还能接受本王吗?” 何侧妃摇头,“无所谓原谅不原谅,你应该知道,我并不爱你。” 镇国王苦笑,“对,你不爱我,你爱的是他!” 举起酒壶,这才发现酒壶已经空了。镇国王起身,晃了几晃,定定看了何侧妃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去。 “何莲溪,你不爱我没关系,我们死后会合葬,生生世世我们会纠缠在一起。” 镇国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何侧妃收回目光,摇头淡淡一笑。生生世世,她从来不信这个。 何莲溪抬头想再看一眼夜色,却见一白影偏偏而落。 “是你!” 第五百二十四章 何侧妃失踪了 独孤王妃进了一趟宫,还真给南宫盈月讨来了。 “你说钰儿脸上的疤就是这黑珍珠治好的?” 南宫盈月看着锦盒里十六颗珠圆玉润的黑珍珠,喜得忙点头,“嗯,这黑珍珠是药方里的一味药引子。” 独孤王妃怎么瞧着南宫盈月都喜欢,于是想起养颐殿里太后说的那些话,心不免沉重了几分。 “月儿,在你之前,钰儿没有碰过任何女人,这你知道吧?” 南宫盈月敛了笑意,抬头看向独孤王妃,道:“娘,您想说什么?” 独孤王妃未语先叹了口气,“太后让钰儿娶胡凝雪。” “这事还没过去?”南宫盈月皱眉,当初独孤钰亲口拒绝,十分的不给太后和胡凝雪面子,她们怎么还不死心。 独孤王妃又问:“你信任钰儿吗?” “当然!” 独孤王妃点头,“这事,我本应该跟独孤钰先沟通的,但以他那脾气,说不准要大闹皇宫,反而弄巧成拙,所以思前想后,这事我也只能跟你说。” “您说!” “太后说胡凝雪有孕了。” 南宫盈月脑子轰了一下,“独孤钰的?” “太后和胡凝雪都说是他的,但我不信。” 南宫盈月慢慢冷静下来,对,不会是独孤钰的。他曾宁死都不碰其他女人,如今又怎么会碰胡凝雪,况且这明明是一个局。 “她们要怎么做?” “太后先与我说,便是不希望两家人撕破脸,希望独孤钰先去胡府提亲。当然太后也说了,若是咱们执意不认,那……” “太后要对付我,是吧?” “以善妒之名,请圣旨休了你。” “太后……呕……”南宫盈月突然干呕一声。 “月儿,你怎么了?” 南宫盈月拜了拜手,“没事,这几日胃里一直不太舒服,估计是吃错东西了。” “你是大夫,给自己诊脉就是。” 南宫盈月本没放在心上,但见王妃一副期待的样子,心不由咕咚了一下。是啊,她是大夫,而且也生过孩子,竟没往这方便想。 想着忙伸手给自己诊脉,这一诊不要紧,还真是喜脉! “是不是?”独孤王妃忙问。 南宫盈月笑笑,“不是,胃里积食而已。” 独孤王妃有些失望,但似乎怕南宫盈月看出来,忙道:“没事,你和钰儿刚成亲不久,等等就好,等等就来了。” 从王妃那儿出来啊,南宫盈月把肉汤叫到身边。 “暗探胡凝雪,把她出宫后的行踪告诉我。” “是。” 肉汤离开后,南宫盈月心情越发沉重,她怀孕了,还是在这个紧要的时候!想着嫮儿被病魔纠缠,而自己却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如此已经十分愧对她了。若生下这个孩子,嫮儿会不会觉得爹娘抛弃了她。 她本想把这件事告诉独孤钰,可回到院里,他竟然没在。直到晚上他才回来,那时她睡意朦胧,便就不想说了。 翌日一早,南宫盈月休息好了,总算有了精神。 想着等独孤钰下朝了,便把怀孕的事告诉他。其实昨晚,她自己想了很多,还是决定生下这孩子。虽然觉得对不起嫮儿,可这孩子也是他们的宝贝,不应该放弃他。 想通了这一点,南宫盈月自昨晚而来的烦躁的情绪,一下子就消散了。 “姑娘,镇国王府请您回去一趟。”珠秀进来道。 “这一早的,可有说出什么事了?” 珠秀摇头,“公子派来的人,没说什么事,但似乎挺急的。” 南宫盈月下了马车,正见一队官差往镇国王府大门而去。许是听到了动静,那为首穿官服的人停下脚步,回头往她这边看来。 那人的目光掠过她看到她身后的马车,忙下了台阶,朝她这边走来。隔三四步远的时候,他停下步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下官京兆府尹晁英。” 南宫盈月虽然没见过这位京兆府尹,但对他可是太熟悉了。每次一遇到棘手的案子,他就生病,然后这麻烦事就落到独孤钰头上了。 “晁大人,最近身体可好?” 晁英笑了一笑,“谢荣王妃挂念,最近还好。” “是么,若是再生病,本王妃倒是会点医术,可以给大人您医治。” 晁英忙摆手,“不敢劳烦荣王妃。” “大姐!”南宫逸自门口走出来,见到晁英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晁大人,您这是?” 晁英冲南宫逸点了一下头,算是见礼了,“府上有人来报,说一位夫人无故失踪了,下官未免节外生枝,便亲自来了。” 南宫逸一脸疑惑,小声道了一句:“难道父亲让人报案了……” “谁失踪了?”南宫盈月问。 南宫逸忙道:“何侧妃!” “我娘?” 南宫逸点头,“灵玉轩的丫鬟说昨晚就见不到人了,丫鬟小厮们把整个王府找了个遍,也没找见,问过前门后门也都说没见何侧妃出去。” 南宫盈月皱眉,何侧妃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 “那下官先进去?”晁英问南宫盈月。 大户人家丢了个夫人,大多数人家是不会报官的,因为可能会扯出很多不光彩的事来。晁英这么问,便是给了她回绝的机会。 南宫盈月可不管那些,只想何侧妃平安无事。 “晁大人,您请!” 晁英带着官差进去了,南宫逸和南宫盈月落后几步。 “父亲和何侧妃昨日大吵了一架,许是她偷偷出去了,没被门房发现也不一定,所以大姐,你先别急。”南宫逸道。 南宫盈月点头,“不过,谁报官了?” “许是父亲吧!” 南宫盈月摇头,“肯定不是镇国王!” 这人,把镇国王府的名声看得很重,别说何侧妃只是失踪,便是被凶杀了,他也不会报官的。 南宫逸也觉得奇怪,不过京兆府的人都来了,而且只查何侧妃失踪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妨碍。 二人来到灵玉轩,那京兆府尹找来几个丫鬟正在问话。其他的官差,四散出去找线索了。 南宫盈月绕着灵玉轩走了一圈,见屋里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再有细软也都还在,更像是她自己离开的。 但南宫盈月知道,她和长公主有约,绝不会独自一人离开。 “南宫逸,你派两个人去普宁庵,瑾嬷嬷吧,她有面儿,看何侧妃是不是去长公主那儿了。” 南宫逸点头,出去找瑾嬷嬷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她跟他走了 这时,镇国王来了,脸色阴沉。 “晁大人,你怎么来了?” 晁英忙上前给镇国王行了个礼,“王爷,贵府遣人来京兆府报案,本官不敢怠慢,特亲自带人前来。” 镇国王皱眉,“本王没让人报案!” “这……”晁英看向南宫盈月。 镇国王也跟着转头,看到南宫盈月,脸色更加难看了,“有你什么事,你怎的回来了?” 南宫盈月笑,“我娘失踪了,与我无关?” “她不过是出外走走,如何说是失踪了,乱嚼舌根!” “如此,父亲知道我娘去哪儿了?” 镇国王被这话噎住,只能瞪了南宫盈月一眼,转而对晁英道:“晁大人,劳烦你走一趟了,我们王府没出什么事,请你带着你的人离开。” 晁英笑了笑,“既如此,那本官……” “大人!有人死了!”一个官差匆匆来报。 镇国王皱眉,“胡说什么!” 那官差只对晁英道:“后院柴房,发现一女人死了。” 后院柴房关的是……宋夫人! “晁大人,你可以离开了!”镇国王道。 晁英看向镇国王,“王爷,出了命案,下官不能不管。” “这是我府上的事,休得别人插手!”镇国王咬牙。 “若王爷不许,下官只能请旨办案了。”晁英一步不退。 这事岂能惊动圣上,还怕闹得不大? 镇国王沉下一口气,却不再阻止晁英了。 晁英带着人去后院了,镇国王也要走,南宫盈月拦住了他。 “我娘去哪儿了?” 镇国王眼睛眯了一下,“你觉得本王知道?” “听说昨天,你与我娘大吵了一架,仍是为那点房产地契吧,到了晚上,我娘就不见了,怎么会这么巧?”南宫盈月的确怀疑镇国王。 “不是我!” “是么?” 镇国王闭了闭眼睛,“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来了,而她心甘情愿,甚至是欢喜的跟他走了。” “他是谁?” 镇国王转头看向南宫盈月,“他是你的生父!” “什……什么” “你娘背叛了我,她背叛了我!”镇国王低吼一声,而后大步往外走去。 南宫盈月皱眉,她知道南宫盈月可能不是镇国王亲生的,但没想到她的生父还会出现。而且淳儿也消失了,她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回到独孤王府,独孤钰不在。 用晚饭的时候,瑾嬷嬷来了,说何侧妃没有去找长公主。 “姑娘别担心了,我想你娘是跟着那人走了。” “为什么这么说?” 瑾嬷嬷叹了口气,“长公主说,她前几日曾见过他。” 南宫盈月点头,如此的话,何侧妃确实很大可能是跟那人走了。 “你们口中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一位风姿卓绝的公子,你娘很爱他。” “他是我的生父?” “是。” “他叫什么名字?” “南明。” 南宫盈月念叨了两句,这个名字很陌生。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出现,为何现在突然出现还带走了何侧妃?” 瑾嬷嬷摇头,“我不知他为何突然出现,但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你娘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 如此,确实不需要她为何侧妃担心了。 “还有宋夫人,老奴要给姑娘提个醒,她真实的身份其实是罪奴,父亲是何家老太爷,也就是何侧妃的父亲镇远侯手下的一名将军。何家获罪后,他受牵连,一并入狱,家人全部流放。” “本该流放的人,我父亲却娶回了家,而且还是跟当年何家的通敌叛国之罪相牵连。那镇国王还有我娘知道她的身份吗?” “不知,昨日我与她送饭的时候,她亲口告诉我的。” “你告诉父亲?” “是。” 所以宋夫人死了……很明显,镇国王杀死了她。 可宋夫人为何要告诉瑾嬷嬷,明知道她对镇国王忠心耿耿,只要她告诉她,便等同于告诉了镇国王。难道宋夫人就是想让镇国王杀了她…… 那今日有人报官,京兆府来镇国王府,查到宋夫人,这些都是有预谋的! 瑾嬷嬷离开后不久,珠秀小跑着进来,来到南宫明月跟前,冲她小声说了一句:“宋夫人身边的一位丫鬟来找您。” 南宫盈月愣了一下,“谁?” “宋夫人的丫鬟,说是有急事跟您说。” 南宫盈月心思转了转,“你让她进来吧。” 那小丫鬟进门,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姑娘,这是宋夫人临死的时候,让奴婢交给您的。” 小丫鬟手里拿着一封信,南宫盈月让珠秀接了过来,正要打开,那小丫鬟又说话了。 “信中所述之事,事关重大,宋夫人让您一个人的时候看,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南宫盈月皱了皱眉,宋夫人究竟要告诉她什么? 她让珠秀送那小丫鬟离开,而后关严房门和窗子,在里屋打开了那封信。 一张白纸! 一个字迹都没有,真真的一张白纸! 南宫盈月仔细研究了半天,对着窗子照了照,甚至还往上面滴了一滴水,水不成换成酒,那张白纸仍是白的。 怎么回事,南宫盈月只觉一脑袋的浆糊。 用晚饭的时候。肉包回来了,她让他跟踪胡凝雪来着。 “她出宫了?” 肉包点头,“是。” “可见了什么人?” 肉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谁?” “少主……”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肉包口中的‘少主’是独孤钰。他去见她了,谁说过不想进宫,讨厌见到胡凝雪的! “在哪儿见的面?” “一家客栈。” 南宫盈月沉下一口气,“继续跟着胡凝雪。” 肉汤应了一声出去了,正好在门口碰上了独孤钰。 独孤钰看到肉汤随口问了一句:“你家姑娘在里面?” “在。” 独孤钰点头,往里走了两步,察觉不对,回过头来,见肉汤还瞅着他,眼神里带着责怪。 “怎么了?” 肉汤瞪了他一眼,而后气哼哼往外走。 独孤钰呵了一声,南宫盈月的人跟她一样横。 进屋,见南宫盈月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也不知想什么呢,怔怔的发呆。 “今儿天又阴了,这场雪还憋着不下呢!“ 南宫盈月抬头,微微一笑,“去哪儿了?” 独孤钰坐到南宫盈月身边,抱着她要亲,却被她推了一把。 “去哪儿了?” “能去哪,官衙!” 第五百二十六章 柯卉进了宇文王府 独孤钰脸还往这边凑,南宫盈月看着来气,直接上去拍了一巴掌。只轻轻一下,更像是撒娇一般,可还是把独孤钰给拍懵了。 “不想我碰你?” “是,不过别误会,我嫌自己今儿没洗澡,怕臭着你。”她这话是讥独孤钰的,谁知道他那张脏嘴有没有碰胡凝雪! 独孤钰有些来气,“你到底怎么了?” “我能有什么事,好的很!” 独孤钰还要说,这时谢闵俊大步走了进来。这位一向不懂看人眼色,上来请了个安,就忙催着独孤钰出门。 “谢将军,何事这么急?”南宫盈月问。 谢闵俊看了一眼独孤钰,而后道:“公事。” “不能说?” 谢闵俊又瞅了独孤钰一眼,“这得问少主。” 独孤钰上去踢了谢闵俊一脚,“你老看我做什么,弄得好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不就是让你查老乞丐的身份,你查到了?” 谢闵俊点头,“查到了。” “什么?” 谢闵俊道:“他每隔五日就要去一个地方,属下正想带您去亲眼看看。” “查了半个多月,就这?” 谢闵俊觉得委屈,“那老乞丐要不就是没什么可查的,要不就是隐藏太深,属下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您也得体谅一下啊!” 独孤钰起身,“行了,我们去看看。” 刚要走,南宫盈月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谢参将,你和少主上午去哪儿了?” “如意客栈啊……哎哟……” 独孤钰踢了谢闵俊一脚,回头跟南宫盈月解释道:“我们是去调查一个案子!” “哦?” “那老乞丐实在可疑,谢闵俊,还不赶紧带路!” 谢闵俊知自己说漏嘴了,忙低头往外走。 二人出去,南宫盈月心里那股怒火烧的更旺了。 关于胡凝雪的事,独孤钰瞒了她,不管因为什么,这一点让她有些难过。二人经过了多少风浪,难道还不能彼此坦诚吗? 第二天是宇文王府的赏梅宴,南宫盈月本不想去的,但一早晏渊让人捎信儿来,说柯卉思子心切,跟着送菜的大婶儿进了宇文王府,昨日一早去的,现在还没回来。 南宫盈月只得打扮一番,带着肉包和珠秀去了宇文王府。 南宫夕羽在门口迎客,见到她来,特意走下两步台阶,“姐姐来了。” 南宫盈月笑笑,但见左右各家的女眷一个接着一个往里走,一派盛景。如今宇文成毓得势,不禁掌控着京郊大营,还有京兆府,更常在宫里走动,下面这些官员自然趋之若鹜,这来的人礼可带了不好。 南宫夕羽风光无限,神色里透着得意。 “妹妹做席,姐姐焉有不来的道理。” 南宫夕羽扶着南宫盈月,正要往里走,见兵部尚书府的车驾到了,胡夫人并着胡凝雪下了车,忙撇下南宫盈月去迎那母女俩了。 若南宫夕羽不来迎她,也就罢了,与旁人一样就是。可她迎了,所有人都看着这边,以为给给足了她荣王妃的面子,可结果迎了一半,却撇下招待胡府的人了。 明显的捧高胡家,而轻了独孤王府。 众人正想看南宫盈月如何尴尬收场,这时在胡家后面的成国公府的马车也停了,苏子云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来。 “盈月姐姐!” 苏子云直接略过南宫夕羽,朝着南宫盈月跑了来。 “姐姐,我还想着您今日来不来呢,如今见到你,我也算不枉这一趟了。” 南宫盈月摇头失笑,这苏姑娘也太不给南宫夕羽面子了。 “子云妹妹,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真的?”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这还有真假之说,“自然是真的!” “子云,没规矩!”一妇人,长得清丽温婉,盈盈走来,脸上带着微微责备。走到南宫盈月面前,冲她颔首,“王妃,我家子云,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您是第一个。” 这位应该就是成国公的嫡长孙女了,嫁给了李达。 未免堵着门口,南宫盈月并姐妹二人往里走。 “我有什么好佩服的?”南宫盈月好奇问。 苏子云道:“男人只要有点本事,能多出一口余粮的,都要养小老婆,连我姐夫都有通房。我就想找一个人,他只爱我一个,也只有我一个,但我这么想,没敢这么说过,盈月姐姐不但敢这么说,而且还这么做了,我就十分的佩服。” 南宫盈月笑,“有我这个榜样,你敢说敢做了吗?” “嗯!” 苏子云还真应了,南宫盈月倒有些猝不及防。 “苏姑娘和德王殿下,真成了?” 苏大姑娘笑,“听说还是王妃保的媒。” 南宫盈月还真不好意思承认,毕竟苏子云是朵鲜花,而百里长枫形象有点…… “我就与他说了,别管真的假的,你娶了我,只要咱们不和离,你就别想碰其他的女人,多看一眼都不行!”苏子云道。 “基于你喜欢上他了?” 苏子云撇嘴,“基于他好欺负!” “呃……”南宫盈月歪头看向苏大姑娘,“您家人对德王可还满意?” “满意!一百一千个满意!我们子云能嫁出去,还能嫁给脾气好的,没什么坏心的,这就是她的福气!” 好吧,他们能这么想,南宫盈月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今日是小宴,只请了几位世家王府的女眷,开了三席,安置在暖阁里。南宫盈月在席上坐了一会儿,有人出外赏梅,她便也跟着出去了。 几棵红梅树就在暖阁外的院子里,枝芽上冒出了红豆一般的骨朵,偶有几朵绽放的,如火如荼,在这阴霾之下更显生机。 南宫盈月自来喜欢红梅,不由多看了一会儿,直到被人挤了一下。 回转过头,却见是胡凝雪。 “荣王妃,咱们借地儿说两句贴心话如何?” 南宫盈月呵了一声,贴心话?只怕是戳心窝子的话! 二人出了那院子,往回廊上走,找了一处僻静的地儿。这是一处水榭,从她们这个方向看,能看到远处一排绿瓦红墙,穿着各色衣裳的丫鬟们行走其间。近处水波荡漾,偶有一条小鱼游过去。 第五百二十七章 孩子是独孤钰的 南宫盈月看着这景色,看得着迷,也不言语。 “盈月郡主,我与荣王情意相通,还望郡主您成全。”胡凝雪开门见山道。 南宫盈月转头,一副可笑的样子,“成全你什么?” 胡凝雪端着一派自得的姿态,“我怀孕了。” “哦,谁的?” “荣王!” “他承认?” “自然要承认!” 南宫盈月点头,“空口白牙的,那就等孩子生下来滴血验亲吧!” “你!”胡凝雪没想到她说这句话,不但没有激怒南宫盈月让她失去理智,反而让自己被动了,“这事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荣王已经答应娶我了!” 南宫盈月暗暗握紧拳头,凭她如何相信独孤钰,但这句话仍就让她怒火中烧。 “是么?”她看向胡凝雪,“如果他答应娶你了,那就让他来与我说吧,倒也轮不到胡姑娘。”说完,南宫盈月转身往回走。 胡凝雪眼看南宫盈月要走,那她今日的目的如何达到。于是不管不顾的扯住南宫盈月,大喊一声。 “南宫盈月,你这个妒妇!” 胡凝雪作势要往湖里倒去,可南宫盈月竟返身拉住了她,不但拉住了还给她扯了回来。 “想讹我?” 胡凝雪一计失败,不由恼羞成怒,“南宫盈月,别忘了,我可是太后的亲侄女,你与我做对,不会有好下场的!若识趣的那就说服荣王,让他娶了我,若不识趣,你这荣王妃的位子也别想保住。” 南宫盈月一把把胡凝雪推到里面,笑道:“你不是说荣王已经答应娶你了,何用我去说服?” “你别不识好歹!” “胡凝雪,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别不识好歹。我能跟你出来说这些废话,便是给你一个面子,若你非缠着我们夫妻不放,那我只能把你未婚先孕,并且嫁祸容王的事捅出去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这孩子是荣王的,若是你捅出去,他必须娶我!” “娶不娶你,那可不一定,但你的名声自此败坏,却是板上钉钉的。” 南宫盈月拍了拍胡凝雪,小声吐出一个字:“蠢!” “南宫盈月!”胡凝雪气的咬牙。 见一小丫鬟走过,南宫盈月把她喊了过来。 “胡姑娘身子不舒服,你扶着她去休息吧!” “不用!” “去吧,看你虚弱的,待会儿掉下水了可怎么办!” 南宫盈月好笑的睨了胡凝雪一眼,而后撇下她往外走。有那小丫鬟作证,便是胡凝雪豁出去自己跳下去了,也与她无关。 从回廊上下来,南宫盈月往湖对面走去。 刚在回廊上的时候,他看到湖对面的丫鬟婆子来来往往,比其他地方更热闹,没准就是柯卉的儿子小豆芽住的地方。 宇文成毓如今只这么一个儿子,自然重视的很。 她来到湖对面,先看了一眼那回廊,见胡凝雪不在那儿了,才往里面走。 “夫人,您这是?”一个嬷嬷拦住了她。 南宫盈月往院子里望了一眼,道:“我是今日府上宴请的客人,如厕的时候转晕了,这里面可有茅房?” 嬷嬷打量了南宫盈月两眼,点头道:“有是有……” “那就好!”南宫盈月忙往里面跑。 “诶,夫人!” “人有三急,嬷嬷体谅啊!” 南宫盈月跑进了院子里,顺着那嬷嬷指的方向,一溜小跑过去,直把那嬷嬷甩下了。 这院子还挺大,绕了一大圈,她才到正房前。两个小丫鬟守在门口,想进去十分困难。不过她进不去,柯卉自然也进不去,她最有可能的是藏在这个院子里。 南宫盈月往偏僻的地儿走,偶有小丫鬟看到她,见她一身华服,便也不敢多问。 “柯卉……” “柯卉,你可在……” 她小声喊着,等走到正房后面,一处长满毛竹的地儿,突然从里面窜出一人。 “姐姐!” 南宫盈月先唬了一跳,看到是柯卉,见她满身狼狈,不由叹了一口气。 “你这何苦来哉?” 柯卉摆手,“不苦,至少我听到小豆芽哭了,哭的时候声音洪亮,只是……我不能抱着他哄一哄。” “行了,先不说这些了,你快跟我离开这里吧!” 二人正要离开,听得一阵哭声,正是小豆芽的在哭,确实哭声嘹亮。 “我真想抱抱他。”柯卉道。 南宫盈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不对!”柯卉突然停下步子。 “怎么了?” “这哭声不对,与昨天和昨晚哭得不一样。” 南宫盈月真听不出有什么不对来,毕竟隔着一堵墙,听到的声音其实挺微弱的。她想说一定是柯卉多想了,让她先跟自己离开,可这话还没说出来,便听外面热闹了起来。 “毓王妃,这院子又大景儿又好。” “可不呢,这是府上最好的院子也是最大的。我们家珂儿还小,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多,需要大院子才能盛下。园子里的布局是我亲自改的,我们珂儿还不会走路,但看着这景儿就开心。”这是南宫夕羽的声音。 “毓王妃对这孩子真好!”有奉承的。 “自家的孩子,哪能不好。” 南宫盈月沉下一口气,想来是南宫夕羽为了彰显自己慈母的形象,特意带着这些夫人们来这里。眼下是出不去了,她让柯卉先藏好,她则不动神色的跟在了那群人的后面。 进了屋,小豆芽依旧哭得十分响亮。 “怎么了?”南宫夕羽问。 一个嬷嬷上来道:“小公子困觉了,我们怎么哄都哄不好。” 南宫夕羽道:“他与我亲,我来抱抱他吧!” 那嬷嬷抱出小豆芽,南宫盈月在后面看到孩子哭得满脸通红,踢腿蹬脚。南宫夕羽接过,一时不妨被小豆芽踢了一脚,差点没松手,亏得那嬷嬷忙托住了南宫夕羽的手。 “哎哟,珂儿,娘抱抱,不哭了。” 南宫夕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抱又是亲的,温言细语哄着,奈何小豆芽就是不给她面子,哭得还愈加凶了。 “毓王妃,我看孩子蜷腿,哭得又厉害,是不是肚子疼?”说这话的是苏大姑娘。 “肚子疼?”南宫夕羽显然没想到这一茬。 “您没生过孩子,可能不知道,孩子这样哭,一定是哪里难受。” 第五百二十八章 已死之人 在场的都是生过孩子的夫人们,很认同苏大姑娘的话,纷纷劝南宫夕羽赶紧找个大夫来给孩子看看。 “哎哟,哭得这般可怜。” “是啊,不定哭多久了,还说困觉。” 南宫夕羽脸色讪讪,把孩子给了那嬷嬷,道:“你们竟这般不尽心,还不快去找大夫。” 这一来一回的,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南宫盈月心疼孩子,从后面走了出来,“我来看看吧!” 南宫夕羽看到南宫盈月,道:“姐姐,还是找大夫来吧!” 南宫盈月不理她,上前先把小豆芽抱在怀里,手按摩他的小肚子,而后轻轻哄着。小家伙哭声还真小了,也不怪他不给南宫夕羽面子,主要南宫夕羽抱孩子的姿势就不对,弄得孩子愈加不舒服了。 “你家小公子今早吃了什么?”苏大姑娘问那嬷嬷。 嬷嬷看了一眼南宫夕羽,见她点头,这才道:“喝了半碗参粥。” 南宫夕羽笑,“千年的人参,我都舍不得吃,尽数留给珂儿了。” 苏大姑娘笑,“看来王妃果然对这孩子很好,不会是每日早晨都这么吃吧?” 那嬷嬷点头,“是,喝完粥还要喝羊奶,中午晚上,也是滋补的。” “那就难怪了。”苏大姑娘轻哼了一声。 其他夫人也听出来了,“哪能这么吃,孩子还小,总这么进补,肠胃要吃坏的。” 南宫夕羽脸黑了下来,如此,还不对了? 南宫盈月敲了敲小豆芽的肚子,鼓涨涨的,积食了。她打开孩子的衣服,让嬷嬷抱着,而后从针包里拿出一根银针。 “你做什么?”南宫夕羽挡在小豆芽身前问。 南宫盈月道:“孩子腹胀,我与他下几针,很快就能好。” “不行,我们珂儿娇贵,怎么能随便谁就让她医治,万一出什么事……” “让她治!”一冷峻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众人回头,才发现宇文成毓,也不知他何时站在了那里。 “王爷,还是找大夫来吧?”南宫夕羽声音小了很多。 宇文成毓走上前,睨了南宫夕羽一眼,而后对南宫盈月道:“劳烦荣王妃了。” “我是为了孩子。” 南宫盈月转身,几针下去,孩子先时哭得更凶,但不多一下,腹痛缓解,他哭声也就小了。只是大眼睛里满是泪,委屈的小模样实在招人疼。 嬷嬷要抱着孩子进里屋,南宫盈月拦住了她。 “你把孩子翻过去,我要给他拍打一下后背,以促进消化。” 那嬷嬷怔了一下,忙抬头去看南宫夕羽。 “不用了,孩子都好了。”南宫夕羽忙道。 “翻过去!”宇文成毓道。 嬷嬷自然不敢不听宇文成毓的,只能翻过小豆芽。 “撩开衣服。” “南宫盈月!”南宫夕羽扯了南宫盈月一把,“你够了!” 宇文成毓眼睛眯了一下,亲自上前撩开小豆芽的衣服,但见背后一大片青紫。 “怎么回事?” 那嬷嬷吓得忙跪下,“奴婢……不知……” 宇文成毓抱过小豆芽,“如此不尽心,来人,把她拉出去杖打五十!” “王爷饶命啊,是王妃……唔……”那嬷嬷话没说完,被上来的护卫堵住了嘴。 南宫盈月刚给孩子针灸的时候,看到了一小片青紫,想来后面还有,便随便胡诌了一句。这个南宫夕羽,真是作死! 不过她以后肯定会恨死她,当然,她也不想得罪南宫夕羽这条毒蛇,但为了孩子,她也只能这样做了。 “以后让孩子多吃清淡的饭菜,尽量别沾腥,也别吃那些大补的东西,如此调养一个来月,肠胃会慢慢恢复的。” 看了一场热闹,在场的女眷们三三两两往外走。南宫盈月离开的时候,见南宫夕羽一脸惧色,也不知宇文成毓会怎么对付她。 出了屋子,南宫盈月见那些夫人走得差不多了,忙进了后院,招呼着柯卉跟她一起离开。 “小豆芽……” “先出去再说!” 因有其他夫人在前,院子里的丫鬟们便没多注意南宫盈月和柯卉,二人顺利的走出了院子。 正要松一口气,哪知宇文成毓追了出来。 “荣王妃!” 南宫盈月吓了一跳,忙挥手让柯卉先走。 “怎……怎么了?” 宇文成毓看了一眼柯卉的背影,似乎觉出哪里不太对。 “毓王!”南宫盈月猛地踢了宇文成毓一脚。 这一脚让宇文成毓收回了视线,同时也懵了。 南宫盈月咬了咬下唇,慌忙道:“小豆芽……他是我接生的……我是他姨娘,当然这辈分是从柯卉那里论的。但无论如何,你这个父亲做的太不称职了,他还那么小,却受了这么多苦,你你……你太过分了!” 骂完这句,南宫盈月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回头:“你找我做什么?” 宇文成毓刚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我……这样,皇上病了,想来王妃是知道的。本王见王妃医术高超,想请你进宫给皇上看病。” 南宫盈月忙道:“宫里有太医!” “王妃不肯给皇上医治?” “当然不是!不过,宫里也不是随便出入的,虽有您这句话,但又不是令牌,还是请王爷先请旨,若皇上要本王妃去,本王妃再去就是。” 南宫盈月才不上当,冲宇文成毓点了一下头,而后小跑着去找柯卉了。 出来这么一档子事,女主人久久不露面,大家伙也要散了。 可出门的时候,却见门口多了几名护卫。 南宫盈月故意落到后面,她身后跟着柯卉,难不成宇文成毓察觉了什么? “盈月姐姐,我们一起走!”苏子云挽住南宫盈月的手。 南宫盈月忙小声对她道:“子云,帮姐姐一个忙。” 苏子云见南宫盈月神色紧张,忙道:“姐姐吩咐。” “把我身后这个丫鬟带出去。” 苏子云看了一眼柯卉,点头道:“姐姐放心就是。” 苏家姐妹来的时候,带了几个婆子丫鬟。苏子云让柯卉混到中间。 南宫盈月落到最后,她想的是,如果宇文成毓察觉了什么,那重点监视的对象一定是她。果然苏子云带着柯卉顺利走出了大门,而当她要出门的时候,宇文成毓出现了。 “刚在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呢?” 第五百二十九章 老乞丐的真实身份 南宫盈月笑指着身后的珠秀,“您不会看上这孩子了吧?” 宇文成毓皱眉,“不是她!” “那是谁?”南宫盈月反问一句。 这一句把宇文成毓给问住了,是啊,能是谁? 那个背影太熟悉,让他恍惚有一种感觉,像是柯卉回来了。怎么可能呢,她人都入土了,想来现在只剩一架白骨。 “柯卉……” “别在我面前提柯卉,你不配!”南宫盈月冷喝一声,而后大步往外走去。 南宫盈月怕宇文成毓跟踪,直接回了独孤王府。 她进院,而独孤钰和谢闵俊正往外走。 “做什么去?” “吃酒!”独孤钰还挺有脾气。 南宫盈月哼了一声,“红粉绿柳巷子里,那酒才好吃!” 独孤钰回了一句:“那就怡红院!” 南宫盈月瞪了他一眼,大步往里走。本想跟他好好说话的,但见他这态度就来气! 独孤钰心里一团怒火,还在气南宫盈月昨日不让他碰,嫌他脏的那些话。 “少主,胜都没有怡红院。”谢闵俊道。 “没有?” 谢闵俊点头,“确实没有,” “你怎么知道?” 谢闵俊傻了一下,“那个,咱们不是要跟踪老乞丐?” 提起这个,独孤钰更来气,“没准今儿还真能找到怡红院!” 昨日,他二人跟踪老乞丐,见他进了一处院子,还以为是他的老巢。结果开门的是位妇人,四十来岁的年纪,风韵犹在,二人搂搂抱抱的进去了。 本以为老乞丐是私会情人,结果前后又来了两三个男人,每次开门的还不是同一个女人,至此,他俩算是明白了。 这院子里住了好几个女人,专门干那事的。 等了一个来时辰,那老乞丐出来了,志得意满的样子,走路还哼着小曲。依旧回了大柳树下,卷着破棉袄睡了。 想起昨日的经历,独孤钰就想踹谢闵俊。这就是他蹲守半个多月的结果,让他知道原来胜都还有这种地儿! “咳咳,今日必定有所收获。”谢闵俊道。 “自信从哪儿来?” 谢闵俊道:“今早,我见一人来到老乞丐面前,冲他小声说了什么,反正挺神神秘秘的,一定是约好见面。” “就这?”独孤钰想返身往回走,但先到南宫盈月那张臭脸,不如去外面吹吹冷风。 二人来到城门,正见那老乞丐瞅了一眼太阳,而后起身朝城里面走去了。 “快跟上!”谢闵俊先一步跟了上去。 独孤钰懒懒散散跟在后面,心里却想的是,为什么南宫盈月不让他碰,为什么呢? “这路怎么有点熟?”谢闵俊叨叨了一句。 独孤钰叹了一声,“昨天刚来过,自然熟。” 谢闵俊一想可不是,老乞丐又来找女人了? “算了,回吧!”独孤钰没什么心情。 “不对啊,老乞丐哪有钱日日找女人?” 一句好倒是提醒独孤钰了,他冲谢闵俊挤了个眼,二人忙跟了上去。正如昨日那般,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二人黏糊着进去了。 这次独孤钰没傻等着,而是翻身上墙,后躲到了院中的大槐树上。 老乞丐和那妇人进了院子,妇人笑意立马敛了,还瞪了老乞丐一眼。老乞丐讪讪,回头望了望门外,而后往屋里走去。 不多一会儿,又有四五个男人进院,多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待他们进了屋,独孤钰从树上跳下来,贴到墙根窗子下面。 “徐老爹,何胜天这两日押解进京,我们要不要……” “别冲动!”这是老乞丐的声音,“这案子都沉浸这么多年了,突然被翻了上来,绝对不会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那我们该怎么做?” “先静观其变,再有就是荣王那边……” 那老乞丐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独孤钰忙要贴耳过去,眼尾余光扫到一人影。他利索的退后两步,避开了那一刀,来人正是那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她一脸凶相,朝着他打了来。 独孤钰只能迎击,自然也就惊动了屋里的人。 很快老乞丐出来了,见是独孤钰,忙让那妇人住手。 可那妇人却不听老乞丐的,反而是打上瘾了一般,挥动着大刀,步步紧逼。这妇人功夫高,独孤钰只得全力以赴,好在最后险胜一招。 “你这妇人,耳聋了不成,让你住手偏不,万一伤了荣王可怎么好!” 那妇人瞪了老乞丐一眼,“这么弱的话,早晚要死!” “去去!”老乞丐哄走那妇人,而后笑盈盈走到独孤钰面前,“荣王跟踪我?” 独孤钰也不狡辩,道:“是,果然您老人家不简单呢!” 老乞丐笑,“荣王,您里面请!” 这时谢闵俊从墙头翻了过来,抽剑要保护独孤钰。 “行了,你成功带我进了狼窝,咱就别挣扎了。” 谢闵俊看过去,不知何时,院子里围了一圈男男女女,各个手里拿着武器,一副凶狠的样子。 “少主……” “进屋吧!” 进到厅堂,老乞丐坐正前方,又指了指旁边的位子给独孤钰。 独孤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接着要茶要点心。 茶来了,上好的龙井。点心来了,金丝桂花糕。 “这茶也好喝,点心也好吃,您何苦来哉的在外面风餐露宿?” 老乞丐嘿嘿一笑,“自然是为了接近荣王殿下您。” “哦,接近我做什么?” “杀了!” 独孤钰眼睛眯了一下,而后笑,“您有的是机会,但没动手。” 老乞丐捋了捋胡子,“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说实话,我一早就开始查您了,但您藏得太好,什么都没查出来。” “我是什么人?”老乞丐仰头长叹一声,“很多时候,我都忘了,只当自己是街头的乞丐,靠别人施舍的怜悯为生。” 这一声叹息过后,老乞丐就不说话了,静默许久。 独孤钰起身给老乞丐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您慢慢想,毕竟年纪大了,容易糊涂。” 老乞丐瞪了独孤钰一眼,“你这臭小子,竟然骂我老糊涂!” 独孤钰笑,“那您可还想的起来?” “我叫徐幽林。”老乞丐一眼盯住独孤钰道。 徐幽林? 独孤钰默念了这名字两遍,而后大惊道:“前兵部尚书徐幽林!” 第五百三十章 信里写了什么 这位可是大大有名,二十五年前,四王府老一辈藩王掌权,因不满中原武力扩张,联手上书当时的先皇帝,要求割据中州,只余下胜都。这就等于把胜都的屏障摧毁,皇权受到威胁。 若先皇不答应,四王府很可能起兵造反。 时任兵部侍郎的徐幽林,请旨先皇以钦差的身份,去四方游说安抚。 一年,他用一年的时间平息了这场纷争。 四王府退兵,不再提分割中州之事。 也因这事,徐幽林名声大噪,继而升任兵部尚书,直到镇远侯通敌叛国案爆出,他因力保镇远侯而受波及,贬为庶人。 独孤钰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冲着徐幽林恭敬的行了个大礼。 “别别!咱爷俩不兴这套虚礼,瞅着太别扭。” 独孤钰坐回去,举杯跟老乞丐碰了一下。 老乞丐抿了一口茶,习惯的砸吧了一下嘴,味儿不对! “换酒来!你小子敢不敢?” “呵,有什么不敢的!” “好,老儿就喜欢你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劲儿!” 茶撤下,酒坛奉上。 独孤钰起身先给老乞丐倒了一碗,再给自己倒。 “满了!” 独孤钰有意给自己倒本半碗,听老乞丐这么一说,只能倒满。他其实酒量还行,但遇上这位千杯不醉,自知拼不过。 拼不过也不能认怂,独孤钰举杯跟老乞丐碰了一下,而后仰头喝干。 “好!” 老乞丐仰头灌了一碗,“小子,你可知我为什么杀你?” 独孤钰摇头,“我也没得罪您啊!” “镇远侯忠肝义胆,为护北秦,抛头颅洒热血,我等佩服之至。什么通敌叛国,本为小人构陷,我力保镇远侯,若他真有罪,我与他同刑。当年这案子,由你父亲独孤王主审,他罔顾事实,陷害忠良。何家满门抄斩,何家军下面的将领百余人被砍头,镇远侯在朝交好的大臣受牵连者无数。这一年,北秦肱股之臣,去了一半,独剩谄媚小人。” 当年的案子,轰动一时,独孤钰自然也听过。 不过竟是父亲主审,他倒真不知道。 “这些人都是冤枉的,他们是父亲也是儿子,我杀了你,便是让独孤王感受一下痛失亲人的滋味。” 独孤钰抿了一口酒,“这通敌叛国案已经沉寂多年,便是有冤屈,也掀不起什么水花了。您筹谋多年,自然不愿看到这局面,所以杀了我,才有可能重启那案子。” 老乞丐欣慰的看着独孤钰,“我就喜欢你小子这机灵劲!” “您是老谋深算!” “呸,少拍马屁!那你可知我为何又不杀你了?” 独孤钰笑,“自然是因为……咱爷俩交情深呗!” “嘿嘿,甄州暴乱,我倒是没想到何胜天还活着。他闹出的动静不小,倒也省了我的事。” “可惜……” 老乞丐瞪了独孤钰一眼,“可惜被你小子镇压了,一点浪花都没起来。” “很快何胜天会被押解入京,您有计划了吧?” 老乞丐哼了一声,端起碗来,“喝酒,废话少说!” 和老乞丐拼酒的下场就是,独孤钰醉了。 谢闵俊把独孤钰扛回了府里,本想送给南宫盈月,由着她处置的。但独孤钰尚有一丝清醒,说什么都不回去,偏要睡书房。 “哎,您也就只有睡书房的本事。” 如此,谢闵俊只能把他带到书房,自己辛苦点在外面守着。 夜色深沉,南宫盈月跟着珠秀走在街上。 “大公子唤我做什么?” 珠秀回头道:“大公子遣来的人没说,只说让姑娘来镇国塔找他。” 肉汤出去帮她调查胡凝雪了,身边没有会武功的,总觉得心里不安。南宫盈月看着街上,空无一人,又有风起,总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来到镇国塔前,因那场火,这塔塌了,一片狼藉。她问过独孤钰,为何不重修这塔,他答了一句没钱。 兵强马壮,威震八方的北秦,其实很穷。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总算见一人朝这边走了来。 只是近了一些,南宫盈月发现这人的声音跟南宫逸不太像。 “珠秀,你……” 南宫盈月回头,见珠秀神色冷厉,与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大不同。 “怎么回事?”南宫盈月问。 珠秀没理她,而是冲走来的人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南宫盈月回身,之间一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脸也蒙着,看不到面容,她下意识往后退。 “你逃不掉。”黑衣人声音低沉。 南宫盈月回头一看,后面有两个黑衣人堵住了退路。 “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 “那你要做什么?” 黑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剑,借着冷月之光,能看到那剑刃十分锋利。他要杀她,不对,若是只为杀她,不必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宋夫人给了你一封信?” 南宫盈月想起那张空无一字的信,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绷紧了。 “珠秀与你说的?” “信上写了什么?” “只是一张白纸。” “你觉得我会信?” 南宫盈月真是有苦说不出,宋夫人这什么意思啊,给她这么一封信,难道就是为了给她招惹杀身之祸? “真的……啊……”南宫盈月话没说完,那把剑架到了她的肩膀上,并逼近了脖子。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我的剑可没有什么耐心。” 南宫盈月闭紧嘴巴,她记得瑾嬷嬷跟她说过,说宋夫人是镇远侯一个副将的女儿。不过她为什么进了镇国侯府,又为什么突然死了,她给她那封信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南宫盈月统统想不明白。 可剑在脖子上,说的不好,下一刻就会死。 “她的确给了我一封信,信上说了很多,但我与你说了,你就不会杀我?” “是。” “那我凭什么信你?” 剑下一刻划破了南宫盈月的脖子,“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南宫盈月心里发苦,独孤钰那混蛋,夜里也不回家,若是他在家,定不能让她一人出门,也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 “你杀了我吧,反正那封信里的内容也不是我一人知道。” 第五百三十一章 肚子里有个小宝宝 她这话本是为自保,哪知那人听了竟然举起剑朝她砍了过来。正这时,一人旋身而至,一脚踢开了那把剑,之后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打斗的动静惊动了巡逻的御林军。那黑衣人只得匆匆撤走。而那人拉着南宫盈月躲到了一边的胡同里,借着月色,她看到了这人的脸。 沈炼! 外面没动静了,南宫盈月退后两步,离沈炼远了一些。 “沈大人出手可真及时!” 沈炼笑,笑得明灿,“郡主不该先谢谢沈某的救命之恩?” “大半夜的,沈大人不睡觉,专程来救我,确实该谢谢您。” 沈炼笑出声,“好吧,我派人跟踪你,才知你今夜的行踪。” 南宫盈月皱眉,“为何跟踪我?” “为宋夫人那封信。” “你也知道?”南宫盈月实在吃惊的很,一个宋夫人而已,一封信而已,为何牵扯出这么多事,以至于大半夜的杀人灭口。 沈炼点头,“何侧妃失踪,京兆府搜查镇国王府搜到一具死尸,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可以查出很多东西。比如宋夫人的父亲是镇远侯的副将,她这么多年一直潜伏在镇国王府,手里是不是拿到了什么证据,不然她为何给你那封信,毕竟你可是镇远侯的外孙女。” 南宫盈月深呼一口气,原来是牵扯到了当年的通敌叛国案! “那封信里只有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南宫盈月道。 沈炼笑,“这话说出去,谁信?” “可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信!” 南宫盈月丧气,“你信?其实我本人都不太信……” “当时西域有一个强大的部落,屡屡进犯我边境。皇上命镇远侯带兵,连同拓跋王府的兵力,二者合一剿灭那个部落。西域地形和气候复杂,两方联军吃了很多败仗,损失惨重。而这时候,拓跋王在镇远侯的军帐中无意发现一封信,乃是那个西域部落首领给他的。” 说到这里,沈炼叹了口气。 南宫盈月大概能猜到那封信里说了什么,无非是镇远侯和那首领暗中互通消息什么的。 “难道仅仅只凭一封信?” 沈炼摇头,“因这封信,镇远侯暂时丢了指挥权,由拓跋王一人指挥作战,而后大胜西域部落。这等于坐实了镇远侯的通敌之罪,再有之后,在何府发现了大量金银财宝,如此,这案子证据确凿,皇上一怒之下定了罪。” “如若镇远侯是无辜的,那就是拓跋王私通外敌,联手陷害镇远侯。” 沈炼点头,“镇远侯一倒,中州兵权落到了时任镇国将军的南宫盛手里,后为了与四王府对抗,镇国将军成了镇国王。” “所以镇国王也参与陷害了镇远侯,宋夫人才会埋伏进镇国王府以期找到线索平反。” “你还能想到什么?” 南宫盈月沉下一口气,“刚才的黑衣人是他!” 沈炼笑,“郡主聪明!” 南宫盈月斜了沈炼一眼,他明明想说的是她笨!大半夜的,只因丫鬟的一句话,就出府来了,不是笨是什么。 可她想的是南宫逸找她,大半夜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关心则乱便是如此。 “在整件事中,沈大人又是什么角色?” “这世道太浑浊,若想还一片清明,总要清理掉沉在下面的淤泥才好。” 南宫盈月笑,“原沈大人如此大公无私,盈月佩服!” “哎,总要有人假装高洁,才不负读过圣贤。” 得!一只狡猾的狐狸! 南宫盈月想着没事了,她可以回府了吧!结果沈炼笑了笑,而后她被关进了一间屋子里。 每日好吃好喝,有丫鬟伺候着,有护卫守着,如此一过就是十来日。 这一天,她被绑到了破庙里,正心里纳闷的时候,独孤钰带人闯了进来。 不过短短十日不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而且神色颓废,周身狼狈,一看就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样子。见到她,独孤钰踉跄的跑来。一把把她抱到怀里。 “欢儿,幸好你没事。” “哼,我……”南宫盈月本想怼独孤钰一句,结果话还没说出口,他人竟然晕倒了。 谢闵俊上前,心疼的看着他家少主。 “姑娘,您若出了什么事,我们家少主也活不成了。” 南宫盈月自然也心疼不已,她好吃好喝的,他为了找她却是日夜焦心。 回到独孤王府,南宫盈月守在独孤钰床边,一直等他醒来。 他醒来时已是半夜,还是惊吓而醒,“欢儿!” 南宫盈月见他脸吓得惨白,忙起身抱住他,“别怕,我在这里!我没事!” 独孤钰怔了一下,随即用力抱住南宫盈月,二人耳鬓厮磨了一番,那股惊慌失措才渐渐压了下去。 “连父亲都说,你可能已经遇害了。 独孤钰躺在床上,而南宫盈月躺在他怀里。 南宫盈月翻身,先亲了亲独孤钰,而后把自己经历的事与独孤钰说了一遍。 “你说要杀你的人是镇国王?” 南宫盈月点头,“牵扯到当年镇远侯的通敌叛国案,里面的事很多,我细细跟你说……” 独孤钰用手捂住南宫盈月的嘴,“你不用说,那案子我知道,其实这十日里,我便是追踪着当年这案子来找你的。” “哦?” “老乞丐说,在这个节骨眼上,绑架你的人肯定跟当年这案子脱不了关系。” “你做了什么?” “请求皇上重新审理这件案子。” “这就是沈炼的目的。” 独孤钰冷哼一声,“这个沈炼,日日见我,总有一番安慰,表现的情真意切的,结果他藏了你。” “他也算救了我,不过皇上能同意重审?” “他只能同意,不然我就回大荣。” 南宫盈月笑,皇上拿独孤钰是真没法子! 独孤钰搂住南宫盈月,“咱们以后再也不斗气了,你看若是当晚我在你身边,便不会出这些事了。” “胡凝雪的事,你要不要坦白?” 独孤钰面上发苦,“我真没碰过她,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信你!” “可她说孩子是我的,我怕你知道,所以一直暗中调查,并不是有意瞒你。” “我知道!”南宫盈月抱住独孤钰,“只要我们不互相猜忌,胡凝雪什么的,她就无法得逞。” 独孤钰叹了口气,“我竟害怕你会误会,真是罪过。” “还有一事。” “什么?” 南宫盈月拉起独孤钰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这里面有一个小宝宝。” 第五百三十二章 惹到她 独孤钰瞪大眼睛,“真……真的?” 南宫盈月点头,“是,之前我犹豫过,要不要这个孩子,你说呢?” “要!自然要!”独孤钰激动道,“这可是我儿子,你居然还想不要他!” “可嫮儿毕竟还在司空幽暝手里……” “放心,我会救出嫮儿的,这个孩子,我们也要保护好。” “嗯!” “先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能隐瞒多久就隐瞒多久。” 南宫盈月明白独孤钰的心思,“好。” 这通敌叛国的案子,这一回总算没有落到独孤钰头上,由京兆府尹主持调查。 “我先去上朝,退朝后入东宫国子学,中午我们四人一起跟皇上用饭,下午学骑射,估计到晚上才能回来。” 天还未亮,独孤钰就起了。 南宫盈月睡得迷迷糊糊的,听了这话,问道:“以后都这样?” “嗯!” “跟着晏学儒学那些为君之道,好吧,还有点必要。可学什么骑射,你们四人……对了,百里长枫不太擅长。” 独孤钰笑,“可不就是因为他!” “那去吧,我等你用晚饭。” “镇远侯的案子已经开始审理了,这些日子,你先别出门。” “好,我知道。” 南宫盈月又睡了一觉才醒,唤人进来伺候,看到的是两个陌生的面孔。估计是一早,独孤钰让管家先找来伺候她的。 这两丫鬟估计没在主子跟前伺候过,给她捣鼓了半天,梳了个不伦不类的头型。 “算了,我自己来,你们去端早饭吧。” 南宫盈月拆开自己弄了个简单的,上了淡妆,等她出了里屋。早饭竟还没端上来,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 原是厨房的人不认她俩,再加上大姑娘回府了,便光顾着伺候那边,所以耽搁了她这边。 南宫盈月看着一桌子早饭,没什么她爱吃的,便无比想念淳儿,便是那珠秀也还好。 简单用了一点,南宫盈月去王妃那里请安。 “好孩子,你受苦了。” 南宫盈月摇头,“我没什么,倒是让王妃您担心了。” “哟,听说荣王妃被人掳走了,这十多天了,没出什么事吧?”这一句十分突兀。 南宫盈月转头,这才发现独孤蓁也在,而说这句话的是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女人,正是上一次大姑爷带在身边的小妾。 “胡说什么!”王妃不客气的斥责道。 南宫盈月心里发狠,这女人的意思是她被掳走,可能已经失了清白! 清白于女人来说,乃是性命攸关的,她这么一句,若是碰上刁酸的婆婆,岂不是要害死她的! “这位是?” 王妃哼了一声,“霍司文的小妾!” “大姑娘回娘家,还带着好姐妹,倒是让人耳目一亮。”南宫盈月不客气的讥讽道。 独孤蓁脸色难看,“行了,弟妹,我回娘家看望父亲母亲,不是来听你挖苦的。” “谁能挖苦您,您多宽宏大量,连这小妾肆意妄言,您都容的。” 独孤蓁说不过南宫盈月,又怕这小妾惹了独孤王妃不高兴,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忙带着那小妾出去了。 “你说说她,榆木脑袋不成,都让人欺负成这样了,居然还一心护着!”王妃看着独孤蓁就来气,可人家夫妻感情好,她也就只能私下里恨其不争仅此而已。 “这大姐怎么三天两头回府?” “要银子来了!” “啊?姑爷家不是国公府,不至于讨银子吧?” 独孤王妃气道:“成国公府,以前也是钟鸣鼎食的世家,不过一代不比一代,老国公爷性色,娶了十来房夫人,生了十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没出息,就这一窝就把国公府给吃穷了。那霍司文的父亲是嫡长子,他是嫡长孙,但爷俩都不堪大任。偌大一国公府,全靠着老国公爷那点面子活着。” “这要银子的,还这么嚣张,把小妾都敢带来?” 独孤王妃冷哼一声,“你大姐一直无所出,便被抓住了错处,她又不争气,便惯得那霍司文这般气焰嚣张了。” “每回来,您都给?” “若是亲生的,我扇她两巴掌,逼她和离就是。可这不是亲生的,我能怎么办,只能给她。” 南宫盈月无语,“为了跟您要银子,前些年从胜都搬到了神来城,如今又为了跟您要银子,从神来城搬到了胜都,还真是穷追不舍。” “可不是!” 南宫盈月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不是跟她开口。 从独孤王妃这儿出来,南宫盈月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去后院。坐到石凳上后,她让小厮把珠秀从柴房带出来。 这只关了一天一夜,珠秀便没了精神气,萎靡跪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镇国王给了你什么好处?” 珠秀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便道:“求姑娘饶命。” “说!” “镇国王要把奴婢给了三老爷那老色、鬼,奴婢跟他求饶,他便道让奴婢来姑娘您身边,帮他看着您,只要奴婢做得好,便可还奴婢自由身。” “你若与我说,我也不能亏待你,何至于害我?” “奴婢……” “哟,弟妹,好巧啊!” 南宫盈月转头,见霍司文摇着纸扇走来,他身边还跟着独孤蓁和那位赵夫人。 “在我家,说什么巧不巧。”南宫盈月回了一句。 霍司文啧啧一声,回头冲独孤蓁道:“懂这话里的意思不,说你不是自家人呢!” 独孤蓁不语,头扭到一边。 “您三位可要留下用饭,若是用饭,本王妃吩咐厨房,多做一点。” 霍司文脸色难看了几分,这话摆明时候他们是来要饭的! “南宫盈月,话别说太难听,不然事儿就难看了。” “哦,怎么难看?” 独孤蓁这时插了一句:“弟妹,少说两句吧!” 南宫盈月见独孤蓁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由气道:“姐姐爱少说两句,但本王妃惯来喜欢多说两句。便比如,他若是尊重您,便不该一而再带着小妾跟您回娘家。又比如,他若是个男人,便不该吃软饭!” “南宫盈月!”霍司文怒了。 独孤蓁忙上前挡在南宫盈月和霍司文中间,“弟妹,求你别说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无耻之人 南宫盈月见独孤蓁一副乞怜的样子,不由怔了一下,好歹她也是独孤王府的大姑娘吧。何至于这么卑微? 南宫盈月叹了一口气,道:“三位好走,本王妃还有事,就不送了。” 霍司文气得脸色铁青,不敢对南宫盈月怎样,反指着独孤蓁骂:“废物!她一个嫁进来的外姓人,竟有底气赶你走!” 独孤蓁讨好道:“夫君,咱先回家,王妃今儿没松口,等明日……明日我再来,许王妃心情好了,一句话的事,账房那边就给我们拿出银子来了。” “哼!本公子要你何用!” “是我不好……” 南宫盈月简直想翻白眼,有活得这么卑微,这么不值钱的! 赵夫人盈盈笑了一声,走到霍司文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咱既然来了,总不好空手回去,开了这先例,以后哪还有脸上门,爷说是吧?” 霍司文拧了赵夫人脸颊一下,“说得好!” 真是一对儿贱人! “荣王妃,本公子还要向你讨要一样东西。” 南宫盈月冷着脸,“没有!” “本公子要她!”霍司文指的是跪在地上的珠秀。 南宫盈月皱眉,“你凭什么跟本王妃要她?” 霍司文蹲下来,用扇柄挑起珠秀的下巴,“哟,怎么瘦了?” “公子,救我……”珠秀哭求。 “放心,你已经是本公子的人,本公子会带你走的。” 南宫盈月暗暗握紧拳头,“珠秀,本王妃问你,你可失洁于他?” 霍司文啧啧两声,“瞧荣王妃说的,她可是心甘情愿的……” “珠秀!” 珠秀打了个冷颤,“奴婢……奴婢心悦霍公子,求……求姑娘成全!” 那赵夫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当下不干了,指着南宫盈月骂:“荣王妃,你倒是当面君子,背后竟让自己的丫鬟勾、引姐夫,你意欲何为?难不成你们主仆俩,闺房寂寞缺男人了,竟不顾伦常……啊……” 赵夫人被扇了一巴掌,又惊又怒的看着独孤蓁。 “闭上你的臭嘴!” 南宫盈月有些意外,这独孤蓁竟也有脾气。 “爷,她打我!”赵夫人委屈的哭了。 霍司文只冷哼了一声,也不知对谁,而后他看向南宫盈月,“荣王妃,本公子不过是向你讨个丫鬟,你不至于把这事闹难看吧?” “你说得对,这事确实难看。” 霍司文以为南宫盈月松口了,笑道:“还是荣王妃有气度,那我……” “来人!珠秀背主弃恩,私通外男,先杖打五十,留后处置!” “你!”霍司文大惊,这南宫盈月竟一点面子不给,要知道独孤王和独孤王妃都不敢这么对他! “霍公子,救命啊!”珠秀哭喊。 南宫盈月身后的两个小厮上前,扯起珠秀,要领着她去打板子。但那霍司文一人给了一脚,毕竟是姑爷,两个小厮也不敢反抗。 “霍司文,你当真要大闹我独孤王府?”南宫盈月问。 “哼,不就是大闹独孤王府,你以为本公子怕!” 南宫盈月点头,随后吩咐那两个小厮,让他们调集外院的护卫前来。那两个小厮得令,忙跑出去了。 独孤蓁一听这,怕把事闹大了,忙求南宫盈月,“弟妹,好歹是一家人,可不能动手。” “大姐,你也看清楚了,不是我要闹,而是他咄咄逼人!”南宫盈月气道,她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 “你敢动本公子一根毫毛,别说独孤钰了,连独孤王都需得亲自上门赔罪!”霍司文睨了南宫盈月一眼,倒是得意的很。 这霍司文不就是成国公府的什么嫡长孙,一国公府而已,独孤王府会惧他? 南宫盈月对霍司文这话半信半疑,但无论如何,她今儿也不会退让一步。 “大姐,趁着护卫还没来,您劝着霍司文离开就是。等护卫们来了,他再来个不自量力,那伤筋动骨的,可就没准儿了。”南宫盈月端着一派冷傲,算是给独孤蓁提个醒,不是怕霍司文或者成国公府,而是不想独孤蓁难做。 那独孤蓁见南宫盈月要来真的,忙回身去劝霍司文,结果却被他扇了一巴掌。 “丧门星!” 南宫盈月真是恼火了,这还在娘家,他就敢明目张胆打人! 很快七八个护卫来了,先把霍司文三人挡在了外面,而后由那两个小厮执刑杖打珠秀。珠秀一边挣扎一边喊着。 “公子,救我……” “啊……您说过救我的……你怕她了不成……” “公子,我是您的人啊,她这是打你的脸呢!” 霍司文听了这话,火气更加大了,扑着上前要找南宫盈月理论,却被护卫拿剑挡着。许是觉得自己身份贵重,南宫盈月不敢伤他,便开始拳打脚踢那些护卫。 那几个护卫先时还真不敢动霍司文,但南宫盈月喊了一句‘在我独孤王府寻衅挑事者,打’。有了这句,其中一个护卫在霍司文冲上来的时候,飞起一脚把他给踢趴在地上了。 “哎哟……我的腰!”霍司文惨叫一声。 “爷!”赵夫人忙去扶霍司文,“这荣王妃欺人太甚,我们得找王妃说理去!” 独孤蓁先是怕惹事,此刻倒是沉静了,只是看南宫盈月的眼神沉了沉。 “找王妃?哼,这事她料不平!我们回家,等独孤王亲自上门道歉!”霍司文咬着牙说道。 “贱人,还不快过来扶本公子!” 独孤蓁最后看了南宫盈月一眼,而后转身去扶霍司文。 两个女人扶着那男人走了,这后院总算清净了下来。 南宫盈月摆了一下手,两个小厮停止了杖打。那珠秀从木凳上跌了下来,五十下打了一半,背后已经血淋淋的了。 “我再问你,那晚你把我引到镇国塔,已经完成了镇国王交给你的任务,该远离是非才是,为何又回到了独孤王府?” 珠秀哭着摇头,“姑娘……饶命……” “说!” “王爷要那封信……奴婢没有找到……” 那封空白的信? 南宫盈月把那封信藏了起来,藏得很隐秘,珠秀自然找不到。 “你明知道,如果你求我的话,我会还你自由身。可你贪心不足,勾搭上霍司文,想着我死了,你就能从丫鬟变成小妾了,也要高人一等。” “姑娘……奴婢……” 南宫盈月闭了闭眼睛,“剩下的打了,是死是活扔后院柴房,若两日后没死,请大夫给她医治,然后送黑场卖了。” 说完,南宫盈月起身,扶着腰往回走。 第五百三十四章 白纸上的秘密 晚上独孤钰回来,南宫盈月把今日打了霍司文的事与他说了。 “他说要独孤王上门请罪,不就一国公府,好像咱们应该怕他似的。” 独孤钰笑,“国公府老太太是独孤王的奶娘。” “啊!” 独孤钰扶着南宫盈月坐下,“他气着你了?” 南宫盈月摇头,“我倒没什么,只是为独孤蓁不值。” “我脑子里还有独孤钰的记忆,在记忆中他与这个姐姐感情其实不错,而且独孤蓁是个泼辣的女子,很有自己的主见。只是在独孤蓁嫁人后,不知性子为何变化这么大,他与这姐姐也因脾气不和而渐渐疏远了。” “你以后也别管这些破事,尤其你有了身孕,不能生气。” “好!”南宫盈月见独孤钰穿着的衣服与早上出去的不同,乃是一身月牙白的素袍,头戴方巾,更像是个书生,“你怎么换了一身衣服?” 独孤钰叹了口气,“进国子学第一件事,换衣服,诺就这身,晏学儒说学生就该穿朴素一些。” 衣服是素简了,可配上独孤钰那张俊美的脸,反倒有些儒雅清贵的气质。 “今日学了什么?” “一句话。” “什么?” “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 南宫盈月点头,她大概明白晏学儒的苦心,这批进国子学的学生,是以四王府带头的各世家子,平日里一个个嚣张跋扈的,别说触犯律法了,只说律法里哪一项他们没触犯过。 该是学学这个道理了,可这话常念在嘴里,谁又肯往心里去呢! “今儿,本王上了生动的一课。” “怎么说?” “晏学儒在课堂上大骂宇文成毓,说他陷害忠良,杀妻背伦,草菅人命等等,那一条条罗列下来,听得下面的人都心惊胆寒。” 南宫盈月皱眉,有些担心晏渊,“宇文成毓岂肯任他数落?” “本是不肯的,那晏渊以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在宇文成毓发火之前,结束了话题。” “呵,晏学儒估计是气愤难平,一时发泄了出来,欠缺考虑。亏得在宫里,宇文成毓只能忍了。” 独孤钰点头,“最后还让我们以此话题做一篇文章,明日要交上去。哎,多久不提笔不读书了,现在又要拾起来,你说我一个武将,给他耍一套剑法不比满篇空话有用?” 南宫盈月笑,“你还是老实写吧!” 用过晚饭后,独孤钰果然埋头书桌,边写边叹气。 南宫盈月不管他,自书架的一本书里拿出那封信,抽出那张白纸,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你瞅着这白纸做什么?” 南宫盈月抬头,见独孤钰从书桌后走了来。 “写完了?” “嗯,写完读了一遍,我自己写的自己没读懂。” 南宫盈月笑,“你来瞅瞅这张白纸,看上面可有字?” 独孤钰拿过来,对着蜡烛照一照,对着月光照一照,“什么也没有啊。” 南宫盈月呼出一口气,“这宋夫人给我打得什么哑谜,难道只是为了让这些人杀了我不成,我与她也没仇啊?” “宋夫人给你的那封信?” “嗯。” “老乞丐想杀我,他的目的是拉独孤王府掺和进这件通敌叛国案来,或许宋夫人也是这个目的,因为你出事,我们独孤王府必定不能善罢甘休。” 南宫盈月点头,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真是一张白纸了。” 南宫盈月拿过那张白纸,想着这宋夫人真不厚道,正要放火上烧了,独孤钰却一把撸了过去。 “怎么了?” “这纸上确实有宋夫人留给你的话。” “啊,哪有?” 独孤钰甩了甩这张纸,能发出十分脆亮的声音,与别的纸似有不同。南宫盈月仔细了半天,也没能听明白什么。 “这种纸细腻如脂,光滑如玉,乃十分珍贵的剡纸,只有大荣南州剡溪两岸才有产这种纸的。我记得胜都只有一家南宝墨斋有这种纸,而且还要预订,因要从大荣运来,也不知等多久,有或没有的,总之在北秦是十分稀缺的。” “宋夫人若想陷害我,普通一张白纸就是,为何专门用剡纸,而且是产自大荣的剡纸……” 独孤钰想了想,道:“我们去一趟南宝墨斋!” 事不宜迟,独孤钰叫上谢闵俊和肉包,然后带着南宫盈月出门了。 夜色已经晚了,好在他们过去的时候,南宝墨斋还没关门。 二人进去,见一伙计正在清扫。 “几位客人,可有什么需要?”那伙计把扫把放到了一边。 “你们东家呢?”独孤钰问。 伙计笑,“几位想要什么,与小的说就是,我们南宝墨斋有的,别的墨斋不见得有,别的墨斋没有的,我们南宝许就有。” 这小伙计口气还挺大,南宫盈月点头,“我们要剡纸。” “剡纸?” “没有?” 伙计只得苦笑,“这都到冬天了,大雪已经封了雪原,北荣的货运不来了,别说我们南宝斋没有,其他的墨斋也没有。” “你们就没有库存的?” “剡纸在大荣都是十分珍贵的,运到我们北秦要卖到天价,我们每年也就要那么一两刀,不敢多要。今年的全卖完了,您几位若真想要,只能等明年了。” “那今年的剡纸都谁买了,你可有记录?”独孤钰问。 “自然有,因为明年剡纸到货了,我们会挨家上门提一句,老熟人了,先紧着他们。” “我要那本记录!” “不行,不方便给外人看。” 独孤钰面色一冷,“你做不了主,找你们东家来!” “几位,若是来捣乱的,小的只能报官了。” “不用特意跑一趟,我们就是官家的人。”谢闵俊笑呵呵一声。 那伙计见这几位衣着不凡,又听是官府的人,不敢怠慢了,只让他们先等着,他去后院找人了。 等了不多一会儿,来了一位白胡子的老头,说是南宝墨斋的账房先生。 “他们说是官府的人,非要看我们铺子的账本。” 账房先生打量了独孤钰他们一眼,而后道:“月底清账,如今账本在我们掌柜手里,他不在铺子里,若几位真要看,明日再来。” 既人家这么说了,他们也不能太不讲理。 “老先生,事关重大,希望我们明日能看到那账本。”临走时,南宫盈月冲那老先生郑重说道。 第五百三十五章 再见谢敏 回到王府,当夜无话。 翌日,独孤钰要上朝和去国子学,所以没有时间去南宝墨斋,只能南宫盈月去。他特意留下谢闵俊,让他和肉汤二人跟着保护南宫盈月。 一早,南宫盈月就出门了。 来到南宝墨斋,铺子里只有那伙计,说是他们东家还没到,让她先等等。 哪知这一等,竟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就要到晌午了。 “嘿,你们东家到底还来不来?” 伙计瞅了眼时辰,道:“快了。” 谢闵俊一肚子闷火,正要骂那伙计两句,这时铺子里进来一人,长得高高壮壮的,穿着普通的棉布衣,长相普通,唯那双眼如虎目一般,灼灼逼人。 “东家,这就是昨夜来的人。”伙计忙自柜台后跑到那人面前道。 这就是南宝墨斋的东家了? 南宫盈月一眼瞅过去,觉得这东家哪像生意人,反倒像是跑江湖的,一身凛然杀气。 “谁要看我铺子里的账本?”男人开口,粗生粗气的。 “我。”南宫盈月抬眸看向那男人,微微一笑,“我们只看一眼。” 东家脸色沉下来,“非是我们铺子里的人不能看,这是规矩!凭你什么人,也不能坏了我们南宝墨斋的规矩!” “事关重大,东家还是行个方便吧!” “沈某这儿,没有方便给夫人!” 谢闵俊冷哼一声,用剑身挡住东家的前胸,“你可知我们夫人是什么人?” “管你们什么人,这是老子的地盘!”这男人火气更大,直接甩开了谢闵俊的剑。 两个火气大的男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铺子里太窄,二人打到了外面。谢闵俊武功高强,那男人也不差,你来我往,谁也不落下风。 南宫盈月皱眉,没想到这事竟这么难办。 “姑娘,我要不要上去帮谢将军一把?”肉汤问。 “不用。”南宫盈月摇了一下头,“咱们无意得罪墨斋的东家,不过既然已经打起来了,让他尝点苦头就是。” 谢闵俊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好几次他能伤了那男人,都故意偏过去了。男人似恼羞成怒,拼尽全力打来,伤了谢闵俊的胳膊。 “沈天柱!” 一声娇喝自街另一边传来,那男人听到那声,竟吓得连忙收剑,还冲谢闵俊摆手,“不打了不打了!” 南宫盈月朝那边看过去,见一穿嫣红金银线勾百花的对襟长裙的女子走来,珠玉环佩叮当作响,一派贵气。 女子缓步走来,近了一些,南宫盈月看清她的脸,不由惊了一跳。 谢敏! 那女子同时也看清了她,同样一副吃惊的模样,不过很快变成了惊喜,抬步跑了来。 “姑娘!” “谢敏!” 南宫盈月起身,二人抱在一起。 “猴老头他们说您来了北秦,我便让人留意着,可一直没有消息,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谢敏说着都带了哭腔。 “我也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南宫盈月也是激动的很。 是旧友也是亲人,在北秦能见到她,南宫盈月太高兴了。 “对了,你快看这是谁!”南宫盈月指着傻愣愣站在一旁的谢闵俊。 谢敏见到谢闵俊,那忍着没落得眼泪,终于崩溃而出,“大哥!” “小妹!” 兄妹俩抱到一起,谢敏哇哇哭了起来。 “小妹,大哥对不住你!” 当年,他把小妹托付给岑吟,之后他跟着少主去了西疆,一去五年。其中岑太傅出事,岑府被发配,而混乱之中谢敏不知所踪。 后来听闻她嫁人了,也一直无缘见面。 这一晃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兄妹二人情绪难平,抱着哭了许久。 “那个……娘子,别哭了……小心身体……”东家也就是谢敏口中的沈天柱,一高高大大的男人,此刻做小伏低,一副害怕的样子。 “哥,你胳膊受伤了。” 谢闵俊眼睛红红的,“嗯,这位是妹夫吧,他伤我的。” 谢敏回手就是一拳头,“沈天柱!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逞凶斗殴,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这次可好,竟然伤了我大哥,你说,你怎么负责!” 沈天柱原一脸凶相,现在只剩委屈。 “娘子别气,大舅哥说怎么着罚我,我受着就是。” 谢闵俊叹了口气,“账本拿来吧!” 沈天柱:“……” 账本请来,南宫盈月接手。 “剡纸,整个胜都,是不是只有你们南宝墨斋有?” 沈天柱颇为自豪道:“别说整个胜都了,便是整个北秦,也只有我们这儿有。” “真的?”谢闵俊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太满。 谢敏笑,“他这人看着不靠谱,但其实诚信为商,从不说虚话。” 沈天柱嘿嘿一笑,“娘子这是夸我呢!” 谢敏脸一冷,“鲁莽冲动爱惹事,这也是你!” 沈天柱尴尬笑了笑,“我们家是开镖局发家的,走得是南北通道。后来大荣和北秦的形势越发不好,南北通道危机重重,我们便在北秦做起生意,专门贩卖从大荣来的货物,只供应我们家的铺子,运货量小了,一年跑一趟南北通道就好。” “别的走客商难道就不贩卖剡纸?” “剡纸十分珍贵,每年产量不多,除了供应大荣,剩下那一点可以往外贩卖的,全部被我们沈家承包了。”沈天柱道。 听了沈天柱这话,南宫盈月才打开那账本。 “今年只运来两刀,一刀被拓跋王府买了,剩下的一刀,被几位客人分了。”沈天柱指着其中一页账目说道。 拓跋王府? 南宫盈月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是拓跋王府! 再看剩下的几户,普普通通,倒也没什么可疑的。 “每年拓跋王府都要买这么多吗?” “对,每年一刀。”沈天柱点头道。 “剡纸虽然卖的很贵,但对于拓跋王府来说,买这么一刀,确实没什么负担。不过在北秦,大家其实并不看重用的什么纸,比如北秦的堂纸就很好,不管宫里还是王府世家用的都是堂纸,何至于买这剡纸?”南宫盈月道。 沈天柱道:“每年都是拓跋世子,哦,也就是成王亲自来买,好像曾说过是送人的。”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不肯委屈她 南宫盈月点头,合上账本,还给沈天柱。 “沈老板,麻烦你了。” 沈天柱忙摇头,“敏儿曾跟我说过,您是她的大恩人,如此您也就是我沈天柱的恩人,以后有什么事沈某能效劳的,必定不敢怠慢。” “你姓沈,那皇都卫指挥使沈炼,你们两个沈可有关系?” 沈天柱觉得这话好笑,于是道:“大概八百年前是一家。” 南宫盈月也笑,觉得自己想的太离谱。 “姑娘,我们年后才回大荣,您若有事随时找我。”谢敏道。 南宫盈月点头,“你有空去独孤王府,我们姐妹俩说说话。” “好!” 南宫盈月从南宝墨斋出来,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出城去了庄子上。进去院子里,见一个小女孩儿正在玩泥巴。 她小脸肉乎乎的,又白又嫩,用泥巴捏着什么,十分的认真。 “大姑娘,您来了!”白夫人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见到南宫盈月十分惊喜。 “这孩子,可还好?” 这小姑娘是章夫人的女儿,她派人送到了白夫人这里,请她帮忙先带着。 “好!我们小丫丫又可爱又懂事,有了她陪着,心柔每日都很开心。” “那就好。” 南宫盈月和白夫人一起往屋里走,走到门口,听到拓跋弘的声音。 “你已经在床上躺一天了,快起来走动走动。” “不要!” 拓跋弘笑,“小懒猫。” “哥哥,宝宝欺负我。” “他又踢你了?” “嗯,我不喜欢他!” 拓跋弘柔声道:“我喜欢他,乖,再忍忍,还有一个来月,他就能跟我们见面了。” “唔,好困。” “先别睡,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再去院子里走动走动。” “哥哥!” “你若不听话,那我可就走了。” “哼,好吧!” 白夫人笑了笑,把那碗汤放到了厅堂里,然后拉着南宫盈月出来。 “成王殿下,汤熬好放到厅堂里了。” 里面应了一声,白夫人和南宫盈月笑吟吟往外走。 “心柔快生了,成王每日不管多晚都来。只是听说拓跋王和王妃同意心柔进门,但不能做正室,成王舍不得心柔委屈,婚事便一拖再拖了。” 二人坐到凉亭上,白夫人跟南宫盈月说起了南宫夕羽和拓跋弘的事。 “这样,倒是为难成王了。” “可不是呢,我还跟他说过,不行你就娶位正室夫人吧,我们心柔得你这么照顾,便是偏房小妾,我们也认了,他却不肯。” 南宫盈月笑了笑,“对了,镇国王可来过?” “没有。”白夫人说起来,已是一脸平静,大概对他也没什么期望了,“倒是宋夫人,怎么这般糊涂。” “当年是您先进府还是宋夫人?” “我。” 南宫盈月想了想,“宋夫人是怎么进府的?” “听说宋夫人是跑江湖的,功夫不错,常在街头表演,镇国王看上人家了,便娶进了府里。” 如今想来,宋夫人进入镇国王府,绝不仅仅只是偶然。 小丫丫两手泥巴跑来,奶声奶气道:“婆婆,我饿了。” 白夫人笑,“你不是刚吃了一块油酥饼?” “我又饿了。” “那行,婆婆给你包几个馄饨,好不好?” “我最爱吃婆婆做的馄饨了。”小丫丫十分认真道。 白夫人被逗笑了,请南宫盈月先坐会儿,她带着小丫丫去洗手了。 南宫盈月见拓跋弘扶着南宫心柔走了来,心柔快生了,肚子很大。二人见到她,便朝凉亭这边走了来。 “大姐!”南宫心柔喜滋滋喊了一声。 南宫盈月起身,扶着南宫心柔坐下。 “最近怎样?” “时常腰酸背痛,消化还不好。”拓跋弘答道。 南宫盈月点头,“没事,这是孕晚期常有的症状,可以少吃点,不必强食。” 她又给南宫心柔诊了诊脉,“胎儿很好,不过这种时候,身边别离人,产婆也安排住到庄子里吧。” “本王还是担心……” 南宫盈月想了想,道:“这样吧,等心柔快生时,你派人去独孤王府传个信儿,我尽量赶来。” “好,有王妃这句话,我们就放心多了。” 白夫人做了馄饨,小丫丫跑过来问心柔想不想吃,心柔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跟着小丫丫去了。 亭子里只剩下了南宫盈月和拓跋弘。 “殿下没有进国子学?” 成王摇头,“本无意争什么,去与不去倒也没什么区别。” “您无意争,只是拓跋王……” “我与父亲确实产生了一些分歧,但他左右不了我。” 南宫盈月点头,能设计当年的通敌叛国案,能发动甄州暴乱的人,怎么会左右不了儿子。由着他不去国子学,想来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当然,这些南宫盈月不好明说。 “对了,前两日我去南宝墨斋,想买剡纸,店家说今年只进了两刀,您买走了其中一刀。我挺喜欢剡纸的,可否请殿下分给我几张?” 拓跋弘疑惑道:“荣王妃也喜欢剡纸?” “是,舍不得用,拿来收藏。” “您倒是与一人很像。” “谁?” “我师父,他也喜欢收藏剡纸,我买那一刀就是给他的。” “这样啊,那请问令师可在胜都,我想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他在西州,不过最近要来,到时我为你引见。” “好。” 南宫盈月回到独孤王府,正见独孤王黑着脸往外走。她上前行了个礼,结果独孤王先瞪了她一眼。 “王爷,我可有得罪您?” “你让人打了霍司文。” 原是为这事,南宫盈月点头,“打了。” “哼!闯祸精!” 南宫盈月挑眉,“你这儿不会是要去成国公府赔罪吧?” “正是!” 南宫盈月笑,“不如王爷来与我说说,您为何要赔罪,又何罪之有吧?” “不管对错,都要赔罪!” “为何?” “成国公府老夫人是本王的奶娘,当年若不是她老人家弃亲子而哺养本王,本王早死了!” 原是有恩,她倒也理解独孤王一两分了。 “您有恩报恩,但也不至于纵容霍司文羞辱打骂大姐吧?“ “谁纵容他了?” “您不知道霍司文打大姐?” “知,但那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我不能过问。” “那就是纵容!因为霍司文知道,他打了大姐,您不会说什么,王府也没人为大姐出头,所以他才会越发的无所顾忌。” 独孤王沉默下来,“不该去?” “盈月不能说什么,您自己想吧。”说完南宫盈月抬步往自己那院走去。 独孤往叹了口气,不能说什么还说了这么多。 想着这霍司文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他转身往书房走了去。 第五百三十七章 本王宜修身养性 下午独孤钰回来的早,他前脚刚进门,后脚京兆府尹晁英来拜访。一脸愁色,苦哈哈的和独孤钰去书房说事了。 南宫盈月端着热茶和点心进去,放到了书房的圆桌上。 “月儿,你也坐下听听!”独孤钰道。 南宫盈月摆手,“你们两个说吧,朝廷的事,我还是回避一些好。” “听说镇远侯是您的亲外祖,您听听也给属下出个主意。”晁英道。 “这……” 独孤钰拉着南宫盈月坐到他旁边,老晁遇到难题了,你脑子灵活,帮他分析一下。” “那好吧。” 晁英先接连叹了三口气,这才说道:“甄州暴乱一事,最终牵扯出了二十年前镇远侯通敌叛国案,已经时隔这么久了,很难再取证。而朝堂之中也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彻查此案,还逝者清白,而另一派则主张把甄州暴乱还有宋夫人的死和当年的通敌叛国案分开,斩杀何胜天。” “晁大人怎么想?”独孤钰问。 “属下之所想,必是皇上之所思,关键是现在弄不清皇上是什么心思!”晁英苦恼道。 “我倒觉得晁大人不必理会皇上怎么想的,他既然下旨彻查此案,您便依旨办事,总不会出什么错。再说当年这案子很难取证,但其实关键人物还都在,每人问一份口供,便能看出各人的态度,不管真假,大致也能还原当年的事。”南宫盈月道。 “王妃说的是,但所谓的关键人物,独孤王、镇国王、还有接手何家军的副将,如今的封北大将军,哪个都是赫赫人物,属下人微言轻……”晁英起身抱拳向独孤钰行个礼,“还请荣王出面斡旋!” 独孤钰笑,“这我可真帮不了你!” “荣王殿下……” 南宫盈月笑道:“荣王帮不了你,是因为他不得皇上器重,但毓王就不同了,他能力强本事大,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关键和当年的案子没有牵扯,所以晁大人何不去请教毓王!” 晁英皱眉,“毓王只怕不肯趟这混水。” “非也,如今皇上得了重病,急于立太子,正是考察我们四位的重要时候,而这件大案便是一个展现自己的好时机,想来毓王肯定想把握住。”独孤钰道。 “荣王就不想露个脸?” 独孤钰摇头,“最近,本王宜修身养性,不可强出头。” 晁英叹了口气,只能起身告辞。 “晁大人,我是镇远侯的外孙女,与一些旧人还有联系,若我这里有什么突破,一定及时告诉晁大人。” 晁英忙行个礼,“那就有劳荣王妃了。” 送走了晁英,南宫盈月推了独孤钰一把,“为何特意让我留在书房听你们说这事?” “老晁这人,有时候特别狂热,像是刚才就我俩的话,一听我不肯管这事,肯定要急。一着急上火又要病倒,皇上只能再次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我。” “我在,他就不急了?” 独孤钰嘿嘿一笑,“你提出让他找毓王,他总不好跟一个女人翻脸。” 南宫盈月剜了独孤钰一眼,“连我都利用上了!” 独孤钰见左右无人,偷亲了南宫盈月一下。 “今日去南宝墨斋可看到那账本了?” 南宫盈月点头,拉着独孤钰回了里屋,“你才牵出谁来了?” “谁?” “拓跋弘!” 独孤钰皱眉,“怎么会是他!” 南宫盈月呼出一口气,“他说他有个师父,特别喜欢收藏剡纸,他买那一刀是送给他师父的。我提出拜访他师父,他说不在胜都,不过过几日就来了,他为我引见。” “那就先别下结论,再等等看。” 南宫盈月明白独孤钰的意思,“我也不信成王有这么深的心机,还如此毒辣。” 这事先放下了,让宇文成毓头疼吧! 又过了几日,南宫盈月把修颜的膏药练好了,去了一趟柯卉那儿。 “很疼!”南宫盈月先把话说到前面,“没三天换一次药,每次换药都如钝刀割肉一般,这样持续半个来月,疼痛慢慢减轻,三个月后容颜就能修复好。” “姐姐,来吧,我不怕。”柯卉道。 南宫盈月点头,开始给柯卉脸上敷药,先时还好,后来实在疼得受不住,开始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饶是如此,她也定定坐在椅子上,配合着敷药。 半个时辰后,南宫盈月给柯卉脸上裹好了细布,而后扶着她去床上休息。 “谢谢……” “柯卉,坚强点,你还有小豆芽。” “嗯,我知道。” 南宫盈月从屋里出来,见晏渊在院子里擦泪,也不知他回来多久了。 “郡主,太麻烦你了。” “晏伯伯说的什么话,她喊我一声‘姐姐’,我必定要帮她的。” 晏渊侧头擦干泪水,“您仁心仁德,荣王亦如此,为何他对太子之位却没什么兴趣,实在让老朽着急啊!” 南宫盈月笑,“这种时候,冒尖早,不见得是好事,您老别急,他心里有数。” “真如此?” 南宫盈月点头,“是。” 听了这话,晏渊总算放心了。 “只是皇上似乎不太喜欢荣王,老朽会在皇上耳根旁说荣王好话的。” “那就有劳晏伯伯了。” 他在人家父亲面前说儿子的好话,总不会有错的。 南宫盈月回到府上,听闻独孤蓁来了,在独孤王妃那院。她也没打算凑热闹,于是回屋里休息了,知道肉汤过来喊她。 “姑娘,少主跟霍司文打起来了。” 他俩打什么? 她忙起身往外走,在园子里见了那二人,那是打架,根本就是独孤钰揍霍司文,而那败类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见此,她心里反倒舒畅了,也不管独孤钰,由着他打。 可这时独孤蓁出来了,嚷着让独孤钰停手。 南宫盈月见她鼻青脸肿的,原是在家挨了打,这才回娘家的。估计是独孤钰听了她的诉苦,正气头上,霍司文又来了,这才打了起来。 独孤钰也没想把霍司文怎样,收拾了他一番就停了手。 “独孤钰……嘶……我是你姐夫!” “狗屁!呸!” “你!你等着,我绕不过你!”霍司文要起身,一下子没起来,独孤蓁忙去扶他,结果被推搡了一把。 第五百三十八章 面慈心狠 独孤钰见此又要上去打,被独孤蓁给拦住了。 “你仗着自己拳头硬是不是,闷头就打,我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独孤蓁冲独孤钰嚷道。 独孤钰瞪大眼睛,“你还想过?他为什么打你,嫌您从娘家弄不来银钱,就这样的德行,你还想跟他过?” “对,我就想跟他过!”独孤蓁道。 “你!”独孤钰被气得够呛,“果然是我多管闲事!” 霍司文指着独孤钰骂了一句,而后喊独孤蓁,“贱人,还不快扶我回去!” 独孤蓁听了这话,竟然真的去扶霍司文了。 “大姐,你若跟他回去了,以后他只会打得你更狠!”南宫盈月道。 “你们管不着!”独孤蓁说了一句,扶着霍司文往外走去。 “她这……”独孤钰气得不行,“脑子没病吧?” “行了,你也是,这么冲动。”南宫盈月说了独孤钰一句。 “打得好!”独孤王妃从小路上走来,“我也想通了,以后绝不会再给他霍家一分银钱,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还有你大姐,也别管她了,有她醒悟的时候。” 南宫盈月点头,“正是!” 这事没等到晚上,霍家老夫人来了。 南宫盈月今儿心情不错,特意让厨房做了她最爱吃的虾饺。饭菜刚端上桌,王妃那边来人了,说成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让她赶紧过去。 “只让我过去?”南宫盈月问。 “是,王妃只说让您过去。” 那小丫鬟离开后,南宫盈月看着那盘热腾腾的虾饺,肚子咕隆隆响了两声。 独孤钰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而后让她坐下慢慢吃。 “我还是过去吧,别让客人等久了。” “你最好先管饱肚子,那老婆子可不好对付。”说着独孤钰又往她碟子里夹了两个。 听说这位是独孤王的奶娘,独孤王对她十分的敬重,这个时候她来,必定是为独孤钰打霍司文的事,可为什么只喊她一人? “你给我出个招儿,怎么应付?” 独孤钰笑,“往常对上她,我是脚底抹油,能跑多快跑多快。你还记不记得,原先我在神来城时,曾订过两门亲事?” “听过一些传闻。”当时她还不知独孤世子就是他,外人说他克妻,她便觉得这人一定长得凶神恶煞。 “她给我说的亲。” “啊!”南宫盈月惊讶过后,“那王妃就不说什么?” “你见识过这婆子的厉害就知道了,总是她惯用的戏法就是以柔克刚,你看着应付吧!实在不行,那就掀了她的面子,有什么事,我来挡着。” 听独孤钰这样说,南宫盈月多少心里有了点准备。 吃了几个虾饺,肚子里有了东西,她这才带着两个小丫鬟朝王妃那院过去了。进了里屋,王妃和那婆子坐在罗汉床两边,二人有说有笑的,一派和气。 那婆子外罩石青色的褂子,满头银丝,梳理的一丝不乱,面色红润,慈眉善目。 “哟,这位就是荣王妃了?” 独孤王妃笑,“月儿,快过来给老夫人见礼。” 南宫盈月上前,弯身行了个礼。 这国公府老夫人瞅了一眼,竟自罗汉床起身,朝南宫盈月噗通一下跪下,竟行了个大礼。 “老夫人,您这是做何,折煞小辈啊!”独孤王妃忙起身相扶。 南宫盈月愣了一下,也忙过去要扶。 结果老夫人把两人推开,自己起的身,因年纪大了,十分的吃力。而这噗通一下,膝盖也磕着了,打了两个拐才坐回去。 “老夫人,您这……” 老夫人笑笑,“这位是荣王妃,何等的尊贵,咱们又是初次见面,该行大礼才是。” 南宫盈月心里呵呵了一声,果然厉害啊!原是嫌她没有规矩,初次见长辈只行了个见面礼,不够尊重她! 独孤王妃讪笑,“小辈不懂规矩,您包涵!” “可不敢这么说,以后她成了太子妃,您还得行礼呢!” 独孤王妃只能赔笑,“瞧您说的……” 南宫盈月微微叹了口气,若是婆媳关系不好的,她这句话岂不是成功挑起了内战。 “礼都是虚礼,只有心才是真心,我和我娘,我们两个不用这些虚礼。”南宫盈月道。 独孤王妃笑,“正是!月儿,快坐娘这边来。” 丫鬟搬来个小凳子,南宫盈月在她身边坐下,你拉着我的手,我身子靠着你,哪像是婆媳,倒像是亲母女俩。 老夫人举杯喝了口热茶,“这孩子,长得好又懂事,我看着也欢喜。快来,我这儿玉观音给你,开过光的,可保平安。” 南宫盈月忙推拒道:“您别客气,我不能要您的东西!” “嫌难看?” “自然不是,既开过光的,这东西就认人,保您不见得保我。”南宫盈月道。 再说了,那玉质一看就不好,她也不是给什么就要的。 “我看着钰儿长大,喜欢他,更喜欢他媳妇平安,所以这玉观音是专门为你开光的。” “老夫人,您这儿太费心了。”独孤王妃说完,冲南宫盈月挤了个眼。 南宫盈月只能上前接着,只是伸出手来,老夫人竟躲了。 “跪下!” “为什么?” “这是给菩萨跪的,心诚则灵!” 南宫盈月只能在心里恨了一声,还是跪下了,跪到了那老婆子面前,接了那玉观音。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婆子了,面上慈爱,说话和气,但专给人吃软钉子。 南宫盈月坐回去,看了一眼脖子里戴的,十分别扭的很。这东西还真是,她说给你求的,你能信菩萨,却不能信她有这真心! “老夫人,您还没用晚饭吧,我让人准备去,咱们娘三一起吃顿饭。” “您二位吃,我在这儿等着就是。” “一起吧!”独孤王妃起身来请。 “别别,弄得我好像来你王府讨饭的。”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旧带着笑,笑得十分和善,让你揪不出一点不好。 独孤王妃干笑,“既如此,我也不是很饿,想来月儿也是。” 南宫盈月点头,“我不饿!” 亏得吃了那几个虾饺,果然独孤钰是有经验的。 “王爷怎么还没回府?” 独孤王妃道:“出外办事了,今晚不见得回来。” “这样,我刚从神来城来,还没见过这孩子呢!” “是,若是知道您回胜都了,我们早该去拜访的。” “你们都忙,不必搭理我这老婆子。” “您是王爷的奶母,对他有哺养之恩,切不能说这些见外的话。”独孤王妃诚心诚意道。 第五百三十九章 惹了老祖宗 老夫人似欣慰的点了点头,许她就在等这句话。 “既是长辈,我就多说两句。王府与国公府素来交好,说白了咱们是一家人,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是吧?” “是,这司文啊……” “钰儿去哪儿?”老婆子打断了王妃的话。 王妃叹了口气,“钰儿打了司文,这事做的确实太冲动了。” “哥俩打架伤和气,让外人看笑话!” “是这个理!” “荣王妃,您说可是这个理?”老夫人看向南宫盈月,微微蹙了一下眉。 “若是亲哥俩,打闹本是常事,反倒增进感情。至于‘理’这个字,既然说出来了,那就得讲理,便说姐夫,他打了我大姐,难道不伤感情?别说伤夫妻感情了,也伤咱们两家的感情不是?” “月儿!”独孤王妃朝南宫盈月摇了一下头。 老夫人怔了一下,随即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老夫人……” “说得好!”老夫人不但嘴上说好,更是一掌拍在了条桌上,发出哐当一声。 一时屋里静了,独孤王妃不敢再出声。 南宫盈月起身,再次向老夫人行了个礼。 “老夫人,您一看就是讲理的,既如此,那我就把该说的都说了吧,反正有理没理的,我是小辈,您多包涵就是。” “你还有说的?便是他们两口子有矛盾,也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荣王妃别扯太远!” “我不扯远的,就说独孤钰打霍司文这事。” “哦,我老婆子倒要听听,打人还有理了?” 南宫盈月笑,“打得好!” 老夫人脸色一冷,“如何就好?” “这霍司文是家里的嫡长孙,您和国公爷肯定很疼他,事事顺着护着,这才养成了他这般骄纵狂妄的性子。” “他怎么骄纵狂妄了?”老夫人沉声问。 “敢跟荣王动手,难道不是狂妄?” 老夫人噎了一下,“他二人更该像兄弟俩,难不成你独孤王妃还觉得我国公府高攀了?” “不不,哪能!”独孤王妃忙道。 “既是兄弟俩,那就更该打了!” 老夫人看着南宫盈月,面上依旧和善,“好孩子,你说。” “霍司文乃国公府嫡长孙,却撑不起门楣,只知吃喝玩乐。不但如此,打妻子,宠小妾,自己都养不活自己,还养了一堆儿女人。更可耻的是,他让夫人回娘家要银子,帮着他一起养小妾,这天下竟有这理儿,竟有这般无耻的人!再说回国公府,既咱两家交好,荣王看在心里,急在心里,打他不过是让他改邪归正。荣王这番,不求国公府说句谢谢,旦求能明白他的苦心。” 老夫人点头,“他打媳妇了?” 独孤王妃道,“自然……” “听说您跟他们一直住一起,神来城也好,胜都也好,您能不知道?”南宫盈月反问一句。 若要撕破脸,还是她来,别让独孤王妃难做。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打了她便是她该打!” “如何该打?我记得上一次的理由是,她没从娘家要回来银子,这就是她该打?” 老夫人那慈眉善目终于挂不住了,“我国公府虽不及你们王府,但也不至于上门乞讨,如今惹了主人家嫌,我这张老脸也不能要了!” 说着老夫人起来身,“你独孤王府,我再没脸上门了!” “老夫人,您先消消火!”独孤王妃忙道。 老夫人推开她的手就往外走,走到南宫盈月身边时,道了一句:“你与你公公说,老婆子今日上门是来请罪的,他霍司文算什么东西,竟敢跟荣王动手,没打死他算是你独孤王府手下留情了!我老婆子日后再无脸面登门,你转告他,他也不用去国公府了,省得我们跟他讨银子!” 让她转告独孤王,言下之意是说她没法跟独孤王交代! “好!”南宫盈月道。 老夫人被气得身子晃了一晃,恨恨一声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也不知怎的,被门栏绊了一跤,起不来身来,绕如此,还是让她带来的丫鬟婆子扶着抬着弄了出去。 “独孤王府门栏高,不该来啊!” “门栏高啊,丢人!” “老婆子被一个小辈儿说得没脸啊!” 这一边往外走,还一边拉着长音唱着。 独孤王妃回来,看南宫盈月,先叹了口气。 “娘,我是不是不该说那些?” 独孤王妃摇头,“这些话,我闷在心里太久了,你说了也好,只是你父亲那儿……” “我跟他赔罪!” “不用,我来说!你先回去休息,这事别管了。” 南宫盈月回去,独孤钰正坐在院子里喝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你就不担心我被老婆子欺负?” 独孤钰忙起身拉着南宫盈月坐下,而后吩咐丫鬟厨房温着的饭菜端上来。 “我比较担心我爹!” “什么?” “你嘴上从来不吃亏,肯定把那老夫人给讲得服服帖帖,最后生着气落败而走。她一生气就说以后不来往这话,回家就得生一场大病,然后我爹就得上门请罪。你说我该担心谁?” 南宫盈月哼了一声,“我不是不吃亏,而是爱讲理!” “做得好!” 南宫盈月笑,这时丫鬟们送上饭菜。这糟心事一过,她胃口反而好了,多吃了一碗米饭。 “明日你随我进宫一趟。”独孤钰突然道。 “进宫?” 独孤钰让丫鬟过来把碗筷都收拾出去,而后给南宫盈月倒了一杯热茶。 “宇文成毓跟皇上提议,让你进宫给他治病,皇上推脱了几次,但宇文成毓昨日又说了,皇上没法只得同意。” “他为何执意让我给皇上治病?” “如今他常在宫里走动,虽是荣宠,但如若皇上出什么事,他其实很不好向大臣们交代,所以想拉我们独孤王府一起,荣宠是他的,有事了还得咱们担着。”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皇上怎么打算的?” “皇上透露出一个意思,那就是谁能查清这通敌叛国案,谁就做太子。” “故意刺激宇文成毓的?” “也不排除真让他做太子。” “那你……” “这是他的话,若你没本事,哪来的就滚回哪儿去,我皇途家当没你这个不孝子孙!” 南宫盈月啧啧一声,“皇上对你是真狠!” “呵,要不是亲爹呢!” 第五百四十章 皇上英明 翌日是休沐日,独孤钰带着南宫盈月进宫。 来到泰和殿,关公公让他二位先稍等片刻。 “毓王正在寝殿喂皇上吃药呢!” “这一早的,几更天来的?”南宫盈月问。 “天还没亮呢!” 南宫盈月侧头看了独孤钰一眼,心说可比你这亲儿子周到多了。 独孤钰哼了一声,对此十分不屑。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时辰,也不知这药怎么喝的,八大碗都该进肚子了。等关公公来通传,独孤钰的耐心早没了,气哼哼的往里走。 进了寝殿,一股子浓郁的药香,熏得人上头。 龙床围着金黄的帷幔,只能看到一个人影。 独孤钰和南宫盈月一起行了大礼,而后站到一旁。 宇文成毓站在龙床旁,先居高临下的看了他夫妻二人一眼,而后弯腰隔着帷帐向里面请了一句,里面应了,这才打开帷帐。 “荣王妃,请吧!”宇文成毓道。 他竟成了皇上的发言人,话语里慢慢的自得。 南宫盈月走上去,在床前跪下,“请皇上伸手。” 皇上未动,先咳嗽了两句,而后才侧头看向南宫盈月,眼神凌厉,“你会医术?” “略懂一二。” “只一二,竟还敢入宫给朕看病,若医治不了,朕要重罚你!” “是……” 皇上伸出手,她压住脉,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皇上仿佛又老了十来岁,身子瘦干,尤这张脸,瘦的仿佛只剩一层皮,一丝神采也无。 虽是吃了药,但这药对身体的损害也不小,皇上为此吃了不少苦。 如今她对皇上,多了几分敬意。 见南宫盈月收回手退了回去,宇文成毓忙问怎么样了。 “皇上脉搏很乱,几种重病缠身,都是不治之症,臣妇无能。” 宇文成毓眼睛眯了一下,“荣王妃真治不了皇上的病?” “治不了。”她若说能治,治不好是她的罪,开个方子被人动了手脚,依旧是她的事,而她身后是独孤王府,所以她决不能让宇文成毓抓住错处。 “哼……咳咳……”皇上重咳了几下,“朕说了,若是治不了就重罚于她,咳咳,毓儿,你说怎么罚?” 南宫盈月低下头,在心里骂了皇上一句。 “皇上,本王代王妃受罚!”独孤钰道。 “你也逃不掉!” 宇文成毓笑笑,“其实是臣请二位来进宫给皇上医治的,如今王妃不给皇上医治,倒是臣莽撞了。既皇上这样说了,那臣想了一下,不如罚荣王妃进宫侍疾,也算独孤王府有这份孝心!” 皇上皱眉,“朕不需她伺候!” “皇上,臣要主审通敌叛国案,恐没有太多时间进宫来陪皇上,但臣又实在放心不下,臣信任荣王妃,一定会尽心伺候皇上的。” “好,朕为了你能用心去查案子,答应她进宫。” 独孤钰和南宫盈月离开后,宇文成毓侍奉皇上喝水。 “朕要你借这通敌叛国案,削弱其他三王府的实力,以便日后入主东宫时,无人能与你对抗。”皇上拍了拍宇文成毓的手。 “臣谢皇上的苦心。”宇文成毓眼底浮现得意之色。 “不过你为何让荣王妃进宫伺候朕?” “荣王妃虽说对您的病束手无策,但总要给她一些时间,许她在您身边伺候着,便慢慢想出办法来了。” “行吧,朕信任你!” 出了宫,南宫盈月问了独孤钰同样的问题,为何宇文成毓让她进宫伺候皇上? 独孤钰叹了口气,“无非牵制独孤王府,在他查那案子的时候,不能给他挖坑。” “可我是进宫,又不是去了他宇文王府,他控制不了我吧?” “皇上让他暂时指挥护卫皇宫安全的御林军,等于整个皇宫在他的掌控中,所以你进了宫,便进了他的视线里。” 南宫盈月不懂,“皇上为何要这样?” “让宇文成毓信任他!” 二人出了宫,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柯卉那里。 三日一换药,今天该换了。 南宫盈月和柯卉进了屋,独孤钰和晏渊在外面下棋。 “换药的时候会很疼。” “我知道,我忍得住。”柯卉道。 南宫盈月点头,先给柯卉解了裹在脸上的细布,看着这张流脓的脸,手不禁哆嗦了一下。 “因为这张脸毁的太彻底,我与你修复之时,需动几处刀子,所以痊愈之后,你的容颜与之前会有所不同。” “很……好……” 南宫盈月已经开始给柯卉换药了,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她在尽量转移柯卉的注意力。 “听说宇文成毓打算把小豆芽送回北州王府,其实这样也好,一则胜都局势不明朗,危机重重,二则远离南宫夕羽,她便无法虐待这孩子了。” “可我也见不到小豆芽了……” “无妨,等你脸好了,可以去北州。” “不,我要给父母报仇!”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还是离开胜都吧,万一宇文成毓认出你来了,必定又是一场灾难。” “如果注定是一场灾难,那我拉着他一起毁灭!” “为这么一个人不值!” “只有他死了,我和小豆芽才有以后的生活。” 换好药,柯卉疼得浑身发抖,南宫盈月扶着她去床上休息,有些不忍看,便走出了屋子。走出正房,但见往外竟下了雪,一片一片的落下,不怎么急。 独孤钰和晏渊还在院中下棋,二人全神贯注,似是没发现下雪了。 南宫盈月走过去,本想唤独孤钰一声,但晏渊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她看向棋盘,发现独孤钰的棋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四面楚歌。 “荣王,您不如认输,大不了咱们重来一盘?” 独孤钰不理他,死盯着棋盘。 南宫盈月笑笑,抬眼看一眼天色,便去厨房做午饭了。 午饭做好,端上饭桌,二人还在下棋。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大了,洋洋洒洒的往下落,棋盘上都盖上了白雪,二人却顶着风雪一动不动。 她有了身子,禁不住饿,便先吃了几口。 而后兴起,在院子里堆雪人。今年冬里的第一场雪,憋了好久才下的。 堆得累了,南宫盈月去柯卉那屋里休息。 第五百四十一章 有你真好 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听得外面有动静,出去一看,独孤钰和晏渊正在喝酒,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的。 这场酒一直喝到暮色降下来,因顾念着南宫盈月,独孤钰这才收了酒兴,带着南宫盈月告辞离开。 马车里,南宫盈月靠着独孤钰坐着,“下棋谁赢了?” “晏学儒。” “那喝酒呢?” “我。” 南宫盈月笑,“谁服谁?” “呵,自然是晏学儒服我!” “为何?” “因为再喝下去,晏学儒就要失态了。” 南宫盈月锤了独孤钰胸口一下,嗔怪道:“你好大的本事,把授业的先生给喝服了。” “下棋输了他,他做我军师。喝酒他输了我,我做什么他支持。” “输了赢了都是你沾光!” 南宫盈月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停下了。 亏得独孤钰及时拦住了她,才没有磕到头。 “王爷,雪太大了,车走不动了。”车夫在外面喊。 独孤钰先下车看了一眼,而后让南宫盈月到车门这里,他把她抱了出来。 “我们只能走回家了。” 南宫盈月见地上的雪已经没过脚面了,还在簌簌下着。雪光映照下,可以看到长长的街上,空无一人,两边的楼阁影影憧憧。 南宫盈月还被独孤钰抱在怀里,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下自己。 “我抱着你回家。” “这段路挺长的,还是我自己走吧!” “路不好走,万一绊一跤,你又有身子,岂不是要出大事。” 南宫盈月笑,她没说他抱着她摔一跤更了不得。 独孤钰抱着她在前走,谢闵俊跟在后面。 没有人声嘈杂,只能听到簌簌的落雪声,显得街上十分的静谧。南宫盈月搂着独孤钰的脖子,头枕着他的肩膀,偶尔凑上去亲亲他的下巴。 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其实也不错。 “你最近是不是长肉了?” 南宫盈月脸黑,“能不能不破坏气氛?” “什么气氛?”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你累不累,我下来走会儿吧?” “是有点累。” “……”这才走了一小段,他就累了? “少主,不如我来抱会儿吧!”谢闵俊凑上来说了一句。 南宫盈月:“……” 谢闵俊回头瞪了谢闵俊一眼,“傻不傻?” “啊?” “这是我媳妇,能让你抱?” 谢闵俊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嘟囔了一句:“属下不是怕累着少主。” 独孤钰叹了口气,回头对南宫盈月道:“也就本王受得了他。” “也就本王妃能受得了你!” 回到王府,刚进院,婢女跟他们说,说王爷吩咐,等他二人一回家就去书房找他。 吹了一路的风,南宫盈月冷得厉害,独孤钰把她放到了暖塌上。 “你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 “可能是为了我得罪成国公府老夫人的事,你一个人去行吗?” 独孤钰挥了一下手,让她别瞎担心。 南宫盈月用过晚饭先躺床上休息了,等了好长一会儿独孤钰才回来。 “我让丫鬟给你准备点晚饭。” “别动了,喝了一肚子酒,我现在还没胃口。”说着独孤钰躺到床上,把南宫盈月揽到了怀里,“今儿他去了成国公府赔罪,老夫人没见他。” “然后呢?” “然后我挨骂了。” 南宫盈月道:“你爹也骂我了吧?” “他不敢,至少当着我的面不敢!” 南宫盈月侧身抱住独孤钰,“有你真好。” 当晚无话,翌日独孤王下朝,南宫盈月去书房找他。她去的时候,独孤王正要往外走,怀里抱着几幅画。 “您去哪儿?” 独孤王见她有气,便道:“你还想管本王不成?” “成国公府?” “还不是你们两口子惹出的这麻烦事!” “你手里拿的是名家的字画,想送给老夫人,讨好她?” 独孤王看了手里的字画一眼,疑惑她怎么知道这些。 南宫盈月笑,“您尽管送去,但这点东西,只怕解不了老夫人的怒火。” “还不是……” “王爷,我给你出个主意可好,包管老夫人气消,还不用您一而再的低声下气去赔罪。” “哦?” 南宫盈月从独孤王手里拿过那些字画,打开一幅看去,反正她看不懂,就觉得画的真好,给了那婆子太可惜。 “王爷这点东西,太少!” 独孤王瞪眼,“难不成送去一座金山?” “这座金山送去,人家也未必念您的好。” “你想说什么?” “不若王爷写一封信给老夫人,说家里不孝儿伤了国公府嫡长孙,您实在无脸再见她老人家,自此后便不再登门了。” “你这是什么法子?”独孤王怒。 “您先等我说完啊!”南宫盈月俏皮一笑,“您好歹是独孤王,总这样屈尊去赔罪,容易惯出他们毛病来,觉得你独孤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如真就不登门了,如此不出十日,国公府那边准有动静!” “哦?” “到时老夫人肯定见您,还不用您赔罪!” 独孤王坐下来,他是何等的人物,南宫盈月的心思,他一下就摸清了。他自有丧母,是奶娘养他长大,他自然尊敬,所以不愿揣测她。不过南宫盈月提出来了,他倒很想用这个法子试一试了,大不了还是赔罪,也没什么不同。 “行吧,就听你的。” 从书房出来,不久宫里的关公公来了,接她进宫侍疾。 昨日定好的事,南宫盈月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路上,她问关公公,皇上最近身体怎样。 “还是那个样,不好不坏的,哎,太医们也没了法子,只能养着拖着。” 南宫盈月点头,那就好,虽是她给的药,但也没给别人用过,所以其实没有太大的把握。进了宫,南宫盈月跟着关公公去泰和殿。 在殿外静候了一会儿,之后才有宫女唤她进寝殿。 皇上起身了,坐在临窗的暖塌上,手里捧着一本奏折看,只是神色不好,时不时的咳嗽一声。 南宫盈月进去行了个礼,而后站在一旁,静静的也不说话。等皇上看完奏折,她奉上一粒黑药丸。 皇上瞅了一眼,道:“你这药不会吃死朕吧?” “皇上怕死?” “朕怕死的太快,不能给我儿铺一条平坦大道。” 南宫盈月给皇上到了一杯水,“那我也不能杀死他的亲生父亲。” 第五百四十二章 撞枪口上了 皇上笑,把那药丸放进嘴里,喝水灌了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帮您调理,便是不能消除这药对身体的影响,但至少可以让您有精神和胃口。” 这时关公公进来,说是毓王妃到了。 “让她进来吧。” “皇上还召了毓王妃?”南宫盈月问。 “你一个人总不合适,容易招惹闲话,让人利用。” 皇上考虑的周全,而且南宫夕羽在,代表的是宇文王府,毓王也会有所顾忌。 南宫盈月站到一旁,很快南宫夕羽来了,一身盛装打扮,珠玉环佩。盈盈上前,跪下行了个礼,结果叮当乱响。 皇上皱眉,“你怎么不把你毓王府的金库背来?” 南宫夕羽忙连声请罪,皇上听得烦了,让关公公扶着他去休息。 皇上躺下后,南宫盈月和南宫夕羽走出寝殿。 南宫盈月穿着一身素雅的衣服,只简单佩戴了两三样饰物,落落大方。南宫夕羽心里恨一声,暗骂身边的丫鬟不顶用,她想着第一次进宫见皇上,总要留下好印象,所以精心打扮,盛装而出,却忘了皇上生病了,那些丫鬟们也不知提醒一句。 从泰和殿出来,二人一齐往养颐殿给太后请安去。 南宫盈月落了南宫夕羽两步,见她腰板挺得直直的,走路姿势有些怪异。 “姐姐,你看什么?” 南宫盈月关心道:“二妹,你背受伤了?” “没!我怎么会受伤!”南宫夕羽急忙否认,但眼里的慌措暴露她在说谎。 “若是真受伤了,姐姐这里有伤药。” “说了没有,你乱猜忌什么!”南宫夕羽恼火的喊了一声,气哼哼的先走了。 南宫盈月撇嘴,南宫夕羽一看就是受伤了,谁敢上毓王妃,无非是毓王。想来是为了小豆芽,她虐待那孩子,宇文成毓面上不撕破她的脸,但私底下焉能轻饶她。 在养颐殿碰到胡凝雪,南宫盈月倒是一点不意外,不过自宇文王府赏梅宴后,她倒是消不少日子了。 胡凝雪冲她二位行了礼,深深看了南宫盈月一眼,而后冲南宫夕羽说道:“毓王妃,可否请您移步小花园,我与您说件要紧的事。” 也不知这胡凝雪也是有意还是真有事,反正她拉着南宫夕羽离开了。 南宫盈月走到殿门口,先让一个宫女进去禀报,太后发话了,她这才进去。不想走到进去院里,大殿门前,一宫女趴在木椅上,两个侍卫正在用木板打她。 而太后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满目威严。 南宫盈月上前行礼,礼毕,她起身站到一旁,耳边是那宫女的惨呼声还有啪啪的板子声,心跟着这一声一声的砰砰直跳。 小花园里,南宫夕羽甩开胡凝雪的手。 她还急着去太后那儿请安的,怎么能让南宫盈月抢了风头。 胡凝雪面上笑得和煦,“太后正在气头上,毓王妃不如与我在这里多欣赏一会儿雪景,等太后把气都撒到南宫盈月头上了,我们再去请安不迟。” 南宫夕羽呵了一声,不以为然道:“瞧胡姑娘说的,太后便是再生气,也不能随便拿人撒气吧,尤其还是我们两个王府的王妃。” “王妃说的是,但太后怒极了,谁的面子都不肯。” “太后很生气?” “一个宫女说太后也是宫女出身,自比太后要勾、引国子学的王爷公子们,被太后听到了,正在里面挨板子呢!” “太后竟是这般出身?”南宫夕羽啧啧两声,“我还不知道呢!” 胡凝雪突然后悔跟南宫夕羽说这些了,显然她是个没脑子的,最后会不会把她卖了? 养颐殿外,瑾嬷嬷请南宫盈月去太后跟前说话。 “太后正在气头上,荣王妃少说少错。” “盈月记住了,谢嬷嬷提醒。” 来到太后跟前,南宫盈月复又行了个礼。 “你去泰和殿了?”太后声音阴沉沉的。 “是。” “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皇上病情稳定,太后不必太挂心。” 太后听了这话,居然猛地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他是本宫的亲儿子,还不能多关心关心他了?” 南宫盈月忙解释道:“盈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太后的身体……” “行了,满嘴的花言巧语,若你真担心本宫,该早早同意让雪儿嫁给钰儿,太后能省不少心!” 南宫盈月算看出来了,她这是撞枪口上了。难怪胡凝雪拉走南宫夕羽,她这是要让她一个人承受太后的怒火。 南宫盈月不说话,低头站在一旁。 “如今雪儿有了身子,你硬是不让她进门,这是给谁难堪呢?天下人都知道她自幼养在本宫这里,等她肚子大了,遮掩不住了,让外人看到,岂不是要笑本宫教养不好她,你便是要让天下人都笑话本宫是不是?” “盈月不敢,太后莫不是忘了,盈月原是同意胡姑娘嫁给独孤钰的,也曾在您面前表过态。”南宫盈月道。 “可雪儿跟我说,你让她生下孩子,还要验什么血脉,这不是故意为难她?” 南宫盈月听了这话,竟难过的低头抹泪。 “太后这般说,盈月真是冤枉死了!” “难道不是?” “胡姑娘未有身孕时,盈月同意独孤钰娶她为侧室。可如今她有了身孕,本是好事,结果独孤钰却说根本没有碰过她,这……”南宫盈月叹气一声,再抬头两眼都红了,“毕竟当时臣妇不在跟前,他俩有没有肌肤相亲,天知地知他俩知,外人谁知道呢!” 太后皱眉,“钰儿说没有碰过她?” “可不是呢,这种事臣妇不敢撒谎。” 太后哼了一声,虽知道南宫盈月心里由她的小算盘,但话说到这份上了,她推脱的一干二净,想揪出她的错处都难。 “本宫要杖毙这贱婢,你可知为何?” “臣妇不知。” “她面上对本宫十分恭敬,背地里却说本宫是宫女出身,身份低贱。甚至是自比本宫,说要去国子学勾、引里面的王爷和世家公子们,你说该不该杀?” 第五百四十三章 该不该杀 太后拿那宫女来说她的,说她面上恭敬,心里不定揣着什么鬼心思呢! “虽如此,盈月觉得太后也犯不着为此大动肝火,伤了自己的身体。” “本宫问你该不该杀!” “盈月观太后面红目赤,急躁易怒,近几日可有耳鸣之症,又或是夜间多梦,眼睛看不清东西?” “你休要岔开话题!”太后怒道。 “娘娘,荣王妃说得对,您近几日确实有这些症状,还是自己的身体重要。”瑾嬷嬷小声对太后说道。 南宫盈月继续道:“您这是肝火旺所致,严重时甚至会脸上生面疮。” “真的?”太后惊到。 太后最看重自己的脸,她这么说绝对能转移话题成功。 “正是,面部流脓,好了也会留下疮印。” “你快给本宫调理一下,万不可生面疮。”太后急道。 南宫盈月点头,“还请太后进屋,外面风大,仔细着了风寒。” 瑾嬷嬷扶着太后起身,看了一眼还在受罚的那个小宫女,道:“娘娘,这小宫女先留下,等您改日再惩治她可好?” “杖毙就是!” “这……” 南宫盈月见瑾嬷嬷脸上似有心疼之色,便道:“太后,盈月新研制了一种养颜的药膏,能亮白肤色,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让用的人不长老人斑。” “真的,快给本宫拿两盒来用!”太后听了眼里发亮。 “这药是新研制的,还没在人脸上试过,盈月不敢冒然给太后用,万一刺激到皮肤长面疮就不好了。” “这要如何?” “盈月给太后拿两盒,太后先在宫女脸上试一下,若没事,您便可用了。” “是个法子!”太后点头。 瑾嬷嬷心思一转,道:“不如就让那小宫女试一下吧,谁让她惹了您生气,便是长了满脸面疮,也是她活该!” 太后睨了那小宫女一眼,心情好了一点,“就让她试吧!” 南宫盈月扶着太后往里走,瑾嬷嬷忙让那两个侍卫住手,命他们把已经昏厥过去的小宫女送回房里,又让身边的宫女去她那儿拿伤药,给那小宫女敷上。 南宫盈月让太后躺床上,拿出银针扎了几个穴位。走了一遍针后,她写了个药方,交给了瑾嬷嬷,让她先拿到太医院请太医看一遍,而后再煎药熬汤。 “臣妇再写几个食疗的方子,按着这方子熬汤,既美味又能治病。” 太后起了身,见南宫盈月一遍琢磨一遍写,很是用心的样子,先时对她的火气便小了许多。 南宫盈月写好,一并交给了瑾嬷嬷。 “太后,您肝火旺盛,可是因皇上的病而焦心?” 太后点头,“可不是呢,这么长时间了,总也不见好。” 南宫盈月装作感动的样子,“母亲为子女担心,茶饭不思,因忧而病。太后亦是母亲,对皇上的关爱更甚,盈月十分感动。” “哎,你是好孩子,能明白本宫的心思。” 显然南宫盈月这句话说到太后心里去了,接下来太后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还把心里的苦水跟她倒了倒。 胡凝雪带着南宫夕羽进来请安的时候,见太后正拉着南宫盈月回忆往昔,一副亲密有加的样子。 “都起吧!”太后看到胡凝雪,先愁了愁,又看到她旁边的南宫夕羽,问:“你是毓王妃?” “是。”南宫夕羽端得尊敬的样子。 胡凝雪不是说太后会狠狠骂南宫盈月一顿,可眼前这一幕怎么回事?凭白让她失了先机,以致太后跟南宫盈月熟络了,可竟还不认识她! 这胡凝雪真坏事! 太后上下打量这南宫夕羽,道:“你是月儿的妹妹是吧,姐妹俩确有几分像。” 南宫夕羽觉得这话听了不舒服,便道:“是呢,她是父亲通房所生长女,而我是正室所生嫡女,确实是姐妹。” 是姐妹,但身份不一样。 南宫盈月笑笑,这南宫夕羽真是作死,偏要多说这句话。 果然太后有些恼,她是宫女出身,能坐到这个位子,其中之辛酸不必对外人诉说。而身份出身在她这儿是禁忌,刚不就因这事差点杖毙一个乱嚼舌根的宫女,怒火还没消解玩呢,偏这南宫夕羽这般没眼色,在她面前彰显出身,以求高别人一等,难不成是在讽刺她? 太后拉着南宫盈月坐在身边,又赐座给胡凝雪,独独落下了南宫夕羽。 “雪儿,你怎么跟毓王妃一起来的?” 胡凝雪道:“刚在园子里碰到了,说了两句话,便一起来了。” “人家是嫡女,你配吗?” 胡凝雪脸上讪讪,她是庶出,也因此太后才让她进宫在身边教养,她那个嫡女的姐姐都没这个尊荣。 南宫夕羽算是听出来了,她是把太后给得罪了。 可为什么呢,她也没说什么啊! “太后,臣妇不知因何惹您生气,实在罪该万死!”南宫夕羽忙跪下赔罪。 太后咦了一声,“谁说本宫生气了?” “这……” “你肯定想她二人都有座,偏你站着是吧?” “臣妇不敢!”南宫夕羽低着头,心里发苦,这太后太喜怒无常了。 太后叹了口气,“本宫是怕这屋里的椅子配不上你嫡女的身份,特意让人请了凤椅,与大殿上的龙椅一般的材质,一样的工匠精心雕刻制作,想来应该配得上你的屁股了。” “太后,臣妇罪该万死!”南宫夕羽只能磕头。 “你家毓王有本事,往后那凤椅定也是你的,你提前坐坐,看看称心否。” 凤椅还真被请出来了,放到了大殿门口,饶是南宫夕羽如何求饶,依旧被两个嬷嬷拉着坐到了那上面。 南宫盈月心想这太后太能折磨人了,南宫夕羽此刻坐在那上面,估计比坐砧板还难受。 处理了那南宫夕羽,太后再看胡凝雪,仍是发愁。 “雪儿啊,如今荣王妃在这里,你给一句真话,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荣王的?” 南宫盈月脸色微微发沉,见太后朝她看过来,她也没有摆出笑脸。便是再宽容大度的女人,听闻丈夫在外面招惹了野花,还珠胎暗结了,谁都高兴不起来。 她也不装着,要让太后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 第五百四十四章 他们是两情相悦 胡凝雪听了这话,眼圈当下红了,别过头抹了抹泪,“姑母这样问,无异于拿刀子往侄女心口上插。这孩子自然是荣王的,难不成还是别人的,姑母还有荣王妃把雪儿看成什么人了?” 太后叹了口气,转头对南宫盈月道:“月儿啊,你看这事,总不能一直拖着。” 南宫盈月点头,“确实不能总拖着。” 太后点头,“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 “我可否问胡姑娘一句。”南宫盈月看向胡凝雪。 胡凝雪擦干泪,软软道:“您问。” “当时发生这事,你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这……”胡凝雪咬着下唇,这话要怎么回答。 “又或者荣王可是自愿的?” “月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太后呵斥了一声。 南宫盈月苦道:“荣王不承认这事,我总要问清楚,才能堵住他的嘴,让他娶胡姑娘不是。” 太后一想也是,这事之所以拖这么久,还不是独孤钰那脾气,谁都招惹不起。 “雪儿,当日的事,你说说看!” 胡凝雪低头,状若羞臊道:“当日我在御花园,不小心绊了一跤,荣王正巧路过,他送我回偏殿。到了屋里,我二人说了很多话,因心意相通,话也投机,后来……情不自禁……我们二人都是自愿的,没谁强迫谁!” “原是这样!”南宫盈月呵了一声,“胡姑娘是自愿的,你未嫁,他已娶。” 一句‘你未嫁,他已娶’,什么两情相悦,变成了苟且偷、情! “妹妹知道错了,求姐姐给一条活路!”胡凝雪羞愧道。 南宫盈月摇头失笑,“您二人两情相悦,何错之有?说什么给一条活路,谁还要逼死你不成?” “月儿啊……”太后实在觉得没脸,可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不能不把事儿办成,“他俩已然这样了,本宫知你委屈,但你还是要回去劝劝钰儿,今早让他娶了雪儿。” “太后,我……” “月儿,别说本宫逼你们,若是真要逼,也不会跟你们商量了,一道懿旨下来,他还能抗旨不成?”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我就是怕他倔脾气上来了,真要抗旨。” 太后恨了一声,“这臭小子!” “胡姑娘啊,当时我说的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滴血验亲,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除了您自己,谁也无法证实这孩子就是荣王的。” 胡凝雪暗暗咬了咬牙,面上仍旧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王妃这般说是要逼死雪儿啊!” “胡姑娘,说句不好听的,你做了这种事,等于啪啪往本王妃脸上扇巴掌,本王妃……心里难受的紧呢!” “雪儿与荣王是两情相悦。” “可他不认!” 胡凝雪说不过南宫盈月,只能向太后求助。 太后揉了揉脑袋,“行了,本宫脑袋疼,你们都退下吧!” 南宫盈月起身向太后行了个礼,先行一步出了寝殿。走到殿门外,冷风呼呼刮着,而正中间露天的地儿放着一把凤椅,南宫夕羽坐在上面。 那哪是坐,屁股恨不能飘起来。 南宫盈月走上前,轻笑了一声,而后大步往外走去。 “南宫盈月!”南宫夕羽气的咬牙。 离开养颐殿,南宫盈月敛了笑意,这胡凝雪还真是不死心。不过确实是个麻烦,必须早点解决,不然真等到太后的懿旨,那就难办了! 来到泰和殿,关公公守在门外。 他招呼了南宫盈月过去,小声道:“四位王爷在寝殿跟皇上议事呢!” 南宫盈月点头,皇上病重,不能上朝,由四位王爷主持朝政,传递奏折和向下传达皇上的旨意。她本以为要等许久,结果一刻钟的功夫,四位王爷前后脚都出来了。 南宫盈月望着四位王爷离开的背影,身躯凛凛,赫赫之威,做为四方之主,他们几乎架空了皇权。堂堂的皇上,却只能装病,让他们放下戒心。 关公公先进去,而后再出来招呼南宫盈月。 她进去的时候,皇上起了身,关公公正伺候着他穿外裳。 “陛下,您这是要出门?”南宫盈月忙湿了帕子给皇上洁面。 刚擦了两下,许是不舒服,皇上往后仰,躲了开,皱眉道:“笨手笨脚的!” 南宫盈月拿着帕子擦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 关公公笑着接了过去,继续给皇上洁面,“王妃没伺候过谁,陛下您多包涵吧!” 南宫盈月见关公公一点一点擦拭着,十分的细致,不想刚才自己拿帕子直接拍在了脸上,用力擦了两把。 她有些赧然:“臣妇会好好学的。” 皇上摆了摆手,“这些琐碎,你不用学。” “是。” “琐碎之中见细致,你学不会!” 南宫盈月:“……” 还以为皇上心疼她呢,结果是嫌她笨。 皇上穿好衣服,梳洗好后,关公公叫侍卫准备了龙辇。南宫盈月扶着皇上走出寝殿,而后坐上十六人抬的龙辇。 南宫盈月和关公公一左一右跟在两边,朝着某、处而去。 她这次配药时减轻了药量,所以皇上的精神好了不少。走了好长一段,南宫盈月再抬头,见景瑞宫在前。 景瑞宫也就是东宫,如今在东宫的就是国子学。 进了里面,来到国子学前,皇上从龙辇上下来,由关公公扶着,南宫盈月跟在后面。他们不出声,尽量动静轻些,绕到了学堂后面,与前面仅有一扇屏风相隔。 晏学儒:今日我们讲了为君之道,泛泛而谈,书本上说了什么,夫子我照搬无误。回去后,你们写一篇延伸文,如何理解‘为君之道’,说说你们自己的想法。 百里长枫发苦:又写文章?本王最近头发掉的厉害,夫子您再逼我,我出家做和尚! 南宫逸:我们这些人,各家的公子们,任务是陪读,就不用写了吧,不是怕浪费笔墨,而是不敢有那份野心啊! 南宫盈月无语,就他俩话多! 晏学儒没理他们,继续道:接下来这个问题,我只问四位王爷。若他日您登基,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百里长枫:富民强国! 晏学儒问:如何富民如何强国? 百里长枫默了一会儿:这个问题要回答的清,必定长篇大论,本王哪日有功夫,给您写出来。 第五百四十五章 助他翻案 晏学儒转而看向拓跋弘:成王,您说呢? 拓跋弘淡淡道:本王没想过做太子,更没想过做皇上。 晏学儒叹了口气,看着剩下的两个人。 宇文成毓:奉养先皇、肃清吏治、先解内忧再图外扩。 晏学儒点头: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奉养先皇,可见仁孝之心。其次肃清吏治,上不正,下学之,成王殿下您肃清吏治之前,不如先自省己身。 宇文成毓:夫子,本王还愿敬您,您也要端得住这份敬重。 晏学儒:本夫子端得是皇上的信重。 一时学堂静了,南宫盈月回转过来,看了一眼皇上脸色,肃穆沉重。 晏学儒:荣王,您还没回答呢! 独孤钰:要问我第一件事啊,当然是风光大丧先皇了! 南宫盈月扑哧一声,差点没吐血。再看皇上,那脸已经铁青的很,随时要发怒的样子。 课堂上也静了,众人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 晏学儒咳嗽了两声:荣王这是何解? 独孤钰仍旧一副懒散的嗓音:皇上一日健在,太子便只能是太子,难不成要夺位不成?还奉养太上皇,毓王这是做了什么准备? 南宫盈月呼出一口气,原是这意思! 晏学儒明显松了一口气:荣王所言……尽显忠心! 忠心倒是有,但南宫盈月更知道,他根本就是懒得当皇上。 而皇上脸色好了一些,但眉头仍旧紧紧皱着,为这儿子没半点野心着急。 “走吧。”皇上小声道了一句。 趁着晏学儒大讲忠君之道的时候,他们偷偷又走了。 回到泰和殿,不多一下晏渊来了。 皇上要和他单独说话,所以南宫盈月和关公公候在外面。 约莫半个时辰,晏渊从里面出来,想他二位告了个礼而后离开。 南宫盈月进入寝殿,皇上靠坐在暖塌上,满脸愁色。 “钰儿那小子有什么好,晏渊偏就看好他!” “这样不好?” “好什么,有他打压,宇文成毓如何冒尖!” 皇上说了两句就乏了,吩咐南宫盈月可以出宫回府,等明日再来。 南宫盈月刚出宫门,见晏府的马车还在,晏渊撩开车窗帘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晏府的马车才动。她明白他的意思,坐上马车后,让车夫去了柯卉那小院。 晏渊开始授课后,皇上赏了他一座宅子。 那宅子里面外面都是眼线,所以柯卉没有住过去,他们有事也是在柯卉那里说。 南宫盈月先到,和柯卉说了一会儿话,晏渊才到。估计是先回了一趟宴府,之后再借了个名头出府来的。 “荣王妃,刚皇上在学堂屏风后面?” 南宫盈月点头,“你们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那也无妨,便是他不在屏风后,也知道学堂里的一言一语。”晏渊叹了口气,“皇上刚召见我,竟让我帮宇文成毓!” 南宫盈月皱眉,“如何帮?” “这件通敌叛国案涉及很多旧人,当时我还是首辅,所以与这些人相熟,皇上让我帮宇文成毓搜集证据,为镇远侯平反。哎,皇上还透露,谁能查清此案,谁就有望被立太子,他这番岂不是认定了宇文成毓!” 南宫盈月点头,“晏伯伯怎么想?” “宇文成毓心胸狭窄,做事毒辣,若他登基,忠良之臣哪还有活路。更者他是我们的仇人,害卉儿至此,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帮他!” 南宫盈月笑,“那就帮他搜集证据,助他平反这案子。” “什么?” “放心,皇上是不会让他坐上太子之位的!” 晏渊皱眉,“王妃为何这般肯定?” 南宫盈月探头,小声说了几句,晏渊大惊。 “荣王是皇上的亲子?” 南宫盈月嘘了一声,“小心隔墙有耳。” 晏渊一时不敢相信,“那为何……” “不管当年您因一本诗集而获罪,还是镇远侯被小人构陷,皇上相信你们,却无力保你们,想来当时什么情况,晏伯伯更清楚。皇上留不下子嗣,只能出此下策,而图谋这些年,更是为了北秦能不再受人挟制。” “皇上没跟我说……” “晏伯伯,皇上不敢轻易信任任何一人,但我和荣王信任您,所以才把这不能说的秘密告诉您。” “皇上这是要借宇文成毓削弱其他二王府的实力。” 南宫盈月点头,“所以需要您助宇文成毓一臂之力。” 晏渊在朝中的影响力很大,很多大臣都是他的学生。他势与宇文成毓做对,那些大臣便也遵从他的意志处处阻扰宇文成毓,反而影响皇上的计划。 晏渊听了这话,起身冲南宫盈月行了个礼,“荣王和王妃信重,晏渊必不相负。” 南宫盈月忙起身还了个礼,“晏伯伯,不必如此。” 晏渊捋了捋胡子,“这案子涉及拓跋王府,皇上这是打算利用宇文成毓对付拓跋王府。好,我帮他!” 接下来几日,南宫盈月日日进宫,南宫夕羽也去。 二人一般在寝殿外候着,也没什么事,等到午后就可以出宫了。 这日,南宫盈月回府,正碰上独孤王急匆匆往外走。 “王爷,您要出府?” 独孤王停下步子,先沉了一口气,“老夫人病了!” 南宫盈月笑,“与其说病了,不如说是沉不住气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盈月眸光一亮,“这样吧,我跟您一起去看望老夫人!” 既南宫盈月要去,独孤王只得又叫上了独孤王妃。马车里,独孤王妃嘱咐南宫盈月,待会儿见了老夫人,一定要忍住自己的脾气。 “她还能骂我不成?” 独孤王妃摇头,“王爷很敬重老夫人,老夫人也常常利用这一点,我以前就吃过几回亏,所以不要惹她就是。” “我只能尽量!” 来到成国公府外,管家引着三人往府里面走。 走到园子里的时候,但见独孤蓁匆匆迎来,她穿着素简,身姿纤弱。走到跟前,她向王爷王妃行了个礼,又见南宫盈月,冲她点了点头。 “霍司文呢?”独孤王沉声问。 独孤蓁摇头,“一早就出去了,不知去哪儿了。” “哼!他是你夫君,你竟连她的去向都不知,怎么做人家娘子的!” 南宫盈月为独孤蓁抱不平,道了句:“人家要不说,还撬开他的嘴不成,整日敬着怕着,还挨打呢!王爷,您就别为难大姐了,她只不过想少挨几下罢了!” 独孤王瞪了南宫盈月一眼,“哪都有你!” 第五百四十六章 老夫人病了 独孤蓁感激的看了南宫盈月一眼,而后由她引着往老夫人那院过去。 进了院子,丫鬟婆子来来往往,一派热闹。这院子里的下人,可比王妃院子里的还多。 又进了厅堂,满室华丽,白玉插屏,金身佛像,檀木梨花的家具,皇家的富贵也不过如此。独孤蓁先进去禀报,不多一会儿出来,让他们进去。 南宫盈月跟在独孤王妃后面,进了里屋,热气铺面而来,透着淡淡的清香。老夫人头戴抹额,身穿白色中衣,靠着引枕躺在床上,眉头微皱,面色沉郁。 “老夫人,您是不是犯了旧疾,现在怎么样了?”独孤王关切问。 老夫人未语,先重重咳嗽了几声。 “听说请了好几个大夫,可是不太好?” “不劳王爷费心,咳咳,老身年纪大了,活得太久了,久了难免惹人烦!” 南宫盈月在心里呵了一声,说话中气十足,哪像是病了! “本王该早点来给您老人家赔罪的,只是怕您生气,不想倒害您生病了,实在不该。”独孤王满脸沉重道。 “你写的那封信,老身看到了……”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湿润,“王爷,老身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自然没有!老夫人对本王恩重如山!” “你竟要与老身断绝来往,岂不是老身活太长,碍着你的眼了?”老夫人痛心疾首道,说完这句,更气的大咳不止,咳得脸都红了。 “您老人家消消气,这事是本王做错了,本王跟您赔罪!” 南宫盈月看着眼前这个低声下气还不够,简直要跪地磕头的独孤王,平日里在外面多威风啊,在这老婆子面前,真恨不得自己是孙子! “老夫人,您别气了,王爷这事做的确实欠妥。”王妃也安抚老夫人。 老夫人睨了王妃一眼,没给好脸色,“王爷能做错什么,他是我养大的,人品能力样样都好。出了这种事,还不是你没管好下面的小辈儿,目无尊长,嚣张放肆!” “是……”王妃低头。 “你,还不快给老夫人来赔罪!”独孤王沉着脸指着南宫盈月道。 南宫盈月上前,笑:“王爷弄错了,我可不是来道歉的,而是给老夫人治病的!” “你瞧瞧她,这可是当着你的面,老身没有冤枉她吧,便是这般放肆!”老夫人气道。 “南宫盈月,你若这般不识规矩,独孤王府留不得你!”独孤王喝道。 “王爷!”独孤王妃皱眉。 南宫盈月也不气,只道:“眼下怎么道歉,如何赔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人的病啊,我观老夫人面色发沉,咳中带浊音,恐双肺发生病变,若不及时治疗,病情严重,会因呼吸不顺而死,也就是憋死!“ 一听这话,独孤王吓了一跳,忙让南宫盈月上前给老夫人诊治。 老夫人不肯,“不用,府上请了好几个大夫,不过是旧疾复发而已。” “旧疾才危险!” “便是病重,也不需劳烦荣王妃!” 南宫盈月上前,“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是啊,老夫人,让她看看吧!”独孤王也劝。 “不……” 老夫人刚吐出一个‘不’字,南宫盈月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给她切住脉了。老夫人还想甩开,独孤王抓住了她的手腕。 “嬷嬷!您若真气,打本王就是,千万不能轻视自己的身体!” 也在这时,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走了进来,脸狭长瘦削,黑黝黝的,上唇一黑痣,脸色阴沉。 “独孤王,您这是做什么?” 独孤王看了一眼老者,不似对老夫人那般尊重,淡淡道:“自然是看病,不然,成国公您以为呢?” 成国公哼了一声,“人还不是你们家气得,如今倒有这好心!” “成国公,老夫人面前,本王给你面子,你就端好了!” 这话够难听了,成国公却也不敢反驳什么。 南宫盈月收回手,先笑了笑。 老夫人心虚,也不问,反而开始赶人:“行了,人来过了,病也看过了,让老婆子我清净会儿吧!” 南宫盈月不搭理老夫人,转而看向独孤王:“老夫人有什么旧疾?” “自然是……”独孤王眨了一下眼,“你不是大夫,难道诊断不出来?” “我是大夫,自认医术还不错,真就没诊出什么旧疾来,所以请王爷明言。” 独孤王皱眉,“咳疾,每年入冬总要闹一阵子,严重的时候,半个多月起不来身。” 老夫人见南宫盈月要张口,忙开口堵住了她的话。 “王爷,我这是报应啊!“ “嬷嬷何故这样说?” 老夫人侧头抹了一把泪,哀戚一声:“当时你还小,不记得事。我们回胜都安葬了老王妃,而后自胜都回神来城,路上你要小解,我抱着你领着我的大儿子宣城去了。结果等我们回来的时候,王府的车驾竟然已经走了。我们往前追,路遇土匪,只能往密林里跑,结果进去迷了路。” 王妃叹了口气,上前拉着南宫盈月往外走。 “我们为何要出来?”南宫盈月不解。 “这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很长很长,但每个字我都能记住。”王妃无奈道。 “经常讲?”南宫盈月指了指里面。 王妃点头,“后面,老夫人会讲在林子里的那几日,他们忍饥挨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到动容之时,二人会抱头痛哭。” 她二人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有丫鬟送上茶水和点心。这时独孤蓁和成国公也出来了,成国公直接无视她们往院外走去,而独孤蓁低头朝这边走了过来。 “母亲……我又给您二位惹了麻烦。” 王妃叹了口气,“这麻烦不是你惹的,而是本来就在。刚当着你父亲不好说,现在我问你,霍司文呢?” “带着两个小妾去游湖了。” “你啊,你也管不了他。”王妃也是无奈。 南宫盈月抬头看向独孤蓁,“大姐,我能问你一句话吗,可能有些冒昧。” 独孤蓁坐下,苦笑一声:“弟妹,你问吧。” “这霍司文对你那般,你却还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图什么?” 她早就想问独孤蓁这句话了,因为爱霍司文?但这份爱也太卑微了,若是她,宁愿不要。况她是独孤王府的大姑娘啊,不似平常人家,离了夫家就活不了,她若跟霍司文和离,独孤王府如何都会安置她的。 独孤蓁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最后道:“我认!” 第五百四十七章 倚老卖老不好吧 南宫盈月这下没话了,人家是心甘情愿,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这时果然听到屋里有哭声,老夫人哭得撕心裂肺,独孤王哭得隐忍。 “便是回忆当年,也不至于吧?”南宫盈月不解道。 王妃道:“老夫人带着两个孩子迷失在林子里,等王府的人找到他们的时候,老夫人靠吃野果子活了下来,王爷吃老夫人的奶也活了下来,而那位大公子,还不到两周岁,他死了。” “怎么回事?” “老夫人奶水少,只够活一个孩子,她把奶水给了王爷,活活饿死了自己的孩子。”说到这里,王妃也是十分难受。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如此也好理解了,为何独孤王这般敬重老夫人。为何霍司文那般德行,独孤王还是把独孤蓁嫁给了他,明知道独孤蓁受了委屈,他也不为女儿出头。 这时屋里哭声小了,又不多一会儿,独孤王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 “你去给老夫人赔罪!”他指着南宫盈月道。 南宫盈月知道独孤王现在情绪正激动,不能硬碰硬,于是先请他坐下,“您等着,我一定让老夫人原谅我!” 说完这句,南宫盈月一脸愧疚的往里屋走去。 进了里屋,她见老夫人眼圈也是红的,哭是真哭,难过也是真难过,目的同时也达到了。 “老夫人,王爷让我给您赔罪,您怎么说?” 老夫人冷哼一声,眼里露出几分得意来,不过嘴上却道:“您是荣王妃,身份尊贵,老身可不敢让您赔罪!” “无关身份,本王妃只问老夫人,我做错了吗?” “对长辈不敬便是错!” “长辈也要有长辈的样子,倚老卖老可不好!” “你!”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荣王妃,请您出去吧,老身会跟王爷说,您没错!” “我是没错!但您的错可大了!” “你想说什么?”老夫人瞪着南宫盈月。 “老夫人根本没有所谓的旧疾,不但没有,您身体还特别好。” “你算什么庸医!” “您若狡辩,那就随便找个大夫来,这事也好说。” 老夫人心虚,别过头道:“请王妃出去!” “本王妃要确保老夫人原谅我了,才能出去啊!” “你还想让老身……” “您老装病骗孝心这事捅出去,也不好听吧?” 老夫人脸一下子涨红,“你!你!” “您说呢?”南宫盈月挑眉。 老夫人沉下一口气,“王妃没有错,错在老身,无所谓原谅不原谅。” “不,我就要您原谅我!” 老夫人恨得咬牙:“我原谅你!” “好,别在王爷面前乱说话,不然我让您里子面子都没有!” 南宫盈月笑吟吟从屋子里出来,走到独孤王面前,道:“老夫人原谅我了。” 独孤王松了口气,或许觉得这事不能全怪她,便好言道:“本王知道,你也没有错,当是给本王一个面子了。” 南宫盈月笑笑,没有说什么。 独孤王又进屋了,南宫盈月和独孤王妃先行一步回府。 独孤蓁送她们离开,只是刚出了老夫人这院,有一个小丫鬟火急火燎的找到独孤蓁。 “少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大爷叫不醒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刚离开时还好好的……” 独孤蓁脸一下子白了,顾不得跟独孤王妃她们说什么,起身既跟着那小丫鬟跑了。 独孤王妃和南宫盈月皆是一脸莫名其妙,大爷?难道说的是霍司文,他出什么事了? 不过想到是那霍司文,二人就没多余的关心了。 路上,南宫盈月跟王妃说了老夫人装病的事。 独孤王妃自然气得不行,这些年为了她这病,每年还没入冬,她就要从天南地北购进一批补品,什么人参鹿茸雪莲等等,数不胜数,尽数送到老夫人那儿,有时她自己生了病,都不舍得动那些补品。 “你刚才怎么不捅破?”孤独王妃颇有些气愤。 南宫盈月耸肩,“你觉得我捅破了,王爷会信?便是信了,老夫人一哭,他不心软?便是心硬一回,过后保不齐还要去赔罪,来来回回这事还得怨我头上,您说呢?” 王妃叹了口气,“你说的是,这么多年了,什么破事没出过,王爷一如既往对老夫人好,半分不减。说到底,当年老夫人舍亲子救王爷,这是天大的恩情,什么事都抹不了。” “咱念老夫人这恩情,忍着顺着就是,不过大姐和霍司文又是另一回事了,王爷还是要分清才是。” “也无需王爷出面,还是要看你大姐,若她肯说出霍司文半点不好,本王妃便能给她做主,可惜……” “可惜她什么也不说。” 如此,谁也帮不了她。 回到府上,南宫盈月回了自己那院休息。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可刚躺下,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大姑娘来了。 “大姑娘?”不是刚分开…… 南宫盈月让丫鬟领着来人进来,她刚从床上坐起身,便见跟着丫鬟进来的还真是独孤蓁。只见她两眼哭得红肿,进门见到她,竟噗通跪下了。 南宫盈月忙起身,亲自过去扶独孤蓁。 “大姐,你这是做甚?” “弟妹,求你……求你救一个人!” 南宫盈月皱眉,“霍司文怎么了?” “不是他!” 南宫盈月跟着独孤蓁自国公府后院小门进去,自西侧门出去进入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中间开了个门,进去便是一个院子,这地儿委实太过偏僻,而院子不大,西侧种着一棵红梅,这个时节开得热烈。 “弟妹,你戴上这个。” 南宫盈月从独孤蓁手上接过一条细布,接着见她拿出另一条细布,裹住了口鼻。南宫盈月心往下沉了沉,只能依样裹好细布。 独孤蓁在前,引着她进了正房,三间的正房,十分破旧。这地儿更像是奴仆们住的地方,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独孤蓁请她别多问,她是答应了的。 进了里屋,还算暖和,床上躺着一男人,说是已经昏迷了。 南宫盈月走近,见男人十分瘦弱,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手脚都很细,像是长期卧病在床的样子。但便是如此,依旧能看出男人长相十分清俊,想来若没有生病,定是位翩翩公子。 “弟妹,求你救救他!”因裹着细布,独孤蓁说话瓮声瓮气的,一脸的焦急。 第五百四十八章 独孤蓁的爱人 南宫盈月上前把脉,脉象十分虚弱了,若是放着不管,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在院中,独孤蓁拿出那细布时,她就猜到了,进来一诊断,果然是痨病! 这种病传染,而且十分的难治,一般来说是治不好的,能保住命就不错,终身都要娇养着。 这男人已经被这病熬干了,便是留住这口气,以后也是受苦。 南宫盈月收回手,而后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院中,南宫盈月摘下细布,直接扔了,而后让丫鬟打水来,仔细清洗了手。她回身,见独孤蓁站在她身后,期期艾艾的样子,虽心急但更多的是心虚。 “弟妹……” “没有找其他大夫来看?” 独孤蓁摇了一下头,又点了点,“城里的大夫找遍了,都知他是痨病,没人看来给他看了。” “重金之下也无人给他看病?” 独孤蓁见南宫盈月的目光实在凌厉,这才实话实说道:“曾有一大夫因给他治病而被传染上肺痨,所以其他大夫便如何也不肯登门了。弟妹,我本不想找你来的,可实在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 说到这里,独孤蓁颜面痛哭起来。 “他是谁?” “霍司然,成国公府真正的嫡长孙。” “那霍司文呢?” “他是成国公府大房的一位妾室所生,后来大房夫人也就是霍司然的母亲去世后,那位妾室扶正,霍司文也就成了嫡出。之后大爷去世,霍司然染上肺痨,为了国公府后继有人,便对外宣称霍司文是嫡长孙。” 原是这样,堂堂的国公府嫡长孙,被安置在这样的地方,爹娘都死了,大概没什么人关心他了,除了独孤蓁。 “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独孤蓁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敢催南宫盈月,“你大概听我弟弟说过,未出嫁前我性子豪爽泼辣,十分有主见,什么事都要我点头,不然父亲和母亲也做不了我的主,婚姻大事也是如此。” “当年,老夫人去神来城,身边带的就是霍司然。父亲带我去给老夫人请安,看到他那般舒朗俊秀,笑起来很温暖,心里便喜欢上他了。后来老夫人向父亲提了这婚事,父亲又问过我的意思,我羞涩的同意了。” “当时年纪还小,婚事订下后,老夫人带着霍司然回到胜都。而一年以后,我嫁进国公府,这个人变成了霍司文!” 南宫盈月吃了一惊,“这里面有这么大的误会,你当时为何不说?” 独孤蓁苦笑,“你以为我没说,当夜我就逃出了国公府,而后一人回神来城。身无分无又迷了路,兜兜转转三个月,之后是父亲找到了我,而他把我送回了国公府。” “独孤王,他怎么能这样!” “因为老夫人急病了,他要押着我回国公府赔罪。” “那后来呢?” “那时我脾气犟,虽到了国公府,偏不肯给老夫人赔罪,而且还要和离。父亲大怒,当着国公府所有人的面,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南宫盈月皱眉,“独孤王没有为你做主,反而打了你,你可恨他?” 独孤蓁摇头,“父亲打了我一巴掌,而后为我向国公府提出和离。可后来,我不肯了。” “为什么?” “老夫人带我去看了霍司然,他染了肺痨,独居幽僻的院子里,无人肯照顾他,十分可怜。老夫人说,我喜欢的不就是他,如若我肯同意留在国公府,那她就同意让我照顾霍司然。” “你同意了!” 独孤蓁长叹一口气,“我很蠢,是不是?” “忍受霍司文的打骂,甚至暴力,忍受国公府对你的苛刻怠慢,丢了自己的人生和尊严,全是为了他!” “他还没病倒时,我们过了两年欢愉的日子。之后他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他自己都放弃了,说他死了,我就能解脱了。可他死了,我还能活吗?” 南宫盈月听完这段故事,心里挺难受的,难怪霍司文敢在独孤蓁面前,甚至在独孤王府那般放肆,原来是抓住了独孤蓁的软肋。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独孤蓁手里,“往他舌下压一颗,可先吊住他的命。之后我写个方子,你让下人按方抓药,只是他这种情况,能不能吃进药,但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他够幸运的话,这几幅药下去,他的情况会稳定下来,之后我再改方子,以养为主。只是要提醒你的是,这种病对身体的损害是不可逆的,我只能做到稳定他的情况,却无法减轻病情,更别说治愈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便是能救活,永远也都是个病人,甚至不能自理,你需要赔上自己的后半生照顾他。” 独孤蓁听了这话,竟然露出惊喜之色,“你是说他还能活……活很久?”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如果能吃进去药,渡过这几日凶险,应该可以。” 她写好方子以后就离开了,能做的只有这些。 回到府里,独孤钰没在。她累得很,先躺床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发现独孤钰躺在她身边,侧身支着脑袋看她。 看到他,南宫盈月灿然一笑。 独孤钰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累了?” “嗯,最近特别容易累,还总爱睡觉。” “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别总出去乱管闲事了。” 南宫盈月撇嘴,“你这是凶我的吗?” 独孤钰忙好声道:“乖,求你呢!” 南宫盈月还要不依不饶,独孤钰索性附身过去,堵住那张爱撒娇的小嘴,痴缠了许久。待到两人皆气喘吁吁,情不自禁的时候,独孤钰才放开了南宫盈月。 平复了一会儿,南宫盈月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早回来了,父亲喊我去了书房。” “什么事?” 独孤钰未语先呵了一声,满满讥讽,“父亲让我给霍司文找个差事,要明面上好听好看的,而内里就是个闲职。” 南宫盈月叹气,“看来独孤王又向老夫人妥协了。” “不止于此呢,我进书房前,见管家从里面出来,多问了一句,说是王爷让他去账房支五千两银子送到成国公府。” 第五百四十九章 当年的四虎将 南宫盈月听着就有气,便把老夫人装病的事告诉了独孤钰。 “我早就猜到了!” “怎么说?” “往日里就是,但凡不顺她心意了,她决计犯病,谁家的病这么听使唤的,肯定是装的。” “王爷为何让你给霍司文找差事?” 独孤钰无奈,“还不是怕他找的不满意落老夫人埋怨,便把这事退给了我。” “也好,独孤王碰上老夫人,什么英明神武都没了,只有愚孝!” 之后独孤钰给霍司文在京兆府参军的职位,而且是外放的参军,没有具体的职权,只挂了个闲名。南宫盈月听到时,本想着霍司文不会同意,不但他不会同意,老夫人也不会。 结果独孤钰把人霍司文叫来,也不知跟他说了什么,那霍司文竟然同意了,乐颠颠的回家收拾行礼,带上几房小妾去任上了。 “你与他说了什么?” “我说去外地干几年,回来肯定能高升。” “他信?” “信啊,我说等我坐上太子之位,自然不能亏待他这个姐夫。” 南宫盈月翻了一下白眼,他倒是很会画饼,画的又圆又香。不过好在把霍司文打发出去了,独孤蓁能过几天清闲的日子。 这日,逢休沐,独孤钰不用去宫里,二人睡了个懒觉,而后起来用了早饭,便一起出门了。冬日的街上,行人很少,包子铺前蒸笼热气腾腾。 独孤钰买了两屉肉包子,二人一起朝城门而去。 哪知过去的时候,见那老乞丐正与一花白头发的老头打架。那老头穿得十分体面,手拿一把扇子,拳脚凌厉,面目沉肃,打得游刃有余。 而老乞丐就没什么路数了,想怎么打怎么打,被打趴在地了,就抱人家的脚,被踢开了,上去就咬,打得那叫一个狼狈。 独孤钰实在看不过去,在那老头一拳头冲老乞丐脑门打过来时,他飞身上去拦住。本是想劝架的,结果那老头怒了,拳头直接朝独孤钰打了来。 “老前辈,我就是路过的!” “别打,我怕伤了您!” “您别太过分了,我脾气可不好!” 独孤钰连连退让,那老头步步紧逼,一点也不放松。 老乞丐坐到地上,冲独孤钰大喊:“臭小子,打他!打赢了,有你的好处!” 独孤钰见那老头一脸凶狠,再说也没地儿可退了,只能举起拳头迎战。独孤钰功夫不错,但那老头更厉害,两人一时不分上下,而且越大兴致越高。 南宫盈月在大柳树下的石墩上坐下,老乞丐也凑了过来。 “丫头,你可知那人是谁?” “不知。”难道不是路过的,看这老乞丐不顺眼,所以想揍他一顿? 很多时候,她都有这种冲动! “想知道吗?”老乞丐一脸神秘的样子。 “想吧……” 老乞丐对她的答案十分满意,而后伸手,“肉包子拿来!” 南宫盈月早猜到了,认命的把肉包子送到老乞丐手里,“可以说了吧?” 老乞丐往嘴里塞了一个,囫囵道:“他啊,曾是你外祖手下最得力的副将!”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再看那边,独孤钰和那老头仍打着。不过到底年纪大了,体力渐渐有些不支,独孤钰也看出来了,便露了一个小破绽,被那老头抓住,一掌把他拍了出去。 独孤钰连退好几步,最后才稳住,捂着胸口,惨道:“老前辈武功高强,晚辈佩服!” 老头瞪了独孤钰一眼,接着朝老乞丐走去。 “谁给你的食儿都吃,你还真做了乞丐!” “乞丐怎么了,凭本事吃饭!” “你!”老头气的咬牙,“当年我们不是说好了,难道你忘了?” 老乞丐吃了几个肉包子,解了馋,这才慢悠悠道:“老许啊,你这人就是,不懂得变通,我做乞丐怎么了,不是能更好掩盖身份,以便暗中行事。” 听了老乞丐这话,那许老头气色才缓和了一些,“你没忘当年立下的毒誓就行。” 听这儿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独孤钰一时糊涂了。南宫盈月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这才了悟。 “这小子,你的人?”老头指着独孤钰道。 老乞丐摇头,“非也,我是他的人!” 独孤钰呛了一口口水,什么叫是他的人? 许老头瞪大眼睛,“你……叛变了?” 老乞丐嘿嘿一笑,“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回家说去!” 南宫盈月和独孤钰跟着二人去了那巷子深处的小院,走到门前,独孤钰做为晚辈,本想上前敲门,结果被老乞丐拦住了。 “小子,你还太嫩!” 独孤钰无语,敲个门而已! 老乞丐撩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嘿嘿笑着上前,铛铛铛……三重两轻,是有规律的。不多一会儿,门自里面打开,仍旧是那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妇人。 见那妇人妩媚一笑,老乞丐回了个猥琐的笑,而后上前搂住妇人的腰,侧头闻了一下,香香的,荡人心脾。 呵,独孤钰后退一步,亏得刚才没去开门! 妇人被占了便宜,这才看到门口有人。 知道上当了,于是回身就是一脚,正踢到老头胸口。 “找死!” 妇人瞪了老乞丐一眼,气哼哼的往里面去了。 老乞丐捂着胸口,一颗心又疼又痒! 许老头见此,恨得咬牙,“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老乞丐叹了口气,回头道:“老许,你就不能改改你那毛躁的脾气?” “老侯爷冤死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忍的够久了!” 老乞丐怕有人听到,忙推着许老头进了院子。 “你啊你!” 进了里屋,老乞丐先请许老头坐下,而后请独孤钰和南宫盈月,又唤了外面的人送来茶水。许老头喝了一口茶,压了压火气,有意无意的瞄了独孤钰和南宫盈月一眼。 许老头看向老乞丐,“他二人是?” 老乞丐起身,先走到南宫盈月面前,指着她道:“老侯爷的外孙女,镇国王府的郡主,荣王妃南宫盈月。” “荣王妃?”许老头皱眉,“独孤老贼的儿子不是封了荣王,听说那小子征战沙场,是个狠角色!” 老乞丐点头,又指独孤钰,“这位就是那个狠角色,荣王独孤钰。” 第五百五十章 剡纸的真相 许老头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你先别急,他……哎哟……” 老乞丐还没说完,许老头的茶杯砸了过来,亏得他躲得及时。 “我打死你这个叛徒,你竟然敢投靠独孤王府!” “老侯爷便是被独孤王给害死的!”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见许老头又要打,老乞丐忙道:“他与他父亲不同,势要为老侯爷平反的!” “我不信!” “你不信他,总要信老侯爷的外孙女吧!” 许老头看了南宫盈月一眼,“她更是镇国王的女儿!” 老乞丐无奈,“那你总要听我解释吧?” 许老头来回看了看三人,闷着火气重新坐下,“你说!” 老乞丐觉得自己满肚子的话,可真要解释,却想不出哪句话能让许老头信服,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当年我身为兵部尚书,为证老侯爷清白,请圣上下旨同罪认罚,结果连累父母妻女,发配边疆。父母年老,在半路累死,妻女从此再无音讯,你可还记得?” 提起当年的事,许老头满脸都是敬佩,“自然记得!” “既然记得,那你不信任我的人品?” 许老头重重点头,“信!” 老乞丐满意,“那就好,你信我,我信他,若你还信我,那就也信他!” 许老头被老乞丐绕的有些晕,“你……” “这小子人品不错,是可以被信任的。” 连南宫盈月和独孤钰都觉得这句话好苍白,苍白到让人无力辩驳。 独孤钰起身,一副桀骜的样子,道:“若我有别的心思,这院子里的人,早就死了!” 许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好,我信你!不过,我仍要问你一句,你为何肯为老侯爷平反?” “本王立志未来要做明君!” 许老头:“……” 南宫盈月瞪了独孤钰一眼,“很简单,我们想拉拢你们,在以后夺嫡之争中获得更大的支持。” 许老头点头,“还是老侯爷的外孙女实诚。” 独孤钰叹了口气坐回去,“你信任我们,我们能信任你吗,你谁啊?” “许冬!” 独孤钰听了这个名字,竟油然起敬,还起身冲老头行了个礼,“你就是许大将军,单骑深入敌营,拿下蛮族首领的头颅,一战成名,镇远侯旗下四虎将之一。” 许老头捋了捋胡子,“小子,还算你有点见识。” “只是听说镇远侯获罪后,您就不知所踪了,很多人说您是因害怕受连累而逃跑了。” 许老头叹了口气,“当年镇远侯为小人构陷,在狱中被害,我为了替老侯爷平反而去了西州,隐姓埋名,改变容貌,后来进入西州王府,做了西州世子的武师傅。” 南宫盈月一惊,“拓跋弘口中的师父就是您!” “哦?” “每年,他都会买一刀剡纸送您!” 许冬点头,“那就是在下了。” 老乞丐接着道:“每年在胜都南宝墨斋买一刀剡纸,是为了告诉我们,他还活着,还在努力搜查证据,这一刀剡纸其实是我们联络的信号。” “正是。” 南宫盈月忙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乃是宋夫人给她的那封。 “宋夫人给我的,里面有一张空白的剡纸。” 许冬忙问:“她给了你,那她?” 南宫盈月摇头,“宋夫人死了。” 许冬一下子崩溃了,掩面落泪,半晌才道了一句:“她是我女儿。” 南宫盈月也是难受得紧,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为了替镇远侯平反,他们父女分离,甚至到死都没再见一面。还有老乞丐,也是家破人亡,更有外面那些人,他们皆是为了给镇远侯平反而拼了命的人。 独孤钰同样有感触,但他代表的是独孤王府,更代表皇权,所以更多了一份责任。 “每年,我寄给她一张剡纸,她再回寄给我,代表彼此平安。而今年,我迟迟未收到,便知她可能出事了。”许冬难过道。 “宋夫人她……” 她一直生活的不快乐,渴望得到爱。后来爱上一个男人,可被那个男人辜负,最后落得很凄惨的下场。 南宫盈月微微一笑,“她走的时候没有遭受什么痛苦,您请节哀。” “她把这剡纸给你,代表的是她信任你。” 南宫盈月倒不知这点,“这样……” 许老头擦干泪,对老乞丐道:“这些年,我潜伏在拓跋王府,发现拓跋王和西域的图雅族来往甚密,当年西域几大部落联军对抗何家军,其中就有图雅族。” “也就是说,当年拓跋王陷害镇远侯,沟通的正是图雅族!” “是,我还拿到了两封他们互通的信函。” 老乞丐信心大增,“我这里与当年侯爷在朝中的至交好友还有门生都有联系,他们可暗中帮忙。” “还有我女儿,她潜伏镇国王府这么多年,发现镇国王和拓跋王并没有什么联系,也就是当年他们联手陷害了镇远侯之后,便再没有什么交集了。” 老乞丐和许老头一时陷入了迷茫中,这件案子不止牵扯到私通外敌,还有朝廷内部的斗争,涉及当年很多大人物,所以很难查得清,也很难掌握证据。 独孤钰见他二人不说话了,便道:“你们要的是真相,而皇上答应彻查此案,他要的是削弱西州的实力,但绝不会同意动镇国王府,因为他要稳定中州,这样才能自保。” “什么意思?” “意思是,便是要为镇远侯平反也要顾全大局,镇国王府暂时不能动。至于拓跋王,如果因此造成西州叛乱,这也不是各位,更不是镇远侯想看到的吧?” 老乞丐和许老头交换了一个眼神,“你有什么主意?” “去父保子!”独孤钰看向许冬。 许冬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和拓跋弘合作?” “正是!” 南宫盈月觉得独孤钰这想法有些异想天开,许冬自认了解拓跋弘,说他是个至孝至仁的孩子,只怕不肯背叛他父亲。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从老乞丐这儿出来,南宫盈月和独孤钰走在路上。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等等吧,给宇文成毓一些时间,等他真的开始行动了,我想拓跋弘会自己找上门的。” 会吗? 第五百五十一章 心柔生了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不太懂独孤钰的自信从哪儿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丫头,又高又壮,黑黝黝的,手中拿着一把大刀。 这是独孤钰跟老乞丐讨的,说让这丫头以后跟着南宫盈月,好保护她的安全。 她身边没有可信任的丫鬟,确实缺一个,可这丫头真会伺候人吗? 过了两日,这天一早,黑丫冲了进来。 彼时独孤钰正在穿衣服,吓得忙躲到了屏风后面,后悔怎么跟老乞丐要了这么个莽撞的。 “姑娘,门房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南宫盈月坐起身,裹好外裳下床,从黑丫手里拿过那封信打开。 “心柔要生了!” “南宫心柔?”独孤钰这时穿好了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 “嗯,我这就去庄子上。”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你进宫就是。” 独孤钰点头,女人生孩子,他确实也帮不了什么忙。 南宫盈月简单梳洗一番,而后带着黑丫和肉汤出城去了。马车赶得飞快,没用多久就到了庄子上。 南宫盈月进去,见拓跋弘在院子里,一脸担忧的样子。 “谁在里面?” 拓跋弘见到南宫盈月,先松了一口气,“稳婆和白夫人都在,可进去这么久了……” 屋里突然传出一阵惨叫声,正是南宫心柔的。 “啊!好疼!我不要生!弘哥哥!救我!” 拓跋弘被南宫心柔叫得脸惨白,差点就要哭了,“荣王妃,求您救救心柔!” 南宫盈月默了一下,道:“那我进去看看,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只要心柔还有力气叫,那就说话还好!” “可她一会儿叫得很惨一会儿又没声了……” “这叫阵痛,就是一阵一阵的。” 南宫盈月赶忙先进去了,心想心柔再不生,外面这位恐坚持不住了。 进了里屋,稳婆正在查看心柔的宫口,而心柔疼得要打滚,白夫人按住了她。 “怎么样了?” 白夫人见是南宫盈月,忙道:“生了两个多时辰了,喝了催生汤,稳婆一直推腹,可就是生不出来。” 这是稳婆抬头,艰难道:“宫口开得很慢,再这样耗下去,孩子和大人都有危险。” “姑娘,您说怎么办?”白夫人着急的看向南宫盈月。 南宫盈月看向稳婆,“您经验丰富,我听说站着生会比较好生,可有这说法?” 稳婆点头,“是这么回事。” “那咱们就站着生。” 南宫盈月忙出去叫肉汤做了个木架子,而后搬进来,她和白夫人扶着心柔起身,上半身挂着那木架子。 “大姐……啊!我疼!” “心柔乖!为了宝宝,你再加把力!” 这时丫鬟送来了人参汤,南宫盈月接手,往汤里滴了几滴提气的凝露。而后用勺子喂给南宫心柔,她疼得半点胃口都没有。 “心柔乖,你必须喝了这汤,才有力气。” “大姐……” “为了孩子也为了你的弘哥哥。” 南宫盈月提到拓跋弘的时候,南宫心柔终于张开了口。她忙一勺一勺的喂进她嘴里,小半碗参汤喝完。 这时阵痛又开始了。 南宫心柔又开始大叫,南宫盈月生过孩子,也有接生过,自己琢磨了一点经验。 “心柔,闭紧嘴巴,不要大喊,疼的时候就用力。” 这样的阵痛又持续了一个时辰,南宫心柔力气耗尽,再也站不住了。 稳婆累得满头大汗,抬头对白夫人道:“宫口还是不开,大人和孩子怕都保不住了。” 白夫人吓得要哭,转而面向南宫盈月:“姑娘,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心柔,我不要孩子,我只要我女儿没事!” 南宫盈月一时也没了主意,又看南宫心柔昏了过去。她忙拿出银针,先救醒了南宫心柔。 “心柔乖,我去找拓跋弘来。” 南宫盈月说完,起身往外走去。 院子里,拓跋弘急得满院子转圈,见到她出来忙迎了上来。 “她怎么样了?” 南宫盈月摇头,“不好。” 拓跋弘脸更白了,“可……可有办法救她?” “成王殿下,您能进去给心柔打气吗?” 刚才喂参汤的时候,她提到拓跋弘,南宫心柔再难受也喝了。她成了小傻子,但谁说傻了就不能爱人,拓跋弘就是她爱的人。 只是女人生产,男人都要避开,怕犯了血光之灾。 “好!”拓跋弘道。 “那殿下快跟我进来吧!” 从外面进屋,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子血腥之气,南宫盈月下意识回头看了拓跋弘一眼,但见他满心只望着南宫心柔,并不介意这个。 南宫盈月让拓跋弘到床头那儿,而后和白夫人一起搬来屏风,挡在床中间的位置,免得他看到后面血腥的地方。 有拓跋弘鼓舞,南宫心柔攒了力气,终于肯再生了。 这样又是半个时辰,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南宫心柔终于生了,所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主人家,是位小公子!” 稳婆先擦洗好,又裹上小棉被,而后自屏风后抱了出来。 白夫人接过来,看着皱巴巴的黑乎乎的小家伙,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臭小子,为了生你,你娘受了多大的罪啊,长大以后可要好好的孝敬你娘。” 南宫盈月起身看了小家伙一眼,再看拓跋弘,给心柔擦汗洗脸,温声细语关怀着,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关怀自己的儿子。 “成王殿下,您先去外面等等,我们清理一下这里。” 成王这才起身,稍稍有些不好意思,“麻烦荣王妃了。” 南宫盈月抱过小家伙,让南宫心柔看,“心柔,快看,这就是你儿子,可爱不?” “好丑……”南宫心柔皱眉。 “刚生的小孩子都这这样,长大一点就好看了。” “真的?” “嗯,你看他的眼睛和嘴巴像你,鼻子和脸型像成王,结合了你们两个人的优点,怎么会不好看呢!” “大姐,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南宫盈月愣了一下,再看南宫心柔,“心柔,你是不是……” “大姐,我把这个小家伙送给你吧!” 南宫盈月愣了一下,“为什么送我?” “送给你的礼物呗,你帮了心柔。” 南宫盈月失笑,“那可不行,成王不会同意的。” “可这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他为什么不同意?” “呃,他是你们两个共同的孩子,你是娘亲,他是父亲。” 南宫心柔懵懵懂懂,但也不纠结这个了,因为她现在太困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南明就是司空幽暝 从屋里出来,南宫盈月见拓跋弘还站在院子里,一副回不过神儿的样子。 “成王殿下,恭喜啊!” 拓跋弘猛地清醒,忙向南宫盈月行了个大礼,“拓跋弘多谢荣王妃救了心柔和孩子。” “我可没做什么,担不起这大礼。” 拓跋弘笑笑,“对了,我师父来胜都了,改日给你引见吧!” 南宫盈月点头,“好啊!” 但其实,她早就见过了,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 自庄子上出来,南宫盈月坐上马车回城。 走到城门口时,马车被人给拦住了。南宫盈月撩开车帘见是一个小丫鬟,她冲她指了指后面华丽的马车。 这时车帘撩开,长公主露出头来。 十里亭,南宫盈月请长公主先坐下,然后自己在她对面坐。 “长公主您回城了?” 长公主摇了一下头,“我进宫给太后请安去了,你娘还没有消息?” “没。” 长公主叹了口气,“说好的一起游历天下,她却抛下本宫先走了,真是个黑心肠的。那日我见到南明,便知他这次露面,一定是要带走莲溪的。” “我倒是挺好奇的,你们口中的南明,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没见过他?” 南宫盈月摇头,“从未见过。” “他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见?” “或许他不知道我是吧!” 长公主笑了笑,而后回忆往昔,又叹了一口气,“当年,他和莲溪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三个常约一起出去玩呢!只是二十多年不见,他头发竟全白了,也不知这些年遭遇了什么。” “一头……银发?”南宫盈月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虽头发白了,但神色还好。” 那日,她在山顶看到的人是司空幽暝,那出现在长公主面前人呢? 南宫盈月忙形容了一下司空幽暝的长相,长公主连连点头。 “你见过他?” 南宫盈月苦笑,“见过,可不知他就是南明。” 司空幽暝竟然是南明,那淳儿就是他女儿了? “过两日,我要出发了。” “去哪儿?” “不知,随心而至吧!” 南宫盈月看了一眼外面,前几日刚下过雪,风吹过带着雪粒子,刮在人脸上还挺疼的。 “不是说好了开春?” “不想等了,我被困在胜都四十多年了,很想很想去外面看看。” 南宫盈月起身冲长公主行了个礼,“那您保重!” 回到王府,正好独孤钰也刚回来,心情还十分的好。 “你妹妹生了?” “嗯,生了个男孩儿。” 独孤钰搂着她坐到暖塌上,二人分享着喝了一碗热茶。 “你心情怎么这么好?” 南宫盈月一问这话,独孤钰大笑起来。 “下午学骑射,百里长枫先挑了一匹瘦马,结果那马禁不住他,趴在地上起不来。他骂了那马一顿,又挑了一匹肥实的,可那马跑不快,比赛的时候总倒数。他扔了那肥马,又去马厩了,那些马竟然见到他就疯跑,最后冲破了木门,全都跑出去了。” 南宫盈月想起那画面,不厚道的也笑了一声。 “对了,我今天回城的时候碰到长公主了,我们聊了一会儿,然后我发现,她口中的南明竟然是司空幽暝。” “南明?” “何侧妃的情人,南宫盈月的亲生父亲,他在二十多年前就曾在胜都出现过。如果司空幽暝的真实身份就是南明,那我们没准能知道他搅进夺嫡之争的目的。” 独孤钰点头,“我让人查查他的身世。” 转眼半个月过去,这日南宫盈月从宫里出来,先去了柯卉那儿。 “你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她想找一面铜镜让柯卉看看自己的脸,却发现屋里根本没有。 “呃,再有半个月,就不用再敷药了。” 柯卉伸手触碰自己的脸,这般光滑细嫩,再想到之前自己那张脸,一时情绪激动,急促的呼吸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姐姐,我真的可以恢复容颜?” 南宫盈月笑,“你不信我?” 柯卉忙摇头,“我只是绝望太久了,不敢再奢望未来,可姐姐让我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 南宫盈月拍了拍柯卉的肩膀,“等宇文成毓倒下,你就能和小豆芽团聚了。” 柯卉握紧拳头,“我要亲自放倒他!” 南宫盈月回到王府,正碰见独孤蓁,她正闷头往外走。 “大姐!” 独孤蓁抬头看了南宫盈月一眼,慌忙冲她点了点头,也没说话,绕着她离开了。 南宫盈月看着独孤蓁离开的背影,刚才她抬头的时候,她看到她眼圈红红的,估计刚才是哭过了。她这时候回府,只能是一件事。 要钱! 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霍司然。 独孤蓁手里攥着两千两银票,坐在马车里哭了一路,倒不是王妃骂她了,而只是一声叹息,却击垮了她所剩无几的自尊。 回府之前,她擦干了眼泪,闷头往里走,恨不得自己能隐形。 “去哪了?” 这一声阴森森的自身后传来,独孤蓁下意识回身,见成国公站在不远处。 “没有去哪儿。”她道。 “回娘家了?”成国公走了过来。 独孤蓁下意识退后了两步,“没……” “还要我去问问车夫不成?”声音里透着怒气。 独孤蓁闭了闭眼睛,沉下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尖锐起来,“我是回王府了,那是我家,难道回不得?” “回得!”成国公说着嘿嘿笑了一声,“这几日啊,你父亲我看上一幅名画,只是手头有点紧,你既然回了一趟娘家,必定带回来银子了,那就拿来给父亲买了那画,当是孝敬了!” 独孤蓁捂紧荷包,“我没带银子回来!” “嘴硬!难不成要爹给你搜身?” “无耻!” 成国公冷哼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勾搭上大伯哥,我国公府没赶你出家门,便是对你天大的恩赐! “当年之种种,是你国公府欺我!”独孤蓁怒喊一声。 “别废话,把银子拿来!” 独孤蓁不肯,“这银子是用来给司然买药的!” “我国公府都要给他吃穷了,还买什么药,反正是个病秧子,吃再多药也好不了!” 独孤蓁瞪大眼睛,这就是亲祖父说的话? 第五百五十三章 独孤蓁被打 独孤蓁怒极,自从她嫁进府,霍司然吃穿用度都是她供的,说什么把国公府吃穷了,明明是他们这些子孙不争气,把国公府榨干了! 懒得跟他废话,她径直往后院而去。 成国公哪肯罢休,一把扯住了独孤蓁的胳膊,“你给不给?” 独孤蓁使劲甩了几下没有甩开,便大声嚷道:“你一个大男人,竟厚颜无耻的跟孙媳妇讨银子花,国公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你这个人渣!” 啪的一声! 成国公怒不可遏扇了独孤蓁一巴掌,他这也不是第一次动手了,反正怒火上头也不管不顾了,索性把全部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一巴掌把独孤蓁打倒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独孤蓁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而过往的下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一幕,匆匆而过,没人多看一眼。 等成国公打累了,这才收手,再看独孤蓁,蜷缩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而嘴角冒着血。 “你这个……无耻下作……小人!”独孤蓁咬牙骂道。 成国公哼了一声,俯身去扯她腰间的荷包,独孤蓁捂着不放手。 “识相的就放手!” 独孤蓁使劲捂着,“你……咳咳……滚开!” 成国公听到独孤蓁咳嗽了两声,竟吓得忙捂住口鼻往后退。他听下人们说,霍司然病重,独孤蓁每日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要知道这肺痨是传染的,难不成她…… “来人!快来人!” 他喊这一声,竟发着颤,刚才她对着他咳嗽了,自己会不会也传染上? 这时两个奴仆过来,他让他们捂住口鼻,“她染上肺痨了,快关到后院柴房去!” 独孤蓁瞪大眼睛,“我没有!你们敢抓我!” 霍司然的情况刚好一点,还等着药来救命呢! 那两个奴仆自然不听她的,直接把她架了起来,往后院拖去。 “放开我!若是我有不测,独孤王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日后,独孤蓁身边的陪嫁丫鬟逃出成国公府,独孤王和王妃才知道了这事。当时南宫盈月也在跟前,便跟着他二人一起来到了成国公府。 独孤王是直接闯进了国公府,等成国公赶来,他们已经进了后院。 “蓁儿呢?” 成国公心虚了一下,道:“她染了肺痨,王爷还是小心为好。” “霍云堂!本王再问你一句,蓁儿在哪?” 成国公瞅了一眼柴房,“在……在哪儿呢……” 独孤王问独孤蓁身边的丫鬟,那丫鬟指了指前面的柴房,“王爷,姑娘已经被关了两天两夜了,奴婢要送饭,他们都不许。” “霍云堂,这门是你成国公府打开,还是我独孤王府来开?” 南宫盈月恨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独孤王竟然还给成国公府面子! 成国公不敢跟独孤王硬碰硬,只得让下人们去打开门。 “独孤王,她染了肺痨,可不能放出来!” 独孤王本不在意,抬步要往里走,王妃拉住了他。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我先去看看吧!” “月儿!” 南宫盈月拿出帕子捂住口鼻,“没事的。” 虽说肺痨传染,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进了柴房,但见里面黑洞一般,适应了半天,才模糊看到地上有一人躺着。她忙上前,果然是独孤蓁,饿了两天两夜,再加上心急,晕厥了过去。 她拿出针包,先施针让独孤蓁清醒了过来。 “司然……咳咳……” 南宫盈月忙捂紧帕子,伸手给她切脉,确认不知肺痨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南宫盈月朝外面喊了一声,那小丫鬟进来了,和她一起扶着独孤蓁从柴房出来。 面对独孤王和独孤王妃关切的目光下隐隐的担忧,她道:“大姐没有得肺痨。” 她这话一出口,独孤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让身边的婆子上前帮忙。 等独孤蓁抬起头,众人才发现她憔悴的面容下,那张脸满青紫交加。南宫盈月掀开她的袖子,胳膊上也是伤,不用说了,身上肯定也有。 “霍云堂,蓁儿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霍云堂心虚,强言道:“我不知……” “王爷,姑娘身上的伤就是他打的!”独孤蓁身边的丫鬟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对着独孤王哭诉道:“王爷,救救姑娘吧,这个家里的人,谁都能侮辱姑娘,谁都能动手打姑娘!” “霍云堂!” “还不是她做了没理儿的事,打她也是应该的!” 独孤王妃气道:“她做了什么没理的事,你们一家人竟这般对她?” “她伤风败德……她……” “霍司然……”独孤蓁一把握住南宫盈月的手,“弟妹,快救救他……” 南宫盈月见独孤蓁一脸焦急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他。” “霍司然?”独孤王皱眉,“他不是已经死了?” “他没死!”独孤蓁怒瞪独孤王。 独孤王被独孤蓁这么一瞪,稍稍有些不自在,转而看向南宫盈月问:“怎么回事?” “救人要紧!” 霍云堂本是要阻止的,独孤王直接把他推到了一边,带人往里闯去。进了那狭长的甬道,来到小门前,南宫盈月惊呼一声。 这小门竟用土砖封死了! 独孤蓁撑着一口气,非要那小丫鬟扶着她来,见到这封死的门,拼尽力气嘶喊一声。 “霍司然!” 独孤王立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忙吩咐属下把这土砖砸开。 “独孤谅,你要在我成国公府闹事不成?”成国公赶了来。 “砸门!” “王爷!”这时从人群后面传来一声,随着这一声,堵在狭窄甬道里的人纷纷让开一条路,老夫人被一个嬷嬷扶着走了来。 还未走到跟前,独孤王迎了两步,搀扶住老夫人。 走到门前,老夫人先看了一眼堵死的小门,又看向独孤王,温声道:“这门早年就堵了,里面没住过人。” “老夫人!司然还在里面,他是您亲孙子啊,您怎么能这么说!”独孤蓁急得大喊。 老夫人扭头瞪着独孤蓁,“蓁儿,因是你王爷的闺女,老身我一直拿你当亲孙女对待,可你做了太多对不起司文,对不起国公府的事了!” “您对我像亲孙女?”独孤蓁连连摇头,“您想怎么说怎么说,眼下是快点救司然,已经两天了,他还没用药呢!” “司然早就死了!”老夫人怒喝。 “他没死!爹,求您快救救司然,若是他死了,我也不活了!”独孤蓁哭求独孤王。 第五百五十四章 霍司然惨死 独孤王皱眉,正要开口让人砸门,老夫人堵到了门前。 “王爷,这门既是一道遮羞布,你真要撕开不成?”老夫人沉声道。 “这……” “一个是弟媳妇,一个是大伯哥,暗通这几年,说出去独孤王府能丢的起这人?成国公府能丢的人这人?”老夫人扯了扯自己的脸皮,“我老婆子还有没有脸活在这世上?” 独孤王瞪大眼睛,满脸阴沉。 “蓁儿!” 独孤蓁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我这辈子最后求您一次,救他!” “你与这霍司然真如老夫人所说……暗中苟合?” 独孤蓁摇头落泪,“父亲,当年我嫁的是霍司然,不是霍司文,您是知道的!还有当年,我之所以留在国公府,那是因为老夫人准许我照顾霍司然,我是为他留下的!” 啪的一声! 独孤王一巴掌扇在了独孤蓁脸上,怒喝:“你竟做出这种伤风败德的事来!” 老夫人叹了口气,“王爷,我不与你说,便是想要保全王府的颜面,你可知我的苦心?” 独孤王一脸惭愧,“老夫人,此女做了这等寡廉鲜耻的事,我独孤王府对不起成国公府,更对不起老夫人您!” 独孤蓁本就虚弱,被独孤王这一巴掌扇倒在地。 也正是这一巴掌,她对独孤王彻底绝望了。她擦干泪水,一脸沉寂,努力爬到砖门前,竟想凭一人之力推倒那门。 “来人,把她关起来!”独孤王道。 独孤蓁猛地回头,“我说了,他死,我也死。” “你!” “独孤王,你可以走了,你我父女今日恩断义绝!我的生死,不用你管!” 独孤王听了这话,身子晃了一下,再看独孤蓁竟是一脸的决绝,根本不是开玩笑的。 “独孤蓁!好!好得很!来人,把她……” “王爷!”独孤王妃说话了,“你真要逼死自己的女儿不成?” “这哪是我逼她!” 独孤王妃上前,看着这砖门,对身后的下人们道:“帮大姑娘开门!” “不许!”独孤王喊道。 “开!”独孤王妃大喝。 “岑福儿,你敢!” 南宫盈月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道:“王爷,身为朝廷命官,您是要见死不救还是要纵凶作恶?” “你胡说什么?” “您看不到里面是一条人命,看不到律法,只看到愚孝和自己的面子!”南宫盈月不客气道。 老夫人怒瞪南宫盈月,“你别在这里挑事!” 南宫盈月冷哼一声,“您二位若执意害人,那我只能报官了。” “王爷,你是父亲,不能给女儿做靠山保护她,你是朝廷的官员,却见死不救,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独孤王妃道。 独孤王看向独孤王妃,脸色十分难看,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了。 “砸门!” “王爷!”老夫人想要劝阻。 “老夫人,这是一条人命!”独孤王道,“刚才是本王糊涂了。” 南宫盈月忙过去扶起独孤蓁,两个下人带来铁锹,那成国公还想要堵着不让进,独孤王让人把他先绑住了。 “王爷,你这是要逼死老身啊!” “你忘了老身舍亲自救你的恩情了不成?” 老夫人大喊,用一种悲愤和绝望的声音喊着。 独孤王不理她,只眼盯着那砖门。不多一下,砖门破开,他先一步进去,却僵在了门口。 独孤蓁慌措的跑到门口,见到院中躺着的人,哭喊一声:“霍司然!” 她还要往里跑,南宫盈月和她身边的小丫鬟拉住了她。 “大姐,你等着,我去看看。” 南宫盈月吩咐身边的人拉好独孤蓁,而后用帕子捂着鼻子进去了。那霍司然应该是从屋里爬出来的,干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想来也没多少力气,这么一小段路,不知爬了多久,也不知爬的多绝望。 他也许看着这门被堵住,也许喊着‘救命’,可没人理他。自从生病后,他便不再是国公府的大公子,甚至不如一个下人。 南宫盈月没有走近,隔了两步远看那霍司然。 这两日天冷,昨夜还簌簌下了一场小雪,霍司然被雪盖住了,冻成了冰块。 看第一眼,她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或病死或冻死或绝望而死,总之他已经死了很久,以至于脸上都结了冰霜。而透过那冰霜,她看到他痛苦到扭曲的脸,让人看了心惊。 “霍司然!”独孤蓁冲了进来。 南宫盈月拦住独孤蓁,一把抱住她,“他死了。” “不!不可能!” “他死了!” “霍司然!你怎么能死!你答应我了,你会好好活着,然后等你病好一点,我们就离开国公府!”独孤蓁大哭。 南宫盈月死死抱着独孤蓁,心里也难受的紧。 独孤蓁很爱很爱很爱霍司然,她为了他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可终究没有护住爱人。 独孤蓁绝望的大哭,一声一声呼唤着霍司然,可这人再也听不到。 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饭,能撑到这会儿,凭的是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可霍司然死了,那意志力轰然崩塌。独孤蓁昏死过去之前,指着身后的人,恨意充满脸上。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老夫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来到独孤王身后,道:“王爷,六年前,霍司然就该死了。如今也没什么区别,只当没发生过这事就是。” “没发生过这事?”独孤王实在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老夫人嘴里说出来的,在他心里老夫人是个慈爱宽仁的老人,可惨死在面前的这个可是她的亲孙子,她竟然说他早该死了。 这些年,霍司然在成国公府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来人啊,把夫人送回房里休息。”老夫人道。 “不劳老夫人了。”独孤王妃上前,“我们自家的女儿自己带回去了。” “王妃!”老夫人叹了口气,“我这样做是为了维护两家的面子,老身这是用心良苦!” 独孤王妃呵了一声,“说得好听是维护两家人的面子,说的不好听,老夫人这句话是不是在威胁我们?” “王妃这是什么话!” “这事,您愿意捅出去就捅出去,比起面子,我独孤王府更看重这个女儿!还有,您也要想清楚了,这事一旦捅出去,你家可是犯了杀人的罪!” 独孤王妃一点也不给老夫人面子,说完让下人带独孤蓁回家。 南宫盈月走到独孤王身边的时候,道:“人要火化,还有找个好地儿安葬了吧。”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为他赔了一辈子 之后的事如何做,还要看独孤王,南宫盈月不能再插嘴了。她和独孤王妃一起带着独孤蓁回了王府,她写了个方子,让下人按着方子抓药,给独孤蓁服用。 南宫盈月从屋里出来,见独孤王妃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 “娘?” 独孤王妃叹了口气,“我还说蓁儿这孩子软弱可欺,怒其不争,原她这般勇敢。” 勇敢? 南宫盈月点头,“大姐确实很勇敢,为了爱人,勇于承受了这一切。” 侮辱谩骂、殴打轻视,她都忍下来了,这六年从未跟家里抱怨过一句。可这样的勇敢又太可悲了,如若独孤王对老夫人不是愚孝,她又怎么会不跟父亲说,独自一人承受呢! 成国公府毁了她,而独孤王又何尝不是帮凶! 回到院里,南宫盈月见独孤钰回来了,便把霍司然惨死的事告诉了他。独孤王听后十分的气愤,起身就要去找成国公府的人算账。 南宫盈月拉住了他,“且看王爷如何处置吧!” “哼!他能怎么做,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南宫盈月皱眉,“你去了又能如何,那霍司然到底是国公府的人,而且极大可能是病死的,虽说是国公府的人害了他,但过一遍律法,哪一条能给国公府的人定罪呢?” 独孤钰气愤不已,可又不得不承认南宫盈月这话说得对。 “成国公作恶多端,老夫人助纣为虐,早晚会有报应的。” 翌日,独孤蓁醒了,执拗的要离开独孤王府。 王妃劝不成,王爷发了火,却不敢拿独孤蓁怎样。南宫盈月被叫了过去,她走到独孤蓁面前,拉了她一把。 “大姐,你要去哪儿?” “去找霍司然。” “他死了。” “我去他坟前。” “好,我带你去。” “不用!” 南宫盈月叹气,“大姐,你不信任我?” 独孤蓁抬头看向南宫盈月,那张脸瘦削苍白,莹莹带泪,“我不能连累你。” “我不怕。” 独孤蓁泪水落下,倔强不再,“弟妹,谢谢你。” 霍司然被火化后,被安葬到了霍家祖坟,独孤王终究妥协了。他们到的时候,有霍家的人在陵园门前守着,或许是老夫人料到独孤蓁会来,妄想用一个死人比她回府。 二人没料到这一茬,身边带的人又不多,正踌躇无奈的时候,独孤钰赶了来。 “你怎么来了?” 独孤钰嘿了一声,“我下了朝没进宫,直接去了成国公府,带人打砸了一番,把那霍云堂那老东西揍了一顿。” “你!”南宫盈月瞪了独孤钰一眼,他怎么做事这么莽撞! “弟弟,姐姐谢你。”独孤蓁道。 独孤钰摆了一下手,“说什么客气话,我们是一家人!” 而后独孤钰让那守门的让开,他们不肯,直接被独孤钰身后带来的人给绑了。 三人进入陵园,而独孤蓁原是脚步匆匆,可真的进去了,却一步比一步慢,最后停在了一处。 “大姐,怎么了?”南宫盈月问。 “他……”独孤蓁咬住下唇,忍着不掉泪,“他在这里吗……” 南宫盈月也体会过这种心情,之前所有人都说独孤钰死了,她虽然嘴上说不信,可心里却凉了几分,那种深深的恐惧和绝望好似黑洞一般,随时会吞没了她。 好在独孤钰还说着,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可霍司然却死了,真真正正死了。 “大姐,他在等你呢。”南宫盈月难受道。 独孤蓁再次抬步往里走,每一步都很沉重,直到走到那新坟前,看到石碑上刻的字,终是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出来。 “霍司然!你怎么能死!” “你怎么能丢下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死了,我还怎么活!” 独孤蓁哭着喊着,撕心裂肺的,惊动了树上的乌鸦,嘎嘎的飞走了。 南宫盈月泪落下,转身靠进独孤钰的怀里。 独孤钰心里也难受,紧紧抱着南宫盈月。此刻,他二人的心思是一样的,感激爱的人还在身边,还能相守。 独孤蓁趴在坟头不知哭了多久,哭到沙哑,哭到天都阴沉了。 接着,她竟然开始徒手刨坟。 “大姐,你这是做何?”南宫盈月问。 独孤蓁转头,双眼红肿,但眼神却十分坚定,“你可知他是怎么被传染上肺痨的吗?” “霍司文的母亲是外室,她染上了肺痨,想让自己的儿子认祖归宗,所以隐瞒病情去见老夫人。老夫人惯来铁石心肠,无论那外室如何苦苦哀求,偏就是不答应。当时霍司然在老夫人身边,一直注意着那外室,见她咳嗽不止,满眼都是怨恨。那外室突然起身,朝这边冲了过来,霍司然忙挡到了老夫人身前,以为那外室要做什么,却是冲着他大咳喷了他一脸的口水。” 独孤蓁苦笑,“当时他不知,直到病发,而那外室已经死了。” “他是替老夫人挡了这灾难,年纪轻轻染上了该死的痨病。可他病了后,成国公府还有老夫人又是怎么对他的,怕他传染给别人,把他关到了那偏僻的院子里。因为知道痨病治不好,他们甚至都没给他请大夫。怕他跑出来,还锁上门了。饭菜从两菜一汤,有荤有素,到一盘咸菜半个馒头,他们就是这样对他的。” 独孤蓁抚摸着那石碑,满脸哀痛,“等我嫁进国公府,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瘦得起不来身,不是因为病重,而是因为饿得……” 说到这里,独孤蓁恨得咬牙切齿,“成国公和老夫人为了靠住独孤王府这座大山,允许我照顾他,他们知道我爱他,所以利用我和他。这些年,我忍着受着,只愿和他在一起,哪怕互相看一眼,他知道我爱他,我知道他爱我……我奉上嫁妆,隔三差五回王府要银子,只为了满足这些人的贪心,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害死了他!” “我恨!司然也恨!他说过他死后不想入霍家的祖坟,来世不想做霍家的子孙,我要带他离开,不能让他死了依旧在炼狱之中!” 独孤蓁要刨坟带走霍司然的骨灰! 南宫盈月道:“我来帮你!” “不!”独孤蓁拒绝了,“让我自己来。” “可……” 独孤钰拉了南宫盈月一把,冲她摇了摇头,“让她自己来吧。” 霍司然死了,或许只有亲自刨开这个坟,她才能面对这个事实吧! 第五百五十六章 刨坟 二人退后几步,静静看着独孤蓁用手,一点一点的挖着。天阴沉下来,很快开始下雪,一片一片,由小变大。 这时成国公带着一帮家奴来了,各个手中拿着大刀,气势汹汹的样子。独孤钰让南宫盈月去帮独孤蓁,他带着属下迎了上去。 “荣王!你们这是做什么?”成国公大怒。 独孤钰沉着脸,冷声道:“老东西,本王早就想收拾你一段了,劝你别给本王动手的机会!” “独孤钰!这是我成国公府的祖坟,你竟敢纵那贱人刨坟,这事说到哪儿,也是你们没理!” 独孤钰猛地上前,一巴掌扇在了成国公脸上。 “你敢……你敢打我!” 独孤钰憋着一股怒火,偏这成国公找上了门。这一巴掌,还真是没忍住。 “嘴巴放干净点,她是我独孤王府的大姑娘,岂是你等小人能侮辱的!” 成国公没想到独孤钰真敢动手,心里有点发憷,可回头看到自己身后这么一帮子人,而独孤钰带来的也就十来个,若真要打,他也吃不了亏! “独孤钰,你我两家交好,我又是你的长辈。若你肯自扇一巴掌赔罪,带那贱……独孤蓁赶紧走,我可以不追究此事!” “不追究?”独孤钰冷笑,“这话该本王说!” “你!”成国公咬着牙点头,“好!便你是荣王,也不能这般嚣张!你们,你们全都给老爷我上,把这些人打走!” 成国公身后的一众家仆拿着大刀上前,独孤钰挥了一下手,他身后的护卫们也准备好了。 “上!”成国公喊了一声。 那些家仆冲来,独孤钰带着身后的护卫立时迎击。 雪越下越大,那边打得激烈,南宫盈月帮着独孤蓁紧着刨土。 好在这是新坟,土还很松,二人终于刨到了棺材。 普通的木棺,南宫盈月叫来两个护卫帮忙打开了棺材,里面有一漆黑的骨灰盒。独孤蓁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绪,一下子又崩溃了,抱起那盒子痛哭起来。 南宫盈月安慰了她两句,而后拉着她从土坑里出来。 那边独孤钰带人正好把成国公的人都打趴在地了,连成国公也趴在了地上。 “我们走吧!”南宫盈月冲独孤钰喊了一声。 独孤钰回头,见独孤蓁拿到了骨灰盒,于是招呼二人上马车。 离开了陵园,独孤蓁指了一个地方。 原是城郊的一处庄子,庄子在山里,四周种着桃树,庄子门前种着几棵红梅,正是梅花傲雪盛开的时候。这庄子是独孤蓁的嫁妆,她身边也就留下了这个。 这个时节,下面的田地不用耕种,所以庄子上没人。 独孤钰帮着独孤蓁在红梅树下挖了一个坟坑,殷红的花瓣随着落雪在坑地铺了一层。 独孤蓁抱着那骨灰盒久久不肯放手,泪已经流干了,心里的痛却更痛了。 终于,她动了。抱着那骨灰盒起身,身子不稳踉跄了两下,之后一步一步朝坟坑走去。走到坑前,她和他一起跳了进去。 南宫盈月走过去,见独孤蓁怀抱着骨灰盒,竟然躺在了坟里。 “大姐!” 独孤钰面色沉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 “大姐,他死了,可你还要很多事要做!” 独孤蓁转眸看着南宫盈月,眼神死寂,她像是在黑暗之中挣扎,或许也渴望一丝光明。 “你死了,谁给霍司然报仇。你死了,成国公府的人只会松一口气。” 独孤蓁看着怀里的骨灰盒,细细的抚摸着,满眼的眷恋,可她最终放了下来,坐起了身。 “你等着,我给你报仇!” 独孤蓁珍重的放好骨灰盒,而后爬出土坑。 独孤钰帮她一起埋土,最后拍成一坟包。 “大姐,我们回家吧!” 回到独孤王府,独孤王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脸怒火。独孤王妃站在他旁边,见他们走来,忙冲他们挤眼,意思是独孤王现在很生气。 “你们去了霍家的祖坟?” 独孤蓁抬头,“去了。” 独孤王面对独孤蓁时,稍稍有些不自在,“刨了霍司然的坟?还跟成国公大打了一场?” “打了!” “你!”独孤王气得满脸涨红,“你们做的这是什么事,难不成要让独孤王府和成国公府交恶不成?” 独孤蓁仰头看着独孤王,冷冷一笑,“难不成您还打算押我回成国公府?六年前,您亲自把我送进火坑,六年后的今天,您一样做得出这种事吧?” 独孤王沉下一口气,“你嫁的是霍司文不是霍司然!” “我嫁的就是他,您也要颠倒黑白不成?” “可你和霍司文已经是夫妻了!” “我和他既无夫妻之名也无夫妻之实!” 独孤王被独孤蓁怼的怒火中烧,“独孤蓁,是本王太纵容你了。虽然你现在不用回国公府,但之后……之后你必须回去!” 独孤蓁呵了一声,“您竟真是我的父亲!” 独孤王妃叹了口气,“老夫人刚才来了,要死要活的,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孝子,不是你们的爹!” “岑福儿!” 独孤王妃看向独孤王,失望道:“我本不想因这事弄得家宅不宁,但你对蓁儿太绝情,我不能不管。” “你要如何?” “蓁儿的事,你以后不用再管!” “不行!” “还有,从今天起,这家容不下你了!”独孤王妃直接一把把独孤王给推了下去。 独孤王一时不妨,被推了出去,等反应过来,他人在府门外,而独孤钰他们则进门了。而且独孤钰挡在门口,冲他嘿嘿一笑,关上了大门。 “你们!你们要造反不成!” “独孤谅,你什么时候想清楚自己错在哪儿了再回府!”独孤王妃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王府内,南宫盈月冲独孤王妃一笑。 “娘,你真霸气!” 独孤王妃哼了一声,“本王妃早就想这么做了。” 独孤蓁走到独孤王妃面前,向她行了个大礼。 “蓁儿,你这是做甚?” “母亲,我虽不是您亲生的,但您一直待我很好。” “蓁儿……”独孤王妃竟从独孤蓁脸上看到了决绝之色。 “这条路,我走得很累很苦,曾经甘之若饴,现在我也要走下去。” 南宫盈月皱眉,“大姐,难道你还要回国公府?” 独孤蓁苦笑,“先让我安安稳稳睡一觉吧!” 说完这句,独孤蓁冲他们三人点了点头,而后朝后院过去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老夫人又来了 翌日,南宫盈月去给独孤王妃请安,路上遇到独孤蓁,二人一起走。 “大姐,昨夜可睡得好?” 独孤蓁怅然一叹,“好。” 这个字,倒让南宫盈月有些不放心,“大姐又为何叹气?” “以前他在的时候,每日都为他担心,怕他被国公府里的人欺负,担心他病情恶化,恐惧他病重离开我……每天每天,我都活得很累。现在他真的走了,我再也没什么担心害怕的了,于是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只是一觉睡下去,便再也不想醒了。 这个没有他的世界,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美好。 “你有什么打算?” 独孤蓁笑了笑,没有回答南宫盈月的问题。 二人来到独孤王妃那院,不想老夫人竟然在,这一大早的。只见她与独孤王妃都坐在暖塌上,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人脸色都不好。 老夫人见到独孤蓁进来,脸色不禁又沉了沉。 “蓁儿,你闹也闹够了,该回家了吧?” “回家?”独孤蓁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先抿了一口,“用老夫人的话说,我勾搭大伯哥,伤风败德,又嫁进国公府六年多,没有生出一儿半女,七出之罪,几乎每一样都犯了,如此,您还愿意让我回家?” 老夫人闭眼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可为了顾全大局,国公府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独孤蓁冷笑,“我却没这个脸回去!” “老身亲自上门,便是给了你这个脸!” 独孤蓁不理老夫人,顾自低头喝茶。 老夫人看独孤蓁这态度,十分的窝火。前两日的事,闹得太难看了,若非为了修补国公府和独孤王府的关系,她怎会屈尊来这一趟! “王妃,您怎么说?”老夫人看向独孤王妃。 独孤王妃笑,“老夫人还没用早饭吧?” 老夫人皱眉,“老身没胃口!” “那您先坐着,我们去厅堂用饭了。”说着,独孤王妃起身招呼南宫盈月和独孤蓁一起往外走。 南宫盈月出屋的时候,回头看了老夫人一眼,脸色十分难看,怒火大盛却又忍了下去。她大概没想到,独孤王妃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来到厅堂,早饭已经摆好了。 她和独孤蓁一左一右坐在王妃两边,她给王妃盛了一碗粥,独孤蓁送上了勺子。 独孤王妃笑笑,“咱们慢慢吃。” 南宫盈月点头,“好!” 她有身孕了,虽然月数还小,但胃口却大了很多。独孤王妃见她胃口好,便陪着她多吃了一碗。只是独孤蓁面上虽好,但吃不下饭,只用了小半碗。 这顿饭用了半个多时辰,等三人进屋的时候,老夫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王妃,您该知道老身的来意。” 王妃点头,“当年我们蓁儿嫁的是霍司然,结果拜堂成亲的却是霍司文,这事您确实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老夫人皱眉,“王妃还要提当年?” “要提!” “王爷呢?” 王妃笑,“他没在府上。” 老夫人闭眼,“那老身等他回来。” “那您可能要等很久了。” “哦?” “他被本王妃赶出府了,所以您等他也没用,他做不了蓁儿的主,也做不了我们王府的主。” 老夫人猛然站起身,“岑氏,你……” 王妃脸沉了沉,“老夫人若是来找王爷的,那就请回吧!” 老夫人叹了口气,“当年老身舍亲子救了王爷,你们竟是这般忘恩负义不成?” 又来用当年的事要挟了,王妃十分烦老夫人这一招。 “您救了王爷,我们念您的好,但蓁儿的事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若您还念老身的好,便该让独孤蓁回成国公府,以全两家的情意!” “两家的情意放到一边,本王妃不能让蓁儿再跳进你家的火坑了!” “我家是火坑?” 独孤王妃叹气,“如今霍司然死了,蓁儿已经没有留在国公府的必要了。” “她是司文的媳妇!”老夫人怒喝。 “我们只认霍司然!”王妃冷道。 “你们想怎样?” 王妃看了一眼独孤蓁,“和离吧!” “不可能!”老夫人大怒,“王爷不会同意的!” “蓁儿的事,他插不上话!” 老夫人倏地起身,狠狠瞪了独孤蓁一眼,而后气冲冲的离开了。 这事不那么容易达成,但只要王妃肯为独孤蓁做主,她自己态度坚决,和离便只是时间的问题。南宫盈月放下心来,从王妃这里出来进宫去了。 皇上和几位大臣在寝殿里说话,南宫盈月和南宫夕羽候在外面,随时等差遣。 南宫夕羽一直低着头,南宫盈月也没多在意。 “大姐。” 南宫盈月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一看,竟还真是南宫夕羽喊的。她抬起了头,脸上有几道血痕,像是被什么抓的。 南宫夕羽有些不自在,“你不是会医术,那我脸上的伤,你能帮我治好不留痕吧?” “谁伤你的?” “你没必要知道!” “宇文成毓?” 南宫夕羽忙道:“不是他!是……宇文红叶。” 南宫盈月了然,若是那女人,倒也不惊奇了,她什么事做不出来!南宫盈月从怀里拿出一瓶伤药,递到南宫夕羽手里。 “你脸上的伤不重,抹两次就好了。” 南宫夕羽握好,沉默了半晌,小声道了一句:“谢谢。” 那几位大臣出来后,关公公请南宫盈月进去,说是皇上咳嗽不止,让她给诊诊脉。 关公公只请了南宫盈月,南宫夕羽留在外面,其实她根本不像凑那个热闹,照顾病人什么的,自然不是好差事。 南宫盈月进去,果然听到皇上在咳嗽,她忙上去要给他诊脉,他却挥开了她的手。 “这药是你开的,只能说效果不错,咳咳。”皇上瞪了南宫盈月一眼。 南宫盈月倒忘了这一茬,“那陛下让我来是?” “刚才那几位,朝中的肱骨重臣,下朝来此特意逼朕立太子呢!” “逼?” “几人言语切切,表尽忠心,又大谈江山稳固,话里话外可不就是逼迫。” “您怎么回的?” “朕自然是属意宇文成毓,等镇远侯的案子破了,他立了功,才能服众。”皇上说完,喘了几声,而后看向南宫盈月,“留给钰儿的时间不多了。” 南宫盈月点头,“皇上的意思,臣妇知道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拓跋弘的保证 回到王府,等了不多久,独孤钰从宫里也回来了。 “下午不是还有骑射?” 独孤钰摆手,“宇文成毓去查案子了,拓跋弘连请了好几天假,朝都不上,更别说上课了。剩下百里长枫和他,两人干脆一起偷溜了回来。 南宫盈月笑,正想说让他陪她出去走走。这时门房送来一封信,说是成王殿下遣人送来的。 独孤钰接过拆开,看了两眼,而后对南宫盈月道:“他请我二人去仙客楼。” 南宫盈月道:“许是为了给我们引见许冬。” 他们过去仙客楼,进了二楼雅间,果然见拓跋弘和许冬坐在里面。 相互见了礼,拓跋弘给他们介绍:“这位就是我师父,许天寒。” 改名换姓、易容、曾经四虎将之一的威武大将军,现在是一个小小的武师傅。 “许师傅!”独孤钰冲许冬点了点头。 四人坐下,一番寒暄之后。 拓跋弘突然道:“荣王,您可知当年的通敌叛国案?” 独孤钰怔了一下,“如今朝中谁人不知,拓跋兄这是何意?” “您可暗中查着?” 独孤钰神色一凛,“查了。” “查到什么了?” “不如,成王说说您今日请我夫妻二人到这仙客楼,真正的目的吧!” 拓跋弘眉头深锁,“便是我不说,独孤兄想来也知道。当年的案子牵扯到我们西州王府,而宇文成毓已经在暗中调查我们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独孤钰道。 拓跋弘叹了口气,“当年之事,我虽不甚清楚,但有一事是知道的。当年西州拓跋王府在四王府中实力最弱,加之中州有何家军,在镇远侯的带领下,十分的威猛,皇上有心削藩,便先盯上了我们西州。通敌叛国案之后,若说最大的受益者,自然就是我们西州王府。借西疆一战,军力增强,再不惧中州威胁。” “成王的意思是?” 拓跋弘起身,冲独孤钰行了个礼,“拓跋弘愿助荣王一臂之力争夺太子之位!” 南宫盈月看了一眼许冬,许冬正好也看了过来。 拓跋弘愿助独孤钰登位,这一点倒也不奇怪,怪就怪在,他竟当着许冬的面说这些,其中的意味可就多了。 独孤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道:“成王也说了,西州自当年的西疆一战后,军力增强,近几年更是几度扩军,便是宇文成毓盯上西州了,您也不至于怕吧?” “不是怕,而是义之所在。” “哦?” “在下无意争夺太子之位,更不愿挑起内斗,使得百姓流离失所,经受战乱。更者,师傅对我有救命之恩。” 许冬皱眉,“殿下,您这是何意?” 拓跋弘苦笑,“许冬,威武大将军,镇远侯的心腹,我很早就知道您的身份了。” 许冬大惊,“那您……为何不拆穿?” “我敬佩您,况当时,我不觉得父亲会为了一己私利做那种事。” 拓跋弘这般实诚,独孤钰投桃报李,道:“我们确实暗中查了,而且查到了拓跋王构陷镇远侯的证据。” “利用宇文王府对付拓跋王府,而荣王从中得利?” 独孤钰摇头,“比起太子之位,我更想还镇远侯一个清白。” “好,我拓跋弘能保证的一点就是,西州绝不会叛乱!” 皇上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独孤钰最担心的也是这个,而拓跋弘给了保证。他说句话,便代表臣服于荣王。 当晚,独孤钰把南宫盈月送回府后,他去了老乞丐那儿商量事。 他料到了拓跋弘会找他,也想着要做出一些让步,但拓跋弘却是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边,到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了。 许冬道:“这些年,我一直跟随在拓跋弘身边,他品行端正,谦和有度,更重要的是善待百姓,因拓跋王扩张兵力,搜刮民脂,他几度与父亲争论,父子生出不少嫌隙。反正,我是信他,这孩子能治世,但不能平乱,不然我都想辅佐他登位了。” 老乞丐捋着胡子,道:“我是不知道拓跋弘的为人,只照着眼下的情形来说。皇上几度暗示宇文成毓,等他查清了这案子就立他为太子。这无异于给他吃了定心丸,让他可以放手大干。这案子牵扯到拓跋王府,便是为了自己登位后,不被三方围困,宇文成毓也会利用这次机会打击拓跋王府。” 独孤钰点头,“拓跋弘其实没得选,只能靠一边,宇文成毓或者本王。” 许冬点头,“宇文成毓残暴,成王只能选您。” 独孤钰听了这话不高兴了,“本王才貌双全好不好,让你说得好像他是没得选,只能退而求其次似的。” 老乞丐哼了一声,“还才貌双全呢,让你相亲呢!” 但无论怎样,有了拓跋弘的保证,他们可以放手去干了。 南宫盈月本想等独孤钰回来的,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翌日一早醒来,身边又空了。 “王爷昨晚回来时,您已经睡了,今早走的时候,您还没醒。”黑丫道。 南宫盈月敲了敲头,吃得好,睡得好,这一胎倒是让她享福了。 独孤蓁梳洗好以后,丫鬟送来了早饭,她没有胃口,只吃了一点便让她们端走了。外面天冷,她倒是喜欢,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独自一人发呆。 每天除了发呆,什么都不想做。 有脚步声来,独孤蓁抬头,见是独孤王来了。他表情不太自然,未语先在她旁边坐下了,似乎有什么好很难说出口。 “您想赶我走吧?” 独孤王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这里是你的家,我是你父亲,怎么会赶你走!” “呵,这里是我家,您是我的父亲,但一样容不下我。” 独孤王叹了口气,“爹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你是霍司文的媳妇,聘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到哪都逃不出这个理。老夫人亲自来府上接你回家,已经给足了你面子,给足了王府面子,还是回去吧!” 独孤蓁听了这话,竟也不气,大概是根本没对独孤王抱什么期望吧! 第五百五十九章 独孤蓁复仇 独孤王以为独孤蓁还在犯倔,于是又道:“霍司文特意从外面回来,来了府上两三趟了,皆被你母亲赶了出去。他特意找到我,说先前对你不好,就是因为气你和霍司然在一起,他一个大男人,心里肯定不好受。如今霍司然死了,他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好。” “好?你同意回国公府了?“独孤王有点不信独孤蓁这么好说话。 “我回。” “蓁儿……” “我回国公府,只一个条件。” “什么?” “你我父女俩恩断义绝,从此死生不见。” 独孤王猛地站起身,“独孤蓁,你做了这么多错事,竟还有理了!” “以后我还会做更多的错事,为了不让您为难,咱们还是断干净为好。” “你!” 独孤蓁起身,抬眸看了独孤王最后一眼,接着进屋去了。不多一会儿,她带着贴身的丫鬟出来,径直往院外走去。 南宫盈月刚巧要出府,与独孤蓁碰到了一起。 “大姐,您这是要出门?” 独孤蓁摇了摇头,“我回国公府。” 南宫盈月皱眉,这时见独孤王自独孤蓁那院走了出来。 “是不是王爷……” 独孤蓁拉住南宫盈月的手,“我的确气他,但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做出来的。” “为什么?” “他死了,但不能白死,我要给他报仇!” 说完,独孤蓁拍了拍南宫盈月的手,之后大步往外走去。南宫盈月追出去两步,但见独孤蓁走得决绝,她却也拦不住。 无奈,她只好调了独孤钰手下的两个护卫,让他们跟着独孤蓁回国公府,护她周全。 独孤蓁回国公府之前,先去了一趟迎霞阁,这是霍家父子最爱来的地儿。 回到国公府,那霍司文看到她,上来就要打。亏得南宫盈月给了她两个护卫,在霍司文冲上来前,拦住了他。 “贱人,你竟有脸离家,害本少亲自回来请你!你等着,本少揍不死你!”霍司文要打,奈何被两个护卫架着,“你……你让他们滚开!” 独孤蓁不理他,径直往老夫人那院走去。 正好成国公也在,对她自然也是一番谩骂。 独孤蓁径自坐到另一边的暖塌上,还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低头抿着,权不管成国公。 老夫人睨了独孤蓁一眼,见她神色淡淡,便让成国公住了嘴。 “你可知错了?” 独孤蓁抬头,“错哪儿了?” 老夫人皱眉,“你和霍司然……” “他不是早就死了,很早很早,在我还没进成国公府的之前?” “你什么意思?” “若他早年没死,后来又是怎么死的?难不成是被亲祖父祖母封死在了院子里?” 成国公恨了一声,承认霍司然还活着,他俩有奸情,便是承认他这个亲祖父害死了自己的亲孙子,这事传出去,他也不用做人了。若说霍司然早就死了,自然也就没有她和他的奸情一说。 老夫人冷哼一声,“独孤蓁,几日不见,你倒是多长了几个心眼!” “他在,我容你们,他不在了,你们在本姑娘眼里算什么东西!” “独孤蓁!” “不然,您再把我赶回独孤王府?”独孤蓁笑。 老夫人眯了眯眼,“你一个晚辈,老身不跟你计较。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安守本分!” 独孤蓁起身,轻飘飘来了一句:“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刚走到小花园,成国公从后面喊住了她。 独孤蓁回头,见成国公小跑来,带着微微的笑,“蓁儿啊,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咱们还是一家人。” “您能这样想最好。” 成国公搓了搓手,“蓁儿,爹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 “想要银子?” “一百两就好。” 独孤蓁望了一眼偌大的国公府,已经是个空架子了,而且里面还爬满了蛀虫。毁掉这个空架子,其实也不难。 她自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一千两,您玩尽兴!” 成国公两眼放光,仿佛怕她后悔似的,忙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好儿媳,爹保管以后不再动手打你!” 拿到银票,成国公乐颠颠的走了。 独孤蓁冷哼一声,转身见霍司文走了来,贼兮兮的瞅了远去的成国公一眼。 “爹跟你要银子了?” 独孤蓁道:“要了。” “你给了?” “一千两。” 霍司文瞪大眼睛,“一千两!你这个败家娘们,说给就给啊,那是你的钱么,那是老子的钱!” “如何就是你的钱了?”独孤蓁觉得好笑,事实上她也笑了。 “我们是夫妻,你的钱自然就是老子的钱!” “呵。”尽管习惯了这男人无耻,但他总能刷新下限让她惊奇。 “笑什么笑,把你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省得全给了外人!” 霍司文要上手,独孤蓁退了一步。 “怎么,你敢不给?” 独孤蓁看了一眼霍司文,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了他,“不就一千两银子,我不在乎。” 霍司文拿到那银票,嘿嘿一笑,“本来想休了你的,但你这么听话,还是留着吧!” 独孤蓁不理他,转身往后院走去。她没有回自己那院,而是去了霍司然生前住的院子。门已经再次被堵上了,独孤蓁让身后的护卫破开。 “姑娘,您……您可千万别进去了。”丫鬟劝说道。 独孤蓁摇头,“没事,我照顾他这么多年都没被传染上,他现在已经死了,更没有危险了。我只是想进去看看,把他的东西都烧了。” 丫鬟还要再劝,但独孤蓁已经指挥那两个护卫砸开土砖门了。 门破开后,独孤蓁让丫鬟先回她住的那院收拾一下,她一会儿就回去。 丫鬟想陪着她,但又有点害怕进这院子,挣扎了一番,还是依着吩咐回去了。 独孤蓁让那两个护卫守在外面,她一个人进去了。 独孤钰刚进门,见独孤王黑着一张脸气冲冲的从独孤王妃所在的东院出来了,并且一路往外走。 “父亲,您回府了?” “怎的,本王不能回来?” 独孤钰笑,“自然能,这是您家啊!” 第五百六十章 独孤蓁死了 独孤王瞪了独孤钰一眼,继续往外走。 “不过,您这是又要去哪儿?” “官衙!” “啊,不是刚回来,怎么又要走了?” “本王喜欢住官衙,不行?” 独孤钰呵了一声,“太行了,您慢走!” 不等独孤王骂他,独孤钰赶紧跑走了。回到自己那院,进入见南宫盈月正在吃点心。那一口一口的吃得十分香甜,而且马上就见底了。 独孤钰过去夹了一块放到自己嘴里,结果被南宫盈月瞪了一眼。 “我的!” 独孤钰忙道:“我让他们再去厨房做!” 南宫盈月摆了一下手,“我还是少吃点吧!” 独孤钰坐到南宫盈月身边,把人往怀里搂,心想一盘子都到她肚子里了,还说少吃点?南宫盈月最近胃口特别好,他是知道的,而且看她吃得多,他也开心。 “今日朝堂之上,宇文成毓和拓跋王吵起来了。” “为镇远侯的案子?” “嗯,宇文成毓要出手了。”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倒是为难皇上了,为了逼他快点动手,皇上让我加重了药量,昨日还昏厥了过去呢。” 独孤钰哼了一声,“他不要命了不成!” “他是怕事情有变。” “老乞丐故意泄露了身份,宇文成毓已经找上他了。” “希望一切顺利。”南宫盈月道。 “对了,父亲怎么气冲冲就走了?” 提起这事,南宫盈月也气,“你父亲把你大姐赶回了成国公府!” “什么?”独孤钰忙起身,“不行,我得把大姐找回来!” 南宫盈月忙拉住了他,“虽有你父亲那话,那你大姐回去,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 “为霍司然报仇。” 独孤钰皱眉,“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报仇?不行,还是太危险了,我得去找她……”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她是不会跟你回来的。” 独孤钰坐了回去,眉头紧紧锁着。 南宫盈月理解他的心情,他不是真正的独孤钰,但占了这个位子,他便想替独孤钰做好他的事,以后好把身份还给他。 这是出于亲情,更是责任。 不久,胜都突然传出一惊天的丑闻。 成国公和成国公亲孙霍司文竟然在迎霞阁和一名娼女待了一天一夜,也就是说那娼女同时侍奉祖孙俩。若非是迎霞阁的妈妈怕出事,这二人还不肯出屋呢,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妈妈把那娼女扶出来时,人已经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了。 那妈妈气得不行,指着二人大骂,有人认出了他俩,便把这事捅出去了。一时整个胜都沸腾了,家家户户,人前人后都在谈论此事。 这事还传进了宫里,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又这时,一老妇状告成国公,告他强抢自己的女儿,之后杀害。 京兆府接了这个案子,一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而且人证物证很快就齐全了。这还不算,又爆出霍司文刚到外地任差,收受了当地官员不少好处,也是一查查个准儿的。 如此,皇上直接下旨褫夺了成国公府的爵位,依罪而判刑。 成国公府一下子就垮了,老夫人把独孤王找来,苦苦哀求。独孤王却也没法,毕竟皇上下旨了,谁也求不了情。 再说,他也不想求情,这成国公爷孙俩做的委实太过了。 只是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由觉得自己好像真把她推火坑了。 独孤王想带走独孤蓁,老夫人怕自此独孤王府不管她,如何也不肯,又哭又闹的。说府上只剩自己一个老婆子,想留独孤蓁给她作伴,独孤王不能这么狠心。 老夫人哭着又犯病了,独孤王没办法,只能先顺着她。 回到王府,南宫盈月找到独孤王,告诉他老夫人的病都是装的。 “胡说!” 南宫盈月无奈,“您若觉得我冤枉老夫人了,您随便找个大夫给她诊断一下,这样可好?” 独孤王皱眉,“你别多管闲事!” “我是不想管闲事,可大姐她……” “她是霍家的儿媳,便是霍司文被判了死刑,她也要守在老夫人身边尽孝!” “糊涂!”南宫盈月气得骂了一句。 “滚出去!”独孤王大怒。 南宫盈月气得不轻,回到自己院里。晚上独孤钰回来,二人商量了一下,想着等明天和王妃去一趟,怎么着也要把独孤蓁带回来。 哪知当晚就出事了。 一早,成国公府的人来报。 说独孤蓁死了,而且吊死在了老夫人的门前。 南宫盈月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实在不敢相信,等他们带着王妃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放了下来。 他们要上前,独孤蓁的丫鬟拦住了他们。 “姑娘她……”丫鬟哭得说不出话来。 “快说!”王妃急得不行。 “姑娘她也染了肺痨……” 王妃身子晃了一下,“怎么……怎么回事?” “姑娘回府后,便住在了大公子那院,之后就染上了。她不让我说,只让我离她远点。”那丫鬟哭道。 王妃忍不住也哭了出来,见独孤蓁孤零零的躺在那儿,心痛不已。 南宫盈月和独孤钰也是十分难过,没想到她会走这条路。为了霍司然,她终于付出了全部,包括自己的命。可这是她选的路,谁也阻止不了。 “不能靠近老夫人!”那丫鬟突然又道。 “怎么说?”南宫盈月问。 丫鬟抹了一把眼泪道:“姑娘染病后,几次到老夫人跟前请安,故意冲她咳嗽。” 南宫盈月捂住嘴,她真是……太傻了! 这时独孤王急匆匆而来,在看到独孤蓁的尸体后,脸一下没了血色。他要上前,那两个护卫拦住了他。 待知道所有事后,独孤王大恸,甩手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 “蓁儿!你怎么这么傻!” “爹……爹对不住你啊……” 独孤钰看着独孤王,长长叹了一口气。在独孤蓁的事上,他们不止一次的劝过他,反对过他,可他不听,终究害了自己的女儿。 屋里传出老夫人的谩骂声:“独孤蓁!你这个贱人!你死就死了,还污我门楣!你想吓死我不成!休想!” “王爷!”老夫人颤巍巍的走到门口,身边竟无一丫鬟嬷嬷扶着,“他们这些个贱婢,一个个的,见我们国公府失势了,竟要丢下我这老婆子不管!” “王爷,你来扶我。”老夫人冲独孤王招手。 第五百六十一章 镇国王安排后事 独孤王满心悲痛,哪还顾得上她。 老夫人大怒,“独孤谅,你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救你的了?我舍了亲子救你,我于你们王府有大恩!” “为了还您的恩,我赔了自己的女儿!”独孤王嘶喊一声。 “王爷,你不能不管我这个老婆子啊!” 独孤王掩面痛哭,女儿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他没有拉她一把,反而把她推了下去。这一辈子,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独孤蓁的尸身被火化,南宫盈月和独孤钰按着她的意愿,把她和霍司然的骨灰盒放到了同一具棺椁里。仍旧在那山庄外的红梅树下,他们曾誓言相守到老的地方。 经历了这事,独孤王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来到一处庄子,进院见一人坐在院中石凳上,直挺挺坐着,面无表情,神色呆滞。独孤王走上前,看到那张脸,先沉沉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张与独孤钰有几分相似的脸,是真正的独孤钰,他的儿子。 当年战场上,他受了重伤失踪,之后生死不明。这样,他才接了司马曜回来,实行了他和皇上这么多年一直筹谋的计划。 再后来,他出现。 独孤钰把他救了回来,但他被催眠了,虽然有司空辰天帮忙,但却无法找回自己的意识,像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似的。 “钰儿,你大姐没了。” “爹对不住她。” “你清醒清醒吧,陪爹说两句话。” 泰和殿,寝殿漆黑一片,一黑衣人旋身落到龙床前,单膝跪下。 “独孤王去了暗庄。” 帷幔内,皇上动了动身子,“独孤钰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子。” “别让他清醒过来。” “是。” 暗卫离开后,皇上坐起身,撩开了帷幔。月色下,他的表情晦暗难明。 这日,南宫逸约南宫盈月见面。 自从何侧妃失踪后,她就没再回过镇国王府。 他们约在仙客楼,南宫盈月进入雅间,见南宫逸正在玩着盘子里的花生豆。晏学儒说过,南宫逸脑子好使,读书也刻苦,将来能成为栋梁之才。 此刻这栋梁之才往嘴里扔花生豆,扔了七八颗,没一个进嘴里的。 “你没去国子学?” 南宫逸没理她,而是聚精会神的扔起一颗花生,终于嗷呜一口接住了。南宫逸一脸喜色,咀嚼着嘴里的花生豆。 花生豆吃完,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 “父亲让我回老家。” “回老家做什么?” 南宫逸呵了一声,“这不马上要过年了,要我代替他拜访一下老家的长辈们。” “这样,怎么也要腊月再走吧?” “这两天出发。” “这么急?”凤州据胜都也不算远,进了腊月再走也不迟。 南宫逸点了点头,“而且年后,我也不回来了。父亲让我开春跨过雪原去大荣,说大荣在很多方面都比北秦发达,让我去长长见识。” 南宫盈月皱眉,“是不是因为镇远侯的案子?” “想来是,父亲当年可能也参与了。现在的局势,宇文成毓势要查清此案,好几位大臣已经被私下问讯过了。而昨日,南宫夕羽回家,宇文成毓也跟着一起来了,他与父亲在书房谈了许久。晚上,父亲找我去书房便说了这事。” 南宫盈月默了一下,而后道:“去吧!” “什么?” “去大荣!” “大姐,你也觉得王府会有危险?” 南宫盈月摇头,“我是觉得,你真的可以出外长长见识。你于科举一事上,兴趣缺缺,喜欢四方游历,广交朋友,但镇国王一直不放你,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可我一走,镇国王府万一有事……” “你也无能为力!” “我不能走!”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道:“那大姐答应你,若镇国王真犯了重罪,我让你姐夫帮忙,至少保住王爷王妃的命,可好?” “大姐……” “南宫逸,你是男子汉,是要成大事的人,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 南宫逸沉默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我去大荣。” 南宫盈月松了口气,镇国王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明王府已经处于危险的境地了,他这是在安排身后的事。 “我不是南宫盈月,我叫苏欢。” 南宫逸瞪大眼睛,“大姐,你傻了?” 南宫盈月敲了南宫逸脑门一下,“仔细听好,我真实的身份是苏欢,大荣远博侯府的大姑娘。等你去了大荣,遇到困难,可以到全国各地任何一家红妆斋,只要说出我的名号,他们会帮你的。” “你不是南宫盈月?” “是。” “那真正的南宫盈月呢?” 南宫盈月摇头,“我不知她在哪儿,但应该平安无事。” 南宫逸还想多问,但南宫盈月不肯多说了,只让他记住她的名字。 她和南宫逸在楼下分开,说好了过两日他离京的时候,她也不去送了。因为只要他去了大荣,他们便还有机会见面。 南宫盈月身边带着黑丫,肉汤最近一直跟踪着胡凝雪,那是她的一个心结,需得解开才行。 刚走出去几步,不想被镇国王给拦住了。 “我有话跟你说。” 二人依旧回了仙客楼,估计她和南宫逸在上面说话的时候,镇国王一直在下面等着。 “您有话就说吧。”南宫盈月淡淡道。 “镇远侯的案子,你可知道?” 南宫盈月点头,“知道一点,不多。” “那就好,宇文成毓已经盯上镇国王府了,我要你帮一个忙。” “那是通敌叛国的答案,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镇国王没理南宫盈月这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有些发黄,一看就是放了很多年了。信封上写着五个字:独孤王,亲启。 “这是?” “我让你帮的忙就是把这封信交给独孤钰。” 南宫盈月不解,“您为何不亲自给他?” “月儿,你虽不是我的亲闺女,但我们南宫家也养了你这么多年。把这封信给了独孤钰,你劝他跟我联手。以后等他成为太子,甚至成为新帝,镇国王府还是你的娘家,还是你的靠山,咱们不讲其他,只讲合作,你说呢?” “我把这封信给他,至于他要怎么做,我左右不了他。” “月儿,这只是一封信,当年送信的人是谁,只有我知道。” 南宫盈月拿起那封信揣进怀里,道:“我知道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负了他 回到王府,南宫盈月把信交给了独孤钰。独孤钰打开,原是当年镇远侯写给独孤王的,他说拓跋王与图雅族的首领暗中勾结,几次泄露他的行军路线,害何家军遭遇伏击而损失惨重。 这时有谣言,说他和蛮族勾结,皇上还派了独孤王彻查此事。他知道独孤王与其他三位王爷不同,乃是忠君之臣,于是和他商量,让他假意把罪名扣到他头上,夺了他的军权。 这样西疆一战,便只能让拓跋王府率兵独自迎战。等他战胜西域几大部落联军,正疲惫的时候,何家军会反扑拓跋王府,一举拔掉威胁皇权的这根刺。 独孤钰看完这封信,忙和南宫盈月一起去书房找独孤王。 独孤王看完信,也是震惊不已。 “难怪,当年我到西州,曾问过他,真的通敌叛国了,他竟然承认了。这也是后来,我主审此案时,并没有过多收集证据,而直接判了他的罪的原因。一直到现在,我也依然觉得他有罪,此时平反此案,不是因为冤枉了他,而是为了让宇文王府对付拓跋王府,不过是削弱双方的一个计谋。” 南宫盈月叹气,“当年镇远侯愿意交出军权,原以为是配合您演一场戏,估计被判罪下了大狱,甚至临死都是糊里糊涂的。” 独孤王咬牙,“这封信,他给了谁,那人为何没有给我?” 独孤钰摇头,“这人只有镇国王知道。” 南宫盈月又道:“镇国王为何把这封信给我们,他难道真的想和我们合作?” 独孤王摇头,“他和宇文王府合作是真,共同对付拓跋王府,但他又不信宇文成毓的为人,怕事成之后他翻脸不认人,所以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便是和我们的合作。” “父亲说的是,这镇国王果然老奸巨猾。” 转眼进了腊月,前两日下了一场大雪,整个胜都埋在了雪下。 南宫夕羽带着丫鬟走在街上,因天气寒冷,街上没几个人。这时一小孩儿匆匆跑开,也不知急什么,狠狠撞了她一下,害得她滑了一跤,往后倒去。 她惊呼一声,却没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心,砰砰乱跳。 她仰头看着那人,清俊儒雅的面容,看到她时,带着淡淡的恼意。随即,他把她扶正,而后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拓跋弘! 南宫夕羽想要喊他的名字,嗓子却跟哑了一般,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那撞了她的孩子,没跑几步也滑倒了,正坐在地上哭。拓跋弘走过去,把那孩子扶起来,给他弹掉身上的雪粒子,温声哄着,面带笑容,十分温暖。 小孩子破涕为笑,转身又跑了。 拓跋弘起身,一身月牙锦袍,外披墨狐斗篷。他朝前走了几步,之后停下步子,慢慢转回身来,看向南宫夕羽。 仙客楼二楼雅间,南宫夕羽心依旧跳的急。 “很冷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拓跋弘起身给南宫夕羽倒了一杯茶。 南宫夕羽点了一下头。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口,暖意通达全身,她抬头去看拓跋弘,见他正望着窗外。外面银装素裹,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 一股悔意悄然而生,南宫夕羽低下头,继续品着微带苦涩的茶水。 那时,若她没有贪恋权势,非要嫁给能登基做太子的人,她就是他的夫人了。他对她会一如既往的宠爱,他们会在这样的雪天,相携走在街上,也会如这般坐在雅间里,他看着她满满都是爱意。 可终究,她负了他! 她嫁给了宇文成毓,那个冷血无情的人。 成亲这么久,他甚至从未碰过她。昨天,一时意气,她跑去宇文成毓,为什么不肯和她同房。 “成亲前,你被几个匪徒玷污了,别以为这事,本王不知道。本王不戳破,是给你面子。本王不碰你,是因为你脏!” 得到这句话,南宫夕羽既心痛又狼狈,匆匆逃走了。 也是从昨天开始,她知道她和宇文成毓再不会有夫妻情,只有互相利用。可这样的利用,一旦镇国王府失势,她没了靠山,随时会被他抛弃。 她惶恐,不甘,却又能做什么呢? “弘哥哥……你……你过得可还好?” 拓跋弘收回视线,转而落到南宫夕羽身上,淡淡道:“你觉得呢?” 南宫夕羽抬头,“我……不知。” “你应该知道,我所求从来不多,唯你。” 南宫夕羽心突突跳了一下,他心里还有她?不,他应该恨她才对,怎么会还爱她…… “那是以前,后来……” “后来呢?”南宫夕羽忙抬头看向拓跋弘,后来他还爱她吗? 拓跋弘只是笑了一下,那张清俊的脸上带着自嘲,“你呢,宇文成毓对你可好?” 南宫夕羽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说。说好,她无法强颜欢笑,说不好,他会不会嘲笑她? “宇文成毓不是良人!” 南宫盈月猛地抬头,“你……” “我说错了吗?”拓跋弘反问。 南宫盈月摇了摇头,满脸苦涩,“弘哥哥说得对,但是当时我被权欲蒙住了眼睛,很多事没有看清。等到现在,想回头也晚了。弘哥哥,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难道不是我先对不起你?” 他指的是他和南宫心柔的事。 南宫夕羽摇头,“当时我娘给你二人都下了药……所以你们才会……” 她竟然坦白了,这一点倒是让拓跋弘很意外。 “街上这么冷,为何独自一人游荡?”拓跋弘问。 “一人也挺好,这不遇上了弘哥哥,还能讨杯热茶喝。” 拓跋弘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底的情绪。二人静静坐了许久,自小相识,缔结婚约,之后每一年他都会准备很多小玩意,千里迢迢让人送来胜都给她。 年少天真的时候,她捧着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很珍惜很喜欢。 只是后来慢慢就变了,从变了那一刻起,她就再没有单纯的快乐了。 “茶凉了,你先走吧!”拓跋弘道。 “弘哥哥……”南宫夕羽以为拓跋弘在赶她,心里有些难过。 “你是毓王妃,我是成王,让人看到一起出去不好。” 第五百六十三章 刺痛双眼 南宫夕羽心涩了一下,他是为了她好!这屋里太暖和了,对面的人也太好,让她冷透的心满满温暖了起来。于是舍不得走,可又不得不走。 她慢慢起身,满眼看得都是他。 “别惹宇文红叶!”他突然道。 “为什么?”她是知道宇文红叶脾气暴躁,可也不至于他专门提醒她吧? “你难道没有察觉宇文成毓对宇文红叶很好,那种好超越了兄妹之情?” 南宫夕羽瞪大眼睛,她深有体会,可从不敢往那方面想。 从仙客楼出来,冷风猛地拍打在南宫夕羽身上,透骨冷!她禁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尤能看到那人,温暖如东风吹散了寒冷。 可再留恋,她仍旧一步一步走远了。 楼上的拓跋弘,喝完手里那杯茶,起身下了楼。他依旧走在街上,顶着寒风走近一家点心斋,买了刚出炉的点心捂到怀里。 再出来坐上马车,然后出城去了。 庄子里,白夫人见到他来,指了指屋里,“昨晚孩子一直闹,没怎么睡好,现在补觉呢!” 拓跋弘冲白夫人点了点头,而后自觉放轻脚步,往里面走去了。进了屋,地龙烧得很旺,屋里暖烘烘的。他看了一眼床,见心柔母子都躺在床上睡着,他心里一暖,先把外套给脱了下来。 悄悄走到床前,见心柔大字躺着,而他儿子已经被推到了床边,亏得还不会翻身,不然准掉下来。 拓跋弘抱起孩子,小家伙睡得十分香甜,不时嗦两下小嘴,像是还在吃奶的样子,十分可爱。他看着满眼欢喜,把孩子放到旁边的暖塌上,低头亲了亲额头,这才回到床前。 “哥哥……”她呓语了一声。 拓跋弘心一软,挨着她躺下,而后把人圈到怀里。她像是感知了他一般,自觉贴到他怀里,一条腿环住他的腰,紧紧缠住了他。 看着怀里的人,拓跋弘微微叹息一声,而后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恍惚着醒来,发现身边的位子空了。拓跋弘惊坐起,但见南宫心柔坐在地上,正捧着他拿来的点心吃。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两个腮帮子塞的满满的,眯眼冲他一笑。 拓跋弘那颗慌乱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 他起身,走过去,弯腰把她抱起,安置到床上。 “好吃吗?” 南宫心柔点头,“好吃!” “廷儿昨夜闹了?” 提到这个,南宫心柔小脸一苦,“昨晚哭了好久。” “心柔辛苦了。” 南宫心柔摇头,“不辛苦。” 拓跋弘正要欣慰,又听南宫心柔来了一句,“把他送人就不辛苦了。” “你舍得?” 南宫心柔忙点头,“舍得!舍得!” 拓跋弘无奈笑,“本王可不舍得!好了,乖,今晚我留下陪你们母子。” “哥哥,抱抱。”南宫心柔往拓跋弘怀里挤。 拓跋弘怕她掉下去,忙环住了她。于是他抱着她,像哄孩子一般,在屋子里圈圈,直逗得她咯咯笑不停。 南宫夕羽一身落寞回府,本想回自己那院的,可突然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拓跋弘说了那句话。于是转而朝宇文成毓的书房而去,可去了书房,人却没在。 “王爷还没回府?” 她问了过往的下人,下人答道:“回了。” “王爷去哪儿了?” 下人摇头,“不知。” 南宫夕羽想了想,而后朝宇文红叶那院去了。进院门时,有两个小丫鬟拦她,南宫夕羽让身边的两个嬷嬷拉住了那两个小丫鬟,并堵住她们的嘴,不许她们喊人。 屋门是紧闭的,她走上前,没喊一声,直接推门进去。 却见宇文成毓和宇文红叶竟抱在一起,二人紧紧相拥。见她进来,宇文成毓忙放开了宇文红叶,眼里尽是狼狈。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南宫夕羽怒喝一声。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你们两个是兄妹,这样耳鬓厮磨抱着,合适吗?” 宇文红叶竟也不脸红,还笑得十分开怀,“怎么不合适,难不成你是嫉妒,哥哥从未这样抱过你?” 啪的一声! 南宫夕羽一巴掌打在了宇文红叶脸上,“不知羞耻!” 宇文红叶哪是吃亏的主,直接回了南宫夕羽一巴掌,而且力道更重。 南宫夕羽捂着脸,恶狠狠的等着宇文红叶,“我可是郡主,亲王家的郡主,你敢打我!” 宇文红叶笑,“哟,你便是公主,进了宇文王府的门,也得任我打骂!” 南宫夕羽见宇文红叶这把嚣张,竟是一点也不知错,她转而看向宇文成毓,“你呢,你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宇文成毓脸色阴沉,只吐了一个字:“滚!” 他的确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他现在比谁都乱。 “南宫夕羽,这是宇文家,而你只是一个外人!” 外人!她就是一个外人! 南宫夕羽点头,“我确实是外人,也亏得是外人,你们兄妹乱、伦,我跟着你们可丢不起这人!” 说完,南宫夕羽气冲冲走了。 宇文红叶还十分得意,抱住宇文成毓的胳膊,“毓哥哥……” 宇文成毓猛地甩开宇文红叶的手,看着这张脸,明明那么不同,可一句‘毓哥哥’,便让他沉沦了。可清醒以后,心却更痛了。 “不要再跟南宫夕羽动手了!” “明明是她……” “眼下,我们决不能得罪镇国王府,不但不能得罪,还要联手合作。” 说完这句,宇文成毓大步离开。 昨晚做了个梦,梦到荒郊野外里,黑气弥漫,一女人披头撒发,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声一声喊着:毓哥哥。 每一声直击他心口,每一声都让他心痛。 可无论他是大步疾走还是跑着,她永远都离他那么远,以至于他看不到她的脸。 毓哥哥,三个字,如魔咒一般,困了他一晚。 早上,恍惚醒来,只觉身心疲惫。早朝上,心不在焉,在国子学,更是神游天外,实在没有什么精神,这才回了府。 回府后,宇文红叶一句‘毓哥哥’,仿佛是救赎一般。 他让自己相信,他昨晚梦到的是宇文红叶,而非是她…… 柯卉! 可把人实实在在抱到怀里,那种感觉却又很不一样,没有心动,没有渴望,只有自我厌弃。 第五百六十四章 谁都不是她 从宇文红叶院里出来,宇文成毓去马厩牵出一匹马,而后骑马出了王府,往城外走去。来到柯卉的坟墓前,看着墓碑上柯卉那两个字,如一记猛拳打着头上,让他立时认清了现实。 柯卉已经死了,谁都不是她。 宇文成毓下了马,走到墓碑前,每一步都很沉重。 她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她死在了他面前。 “昨晚,你入了我的梦,是不是?” 他问,却终究没有回答。 墓碑上顶着雪,他用手清扫掉,那么细致用心。 “你恨我,我也恨你,如果当初没有你的背叛,我们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终究,一步错步步错,做过的再也无法挽回。 阴阳相隔,徒留悔恨。 “请问……” 一声自身后传来,宇文成毓猛地转身,但见一女子,长得十分俏丽,正歪头看着他,美眸里带着淡淡忧愁。 这张脸和柯卉好像! 宇文成毓一下子又恍惚了,忙回头去看那墓碑,看清那上面的字,心落下的同时,也明白眼前这人不是柯卉。 再回头,宇文成毓脸色阴沉。 女子见他脸色不好,些微有些胆怯。 “滚开!”他道。 女子眼里泪光闪烁,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忙转身往外走去。 见那女子走远,宇文成毓猛地呼出一口气,苦笑:“柯卉,你死了便死了,为何让本王这般……痴傻!” 他都不像他了! 知道不该沉湎于过去,所以宇文成毓只待了一小会儿,便骑上马离开了。走到山路上,不期然又碰上了那女子。 她茫然的走着,走一段,停下来东张西望,而后又往前走,脚步踟蹰。 那女子再停下来张望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他骑马而来。 她忙闪到一边,低下头,两手握成拳头,一副防备的样子。 宇文成毓本来已经走过了,但见前山后路都没人,终究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他问。 女子猛地抬头,泪已经滑落了下来,“我……我迷路了……” 宇文成毓看着这条山路,还很长,若是走下去的话,只怕要走到天黑了。可到了山下依旧没人,她孤零零一个女子,只怕要遭遇恶人。 他不是一个好人,但对这女子却起了恻隐之心。 “你带你下山。” 宇文成毓把那女子拉上马,当她靠到他怀里的一瞬间,那种熟悉感猛地袭击了他。曾经柯卉喜欢坐在他的马上,他带着她漫山遍野的跑。 她的背最契合他的怀抱,正如眼下这女子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他干着嗓子问。 “萧萧。” 宇文成毓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往山下跑去。一路寒风呼啸,怀里的女子抵不住风寒,缩着身子往他怀里钻。 他由着她,心也在一点点沉迷。 不多一会儿下了山,宇文成毓勒紧缰绳让座下的马停下。 “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女子怎么会进山?” 萧萧低头道:“我是来拜祭父母的,本是坐马车而来,因马车无法上山,我便让车夫留在山下等着,我一人徒步上去。” 说完,萧萧看了一眼周遭,哪还有那马车。 “估计是等不到你,车夫驾车走了。” 萧萧回头偷瞄了宇文成毓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最后低声道:“公子放我下来吧……” 宇文成毓心软了一下,“我也回城,送你一路吧。” 萧萧面上一喜,“谢公子!” 一路再无话,直到城门口,宇文成毓把女子放了下来。 “萧萧谢谢公子,我家就在不远处,公子要不要去喝杯热茶……” 宇文成毓刚想开口拒绝,哪知那女子先摇了摇头,“还是别了,家里只我一人,似乎不太好。” “不用了!”宇文成毓淡淡道了一句,驾马离开。 萧萧看着宇文成毓远去的背影,眸子一下子阴冷下来。她穿过几条胡同,回到一院落前,推门进去见南宫盈月正往外走。 “姐姐!”她忙跑上去。 南宫盈月看到她,似是松了一口气,“你去哪儿了?” 萧萧也就是柯卉,她笑了一声,“我去试了一下,看宇文成毓能不能认出我来。” 南宫盈月瞪大眼睛,“柯卉!” 这时晏渊也走了出来,正好听到柯卉这句话,急道:“卉儿,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接近宇文成毓,干、爹会帮报仇的!” 柯卉却摇头,看着他二人,坚定道:“爹娘和族人的仇,我要自己报!还有小豆芽,他是我的孩子,我必须夺回他。” 南宫盈月和晏渊劝了半天,柯卉如何都不听,二人也没了办法。 “你啊,太倔强了。”晏渊无奈道。 “你报仇可以,但若有危险,必须马上离开宇文成毓。”南宫盈月道。 南宫盈月从柯卉那里出来,身边跟着肉汤。 “胡凝雪那边一直没有异常?” 肉汤点头,“出宫就回家了。” 南宫盈月皱眉,这胡凝雪怀胎两个多月了,原是还着急,几次三番找她,现在倒是安静了,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姑娘,我们不回府?” “去长乐酒肆。” 南宫盈月进去,时值用晚饭的高峰,酒肆里人很多。 听说百里长枫在,她便去了他的雅间。 进去时,百里长枫正在抱着一肘子啃,吃得满嘴流油。见到她来,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继续大口吃着。 “分你一点?” “你肯?”南宫盈月挑眉。 “再来一肘子,你请客!” 南宫盈月摆了一下手,“我不饿,德王您慢慢享用。” 百里长枫啧啧一声,竟还一脸嫌弃,“瞧你,连个肘子都吃不下,瘦的跟竹竿似的,也就一张脸长得能看。” “苏子云能吃下?” “别跟我提她!” 南宫盈月挑眉,“吵架了?” 百里长枫扔下肘子,去旁边水盆里仔细洗了手和脸,“不是订了开春成亲,她又反悔了。” “啊?” “非要我减肥,减五十斤,她才肯嫁给我。” 五十斤! 南宫盈月呵呵一声,这就有点为难百里长枫了。 “让你减肥,你还猛吃!” 百里长枫哼哼一笑,“谁爱娶她啊,她要我减五十斤,我偏要再增五十斤,气死她!” 说着,还打了一个嗝。 第五百六十五章 司空幽暝的阴谋 南宫盈月看着满桌狼藉,道:“你气不死她,可能会胖死自己。” “我还能胖死?”百里长枫不服气。 南宫盈月让他伸手过来,给他诊脉,“你最近是不是有头晕头痛,甚至心悸,恶心之症?” 百里长枫怔了一下,“真有。” “你有阳亢之症,若不减肥,恐血脉喷张,突然发病,很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比如手脚抽搐、全身瘫痪、以后只能吃流食等等。” “你骗我!” 南宫盈月叹气,“你可以随便找个大夫来看,当然,不一定有我说得准。” 百里长枫心痛至极,“非得减肥?” “除非你想后半生瘫在床上。” 百里长枫捂着胸口难受了很久,最后痛下决心,“把这些都撤了吧……” 他指着桌子上的菜盘子,南宫盈月默默看了一眼,都见底了。 “虽然撤了,但银子可不能少。” “苏欢,你太狠了。” 南宫盈月笑,“苏欢狠,但我不狠,这就给你开个方子,辅助你减肥。” 百里长枫拿着药单,怀着满腔悲愤走了,不走不行,继续闻这饭菜香气,他会想再啃个肘子的。南宫盈月目把他送到门口,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听到嘈杂的厅堂里,偶能听到一两句大荣语。 她循声望去,但见角落里坐着两个年轻男子,正在吃酒。 南宫盈月在他们隔壁一桌坐下,听着二人说着大荣语,心中泛起了淡淡的乡愁。在北秦生活了这么久,她依然很想大荣,想回到那片故土。 “如今祈王和誉王把持朝政,皇上如同摆设,已经被架空了权利。” “传闻都说誉王是太后的私生子,所以太后扶持誉王。” “但祈王乃当年萧贵妃之子,很多朝中大臣受恩于萧家,所以对祈王很是支持。” 萧贵妃之子? 南宫盈月皱眉,那这个祈王不就是六皇子? 她深吸一口气,其实在她心里一直有个大谜团,那就是六皇子,她敬重的六哥哥,在大荣权利中心,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本该生病死了的人,如今却成了权倾朝野的祈王! “听说祈王妃流落北秦,祈王一直派人暗中寻找呢!” “祈王对这位祈王妃十分深情,甚至都没再娶。” 祈王妃?南宫盈月眨了眨眼睛,不会说的就是她吧! 当年之事,明明是权宜之计,她和六皇子都商量好了,难道他真的在找她? “姑娘,您来了!”老板年把一盘菜送到隔壁桌以后,擦了一把汗坐到南宫盈月对面。 南宫盈月往厅堂里看了一眼,见客人已经少很多了。 “生意看着不错。” “可不是呢,您常写一些菜单给我,我按着菜单做,越做味道越好,咱们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好了。” 南宫盈月指了指身后那一桌,小声道:“大荣人。” 老板娘点头,“多是走客商,在北秦囤好货物,等开春走南北通道运到大荣去贩卖。” “他们在说祈王。” “祈王是先皇第六子,天生带疾,一直幽居于深宫。后来不知怎的,病突然就好了,还一举取代了咱们少主,成为了辅政大臣。” 还真是六皇子! 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大荣那边如何,她实在无力去管。 看了两眼账本,南宫盈月便离开了。 走到街上时,因天色暗了下来,加之天气又冷,所以街上没什么人。南宫盈月走出一处,旁边突然冒出几个黑衣人来。 而且手中拿剑,朝着她这边围了过来。 亏得她身边带着肉汤,很快跟那几个黑衣人打在一起。可双拳难敌四手,肉汤护不住她,有两个黑衣人从后面袭击来。 就在这时候,独孤钰及时出现了。 他身边带着十几个护卫,上来就把那几个黑衣人给包围了。那几个黑衣人见此,也不敢恋战,忙逃走了。 “别追了!”独孤钰喊了一句。 谢闵俊召集护卫回来了,“姑娘,您没事吧?” 南宫盈月摇头,看向独孤钰道:“这些是什么人啊?” 独孤钰揽住南宫盈月,“不知,谁都有可能。” 也就是现在是四面楚歌,想杀他们的人太多了。 回到王府,独孤钰把南宫盈月拉到身边,先亲了她一口。 “没被吓到吧?” “没。”南宫盈月环着独孤钰的腰,问:“你怎么来的那么及时?” “之前你不是让我查南明的身份,我的人查到了。” “哦?” “他的真名叫拓跋南明。” “拓跋?西周拓跋王府!” 独孤钰点头,“拓跋王有一个弟弟,早年得病而亡,他的名字叫拓跋南明。” “你怎么能确定南明就是拓跋南明?” “当年拓跋南明死的时间正好是南明出现在京城的时间,那时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 “宫里两位妃子都怀了身子,然后在半年的时间里,两位妃子前后都遇害了。” 根据瑾嬷嬷所说,镇国王遇袭后被南明救下,南明因此受了重伤,一直在王府养伤。或许他就是以王府为掩饰,才能在杀了两位皇妃后,而不被抓住。 “镇远侯一案中,镇国王与拓跋王早有勾结,之后南明来到镇国王府,我想不会是偶然,而是他们……本就是合作关系。” “南明和何莲溪在一起,夺了镇国王心头爱,所以镇国王和西州交恶,从此再无联系。” 原本乱七八糟的事,这样一串就串联起来了。 南明就是拓跋南明,拓跋南明就是司空幽暝! “司空幽暝是西州王府的人,他自然帮的也是西州,可他却让我助你入主东宫。” “东州独孤王府和北州宇文王府是四王府中最强的,他深知不除掉我们,根本不可能把拓跋王府推上位,所以让你助我成为太子,让我和宇文成毓互掐。” 南宫盈月点头,这就是司空幽暝和西州拓跋王府的野心。 只是有一个问题,拓跋弘知道吗?他参与了吗? “这个人,要小心提防着!” 南宫盈月应了一声,“眼下我们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只要我们不参战,他们三方就是内耗。” “那嫮儿呢?” 独孤钰道:“我想有一人可以帮我们。” “谁?” “何侧妃!” 第五百六十六章 我若嫁给你 南宫夕羽可以忍受宇文成毓的冷漠,却忍受不了他和自己的妹妹那么亲密,像极了情人之间才有的样子。 她等着宇文成毓给她一个解释,但当晚,宇文成毓根本没有出现。 他太不把她当回事了! 翌日一早,南宫夕羽回了娘家。 对镇国王和镇国王妃一顿哭诉,“自成婚后,他从未碰过我,却与亲妹妹搅和在一起,这根本就是打我的脸,打咱们王府的脸!” 镇国王妃听了十分气愤,“这宇文成毓太过分了!王爷,你可得给夕羽做主!” 镇国王脸色冷凝,看着下面哭得一团糟的南宫夕羽,微微皱起眉头,“不论宇文成毓做什么,你当不知道就是!” “父亲!” 镇国王起身,睨了南宫夕羽一眼,“这是你自己选的,没有后路。用过午饭后就回去,以后不许跟宇文成毓闹!” “王爷,夕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能就这样算了!”王妃生气道。 “宇文成毓知道夕羽嫁给他的时候非清白之身,这一点便足够堵住咱们王府的嘴了,所以什么都别说,说了也只能是我们的错!” 王妃瘫坐回去,她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父亲,还不是你害我!” “够了!”镇国王怒喝一声,大步往外走去。 南宫夕羽痛哭,原本以为父亲会为她做主,结果确实让她忍下去。她怎么忍,宇文成毓这样恶劣,而拓跋弘又是那么好,她肠子都悔青了。 镇国王这样说了,镇国王妃也没法,只得劝南宫夕羽先忍耐,等宇文红叶嫁出去就好了。 南宫夕羽生着闷气离开了,走到街上,想起那日遇到拓跋弘的情形,脚不听使唤的朝仙客楼去了。本没想能再遇拓跋弘,可见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剩下的便只有惊喜了。 二人在仙客楼门口遇上,拓跋弘似也很意外,冲她点了一下头,而后往里面走去。 南宫夕羽咬了咬下唇,跟着他后面进去了。 铛铛铛,雅间的门打开,拓跋弘看是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但没说什么,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坐下,拓跋弘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她手里。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递茶的时候,手触到了她的手指。 南宫夕羽心悸了一下,红着脸低下了头。 “你手很凉。” “嗯。” 拓跋弘收回目光,眼看向窗外。静默良久,直到南宫夕羽一杯热茶喝完。 “他打你了吗?” “啊?” 拓跋弘转头看向南宫夕羽,眼里有痛楚之色,“你的脸有掌印。” 南宫夕羽心拧了一下,“宇文红叶打的,他也在场,却没帮我。” “这样的男人,怎堪为人夫。” 拓跋弘一句话,让南宫夕羽满腔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泪一下子冲了出来。自与他退亲后,诸多的不如意,后来嫁进宇文王府,没有丈夫的宠爱,没有应有的尊重,只有屈辱。 “我见他二人抱在一起,他们是兄妹啊,怎么能……他们把我当什么,一个摆件?”南宫夕羽哭诉着。 拓跋弘没有阻止她,静静听着她说,眼里满是对她的疼惜。 “宇文红叶,她凭什么,她是郡主,我也是郡主,还高她一等。可她总是踩我,在下人面前,在宇文成毓面前,她从不给我面子。” “宇文成毓打我,她也打我,若是镇国王府失势,他们岂不要杀了我!” 南宫夕羽哭了很久,说了很久,拓跋弘没有一丝不耐,一直认真听着。 等她说完了,他仍旧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弘哥哥,我后悔了,当初若是嫁给你……” 拓跋弘摇了摇头,自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针包,“这里有一根银针,乃是剧毒之物,你带着防身吧。” 南宫夕羽不觉得自己能用到这毒物,但既是拓跋弘送给她的,她又怎么舍得不要。 接过那瓷瓶,南宫夕羽仔细揣进了怀里。 回到王府后院,南宫夕羽正见管家抱着一件白玉石桌屏走来。 “哪来的?”南宫夕羽问。 管家恭敬道:“回王妃,一位外放回京的官员送来孝敬王爷的。” 南宫夕羽摸了摸那白玉石,光泽透亮,触手滑润,乃是上等的玉石。而这玉石上雕了两个胖娃娃,看着十分喜人。 “那这桌屏送我屋里吧!” “这……”管家有些为难。 “怎么了,不行?”南宫夕羽眯了眯眼睛。 管家忙摇头,“不是,还是先让王爷看过了,知道下面的人的心意,然后奴才再送您屋,可行?” 南宫夕羽点了点头,“去吧!” 南宫夕羽转身,见宇文红叶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鞭子。这宇文红叶嚣张得很,真有可能拿鞭子抽她一顿,为了不吃眼前亏,南宫夕羽绕路走了。 等到了用晚饭的时候,那桌屏还没送来,南宫夕羽让丫鬟去唤了管家来。 她倒不是在意一座桌屏,而是在意她说的话,下面的人竟敢阴奉阳违。 “那白玉桌屏呢,难不成它是自己走着来的,走到猴年马月。” 管家忙道:“王妃,奴才捧着那桌屏给王爷看的时候,正好红叶郡主进来了,她从王爷手里讨了去,奴才……奴才也没法。” “宇文红叶!”南宫夕羽一拍桌子,想到刚才在路上遇到她,她知道她喜欢那桌屏,所以故意抢了去。 南宫夕羽怒火升腾,可想到自己在王府无所依仗,到底压制住了火气。 屏退管家后,她连晚饭都没用,直接去休息了。 翌日进宫,南宫夕羽自泰和殿出来后,去了一趟养颐殿。 “这如意玉璧,玉质水润,这龙头凤尾雕刻也栩栩如生,倒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太后手里捧着一块玉璧,正是南宫夕羽送来的。 “娘娘,您喜欢就好。” 太后笑吟吟的看着南宫夕羽,“好孩子,你可是有事求本宫?” 南宫夕羽见太后一副了然之色,觉得藏着也没意思,便直言道:“确实有件小事。” “哦,说来听听。” 南宫夕羽未语先叹了一口气,“我家红叶,说来年纪也不小了,可一直也定不下亲事。我这个嫂嫂,日夜为她焦心,可她也不听我的,这不臣妇就求到您跟前了。” “宇文红叶啊,”太后啧啧一声,“那丫头的脾气可不好。” “是是,我们也不苛求男方的家世,只要把人嫁出去,别留在家里成了老姑娘,让人笑话就是。” 太后睨了南宫夕羽一眼,笑道:“行吧,本宫给她拉条红线。” 南宫夕羽忙起身谢过太后,“还请太后直接宣旨,她再拧,也不能抗旨不是。” “本宫知道了,你去吧!” 从宫里出来,南宫夕羽这颗心安定了不少。 第五百六十七章 我之将死 南宫盈月坐在暖塌上缝制小衣服,而独孤钰坐在他对面看书,难得一片清明世界。 “你还会回大荣吗?”南宫盈月突然问。 独孤钰怔了一下,而后坚定道:“会。” 南宫盈月点头,“我也想回去,我们一家四口一起。” 独孤钰知道她又想嫮儿了,于是道:“我已近在安排了,嫮儿不会有事的。” “我信你!” 二人正说着话,谢闵俊从外面进来了。 “少主,司空辰天老前辈来胜都了。” 翌日,南宫盈月和独孤钰来到法华寺。 司空辰天客居于此,他们二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跟明慧法师在林间下棋。数九寒天的,二人皆穿着单薄,却下得全神贯注,凭着冷风拍打,泰然不动。 他二人不敢打扰,只在一旁等着。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独孤钰怕南宫盈月冻着,让她去禅房。 “我看了这么久,想知道最后谁赢。” 哪知南宫盈月话音刚落,棋呼啦一下全乱了,而弄乱这盘棋的正是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司空辰天。 明慧不解,问:“司空施主,这是何意?” 老头一指南宫盈月,“小丫头说想看谁赢。” “是。” “老夫下棋可不是为了赢,想来法师也是,所以棋下到这里就好,一旦分出胜负,怕法师动了喜怒嗔痴之心,岂不损坏修为。” 明慧淡淡一笑,“施主一颗子,半个多时辰没舍得落下,只因落下就是输。这样也好,省得喜怒嗔痴找上施主,倒是贫僧棋艺太高的错了。” 司空辰天大笑,“你这和尚有意思!” 明慧起身,冲独孤钰和南宫盈月行了个佛礼,而后转身离开了。 独孤钰在明慧的位子上坐下,把玩一颗黑子,道:“老前辈,这世上论厚脸皮,您是一骑绝尘,无人可及。” 司空辰天瞪了独孤钰一眼,转头又看南宫盈月,“小丫头,你是这小子的媳妇?” 南宫盈月先向司空辰天行了个礼,而后道:“他是我夫君。” “嘿,我问你是不是这小子的媳妇,你说他是你夫君,答非所问啊。” 南宫盈月笑,“意思是一样的,但看别人怎么理解了。” 司空辰天看向独孤钰,“你这媳妇不简单!” 独孤钰听了一个糊里糊涂,“啊?” 司空辰天拍了独孤钰脑门一下,“你媳妇在家一定不听你的话!” “她自己长脑子了,干嘛非听我的话!”独孤钰觉得这事就是理所当然的。 南宫盈月笑了一声,在另一边坐下,“老前辈,挑拨离间于我们夫妻二人可是没用的。” 外面冷的紧,三人回到禅房说话。 南宫盈月喝了一杯热茶,身子总算暖了过来。 独孤钰起身又给老前辈倒了一杯茶,问:“老前辈,您这次来京都,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老夫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 司空辰天放下手中的热茶,道:“老夫将不久于人世,有两件事需劳烦你帮忙。” “不久于人世?”独孤钰打量着老前辈,但见他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哪像是将死之人,“您这话从何说起?” “老前辈,您高寿?”南宫盈月问。 “说不上高寿,一百一十岁。”司空辰天道。 独孤钰瞪大眼睛,“我还以为您顶多七八十……” 南宫盈月叹息一声,“您未得病,但这具身体已经太老了,老得转不动了。” 司空辰天看向南宫盈月,“你懂医术?” “在老前辈面前,不敢说懂,只是略通一点皮毛。” 司空辰天点头,“没错,我虽未得病,心也未老,但这身子已经老了。活了这么久了,倒也不惧死,只是沧海宫从我这儿落到司空幽暝那等卑劣之人手里,委实无颜面见老祖宗。” “我之将死,却还有两件事没有完成。” 独孤钰忙正了正神色,“您说。” “其一,我有一徒儿,他不爱承继宫主之位,跑到外面了,你帮我找到他。其二,我沧海宫有一本医书沦落在外,你帮我找到那本书,并交到我那徒儿手里。” “您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徒儿和那本书?” 司空辰天点头,“老夫知道茫茫人海,沧海一粟,很难找到这人和书,所以不求结果,只求王爷尽心,老夫到下面了也好跟祖宗们交代一声。” “好,我答应您。”独孤钰道。 司空辰天信重的看向独孤钰,“我那徒儿叫钟鹤,他现在活着的话,应该有七十来岁了。” 钟鹤? 南宫盈月皱眉,钟老爹不就是叫钟鹤 “我这里有一副他的画像,还是二十年前的,时光荏苒,也不知他现在什么模样了,只能从中窥伺几分神韵。” 司空辰天拿出那画像铺开,南宫盈月惊呼一声,“钟老爹!” “你认识?”司空辰天瞪大眼睛,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自然,他是我义父。” 南宫盈月把和钟老爹相识的过程,以及他死在迷障林的事都说了。 “死了……”司空辰天听完南宫盈月的话,老泪落了下来,“我平生只收了他一个徒弟,视如亲子。” “钟老爹一则是为了带我们去沧海宫,再则是去您老墓前磕一个头。” 司空辰天悲戚良久,可人死了,难过也是没用的。 “至于那本医书,本是一本普通的,可那最后一页画了一张地图,乃是通往沧海宫的一个密道。当年,我被司空幽暝打成重伤,正是拿着那本医书从密道逃出去的。只是后来几经周折,医书也丢了……” 独孤钰不语,一本医书,大千世界,根本无从找起。 “那本医书叫《庸医论》。” “什么?” “什么?” 独孤钰和南宫盈月异口同声,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司空辰天怔了一下,“《庸医论》。” 独孤钰:“医人医死。” 南宫盈月:“医鬼医活。” 这下轮到司空辰天震惊了,“你们怎么知道?” 南宫盈月长呼一口气,“那本医书在我手上。” “在在……在你手上?”司空辰天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南宫盈月点了点头,“我还在大荣的时候,一位好友无意中得到这本书,知我好医术,便转赠给了我。” 独孤钰点头,“当时她还不会北秦语,我帮她翻译过。” 司空辰天摇头失笑,“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钟鹤是你义父,而你又得到了《庸医论》,巧虽巧,却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什么安排? 第五百六十八章 她杀了宇文红叶 南宫盈月还没寻思明白司空辰天这话,但见他从怀里拿出半块玉扳指,“这是历代宫主的信物,掌门扳指,当年司空幽暝暗算于我,在我重伤之下抢走这扳指,我拼命争夺,在与他的打斗中,打碎了这扳指,我二人一人一半。” 说着,他拉过南宫盈月的手,塞到了她手里。 “现在我以沧海宫第十七任宫主之名传位于你,自此后你就是沧海宫的第十八任宫主。” 南宫盈月看着手心里那半个扳指,半天不敢握上。 “老前辈,我……我何德何能,而且……”志不在此啊! 司空辰天道:“你是老祖宗们选的宫主,不能不接着。” “可司空幽暝现在是宫主……” “他名不正言不顺,尤其又参与党争,早晚会害了自己。当然,等荣王继位后,也可帮你肃清沧海宫。” “我其实是大荣人,实在不合适。”南宫盈月要推还给司空辰天。 “大荣人怎么了,沧海宫老祖宗们也没规定继位宫主之人必须是北秦人,最重要的一点,这本是你义父的责任,你不愿替他担下?” 南宫盈月默默收回了手,钟老爹对她恩重如山。 “这才对!”司空辰天大喜,“如今我终于可以安心去死了。” 从林子里出来,南宫盈月有些担心,一直回头看。 “老前辈……“ “他已看淡生死,我们就不要为他难过了。” 回到寺院里,南宫盈月想去跟明慧法师辞别,却见宇文红叶拿着鞭子大模大样的走进了后院。怕她为难明慧法师,南宫盈月和独孤钰跟了上去,见她却停在了院子里,而那边明慧坐在树下看书。 她没有上去打扰,只是静静看了许久。 南宫盈月放下心来,和独孤钰一起下山了。 这一日,南宫夕羽刚从宫里回来,进门却撞见了宇文红叶。不欲与她正面交锋,南宫夕羽向绕路而行,哪知那宇文红叶一鞭子打过来,竟结结实实打在了她胳膊上。 “啊!”南宫夕羽痛呼一声,再看自己的胳膊,衣服都被撕破了,露出白嫩的玉臂,上面一道红痕。 “宇文红叶,你别太过分!” 宇文红叶长鞭未收,满脸冷厉,“你请太后给我赐婚?” 南宫夕羽暗叫一个惨,她怎么知道了! “我……我身为长嫂,还不是为了你好……这有错?” 宇文红叶眼睛一眯,“本郡主的事,轮得到你插手?你也配?” “宇文红叶!无论如何,我都是毓王妃,你的嫂嫂!” “呸!你不过是我哥巩固权利的一件工具罢了,真把自己当人看了!” “你!” “吵什么!”这时宇文成毓从外面回来了,他一身锦衣华袍,满脸肃杀之色,似乎遇到了什么事,眉头紧锁,神情沉郁。 “王爷,你看红叶打的我!”南宫夕羽指着自己的胳膊。 宇文成毓看向宇文红叶,“你怎么回事?” 宇文红叶不屑一顾道:“我打了,怎样?” “我跟你说过什么?” “毓哥哥!” 宇文成毓皱了皱眉,道了一句:“你们两个,日日好好相处。” 说完这句,宇文成毓要走,可南宫夕羽抓住了他。 “王爷,便是你不在乎我,也该在乎一下我的身份吧,我是毓王妃,更是镇国王府的郡主!” 宇文成毓甩开她,冷声道:“不要惹怒本王,不然你什么都不是!” 南宫夕羽被宇文成毓狠狠甩开,跌坐在地上,而旁边宇文红叶笑得张扬得意。 “南宫夕羽,在宇文王府,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回到自己那院,南宫夕羽怒火中烧,把一屋子的摆件都砸了。正砸的理智全无,那宇文红叶又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座白玉桌屏。 “哟,砸的好,本郡主也给你添个乐呵。”说着,宇文红叶举起那桌屏,猛地砸到了地上。 宇文红叶用力很大,而且砸到了南宫夕羽面前,溅起的碎渣,划破了南宫夕羽的脸。 心中的怒火猛地升腾而起,焚烧了她的身体和理智。 “南宫夕羽,以后最好夹起尾巴安分的做条狗!” 南宫夕羽一咬牙,直接扑了上去。宇文红叶不妨,还能被南宫夕羽给摁住了,可她到底会功夫,三两下把人甩出去了。 满地的碎渣,南宫夕羽在地上滚了两圈,全身是血。 旁边的丫鬟吓呆了,疾呼一声。 可南宫夕羽仍旧起身,再次朝着宇文红叶扑过去。宇文红叶抬起一脚,南宫夕羽被踢趴在地,仍执拗的抱住她的腿。 “你放开!”这样发狂了一般的南宫夕羽让宇文红叶有些怕,“本郡主不与你计较了,快……快放开……” 宇文红叶瞪大眼睛,只觉身子好似不是自己的,萎靡的躺到了地上。 血自嘴角溢出…… “救……救……” 一句救命没有喊出来,宇文红叶四肢一僵,死了。 南宫夕羽手中拿着那银针,仰头大笑,可笑着笑着却哭了。她低头去看宇文红叶,见她瞪大眼睛,已无声息。 她杀了宇文红叶! 杀了人! “郡主……郡主……”旁边的小丫鬟吓软了。 南宫夕羽收起那根银针,往外看了一眼,好在她刚才发脾气的时候把屋里伺候的人都赶走了。而这宇文红叶一向独来独往,身后不带丫鬟,所以这院里就她和她的丫鬟。 “巧儿,给我换件衣服!” “啊?” “不要惊动其他人,我们马上回镇国王府。” 父亲可以容忍她受委屈,却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宇文成毓杀死,因为她死了,镇国王府和宇文王府就会彻底交恶。 南宫盈月还是从独孤钰口中听到这件事的,说宇文成毓气得都疯魔了,上门跟镇国王要人,还扬言要杀了南宫夕羽。 镇国王本不想闹大,一直好言好语,那宇文成毓竟带人动了手。 好在宇文王赶了来,把宇文成毓给带回去了。 “宇文王府和拓跋王府已经对上了,这个时候要拉拢镇国王府才是,决不能得罪镇国王府,所以这件事极大可能是大事化小。”独孤钰道。 南宫盈月想起那个默默站在远处痴迷的看着明慧的女子,纵然她可恶至极,但至少她也有一分真心,只是错付了一个不爱她的人。 微微叹息一声,南宫盈月不予评论。 只是中州镇国王府到底是皇上的势力,皇上绝不会撒手不管的。 第五百六十九章 南宫夕羽被抓 果然第二天,独孤钰回来说,皇上找宇文父子谈话了,关切了此事,话里话外也说了,不能动镇国王府。 “宇文成毓虽不服气,但还是大局为重。” 这事暂时就放下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只是南宫夕羽再没回宇文王府。 这日,宇文成毓从宫里回来,骑马行在街上,见前面街头有一女子在翩翩起舞。乃是招亲舞,倒也还算常见,可宇文成毓却下了马。 那女子正是那日他在山上碰到那个迷路的,名叫萧萧。 她跳舞的时候,好几个男人围着。 宇文成毓皱了皱眉头,她想嫁人? 对了,听她说父母双亡,没有了父母之命,只能走这一途径了。在那女子一舞跳完,宇文成毓上前一把拉住了她。 萧萧怔了一下,“公子,是你!” 旁边的男人不乐意了,“喂,兄弟,人家姑娘还没选呢,你拉扯什么!” “是啊,大家都有机会!” “俺聘礼都准备好了,各凭本事!” 宇文成毓回头瞪了一眼,那几人见他身穿锦袍,不怒自威,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萧萧姑娘,你可愿跟我回家?” “公子,你……你还没娶妻室?” “你只能做妾,可愿意?” 萧萧低头,沉默半晌,而后抬头,盈盈一笑道:“愿意!” 萧萧也就是柯卉被宇文成毓带回了王府,进屋之后,他把她压到床上。在她惊措之下,扒开了她的衣服。 “还没……行礼……”柯卉即便做好了心里准备,仍旧无法坦然。 “不需要!” 宇文成毓低头吻住怀里女子的唇,拉下帷帐,一室旖旎。 情热过后,宇文成毓挑着萧萧的下巴,仔细看着,想从这张脸上柯卉的样子。而他也确实看到了,而且越看越像,越看越沉迷。 “卉儿……” “毓哥哥。” 萧萧瞳孔缩了缩,一下子盯住宇文成毓的眼,但见他眼神迷离,意识开始不清。 “我是柯卉!” “我不是柯卉!” “你爱我!” 这是淳儿教给她的催眠术,顺着他的潜意识来催眠,很容易成功。在宇文成毓看来,她像柯卉,又清醒的知道她不是,她做的就是让他意识混乱,关键时候掌控他的思想。 接下来几日,宇文成毓和萧萧夜夜欢愉,如梦似幻,而他沉浸其中。 这日,宇文成毓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的怒火。原是那通敌叛国案,证据已经充足,他打算抓捕拓跋王,想得到镇国王和几位重臣的拥护,可镇国王却阳奉阴违,不给个准话。 见他如此,其他几位也不敢轻易表态了。 “这老匹夫,竟敢拿捏本王!” 萧萧挤进宇文成毓怀里,搂着他的腰,“王爷,我听说了红叶郡主的事,您退了一步,他便觉得您好欺负了,想让你步步都退。” “休想!” 萧萧柔媚道:“那就让他知道您的厉害。” 用过午饭,南宫盈月刚打算小憩一会儿,黑丫进来禀报,说镇国王妃来府上了。南宫盈月坐起身,心想她怎么来了。 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她让黑丫把人带进来,而后亲自去正房门口迎着。 镇国王妃走来,仍旧端着架子,看似稳重的样子,但眼里的焦急出卖了她。上台阶的时候,还绊了一跤。 “王妃,您小心点!” 镇国王妃见南宫盈月话是这么说,但就那么直愣愣看着,也不说下来扶她。心中不由生起一股火气,可想到今日是来求她的,便硬压了下去。 来到里屋,南宫盈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镇国王妃接过南宫盈月递来的热茶,心里那怒火才消了一些。 “月儿啊,这些日子,你怎么也不回王府了?” 南宫盈月笑,“知道您二老安好,我还是不回去给你们添堵了。” “瞧你说这话,你这么久不回去,我还想你呢!” “是么。”才怪! 镇国王妃打量了一眼这里屋,道:“荣王可在这屋里安置?” “他不在这儿又能去哪儿呢?” 镇国王妃笑笑,她看到荣王的衣服,二人果然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要知道,多少夫妻表面恩爱,但其实不住一起,各自有各自的院子,毕竟男人都三妻四妾,只守着一个正妻的少。 像独孤钰这般,连个通房都没有的,那就少之更少了。 “你们夫妻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南宫盈月没接这话,她放的哪门子的心,不是就爱无风起浪! “夕羽的事,你听说了吧?” 南宫盈月点头,“听了那么一两句,有父亲在,想来宇文王府也不会怎样的。” “本来是这样,可今日突然生了变故!”镇国王妃急道。 “什么变故?” “今早京兆府的人突然来府上带走了夕羽,说是毓王报官了,要缉拿害死红叶郡主的凶手。” 南宫盈月怔了一下,竟然经了官府!宇文成毓私自去府上要人,那便是给了镇国王府面子,当初没把人要回来就放弃了,也代表了他的妥协,可怎么突然报官了,这要是公事公办,杀人偿命,南宫夕羽肯定没有活路。 宇文成毓怎么突然这么大的转变,他要彻底得罪镇国王府吗? 南宫盈月一时想不明白,只能道:“既然经了官府,那肯定要公事公办的。” “我自然知道这些,月儿啊,听说荣王跟京兆府尹关系不错,你求求荣王,让他跟晁英点两句话,这事还是私了的好。” 南宫盈月叹气,“杀人之罪只要经了官府,没有私了一说。” “要不是让你求荣王,只要他发话,这事可能能成!” “他不是律法,所以他说了不算!” 镇国王妃脸一下子冷了,“所以你不肯帮忙?” “不是不帮,而是帮不了。” “南宫盈月!好歹你也是镇国王府的人,夕羽是你的妹妹,你竟然这么无情!” 南宫盈月摇头,“这事,我不会插手,荣王更不会。” 镇国王妃被气得不行,骂骂咧咧走了。 南宫盈月知道,这件事只是个开头,接下来的事会更麻烦,所以她绝对不能插手。只是一旦宇文王府和镇国王府交恶,会不会影响皇上的计划。 第五百七十章 弑父 当天,独孤钰回来的很晚。 “我去找了老乞丐和许老头。” “为什么找他?” “今日朝堂上,宇文成毓拿出了通敌叛国案的证据,直指镇国王。怕只怕镇国王会有异动,不过镇国王属下三分之二的兵力都曾是何家军的将士,所以我找了他二人,让他们暗中联系旧部,一旦镇国王发兵,立刻架空他。” 南宫盈月点头,“皇上那边怎么说?” “先按兵不动,让他们狗咬狗。” 宇文王府书房,宇文王一脚踢了过去,宇文成毓连退了两步。 “谁让你动镇国王了!” “你犯什么蠢,这个节骨眼给我添乱!” “不成器的东西,你赶紧想办法把南宫夕羽从大牢里弄出来,去给镇国王赔罪!” 宇文成毓皱眉,“红叶难道就白死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你还真跟她苟且到一起来?” “没有!”宇文成毓抬头,“可她到底是我们宇文王府的人,镇国王欺人太甚!” “老子跟你说这么多,你没听懂是不是?真是蠢到极点了,当初就不该让你做是世子,若是你弟弟成弦,哪会给我惹这么多麻烦!” 宇文成毓猛地握紧拳头,从小父亲就偏爱他弟弟宇文成弦,若非他是长子,生下来就做了世子,他父亲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当年柯卉的父亲,也是对宇文成弦青睐有加,便是他和柯卉成亲了,依旧不死拆散他们的心思。 “这件事,你好好处理,不然,哼,本王就让你弟弟回来接替你!” 宇文成毓出了书房,满心的嫉恨之火,几乎要烧掉他的理智。 回到院里,又看到两个家奴强拉着萧萧从院里出来。 “你们放开我!好疼!” “公子,救我!” 宇文成毓上前,见萧萧吓得花容失色,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放开她!” 那两个家奴皆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少主,王爷吩咐的,让小的把您房里的这位姑娘弄黑市卖了。” 宇文成毓瞪大眼睛,“为什么?” “王爷说您……最近不大听话……一定是听了这女人蛊祸。” 宇文成毓气得上去一人一脚,把二人踢飞了出去。 萧萧忙扑到宇文成毓怀里,“公子,我好怕。” “别怕。”宇文成毓神色复杂,“只是你在王府怕是待不下去了,我送你出去。” “我不要离开公子!”萧萧搂紧了宇文成毓。 “萧萧……”宇文成毓低头,一下子跌进了萧萧的眼眸里,那么深邃,让他不觉沉浸其中。 “公子,王爷他好偏心,从小就喜欢成弦,对你哪有一点父子亲情。便是以后真夺得皇位,怕只怕到时王爷把成弦找回来,扶他登基,而弃你不顾。甚至为了稳固成弦的皇位,还会杀了你!” 宇文成毓身子猛地一颤,“他会杀了我?” “他心里只有成弦,没有你!” “是,他自小就偏爱弟弟。” “而且王爷要杀了我啊,杀了你心爱的人。” “我不会让他动你的!” “柯卉死了,我若也死了,王爷您怎么办?” 当夜,月色朦胧。 宇文王所住的东院,突然跳进一个黑影。杀了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后,悄悄进了里屋。 宇文王听到动静,猛地坐起身,但见一黑影站在屋中。 “谁?” 黑影走到屋当间,幽暗的月光透进来,照到他的脸上。 “父亲,是我。” 宇文王松了一口气,“大半夜的,你做什么?” 宇文成毓又近了两步,“孩儿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事做得确实太冒失了,惹父亲生气,所以特来给父亲道歉。” “哼,知道错就好,你想想如何善后吧!” “善后?”宇文成毓笑了一声,“我已经想好了。” “什么……”宇文王瞪大眼睛,但见冷光泛起,等他察觉,快刀已经抹过他的脖子,血喷涌而出。 “你……弑父……” 血溅到了宇文成毓的脸上,他整个人激灵了一下,刀子自他手中落下。 他做了什么? 杀了他!杀了他! 脑子里还回荡着这句话,而父亲已经死在了他面前。冷静片刻,他抹掉脸上的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扛起父亲的尸体,仍到了后院荒废的枯井里。 那两个护卫也处理掉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回到他自己那屋,萧萧坐在床上,月光下她披散着长发,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他脑子里又回荡起了那三个字‘杀了他’,谁跟他说的? 他走过去,俯身看着这张脸。 说不上多漂亮,却让他十分着迷。某个时刻,他觉得她就是柯卉,可恍惚过后,又是满心失落,因为清楚知道柯卉已经死了。 在清醒与恍惚之间,他来回游荡。 “你到底是谁?”他问。 床上的人一笑,“我是萧萧啊!” 在宇文成毓困惑的目光下,柯卉起身搂住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红唇。这些日子来,她用眼神控制着他,也用身体。 水乳交融时,他沉溺其中。 等过了两日,独孤钰才听到消息。 “宇文王府的人说宇文王回北州了,这个节骨眼上,难道他有其他谋划。” 南宫盈月听这话,也是困惑不已。 这时黑丫送来一封信,说是有人放到门房那儿了。南宫盈月拿过来看,上面写着南宫盈月亲启。 她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信纸,纸上只有几个字。 “宇文成毓杀宇文王。” 南宫盈月反复看着这几个字,明明是这个意思,可却觉得实在难以置信。她抬头看独孤钰,他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谁给你写的信?” 南宫盈月摇头,“没有留名。” 虽然没有留名,但是南宫盈月猜到了一人,柯卉! 门房来报,说镇国王来了。 南宫盈月料到他会来,可如今这形势,谁想趟浑水呢! 书房里,南宫盈月端着茶点进来,见他二人分坐两边,皆是静默不语。这气氛有点僵啊,也不知刚说了什么。 南宫盈月倒了一杯热茶,送到镇国王手里。 “你不是南宫盈月。”镇国王沉静道。 南宫盈月愣了一愣,“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夕羽成亲的时候,三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瞅见了你,她竟说看着十分面生。” 南宫盈月坐到一旁,微微笑道:“您为何不拆穿我?” 第五百七十一章 温柔的面具 南宫盈月面上带笑,但心里却震惊不已,原来镇国王早就知道她不是南宫盈月了。 “当时你已经嫁进独孤王府,而且荣王不在乎你的身份只在乎你的人,本王便做了顺水人情,今日说出来,便是要你们知道,有些人情是需要还的。” 南宫盈月笑,“宋夫人死后,您约我去镇国塔,差点杀了我,我可也没多计较,这也是人情吧?” 镇国王脸沉了沉,冲独孤钰道:“本王执掌中州军权,那宇文成毓要对付我,岂是那么容易。不如你独孤王府与我镇国王府联手,一起铲除宇文成毓,那剩下的二州,便没有能与你们东州抗衡的了,到时你就是太子!” “比起劳心劳力,本王更喜欢当渔翁。”独孤钰笑。 镇国王闭了闭眼睛,“那封信,想必你们都看到了,难道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拿到了这封信,却没有交给独孤王?” 独孤钰直起腰,他确实很想知道。 缺了当中一环,这封信也就不能成为证据,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封信是不是镇远侯写的,何时写的,都不能确定。 “本王要当年的真相!” 镇国王点头,“我要保住镇国王府。” 独孤钰沉思了一会儿,而后道:“可以。” 镇国王松了口气,“拿到这封信的人是南明!” 南明!司空幽暝! “怎么会是他?”南宫盈月惊道。 “他是拓跋王府的二公子,却很早就潜入了何家军里面,成为了镇远侯的一名副将。当年镇远侯攻打西域蛮族,几战几败,便是因为南明泄露了他们的行军图。镇远侯对他十分信任,写了那封信交由他送去给镇国王,自然他没有送。” “您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是,当时我们南宫家还只是一小小的将军府,我为了光耀门楣和拓跋王府合作,在镇远侯府倒下后,执掌了中州的军权。” 当年风云变幻,可惜忠臣枉死,奸佞当道。 然皇上或许看清了这一切,却无力改变什么,于是谋了那个计划,进而牵扯到了独孤钰,牵扯到了她。 镇国王走后,独孤钰连夜去大牢审问成国公了。 白夫人端着一碗热汤进屋,这天越发冷了,心柔自产后一直手脚发凉,尤其是夜里,常冷得睡不着。这汤是南宫盈月开的方子,连喝三日了,效果果然很好。 进了里屋,成王拓跋弘抱着儿子在屋里哄睡,小家伙最近可闹腾了,非得抱着转圈圈才能睡着。 心柔侧身躺在床上,眸光柔柔的,若是不开口说话,哪看得出脑子有问题。 “心柔,把这汤喝了吧!” 南宫心柔皱鼻子,“不好喝!” 白夫人耐着性子哄着,“乖,喝了手脚就不冷了,晚上能睡个好觉。” “不要!” 拓跋弘见那边母女俩快要闹起来了,便让奶娘把儿子抱走,去东边的暖阁哄睡了。 “我来吧!”拓跋弘接过白夫人手里的碗。 白夫人如蒙大赦,忙递给了他,“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您喂她,我去看看小宝。” 白夫人离开后,拓跋弘坐到床边,笑看着南宫心柔。 “哥哥,我不要喝。”南宫心柔嘟嘴撒娇。 “喝了这碗,哥哥背你转圈圈,好不好?” 南宫心柔眼睛一亮,“转……呃……好多圈!” “好!” 一碗汤下毒,南宫心柔揉了揉肚子,而后催着拓跋弘背她。拓跋弘先放下碗,刚蹲下,人就扑了上来,差点把他扑倒。 “心柔!” “哥哥!转圈圈!” 拓跋弘无奈一笑,背着南宫心柔起身,果然在屋子里转了起来。不但要转,而且还要快,后面那个恨不得拿小鞭子抽他。 “快点!驾驾!快点!” 南宫心柔欢快的笑声,让拓跋弘那颗冷硬的心,在这一刻慢慢变软变热。也不知闹了多久,不是拓跋弘跑累了,而是南宫心柔笑累了。 拓跋弘把她放到床上,见她打了个哈欠。 “困了?” “嗯。” 拓跋弘起身去到了杯热水,扶着南宫心柔起身,“喝点水,不然明早起来嗓子要疼的。” 南宫心柔迷迷糊糊的,困得难受,于是拒绝喝水:“不要!” “心柔!”拓跋弘语气沉了沉。 “你怎么这么烦!”南宫心柔随口一句。 拓跋弘整个人僵了一下,“你说什么?” 南宫心柔颤了一下,立时清醒了,“哥哥,好烦。” 拓跋弘放下水杯,回身一脸狐疑的看着南宫心柔。其实不止是刚才,很多时候,他感觉她似乎恢复了心智一般。 “心柔?” 南宫心柔已经睡着了,没有回话。 拓跋弘静静看着她,脸上闪过狠厉之色,手慢慢抬起,接着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若非她傻了,后来又怀孕了,他早该杀死她的。 手慢慢握紧,拓跋弘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哥哥……抱抱……”南宫心柔突然呓语了一声。 拓跋弘身子顿了一下,再看南宫心柔那张天真无邪的脸,终于还是收回了手。微微叹息一声,他起身离开了这屋。 脚步声远去,躺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脸朝里对着墙慢慢睁开了眼。 南宫心柔满眼都是惊惧,她怕了,好怕! 这日,从宫里回来,南宫盈月没有回府直接出城去了庄子上。白夫人捎信让她过去一趟,想来是心柔哪里不舒服。 她进去院里,见白夫人正领着丫丫玩。 “心柔说想你了,非要我捎信让你来看她。”白夫人见南宫盈月来,便冲她笑道。 南宫盈月点了点头,“那我进去看看她。” 进去屋里,南宫心柔抱着小宝,却怔怔的出神。 “心柔?”她唤了一声。 南宫心柔猛地清醒过来,竟是一脸的惊惧之色,再看到是南宫盈月后,脸色才慢慢好了一点。她唤了奶娘来,让她抱着小宝去外面了。 看着她这样子,南宫盈月突然问了一句:“心柔,你恢复心智了?” 南宫心柔抬头,面上发苦,“我装得再好,也终有被你们发现的一天。” 南宫盈月吃了一惊,“你真的恢复了?” 南宫心柔点头,“生小宝那天,脑子突然就清亮了。” “那你为何不说?” “因为拓跋弘。” 第五百七十二章 真正的拓跋弘 南宫盈月了然,拓跋弘对她太好了,她贪恋他的好,以致于害怕自己一旦恢复心智,他就不会再如以前一般对她了。 “我想成王殿下知道了会高兴的。”南宫盈月坐到床边,拉着心柔的手道。 南宫心柔却摇头,“他会杀了我!” “杀了你?”南宫盈月皱眉,“心柔,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南宫心柔反握住南宫盈月的手,脸上再现惊惧之色,“你可知当时我为何自杀?” “难道不是因为你和拓跋弘那件事后,清白被污,想不开所以……” “他说,如果我不肯死,他就杀了我娘。” “他?” “拓跋弘!” 南宫盈月捂住嘴巴,怎么可能是拓跋弘!那个翩翩君子,如朗月清风一把的人,他怎么会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来! “当时,我太绝望,他这句话让我彻底没有了活着的希望,于是做了傻事。所以真正的拓跋弘,绝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这样。我清醒后,也不敢露出半点,怕他杀我。” “也许不会……”毕竟她看到的是拓跋弘对南宫心柔真的很好,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也曾抱着这样的想法,可前两天晚上,我露了一点破绽,他差点掐死我。”南宫心柔苦笑。 南宫盈月震惊不已,实在无法把拓跋弘与奸恶小人联系在一起。 “可他……为什么要照顾你?毕竟当时,他也是被陷害的,完全可以撒手不管,谁也不会说什么……” 南宫心柔静默了一下,道:“可能是为了孩子,又可能是为了取得你们的信任。” 为了孩子,应该是有的,毕竟他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了。至于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他们确实很信任他,还曾找他合作…… 南宫盈月慌忙起身,“心柔,你和白夫人赶紧收拾一下,带着小宝和丫丫进城去长乐酒肆,那里的人会保护你们。记得,只你们四个,其他的人别带。我现在要赶紧回去,把这事告诉独孤钰。” 南宫心柔点头,“好!” 南宫盈月忙赶回了城里,哪知她刚进城,接着京郊大营接管了城门的守卫,立即关闭了城门。这一关,街上人心惶惶,百姓们奔走相告,家家闭门不敢外出。 京郊大营接管胜都守卫后,一队人马进城,南宫盈月眼看着那队人马往镇国王府方向去了。 回到府上,独孤王和独孤钰都没在家,她去了独孤王妃那里。 “刚我让人去找你,屋里的人说你不在府上,可吓坏我了。” “我出城去看二妹了,对了,京郊大营封城了,皇上的命令?这是何故?” 独孤王妃叹了一声,“他父子二人一早进宫还没回来呢,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真让人着急。” 这时门房急慌慌跑来了,“王妃,不好了,京郊大营围了我们王府!” 南宫盈月一愣,这是何故? 因与外界断了联系,谁也无法来告诉她们答案,只能静静等着。好在独孤王府家兵不少,若京郊大营要硬闯的话,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从白天到夜里,外面一直没有动静。 南宫盈月站在院子里,但见远处火光冲天,像是镇国王府的方向。宇文成毓带领京郊大营硬攻镇国王府了,南宫盈月叹了口气,她答应过南宫逸,至少保住镇国王和镇国王妃的命,如今她自己都被困住了,什么都做不了。 肉汤从屋顶上跳下来,“攻打镇国王府的不是京郊大营。” “哦?” “拓跋王府的家兵。” 拓跋王府!果然如南宫心柔所说,这拓跋弘不简单! “拓跋王府那点家兵有这个实力?” 肉汤道:“封城之前,有一队卫兵进了城,正是拓跋王府的将士。” “还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宇文成毓和拓跋弘联手了!” 宇文王府,宇文成毓站在院里,看着外面火光冲天,脸上微微带着笑意。萧萧看了他一眼,暗暗握紧拳头,而后进屋倒了一杯热茶。 “王爷,外面冷,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宇文成毓低头,看着送到面前的这杯热茶,又抬头看了看面前女人的脸。 “萧萧,听管家说,今日小公子哭不停,你去了那院,抱着小公子哄了好一会儿。” 萧萧心颤了一下,“是,奴婢听到了,不好放任不管。” 她忍了这么多天不去看小豆芽一眼,可今日听小豆芽哭得厉害,实在忍不住了。 宇文成毓没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那杯茶,放到嘴边。 萧萧一颗心提起来,紧张的看着他。 宇文成毓没喝,而是一把掐住萧萧的下巴,作势要把那热茶灌她嘴里。 “王爷……” “你是谁?” 萧萧瞪大眼睛,“我是……萧萧……” 宇文成毓看着这张酷似柯卉的脸,到底没舍得下毒手,而是把手里的茶甩到了地上。 “茶里有毒!” 宇文成毓松开手,萧萧俯身咳嗽了几声。 再起身,手里亮出一把匕首,直直朝宇文成毓胸口刺了去。可她到底是个弱女子,动作慢,力道不够,一下子被宇文成毓抓住了手腕。 “你到底是谁?为何处心积虑要杀本王?” 萧萧咬牙,“宇文成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宇文成毓怔了一下,虽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但他却摇头否认,“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 “我就是柯卉!” 宇文成毓猛地僵住,也是这个时候,柯卉一咬牙,握紧手里的刀,用力刺了过去。直击胸口,这一次鲜血流淌而出。 “你……”宇文成毓不可置信的看着柯卉,“你没死……” “对,我没死!” 柯卉举刀再刺,这一次宇文成毓闪开了。 “你没死……”太好了! 宇文成毓满心都是复杂,有惊喜有难过,让他无所适从。而柯卉如疯了一般,手中拿刀,一次一次向他扑来,竟非杀死他不肯。 “宇文成毓,我还活着,目的就是杀了你!” 在她再次扑来时,宇文成毓转了一个身,从后面抱住了她。 “柯卉,我可以原谅你,你也适可而止!” “原谅我?”柯卉大笑,“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需要你原谅?” “当年,你伙同你父亲陷害我,甚至做了改嫁宇文成弦的心思,是你先背叛了我!” “我没有!”柯卉一边挣扎一边道:“当年的事,我跟你解释很多遍了,你不听!是你不信任我!” 在挣扎中,柯卉手里的刀不小心割到了自己胳膊。 第五百七十三章 她杀了宇文成毓 宇文成毓见此,忙放开了她。见她胳膊流血,竟吓得脸色惨白。那时她撞墙而亡,鲜血四溅的一幕,让他至今想起尤心慌不已。 柯卉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着宇文成毓一字一句道:“这种时候,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宇文成毓皱眉,“当年你父亲亲口承认了!” “他想让你我和离!” 宇文成毓心不由慌了一下,“那孩子呢,你为什么打掉我们的孩子?” “孩子不是我打掉的,而是因发育不好死在了腹中,只能吃落胎药流下来!” 宇文成毓身子晃了一下,竟是这样……全都是误会! 他对她那么残忍,甚至逼死她,可到头来,他的恨竟这般可笑! “宇文成毓,我跟你解释过,解释了很多遍,是你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和成弦,我们从来没有什么,他也从未想过夺你的位,你逼走了他,杀死我全家,你就是疯子!” “我不听!全都是你们的错!” 柯卉握紧拳头,趁着宇文成毓慌乱的时候,再次举刀刺了过去,这一次她用力全力,刀一下子没入了宇文成毓的胸口。 扑哧,宇文成毓大吐一口血。 “我们……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机会在一起吗?” “没有!”柯卉冷冷道。 而又在这时,宇文王府的护卫赶来,见此,乱枪朝柯卉刺来。 宇文成毓抱紧柯卉,返身为她挡住了那些攻击。 柯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宇文成毓居然救了她。 “你……为何……” “我后悔……伤你……只是……你死了……后悔也无用……” “宇文成毓!” “我把命给你,别……别恨我了……”说完这句,宇文成毓大吐一口血,跪在柯卉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柯卉傻了,这不是她想要。 她想杀了宇文成毓,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一刀下去,他死了,所有的恨便消散了。可他终是死了,却是为了救她…… 这时,一人翻墙而来,在护卫们要杀柯卉时,救下了她。 “小豆芽呢?” 来人道了一句:“放家里了。” 回到柯卉之前住的农家院,还没进门便听到了嘹亮的哭声。柯卉忙跑进去,但见小豆芽躺在床上哭,四肢胡乱扑腾着。 眼泪崩溃而出,柯卉上前抱起小豆芽。 “我杀了他……我杀了你爹……” 救柯卉的人摘下面纱,竟是淳儿。 “别想这么多了,他死了,你们母子俩才有安稳的日子过。现在外面很乱,你们锁好门,别出去。” 柯卉见淳儿要走,忙问她:“你去哪儿?” “杀一人!” 拓跋王府的家兵攻破了镇国王府,府里乱作一团。独孤王妃由两个婆子护着往后门逃去,刚跑到后门前,还未开门,一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独孤王妃惊慌不已,借着月色看清来人的面容,竟是淳儿! 她一喜,“淳儿,是不是你家姑娘让你来救我的?” 淳儿冷笑,“我是来杀你的!” 独孤王妃大惊,“你为何杀我?” “当年,王府接南宫盈月进京之前,你私下派人毒杀她,可有此事?” 独孤王妃忙摇头,“没有!我没派什么人!” “你是不是一直很困惑,回来的人明明告诉你,已经毒杀了南宫盈月,可她却好端端的来了胜都。” “什么……什么意思?” 淳儿笑,“我就是南宫盈月!” 独孤王妃瞪大眼睛,“你!你怎么可能是南宫盈月,她……她是谁?” “你不用管她是谁,只要知道,我是来向你索命的!”淳儿话落,剑锋扫出去,独孤王妃倒地,乃一剑封喉。 当年她中毒,被司空幽暝所救,接着被催眠失去了自己的记忆。那些伤她之人,一个都别想逃! 第二日,围困独孤王府的将士仍未动,直到独孤王回来。 “外面的京郊大营的将士不是为了围困你们,而是为了保护你们。” “啊?”独孤王妃不懂。 “宇文成毓执掌京郊大营,却不得人心,营中将士多听李达副将的,而李达一早就归顺我独孤王府了。” 南宫盈月松了一口气,原是这么回事。 “您回府了,那宇文成毓……” “他死了。” 南宫盈月简直不敢相信,“他死了?” “被身边的人杀死了,据说是一个女人。” 柯卉! 南宫盈月长呼一口气,柯卉为自己和家人报仇了! “独孤钰呢?” “拓跋父子趁乱逃跑了,独孤钰带兵去追杀。” 一直到第三日,独孤钰才回来,一身风尘仆仆。 “拓跋父子逃回了西州。” 他们谁都没想到拓跋弘竟是藏得最深的一个,若非京郊大营反叛,宇文成毓死了,他们强强联手可能真的会成事。 而已拓跋弘的谋略,取宇文成毓而代之,不是没有可能。 “宇文父子死了,北州只怕要乱,现在我们没有经历对付西州,只能先缓缓。” “嗯,西州也受到重挫,现在只能先养兵。” 南宫盈月记挂着南宫心柔,去了一趟庄子上,得知当晚他们没来得及回城,但藏到了普宁庵。之后回来,听说下人们说,拓跋弘的人曾来过。 “拓跋弘西逃,你放心吧,他回不来胜都的。” 南宫心柔点头,怀抱着小宝,“我只想和儿子过安稳的日子。” 柯卉也是,南宫盈月去看望柯卉,她抱着小豆芽在院里晒太阳。 “无论如何,他死了。” 那个人死了,她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南宫盈月回到府里,听闻百里长枫来了,正在书房跟独孤钰商量事呢。南宫盈月过去,还没进门便听二人吵了起来。 “独孤钰,你别太过分!” “怎么就过分了,俸禄给你长了一倍,你日日吃香喝辣,左拥右抱,睡在银票上都成!” “那你说削藩就削了?” “不削难道你还想反了不成?” 百里长枫气得不行,“我百里王府若是要反,趁着前几日胜都大乱,那个时候不好。我若要反,现在也有机会,拓跋王府巴巴想跟我们合伙呢!” “行了,你胖成这样,说话还不带喘气的,憋死你!” “你别人身攻击啊!” “天天嚷着减肥,你有没有瘦一斤?” “我……”百里长枫心虚了一把,“半两总是有的。” 第五百七十四章 皇子归朝 听到这里,南宫盈月笑着进去了。 百里长枫见到她,忙诉苦道:“盈月,你来评评理,他说削了我们百里王府就削啊,我们也是有脸的,他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是不是有点欺负人?” “确实!”南宫盈月点头。 百里长枫总算找到了知音,“盈月,还是你通情达理。” 独孤钰哼笑一声,她是他媳妇,还能胳膊肘往外拐? “在这次平乱之中,百里王府不添乱不捣乱,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王爷该向皇上请旨,加封百里王府为亲王府,并世代袭爵。食邑也要加一倍,各种赏赐也不能缺,只是这兵权……该由朝廷掌管,龙城仍是百里王府的封地,但南州其他地方,还是要归属朝廷管辖,你百里王府不再插手地方政务。” 百里长枫哼哼一声,“你也就说话好听!” 南宫盈月笑,“百姓之苦,大公子也看到了吧,皇上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一举平定四方,不能只做表面功夫不是,必定要彻彻底底改变原先四王各自为政的局面。” “哎,我爹还有不甘,奈何兵权在长明手里,他倒是十分安分守己,俨然是忠君之臣。我呢,又没有大志,我爹最后只剩一声哀叹,认命了。” 独孤钰大掌一拍,“我这就进宫给你们王府请赏!” 送百里长枫出门时,他说了一句:“独孤钰,你把北秦的天给变了。” 半个月后,事逢新春,皇上大病初愈,宣布皇家还有一位皇子流落在外,众大臣迎回,发现竟是荣王独孤钰。 可他又不是独孤钰,因为真正的荣王另有其人。 诏书下,皇子皇途曜立为太子,苏欢为太子妃。 东宫内,苏欢终于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她端坐在正位上,一身华丽的宫装,端庄威仪,各家女眷纷纷前来祝贺。她笑得脸都酸了,见苏子云来,忙拉着她进了里屋。 “姐姐,你和太子竟有这般传奇的经历,现在外面的人把你们俩编成了话本,百姓们纷纷热议。” 苏欢笑,“几个版本?” 苏子云吐吐舌头,“那就数不清了。” “改日给我带几本来,打发闲暇。” 院里人来人往的,一片喜气。 苏欢肚子里的胎儿已经三个多月了,最近瞌睡的厉害,实在有些应付不来,便躲在里屋不出去了。苏子云跟她说了会儿话,见她精神不大好,便先出去了。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天已经暗了。 “黑丫,太子回来了吗?” 苏欢刚坐起身,黑丫进来了,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 “还没。” “客人都走了吧?” 问了一句废话,这个时候了,早走完了。 “还没。” 苏欢撑开窗子,廊子上灯笼下,果真坐着一人,正是胡凝雪。她沉下一口气,先让黑丫给她端来了一碗粥。 满满把这碗米粥吃完,才让黑丫把人请进来。 那胡凝雪比她月数还大,估计有四个多月了,肚子已经显露了出来。她让肉汤跟了她这么久,竟什么都没查出来,她藏得可真严实。 她能猜到她的来意,自然有些抵触。 苏欢端坐在暖塌上,那胡凝雪进来,先跪下行礼。 “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苏欢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胡凝雪,本想为难一下她,但见她肚子已经露怀了,到底不是那歹毒之人,于是让她起身。 “你来找本宫,想说什么?” 胡凝雪抬头看了一眼苏欢,而后低下,“臣女是来向娘娘您认错的!” “哦?” “臣女曾纠缠太子,可太子根本瞧不上臣女。” 苏欢在心里呵了一声,她倒是说了句大实话。 “臣女做了错事,还请太子妃娘娘原谅!” 苏欢端起热茶,抿了一小口。胡凝雪绝对不是单纯来道歉的,她背后还有招。 “当日,太子来养颐殿,臣女纠缠他不成,便在他茶水里下了迷药,如此……才成事的。” 苏欢猛地握紧杯子,“你给他下了迷药?” “是。” 她给他下了迷药,所以二人真的发生了关系,孩子真的是皇途曜的……苏欢只觉一股怒火腾的冒了出来,烧毁了她的理智。 啪的一声,她把手中的杯子砸到胡凝雪身边地上。 胡凝雪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 “本宫……凭什么信你!” “太后知,想来太子也知。” 苏欢闭了闭眼睛,唤来黑丫,“把她关起来!” 那胡凝雪怕了,忙道:“太子妃,你不能关我,太后知道我来这里了,若是不见我回来,必定不能罢休,到时您就难做了!” “太后来了,本宫倒要问问她,亲侄女又如何,竟纵容她伤害太子!” “苏欢!我肚子里的是皇嗣,若有个好歹,你便是太子妃也难逃大罪!” 苏欢死死盯着胡凝雪,恨声道:“本宫关你几个月,到时去母留子,谁又能说什么?” 胡凝雪瞪大眼睛,万没想到苏欢竟有这么狠辣的一面。 黑丫把胡凝雪带了下去,苏欢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仰去。她竟给气晕了过去,等再醒来,皇途曜守着她。 他脸上是青黑之色,看到她是,眼神闪躲,最后心虚的低下了头。 “她……她说的可是真?” 皇途曜摇头,“不知。” “不知?”苏欢怒火再起。 皇途曜怕苏欢再动气,忙道:“当时我确实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在床上,中间发生了什么事,确实……不知。” “皇途曜!” “对不起,我没想瞒你,可……可我不敢说。” 苏欢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胡凝雪说的是真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确实是皇途曜的!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欢儿,对不起。” “但我……但我就是没法原谅你。” 皇途曜俯身抱住苏欢,整个人都是颤抖着,“不要这样,我杀了她,杀了她可好?” “让我静一静。” “欢儿,我不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的!”说完,皇途曜放下苏欢,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苏欢翻身向里,用被子捂住耳朵,不看不听不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睡到半夜的时候,苏欢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她翻过身来,但见屋中有一黑影,正翻箱倒柜的照着什么。 第五百七十五章 还是伤心了 苏欢屏住气息,但看左右,实在没有称手的武器。 她正要喊黑丫,这是那黑影回过神来,借着月光,她看到了她的脸。 “淳儿!” 黑影定睛往这边看,见苏欢醒了,抱怨道:“姑娘,你这怎么一点吃得都没有?” 苏欢轻哼一声,“大晚上的,吓死人了!” 淳儿坐到苏欢床边,揉了揉饿得咕咕乱叫的肚子,“我是来替司空幽暝传话的。” “嫮儿!“ 淳儿点了点头,“他要姑娘你杀了皇途曜,才肯救嫮儿。” “绝不可能!” “他也知道,所以只要皇途曜退位就好。” “那也不可能!” “在他知道独孤钰是皇上亲子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谋划失败了。” 苏欢皱眉,“所以他到底要我做什么才肯救嫮儿?” “他不需要你做什么了,只要我杀了你!” “为什么杀我?” “失去挚爱之人的皇太子,也许生无可恋,自己把自己杀了呢,岂不省了他的事。再说,皇太子便是不杀自己,也会心如死灰,对付一个失意之人,总比对付一个清醒的人要容易太多。” 苏欢哼了一声,这司空幽暝倒是一点也不死心。 “他不知你恢复记忆了?” 淳儿摇头,“所以他很信任我。” “那咱们怎么办?” 淳儿挑眉,“姑娘,你不觉得我会杀了你完成任务?” “如果要杀,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淳儿冷哼一声,“他杀我外祖一家,如今又囚禁我娘,我自然不能帮他。这样吧,你和太子商量好,假意你死了,而后我回沧海宫交差,让他治好嫮儿,我再给你偷出来。” 苏欢下床亮灯,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放到桌上。 “不用商量,我跟你一起去沧海宫。” 当下做了决定,苏欢简单收拾了细软,而后和淳儿往外走。她拿着腰牌,很容易能出宫。 只是刚出院子的时候,从后院柴房传来一声一声的惨叫声。 见前面有人来,她二人忙躲到一边。 “那胡姑娘被喂了一大碗红花,下面流血不止。”一个宫女道。 “喂红花汤?谁做的?”问话的是个男人,应该是宫里的太医。 “太子。” 那男人不说话了,只匆匆跟着宫女去了。 苏欢心稍稍轻了一点,等二人走过,她和淳儿继续往宫外走。出了宫,天已经蒙蒙亮了,二人租了一辆马车往城门走。 天一亮,城门大开。 马车出了城,便一路往东去了。 皇途曜满身疲惫的回来,特意洗了澡才进屋,可床上竟是空的,旁边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他皱眉,忙拿起那封信拆开。 “司空幽暝要我死,你就当我被人杀死了,记得给我办个丧礼,一定要盛大,要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妃死了。我和淳儿去沧海宫接嫮儿了,等着我们母女回来,勿念。” 皇途曜扔下信,大步往外走去,想追苏欢回来,这时谢闵俊急匆匆来了。 “殿下,北州反了!” 皇途曜握紧拳头,宇文父子死了,北州自然有不服气的,所以迟早要反,迟早有一仗,可偏偏这个时候! 谢闵俊不明情况,但见皇途曜有些犹豫,忙急道:“必须马上平乱,不然等西州也反了,咱们腹背受敌。” 皇途要咬了咬牙,“你随我一起去见独孤王!” 离京不多久,苏欢果然听到了太子妃薨的消息,皇上下旨举行国葬。苏欢稍稍安了心,而因为有淳儿,一路上很顺利,半个月后到了神来城。 “姑娘,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回沧海宫复命。”淳儿道。 苏欢摇头,从怀里拿出那本《庸医论》,翻到最后一页,“你可知这画的是什么?” “一颗药草啊!” “认识?” 淳儿仔细瞅了半天,按理说这天下的药草,甚少有她不认识的,偏这一株,她就是没见过。 “这不是药草,而是一张地图。” “啊?” 苏欢笑,“沧海宫的密道。” 淳儿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沧海宫还有密道?” “司空幽暝都不知道,你如何得知。” “那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司空辰天老前辈告诉我的。” “前任宫主?”淳儿眼睛瞪得更大了,“老宫主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你如何见到他的?是人是鬼?” 苏欢拍了淳儿脑门一下,把司空辰天的事跟她详细说了。 “所以你现在是宫主?” 苏欢摆手,“我没什么兴趣,只想救回嫮儿。” 既然有了这张地图,二人便一起来到了云霞山下,暂时先宿在了老婆婆的客栈里。可这地图看都看不懂,更别说找入口了。 这日,二人又是无功而返。 老婆婆给她二人端来两碗面条,问道:“你们整日转悠什么呢?” 苏欢拿起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那地图让老婆婆看,“您能看懂吗?” 淳儿笑,“姑娘,您这是病急乱投医。” 苏欢也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正要拿开那书,老婆婆却突然扯住了。 “这不就是云霞山的地图。” 苏欢眼睛一亮,“您看得懂?” 老婆婆笑,“你们看不懂,那是因为你们不认识这山。但老婆子我在此地住了五六十年了,这山上一草一木都清楚的很,怎么会看不懂。” 苏欢又惊又喜,手颤巍巍的指着外围的入口,问道:“您可知道这是哪儿?” 老婆婆指了一个方向,“据此有二里地,你们要想去,明日我带你们去。” 第二天天一亮,苏欢就迫不及待的拉着老婆婆出门了。老婆婆一边走一边抱怨,什么她老人家睡得晚起得晚,还没睡醒呢,什么没吃早饭容易头晕,什么请人帮忙怎么就没点表示。 苏欢用一张银票堵住了老婆婆的嘴,她笑眯眯的接下,便再不说什么了。 老婆婆带她们来到一处瀑布前,指着那瀑布道:“诺,就是这里了。” “这里?”淳儿反复看着那地图,不由道:“婆婆,你诓我们的吧?” 老婆婆一听这话可不干了,“我老人家活了这么大岁数就从没骗过人!”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上沧海宫 苏欢仰头但见瀑布上是垂直的断崖,根本没有可走。她又绕着那瀑布转了一圈,也实在没找到能走的路,最后累得坐在石头上发呆。 “淳儿,你说这瀑布后面是不是有条暗道?” 淳儿点头,“按着话本的发展,确实应该有条路。” 苏欢抿了抿嘴,“那要不你去看看?” 淳儿左右看看也没其他办法,还真就绕路到那瀑布跟前去看了。因这个季节,雨量不大,所以流下来的水也不多,淳儿跳进潭水里,被瀑布的水淋了湿透,还这看到后面有洞。 “姑娘,话本也是源于生活,您猜对了!” 苏欢大喜,见淳儿钻了进去,往前探路了。她抬头看着这瀑布,也就这个季节能进去了,若是雨量大了,水流大,根本进不去,这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不多一会儿,淳儿出来了,道:“那山洞蜿蜒向上,应该就是暗道无疑了。” 苏欢点头,“那我们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出发。” 回到客栈,苏欢让老婆婆给她准备干粮去了。 “我自己一人进密道,你从迷雾林回沧海宫,这样才能不被司空幽暝察觉。” 的确是这样,可淳儿哪放心让苏欢一人去密道。 “我先送你上去,你躲起来,而后我再从正面回沧海宫吧!” 苏欢摇头,“别,时间不多了,我怕他伤害嫮儿。” 见苏欢坚持,淳儿也就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苏欢和淳儿在客栈门口放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苏欢走了一段,回头发现老婆婆跟着她。 “您这是做什么?” “你有没有一千两?” 苏欢愣了一下,“有是有……” “拿出来!” 苏欢心想,现在跟人讨钱都这么理直气壮了。可这老婆婆帮了她大忙,于是也没说什么,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银票。 老婆婆夺到手里,“这是我的带路费!” 说完,老婆婆往前走去。 “您要跟我一起进密道?” “不然呢,连地图都看不懂,还妄想上沧海宫,你又不是猫妖,也没九条命吧?” 苏欢心中一暖,“谢谢婆婆!” 瀑布虽然水量小,但二人钻进山洞还是全身湿透了。这大冷天的,进入山洞里,二人先换下了湿衣服,见旁边有枯柴,婆婆用火石点燃。 苏欢有些赧然,她竟连火石都没带,这天这么冷,逢夜里,岂不是要冻死在这密道。 用木架撑起湿衣服,苏欢借着火光往两边的墙壁上看,不期然见上面竟然刻了几个字。她拿着一根火把凑近看,但见上面写着:司空幽暝,欺师灭祖,罪大恶极! 不用怀疑,肯定是司空辰天老前辈写得。 “司空辰天老前辈竟还有心情在石壁上刻字!” “当时正逢夏季,水量特别大,他又身受重伤,只能暂在这洞里休养。”老婆婆道。 苏欢一惊,“您怎么知道?” 老婆婆不语,低头往火堆里添柴。 苏欢想着,或许是她乱猜的,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衣服烤干了,二人分了一块饼,而后开始沿着密道往山上走。所谓的密道,应该是自然形成的地下河道,低洼处还有水流下来。 因是自然形成,所以十分不好走,需要攀爬而上。 苏欢有孕,走得很小心,而老婆婆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就更要小心了。二人走了大半天,也就走出去不长一段。 “往上的路更难走吧,也不知我们能不能上去。”苏欢开始觉得自己先前有点考虑不周全了。 她出京的时候,应该带着肉汤或黑丫,便是老板娘他们也好啊! 现下想想,她就是凭着一股怒气出京的,故意让皇途曜担心。 “走吧!”老婆婆没说什么,只催促这她赶紧走。 苏欢一咬牙,继续往上攀爬,这样又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前面突然有了亮光。 再往前走,竟然有一个出口。 “这……” “出去吧,外面是山路。” 既然婆婆这么说,苏欢听她的出了山洞。脚下荒草满地,哪有什么路,再看上面山壁如刀砍一般,凭她是大鸟也飞不上去! “婆婆,您再看看地图,怎么就没路了。”苏欢刚拿出地图,但见老婆婆已经往前走了。 见婆婆这般轻车熟路的样子,似乎走过这条密道…… 满脑子都是疑问,但苏欢没敢多问,忙追了上去。 两边的林子很深,若是不熟悉的人,进去就会迷路。而在这种地方迷路,只有一个死。好在婆婆脚步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等过了这片密林,山壁之上赫然有一条石阶小路,因掩映石柏下,所以从外面看不到。 “婆婆,您怎么知道这有条路?” 婆婆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那条石阶路道:“这条路直上直下,很难走,等会儿上去,一定要踩实了。” “我还好,您就别上去了。”苏欢道。 婆婆轻蔑一笑,率先攀登了上去。 苏欢见这婆婆竟手脚轻快,爬着石阶一点也不吃力。她试着爬了几阶,这路太窄,一旦开始爬就无法停下休息,她怕自己吃不消,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可是嫮儿…… 正当苏欢犹豫不决的时候,婆婆扔下一根树藤。 “你可借力。” 苏欢见婆婆抓着另一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下也不是废话的时候,忙抓住了那树藤。先开始,她还能自己往上爬,后来几乎是被老婆婆拉着走。 这样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上了山顶。 苏欢累得趴在地上,但见远处云雾缭绕,霞光若隐若现。 “这不是沧海宫!” 婆婆指了指她身后,苏欢回头,但见身后还有一峰,想来就是无极峰了。原来他们没有到峰顶,而只是到了一处断崖处。 “明日再爬!”婆婆道。 苏欢点头,她已累到极限了。 这处风很大,吹得苏欢冷得直哆嗦。婆婆带着她躲到一块巨石后面,巨石与山壁行程夹角,二人正好嵌在里面。 “这里风大,无法烧火取暖。” 苏欢裹紧身上的披风,“还好。” 她见婆婆闭上了眼睛,想问又不敢问,犹豫了半晌。 “想问什么就问吧。”婆婆道。 苏欢咬了咬下唇,“您到底是什么人?” “那老家伙与你说了那么多,却提都没提我这个人。”婆婆道。 “呃……”是没提! 第五百七十七章 故人再见 老婆婆面露苦笑,回忆起了她和司空辰天的过去。 “二十年多年前,司空辰天是先受了重伤,司空幽暝觉得时机到了,这才起了夺位的心思。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他打不过司空幽暝,之后从密道逃了。” “老前辈说过,他当时受了重伤。” “那你可知是谁打伤了他?” 苏欢默了默,心想不会是婆婆吧! “我是前任宫主的女儿,是司空辰天的师妹,也是他的妻子!” “啊?” “我们成亲五十多年,一直相敬如宾,直到师姐回宫。他们说话时,我偶然听到,才得知他爱的是师姐,并且他俩还商量好了,把宫主之位传给钟鹤,而后便一起离开沧海宫,去逍遥快活。” “老前辈……竟是这种人。”苏欢实在难以相信。 “他们欺人太甚,我司空星云又岂能让他们如意,所以我杀了师姐。司空辰天大怒,拔剑要杀我,而当时我在饭菜里给他下了药,他自然不敌我,被我打成重伤。他要杀我,我却没想杀他,只想着困住他,永远困在我身边。” 苏欢长呼一口气,原这里面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司空幽暝本就有异心,见此情形,知道是个绝好的机会,便想动手杀了司空辰天。 “司空辰天跳崖,从密道逃走,而他却以为司空辰天死了。我于他有知遇之恩,又觉得我没有威胁,所以没有杀我,只把我赶出了沧海宫。我一直等在山下,就是为了再见那老东西一面,问问他,为何对我那般绝情。” 说到这里,老婆婆浑浊的眼里起了水雾,但却倔强的没有落下。 “老前辈说他一百一十岁,那您……” “我比他小五岁。” 苏欢惊得说不出话来,普通人能活过八十的都不多,他们二位竟然都一百多岁了。 “您二位为何这般长寿?” “沧海宫常年冰封,我们又会医术,时常吃着自己炼制的强身健体的药丸,隐于世外,所以沧海宫的人大多长寿。” 原是这样,那这些丸药必定不可多得。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苏欢活动了好一会儿,才把冻僵了手脚暖过来。二人继续往上爬,依旧有一条石阶,婆婆在前,苏欢在后,手里拉着那条树藤。 想着婆婆都一百零五岁了,自己年纪轻轻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爬了两个多时辰,两人又到了一处平缓处。这里距离山顶已经很近了,但再无石阶路,婆婆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往后退了几步,接着飞身一起,竟翻身上去了。 而后一条树藤垂下来,苏欢抓住那树藤,被婆婆拉了上去。 山顶之上,雾气缭绕,四下都是雪,犹如置身九天仙境一般,这就是无极峰了。她来过,知这白雾时起时落,眼下看不到路,等会儿就好了。 她是这么想的,结果婆婆拉起她就走。 明明看不到路,她却走的十分坚定,等苏欢看清楚的时候,她二人已经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十分清冷,一应摆设还算齐全。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个风姿卓然的女子,她见婆婆走到那画前,如撞了进去一半,久久不能回神儿。 “这画中之人是您吧?”她问。 婆婆苦笑,“这幅是他画的,原我以为是自己,后来不敢确定了。” 苏欢也不能确定,毕竟画中人依旧年轻,而婆婆已经老了。 “我送你到此,接下来的事,只能你自己去做了。” 苏欢不敢再麻烦婆婆,忙点了点头,“您可以从密道回去了!” 婆婆点头,“小心点!” 说完,婆婆就出去了。 独剩下她一人,苏欢绕着屋子转了两圈,一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她把窗子打开一条缝,从缝里往外看,但见外面雾气散了,可却仍旧看不到。 这处似乎十分荒僻,瞄了好长一会儿,仍就没看到人。 从这屋里出来,苏欢绕着这附近转了几圈,大致记清楚这屋的位置了,才敢走远一点。哪知这时云雾又起,她走了几步便有些迷路了。 以免乱中出错,苏欢干脆站在这儿不动了。 好在这云雾变幻很快,没多一下,一阵风吹来,雾气就散了。雾气一散,又有霞光映照,整个无极峰金光大亮。 苏欢忙往回走,心想着还是不能冒险。 “站住!你是什么人?” 苏欢心中一跳,她身后有人走来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欢一咬牙,正要逃跑,结果前面又来一人。 “臭丫头,让你采霜露,竟一天都见不到你的人,肯定又跑去那里偷懒了!”前面那婢女指着她骂了一句。 苏欢一时懵了,不过这时她身后的宫女倒停下了步子。 “玉染,这采霜露本是你的差事,怎么胡乱交给旁人?” 来人巧笑,“玲儿姐姐,我昨儿染了风寒,今儿不是想偷偷懒。” 后面的婢女哼了一声,“行了,别误了差事就行。” 说完这句,那人就走了。 苏欢抬头,但见前面站着一穿羽袖留仙裙的女子,看着约莫有些眼熟。 “苏姑娘!”玉染上前。 “你是?” 玉染笑,“姑娘又不记得我了,我是玉染啊,在大荣的时候,您和墨染公子救了我。” 苏欢一下子想起来了,可不就是玉染! “你怎么在这里?” 玉染左右看了看,“这里说话不方便。” 苏欢点头,“你跟我来!” 她带着玉染来到先前那屋子,左右无人,玉染这才说了起来。原当年她满脸脓疮,乃是墨染好心救治了她。后来墨染要来北秦,她便厚脸皮的跟来了。 “我现在是沧海宫的婢女,也跟着墨染公子学医。” “这样,那嫮儿现在身体如何,你可知道?” 玉染面有忧色,道:“近一段时间时常犯病,可宫主却迟迟不肯为她医治。不过自何夫人来后,宫主很听她的,开始为嫮儿郡主施针了。” 何侧妃! “玉染,你找个机会告诉淳儿,说我在这里等她。” “好,我知道了!” 玉染离开后不久,豆包来了。这孩子已经9岁了,五官长开了,与她大哥很像,尤其是那眼睛,炯炯有神。个子也高了,跟她差不多,身材健壮,一看就是练武出身。 “娘!”豆包噗通跪到地上。 “豆包!”苏欢俯身抱住这孩子,“豆包,娘好想你!” “我也好想您!” 当初为保他安全,她狠心让墨染带着他来北秦,自此母子分开,已经两年多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 这么久不见,母子俩有很多话说,可眼下这情形,却不容他们多说。 “淳儿姐姐回来复命,说您已经死了,宫主十分满意。他本不想为嫮儿治疗,但何夫人几番求情,甚至要以死相逼,宫主这才答应了。” “司空幽暝决定为嫮儿治病了?” “嗯,明日治病,不过爹爹不放心,他请求了宫主同意,在一旁协助。” 司空幽暝这个人,城府太深了,只怕他不会轻易给嫮儿治疗的。 “豆包,你找你爹爹来,我有话跟他说。” “嗯!” 豆包应了一声就出去,不多一会儿墨染推门进来。 仍旧是他,明月清风,白衣胜雪。 他看到她,先是不信,直到苏欢扑到了他怀里,喊了一声师父。 “欢儿,真是你?” “师父,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墨染叹息一声,伸手抱住苏欢,“淳儿姑娘回来说你死了,为师竟真信了。” 苏欢仰头,看着墨染的眼睛,仔细看着,“师父,你不会还哭了吧?” 墨染轻哼一声,“哭倒不至于,只是想到你竟撇下师父,委实可恨!” 苏欢笑,“大有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悲?” “又不正经了!” “您啊,也就比我大两岁,平时爱装老成罢了,我想正经,很多时候正经不起来。” “你啊!”墨染拧了拧苏欢的鼻子,依旧一副宠爱的样子。 苏欢把自己的担心跟墨染说了,她觉得司空幽暝没有这么容易救治嫮儿的。但如今,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嫮儿的病不能再拖了。 “唯今,只能走一步防一步了。” 当晚淳儿来了一趟,让她不要担心,且看明日! 无极峰常年积雪,这屋子里又冷,苏欢晚上没怎么睡,一直拥着被子坐到了天亮。天亮后,玉染偷偷来了一趟,给她送了早饭。 “姑娘,您先用饭,我去主殿那边看看情况,随时回来跟您禀报。” 苏欢点头,“好。” 因担心嫮儿,苏欢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粥。她不敢冒然出去,怕被人发现后惊动了司空幽暝,那样他就不会给嫮儿治病了。 一直等了许久,等得她满心焦躁,这时玉染才来了,一脸焦急之色。 “姑娘,宫主与人打起来了!” “啊?”谁这么大胆在沧海闹事? “一位老妇人!” 苏欢脑子轰了一下,老婆婆! 什么都管不了,苏欢忙跟着玉染跑了出去。路上玉染说,司空幽暝给嫮儿诊断以后,说没法治疗,墨染当时就急了。 何夫人觉得他是故意为难人,也跟着闹了起来。 这时那老婆婆就冲了出来,说你既然不肯救人,那就留着无用了。苏欢心里扑通乱跳,这司空幽暝果然失言不肯救嫮儿。 这时云雾又起,苏欢不小心绊了一跤,亏得玉染扶住了她。 “姑娘小心!” “快!” 一路跑到主殿,这时云雾也散了,但见殿外整整齐齐的站着上百名男女弟子,皆手中拿剑,注视着大殿里面。 玉染从一侧拉着苏欢进去,倒没人注意她们两个。 进到主殿,苏欢见那个与司空幽暝厮杀的人果然是老婆婆。老婆婆手中拿剑,武功竟十分高强,与司空幽暝对打,一点也不落败势。 何夫人抱着嫮儿站在一旁,一脸的心疼。 苏欢见嫮儿好像哭了,再顾不得其他,忙跑上前。 “嫮儿!” 嫮儿抬头,见到苏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亲!” 何夫人见到南宫盈月,愣了一愣,“月儿!” 苏欢从何夫人怀里接过嫮儿,见她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心狠狠揪了一下,“嫮儿不怕,娘亲在这里。” 何夫人看到南宫盈月十分激动,“月儿,淳儿说你死了,娘都恨不得随你去!” 苏欢握住何夫人的手,看了一眼旁边的淳儿,见她冲她摇了摇头,便知道何夫人还不知道她不是她女儿。 墨染也走了来,道:“他说治不了。” 苏欢抱紧嫮儿,满心怒火,他如果当初说救不了嫮儿,也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那边老婆婆到底年纪大了,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姑娘,怎么办?”淳儿问。 苏欢道:“老婆婆是沧海宫的老一辈,不能让司空幽暝伤害她。” 淳儿点了一下头,拔剑冲了上去。 司空幽暝见是淳儿,愣了一愣,“淳儿,你疯了!” 淳儿才不管,继续帮老婆婆一起对付他。 “淳儿!住手!”司空幽暝边打边退,见淳儿出手狠辣,终于忍不住喊道:“我是你父亲!” “狗屁!”淳儿骂了一句,“你害死我外祖一家,欺我母亲,弃我这么多年不顾,我可不认你!” 司空幽暝旋身跳到她们身后,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恢复记忆了?” “是!” 这时,司空幽暝也看到了苏欢,见她好端端的站在那儿,便知淳儿不但恢复了记忆,而且还背叛了他。 何夫人一脸懵,“他怎么说淳儿是他女儿?” 苏欢只得道:“淳儿才是真正的南宫盈月,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苏欢把前后发生的事简单跟何夫人说了一遍,何夫人听完后,竟恨得扇了自己一巴掌。 “当初竟还是他设计陷害我父亲,害死了我全家,而我……而我竟还和他好过!” 苏欢抱了抱何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那司空幽暝武功十分高强,一掌先打伤了淳儿,而后提剑朝老婆婆刺了过去。老婆婆已筋疲力尽,眼见那一剑刺了过来,竟躲不开了。 这时墨染忙提剑上去了,为老婆婆挡开了那一剑。 “连你都要背叛我!” 墨染长身玉立,道:“宫主,劝你回头是岸。” 司空幽暝冷哼一声,“那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本宫回头!” 外面的弟子们见三人围攻宫主,虽没得到指令,还是冲了进来。这百人之众,一旦冲进来,他们绝没有活路。 苏欢见此,忙从怀里掏出司空辰天老前辈给她的那半块扳指。 “我才是沧海宫第十八任宫主!”她举着那半块扳指大喊一声。 众人见那半块扳指,皆停住了脚步。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不放弃 有与司空辰天同一辈的上前,仔细看了苏欢那半块扳指,竟是真的。他们都知道这扳指是沧海宫主的传承信物,而宫主执掌沧海宫这么多年,只有半块扳指。 “你这扳指从何得来?”一年纪大的宫人问道。 “司空辰天老前辈给我的。” “我们先宫主已经故去二十多年了,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二十多年前,他被司空幽暝打成重伤,从悬崖跳下,但并没有死。而在前不久,他将宫主之位传给我以后,才仙去的。” “你只有半块扳指,我们凭什么信你?” 苏欢被问住了,她有半块,司空幽暝也有半块,人家二十多年的感情凭什么信她啊!当时应该多问老前辈一句的,关键是那个时候没想着抢这宫主之位。 正这个时候,司空幽暝连墨染都打败了。 “他那宫主之位是抢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你们还不快把他拿下!”苏欢急道。 可下面的人,无一听她的。 那司空幽暝提剑朝她这边走了来,苏欢正不知该往哪儿逃的时候,何夫人半路拦住了他。 “南明,她不是我们的女儿吗?” 司空幽暝脸色难看,“她不是!” “那谁是?” 司空幽暝低头看向何夫人,脸色缓和了一点,“莲溪,这些事,之后我再跟你解释。这个苏欢,她现在是太子妃,决不能留!” 何夫人看司空幽暝撇下自己朝苏欢走了过去,她面上露出狠厉之色,夺过老婆婆手里的长剑,回身刺向了司空幽暝。 司空幽暝根本就没有防着何夫人,因此她这一剑直接刺中。 可何夫人的力气太小,刺的不深,司空幽暝短暂的怔忪过后,回身猛地挥开了她。 “你竟要杀我!” 何夫人怒道:“你害我全家,难道我不该杀你?” 司空幽暝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面对何夫人的质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年之所以抛下她离开,之所以这么多年不露面,便是怕她早晚知道真相,怕面对她的恨意。 “宫主!婆婆不要伤害宫主!”嫮儿突然大叫一声。 一时厅堂里的人都愣住了,嫮儿吭哧着从苏欢身上滑下来,跑了过去。她张开双手挡在司空幽暝身前,可怜兮兮的看着何夫人。 “婆婆,宫主是好人,不要杀他。” 司空幽暝闭了闭眼睛,而这时门外的弟子们都围了上来。 苏欢他们几人被围在了中间,上百号人,而且功夫都不错,根本没有逃脱出去的可能。况嫮儿的病还没治,苏欢也不能离开。 但见司空幽暝抱起嫮儿,转而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不是我不救她,而是救不了。”说着他看向苏欢,“当初,我承诺你的,确实骗了你。” 苏欢不愿意相信,可看司空幽暝抱着嫮儿,眼里满是疼惜,便知他说的是真的。 “宫主。”嫮儿搂住司空幽暝的脖子,小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脸,“宫主不要难过,嫮儿不怕。” 司空幽暝深深叹了口气,“我拓跋南明这一生,活在阴谋算计里,爱的人不能用真心,亲女儿也要利用,没有得到一点真情,唯有嫮儿……若是有办法,我怎么舍得不救她!” 苏欢身子一软,亏得淳儿在身后扶住了她。 “没有……办法……” 司空幽暝摇了摇头,“这一年多来,我日夜苦思,想过很多办法,但都行不通。” “我不相信!”苏欢悲痛不已,“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 这时一弟子上前,先向司空幽暝行了个礼,而后问道:“宫主,这几人如何处置?” 司空幽暝看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到何夫人身上,“先关起来吧!” 嫮儿年纪小,但像是懂了什么,听了这话,忙从司空幽暝身上下来,跑到了苏欢那儿。 司空幽暝说把他们关起来,却是关到了藏书阁。 “既你不相信,那边有藏书,寻找一线生机吧!” 这藏书阁很大,医书粗略的估算就有上万册。好在他们几个被关在了一起,可以互相照应着。 何夫人和淳儿母女俩团聚,肩并肩靠在一起诉说着彼此的心意。豆包抱着嫮儿坐在火炉前,宫人还送来了热汤,他俩正喝着。 苏欢和墨染在翻看医书,虽说希望渺茫,但他二人也不敢放弃。 晚上嫮儿躺在苏欢的怀里,她用手轻轻的摸着孩子的小脸,软软的肉乎乎的,今天因为哭的太多,眼睛到现在还没有消肿。 她心疼的凑上前亲了亲,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娘亲。 苏欢抱紧嫮儿,若是找到医治的办法,照司空幽暝的说法,嫮儿就还有半年…… 她转头,见墨染依旧在翻看医书,他旁边已经堆了一大摞了。 接下来几天,他们仍旧被关在藏书阁,宫人们送来一日三餐,屋里的火炉也烧得旺旺的,只是司空幽暝再没有露面。 几日虽然日夜不停的翻看医书,可他们仍旧没有从里面寻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这日苏欢被带了出来,刚走了几步,云雾升起,带路的婢女拉着她往前走。等云雾散去,她竟站在一凉亭上,从凉亭往外看,万丈金光如一条金龙腾云驾雾,景色十分壮观。 而凉亭栏杆前站着一人,背手而立,一身锦绣华袍。 “太子妃,好久不见。” 那人回身,正是拓跋弘。苏欢惊也不惊,毕竟司空幽暝是拓跋王府的人,拓跋弘出现在这儿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只是与以往端方有度的君子形象不同,今日的他,眸色之中多了几分凌厉。整个计划中,他是隐藏最深的一个,若非心柔拆穿,她竟一丝都没有怀疑过他。 “成王,好手段啊!” 拓跋弘轻笑一声,“终究不抵太子好谋略!” 苏欢道:“我猜想拓跋王府扩兵被皇上当朝斥责,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步吧?” “的确,但这个计划是从二十多年开始的。本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皇上竟还有一亲子,而这个皇子就是把我们四王府搅得一团乱的独孤钰!”说着,拓跋弘脸上露出不敢和愤恨之色来。 第五百八十章 找到一间密室 苏欢倒是能理解他,谋划了二十多年,结果却被别人谋划了进去,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仓皇西逃。可正是他的好手段,皇上和独孤钰布下天罗地网,他仍是逃掉了。 更者,他现在站在她面前,掌控着她的命。 “成王来此,不会只是想来杀我吧?” 拓跋弘摇头,“说到底,本王与太子妃并无仇怨,甚至我们还是朋友。” “我们之间那点交情怕不足以让成王来这么一趟。” “的确!”成王笑,“太子妃一直都是个明白人。” “那就请说吧!” “东州独孤王府围困了我西州,大有本王不交出太子妃,他们就会举兵扑来的气势。说实话,我们西州现在没有实力跟东州对抗,所以……” 苏欢心砰砰跳了几下,这是皇途曜在设法救她。 “所以本王跟太子说,只要他把心柔母子送来西州,我自然归还太子妃和小郡主。” 苏欢皱眉,“当年是你逼心柔自杀的,如今这般纠缠,又是为何?” 拓跋弘脸色难看了几分,“当年镇国王府一事,对本王来说是巨大的侮辱,本王自然不能容忍南宫心柔的存在。可她没死,还傻了,后来为了跟你们交心,我说要照顾她。纵是计谋,也有用真心的时候,尤其是小宝出生,本王认了,愿意照顾他们母子一生一世,可偏偏这时候她清醒了。” “自己挖的坑,终究埋了自己。”苏欢道。 “没关系,等她来了西州,本王自会好好对她。” “你要带我和嫮儿回西州?” “正是!” “我不走!” “太子妃,这恐怕由不得你!” 苏欢沉下一口气,静思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你和皇途曜的交易继续进行,等心柔来了西州,我会给他去封信,告诉他我就在沧海宫,暂时先不回去。”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成王!”苏欢看向拓跋弘,“你也说我们还是有一点交情的,是吧?嫮儿现在情况不好,我必须留在沧海宫主找到医治她的法子。” 拓跋弘默了一下,“好吧。” 苏欢被带回藏书阁,里面乱作一团,原是嫮儿犯病了。她忙跑上前,但见婆婆正在给嫮儿施针,而嫮儿脸色苍白,蜷缩着身子。 她想上前抱起嫮儿,淳儿拦住了她。 “姑娘,不要打扰婆婆。” 婆婆行完针,嫮儿脸上痛苦之色减轻了不少。苏欢抱起嫮儿,急得掉眼泪。 “怎么办!怎么办!” 婆婆被司空幽暝打成了重伤,到底年纪大了,养了这些日子,才逐渐有了精神。她咳嗽了几声,抬头看着藏书阁,像是在寻找什么,之后她又让淳儿扶着她,绕着这藏书阁转了两圈。 “苏欢,你那密道的地图呢?” 苏欢擦了擦眼泪,深呼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那本医书。 老婆婆坐下,打开那地图,指着植物的一片叶子道:“地图这般繁复,并不只是画了密道,而是把整个沧海宫都画了出来,甚至有些地方,近几代人都没去过,比如这里。” 她敲了敲手指,“这画的是藏书阁,而这片叶子纹路很多,现在你们顺着这纹路走一遍。” 苏欢几人看了一眼那纹路,各自找了一条,从门口的地方往里走。这藏书阁很大,中间隔着高大的书架,走到最后交叉在了一点。 “可察觉出哪里不对?”老婆婆问。 几人皆摇头,按着这叶子的纹路,最后确实要交会于一点。 苏欢再看那地图,眼睛突然一亮,“我们并没有走到头!” 她指着叶子中间一点,“我们只是走到了这里。” 淳儿不解:“可刚才我们走到那里是一堵墙啊!” 墨染恍然:“墙后还有密室!” 婆婆点头,“这密室,我没去过,司空辰天也没去过,更别说司空幽暝了。” 原婆婆早些年就发现了这藏书阁有密室,想着这密室必定还有医书,乃是先祖们的遗宝。当时她觉得司空辰天因痴迷于医术而冷落于她,若是让他知道藏书阁密室里的医书,更没有时间陪她了。 她当时没对司空辰天说,后来便是没有机会再说了。 他们几人来到那堵墙前,没有找到入口,墨染便敲碎了几块砖,挖了一个墙洞。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没有,墨染把一根火把伸进去,却没没看到什么。 “先换换气,等用过午饭后,趁着宫人不再打扰,我们进去里面看看。” 苏欢点头,“好。” 用过午饭后,苏欢哄了嫮儿睡午觉,而后她和墨染还有淳儿进去了。三人手中接着火把,进去以后,才发现这密室竟然很大。 里面空落落的,说话的时候都能听到回声。 三人举着火把一起往前走,走到前面,三个火光交会,光亮之下骇然有一具白骨。 苏欢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墨染还好,见旁边有蜡烛,便用火把点燃了。淳儿发现有很多灯架,便一个一个把灯架上的蜡烛都点燃了。 在成片的烛光映照下,整个密室亮堂起来。 三人赫然发现,这密室竟与百官朝会的勤政大殿一模一样,而前面那白骨就坐在龙椅之上。 “这是怎么回事?”淳儿不解。 苏欢想了想道:“司空幽暝曾跟我说过,创立沧海宫的先祖他是北秦开国皇帝的弟弟,二人一起打下了北秦的江山。而这个弟弟因喜爱钻研医术,所以隐于云霞山,建立了沧海宫。沧海宫位于无极峰顶,若没有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又怎么能建成这般恢弘的宫殿,所以当时我是信他这话的。” 墨染接着道:“他没有说谎,这位应该就是那位开国皇帝的弟弟,只是他并不是心甘情愿隐于云霞山的,而是他和哥哥争夺皇位失败后逃难于此。” 苏欢叹了口气,终其一生,他都不甘心。 龙椅后的墙上刻着几个大字:吾辈遗志,灭北秦,毁天下。 这人,已经执念成魔了。沧海宫之后的几代宫主,都没有继承这遗志,一直安于云霞山,直到出了司空幽暝这么一个人,确实差点毁了北秦江山。 这大殿两侧确有书架,三人分头去找。 第五百八十一章 冰蝶 苏欢来到这书架前,见放着都是一些武功秘籍,沧海宫的武功确实出神入化,不过比之先辈,肯定又差了一截。 她不在意这些,转而去看另一个书架,这里果然是医书。回头见淳儿和墨染也找到了医书,二人正在翻找。 苏欢静下心思,忙翻阅了起来。 接下来几日,他们避开宫人的耳目,有机会就去密室。 这日,苏欢找到一本《异物志》,本没抱什么希望,随便翻了两页,正要放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又翻开刚才看的那页。 那页上面画着一幅图画,寥寥几笔,苏欢看下面的注解,说这种虫子全身透明,如一条冰棱一般,所以叫冰魄。 冰魄! 钟老爹放到嫮儿心里面正是这种冰魄! 下面还道,这种冰魄幼虫时可放入脏器之中,畅通血脉。冰魄千年才能破茧成蝶,在这本书记载之时,世上已无冰蝶,而传闻中冰蝶之血有修复心脉之神效。 苏欢急忙唤来墨染他们,让他们看书中的记载。 “按这书中所记载,冰蝶应该能救嫮儿。” “可司空幽暝说过,世间只有嫮儿心脉里面把一条冰魄了,更别说极为珍贵的冰蝶。”淳儿皱眉道。 苏欢点头,“但这上面也写了,那冰蝶可活千年,也许……”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便是世上真有这么一只冰蝶,可天大地大,她又该去哪里找呢! “我们去问问婆婆!”墨染道。 婆婆看到书中的记载,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老婆子活着这么大年纪从未听过冰魄还能化茧成蝶,更没见过冰蝶。” 苏欢有些失望,可看看怀里的嫮儿,她又不敢放弃。 “那这冰魄是从哪儿得来的?” 婆婆想了想道:“这冰魄还是我父亲带回沧海宫的,至于从哪儿带回来的……我倒是记不清楚了。” 苏欢亲了亲怀里的嫮儿,把她交给何夫人照顾,“我去见司空幽暝,或许他知道。” 婢女带她来到大殿里,司空幽暝坐在主位上,冷眼看她。 “她们说你找我有事?” 苏欢拿出那本记载冰蝶的医书给司空幽暝看,司空幽暝看完,眉头皱了一下。 “我阅尽藏书阁里的藏书,怎么没见过这本?” “那便是你漏了这本。”苏欢一口咬定道。 司空幽暝不欲多辩,只道:“这冰蝶纵然能救嫮儿,可已经绝迹,你能去哪儿找。” “所以我才问宫主你啊!” 司空幽暝沉下一口气,“本宫主也不知。” “那你可知先祖这条冰魄是从何得来?” 司空幽暝想了想道:“雪原。” “雪原?”苏欢一拍脑门,钟老爹好像说过,这冰魄生于冰雪之中,自然是雪原才会有。那这世上若还有冰蝶,一定在雪原之上。 “我要去雪原!” 司空幽暝道:“雪原上有穹族八十一部落,稍有不慎便会被猎人俘获,成为穹族的俘虏。” “我知道。” “别说这世上没有冰蝶,便是有你也拿不到!” “你也说了,嫮儿还有半年的时间,我必须试一试,不论成败。” 司空幽暝想到嫮儿,到底妥协了,“我可以放你离开,不过你要把你身上那半块扳指给我。” 苏欢没带犹豫的,直接掏出来给了司空幽暝。 “我从未想过夺你宫主之位,我只想治好嫮儿的病。” 回到藏书阁,苏欢跟他们几个说了去雪原的事。 “我陪你一起!”墨染道。 “我也去!”淳儿道。 玉染看了一眼墨染,小声道:“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也可以帮忙的。” 苏欢摇了摇头,“此行有危险,你们谁都不能跟着我。” “欢儿,既知有危险,为师更应该跟你去了。” “师父放心,我有分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大家商量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淳儿跟苏欢一起去。她会功夫,总能帮上忙的。至于其他人就留在沧海宫,司空幽暝答应了她,绝不为难他们。 晚上苏欢抱着嫮儿,知道她又要离开,嫮儿一直在哭。 “嫮儿乖,娘一定会找到冰蝶为你治病的。” 她拉着嫮儿的手放到小腹上,“这里有个小妹妹,等她出生了,你病也好了,我们就一起去找你爹,好不好?” 嫮儿红着眼睛看着苏欢,难过道:“都是因为嫮儿的病,娘才会这么累。” “不累。”苏欢抱紧嫮儿,“只要能治好你的病!” 只要能治好嫮儿的病,要了她的命都行。 第二天一早,苏欢和淳儿就出发了。 司空幽暝知淳儿要跟着她去,本是不同意的,结果淳儿问了一句:你凭什么管我? 一句话把司空幽暝给堵住了,十分的无奈。 他们从正面迷雾林下去的,而后骑马一路向南,日夜兼程差不多半个月,便到了龙城。苏欢不想麻烦百里长明,所以和淳儿住进了客栈。 第二天,准备好进入雪原所需的保暖衣物后,二人出龙城继续往南。过戈壁进入荒漠,快到边境线时,结果被百里军给围了。 淳儿看了看,这里少说也有上百名将士,她武功虽高,但也没本事带着苏欢逃走。便是她们逃了,没有身后这些东西,进入雪原也要冻死的。 “我和你们将军是好友,我要见他!”苏欢道。 那领头的参将看了一眼苏欢,见她二人是女子,便也没为难,带着她们往军营去了。 她们被带到一营帐里,等了不多一会儿,进来一人。 苏欢以为是百里长明,结果回头一看,竟是楚瑜,也就是拓跋嫣然。 拓跋嫣然看到她竟有些慌,“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来找长明哥哥?找他做什么?” 苏欢拱了拱手,示意她现在还被绑着,拓跋嫣然看了一眼,却没有把她们放了的打算。 “边境线是军事重地,姑娘你虽是和长明哥哥认识,但也不能排除嫌疑。” “什么嫌疑?”苏欢皱眉。 “现在我们和穹族几次发生冲突,正是相互胶着的时候,绝不容许内贼去那边通风报信。” “你竟怀疑我是内贼?”苏欢怒问。 第五百八十二章 被困军营 拓跋嫣然有些心虚,“姑娘莫生气,我也是秉公办事。” “我要见百里长明!” “他和元军师回龙城筹措军需了。” “那你让人带我们回龙城便是。” 拓跋嫣然别过头,“我不会让你见到长明哥哥的!来人,把她们关到地牢!” 苏欢大惊,忙喊道:“拓跋嫣然,我来龙城不是找百里长明的,我要去雪原,我要救我女儿!” 但拓跋嫣然显然不信她的话,只吩咐进来军帐的两名将士将苏欢带下去。 “你们谁敢!”苏欢怒喝一声,“拓跋嫣然,难道你不知,我是当朝太子妃!你敢私下囚禁太子妃,难不成南州百里王府要叛乱不成?” 那两个将士听到了这话,其中一个忙低头跑出去了。 “我……”拓跋嫣然有些慌乱,“我只是先把你们关起来,审问清楚了,自然会放的。” 苏欢才不信她这话,她知道她是清白的,却还执意把她关起来,便是动了谋害的心思。这个拓跋嫣然,枉她之前那么帮她,竟是这般自私自利之人。 拓跋嫣然握紧拳头,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竟拔出手中的匕首,朝苏欢刺了过来。 “既是内贼,便无需留情!” 淳儿见此,飞身一家把拓跋嫣然手里的匕首踢飞了。那拓跋嫣然还要夺旁边将士的长袍,这时一副将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拓跋嫣然看到那副将,眉头皱了一下。 “张将军,她们擅闯边境,一定是穹族刺探我百里王府军报的内贼!” 旁边那将士道:“这位姑娘说她是太子妃。” 那刘将军怔了一下,忙看向苏欢,仔细打量着,“你是太子妃?” 苏欢冷哼一声,“本宫说,你信?让你们百里将军来,他认识本宫!” 见苏欢端得一派威仪,而且不惧与百里长明对峙,那刘将军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将军,如今战事紧张,容不得半点差池,还是……还是杀了为好。” 刘将军皱眉,反问道:“若她真是太子妃,岂不是要给百里王府招来灭顶之灾,这是拓跋姑娘愿意看到的?” 拓跋嫣然深深看了一眼苏欢,到底是不敢再动手,转身出去了。 “还不快把本宫放了!” 刘将军让将士把绑着苏欢二人的绳子解开,让她们待在这帐子里,外面有官兵围着。 苏欢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姑娘,那女人为何要杀你?”淳儿问。 “为情。” “你抢了人家男人?” 苏欢瞪了淳儿一眼,“我没抢,她这般草木皆兵,只能说明百里长明还不是她的。” 这一等,竟等到了天黑,百里长明还没有露面。这时有一卫兵送来了饭菜,说不上饭菜,一个窝窝头,一块干咸菜罢了。 淳儿哼了一声,“就让我们吃这个?能吃吗?” 那卫兵道:“我们吃的一样,怎么不能吃了,一个窝窝头到肚子里,刚垫了个底儿,照样上战场打仗去!” 苏欢看着这伙食,不由问了一句:“一个窝窝头一块干咸菜,这样的伙食吃多久了?” “半个多月了,再过两天,怕是窝窝头都吃不上了。” 那卫兵走后,苏欢盯着这窝窝头发呆。刚儿拓跋嫣然说百里长明和元崇回龙城筹措军需了,看来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如今朝廷也是四面楚歌,北有宇文王府残余,西州拓跋王府虎视眈眈,自顾都不暇。再这样下去,只怕南州也要乱! 苏欢没什么胃口,淳儿也没动那窝窝头,从怀里拿出一块干饼子嚼着。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来了。 可进来的还不是百里长明,是一身潦草的明大夫。苏欢见他衣服带着血污,头发乱糟糟的,脸像是几天没洗过似的,黑糊糊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明大夫!”苏欢见明大夫闷头往里走,根本没眼瞧她,于是喊了他一声。 明大夫抬头,见到苏欢,先是愣了一愣,而后才露出吃惊之色来,“苏姑娘!你……你怎么在这儿?” 苏欢笑,她还以为明大夫是专门来看她的,现在看来是自作多情了。 “他们说抓了两个内贼,难道就是你二人?” 苏欢点头,“有点误会,我等百里长明回来。” “他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怎么回事?” 明大夫叹了口气,“这长孙骏联合西域几大部落形成联盟,与我们百里军形成了拉锯战,大大小小战役不下百场,胶着近半年之久。我们的军需即将耗尽,将军几次筹措,皆是无果。” “这么严重?” “长孙骏势要取龙城,一旦我们的粮草耗尽,只怕要不得已后退。丢一城不打紧,可城里那么多百姓,可就遭殃了。” 苏欢听着就焦心,可她也没什么良策。 明大夫一拍脑门,“我竟忘了,有兵士还等着救命呢!” 他急匆匆上前,一把把西边床上的帷帐给扯了下来,“穷讲究什么!” “您拿这帷帐做什么?” “军帐里没细布了,无法给受伤的兵士包扎。” “受伤的很多?” “昨天打了一场,咱们吃了亏,受伤的确实多。” “我们二人跟你一起去!” 明大夫点头,这军营里就他一个大夫,实在忙不过来。他带着苏欢二人出去,守在外面的将士还要拦,明大夫一句‘她俩是内贼,你让将军砍我的头’,这么一句,那将士不敢再拦。 还没到军医帐,苏欢便看到外面排队等着很多将士,有的还能站着,有的只能坐着,有的躺在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止血药可够?”苏欢问了一句。 “亏得姑娘发现那红花,我们入冬时备下很多。”明大夫道。 苏欢和淳儿也就不往里走,见那些情况危急的便忙去诊治。止血药有,找不到细布,苏欢把自己身上的外裳都扯烂了。 有止血药,消肿清淤的草药没有,也就是说受伤的兵士只能硬扛着,扛过去活着,扛不过去死。 苏欢跟着愁了起来,可眼下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三个人同时进行,救治伤者的速度快了很多,但也忙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天亮,终于把伤者都救治完了。 三人累趴在地上,囫囵睡了一觉。 第五百八十三章 筹粮 咕噜噜,苏欢是饿醒的。她坐起身,见淳儿还在她旁边睡着,便拍了怕她。 “明大夫呢?”苏欢左右瞧瞧没见人。 淳儿伸了个懒腰,而后一个字:“饿!” 这时明大夫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饼子。走到跟前,一人往她们手里塞了一个,顺便给了她们一块干咸菜。 苏欢这次有了胃口,一个窝窝头,三两口就吃完了。只觉得又干又粗,虽然难吃,但还想吃几个。可惜明大夫那儿没有了,还真如那兵士所说刚垫了个底儿。 “对了,还没问你,你回龙城了,我师父呢?”明大夫问。 苏欢心揪了一下,“他老人家……没能回来。” “什么意思?” “他死在了迷雾林里。” 明大夫怔住,半晌不敢相信。之后他侧头脸抹了一把泪,长长叹了口气。 “至少死在了沧海宫,他也算得偿所愿了。” 那拓跋嫣然带着两名将士来了,走到他们跟前,道:“明大夫,这二人还没有洗脱嫌疑,你还是离她们远一点。” 明大夫挥了一下手,没什么好气道:“什么嫌疑,你拉着苏姑娘去军营转一圈,多少人认识她,还好意思说什么内贼!” 拓跋嫣然愣了一下,倒没想到苏欢跟军营里的人也熟。 “熟并不代表没有嫌疑!” 苏欢怕明大夫为了她跟拓跋嫣然起冲突,忙道:“百里长明回来了?” “没回来,我带你们去龙城见他!” 苏欢看了看拓跋嫣然身后的两名将士,道:“好啊!” 他们坐的是驴拉的两轮车,没有车篷。两将士在前赶车,苏欢和淳儿在中间坐着,拓跋嫣然在后面防止她们逃跑。 等来到一林子里,拓跋嫣然喝了一声,那两名将士停下了马车。 “你们两个下来!” 苏欢挑眉,“到了?” 拓跋嫣然心虚了一下,道:“你们先下来,我有话说。” 苏欢仗着淳儿一身武艺,倒也不怕,顺着拓跋嫣然的话下了车。拓跋嫣然突然拔出长剑,剑指苏欢,满眼杀气。 “你们两个是奸细,我为大局只能诛杀你二人!” “呵,你说我们是奸细就是?” 拓跋嫣然道:“苏欢,我原念你的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再来龙城,再出现在百里长明面前。” 苏欢沉下一口气,“拓跋嫣然,你真糊涂了,若是他爱你,你又何惧我?若是他不爱你,你这般蝇营狗苟,最后只让他讨厌你罢了!” “我不管,反正你就不该出现!”拓跋嫣然一咬牙,什么都不管了,执剑冲了上去。她是知道苏欢不会功夫的,所以把握很大。 只是她挥剑上去,被淳儿一脚给踢了回去。 拓跋嫣然招呼那两个将士,“你们俩愣着做什么,还不杀了这两个奸细!” 那两名将士听令,一齐朝淳儿冲了上去。淳儿功夫多好,没两下就把二人给打趴下了,接着又飞起一脚,把拓跋嫣然按倒在地。 “姑娘,怎么处置?” 苏欢看着拓跋嫣然,啧啧了一声,“嫣然郡主,西州拥兵自重,如今我怀疑你是西州的奸细,杀你也有理由。” 她夺过拓跋嫣然手里的剑,抵住她的脖子,“你可有话说?” “苏欢,你敢杀我,长明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我杀了你,剁碎了仍河里,谁知道我杀了你?” “你!” 苏欢把剑扔到一边,“只是要费些力气,我还不愿意呢!” 她让淳儿放开拓跋嫣然,而后二人坐上那驴车。 “拓跋嫣然,劝你别太执着,不是你的终究不是!” 驴车走过,二人坐在上面,悠哉往龙城方向走。 “姑娘,我们不如现在掉头,另找一个地儿进入雪原。” 苏欢摇头,“我要见见百里长明。” 来到龙城,苏欢带着淳儿去了百里王府。那管家认识她,忙请往里面走。 “二公子不在家,您可以在家里等等,也许天黑了会回府,但也许不会。” 苏欢知道百里长明很忙,甚少回府,所以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仍旧去的西院,她先时住在那里,不过久不住人,里面铺了厚厚一层灰尘。 管家唤来两个丫鬟给打扫了一下,又让下人送来了饭菜。 一荤一素两个菜,两碗白米饭,比那窝窝头好多了。苏欢也不客气,她实在饿极了,于是和淳儿坐下就吃,把这些饭菜都吃完了。 果然当晚百里长明没有回府,翌日苏欢和淳儿出府,找了一间米粮店。她往桌上派了两张银票,一张一千两,一共两千两。 “全部要大米,送到前线军营。” 那老板瞅着那银票,只是叹了口气,“姑娘,将军下了死令,不能从城里调粮去军营。” “啊,为何?” “城里的粮食也不多了,将军怕百姓挨饿。” 苏欢皱眉,城里的粮食也不多了,这可就难了。从米粮铺子出来,她又去了药材铺,指定了几样救命的药材。 “可有?” 那老板点头,“有,就是存量不太足。” 苏欢松了一口气,“我都要了,送到前线军营。” 两千两出去了,苏欢倒也不心疼,只恨自己没有大本事。 回到府里,她给皇途曜写了一封信,说明自己在西州,还说了西线战事吃紧,粮草短缺的事,让他想办法尽快调集粮草来。 她把信交给管家,让他尽快送达胜都。 这晚用过晚饭,百里长明终于回府了。苏欢得信来到前院,但见他刚下马,手拿鞭子大步往里走。不期然撞上苏欢,一下子愣住了。 “谢二!”苏欢满脸喜色。 百里长明本是布满愁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来,“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看是满身疲惫,先用饭吧,我们等会儿说。” 百里长明洗了澡,用过饭后,二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想她初来北秦时,便是在这里,因为要学北秦语,二人常坐在这石桌旁,磕磕绊绊用北秦语说着日常。 当初的自己惶惶不安,大概不会想到会有今时今日。 苏欢把自己来西州,并想去雪原的找冰蝶的事跟百里长明说了。 百里长明忧心道:“如今穹族与我们百里王府还在战事胶着中,这个时候去雪原,怕是只要越过边境线,你就会被俘虏。”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主动送上门 苏欢没想到西州和穹族的战事这么紧张,可嫮儿的病,又实在等不得了。 “先不说这些,我去了一趟军营,知道现在百里军粮草十分紧张。你回城筹措粮草,可有眉目?”眼下这是当务之急。 百里长明摇头,“这二年天灾人祸不断,整个西州都缺粮,根本筹措不到。可要指望朝廷,国库空虚,粮仓没有余粮,加之内乱还没平,根本就顾不上我们西州。” 难!总之就是一个难! “没有其他办法?” “除非穹族休战,我们得以休养生息。再有东州独孤王府北上平乱,余下还有西州,若他拓跋王府肯帮忙,自然也好解决。这两样,几乎都不可能实现。” 苏欢想了想,确实不大可能。 “拓跋嫣然在军营,她不能去求求拓跋王?” “你觉得拓跋王会听她的?” 苏欢叹了口气,“的确没可能。” 况且拓跋嫣然私自离家,追着一个男人跑到了战场上,拓跋王恼她都不及。苏欢没有提起拓跋嫣然要杀她的事,她不想因她的事,而影响谢闵航对拓跋嫣然的看法,继而影响他们的感情。 第二天,苏欢跟着百里长明去了军营。 拓跋嫣然见苏欢跟着百里长明一起来,脸色十分的难看。 “长明哥哥,她……她擅闯边境线,我不能大意,所以……” 苏欢截断她的话,“我什么都没说。” 拓跋嫣然忙住了嘴,疑惑的看着苏欢。大概不明白,她为什么没跟百里长明说,只要说了,他就会厌恶她,这样岂不如她的意。 “说什么?”百里长明问。 苏欢笑,“一点误会,没什么好说的。” 百里长明见明大夫冲他招手,便也功夫细问了,忙朝军医帐那边过去了。 “你为什么不跟长明哥哥说?” “说了如何?”苏欢问。 拓跋嫣然见苏欢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由恼怒:“苏欢,你不爱长明哥哥,那就别招惹他!” “我何时招惹过他?”苏欢皱眉。 “可他心里只有你!” 苏欢叹了口气,“拓跋嫣然,我与他之间,没有爱情还有亲情,这种感情,你不会懂的。” 这时,前线哨兵突然来报,说穹族又打来了。 元崇刚进军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一时脸都白了。 “如今这形式,将士吃不饱饭,伤兵无法得到救治,这口气还没喘好,他们又来了!简直就是一群恶狼,叼住敌人就不放了。” “元先生!”苏欢唤了一声。 元崇见到苏欢,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道:“苏姑娘,你回来了?这是军营,很危险的,你还是快回龙城吧!” 苏欢摇头,“我没关系,粮草的事?” 元崇叹了口气,“没筹到。” 苏欢不由也皱紧了眉头,百里长明得信从军医帐里跑了出来。顾不上跟苏欢说话,他交代副将集结兵力全力迎战。 百里长明和元崇匆匆走了,苏欢沉思了片刻,一把拉住拓跋嫣然。 “我们去西洲筹粮!” 拓跋嫣然瞪大眼睛,“你疯了,我父亲怎么可能同意!” “找你哥!” “他也做不了主……” 苏欢可不相信拓跋弘做不了主,他那般城府深,在胜都都能搅动风云,一个小小的拓跋王府,肯定是在他的掌控中。 “便是我哥,他也不可能给我们粮食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苏欢也不管拓跋嫣然同意不同意,反正让淳儿押着她就走。三人要了三匹快马,朝着西州而去。这样日夜兼程,大概有十日的功夫,她们终于到了西州。 拓跋王府,拓跋弘睨了一眼拓跋嫣然,怒火掩于眼下,倒是看到苏欢十分惊奇。拓跋王府与朝廷交恶,做为太子妃,竟还有自动送上门的道理。 “太子妃,太子回信说心柔母子不想来西州,本王正想去沧海宫拿了你母女二人,不想你竟自己来了。” “拿我换心柔母子,心柔迫于无奈来西州,只会更恨你!” 拓跋弘笑,“她恨且恨着,左右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恨着,那要恨一辈子呢?” 拓跋弘脸冷了冷,“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写一封信,在信上给你多说些好话,许她就心甘情愿来了呢!” “心甘情愿?” “我这个妹妹可是最听我的。” “你敢骗她!” 苏欢见拓跋弘还生气了,不由好笑,“成王城府多深啊,竟对我们家心柔没法子。这封信,你让我写,我就写,不让我写,我就不写。” 拓跋弘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最后道:“写吧,诚实点就好。” 苏欢笑,拓跋弘虽然阴谋诡计很多,但对心柔还是好的。虽是为了接近他们取得信任,但那么就的陪伴,已经赔上了自己的真心。 “对了,拓跋王呢?” 拓跋弘沉下一口气,“自胜都回来,便病倒了。” 拓跋嫣然一听这话,忙去后院看望父亲了。 “太子妃,你来西州总不会只为了写一封信吧?”拓跋弘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亲自倒了一杯茶,推到另一边。 苏欢在另一边坐下,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我来跟你讨粮草的!” 拓跋弘一时没大听清,许听清了没敢听明白,“什么粮草?” “西州战事吃紧,但粮草短缺,所以我来西州跟您讨二十万大军一个月的粮草!” 拓跋弘听了这话竟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儿来,“你跟我讨粮草?” “是!”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西州拓跋王府与朝廷交恶,势必要打一仗,你让我割自己的肉喂敌人?” “这一仗也可以不打!” 拓跋弘冷哼一声,“不打,他皇途曜肯让我西州自立门户?” “那不可能!”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 苏欢叹了口气,郑重道:“拓跋弘,说实话,我没有跟你谈判的筹码,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这些理啊情啊,显然不够分量。” “你知道就好。” “如今长孙骏联合西域几大部落围攻南州,一旦百里王府受不住,退出龙城,那长孙骏将长驱直入。可长孙骏是饿狼,没有吃饱的时候,你觉得下一个他会吃谁?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想成王还是知道的。” 第五百八十五章 诓了他 拓跋弘冷笑,“我帮了南州,到时太子反扑我西州,我们一样没有活路。” “成王连这点格局都没有吗,我们与穹族打,那是抵御外敌,一旦外敌入侵,最终遭殃的是百姓,那些蛮人会对我们的百姓手下留情?但我们自己窝里斗又不一样,谁都会尽量避免伤及平民,是不是这个理?” “你以为本王在乎这个?” “我以为成王心怀百姓,体恤百姓,这话不是虚夸。” 拓跋弘皱了一下眉,而后端起桌上的茶,低头抿了一口,细细品着。 “本王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太子妃离开。” 苏欢心里那个急,可张口让人拿出这么多粮草,三言两语也不行。 “不急,我们长途跋涉,也真是累了,成王不介意我们在你府上修整两日吧?” 拓跋弘唤来一丫鬟,让她带着苏欢她们去客房休息。 从厅堂里出来,淳儿小声道:“姑娘,看成王这态度,肯定没得商量。不然咱们尽早回南州,再想想其他法子。” 苏欢摇头,“没法子,只能硬磨成王。” 二人来到客房,不多久丫鬟送来了晚饭。 四荤三素,一盆参鸡汤,淳儿馋的不行,“我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苏欢看着这精致的饭菜,又想起那一个窝窝头,不免有些心酸。不过也不能亏着自己,送到嘴边的没有不吃的道理。“ 二人也没客气,一顿风卷云涌,把这些饭菜吃了个差不多。 第二天,拓跋弘请淳儿过去给拓跋王看病。 淳儿诊断了一下,道:“没救了,熬个时间而已。” 拓跋弘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倒也没有为难淳儿。二人自屋里出来,拓跋弘看着身边的淳儿,一时有些感慨。 “说来,咱们还是堂兄妹,一家人呢!” 淳儿点头,司空幽暝是她爹,也是拓跋弘的亲叔府,他们的确是一家人。 “可不是,凭着咱们的交情,您要出拿出点粮草来,我们也好回去。“ 拓跋弘笑,“其实咱这堂兄妹,也没什么感情,不值那些粮草。” 淳儿瞪了拓跋弘一眼,气哼哼的走了。 二人又磨了两天,苏欢越发的急了,也不知南州那边什么情况。听说拓跋嫣然也闹,但被关后院了,拓跋弘根本就不搭理她。 苏欢一咬牙,“拓跋弘,这是你逼我的!” 她让淳儿去外面散布一个消息,说她苏欢被拓跋王囚禁在西州。 “做什么?”淳儿不解。 “我猜想西州一定有长孙骏的探子,他若知道这事……”苏欢其实也拿不准长孙骏会怎么做,可唯今也只有这一计了。 淳儿要走,苏欢又想到一事。 “我写封信给太子,别没钓来大鱼,让他乱担心,影响大局。” 苏欢又写了一封信交给淳儿,因怕被拓跋弘劫了,所以只说她在西州很好,让他别担心。 又过了几日,拓跋弘急匆匆找来了。 “你和长孙骏什么关系?” 苏欢耸肩,“认识而已。” “而已?”拓跋弘眯眼,“你可是他派来的使者怎么说的,若是本王不交出你,他立马调集大军攻打西州。这就是你的说认识而已?” “成王,我之前跟您说过,一旦南州落败,长孙骏占领龙城,下一个要打的就是你西州,我不过是让你早看清这个事实。” 拓跋弘冷哼一声,“本王可以把你绑了交给长孙骏!” “太子知道我在西州,你若把我交给长孙骏,他可能会放弃攻打北州,而先平了你西州。” 拓跋弘看着苏欢,一时被气得无语。 “如果我给了你粮草呢?” “我立马回南州,并放话给长孙骏,让他尽管来打。” “好!” 苏欢一喜,“二十万大军一个月的粮草?” 拓跋弘咬牙,“我给你!” 这么多粮食,不是一下子就能凑齐的,苏欢和淳儿先带了一批回南州。剩下的那些,拓跋弘保证会在十日之内陆续送去。 拓跋弘的人品,她还是信一点的,若他真食言,大不了她再去西周一趟。 回到南州军营,对于已经断粮了百里军来说,看着这些粮草,简直要喜极而泣。 “姑娘,我们已经商量退出龙城了。”百里长明一身疲惫,“幸亏你来了。” 苏欢推着百里长明往帐子里走,“你啊,先去好好睡一觉!等睡饱了,大家伙精神都好了,调集重兵攻打他们,时间不多,我跟拓跋弘也就筹了一个月的粮草。” “一个月,足够了!” 三日之后,百里军和长孙骏对峙戈壁滩,两方皆集结了重兵,乃是自两军交战以来最大规模一次。苏欢自然不能去前线,那长孙骏见了她,不得疯了。 毕竟她诓了他一次。 她留守军营,淳儿和她两人,帮着明大夫一起救治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从哪些伤兵口中,她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前线的情况。 长孙骏手下的将士十分威猛,而且很适应这么冷的天气作战,可以以一敌二。而百里军这边,因为休养了几日,又充足的粮草,人和马都恢复了精神,本来人数就比对方多,再加上士气也上来了,打得对方直往后撤。 “怎么还有这么多伤兵?”淳儿问。 一伤兵道:“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他们比咱们还多。” 苏欢叹了口气,这就是战争,长孙骏那人野心太大,还不长教训。 这一仗打了一天一夜,长孙骏被赶回了雪原,几大部落也被打散了,仓皇西逃。可以说这一仗打垮了长孙骏和西域部落的联盟,至少他们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反攻。 夜里,将士们举行狂欢。 大家伙说百里长明带他们打了胜仗,但百里长明把苏欢推了出去。 “这位是太子妃,若是没有她筹集来粮草,咱们也打不赢,所以她才是最大的功臣。” 太子妃? 下面的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怎么还来了太子妃!原本以为他们都被朝廷放弃了,心中难免愤恨,不想是太子妃给他们带来了粮草。 苏欢没想领功,见百里长明冲她挤眼,她一深思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进入雪原 前一段时间粮草短缺,朝廷指望不上,将士们对朝廷诸多怨言。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坐镇南州,而且还带来了粮草,自可安将士们的心,也代表着朝廷的关切。 这不是为了炫耀功劳,而是为了平息内怨。 苏欢冲大家摆了摆手,高声道:“百里军英勇无畏,本宫会向皇上为大家伙请功的!朝廷没有忘记你们,特派本宫前来慰劳,各位忠肝义胆,本宫敬大家!” 将士们举起酒杯,齐呼:“太子妃千岁!” 翌日,苏欢跟着百里长明回了龙城。 “拓跋王病重,嫣然郡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苏欢道。 百里长明苦笑,“她还是不回来的好。” “你对她就没一点心思?” 百里长明严正道:“一点都没!” 苏欢这下无话可说了,磨了这么久,还是没磨出一点感情来,那拓跋嫣然也该放弃了。 “对了,淳儿姑娘手上的伤无大碍吧?” “淳儿?她受伤了?” 百里长明有些不好意思,“她去战场上带伤兵回军营的时候,四五个穹族大汉围攻我,她帮我解了困,但手臂受了伤。” “她没提,应该不重。放心吧,她是大夫。” 苏欢回到西院,见淳儿正在给自己包扎。她见到忙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止血药,帮她撒到伤口上。 “都有点化脓了,怎么不早点处理?” 淳儿无所谓道:“一点小伤,当时那么多伤兵,哪有功夫。” “淳儿,谢谢你救了谢二。” “随手的事,也没什么。” 苏欢笑,淳儿就是这性子,仗义豪气,不拘小节。 她刚给淳儿包扎好伤口,一个婢女来了,端着一碗汤。 “淳儿姑娘,我们二公子吩咐厨房给您炖了人参汤。” 淳儿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参汤,眨了眨眼睛,“我就受了一点小伤,不至于吧?” “公子说了,流血虽不多,也要补养回来才好。” 那婢女说完走了,淳儿低头闻了闻人参汤的味儿,觉得还不错,就喝了两口。 “啧,药味儿太重,炖进鸡汤里才好。” 苏欢睨着淳儿,啧啧一声,“谢二居然这么有心。” 当晚无话,第二天苏欢去找百里长明。却见他正往外走,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太子给你的回信。” 皇途曜给她回什么信? 她接过那封信,打开看了一遍,随后揉成团扔了。这厮说话还挺横,命令她赶紧回胜都,嫮儿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会不惜举全国之力寻找冰蝶的。 “你真不回胜都?” 苏欢摇头,“不回,不是信不过他,而是我做不到安静的等着,每等一天那都是在耗嫮儿的命。” 苏欢这么说了,劝阻的话,百里长明也就说不出口了。 “我想明日就出发去雪原。” “我帮你准备。” “谢二,谢谢你了。” 出发的时候,看到百里长明竟然给她准备了一马车,保暖的衣物、食物和水、还有手炉! “二公子,我们可不是去游山玩水了,而是去找冰蝶,还要防着被人发现。您给我们准备这么多,摆明了让我们招贼惦记呢!”淳儿道。 百里长明赧然:“雪原风大又冷,这些其实是很有必要的。” 淳儿从那一堆东西里挑了一件保暖的衣物和一袋干粮,“这就足够了。” 苏欢跟淳儿一样,也是拿了衣服和干粮,“其余的,我们拿不走。” 百里长明亲自护送他们到雪原的边上,那里有两名将士,他们拉着驯鹿,后面是雪橇。 “这个雪橇倒是很有用!”淳儿喜道。 苏欢点头,“雪橇,我们留下,这两名将士,让他们回去吧!” 百里长明犹豫了一下,“那好吧!” 苏欢还奇怪百里长明怎么这么好说话,可下一刻他竟坐到了雪橇上,拉起了缰绳,“你们需要有人驱赶驯鹿,我跟你们一起吧!” 苏欢吃了一惊,“你是大将军,怎么能随便离开龙城。” 百里长明笑,“我已经安排好了。” 看来百里长明早做了这个打算,她和淳儿还真不会驱赶这驯鹿,只能认了。进入雪原,千里万里雪封,入眼都是白,白的刺眼,没有方向,没有标识物。 苏欢来过雪原,知道这里很大,足有半个北秦那么大,如果没有方向的话,很容易迷失。 “我们伪装成商人,最好找到雪原上一个小部落,这样才能打听冰蝶的事。”百里长明大声道。 他刚说完,呛了一口雪,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好。 苏欢长了教训,拍了拍百里长明的肩膀,示意就这么办! 她也不是没有目的的,依照医书上所说,孕育冰魄的地儿应该是雪原的一处极峰,这峰很高,似乎是冰雪经过数万年的堆积而成,即便到了夏季,它周围的冰雪也不会融化。 她们需先找到那极峰,可茫茫雪原,只有问雪原上的人才能有线索。 他们脚下很有可能是广泽湖,入春后冰雪融化,这一片就变成了湖泊,也许不待冰雪融化完,夏季一过,又会重新冰封上。 有人的部落一定没在广泽湖上,他们需要往东边或西边走。 苏欢知道长孙骏在东边,所以让百里长明往西边走,还是尽量别碰上他为好。天色稍稍黯淡了一点,他们就停下了,百里长明挖了一个冰洞。 “夜里,雪原上温度极低,我们必须挖冰洞取暖,决不能夜行。” “二公子倒有经验!” 百里长明道:“我也是自大荣经过雪原来北秦的,后来又多次与雪原上的人交手,知道一些。” 冰洞很小,三人挤在一起。 百里长明在洞口,淳儿在中间,苏欢在里面。 虽身子紧贴着,淳儿却没觉得有不妥,还说苏欢身子弱,理应在里面,百里长明一个大男人就应该在外面,她在中间正好。 苏欢看百里长明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憋着笑转身面对里面睡了。 当夜果然起了大风,第二天醒的时候,雪都封上入口了。百里长明用铁锹凿开,他们才从里面出来。 苏欢以为那驯鹿会挨不住风雪逃走了,可出来见它们蹲在地上,尽管满身都是雪,却也没逃。百里长明从雪橇的口袋里拿出草喂了它们,又拿出一个小炉子燃起,花了一杠子水给她们就着干粮吃。 第五百八十七章 我们是走客商 苏欢和淳儿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幸亏百里长明来了,不然第一夜她们就熬不过。 啃了干冰继续赶路,仍旧一路向西。雪原上时而起风,时而下雪的,条件十分恶劣。这样走了四五日,终于看到远处有部落了。 百里长明停下驯鹿,正想和苏欢她们商量一下怎么进入那部落,结果见十几个大汉冲了来。他们身形壮硕,穿着兽皮做的衣服,手中拿着弯刀。 苏欢曾跟着长孙骏学过两句穹族语,忙举手喊道:“我们是商人!商人!” 见他们都举手,领头的大汉便以为他们都不会武功,从后面几个喝了一声,他们都收起了弯刀。 “#@!¥%”大汉叽里呱啦说了一句。 淳儿和百里长明一齐看向她,苏欢摊了摊手,“听不懂。” “我还以为你会穹族语呢!” 她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她说的,之后几个大汉赶着他们进了不远处的部落。这部落跟长孙骏他们那儿很像,都是高脚楼。因大部分时间都冰封着,所以他们建房子应该是在夏季,短暂的冰面解封后,把木材插入地下,房屋远离地面。 这部落的高脚楼三三两两散落着,看不到这部落有多大。 那大汉带着他们上了一个高脚楼,进去里面,屋子当间生着火炉,总算暖和了一点。 屋子里有一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长得高大健壮,如这些男人一般身穿兽皮,不过与他们不同的是,男人脖颈处有刺青,很奇怪的图案,像是……蝙蝠! 带他们回来的大汉与那男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儿,那男人看向他们。而后从大汉手里拿过弯刀,直接朝苏欢砍了过来。 他刀势十分凶猛,及至到了她跟前,没有丝毫停顿。 这时,百里长明不得不出手,用短刀挡住了那一刀。 男人收回弯刀,冷道:“你们还敢说自己是商人?” 他说的是北秦语,苏欢自然听懂了,不过她用大荣语回的:“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们真不是坏人!” 男人怔了一下,换成大荣语:“你们是大荣人!” 苏欢和百里长明皆点头,淳儿见他们点头,她也跟着点。雪原与北秦刚打了一场,还吃了败仗,绝不能说他们是北秦人。 “我是长姐,这位是我弟弟,这个是他媳妇。”苏欢道。 百里长明:“……” 淳儿:“……” 淳儿纳闷,说她是妹妹不好么,偏说是什么媳妇,还得需要演技。这样想着,淳儿抱住百里长明的胳膊,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百里长明未免露出破绽,默默低下了头。 “大荣人?”男人坐了回去,“哪里人士?” “京都!” “我看你们是从北秦的方向来的。” 苏欢解释道:“我们是走客商,去年来的北秦,本想筹备好货物,今年开春回大荣的。哪知北秦这一年不好过,内乱不断,又有外敌入侵,生意做不好,想着提前回大荣,便遇到了您几位。” “为何不等开春走南北通道?” 所谓南北通道,是北秦和大荣相距最近的地方,每年开春,两国会增派兵力,从各自一方向雪原延伸,也有经常巡逻的,以便客商能来回运货,不被穹族人袭击。 这是早些年两国商定的,穹族一般也不去掠夺,毕竟他们也不想一下子得罪两个大国。 不过这两年,长孙骏无法无天的很,已经不太遵守这个规矩了。 去年,他就带穹族猎人抢了不好好货。南北通道不再安全,倒是也有困于北秦或者困于大荣的客商,趁着广泽湖冰冻而抄近路回家。 “等不得了,身上没银子了。”苏欢道。 男人哼了一声,“我们也抓了几波,你可知他们在哪儿?” 苏欢见男人脸上露出阴狠之色来,没有接他这话。 “宰了,喂狼!” 苏欢见身边几个大汉围上来,慢慢举起手里的弯刀。 百里长明和淳儿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正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男人面上一乐,让手下把他们几个带下去,他则起身往外走去。 苏欢冲百里长明摇了一下头,他三人被押着起身。 走到外面,苏欢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是个满面胡渣的大汉,西尕什!在那大汉看过来时,她忙低下了头。 “又抓了三个?” 刺青男点头,“两女一男,把那两个女人孝敬给大将军您?” 西尕什笑着推了男人一把,“老子自己都养不活,还养女人呢!王君在后面,我在前面开个路,你快让人准备一下吧!” “王君来了,做什么?” “找你占卜来了!” “你又嘲讽我!” 西尕什不客气的笑了,“你不是巫师?” “去去,明知道我火候不到家,天天拿我打趣。” 西尕什说王君来了,这个王君是长孙骏吧! 苏欢他们被关到了柴房,这屋子四面漏风,实在冷得很。 淳儿先解开了帮助手脚的绳子,而后帮苏欢和百里长明也解开。她搓了搓手脚,冷得瑟瑟发抖,抵在门口,从缝隙里往外看。 “你们看。” 苏欢凑过去,见部落里的人都排列整齐站在外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像是整个部落的人都到了。乌泱泱的一大片,皆单手无胸前,低头弯腰,这是穹族的礼节。 “他们像是在迎接什么人。”百里长明道。 苏欢的心咕咚咕咚的,这时远处一队人马近了,再近一些……苏欢看到那领头的人,一颗心啪的一下落地了。 长孙骏!竟真的是他! 他一脸肃冷之色,自高马之上下来,举目逡巡了一圈这些人。这时一位老者,花白的头发,拄着一蛇头手杖走来。 那老者脸上画着奇怪的图案,身上穿着宽大黑袍。 他走路很慢,一步稳着一步,长孙骏见到他,上前迎了几步。那老者向长孙骏行了礼,而长孙骏还还了礼。 “这个男人就是长孙骏。”百里长明道,说完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去看苏欢,“姑娘,你认识他吧?” “认识。”苏欢微微叹息一声道。 “长孙骏是王君,还向这位老者行礼,说明他在族中的地位很高。”百里长明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 落到了长孙骏手里 长孙骏和老者一齐往这边的高脚楼走来,苏欢下意识的想躲,可看到眼前的门板,又觉得自己有点太怂。 长孙骏后面还跟着一女子,穿着穹族特有的服饰,不过比旁人华丽许多,肩上还搭着白狐尾,一派秀美端庄之色。 察玉儿! 她朝这边的柴房看了一眼,眼里似有疑色,而后问了旁边的西尕什一眼。西尕什说了什么,察玉儿点了点头,这才收回了视线。 几位人物都进了高脚楼,其余的人就散了。 “等夜里了,我们就逃走。”苏欢道。 “可我们还没打听到无极峰的位置,往哪儿走?”淳儿道。 “只要我们顺着广泽湖的边缘走,不多远还能找到另一个部落。” 百里长明点头,“我同意欢欢说的,决不能让长孙骏发现我们。” 淳儿点头,“那好吧!” 他们都解了绳子,要跑也简单,刚才她看了一眼,这部落的人其实不多,彻夜逃出去就是。 他三人刚商量好,但见一大汉朝这边走来。 淳儿忙给二人又绑上绳子,她自己也虚绑着。柴房门被打开,那大汉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最后一把拎起来苏欢。 淳儿他们要动,苏欢忙冲他们摇了摇头。一旦惊动长孙骏,那他们也就别想逃了。 苏欢被那大汉推着上了高脚楼,进门后但见屋子里很宽敞,而他们几个围着火炉而坐,与外面隔着一层帐子。 那大汉喝了一句,苏欢听懂了,是让她跪下。 苏欢装作听不懂,缩着身子害怕的蹲坐在地上。那大汉没什么兴趣纠正她的姿势,冲里面禀报了一下。随后那大汉出去,关上了房门。 里面的人叽里呱啦的说着穹族语,一时没有人理她。 苏欢正待喘口气,一句大荣语传进了耳朵里。 “你是从北秦来的?” 这句话是长孙骏问的,苏欢心颤了一颤,一张口发现自己因为太紧张说不出话来。 那边的人等得不耐烦了,声音拔高了一些,“你可是大荣人?” “是。”苏欢压低声音道。 长孙骏静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在北秦的时候,可听说过一个人。” “谁……” “苏、欢。”长孙骏是咬着牙磨碎了才把这个名字吐出来的。 苏欢打了个激灵,“没有。” 察玉儿本拿起酒壶要给长孙骏倒酒的,听他口中说出‘苏欢’这个名字,她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 “阿骏,你又犯糊涂了不成,若不是因为苏欢,我们何至于输了这场仗?” “闭嘴!” “阿骏!我们快要成亲了,我不许你再提她,也不能再想她!” 苏欢只听着长孙骏和察玉儿嚷了两句,而后那丹青男从帐子后面走了出来,让人带苏欢走。 “她是北秦的太子妃,你竟没听过?”长孙骏又问了一句。 苏欢心里发慌,只道:“没听过。” 丹青男似乎怕察玉儿闹,忙让人把苏欢带出去了。苏欢刚出门,听到屋里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地上了。 她缩了缩身子,忙跟上前面的大汉回了柴房。 淳儿和百里长明正为她担心,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才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找你做什么?”淳儿问。 “问了两句话。”苏欢道。 “他没发现是你吧?”百里长明有些担心。 苏欢摇头,“应该没有。” 夜深,淳儿破开木门,先往外看了一眼,见外面漆黑一片,部落里的人应该都睡了。她招了一下手,苏欢和百里长明跟着她走出柴房。 三人尽量放轻脚步,往院外走去。 快走到院门口时,百里长明道了一句:“怎么连巡夜的都没有?” 淳儿不在意道:“雪原上,鬼影都看不到一个,巡夜做什么。” “也是。” 苏欢却有不好的预感,正当她担心时,一火把突然朝他们飞了过来。淳儿眼疾脚快,飞起一脚把那火把踢飞了。 这时更多的火把飞来,淳儿和百里长明围着苏欢,一一踢飞那些火把。 而落下的火把围了一个火圈,把他们三人圈在里面。 接着几十个大汉拿着弯刀从黑暗中冲出来,团团把他们围住,一个个凶相毕露。接着长孙骏走来,带着凛凛的威势,走到火圈前,一眼盯住苏欢。 苏欢叹了口气,担心的还是来了。 “苏欢!” 高脚楼里,苏欢三人被绑着手脚推了进来,这次那些人用心了,特意用了铁链。淳儿和百里长明本是要反抗的,可那些火把烧起的烟雾有迷药的作用,二人手脚发软,根本就反抗不了。 西尕什举刀抵住百里长明的脖子,哈哈大笑两声,“没想到百里大将军竟然自己送上门了,我们若不杀你,岂不是对不起你这番苦心!” 苏欢虽听不懂西尕什的话,但知道他要杀百里长明,于是大喊了一声:“别杀他!” 西尕什看向苏欢,一时脸上有些复杂。毕竟,他吃了她好几顿饭呢! 苏欢看向长孙骏,一字一句道:“长孙骏,别伤害他二人。” 长孙骏冷哼一声,“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不要伤害他们!”苏欢紧紧盯着长孙骏重复一遍。 “凭什么?”他问。 一句话,让苏欢哑口无言。 “把他们带下去!”长孙骏冷喝一声。 西尕什让人把淳儿和百里长明带下去了,苏欢巴巴也想走,却被长孙骏一把拎起来,几步扔到了床上。她忙翻身要起,而这时长孙骏的身子压了上来。 “你做什么?” “你说呢?” 苏欢忙别过头,“长孙骏,你若敢对我做什么,我……我就死!” 长孙骏眼睛眯起来,冷光泛着危险,“你拿死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你逼我走的一条绝路!” 长孙骏看着苏欢,仔细打量着,最后却扑哧笑了。接着他坐起身,竟还嫌弃一般弹了弹身上沾染的她的胭脂气。 “苏欢,美人谁不想占有,你也就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而已。” 苏欢挣扎着坐起身,不解的看着长孙骏。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错!你只是还有其他用途罢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献祭 苏欢看着长孙骏,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笑意,可笑意未达眼底,让人看着十分的别扭。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察玉儿气冲冲走了进来。 “长孙骏,别忘了我们快要成亲了,你要背叛我不成?” 长孙骏回身,看着怒气冲冲的察玉儿,道:“巫老祭天,正缺一份祭品,就她了!” 察玉儿怔了一下,不禁歪头看了一眼那苏欢,“你舍得杀她?” 长孙骏笑,“从来没有不舍得,本王只是讨厌被人骗罢了!”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察玉儿看着坐在床上的苏欢,若是她刚才没有进来呢,长孙骏会对她做什么?她不敢往下想,而看着苏欢那张好看的脸,她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毁了她!这样她就不能勾、引长孙骏了! 这样想着,察玉儿抽出短刀,一步一步向着床前逼近。 “察玉儿,你想做什么?”苏欢见察玉儿那副凶狠相,吓得忙往后退。 可能退到哪儿,背后就是墙。 “苏欢,你不该出现!” “我没想出现在你们面前,是你们不放过我!”苏欢大声嚷道。 “他心里一直有你,他每强大一点都是为了你!可你是怎么做的,愚弄他的真心,害他输掉了这场战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要低下高贵的头颅,献祭自己的鲜血,向神主赔罪!他是王君啊,你让他成为八十一部落的罪人!“ 苏欢别过头,“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图谋,况你们侵略别的国家,本就不占理,输了也是应该的。” “这就是你,苏欢,你不是穹族人,永远不可能和我们一条心!” 苏欢看向察玉儿,“这句话,你说对了。” 察玉儿咬牙举起手中的短刀,“他说要献祭你,可我不信,除非划花你这张脸,他便再也不会被你迷惑。” 苏欢别过头,“察玉儿,你别乱来!” 察玉儿冷哼一声,正举起刀来,屋里进来一人。 “玉儿,那个,别冲动,王君说了,今晚献祭。”进来的是西尕什。 察玉儿回头狠狠瞪了西尕什一眼,“阿骏让你来的?” “不不!”西尕什忙摆手,“她是要祭神的,总要完整的才好,不然亵渎神灵不是。” 察玉儿听了这话,虽不甘心,但还是收起了刀。她恶狠狠的瞪了苏欢一眼,而后转身走了。 西尕什走过来,看着苏欢颇有些无奈,他没说什么就走了。 人都走了,苏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到长孙骏那副凶相,不会真的要把她献祭了吧? 整整一天了,她都没吃一点东西,好饿。 这样熬到晚上,不用被杀,她已经饿得有气无力了。两个大汉进来,把苏欢给扭送了出去。自高脚楼下来,身子本就不稳,再加上地上都是雪,她脚下一滑飞扑到了地上。 “咳咳……”呛了一口雪粒子。 “欢欢!” “姑娘!” 苏欢转头,见百里长明和淳儿也被带了出来。他二人因中了迷药,比她还惨,脚下跟托着千斤重负似的,每一步都走得困难。 三人被带到了部落中央的祭台,绑在了木架上。下面围满了部落的人,双手合十,虔诚的看着祭台中央的一块石像。 石像很高很大,面容雕刻的并不清晰,只能看到竖起的两耳和尖利的牙齿,像是蝙蝠。石像上有黑乎乎的一层东西,苏欢知道,那是干涸的血。 长孙骏那个部落也有这样的石像,那就是说雪原八十一部落信封的神主都是这蝙蝠。 苏欢转头去看百里长明和淳儿,二人头都抬不起来了,看来指望他们是不可能的了。这时,人群让开一条路,长孙骏和那老者自远处走了来。 二人走上祭台,那长孙骏目不斜视,看都没看她一眼。 老者对长孙骏说了什么,长孙骏走到石像前跪下了。而那老者手中蛇杖一跺,嘴里叽里呱啦说不停,人也开始围着那石像转圈。 苏欢猛然想起来,她上去在雪原,差点也被祭司了,那时那个巫师不正是眼前这老者。他是穹族的巫老,专司祭司,听长孙骏说,这老者是神选之人,能与穹族的守护神对话,窥探天机。 当然,对于极度信奉神主的穹族人来说,长孙骏这话不大可信。 那老者又唱又跳,还有那丹青男在一旁像是护法之类的,也不知他们怎么做到的,原本平静的夜,突然风起,乌云散去,满天星斗。 下面的人齐齐跪下,掌心朝上,两胳膊伸直,腰下弯,额头抵着掌心,手背铺平在地上。所有人都一样的姿态,无人发声,连两三岁的稚子,也是一副虔诚之姿。 苏欢见那老者仰头看着满天星,而后脚下像是在走星位,直到走到某一点,从怀里拿出几个黑不溜秋的小石子,往地上一扔。 他看了一眼卦象,对长孙骏说了什么。 长孙骏听了他的话,脸竟十分难看,而后看了苏欢一眼。 他朝着那石像再拜,而后起身走上前,这时丹青男冲身后的两名同他一样穿宽大白袍的男人说了一句。那两个男人走到苏欢身前,她自木架上解开,押到了石像前。 “长孙骏,他们要对我做什么?”苏欢问。 长孙骏没有答苏欢的问话,也没有看她,微微低着头,掩了所有的情绪。那丹青男递上一把短刀,长孙骏接了过去。 静默了一会儿,接着他一把扯过苏欢,把她扯到了自己怀里。 苏欢的背抵着长孙骏的胸,心扑通乱跳,“长孙骏,你……啊……” 她手腕上被划了一下,血冒了出来,而长孙骏下一刻又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接着握住苏欢那只手上的手,一起贴到了石像上。 两人的鲜血汇到一起,沿着细小的血槽浇灌着整块石像。 “这是……献祭?” “是。”他道。 “杀了我就是,难不成还要你陪葬?” “我犯了错,惹怒了神主,我们两个谁的血先流干,便献祭给了神主,剩下的那个人就能得到宽恕。”他平静道。 苏欢哼笑一声,“我们两人手腕上的伤都是你划的,若我的深你的浅呢?” 第五百九十章 被雪暴卷走 长孙骏低头看了苏欢一眼,沉静的眸子里弥漫这怒气。 苏欢抿了一下嘴,“若一样,那咱俩就拼血量了呗,你比我健壮许多,肯定血也比我的多,反正到头来,都是我死。” “你死了,这世界就清净了。” 苏欢眼前有些发黑,毕竟是饿了两天了,现在还要放血,不等血流干,她虚都虚死了。 “长孙骏,我最后求你一事。” “说。” “杀了我,放了他二人。” “好。” 苏欢身子发软,长孙骏环住她的腰,低头看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抓着她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她放话说自己被拓跋弘囚禁了,他偃旗息鼓,顾不得应战,威胁拓跋弘把她放了。 而后拓跋弘给他传信,说她根本就是自动送上门的,而且目的是讨要粮草,根本没有比他囚禁,不过是借了他的威势罢了。 她利用他的关心给百里军借粮草,而粮草借来,让他吃了败仗。多可笑,她让他成了穹族八十一部落的大笑柄! “是不是应该……我快死了……你才这么好说话?” 长孙骏不语,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这时下面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那巫老喊了一句什么,下面的人急匆匆都跑了。 苏欢回头,但见身后更远的地方,白色的风暴袭来。 雪暴! 她不由瞪大眼睛,再看淳儿他们,淳儿挣脱开了绳子,正给百里长明松绑。 那巫老喊了一声什么,西尕什和察玉儿上前要拉长孙骏走。长孙骏却一把推开了他们,西尕什没办法,只得拉着察玉儿躲了。 雪暴袭来,苏欢只觉身子一轻,她和长孙骏竟被这雪暴卷走了。长孙骏死命的搂住她,把她的头埋在他怀里。 “苏欢,神主发怒,我们都必须死!” “狗屁神主!”苏欢不甘的大喝一声。 死何惧,她还没找到冰蝶救嫮儿呢!还有皇途曜,她死了,他怎么办! 雪粒如细针一般,从每个毛孔扎进去,风嘶吼着,仿佛要把她撕成碎片。苏欢在巨大的痛苦中失去了意识,闭眼之前想着,她没和皇途曜白头偕老,却和长孙骏共赴黄泉了。 冷!很冷!但背后好似有一团火,让她努力蜷缩着身子靠近。 而手腕上的疼痛,让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冰洞里,许是夜里,周围黑漆漆的。 经历了一场雪暴,她竟然没有死。不摔死也该冻死啊,可她感受了一下,除了手腕上的伤,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而手腕上冒的血还冻住了,正好止了血。 还是冷,可背确实暖和的。她扭头,发现自己竟在长孙骏怀里,而他闭着眼睛,像是死了一般。苏欢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很细弱,但还是有的。 他发烧了,热气外泄,把她烘暖和了,自己却快要冻成冰块了。 苏欢忙坐起身,从怀里掏出几个瓷瓶,拿出其中一个往长孙骏嘴里滴了两滴。这是她从沧海宫出来的时候,跟司空幽暝讨的,能短暂吊住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 长孙骏身子都冻僵了,需尽快取暖才是。 她试着起身,刚直起身子,结果一软又跌坐到了地上。这样试了好几次,才站起来身。这是个冰洞,她先往一边走,很快走到了出口,外面冷风呼啸。她缩着身子往另一个方向走,结果越走越深,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走到头。 再走下去,长孙骏估计就冻成冰块了。 苏欢正发愁不知该如何的时候,听得前面像是有流水的声音。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竟是到了山洞里,不是冰洞而是岩石的山洞。这里面太黑了,实在看不清,不过这里明显比冰洞暖和了一点。 先不管这些,苏欢回去,借着冰面光滑,把长孙骏推了过去。 把人拖到山洞后,苏欢左右看看,也没有取暖的东西,一咬牙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给长孙骏盖上了。 “你要杀我,我却救你,这就是气度!”苏欢拍了长孙骏脑门一下。 见他身子慢慢软了,苏欢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发烧了,需要喝水才行。苏欢又听到了水流声,她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山洞里面摸去。 这里太黑了,走了一段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不敢再往里走,正要转头,却见黑暗里有一点亮光。那光点或上或下,苏欢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是萤火虫。 那光点撞到墙上,接着亮光就收了,仍是一片漆黑。 苏欢犹豫了一下,从地上摸出一块石子,朝着上面打去。 啪的一声,随着石子落地,上面突然亮了一片,星星点点,自近而远,如星空浩渺。这石洞顶上有很多这种萤火虫,它们身上散发的亮光照亮了山洞的路。 苏欢顺着光亮继续往前,直到走到一个更大的山洞,热气猛地扑来。山洞很大,当间有一潭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竟是温泉。 苏欢大喜,忙跑回去,拖起长孙骏,拼尽最后那点力气,把人给弄了进来。 本想稍微休息一下,结果太累了竟睡着了。再醒来是饿醒的,她睁开眼,挣扎着坐起身。回头去看长孙骏,见他还没醒,不由先叹了口气。 她跪爬到他身边,身后摸了摸他的额头,竟退烧了。 这厮身体强壮,只要吊住那口气,硬抗也能好。自是烧都退了,怎么人还没醒? “长孙骏?”苏欢推了推长孙骏,“我现在好饿,想吃肉,你这条腿不错,奉献一下?” 长孙骏慢慢睁开眼,先瞪了苏欢一眼,而后吐出一个字:“滚!” 苏欢笑,“装什么装,还不好意思了?” 长孙骏翻身不理苏欢,“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要杀我,可我却救了你,自愧弗如呗!” 长孙骏翻过身来,看着苏欢,道:“如没我护着你,你能这样活蹦乱跳的?” “啊?” “我给你当了肉垫!” 见长孙骏躺着不起,苏欢眨了眨眼,“摔断骨头了?” “哼!” 苏欢给长孙骏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应该是摔断肋骨了,好在没伤到脾脏,但短时间内不能动。再看长孙骏手腕上的伤,比她的似乎严重,难道祭台上那划那一刀,他给自己划的深,给她划的浅? 第五百九十一章 天极峰 苏欢晃了晃脑袋,停止胡思乱想。 “这里是什么地方?”苏欢问。 长孙骏打量了一下,沉静道:“不知。” “不知?”苏欢拔高声音,简单两个字,这是给他们判死刑呢! “雪原上有很多冰洞,但山洞还是第一次见,所以不知。” 苏欢心里发急,围着那温泉池绕了一圈,而后停到长孙骏面前,问道:“你说雪原上没有山洞,那若有呢,你能想到哪里?” 长孙骏沉思了一下,“天极峰。” 苏欢瞪大眼睛,“天极峰!” “天极峰峰孕育了我们穹族神主,乃是圣地,而且传闻中天极峰是会动的,只有有缘人才能见其真容。” 长孙骏说这话,显然是怀疑这里不是天极峰。 苏欢咽了一口吐沫,定定的看着长孙骏,只看着没有开口。 “你想说什么?” “冰魄,你可听过?” 长孙骏呵了一声,“没有。” 苏欢一把抓住长孙骏的胳膊,用力的拧了一下。 “嘶,疼!我是伤者,因你受的伤!” “快跟我说说冰魄的事!” 长孙骏闭了闭眼睛,“冰魄孕育冰蝶,而冰蝶是我们穹族的神主。” “冰蝶是你们的神主,不是那蝙蝠?” “蝙蝠?” “就是祭台识相上,雕刻的难道不是蝙蝠?” 长孙骏叹了口气,“若是你敢在外面这般乱说,只要是穹族人,定要杀你。那不是狼人,而是冰蝶。” 苏欢怔了半天,这蝙蝠和蝶也差太多了,只能说明那神像太模糊了。许是雕刻者技艺不精,又或是经历了漫长岁月的风化成了那般模样。 苏欢搓了搓手,“我们能在哪里抓到冰蝶?” 长孙骏差点没喷血,“你要抓我们的神主?” “冰蝶而已!” “苏欢!你太狂妄了!你可知,便是我,穹族的王君,瞻仰冰蝶都不够资格,你竟要抓它!” 苏欢一喜,“这世上还真有冰蝶?” “当然有!” “在哪儿?” “自然在九重天上。” 苏欢脸一僵,恨不得抽长孙骏一巴掌,“你能不能别想着它是什么神主,你就想着它是一只小蝴蝶。而这只小蝴蝶,它能救我家嫮儿的命。” 长孙骏脸都黑了,什么小蝴蝶,那是他们神主! 算了,他现在起不来身,真惹毛了苏欢,只有挨打的份儿。 “这世上没有小蝴蝶了。“ “啊?” “何所谓神主,只能存在于传说里。若是满天飞,或者我们见过,那神像能那么抽象?” “可书上说雪原上有冰魄,冰魄千年化成蝶,若世上还有,必在天极峰。”苏欢道。 “我不知这是不是无极峰,但是可以找找,有没有冰蝶。” 苏欢看着这黑漆漆的山洞,很难相信这就是无极峰。 “先不说这些了,我去外面撬块冰给你解渴。”苏欢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外面的冰洞里,先找了一小块冰,自己吃了,而后找了一块大点的拿回去给长孙骏吃。 饿着没事,千万不能渴着了。 “咳咳……”长孙骏咳嗽不止,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苏欢叹气,肋骨受伤了,只能养着,别无他法。 可眼下,一口吃的都没有,养上两天,他二人便可以入土为安了。苏欢休息了一会儿,从裙子下角撕下一块布。 “做什么?” “挂在外面,若有人来找我们就能看到。” 苏欢拿着那块布来到冰洞口,但见外面天亮了一些,风也小了。她自冰洞爬出去,看着茫茫雪原,一时有些绝望。 她在山洞找了根冰棱子,插入雪里,把手里那块布绑了上去。 正要往回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仰头往上看,不由惊出一声。面前竟是一座雪峰,高不见顶,直插云雾中,峰身全结了冰,在晨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发着光。 天极峰!这一定是天极峰! 苏欢满心雀跃,继而钻进冰洞,回到那黑漆漆的山洞里。长孙骏睡着了,她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围着那山洞转了一圈。 仍不见有什么出口入口的,于是又绕了一圈。 这时,她看到一萤火虫飞了进来,飞到那边的洞壁上,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苏欢朝那边过去,摸着洞壁才发现有一条狭窄的缝隙。 没有犹豫,苏欢挤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但能看到那萤火虫,像是给她带路一般。 苏欢紧步上前,这条缝隙很长很长,她走得累了也不敢停下休息,怕跟丢了那萤火虫。她能感觉到脚下的路是向上的,只是坡度很缓,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苏欢觉得下一刻就要累死过去了,终于感受到了一股冷风。 她抬头见前面微微有亮光,于是咬了咬牙,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走了过去。 终于走到了洞口,外面仍是一片冰雪的时间,寒风呼啸,夹杂着雪粒子,如一根根银针刺来。苏欢捂着脸,踏着脚下的白雾走出去。 这是一块很小的平地,像是走到了天极峰的峰顶。从这里往外看,能看到云雾稀薄处,万里无垠的雪原。 苏欢深吸一口气,见背风地儿有一根冰柱。冰柱很足有一棵百年大树的树干那么粗,她围着那冰柱转了一圈,见中间好像冻着什么东西。 可冰很厚,她实在看不清。 正纳闷的时候,那冰柱竟突然裂了。 苏欢忙退后两步,见那冰柱裂开一条缝,从缝隙往里看,见里面嵌着一只几乎透明的,有手掌那么大,像是蝴蝶一样的东西。 苏欢怔了一怔,随即大喜,难道这里面就是冰蝶! 她身子忍不住颤抖着,手往那缝隙里探了一下,竟然能伸进去。正当她要把冰蝶抓出来时,有人从背后,猛地把她掀开了。 她吃了一惊,跌倒在地上,再定睛一看,发现从那洞口出了好几个人,都是穹族的人。 带头的是那巫老,刺青男扶着他,西尕什和察玉儿扶着受伤的长孙骏随后也上来了。长孙骏看到她,冲她暗暗使了个眼色。 苏欢可管不了那么多,见刺青男走到那冰柱前,要往里伸手。她忙起身,拼着命撞了过去。 那刺青男不妨,还真被她给撞开了。 “这是我发现的,你们谁都不能碰!”苏欢大喊。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不能杀 巫老眸色沉了沉,察玉儿给他们翻译了苏欢的话。 巫老看向苏欢,枯树皮一样的脸,没有什么表情,只眸子里露出狠厉之色来。 “杀!” 一个字,苏欢听得懂。 她身子瑟缩了一下,见那刺青男拔出弯刀朝她走了过去。以她一己之力,活命都不可能,更别说带走这冰蝶了。 正绝望的时候,长孙骏开口了。 “她是北秦的太子妃。” 巫老回身,冲长孙骏行了个礼,“太子妃又如何,谁知道她死在了这冰峰之上。” 长孙骏拳头握紧,“她还有用!” 察玉儿急道:“阿骏,这个女人不能留,巫老说了,她是我们穹族的灾星!” “不能杀!” “王君!”巫老又行了个礼,“您忘了,您曾向您的子民承诺,从此以后再无饥饿,再无兄弟相残,您会带领我们穹族找到雪原外的桃源!” “我没忘!” “那就杀了这个女人,她会让您失去这颗坚定信念的心!” 长孙骏强势道:“不能杀!” “王君!”巫老蛇杖一跺,“您不要执迷不悟,别忘了八十一部落,可以聚也可以散!” 长孙骏抬头看向巫老,道:“她是大荣祈王要找的人,您忘了祈王承诺过我们什么?” 巫老一愣,“她是齐王妃?” “是。” 巫老眼里露出光彩来,长孙骏见此,让西尕什带走苏欢。 苏欢听不懂他们说的,但她知道长孙骏在救她。 西尕什走上前,见苏欢仍旧用被背堵着那缝隙,还一脸防备的看着他,拉也拉不动,无奈下一手刀把人给劈晕了过去。 扛着苏欢回来,西尕什见长孙骏狠狠瞪了他一眼。 西尕什冤死了,这苏欢再固执,巫老铁定要杀她的。 巫老走到缝隙前,看着嵌在里面的冰蝶,枯树皮一样的脸上抖动了几下。 “千年孕育冰魄,千年破茧成蝶,我们穹族已经等了两千年了,终于等到了神主降世!” 长孙骏看着那缝隙里的冰蝶,神色有些难看。 苏欢想要什么,他都可以拼着命帮她拿到,为何偏是这冰蝶!这可是他们穹族的神主,正如巫老所说,他们一族已经等了两千年了。 苏欢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房间里。她撑着胳膊坐起身,见屋子当间燃着一盘炉火,而桌子上放着一盘饼。 她挣扎着起身,来到那桌前,拿起一张饼狼吞虎咽吃着。这饼还是她教穹族人做的,很粗很干,她勉强吃了几口,最后还是噎住了。 亏得这时西尕什端着一碗汤进来了,她也不跟他客气,结果他手里的碗灌了两口。 难喝!但她还是一口气喝完了。 肚子总算不那么空了,苏欢坐到桌子旁,问西尕什可知道淳儿和百里长明怎么样了。 她比划了半天,西尕什才明白,然后指着外面。 苏欢起身,走到门口,赫然见淳儿和百里长明绑在木架子上,也不知在外面绑了多久,两人脸上都结了霜。 她忙跑了出去,踉跄的来到二人身前。 百里长明还醒着,看到她无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指了指旁边的淳儿。苏欢再去看淳儿,见已经晕了过去。 她朝西尕什招了招手,想让他帮着把他们松开带进屋里。 西尕什有些为难,但见苏欢一脸凶相,还是闷着头过去了。好在巫老他们正围着冰蝶转,没闲暇管这边,不然他可不敢。 苏欢和西尕什一起把百里长明和淳儿带到了屋里,百里长明还好,身子暖和了,吃了一点东西,喝了一碗热汤就恢复活力了。 而淳儿晕了过去,苏欢先给她施针,又喂了两滴提气的凝露,让她吃下了半碗米粥,终于在晚上的时候醒了过来。 此时他三人在屋里,外面接着火堆,有几个大汉轮班守着。 “我找到冰蝶了。”苏欢对二人道。 淳儿一喜,“这世上还真有冰蝶!” 苏欢叹了口气,“虽然找到了,但冰蝶竟是他们穹族的神主,而且已经他们的人带走了。” 百里长明道:“穹族信封神主,王君虽然权利最大,但族人更敬重巫老。那冰蝶到了巫老手里,便是长孙骏也是有心无力的。” “但既然世上有冰蝶,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拿到!”苏欢道。 他们说冰蝶是他们的神主,便可以据为己有了么,要知道可是她最先发现的,他们明明是从她手里抢过去的。 接下来半个月,他们都被关在这屋子里。 饭菜里有迷药,不吃要饿着,吃了全身发软,没有精神。淳儿和百里长明围着火炉躺在地上,一副虚软无力的样子。 “我们这样无异于等死。”淳儿道。 苏欢躺在床上,手扶着小腹,这孩子跟着她受苦了。 这时外面,突然乱糟糟的有人大喊着什么。苏欢撑着胳膊坐起身,她吃得最少,所以中毒也最轻,至少还可以走动。 她来到窗子前打开,但见远处有一处高脚楼着火了,而院子里几个看守他们的大汉,许是觉得他们中了迷药逃不走,急匆匆跑去救火了。 苏欢忙放下窗子,走到淳儿和百里长明那儿,推了推他二人。 “外面的看守的人都离开了,我们可以逃出去!” 淳儿有气无力道:“逃?我起身都起不来。” 百里长明也颇为无奈,“他们下的药量很重。” 苏欢一颗心跟挠痒痒似的,正不甘的时候,一人闯了进来。苏欢抬头,见是那个刺青男,他是巫老身边的人。 这刺青男看大步上前,未言一语,抓起苏欢的胳膊就往外拖拽。 苏欢本就没有力气,被他踉踉跄跄的拉扯了出去。 她被刺青男带出部落,走了不远,但见那巫老和察玉儿站在那儿。苏欢被推到了二人跟前,离她不远处有一个洞,洞底下是广泽湖幽暗的湖水。 “巫老,真要杀了这女人?”刺青男问。 巫老面容沉肃,“必须杀,断了王君的念头。” “可王君说她是祈王妃,只要把她送给祈王,那我们两军结盟之事,岂不就是水到渠成了。” 察玉儿听到这不耐烦了,道:“胡牞,一个女人而已,不会影响到大局。而且若不杀了她,难保王君不会再做什么糊涂事!” 第五百九十三章 冰蝶不是神主 刺青男一想也是,这些日子以来,王君派他亲信守在外面,名曰看押,其实就是保护,怕巫老伤了她。 他和王君交好,自然也不愿看到他被一个女人左右,而在族中失去威望。 察玉儿走到苏欢跟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苏欢,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再来雪原,不该出现在长孙骏面前。今日,我们把你推下广泽湖,你就做个水鬼吧!” 苏欢摇头,“你们杀了我,长孙骏不会善罢甘休的!” “呵,明日这洞口就被雪封死了,谁知道你死了,也许逃了呢!” 察玉儿说完,向刺青男点了一下头。 刺青男上前,看着苏欢先叹了一口气,而后拖着往那洞口走去。苏欢本就没什么力气,更加挣脱不开了,只能看着那幽黑的洞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正这时,一男人从远处跑来,跑得气喘吁吁的。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巫老看了苏欢一眼,而后让刺青男带她一起回去。 他们来到祭台,长孙骏也在,见到苏欢,从刺青男手里拉到了自己身边。 巫老却没空理这些,他眼紧盯着石像前的冰柱,那冰柱已经裂开了,而里面的冰蝶已经不在。 “怎么回事?”他怒喝一声,面容扭曲。 一人上前,道:“巫老,是阿时!” “他人呢?” “王君已经派人去抓他了。” 巫老听了这话,噗通一下跪到石像前,头顶着地,叽里呱啦的念着什么。下面的人也都跪下了,如那巫老一般,像是在忏悔一样。 苏欢靠着长孙骏,小声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长孙骏用手扶着她,道:“有人偷了冰蝶。” “啊!” “跑不掉的!” 果然如长孙雪所说,没有等多久,偷冰蝶的人被抓了回来。让苏欢意外的是,偷冰蝶的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浑身沾着雪,脸上都是,像是在雪地里滚了几圈似的,实在狼狈的很。 刺青男上去一脚,那孩子被踢得飞起,而后重重的拍在了巫老面前。 巫老起身,枯树皮的脸上燃着怒火。 “为何偷冰蝶?” 那孩子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抬头怯生生道:“传闻冰蝶的血可以治百病,我想拿来给我娘煎药。” 巫老手中蛇杖翻起,一下子打在了孩子的背上。 那孩子喷出一口血,脸上仍带着不甘的表情。 刺青男手里捧着冰蝶,在巫老的授意下,先放到了石像前的冰柱里。 那孩子眼看着好不容易偷到的冰蝶,哀求道:“巫老,求您救救我娘吧,她快死了!她真的快死了!” “糊涂!这是我们穹族的神主!” “冰蝶根本不是神主,是先巫老撒的一个弥天大谎而已!”那孩子喊道。 “放肆!” “我给您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了那本书,乃是先巫老所述。他的儿子自小有心疾,寻觅了很多年才找到一冰魄,那冰魄已经结蛹,却不知何时能化蝶。他发觉自己时日不多以后,便自己刻了几个石像,雪暴过后,石像出,便编造说冰蝶是我们穹族的神主。神主降世,我们穹族将成为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存在。” “闭嘴!” 那孩子不肯,继续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其他族人乱动这冰蝶。但他死后留给下一任巫老一封信,让他继续等着冰蝶破蛹,一旦冰蝶出来,便取血给自己的儿子治病。可最后,他儿子死了,冰蝶依旧没有破蛹。之后无极峰和冰蝶都成了传说,一代一代相传,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神主,是先巫老自己创造出来的!” 巫老不容的那孩子再说,举起蛇杖,猛地敲击在了那孩子的头上。 血喷溅而出,那孩子当场死了。 可他说的话,下面的人都听到了。 苏欢自然听不懂,但看下面的人脸色似乎不太对,便问长孙骏发生什么了。长孙骏不理她,而是走向了巫老。 “他说的是真的?” 巫老看向长孙骏,眼睛眯了眯,“别忘了,是神主让我们八十一部落凝聚在一起的!” “可这种凝聚是发生在以强胜弱的基础上的,非是真心的。族中二十一部落,信奉的神主是天狼,而我们信奉冰蝶,每几年就会爆发一次内乱,这才是我们穹族不能强大的根本原因!” “你想做什么?” “重拾我们的信仰!” 巫老脸色沉下来,“王君,你应该记住一点,那就是我才是穹族的信仰!” “什么意思?” “我说冰蝶是神主,它就是,而您……只做一个开疆扩土的王君不好吗?” 巫老说完这句话,走到冰蝶的冰柱前,冲下面呼喊一声:“神主归位,穹族不灭!” 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竟跟着巫老一齐大喊:“神主归位,穹族不灭。” 苏欢看了个不明不白,最后被西尕什带了回去。 又过两日,苏欢他们被长孙骏带回了他的寨子,并一直关在一间屋子里。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这日东珠来送饭。 “姑娘,今日这饭菜里都没有迷药。” 苏欢看了眼,如平常一眼,白米饭和一荤一素两个菜。白米饭在穹族是十分珍贵的,恐怕连长孙骏自己都不能时常吃到。 她的饭菜和淳儿他们是分开的,他们依旧是饼子和汤菜。 “没有迷药?”苏欢有点不相信,“他不怕我们逃走?” “王君说,您若是想拿到冰蝶,那今晚子时过后,去寨子外找他。” 苏欢看了一眼百里长明,不知这长孙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有迷药的饭要吃,没有迷药的饭就更要吃了。 三人动了筷子,东珠这才起身离开了。 到晚上的时候,他们果然发现身上有了力气。这种久违的,全身充满力量的感觉,让三人欣喜不已。等到子时,三人发现院中并没有守卫。 对于三个每日趴着起不来的人,实在没有看守的必要。这不渐渐的放松警觉,到现在看守的人都回家睡大觉了。 趁着夜色的掩护,三人来到寨子外,走出去不远,看到了矗立在夜雾中的长孙骏。 苏欢走上去,问了一句:“你搞什么鬼?” 长孙骏回头,满眼复杂的看着苏欢,“我可以帮你拿到冰蝶,而你们帮我猎一匹天狼。” 第五百九十四章 得到冰蝶 “天狼?这世上有?” 长孙骏笑,“不是天狼,白狼也行。” 全身都是白色的白狼很少见,骗他要的就是这白狼。 苏欢回头看了一眼百里长明和淳儿,“你可以带自己的手下去,为何带我们?” “我要骗过所有人,包括他们。” 苏欢不知道长孙骏要这白狼做什么,但这个交易还是可行的。她回去跟百里长明他们说了说,他二人也同意。 于是一行四人,他们往北部雪峰去了。 四人坐在滑板上,六匹驯鹿拉扯,行驶在冰雪上,速度极快。苏欢被雪粒子扎的睁不开眼,好在长孙骏坐在她身后,用手环着她的腰,不至于摔下去。 没有用多久,他们来到了北部雪峰。 长孙骏让苏欢雪峰下看守驯鹿车,她虽担心,但也没说什么。自己不会武功,去了只会成为他们的拖累。 “那你们小心点!” 三人武功高强,借着内力,很轻松的攀上了几乎光滑的雪峰,很快隐没在夜雾里。苏欢冷得打了个哆嗦,心想光是这雪峰,她都爬不上去。 裹紧自己的大氅,苏欢所在车里。 这样一等,等了两个多时辰,正当苏欢心里发急的时候,突然从雪峰上窜出一条白影。 她定睛一看,竟是一条白狼!全身都是白色,比四周的雪更白的耀眼。 那白狼看到她,嘶吼一声,露出尖利的牙齿,那模样像是要吃了她。 苏欢心里发苦,怎么就被她撞上了! 白狼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苏欢吓得忙往后退,正这个时候,一时弯刀横空分开,猛地插到了白狼面前的雪地里。 接着长孙骏他们从雪峰上滑下来了,并且包围了那白狼。 三人用绳子套,用火把驱赶,那白狼竟是十分的生猛。 苏欢看得心惊肉跳,而这时,她听到一点细微的叫声。抬头看去,见小小的好似肉球一般的小东西从雪峰上掉了下来。 她忙跑上前,堪堪接住了那肉球。再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白狼。 “嗷呜!”那白狼一声嚎叫,带着悲怆和愤怒,“呼呼……” 苏欢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个小狼是白狼的孩子。她忙把小狼放下,那小狼循着气息朝白狼跑了过去。 母子二人团聚,白狼收敛了那肃杀之气,低头用大舌头舔着小狼。 也是这个时候,长孙骏下套,终于缚住了那白狼。 “别伤它!”苏欢忙喊道。 长孙骏摇头,“我不伤它,只是用用罢了。” 白狼大力挣扎,苏欢跟它摆手摇头的,一直说着:“放心,我们不伤害你。别怕,我们都是好人。” 长孙骏笑她:“你脑子没问题吧?” 苏欢瞪了他一眼,而那白狼挣扎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没有力气了还是认命了,还真就不挣扎了,趴在地上,把小狼护在自己怀里。 趁着天还未亮,他们赶回寨子。百里长明没有回去,他带着小狼躲在一处。 谁都没有发现异常,给他们送饭的是东珠,对于百里长明不见了,她也没多问一句,想来是知道长孙骏的谋划的。 这夜,寨子外突然听到狼吼声。 有值夜的去看,见夜雾之中一只遍体通白,额间一抹火红的白狼在那,嗷呜了几声后,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二天,天狼现身的消息在寨子里传开了。 寨子里的人都道,天狼才是穹族真正的神主。 第三天晚上,白狼再次现身,王君走入夜雾之中,那白狼竟匍匐于王君脚下。 于是传言再起,说王君是神主天选之人,必将带领穹族走向辉煌。 之后,信奉天狼的部落首领纷纷来寨子商议,共推王君为神主。而以巫老为首的部落,借机兴起内乱,但很快被长孙骏镇压了。 由此冰蝶不再是穹族的神主,神主变成王君,而天狼只是王君的驯兽而已。 苏欢自然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直到长孙骏捧着冰蝶来。 “你要给我吗?”苏欢看着那冰蝶两眼发光。 长孙骏笑,“听说这冰蝶是稀世珍宝,本王君为什么送你?” 苏欢傻了一下,“这冰蝶是我找到的!” “它现在在我手上。” 苏欢无奈,“既然你拿来了,那怎样才能给我?” “留在穹族!” 苏欢想都没想,“不行!” “那我就把这冰蝶捏死!” 苏欢沉默下来,长孙骏的确没有平白无故就给她的道理,况眼下救嫮儿要紧。她前思后想了一番,让长孙骏放了百里长明和淳儿,让他们带走冰蝶,而她留下来。 “好!” 这么说说话? 苏欢不知长孙骏打得什么主意,但只要能带走冰蝶,她也无话可说。 “姑娘,还是我留下吧!”淳儿大义道。 百里长明虽然很感动淳儿对苏欢的忠心,但还是道了一句:“你留下来有什么用?” 淳儿看向长孙骏,道:“我功夫比姑娘高,医术比姑娘好!” 长孙骏一笑,“听说你吃的多!” 淳儿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破理由! 苏欢从长孙骏手里夺过冰蝶,回身交到百里长明手里,郑重道:“谢二,一定一定要将它带到沧海宫,让司空幽暝给嫮儿治病。” 百里长明眉头皱起,“可你……” “他不会伤我的。” 百里长明自然也看出来了,其实这长孙骏还是帮了他们的。 “好!” 事不宜迟,当下长孙骏让东珠给二人收拾了一些东西,而后给了他们一辆驯鹿车,让他们离开了寨子。 等他二人走远了,苏欢道了一句:“你不怕他们通知皇途曜,他会举兵来攻打你们穹族?” 长孙骏低头看着苏欢,脸上竟露出淡淡的愁色来。 他不言一语,转身往回走,苏欢愣了一愣,忙追了上去。她是不知他的愁从何而来,但眼下却心情很好,她相信冰蝶一定能救嫮儿的命。 回到寨子里,苏欢仍旧回了那房间。 接下来几天,苏欢可以自由出入了,没事便在寨子里溜达。这日不想碰上了察玉儿,不同于以往的高傲,现在她神情有些落寞。 苏欢本不想理她的,免得惹上麻烦,可察玉儿却主动停在了她面前。 “苏欢,你凭什么?” “啊?” “长孙骏发动了一场内乱,族中因此死伤了很多人,他全都是为了你,为了帮你拿到冰蝶!”察玉儿不甘的嚷道。 第五百九十五章 她回大荣了 察玉儿说长孙骏发动内乱是为了他,听了这话,苏欢却摇头。 “比起说是为了我,他更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察玉儿,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难道还看不懂这个人么,他野心很大,不会为了儿女之情放弃自己的宏图伟业的。” “可他为了你……” “他是为了自己。” 有些话,苏欢不愿意说太明白,她宁愿记住长孙骏这份好。 苏欢不理察玉儿,转身回了自己住的院子。长孙骏站在院子当间,背手而立,望着屋子的方向。他不会以为她在房间里了吧? “傻站着做什么?”苏欢在他身后问。 长孙骏猛地回身,看到苏欢的时候,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之后便有些不自在。 他还真以为她在屋子里呢! “找我有事?” “没有!” 苏欢疑惑的看着长孙骏,总觉得他今天不太对。 “你……” “怎么了?” 长孙骏一笑,“我帮了你大忙,你可还没感谢我呢?” “谢谢!” 长孙骏哼了一声,“给我做顿饭!” 苏欢挑眉,“好啊!” 厨房里,东珠在一旁给她打下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东珠在身边照顾她的。 “姑娘,王君对您真好。” 东珠话里有话,苏欢装听不懂,“是么,朋友而已。” 东珠有些急,“我们王君本来是要娶察玉儿了,察玉儿的父亲是族中的长老,若能娶了她,便能获得更多的支持。可因为你,王君都悔婚了。” 苏欢皱眉,为了她悔婚了? 一出神,饼给做糊了。 她叹了口气,拿出来扔到一边,重新往锅里贴了一张面皮。 “他啊,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的。” 东珠还想说什么,但见苏欢似乎不爱听,便没敢再说了。 晚饭做了肉饼还有羊汤,还没出过,西尕什就闻着味儿来了。看着苏欢,嘿嘿一笑,她就知道这个馋鬼会来。 给了他两张肉饼,并一大盆羊汤。 西尕什冲她竖了根拇指,而后乐颠颠的跑了。 东珠帮着她把饭菜端进屋里,苏欢亲自舀了一碗汤,送到长孙骏手里。东珠布置好饭桌就出去了,此时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长孙骏喝了一口汤,没什么表示。 “不好吃?” “好吃。” 苏欢撇嘴,好吃还摆着一张苦脸。接下来,长孙骏喝了汤,吃了肉饼,整顿饭一句话都没说,知道东珠把碗筷收拾出去。 “苏欢,我多希望你……只是你。” “什么,我本来就是我!”说什么呼唤呢! “等我,我可以更强大。” “哦,以侵略别人换来的强盛不会长久的,你……算了。”说再多,他也不会听的。 “今晚好好睡一觉!” 送走长孙骏,苏欢还真觉得困了,晕晕乎乎的躺到床上,转眼就睡熟了。这时房门打开,长孙骏再次走了进来。 一直走到床前,看着熟睡的苏欢,微微叹了一口气。 苏欢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等她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在马车里。她撩开车帘,伸出头往外看,见马车前后都有兵士,皆穿着大荣的铠甲。 再往前看,平阳关就在不远处。 她回大荣了! 苏欢坐回去,脑子转的飞快。长孙骏留下她,而后又让大荣人带走了她,这是一场交易。那谁从长孙骏手里带走了她,只有一个人。 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祈王! 苏欢深呼一口气,车队进了平阳关,但没有停,一路往京都而去。 这样走了半个月,终于到了京都。 看着熟悉的城门,苏欢感慨颇多。马车听到了祈王府门前,丫鬟撩开车帘。 “王妃,您请下车吧!” 苏欢怔了一怔,由那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坐了这么久,腰酸背疼的厉害,尤其小腹,还不太舒服。一路颠簸,也不知孩子可好。 她是从祈王府正门进去的,王府很大,因入春了,府上姹紫嫣红的。春日的天儿很暖和,热气扑在苏欢的脸上,不同意雪原的冷,是她喜欢和熟悉的感觉。 “祈王呢?”她问。 丫鬟叫玉婷,她道:“门房说王爷入宫了,现在还没回来。” 苏欢确实有些迫不及待见见祈王,问问他可还是她的六哥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就成了祈王! 这时,一妇人拉着一个孩子急匆匆而来,到了跟前,便跪到了地上。 “奴婢兰荷给王妃娘娘请安!” 苏欢停下步子,见那妇人穿得不同于一般丫鬟,却也没那么华丽,她扭头看玉婷。 玉婷忙道:“王妃,这位是兰姨娘。” 苏欢点头,原是祈王的小妾,那她身边的定是小公子了。 那孩子只有两三岁,还一脸呆萌的样子。跪在地上的兰荷,光顾着自己跪下了,见儿子还傻愣愣的站着,忙一把把他拽着跪到地上。 砰的一声,她拉的力道太大,孩子膝盖磕到了地上。 小家伙还小,不懂什么,只觉得膝盖疼了,于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兰荷忙哄着,哄着还不好,于是大声斥骂。 “闭嘴!王妃面前,休得无礼!” 苏欢见那兰荷长得小家碧玉一般,清丽干净,倒是个讨喜的面相。她似乎很怕她,那孩子越哭,她就越怕。 眼见那兰荷要打孩子,苏欢忙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说了这句,苏欢往前走去。 “这兰荷是府里的老人了,听说是跟着殿下从南方回来的。如今殿下膝下只有这位小公子,所以兰荷虽然位分不高,但大家都敬着她。” 听这话,苏欢不由问了一句:“府上还有其他姨娘?” 玉婷小声道:“还有一位侧妃。” 侧妃?之前她听说的是,祈王为了祈王妃,连侧妃都没娶呢! “刚娶的?” “去年冬月。” 这样,那就对上了!当然,苏欢不在乎祈王娶了多少侧妃姨娘,只是莫名其妙成了祈王妃,她不在意,但免不了得罪人。 正妃回府,侧妃不见人影,足可见人家对她有意见。 玉婷带她来到东院的一个院子,传过回廊,但见小桥流水,雕栏画栋,景色竟十分的秀美。正房门前种着两棵桃树,桃花开得正艳,如云如锦,芳香迎面。 “姑娘,这院子是后院里最大也是最好的院子,皇上赐了府邸,殿下着匠人修缮,特意给您留了这个院子。” 特意?苏欢皱了皱眉头,她现在十分困惑六殿下这个‘特意’,他把她从长孙骏手里弄回大荣,到底要干什么? “您可喜欢?” “还好。” 玉婷见苏欢兴致淡淡,便道:“王妃您舟车劳顿,一定是累了,奴婢带您去屋子里休息。” 她确实累了,便是要问清楚,也不妨休息一会儿。 第五百九十六章 他还是那个六皇子吗 进了厅堂,宽敞明亮,从后面进入内室,左右摆着多宝架,架上各种摆件,十分名贵。前面有桌子,后面有书架,这内室做成了书房。玉婷带她进了西边的屋子,这间才是睡觉的。 临窗有罗汉床,里面是金丝楠木雕花鸟的千工床,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苏欢本没在意,可一眼看过去后折回了视线。 画中人……是她! “这幅立轴是殿下画的。” 苏欢没接话,只道:“我累了,你去外面候着吧。” 玉婷弯腰退了下去,临出门还特意把内屋的帘子给放下来了。 苏欢坐到床上,先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自己给自己把脉。这一路做马车,她尽量垫的厚厚的,生怕动了胎气。 今早觉得腰酸的厉害,便感觉不太好了。 此时切脉,发现动了胎气,有滑胎的迹象。苏欢摸着小腹,心里难受的很,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孩子。她起身出了内屋,在外面书桌上写了一张药单,把玉婷叫了进来。 “你按着这个方子去药方抓几副药回来。” 玉婷一惊,“王妃,您生病了?” 苏欢脸沉了下去,“快去!” 玉婷忙接住那方子,转身小跑着出去了。虽然这丫鬟一路伺候着她,十分的尽心,但到底是祈王的人,这方子肯定要到祈王手里。 他点了头,她才能给她抓药。 这样她怀有身孕的事就瞒不住了,其实本来也没想瞒着,只是有防人之心而已。瞒不住就不瞒了,以后需处处小心才是。 她躺到床上,先睡了一觉。 再醒来,闻到了药香,她坐起身,但见屋里昏昏暗暗的,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而窗前罗汉床上坐着一人,身形消瘦,但坐的十分端正。 苏欢心扑通跳了一下,“六哥哥?” 那人身子晃了一下,似乎刚才在发呆,她这一声把人给惊醒了。那人咳嗽了一声,起身走到桌子前,拔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这时苏欢才看清他的脸,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只是带着几分羸弱,像是久病之人。不过一眼,她就认出来了,正是韩翊西,曾经的六皇子。 祈王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欢儿。” 见苏欢要起身,祈王忙上前让她躺回去,“别乱动了。” 苏欢见祈王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而后起身把药端了过来,“先把药吃了吧。” 苏欢还是坐起了身,自祈王手里端过那碗药,先闻了闻,没什么异味,可仍旧不放心。虽是当着祈王的面,但她还是从怀里拿出银针,先试了试。 祈王皱眉,“你怕本王给你下毒?” 苏欢看银针没有变色,才道:“也不是怕您,总要小心提防着才好。” 确定没毒,苏欢才把那碗药给喝了。 “欢儿……”祈王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们分开这么久,想必你也经历了许多,有防人之心还是好的。” 苏欢坐正身子,直戳戳道:“当年在平阳关分开,您时日已经不多了,说要去大哥坟前赔罪,如今您的病治好了?” “也不全好。” “谁帮您治了病?” 祈王看着苏欢,静静的看着,见她不问到底就不罢休的样子,只得道:“若是我没有那心疾之症,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能活着长大?” 果然! 苏欢皱起眉头,“您的病是装的!” “我吃了一种药,会出现在心疾的症状,再精明的大夫都不能诊断出来。” “谁给你的这种药?” “白公公。” 苏欢其实是知道这种药的,她给北秦的皇上用过,只是那药方子在《庸医论》上,不知那白公公如何得到这种药的。 “你骗了我们所有人。”苏欢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事实,“当年为了救你出宫去北秦看病,我不惜与司马曜决裂。” “欢儿……” “我大哥和洛冰知道么,他们为了你的病日夜焦心。” “欢儿,我想说,但太后随时可能杀了我,说了反而会给你们招惹祸端。” 苏欢点头,“那现在呢,你为何让人把我带回大荣?” 祈王不语,只静静的看着苏欢。 “六哥哥,我叫您一声哥哥,您就不要再欺瞒我了吧?” “大荣军力不足,而北秦内乱不断,所以两国打算联姻,结束十几年的战乱。我们打算把十九公主嫁给北秦太子,可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所以……“ “所以我是多余的!”苏欢替他说了。 祈王看着苏欢,慢慢的点了一个头。 “他不会娶什么公主的。” “你且等等看如何?” 苏欢皱眉,他凭什么这么笃定,“你和长孙骏达成什么交易了?” “杀你五千石粮食,把你送回大荣是一万石粮食。” “既然能省粮食还省事,为何不杀我?” 祈王无奈,“六哥哥怎么会让人杀你!” “可这事也不是你能做主的吧?” “另外那五千石,我来想办法。” 兰姨娘被请了出去,而后玉婷关紧了院门。大白天的不但关上了门,而且还落了锁,大有不跟其他人来往的意思。 回到屋里,苏欢坐到罗汉床上,背靠引枕,长舒了一口气。 那阮氏嚣张霸道,作威作福,让人讨厌,而兰姨娘一副柔弱和善的样子,但真的就是老好人?怕也不见得吧! 接下来半个多月,这院里果然是清净了。连祈王来,苏欢都不让下面的人开门。玉婷几次欲言又止,她都假装没有看到。 这日入夜,苏欢用了晚饭后,在院子里转圈圈。这院子挺大的,有小桥流水,也有小花园,走在回廊上,左右都是景儿。 她挺满意这院子的,想着自北秦到大荣,这一路折腾不断,暂时她就安分的待在这里吧,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玉婷跟在她身后,犹豫了一下道:“姑娘,咱院里这月的例钱,奴婢几次去账房,账房先生来回推脱,奴婢一直没有拿到。” 苏欢皱眉,“如何推脱?” “说是王爷这几日没在府上,他们要先请了王爷才行。” “王爷这几日没在府上?” “嗯,说是出去外面办差了。” 苏欢点头,她知道这院里的下人们都指着月钱过活,既然玉婷开口说了,定是下面的人找过她。 “这样吧,你回去在我的匣子里拿张银票,去外面兑换些银子,先给他们把月钱发了。” 玉婷微微皱眉,“王妃要开私库,这样怕是不好吧?” “哦?” “毕竟有一就有二,往后……” 第五百九十七章 祈王受伤了 苏欢真没那个长远的打算,只等着孩子生了,皇途曜来大荣找他们,她就会立刻离开祈王府。本来就不是府上的人,到也不好意思占什么便宜。 “就这样吧!” 玉婷没法,只得点了点头。 苏欢走的累了,正想说往回走,突然听到敲门声。 哐哐哐,很急。 她二人正好走到门前,于是苏欢让玉婷去开门看看。玉婷开了门,但见一个护卫打扮的人站在往外面。 “阿大,怎么了?” “玉婷姑娘,王妃呢?” 苏欢歪头,见那护卫还是挺守规矩的,站在门外,虽急却没往里走一步。他身上有血迹,衣服也有破损,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出什么事了?”苏欢问了一句。 阿大忙向苏欢行了个礼,“王妃,您快去看看王爷吧,他受了重伤。” 苏欢惊了一跳,也不多问,忙让玉婷去屋里取她这些日子准备的药箱,她跟那护士先一步往韩翊西那院过去了。 路上,阿大简单说了情况,原他跟着王爷出外办差,回京的路上,遭遇了埋伏。王爷被剑刺伤,而且还是伤到胸口处,流了很多血。 “王爷执意回府,说只有您就救他。” 苏欢微微蹙眉,也不多说什么,先来到了中院。院里围着很多下人们,前面阮氏和兰姨娘也在,二人堵在门口,心急如焚,偏不得入。 见到苏欢来,那阮氏冷哼一声,兰姨娘哭着迎了两步。 “王妃,王爷可不能有事,求您一定救救他!” 苏欢微微皱眉,“行了,哭什么,人又没死!” “你这样说,难道是咒王爷死?”阮氏冲她叫嚷了一声。 “王妃,小公子还这么小,不能没有父亲,求您救救王爷!” “她有什么本事,凭什么救王爷!” 这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缠着苏欢,害她都进不去屋里。 “乱嚷什么,还不快放开,让王妃进去!”一声粗哑的声音传来。 苏欢看过去,但见一满头花白头发的嬷嬷站在门口,睨了苏欢一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什么,总之不是喜色。 乍一看看去,有些面生,后又觉出一点点熟悉来,像是在哪儿见过。 这嬷嬷一声,那兰姨娘忙退了下去,而那阮氏多嚣张的一个,竟也低下头不敢说什么了。苏欢见那嬷嬷走下台阶,走到她跟前行了个礼。 “王妃,快请为王爷医治吧!” 苏欢看了那嬷嬷一眼,暂时不想别的,先往屋里走去了。进了里屋,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苏欢略有不适,稍稍适应了一下才往里走。 祈王躺在床上,还有意识,看到苏欢进来,微微露出一抹苦笑。 她上前,先查看了他的伤口,乃是在胸口上,血虽然流不止,但看出血量,应该没有伤到要害。她先从怀里拿出针包,几针下去止住了血,这时玉婷把药箱也拿来了,她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块黑药丸,稍稍用水化开一点,而后摸到了伤口上。 这些日子,她闲来无事做了这个药箱,一并配制了几种常用的应急药。 苏欢让玉婷帮着她一起给祈王包扎好,而后道:“我写个方子,你让人去药铺里抓药,按时吃药换药,约莫半个月伤口就能愈合好。” 祈王点头,等苏欢写好方子交给下人,他让其他人出去,留她一人说话。 “谁要杀你?”苏欢问。 祈王摇头笑,“很多。” “当初,你不争不抢,我以为你最是淡薄名利,原是韬光养晦。”苏欢道,这句话不是责怪,也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感慨罢了。 “你可知我为何执意回府,让你给我治伤?”祈王问。 苏欢摇头,“不知。” “去年成州发生水灾,司马大将军奉命赈灾,前不久成州府台告发司马大将军,说他在赈灾期间中饱私囊,贪污了朝廷拨发的巨额赈灾款。这不,我奉命去调查,结果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埋伏。” 司马大将军遇到麻烦了? “我遇袭,有心人必栽赃给司马大将军。皇上已经很不满他了,我不想在还没查清案子真相的时候,先让皇上有理由定了司马大将军的罪。” 苏欢看向祈王,微微皱眉,“你信司马大将军没有贪污?” “不是信不信,而是这案子既然到了我手里,必定要查明真相。” 苏欢点头,“朝廷的事,我不知道,而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好。” 苏欢起身,交代了韩翊西身边伺候的丫鬟几句,临走的时候,她问可以让惠儿她们来府上看她吗,这一次,他竟答应了。 前几日,她也提过,他总有各种理由搪塞她。 出了屋,那嬷嬷还站在门口。而院子里,阮氏和兰姨娘在前,二人后面有很多下人们排排站着。有这嬷嬷,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听到动静,那嬷嬷回头,冲苏欢行了个礼。 “娘娘,王爷他?” “养几天就好。” 那嬷嬷松了一口气,下面的人也是如此。 “老天保佑,王爷没事了!”兰姨娘说了这么一句,似乎觉得不太妥,便又道:“不想王妃竟也会医术,我等真是愧不能及!” “你说你自己就行,连上本宫做什么?”阮氏不爱听这话。 兰姨娘忙又解释:“您想多了,我说的是……我自己!” “哼!” 苏欢懒理这些,跟那嬷嬷说了一句,便带着玉婷往院外走去。只是刚走出院子,那嬷嬷竟追了上来,玉婷自动落后两步。 “王妃,您不认识老奴了?” 苏欢停下步子,转身去看那嬷嬷。接着门口的灯笼,越看越熟悉,答案就在脑中,几乎是呼之欲出,但偏偏就是说不出口。 “老奴一直在冷宫伺候王爷。” 苏欢恍然一声,“钱嬷嬷!” 当年在宫里,她为了给当时还是六皇子的祈王治病,在冷宫住了半年。这位钱嬷嬷日日洒扫,只是她常低着头,虽住在一起,却并不怎么熟络,是以刚才都没认出来。 “王爷回京后,把老奴从宫里带了出来。” “这样,嬷嬷能在王府安度晚年,也是挺好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 他的身不由己 钱嬷嬷点了点头,又道:“当初您和殿下成亲,老奴十分开心,不想后面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殿下一直不肯娶妃,便是为了等您,也就在去年,皇上逼得紧,这才娶了阮氏,您……” 见钱嬷嬷想说什么,又不太敢说出口的样子,苏欢微微叹了口气,让她有什么说什么。 当年在宫里,这位钱嬷嬷对她也有照拂。 “王妃,您既然回府了,王爷也愿意既往不咎的对您好,您是不是也该放下过去,好好对待王爷。还有府上的事,您是正妃,不能总让侧妃掌家吧,日子一长,她便越发不把您放眼里了,您说是吧?” 苏欢微微一笑,“嬷嬷,我和殿下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这府上,我不会待太久,所以您不必为我做长远打算。” “王妃……” “嬷嬷,您还是照顾好王爷吧!” 说完,苏欢唤了一声玉婷,而后往前走去。 回到院里,苏欢为了躲清净,依旧让玉婷插上院门。当晚无话,第二天,她让玉婷去外面捎了个话。不等中午,惠儿和夏嬷嬷还有金栋就来了。 屋里,夏嬷嬷抱着苏欢,免不了哭了一阵,穗儿也红了眼,但见苏欢肚子大了,便忍着没敢哭,怕她也跟着哭再伤了身子。 “嬷嬷,别难过了,好在姑娘回来了。”穗儿劝慰夏嬷嬷。 夏嬷嬷放开苏欢,左右打量着她,见她面色还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这一打量,才发现苏欢有了身子,不禁怔了一怔。 “这孩子……” 苏欢一笑,“自然是司马曜的。” 夏嬷嬷眼睛瞪更大了,惠儿和金栋也是震惊不已。 “他没死。” 苏欢简单把司马曜和她在北秦的事说了一遍,“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总之我是一人回了大荣,他还不知道。” 金栋皱眉,“可外面都传,咱大荣要和北秦联姻了,十九公主将嫁给北秦的太子。” “我知道,他不会同意的。” “可……” 苏欢看向金栋,“你知道什么?” “大荣已经开始准备公主的嫁妆了,因向咱红妆斋购置了几十盒养颜膏,所以我知道一些。” 苏欢不知其中有什么阴谋阳谋,但她始终相信皇途曜。 “这事先不提,我写一封信,你想办法让人捎到北秦,送到京都长乐酒肆,他们会想办法交给皇途曜的。” “好,马上开春了,咱们的商队也要出发了。” “姑娘,既然你和祈王没什么,未免以后有麻烦,还是回家住吧!”夏嬷嬷道。 苏欢苦笑,“祈王哪肯放我离开。” “啊,祈王难道囚禁了您不成,可他和您不是好友?”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六皇子了,我也看不懂他。” 而且,她也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害过他们! 苏欢这么一说,大家才清楚她的处境。原不是来当王妃的,竟是与囚犯一样没有自由。 “对了,苏靖州和锦瑟怎么样了?” 夏嬷嬷笑,“二人带着孩子去江南游玩了,年前走的,说是入夏的时候就回来了。” “我那个小舅舅没找他们麻烦了吧?” “倒是没再找什么麻烦,不过如今罗公子可了不得了。” “怎么了不得?” “现在是户部侍郎了,官做的真大,如今你爹都要讨好着呢!” 罗衍以前不是个官迷,但自她娘死后,他便对权利有了渴望。之后又经历了锦瑟的事,她与他之间也是越走越远。 “我爹呢?” “挂这个闲职,仍是不安分。” 苏欢点头,苏学儒是不作死不罢休的人。 “咱们庄子把附近的几个庄子都买下了,漫山遍野种了菊花,等到花开的时候,四面八方的游人都来。咱们照您说的,开始收钱入园,这两年赚了不少。”金栋道。 “金栋,辛苦你了。” 金栋笑,“既然知道我辛苦,那你以后就安安分分待在大荣吧,别让我辛苦的同时还担心你的安危,生怕这偌大产业砸到我头上了。” 苏欢被金栋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当初弄这些,不过是为了养活你们几个,如今倒是越做越大了。” 夏嬷嬷拉着苏欢的手,问:“嫮儿呢?” “她……应该很快也会回大荣来的。” “那病可好了?” “嗯,有希望。” 大家都装了一肚子话,可到底在祈王府,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多说,况苏欢有身孕,又怕她累着,穗儿他们便在中午的时候走了。 晚上,苏欢去祈王那院看他伤口的情况,进屋见兰姨娘在里面伺候着,正喂他吃药。 见到苏欢进来,兰姨娘起身冲苏欢行了个礼。还要坐回去的时候,祈王倒了一句,让她先出去候着。那兰姨娘没说什么,端着药碗,低头就出去了。 苏欢上前,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口,没什么问题。 “我看你腹部有一道伤疤,当时受伤应该很严重吧,怎么弄的?”苏欢在原兰姨娘坐的那小杌子上坐下。 祈王只是笑,没有答话。 “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关心我了。” “你应该知道,我一直视你为兄长!” 祈王看着苏欢,微微叹了口气,道:“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当你是妹妹,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是吗?可苏欢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祈王这话。 “当年,我确实想离开大荣,余生落个清净。可途中,司马曜死了,你又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六哥哥实在自责,所以才离开,辗转回到胜都,只为给你们报仇。这两年,经历的暗杀次数太多了,这腹部的伤疤也是,当时九死一生,几乎断送性命。” “为给我们报仇?”这个话,现在听来不觉得有些可笑? “欢儿,一旦进入这漩涡里,很多时候,六哥哥也身不由己。” “你的身不由己就是再次把我们拉入了这漩涡里?” 祈王摇头,“不是六哥哥拉你们进来的,而是你们从未逃开。” 苏欢不懂祈王的话,待要再问清楚,他装过了头,一副疲惫的样子。苏欢没再说什么,只说让他好好消息,然后起身离开这屋。 第五百九十九章 洛冰来 她走出正房门,见钱嬷嬷仍如她来时看到的那般坐在门口一侧的太师椅上,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一眼苏欢,而后起身冲她行了个礼。 “嬷嬷一直守在这里?” 钱嬷嬷点头,“奴婢没什么本事,但看门还可以。” 苏欢摇头笑了笑,抬步走下台阶,那兰姨娘迎面走了来。 “王妃,王爷他可还好?” 苏欢看兰姨娘手里的药碗里还有小半碗药,便道:“还好,你进去喂药吧!” 兰姨娘冲苏欢行了个礼,这才往屋里走去。 苏欢回头,见兰姨娘上了台阶,冲那钱嬷嬷见了个礼,这才进屋。这兰姨娘倒是个十足守规矩的人,而且看得出,她对祈王是真的用心。 “王爷受伤,阮侧妃和兰姨娘肯定都想去伺候,偏王爷留下了何姨娘。”玉婷小声道了一句。 苏欢皱眉,“你想说什么?” 玉婷忙摇头,“奴婢多嘴!” 她知道,玉婷在提醒她,这个兰姨娘不简单。自然是不简单,深宅后院和别人争宠的女人,哪个简单呢! 她想,若是皇途曜娶这么几个,她肯定镇不住。 当然,他不敢! 之后的几天,她日日去一趟,每次去都是钱嬷嬷守在门口,而兰姨娘在屋里伺候。这日天好,微风习习,碰巧路过园子的时候,见一树海棠冒出了花骨朵,其中一枝还开了两朵。她便采了下来,拿着这枝花来了。 还未进院,就听里面闹哄哄的。进去,见阮氏在正房门前,正叉着腰指着那钱嬷嬷骂。 “老东西,你不过是府上的奴才,凭什么拦着本宫不让见王爷?” “先前我给你面子,那是因为王爷敬你,我便也敬你几分,你别蹬鼻子上脸,自个太高自个的身价!” “我跟你说,我今儿还真不怕得罪你,你不是王爷的乳母么,那就让他休了我啊!” “我阮珍珍自小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还能怕你不成!“ 那钱嬷嬷脸色难看了几分,仍旧稳坐在木椅上。 “王妃,您要不要上前帮钱嬷嬷两句,正是拉拢她的好机会。要知道钱嬷嬷是王爷的乳母,王爷一向敬着,府上大小的事虽是阮侧妃做主,但钱嬷嬷若说不同意,她也办不成。”玉婷小声冲苏欢道。 皇上不急太监急,苏欢笑,这玉婷倒是为她操碎了心了。 “前几日,这阮氏很怕钱嬷嬷的样子,今日便敢骂她,王爷在屋里肯定也能听到,她这般嚣张一定有说法。” 苏欢这话刚落下,兰姨娘自屋里出来,冲阮氏行了个礼。 “侧妃娘娘,王爷让您进去。” 阮氏看向兰姨娘,道:“前两天,听说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本宫对下面的人严苛,没有为王爷积福报?” “没,奴婢没听说。” 阮氏一手打落兰姨娘手里的药碗,“你是屠夫的女儿,记住自己的身份,你能进府当奴婢,已然是祖上冒青烟了,别贪心不足!” 那兰姨娘被骂的脸色铁青,仍是不敢发作,只低头站在一旁。 阮氏出了气,这才大咧咧的进屋去了。 兰姨娘亲自把药碗的碎片收拾好,而后扶着钱嬷嬷往院门口这边走来。苏欢本不想跟她们撞上,正要转身离开,那钱嬷嬷叫住了她。 “王妃!” 到底是老熟人,苏欢也不好不给这面子。 她转过身来,冲那钱嬷嬷笑了笑,“您老……没事吧?” 钱嬷嬷摇头,“不过是挨了两句骂,当下人哪有不挨骂的,多谢王妃关心了。” “那就好。” “阮侧妃的父亲打了胜仗,不日会班师回朝,所以她气焰正高涨,王妃也尽量躲着她才好。” 苏欢回头看了玉婷一眼,果然被她说中了吧! “本宫深居内院,门都不怎么出,想来应该跟她没什么冲撞。” 兰姨娘红着眼睛抬头看了苏欢一眼,似是有什么要说,但最终没说出口,复又低下了头。 “您和兰姨娘……” “她是我侄女。” 这就难怪了,原这兰姨娘也是有靠山的。 苏欢先回去了,觉得肚子有些饿,便让玉婷去厨房传几样点心来。玉婷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也就端了一盘枣泥糕和一碗米粥回来。 “那些厨娘们各个都是踩高捧低的,觉得侧妃得势了,便敢轻忽怠慢您。奴婢比侧妃的丫鬟去的还早,结果她先端着点心出来了,却只给奴婢这么一盘点心,估计还是给侧妃剩下的。”玉婷回来生气道。 苏欢看了那盘枣泥糕一眼,因没有做好,都露馅了,果然是给阮氏做的,没做好才给了她。 “阮氏怎么得势了?” “她在院里大骂钱嬷嬷,又当众羞辱兰姨娘,结果王爷唤她进去,虽是责备了两句,但也就做做面子功夫,回头让管家送了不少好东西去她那院。” 苏欢摇头失笑,她这个六哥哥什么时候这么识时务了,在女人面前倒也不讲骨气了。不过到底是两口子的事,服个软倒也没什么。 因有阮氏,苏欢接下来几日去的就少了。倒不是怕这个人,而是觉得没必要跟她折腾。 苏欢药箱里的备药不多了,想去一趟药材铺,跟祈王说了,可他没有同意。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苏欢难免有些生气。 不过下午的时候,玉婷进来禀报说药材铺子的伙计来了,让她写个单子出来,交给那伙计。 苏欢在脑子里想了几种药材,有的不太常见,怕药行缺货,便叫玉婷让那伙计进来,她问问可有现货若是没有便改一下方子。 玉婷去唤,不过一会儿一人进来了。 这人穿着素色的袍子,头裹方巾,一看就是大夫的打扮,只是身材有些瘦弱,像是常年患病的样子。他进屋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而后才抬起头来。 苏欢怔了一怔,随即喜道:“洛冰!” 来人正是洛冰,看到苏欢时,那张略有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听说祈王妃回府了,我想或许是你,本没抱什么希望的。” 苏欢忙起身,自然是十分激动的,可看洛冰这般,又想起当年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心里不由涌出几分苦涩来。 “你……你怎么……” “我很好。” 第六百章 傅九思 “六哥哥如今是祈王,你可以有机会施展抱负……”苏欢只说了半句,剩下的说不出口了,终究是物是人非了,此时与当初心境不同,抱负什么的,也早就没了。 “我很好。” 他反复说了这句话,苏欢鼻子一酸,忙侧头擦了一把眼泪。 “你呢?”他又问。 “我经历了很多事,但也还好,真的。” 洛冰点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见你好,我就放心了,琼林也放心了。” 听他提到大哥,苏欢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你写个药单吧。我帮你备齐。” “好!” 苏欢写了一张药单,其余的也不必多交代,洛冰什么都知道。她把药单递给洛冰,洛冰伸手接住,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就走了。 她让玉婷送洛冰出府,等屋里没人了,她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刚才洛冰接药单的时候,偷偷塞到她手里的。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小心他! 这个他,不用多说,自然是祈王,他们的六哥哥。 苏欢心猛地震了一下,连洛冰都这样说了,说明祈王肯定有问题。当年,两个好兄弟为了他,一个自裁,一个丢了前途,他们无怨无悔,可若这是一个骗局呢? 难怪洛冰这般颓废了,他心中有所怀疑,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祈王伤好以后,又出京都办案去了。仍是司马大将军那案子,他走的时候说,皇上已经下旨抓捕司马大将军入天牢了。 若想为司马大将军翻案,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自祈王离府后,苏欢便一直待在自己院子里养胎,甚少出去。这晚,用过晚饭,苏欢在院子里散步。她没要玉婷陪着,左右在在院子里,出不了什么事。 夜风出来,十分的凉爽。 白天躺了一天,身子骨都僵了,所以苏欢打算多走会儿,便往园子深处去了。走在小花园的石子路上,偶听得旁边的花丛里有一点声响,再细听就没了。 她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感觉一阵风来,等她回过神儿,有人已经站在了她背后,短刀抵着她的脖子。 “别出声!” 苏欢闭紧嘴巴,心突突乱跳。心想自己不过想走动几步,怎么这么倒霉,居然撞上了刺客。祈王前不久刚遭遇过一回,这又轮到她了,他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怨了祈王一句,苏欢不由心里发苦。 “这是哪里?” “啊?” “说!” 苏欢忙道:“祈王府!” 原这人不是特意来祈王府的,所以也就不是来杀谁的!想到这一点,苏欢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静下来,她也感受到了,背后的人呼吸很重,像是受伤了。 “我不会喊人的,所以别伤害我。” 背后的人依旧沉默着,苏欢摸不清他的心思,只得继续道:“你是误闯进来的吧,小花园这里有个后门,你从后门出去,过一条甬道就能翻墙出府,我保证不喊人。” “你受伤了吧,我这里有伤药。” “在下不会伤你……” 一句话只说了半句,苏欢只感觉身上的钳制一松,抵住脖子的短刀啪的一声落地,而背后的人软在了地上。 苏欢回身,借着旁边的灯笼,但见躺在地上的人穿着一身素雅的长袍,头戴方巾,竟是书生的打扮。他躺在地上,长着一张清俊儒雅的脸,此时努力睁开眼,像是垂死挣扎一般。 男子流了很多血,把上半身都染红了,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男子就会死。 苏欢看不清他哪里受伤了,于是蹲下来,仔细查看了几眼,发现他右边的袖筒断了,胳膊也没了。 “你断了一条胳膊?” “在下无意冲撞夫人……本想逃一命……但……但逃不过了,只是脏了您的地儿……实在抱歉……” 人都快死了,居然还抱歉! “你是什么人?” “夫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死了,我倒是可以给你立个碑,好叫你的亲人知道你的埋骨之地。” “我已无亲人。” “可还有在意的人?” 年轻男子怔了一下,道:“傅九思。” 苏欢还想再问,但见男子已经昏死了过去。她微微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止血的伤药来。她是大夫,不管眼前这人是好是坏,她都见不得他就这么死了。 况,她觉得这人不像是坏人。 苏欢刚给男子处理好伤口,就听玉婷在远处喊她,像是有急事似的。 她怕玉婷过来发现这男子,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她问。 玉婷往苏欢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道:“王妃,有人在敲门。” “谁啊?”苏欢问。 “奴婢从门缝往外看,但见很多穿飞鹰服的护卫,倒是没看到领头的什么人。” 飞鹰服?宫里的人! 苏欢皱眉,抬步往门口那儿去了。等到了门前,她让玉婷开门。 小黄门打开,苏欢见外面果然站了许多侍卫,粗略有二三十个,各个手里拿着宽刀,他们是禁卫军。能调动禁卫军的需是皇族的人,却不知是谁来了。 这时这些侍卫自动闪开一条路,从远处走来一女子。女子身姿高挑,长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下巴微微仰着,带着一股傲气。 她还穿着宫服,端得一派娇贵自傲的气质。 女子身后跟着阮氏,她看了一眼苏欢,脸上带着隐隐的担忧。 “你就是祈王妃?”女子走上前问。 苏欢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她了。 阮氏许是怕苏欢说错话,忙上前道:“这位是十九公主,她是来搜查逃犯的,一路追捕至此。” 十九公主? 苏欢在心里呵了一声,这难道就是那位要去和亲,嫁给皇途曜的那位? “原是十九公主。” “放肆,见了本公主还不行礼!” 苏欢冷哼一声,“放肆,见了本王妃,你为何不行礼?” 阮氏被苏欢这理所当然的气势惊了一下,而后忙跑到她跟前,小声说道:“十九公主是太后所生,自与其他公主不同。” 十九公主嚣张惯了,大概还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怒气已经外露在了脸上。 苏欢也不惧,道:“十九公主又如何,还不是祈王的妹妹,她若认祈王,便当叫本宫一声‘六嫂’!” “这声六嫂,你受不起!” “受不受得起,礼在这儿,辈分也在这儿,但看公主您的教养如何了!” 十九公主脸上露出阴骘之色来,“听闻你与摄政王珠胎暗结,还一起私奔,如今更是身怀孽种回府,这般的行径,居然跟本宫主谈教养!” “这话,轮得到你六哥说,轮不到你!” “你!” 苏欢退后一步,冷淡道:“公主若没什么事,本宫要休息了!” 第六百零一章 十九公主来了 她让玉婷关门,而玉婷刚动一步,那些禁卫军便冲了进来。 “你要做什么?” “本公主没心情跟你废话,你们快搜!” 那些禁卫军得了这一声命令,随即四散开来。 苏欢暗叫一声惨,那人就在园子里,不用仔细找就能看到。而且她还给他包扎了伤口,岂不有了藏匿罪犯之嫌! “这是祈王府,容不得你放肆!”苏欢喝了一声,“若是公主不马上带人离开,休怪本宫翻脸!” 十九公主睨了苏欢一眼,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苏欢唤来管家,让他马上集结府上的家兵。 “王妃!”阮氏来到苏欢身边,急道:“让她搜就是,搜完就走了,何故惹她!” “这是祈王府,岂能让人这般欺辱!” “王爷与十九公主交好,不会因这点事而生分的,所以王妃别什么都不知道就乱插手!” 苏欢心里那个急,可正如阮氏所说,一旦动手,势必有更大的麻烦。正当她焦心的时候,禁卫军撤了回来。 “殿下,没发现人!” 十九公主微微蹙眉,“可查找仔细了?” “是!” 十九公主看了一眼苏欢,而后冷哼道:“走!” 等来人都走了,苏欢让玉婷插好门,又说自己独自饿了,让她去小厨房吩咐一声,做两道点心来。那玉婷去了,苏欢忙去了小圆子。 那条世子路上果然没了那人,而且地上的血迹都清了。 她走的时候,那男子已经晕倒了,谁做的这些? “姑娘!” 这一声熟悉的让苏欢心里发颤,她忙回身,见淳儿站在不远处,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苏欢瞪大眼睛,“淳儿,你怎么来了?” “不止是我,百里长明也一起来了。” “那……咳咳……”苏欢说话太急,被口水呛了一声,想问又一时问不出来。 淳儿明白她的心思,忙道:“宫主用冰蝶的血给嫮儿治病了,我们离开的时候,嫮儿的病情好转了很多。宫主说,这样再精心调养两年,就能痊愈。” 苏欢一笑,眼泪却掉了下来,“太好了!” 淳儿又道:“我和百里长明不放心你,忙赶回了雪原。那长孙骏说你被祈王府的人带走了,我们便追来了这里。” “谢二呢?” “他去庄子上了。” 苏欢点头,“对了,这人……” 淳儿道:“我藏柴房了。” 多亏了淳儿,不然她可要惹下大麻烦了。 淳儿偷偷熬了草药,喂那男子吃了。翌日,苏欢去看那男子,见他已经醒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问,她救了他,但可不想救了个恶徒。 “您是?” 苏欢也不隐瞒,道:“祈王妃。” 傅九思眼里闪过惊讶,似乎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当年和摄政王私奔的祈王妃?” 苏欢叹了口气,谁提到她都带这么一句,冤枉死她了! “你说是就是吧。” “在下傅九思,前户部尚书之子,因司马大将军一案而受牵连,全家十余口被砍头。” “这案子不是还没结?” 傅九思苦笑,“案子没结,可父亲私挪库银的罪名已经成立,皇上不顾大臣阻拦,一意孤行,下旨抄家砍头,我傅家连一声‘冤枉’都没来得及喊。” 傅九思失血过多,身子还虚弱的很,这些话一口气说完,凭的是一股意气。等话说完,他瘫软在了地上,再撑不起来。 苏欢见他断臂截口那又冒血了,而淳儿又不在,只得挺着肚子,吃力的弯下腰给他换药。 “王妃……劳烦您了……” “我只是不能见死不救,至于其他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如此,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 苏欢给他清理好伤口,累得往后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 “你这胳膊?” “我自己断的。” “啊?” “只是不想欠某人的。” 苏欢点了点头,没把十九公主来找他的事说出口。这人很怕给她招惹麻烦,一直说着等他能动了,便离开府上。 若说了十九公主来过,估计当下就要走。 苏欢刚回到正房前,门又被敲响了。她最近实在听不得敲门声,好似催命符似的,哪次开门都没好事。 她微微叹了口气,让玉婷去开门。 进来的是兰姨娘,她脚步很急,走动苏欢跟前,连礼都顾不上了,忙道:“十九公主又进府了!” 苏欢皱眉,大白天的,若她这次还要搜查,定是瞒不住的。 “兰姨娘,你去通知管家,让他集合府上的家兵,都到我这院来。” “可管家听侧妃的,未必听您的……” “你告诉他,若是本宫叫不动他,那往后本宫也不想在这府上看到他了!” 兰姨娘得了这句话,忙跑出去了。 苏欢守在院门口,果然不多一会儿便看到那十九公主来了,身后仍带着一大批护卫。及至走到跟前,那十九公主直接让那些禁卫军进里面搜查。 “十九公主,你一次两次的,太不把我祈王府放在眼里了吧?” 十九公主冷淡道:“有人看到贼人进了你这院。” “谁看到了,让他来搜,若是搜不到,本宫定不轻饶!” “你这般阻拦,难不成真窝藏了那贼人?” 苏欢冷声道:“若再让公主搜一次,那我祈王府,祈王妃也就没什么脸面了!” 十九公主眯眼看着苏欢,一个字:“搜!” “谁敢!”苏欢挡在门前。 “把她弄走!” 苏欢见有两个禁卫军真的上前来了,正着急的时候,见那管家总算带着家兵赶了过来。祈王府的家兵自然比这些禁卫军的人数多,一来便把他们给包围了。 “祈王妃,你敢动手!” “公主敢,本宫就敢,毕竟理儿就在这儿,到皇上到太后面前,他们也不能颠倒黑白!” 十九公主恨恨的瞪了苏欢一眼,而后不甘的带着禁卫军离开了。 苏欢松了口气,让管家把家兵都带走。那兰姨娘见苏欢脸色不大好,和玉婷一起扶着她进了正房里屋。 “王妃,您先休息会儿吧!” 苏欢点了一下头,以为这兰姨娘要走,结果仍旧坐着。等玉婷出去了,她也起身了。 “王妃,还是尽早把那人送走吧!” 苏欢皱眉,“你知道?” “那晚十九公主带人来搜查,我也在场,别的人没看到,但我看到王妃的衣角有血迹。”兰姨娘小声道。 这兰姨娘观察的还挺仔细!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苏欢道。 第六百零二章 兰姨娘的心思 兰姨娘低头退了出去,苏欢揉了揉额头,她好像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好在当晚淳儿来了,她让她把那傅九思给带了出去。 “送到庄子上吧,之后的事再说。” “好,姑娘你尽快找个由头,让我进府保护你!” 苏欢点头,她身边确实少一个得力的人。 淳儿带着傅九思离开了,当晚苏欢总算睡了个好觉。也不知那十九公主和傅九思是什么关系,竟要她这般苦心寻找。 宫中,荀翠宫,一穿飞鹰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一男子进宫,竟一点也不避嫌,直接进了寝宫。来到里屋,见十九公主坐在罗汉床府上,胳膊撑着条案,手托着下巴。 条案上放着一枝桃花,已经被她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公主,属下回来了。”男子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冷。 十九公主韩定安听得动静,急忙回头,看到来人问道:“有他的消息了吗?” 来人是禁卫军统领段绪,年纪轻轻坐得这个位子,能力自不用怀疑。而他却摇了摇头,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十九公主蹙眉,“怎么会还没消息,你不是说他没有出城吗?” “他没出城。” “那为何还找不到,是不是你没有为本公主用心办事?”十九公主怒喝一声。 “京都这么大,也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属下只能说自己能力不足了。”段绪冷淡道。 “段绪!” “公主可以降罪属下!”段绪低下头。 十九公主气得咬牙切齿,但见段绪仍旧一副冷面冷心的样子,最后只能无奈道:“段绪,我们是闺中密友啊,不要这么绝情,帮帮我好不好?” 一句‘闺中密友’,让段绪的脸更黑了。 十九公主起身,拉着段绪坐下,又亲自斟了一杯茶,在他要接手的时候,嘿嘿一笑道:“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母亲带你进宫,结果一眼没看住,你就偷偷跑了。跑到御花园那凉亭上跳水玩,差点没淹死,还是我,记住是本公主,救了你!” 说完这句话,十九公主才把手里的茶杯塞到了段绪的手里。 段绪直接推了回去,只要她求他办事,必定提起这段。可当年的事,明明是他坐在凉亭栏杆上玩,她突然出现,冲他喝了一句,吓得他没坐稳掉进了湖里。 所谓的救,不过是一边欣赏他在湖里垂死挣扎一边对身后的小太监道了一句。 “哟,可千万不能淹死个人,怪晦气的,以后本公主都不敢来这儿乘凉了。” 因为怕触了这公主的晦气,所以那小太监下水救了他。那时都入冬了,他被救上来以后,便扔在了凉亭里,见他冻得瑟瑟发抖,这位闺中密友还讥笑他可怜。 可饶是可怜,她也没管他,扔下他自去别处玩了。幸亏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路过,这才救了他,不然他仍会死。 事实就是这样,当然他不会跟她辩,因为辩不赢。 “咱们禁卫军追到祈王府,眼见他从后院翻了进去,因怕得罪祈王,禁卫军便守在门外,等着请示了公主,那日我们一起进去搜查,什么都没有搜到。那日你离开后,我仍旧让人守在外面,可一脸几日也没见有人进去,所以……” “所以你怀疑祈王妃窝藏了傅九思!” 段绪摇头,“你第二次带人去搜查,那祈王妃反应那么大,甚至不惜让家兵与我们禁卫军动手,难道你不觉得可疑?” 十九公主撇嘴,“若换做是我,我也要动手的!” 段绪冷哼一声,“那祈王妃可不像你这般没脑子,她刚回京都,实在没有必要得罪你,得罪你便是得罪太后……” “母后!”十九公主大呼一声,打断了段绪的话。 “你想做什么?” 十九公主阴笑一声,“我不好明目张胆的去搜查,毕竟得罪六哥哥,但我可以住进祈王府,要想查还不容易!” 说着,十九公主起身就往外跑。段绪没拦住,眼见她急哄哄的去找太后了。 微微叹了口气,只要是关于傅九思的事,她永远这么心急。 苏欢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烘着她。玉婷端着一碗红枣人参粥来,放到了旁边的石桌上。 “奴婢本来跟厨房说了做白米粥,可过了半个时辰去拿,竟是人参粥。他们说是兰姨娘亲自熬的,还说您身子金贵,需补养着才是。” “兰姨娘?”苏欢皱眉。 “这兰姨娘还挺有心,估计是之前您救了王爷,她对您心存感激,可想报答,您又闭门不出,便想了这个法子,厨房那几个婆子,有人肯代劳,她们乐意的很!” 苏欢坐起身,看了一眼那人参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王妃,您还是趁热吃吧。”玉婷见苏欢发呆,便提醒了她一句。 苏欢微微叹了口气,端起那人参粥,一口一口吃着。希望是她多想了吧,她是大夫,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虽怀有身孕,但还是不能过度补养,不然以后不好生。 吃了粥,苏欢又躺了回去。 “对了,今日外家老爷又来了,我照着您的吩咐,让门房打发了,可听说外家老爷很生气呢!”玉婷道。 苏欢摆了一下手,“晾着他。” 她父亲远博侯爷被削爵了,现在成了苏老爷,在玉婷口中自然就成了外家老爷。他已经来过两次了,苏欢没见他。 她与他本就没什么感情,见了反倒影响心情。 用过粥以后,苏欢回屋里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是因为听到有人敲门。她坐起身,听到玉婷从堂屋出去开门了。 之后便没了动静,苏欢打了个哈欠,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后朝外面走去。 出了屋门,但见那十九公主在外面,她从院中的桃树上折了一枝,此时正坐在石凳上闲闲的撕树叶玩。 地上落了一片,而玉婷及院里的几个丫鬟跪在一旁。 苏欢叹了口气,她可真是惹上这麻烦精了。 “十九公主,您又想搜这院子了?”苏欢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十九公主手顿住,抬头看苏欢,眼睛里微微有些疑惑,“你让我搜?” “我让你搜,不过……” “什么?” “这次搜过以后,不许再来打扰我!” 十九公主眼神转了转,突然一笑道:“我今儿还真不是来搜你这院子的!” “哦?” “我来找六嫂你喝茶呢!”十九公主笑了笑,而后对跪在地上的丫鬟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倒茶!” 玉婷抬头看苏欢,见她点头,这才起身去了。 十九公主看着苏欢,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啧啧,果然是大美人,难怪勾得了摄政王还让我六哥念念不忘。” 苏欢倒也不气,若是总为这些闲言闲语生气的话,她早就气死了。 只是十九公主今日来,不搜查她的院子找人,竟只是喝茶,倒让她十分惊奇。这时玉婷送茶上来,先给十九公主倒了一杯,后又给苏欢倒了一杯。 苏欢刚想端起来喝一口,哪知十九公主竟一下子把茶杯摔地上了。 “放肆!大胆!” 玉婷不明就里,只能忙跪了下来。 苏欢也不明白,于是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公主,您这是何故?” “这茶杯碰了个口子,若本公主拿来喝茶,岂不是要划破舌头,她这是要谋害本公主!”十九公主怒声道。 苏欢看着已经摔成碎片的杯子,这十九公主倒是个激灵的,这一下连求证都不能了。便是真破了口,也不至于说是谋害吧,这不摆明了就是来找事的。 “来人,把这狗奴才拉出去,杖毙!”十九公主厉喝道。 玉婷吓得哆嗦了一下,“公主……求公主饶命啊,奴婢真不知道那杯子有破口……奴婢罪过,求公主轻饶!” 见十九公主身后的两个禁卫军上来要拉走玉婷,苏欢起身挡在了前面。 “公主,这是祈王府!” 十九公主皱眉,“祈王府如何,难道六嫂要包庇企图谋害本公主的罪犯不成?还是您与她是同伙?” 好大一顶帽子! 苏欢笑:“公主说着茶杯上有破口,那除了您看到,谁还看到了?” “你觉得本公主说了假话?” “总要有其他人证才好定罪不是?” 十九公主哼笑一声,“我身后的这些禁卫军都看到了。” 那禁卫军是她的人,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但苏欢也不急,而是指了指玉婷,又指了指自己。 “本宫为她作证,那杯子没破口!” 十九公主没想到这苏欢这么刚,而且肯为一个丫鬟强出头。但这里到底是祈王府,而且她也无意得罪祈王,所以这事还真不能这么闹! 本想给她个下马威,结果没把人镇住。 “算了,既然有六嫂做保,本公主便不计较了。” 苏欢笑了笑,亲自奉上自己的茶,“公主您看好。” 十九公主心里气得不行,面上还是带着笑接住了。仰头喝了一口,道了句:“这是什么破茶,莫不是发霉了,是人喝的么!” 苏欢知她这句是发泄心中怒火,便也就不接话了。一点也不吃亏,也是不好的。 “对了,六嫂,六哥如今不在京城,您身子又不方便。我跟太后请示了,在您这儿小住几日,一则是保护您,二也是陪您说说话散散心。” 原是这个打算,估计还是怀疑傅九思在她这里。 “好啊!”反正傅九思已经出城了,她倒也不怕她查。 见苏欢这么痛快,十九公主已经预料到了,傅九思肯定不在这个院子里。不过即使不在,那这苏欢肯定也知道他在哪儿,所以还是有留下的必要! 外面起了风,似是要下雨了。苏欢请公主进里屋说话,二人进了屋,分坐罗汉床两边。本就没什么话,于是苏欢拿来绣架绣花,而公主无聊,左右瞅了瞅,见旁边书架上有书,便拿下来了一本。 一本医书! 她从旁人口中听过这苏欢一两件事,说她会医术,而且给皇上和太后都诊过病,还是挺厉害的一个人物。 她偷偷抬头看苏欢,见她飞针走线,而那绣架上一朵芍药花含苞待放,还浸着露水,像是拨开晨雾的那一朵。 “听说你会医术?” “略懂一二。” “你似乎绣工也很好?” “尚可。” “呵,长了这么一张脸,不用太努力吧?” 苏欢抬头,微微一笑,“我这张脸怎么了?” “勾魂摄魄呗!” 绕了一个大弯,还是要骂她,苏欢道:“长得好就有罪?” “可别人都说你和摄政王……” “那是别人说,你信或不信,我都不在意,但别在我面前说。”苏欢淡淡道。 十九公主见苏欢不气不恼,但说的话却很硬,一点面子也不给她。长这么大,出了傅九思,苏欢是第二个而这么不给她面子的人。 这时玉婷走了进来,手里仍旧端着一碗粥,这次是炖的鸡汤粥,问起来很香。 “王妃,您快趁热吃吧!” 苏欢看到那碗粥,不禁皱了皱眉,“还是兰姨娘做的?” “是,奴婢过去的时候,兰姨娘刚做好,那柴火都把脸燎黑了,真用心呢!” “行了,你下去,等凉一点,我就吃。” 玉婷见十九公主在屋里,怕她再追罪刚才的事,不敢多待忙出去了。 咕噜一声,苏欢抬头看向十九公主。 十九公主脸一下子红了,自昨晚到现在,她因焦心傅九思,什么都没吃,现在一闻这粥香,肚子就饿了。 苏欢把粥推了过去,“公主请用。” 十九公主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饿!” “公主若不吃,那就浪费了。” “你不吃?” 苏欢摇头,“我不能吃。” “有毒?” 苏欢笑,“有毒,我也不能让公主吃啊!” 苏欢说完,见十九公主一副不信的样子,又道:“您想,若是您在我这儿出事了,我能逃脱了干系?” 十九公主一想也是,而且她肚子确实了,便没客气,端起那碗粥吃了。别说味道还挺好,甚至比她在宫里吃得粥还好吃。 “不过你虽怀有身孕,但还是不能补养过甚,这粥不能常吃。”十九公主随口一句。 苏欢皱眉,“为何不能常吃?” “补养太甚,胎儿过大,到时生的时候不好生。” “你还知道这些?” 十九公主撇嘴,“我可是生活在宫里,后宫那么多女人,一个比一个阴险,我便是没见过,也听身边的嬷嬷说了很多。说是有一位皇妃,便是因此而丧命的。” 苏欢笑,“谢谢公主善意提醒。” 十九公主瞪大眼睛,她就是嘴快了一句,才不是什么善意的提醒。不过这苏欢,虽只见过两三次面,但她觉得她似乎不像外面传的那般不堪。 吃了粥,十九公主说累了。 第六百零三章 真的是亲生的 苏欢见她打定主意不走了,总不好赶人,只得让玉婷收拾出来东次间,让她休息。十九公主离开后,门房那边送来了几条鱼,还活蹦乱跳的。 “苏家老爷送来的,说是自己钓的,给王妃您补养身子的。” 苏欢无语了半天,她这个爹如今已经闲到去钓鱼了吗? 人已经走了,苏欢只能把鱼收下。不出她所料,第二天她爹果然又来了,叹了口气,她让玉婷把人领进来。 反正她爹不见到她是不会罢休的! 曾经的远博侯,清贵自傲,如今穿着普通的暗色棉布袍子,头发花白,背有点弯,精神也不太好。见到苏学儒这般,苏欢心里十分酸涩。 到底是亲生父亲,虽然他没给过她一点父爱。 他站在厅堂里,甚至有点局促,苏欢走来,先请他坐下,自己才坐下。 “欢儿啊,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苏学儒竟还低头抹了一把泪。 苏欢特意看了一眼,见他抬头时,眼圈还真红了。他竟真哭得出来,当初他若能尽一点父亲的责任,她也不至于颠沛流离这么久! “爹对不住你,哎,若是你娘还在就好了,见你如今成了祈王妃,身份贵重,一定很欣慰。” “从您嘴里居然还能听到我娘,实在……”实在厚脸皮! 见苏欢面露讥讽,苏学儒自责道:“当年,我对不住你娘,也对不住你大哥,更对不住你。” “还有我祖母呢,她可是被您活活气死的!”提到那些事,苏欢恨得不能自持。 苏学儒身子打了一个颤,“不……不能这么说,父亲是读书人,背不起这……罪名。” 苏欢也不想提当年的事,尤其见苏学儒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更没什么心情提了。祖母他们都死了,而他也得到了报应。 “你今日来可有什么事?”苏欢淡淡问。 “没什么……” “那就回去吧,我也累了。” 见苏欢要起身,苏学儒忙又道:“欢儿,爹……爹如今在礼部任职……六品的闲职……” 苏欢面上清冷,“如今家里也没什么人了,你在礼部也有俸禄,应该足够你和你那位外室吃穿用度了。” “父亲不是管你要钱的!”苏学儒忙道。 苏欢呵了一声,她可记得当年母亲和祖母把她们的嫁妆都给了她,他指使那外室几次三番找她讨要,后来还为此撕破了脸。 “那你要如何?” 苏学儒搓了搓手,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可再如何,他还是开口了:“你回来后,可与你小舅见过面?” “没有。”还真没有。 “你小舅如今是户部侍郎,官升的倒快,手中的权利也大了,竟也学会拿捏人了。” 苏欢听他话里有话,便有些不耐道:“我累了。” “欢儿!”苏学儒怕苏欢不听他说,于是也不敢转弯抹角了,忙道:“这次十九公主去北秦和亲,皇上和太后十分重视,着礼部全权负责送亲事宜。爹爹也是礼部的官员,领命负责封敛嫁妆,本是应凑足百箱,如今还不足六十,全怪那罗衍拿捏着礼单,不肯拨发库银。” “这事,您找我也没用吧?” “你小舅这是故意为难为父,想来是把当年你母亲的死怪罪到我头上了,我与他不止一次赔过罪,你到你小舅舅面前为父亲说两句好话,可好?” “不好!”苏欢皱眉。 “欢儿,帮帮父亲吧,父亲到礼部,一直挂着闲职,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这次争取来这份差事,打算好好表现,以期能得上司赏识,不说升官,至少不遭人白眼。” 苏欢叹了口气,道:“这是朝廷的事,我一个妇人不便开口。再说母亲,你说让我替您说好话,我能说您什么?” “我与你母亲也是相敬如宾二十多年。” “那我且问您一句,当年周莲调换了我和苏慕倾,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学儒有些心虚,忙道:“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比……你们早知道。” “你走吧!” “欢儿!你就不能帮帮爹?” 苏欢沉下一口气,“你嘴上说着对不住,但其实心里从未为当年的事忏悔过,甚至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当然,我也并不想听你说一句言不由衷的对不起,因为我所在乎的亲人,他们都死了,死而不复生!” 说完这句,苏欢情绪有些激动,未免动了胎气,起身进了里屋,让玉婷把人送走。 哪知那苏学儒竟厚着脸皮不走,在外面苦苦哀求,还说自己好歹是她父亲,竟是连这点情分都没有。苏欢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出去,便听十九公主骂了一句。 “这世上哪有你这般当爹的,许久未见,竟然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明知自己女儿怀着身子,却还让她生气!” “十九公主,您不知内情,这孩子与我情分浅,但我们好歹是亲父女,往后也要走动的不是,还是把话说开比较好。” “屁话!”十九公主冷哼一声,又道:“你最好赶紧离开,若是害我六嫂动了胎气,等我六哥回来,定不饶你!” 这苏学儒一听十九公主提到了祈王,忙吓得连声告退了。 苏欢舒了一口气,靠躺到罗汉床上,觉得小腹隐隐有些疼。一提当年的事,她就忍不住气怒,到底还是动了胎气。 不多一下,十九公主走了进来,见她脸色不好,忙要出去让下人找大夫来。 “不用,我床里面有个药匣子,公主帮我从里面拿一只白色的药瓶吧。” 十九公主忙跑过去,从药箱里找出白瓷瓶,回身交给了苏欢。苏欢打开,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吃下去了。 缓了一会儿,小腹的疼痛慢慢减轻了。 “这是你自己配制的保胎药?” 苏欢点头,“以备不时之需。” 十九公主在另一边坐下,感慨道:“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期间还要防着院里的女人们暗害,明里暗里都有,甚至连娘家人都这么不省心。” 苏欢笑,“刚才谢公主为我解困。” “也没什么,动动嘴皮子而已。” 苏欢对十九公主好感增了不少,又想到那傅九思,不由问道:“公主,你到底在找什么人?” 十九公主看了苏欢一眼,道:“傅九思,前户部尚书之死。前一段时间,震惊朝野的受贿案,这位尚书就是主犯,皇上下旨诛九族,而这傅九思是落网之鱼。若是官府发现有人私藏他,私藏之人定会受连坐之罪!” 第六百零四章 兰姨娘的心机 苏欢垂下眸子,想吓唬她! “原是这样,不过为何不见官府大肆搜查?” 十九公主神色不太自然,“官府自然在搜查。” “公主为朝廷之事殚精竭虑,本王妃佩服之至!” 十九公主见苏欢面不改色的,不由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见过傅九思? “只是这人若是被朝廷抓住,本就是杀头之罪,再加上脱逃之罪,两罪并罚,只怕要受炮烙之刑了,啧啧。” “他们敢!”十九公主急道。 苏欢挑眉,“公主抓此人,难道不是为了交给官府?” 十九公主抿了抿嘴,或许是嚣张惯了,也不屑于隐瞒,便道:“他人是我救的,命自然就是我的,我说杀就杀,说不杀谁都不能动。” 苏欢瞪大眼睛,“那可是重犯,公主这般做岂不是……” “反正我要和亲的,皇上和太后最多责骂我两句。” “这倒是,只是公主为何要救这傅九思?” “他……”十九公主默了一下,而后冷哼一声,“他曾与我有婚约,可后来他爱上了别人而背弃了我。” 苏欢愣了一下,“那您还救他?” “救?”十九公主冷笑一声,“我要亲手废了他子孙根,而后让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苏欢咽了一口吐沫,好吧,她决不能交出傅九思。 二人说了一会儿子话,玉婷端来一碗老鸭汤,仍说是兰姨娘做的,为了做这汤,早上就炖入砂锅了,一直到现在才出锅,这期间她一直带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 “你去与兰姨娘说,说她的心意,本王妃领了,日后就不要做了。”玉婷应声出去了。 十九公主看着那碗汤,道:“这位姨娘不会是想害你吧?” 苏欢摇头,“我不想揣测什么。” 十九公主撇嘴,见苏欢不喝,便端起那汤碗,小口抿了一口,“这位姨娘厨艺还真不错,不如你给了我,我带回宫里放我那小厨房去。” 苏欢笑,“我可不敢做这主,你去你六哥说去!” 十九公主哼哼一声,低头把那碗鸭汤喝完了。 “对了,听说你是从北秦回来的,你与我说说北秦的风物呗!” 苏欢想到北秦,便想到了还尚在那里的嫮儿和皇途曜,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来找她。 “去北秦之路迢迢万里,中间要经过雪原……” 这天午后,苏欢和十九公主在罗汉床上,一人躺一边,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天南海北的话。难得的,这二人竟十分投机,尤其十九公主听到苏欢两次被长孙骏所俘,其间之经历,让人为之震撼。 当然,苏欢没把她和皇途曜的事透露一句,只是自己去北秦给嫮儿治病的事。 十九公主在祈王府住了几日,已经十分确定那傅九思不在府上了,而且也从苏欢口中套不出任何线索来。本该回宫的,太后都唤人来喊了两次,她却一赖再赖。 “回到宫里,他们今日让我学规矩,明日让我试嫁衣,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却不问我开不开心。”十九公主道。 此时苏欢二人正在王府的花园散步,春日里满园花香,偶有一阵清风吹来,沁人心脾。因有这十九公主陪伴,苏欢这几日心情好了不少。 “公主不想和亲?” “不想!那个太子,一定是虎背熊腰,满脸麻子,长得奇丑无比。” 苏欢轻笑,“公主没见过那人,怎么知他的长相?” “我听人说过,那人经常上战场,杀人无数,十分凶狠。那样的人,一定很粗鲁,长得也丑,不若读书人,斯文儒雅,清贵自持。” 这世上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这北秦的太子就是曾经的大荣摄政王,而且是当时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至于斯文儒雅,确实够不上,但也不至于粗鲁。 二人说着话,走到一垂花门前,正好见钱嬷嬷领着一位大夫出来了。 “前三个月,胎气不稳,需小心安养着才是。” “是是,定不能让她劳累了。” 走到门前,钱嬷嬷看到苏欢,便让身边的小丫鬟送大夫离开,而她走到苏欢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苏欢本不关心什么,倒是十九公主嘴快。 “谁生病了?” 钱嬷嬷又向十九公主行了个礼,而后道:“院里的兰姨娘,刚一个月,因小腹疼,喊了大夫来才知有了身孕,真是太大意了。” “嬷嬷好生照顾着吧!”苏欢道。 她说完,正要转身走,那钱嬷嬷却叫住了她。 “王妃,兰姨娘如今有了身孕,便不能日日为您熬粥了。不是她不尽心,而是有心无力,便是因今日为您熬粥,才动了胎气,险些出事的。” 苏欢实在觉得好笑,这事竟还能怨到她头上! 十九公主嘿嘿一笑,“倒是本公主的错了,因为这兰姨娘熬得粥,王妃没吃,全进本公主肚子里了。” 钱嬷嬷皱眉,“兰姨娘一片心意,王妃何故这般糟蹋?” 十九公主不高兴了,“怎么说话的,本公主吃了就是糟蹋?” 钱嬷嬷忙跪下赔不是,“不不,老奴一时嘴快,还望公主轻饶。” 苏欢不欲多说,拉了十九公主一把,二人往外面的园子里走去。走出去一段,十九公主回头看了一眼,见那钱嬷嬷又进院子了。 “你为何不解释啊?” 苏欢摇头,“没必要。” 十九公主想了想也是,一个奴才而已,确实没有必要向她解释。 二人来到园中的凉亭上坐下,刚坐下一会儿,两个丫鬟端着茶点送来了。她二人正觉奇怪,接着见阮氏从远处走了来。 十九公主见到阮氏,冲她挥了挥手。 “你和她交好?”苏欢问。 十九公主点头,“我自南州回京都的时候,她也从老家来,两家车马正好碰上,我与她又年龄相仿,便一起作伴来的京都。” “这样……” “她这人没什么心机,你倒也不用太防她。”十九公主见苏欢一副深思的样子,冲她说了一句。 苏欢摇头,“我只是在想,这阮氏嫁给祈王也一年多了,怎么还没怀上,要知道兰姨娘都有了。” 十九公主回过头来,道:“许是她身体的原因?” “也许吧。” 第六百零五章 居然怨上她了 二人说这话,那阮氏已经走来了。先向十九公主行了个礼,而后冲苏欢点了点头,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模样。 “听说你来府上了,怎么不去我那儿?”阮氏开门见山问。 十九公主嘿嘿一笑,总不好说是为了找傅九思,于是道:“六哥离京的时候让我多来陪陪王妃,总不好辜负他的交代不是。” 阮氏哼了一声,在旁边坐下,凉凉道了一句:“他倒是有心!” “其实六哥……也嘱咐我多照顾你来着!”十九公主见阮氏不高兴了忙又添了一句。 她见苏欢低头笑了笑,不由吐了一下舌头,她自己也觉得这话太假了。哪知那阮氏听了,竟还真的信了,脸上露出笑意来。 “你还在找傅九思?”阮氏问。 十九公主耸耸肩,“找啊,就是找不到。” 苏欢低头喝茶,不再插话。那傅九思也不知伤好了没有,若是好了,是不是已经离开庄子了。还是离开的好,她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对了,前两日我去紫云庵的时候,你猜我碰到了谁?” 十九公主抿了一口气,没大有心情,“谁啊?” “颜兮儿!” 十九公主放下茶杯,“她?” “正是!”阮氏看了苏欢一眼,而后朝十九公主靠过去,小声道:“你以为她是去烧香的,可不是,我在后山见她和一个男子私会呢!” “那男子是傅九思!”十九公主咬牙道。 阮氏见十九公主生气了,忙道:“不是傅九思!” “不是?” “虽看不清是谁,但显然不是傅九思。” “你确定?” 阮氏对于十九公主怀疑她的判断有些生气,急道:“傅九思何等风姿,我怎会把他与旁人混淆!” 十九公主想想也是,可若不是傅九思,那男人是谁? “颜兮儿那种人,费尽心机往高处爬,恨不得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眼见傅家覆灭了,便是傅九思没死,她定也开始为自己找别的高枝去了。” “可恨傅九思那蠢人,竟视这种人为心中至宝!” 苏欢见二人说得兴起,而她却没什么兴趣,于是偷偷起身离开了。 翌日,苏欢起得有些晚。这些日子,她发现自己能吃能睡,胖了好多。这样休养了半个多月多,胎儿终于稳了,她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玉婷伺候着她梳洗好,而后去厨房弄早饭了。 不多久,她拿了个食盒回来,道:“兰姨娘又为您熬了粥。” 苏欢皱眉,她这是做什么? 玉婷打开食盒,她看着里面一碗鸡丝粥,心里却升起一股怒火来。哪还有心情用饭,苏欢冷着脸出门去了。 来到兰姨娘的那院子,刚进去便碰上了钱嬷嬷。 钱嬷嬷见到她,似有怒火,道了句:“王妃,您一早来这儿做什么?” 苏欢睨了那钱嬷嬷一眼,让她跟着她进屋里去。 进到里面,苏欢坐在堂前的主座上,让旁边的丫鬟去请兰姨娘出来。可钱嬷嬷却拦住了那丫鬟,道了句那兰姨娘在休息。 “我有话与她说。” 钱嬷嬷语气不太好,道:“王妃,她是姨娘也是奴才,本该伺候您的。可如今她身子不便,怀的是王爷的子嗣,您却还要让她熬粥,是不是不太好?万一有个什么,王妃向王爷也交代不了吧?” 苏欢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让兰姨娘出来!” 她是王妃,钱嬷嬷虽心里有气,却也不敢不听她的。不过她没让那小丫鬟进去,而是亲自去里屋请兰姨娘了。 不多一会儿,钱嬷嬷扶着兰姨娘出来了。 兰姨娘一身娇弱的样子,刚一个多月,身子竟似笨重了一般。她见到苏欢,忙要行礼,钱嬷嬷拦住了她,让她坐到了旁边。 “奴婢身子不适,不能给王妃行礼了,真是罪过。”兰姨娘坐到椅子上后,冲苏欢弯腰道了一句。 “听说你有了身孕?”苏欢问。 兰姨娘微微一笑,“是,一个多月了。” “既如此,为何不好好保重身子,还去厨房做饭?” “王妃身子虚弱,奴婢不放心,便是如此,也还是觉得自己做来才好。” 听兰姨娘这般说,钱嬷嬷气道:“你啊,竟不知王妃根本没吃你做的粥!” “啊?”兰姨娘看向苏欢,勉强扯了一个笑,“您没吃吗?” 苏欢淡淡道:“没有。” 兰姨娘眼圈一下子红了,委屈道:“王妃,您何故这般糟蹋奴婢的心意,是不是看奴婢不顺眼?可自您回府,奴婢一直尽心伺候,您何故如此?” 瞧,倒成她心眼坏了! “王妃,她虽是奴婢,但也是王爷的人,您不能太过分!”钱嬷嬷气道。 苏欢看向兰姨娘,冷声问:“可是我让你做粥的?” 兰姨娘抹了一把眼泪,道:“不是,奴婢担心您,是自愿的。” “我可曾让玉婷跟你说过,不用再做了?” “您身子金贵,怀的又是小世子,便是不想吃,看在奴婢心诚的份上,为了王爷也应该吃一口。”兰姨娘弱弱道。 这才是兰姨娘的真面目,长得柔弱可欺,其实城府深,心思狠辣。 若她一直吃她做的粥,没有防备,最后极大可能一尸两命。若是她不吃,如今日这般大闹,便辜负了她的心意,落得个刻薄主母的名声。 “补养过甚,胎儿太大,到时生不出来,可能大人孩子都有危险,本王妃倒要问问,你安的又是什么心思?” 兰姨娘一听这话,呜哇大哭起来,“天地良心,王妃这样说,无异于逼死奴婢。奴婢尽心伺候,不说苦劳,总没有坏心的,您怎能这般冤枉人!” 这兰姨娘哭得十分悲恸,引来院里的丫鬟们围观,想来她的刻薄的名声很快就传出去了。可兰姨娘不知道的是,她根本不在乎祈王妃的名声,因为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位子! “你一口一个奴婢,既知自己是奴婢,这般大哭大闹,又是什么规矩?”苏欢冷喝一声。 兰姨娘哪管这些,只顾着哭,“王妃,奴婢冤啊!” “钱嬷嬷,她怀了王爷的子嗣,发卖是不成了,但赶到庄子上,等孩子生下来,去母留子,本王妃还是能办到的!”苏欢冲钱嬷嬷道。 钱嬷嬷也被兰姨娘哭得脑仁儿疼,于是喝了一句:“别哭了!” 第六百零六章 只愿他安好 王爷对王妃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真要闹大了,等王爷回来,吃亏的还是兰姨娘。 那兰姨娘听了钱嬷嬷的话,还真就不哭了,只坐在椅子上,软着身子,仿佛多虚弱似的。 “王妃,您说得对,您是主,她是奴,但念在她肚子里还怀着祈王子嗣的份儿上,您便饶过她吧!”钱嬷嬷道。 “今日本王妃来,本只有一句话。” “您请说!” “请兰姨娘以后别做什么粥了,本王妃不敢吃,怕只怕伤到她肚子里的胎儿,还要怪罪到本王妃头上。” 钱嬷嬷看了一眼兰姨娘,回头冲苏欢道:“王妃说的是。” “还有,本王妃说过不想与你们争什么,说这句话不代表本王妃好欺负,所以别动歪脑筋,本王妃要治你,你哭的份儿都没有!” 说了这句,苏欢起身,深深看了那兰姨娘一眼,而后大步往外走去。 钱嬷嬷亲自送苏欢出了院门,而后回到厅堂里,让丫鬟们都出去,只剩下她和兰姨娘。 “你竟敢动这心思!”钱嬷嬷厉喝一声。 兰姨娘吓得忙跪到了地上,“我不懂姨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你不懂最好!但姨母要提醒你一句,在王爷心中,你连王妃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所以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别妄想什么!” “姨母,我与王爷自患难中而来,他对我也是极好的……” “不及王妃万分之一!” “我不信!” “王妃曾与摄政王勾连,更是怀着野种回来,你可见王爷说了什么,依旧珍爱如旧,如此你还看不明白吗?” 兰姨娘泪流不止,而面上仍有不甘,只是掩于哀戚之下了。 苏欢回到院里,真是又气又觉得可笑,她与祈王的女人们闹什么,争什么,看来还是要早点离开祈王府才是。 进院,竟见白公公来了。 二人也是好久不见了,相互问了一声好。 “苏姑娘,老奴有幸,残生还有机会能见到您。” 苏欢笑,“白公公,您老可安好?” “好,老奴在皇上跟前伺候,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白城笑道。 苏欢微微叹息一声,“皇上还是那般?” 白公公点头,“身子毁了,苟延残喘着。” “惠嫔,她……她可还好?”惠嫔是苏慕媛,她亲妹妹。 当年,她几次三番害她,姐妹俩关系僵了。 提到苏慕媛,白公公冷笑一声,“如今是惠贵妃了。” “这样。”苏欢能说什么,她安好于她来说也是一份欣慰,“您是来接十九公主回宫的吧?” “正是,北秦的使者来了,送来了太子的画像,皇上让公主回去看看,顺便也画一幅她的画像回赠。” 皇途曜的画像? 苏欢微微皱眉,若真是他的,那他的身份不就瞒不住了?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便是北秦太子又如何,假死又如何,大荣还敢追究? 大荣经济实力强,但军力不强,一直慑于北秦的威势。 这时十九公主自屋里走了出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见到苏欢,她忙上前把她拉到了一边。 “我这就回宫了。” 苏欢点头,“公主好走。” “走之前,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曾见过傅九思?” 苏欢不语,她不想欺骗公主,但又有自己的顾虑。 “他为了不欠我恩情,自断一臂,而后仓皇逃走,我找他更多是担心他的伤势。” 苏欢叹了口气,道:“若是遇到好心人,一定会救他的。” 听了这话,十九公主才放了心。 “六嫂,谢谢你!” 十九公主笑了一笑,转身跟着宫里来的人离开了。 苏欢目送他们离开,而后回到院子里,觉得这院子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十九公主倒是个心思简单,值得深交的朋友。 十九公主走后,兰姨娘那边也安分了,阮氏懒得找她麻烦,苏欢难得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这日午后,苏欢小憩,做了个一个梦,梦到了皇途曜带着嫮儿来找她。可恍惚着,又觉得皇途曜还领着一个孩子,如嫮儿一般大,怯生生的看着她。 正欲问一句,玉婷叫醒了她。 苏欢睁开眼,一直还回不过神儿来。想来那孩子应该就是她肚子里这个了,想想又笑了,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王妃,顺天府的人来了。” 苏欢怔了一下,“顺天府?” 玉婷点头,“顺天府尹带着几名捕头,人倒是不多,说是想找您问几句话。” 顺天府专司查案办案的,他们来王府找她,苏欢只能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她救顾九思的事败露了。 “王妃,要不要回了。” 苏欢摇头,既然他们找来了,便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况这是祈王府,她真不想给祈王找什么麻烦。 “你带他们进厅堂吧!” 苏欢吩咐了一声,而后起身,整理好妆容才出去。 来到厅堂,简单一穿素衣常服的男子站在厅堂里,他身后还带着四名手持长刀的捕头。听到动静,那人回头,乃是一张剑眉凤目,棱角分明的脸,只是他面上无甚表情,眼神有些幽深。 “祈王妃?”他问。 苏欢微微颔首,“您是府尹大人?” 来人默了一下,而后道:“是。” “府尹大人,请坐吧。” 苏欢让玉婷去沏茶,而后坐到那人旁边的位子上。 “不知府尹大人贵姓?” 那人蹙了一下眉头,道:“苏。” 苏,倒是本家! 这时玉婷端茶来了,苏欢道:“苏大人,先用一口茶水吧!” “不用客气了,下官不是来喝茶的。”他道。 苏欢倒没想到这人这般不给面子,要知道这是祈王府,而她是祈王妃!便是今日不见他,他也是没法子的。 苏欢低头抿了一口茶,掩盖了脸上的情绪。 “户部侍郎今日上朝回来,路上遇刺了。” 苏欢身子一顿,忙问:“人如何了?” “受了重伤。” 罗衍受伤了!苏欢放下茶杯,眉头深深皱起,“苏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下官想问祈王妃,您认识傅九思吗?” 果然是为傅九思来的,难道罗衍是被他所伤?苏欢刚想到这儿,这位府尹大人便说出来了。 “我们怀疑昨晚行刺之人正是傅九思。” 第六百零七章 罗衍受了重伤 苏欢强自镇定道:“本王妃不认识什么傅九思,或许府尹大人不知,我是刚回京城的。” “下官知,但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说您曾私藏他,要知道私藏朝廷逃犯可是重罪!”苏府尹一字一句,说的十分笃定。 有人举报她了,会是谁? 苏欢虽有怀疑对象,但不想妄下定论。 “本王妃不知是谁举报的,但确实不认识那傅九思,所以何来私藏一说,于我于王府有什么好处?” 苏府尹静静看着苏欢,见她神色坦然,而后收回目光,低头端起面前那杯茶,小口抿了一点。 “傅尚书的案子没有调查清楚,皇上却先下了旨,其中许有冤情也不得知,下官倒是希望那傅公子藏好,等到案子查清了,再露头也不晚。”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专门说给苏欢听的。 苏欢道了一句:“有冤陈冤,与本王妃倒也无关。” 苏府尹抬头看了苏欢一眼,这一眼别有深意,而后起身告辞,苏欢让玉婷送客。见这些官府的人都走了,苏欢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想到罗衍受伤了,这口气松了一半。 玉婷从外面回来,苏欢让她拿来药箱,而后往府门那边走去。 “王妃,没有王爷的交代,您怕是出不了门。”玉婷道。 “先试试!” 来到大门口,果然有两个门房拦住了苏欢,先行了礼,而后道王爷交代过,不许王妃离府半步。 “若本王妃偏要出府呢?” 其中一个门房苦脸道:“王妃,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 另一个也附和:“您若出点什么事,小的们万死不足以谢罪啊!” “我不为难你们!”苏欢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在二人好奇的目光下,洒了一把迷药,二人傻了一下,接着就晕过去了。 玉婷也受到了波及,身子晃了几晃,“王妃……” “我也不能连累你!” 苏欢拿过药箱,小跑了出去。让她没想到的是,祈王府的大门口竟然连守卫都没有,这一点倒是十分奇怪。不过不管怎样,她还是出来了。 出去外面,苏欢先租了一辆马车,让那车夫带她去户部侍郎罗大人的府邸。 来到府门外,正见一大夫自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摇头。 苏欢付了车钱,而后拿着药箱拦住那大夫,问道:“罗大人怎么样了?” 那大夫上下打量了苏欢一眼,见她手里拿着药箱,问:“你也是大夫?” 这句话,语气不重,但脸上鄙夷之色尽露。 苏欢点了一下头,“是,府上的人找到我了,但我心里实在没底儿。” “伤到要害,救不活了。你啊,还是回……欸!” 苏欢急匆匆来到府门前,冲门房亮了亮自己手里的药箱,道:“快前面带路,我能救你们家老爷!” 那门房是个年轻的,本是不信的,要赶苏欢离开。亏得屋里出来一个老一点的门房,看了苏欢一眼,而后引着她往里走。 “我们老爷生命垂危,若是姑娘能救回来,府上必有重谢。” 苏欢跟着那门房来到一处院前,听得里面有哭声,进去看几个小丫鬟在外面抹泪。走到正房前,屋里也有人哭。 那老门房先进去禀告,很快一妇人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眼里泪水还未擦干。 “你能救我家郎君?” 女子长得十分秀丽,只是让苏欢奇怪的是,这个把罗衍称作郎君的女子竟不是岑吟!苏欢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在女子的迫视下,只得先点了点头。 “若是救不了,本夫人要你的命!” 好大的口气! 苏欢不欲与她计较,先跟着进了里屋。一进门,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苏欢用手掩住鼻子。往里看,见满床是血,一人躺在上面,胸口急速的起伏着。 不好!苏欢暗道一声,忙快步上前,先拿出一瓷瓶,往他嘴里几滴凝露,而后去看胸口的伤,还汩汩冒着血,不过血量不大,这才能坚持到现在。 苏欢先施针止住血,而后回身冲那女子道:“你们先出去!” 女子皱了一下眉头,“我不妨碍你就是,为何要出去?” “这是我的规矩,若你想救他的话,便必须遵守。”苏欢冷淡道。 女子看了一眼罗衍,面上有挣扎,但还是带着屋里的丫鬟们出去了。苏欢回身,看罗衍的脸,因为失血十分苍白。 不过两年多不见,他像是老了许多。 “小舅舅,你一定要坚持住,别辜负我救你的心意。”苏欢在罗衍耳边轻声道。 正房门外,那老门房走到那女子身前,问道:“夫人在庄子上还不知老爷受伤了,要不要找个人去通知她一声?” 女子瞪了那老门房一眼,冷声道:“她回来有何用,只会气郎君!” “可夫人到底是正室……” “放肆!”女子厉声喝骂:“你这狗奴才,这里有你什么事,还不快滚!” 那老门房得了骂,只能先走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苏欢才从屋里出来,她如今身子不便,给罗衍诊治了一番,竟十分的疲累。这才刚出屋,一口气都没缓,那女子忙上前追问。 “我家老爷怎么样了?” “还好……” “若是我家老爷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要你的狗命!” 苏欢看这女子的打扮,想来应该是罗衍的侧室,不至于是小妾,没她这么嚣张的。只是岑吟在哪儿呢,这个时候都不见她。 “这位夫人,说话客气点!” “不过是给人看病的,还是个女子,有什么可神气的!” 苏欢沉声道:“女大夫怎么了,你不是女人?” “你!” “他无碍了,我再写个方子,你们按时给他喂药,明日便能苏醒。” 女子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起身往里走去。 苏欢提着药箱往外走,哪知两个小丫鬟拦住了她。 “我们夫人说了,等老爷醒了,没事了,你才能出府。” 苏欢呵呵一笑,这光天化日的,她竟敢囚人!只是如今在别人府上,她自然不敢硬来,只得随这俩丫鬟去了客房。 “刚才那位夫人,是你家的正室夫人?”苏欢问。 其中一个丫鬟回了一句:“自然是。” 第六百零八章 岑吟沦落如此 这丫鬟的话不知能不能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岑吟大概不在府上。进了客房,那两个丫鬟就离开了。 不多一会儿,一个小丫鬟进来,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我在外面,您有什么事就交代。”那小丫鬟道。 苏欢见她年纪小,便又问了一句:“你家正室夫人呢?” “庄子上。” “为何去庄子上?” 小丫鬟瞅着苏欢,“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与你家夫人是旧交,但很久没有联系了,这次进府也没见到她,便有些担心。” 小丫鬟哦了一声,道:“夫人和老爷大吵了一架,她赌气去的,老爷没去接她,她便也不回来了。” 原是这样…… 苏欢是偷跑出来的,但祈王不在府上,阮氏才不会管她的死活。当晚无事,一直到第二天的午后,一个小丫鬟推门进来说罗衍醒了。 她提着药箱跟着那小丫鬟穿回廊,过花园,再次来那院子。只是刚走到门口,那丫鬟却拦住了她,拉着她站到一旁的廊庑下。 苏欢刚想问怎么了,便听里面有争吵声。原是两个女人在嚷,一个声音尖锐,一个明显气弱,吵得急了,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是?” 那丫鬟睨了苏欢一眼,“不该你知道的别多问。” 苏欢不语,这时又听一男声,是极虚弱的,但一口气爆发出来了,“滚!” 不多一会儿,一素衣妇人被两个嬷嬷拖了出来,她往后回了一下脸,苏欢一下子就认准了,正是岑吟! 那两个嬷嬷把人拖出来了,仍旧不松手,甚至把人往地上按。 接着那位侧夫人也出来了,一身华衣,脸上微微带着笑,竟是得意的。她踱步走到岑吟面前蹲下,伸手钳住她的下巴,啧啧了几声。 “陈芙蓉!我才是正室夫人,你是侧室!你不说敬我,竟敢这么对我!来人……啊!” 啪的一声,那陈氏竟朝着岑吟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竟敢……”这一掌力道极大,打得岑吟嘴角流了血,人也被打蒙了。 陈氏冷笑一声,甩了一下广袖,徐徐起身,望了一眼院子里的丫鬟们。在她的迫视下,那些丫鬟们皆低下头退到了一边,连带着在岑吟身边伺候的。 “老爷让她滚!”陈氏着重咬了那个‘滚’字,而后冲那两个嬷嬷道:“你二人可听懂了?” 那两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一齐点了头。 “夫人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你们要做什么?”岑吟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两个婆子放开她后,拍了拍手起身,眼见岑吟要坐起身,竟一脚踩了下去。岑吟惨叫一声,接着另一个婆子,往她身侧踢了一脚,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气,岑吟被踢得滚了两圈。 陈氏笑,“这才叫滚!” 两个婆子,你一脚我一脚,踢得岑吟往外滚去。苏欢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亲眼看到的这一幕,那是岑吟啊,学满天下的岑太傅孙女,司马夫人的侄女,摄政王的表妹! “住手!”苏欢冲了出去。 为苏欢引路的那丫鬟拦不及,吓得忙跪到了一边。 苏欢可不怕这陈氏,疾步走到那两个婆子前面,挡住了岑吟。岑吟已经被踢得七荤八素了,好不容易坐起身,一身的泥土,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水又沾上了泥土,十分的狼狈。 她抬头看去,看到苏欢时,竟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你啊你!”苏欢摇头叹息一声,而后回头看向那陈氏,“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陈氏看着苏欢,冷哼一声,“你一个大夫,多管什么闲事,还不快滚开!” “我问你,谁给你的胆子?”苏欢气的咬牙。 “你……”陈氏见苏欢一脸狠相,竟被她威慑住了,“你什么人?” 苏欢一步一步走到陈氏面前,在她困惑的目光下,伸手猛地甩出去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十分响亮,那陈氏被扇的连退两步。 “你竟敢打我!”陈氏怒不可遏,随后喊道:“来人,断她左手,然后乱棒打出去!” “你们敢……”岑吟站起身,“咳咳,她是……” 岑吟一句话没说完,那两个婆子上前又把她按住了,并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陈氏见此,眼睛眯了一下,冲旁边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苏欢余光瞥到那两个小厮上前,突然出手,用一根银针抵到陈氏脖子上。 “让他们别动!” 陈氏忙冲那两个小厮挥了一下手,而后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我这针上喂饱了剧毒,只要划破一点,你必死无疑。”苏欢冷声道。 “这可是罗府,若是伤了我,你定逃不了。” “逃不了如何,反正你死了!” 苏欢看向那两个压着岑吟的婆子,威胁意味十足,那两个婆子忙放了人。岑吟伤的不轻,缓了一下才慢慢起身,走到苏欢这里来。 陈氏看看岑吟,又看看苏欢,不由咽了一口吐沫,道:“我不为难你,你快走吧!” 苏欢冷笑一声,推着那陈氏往屋里走去。进了里屋,见罗衍闭着眼睛,许是又昏迷过去了,难怪这陈氏敢这般嚣张。 她推着陈氏上前,先从怀里拿出一瓶凝露,让岑吟往罗衍嘴里喂一滴。岑吟接过,走到床前,看着一脸苍白的罗衍,脸上满是复杂之色。 喂了他一滴,岑吟退后两步,似不想见这人似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陈氏问。 苏欢挑眉,“不如换我来问你,你不过是个侧室,为何敢这般对正室夫人?” 陈氏瞄了一眼岑吟,道:“什么正室侧室,还不全赖老爷的宠爱,她不得宠,自然能被我压一头。” 苏欢看向岑吟,见她脸上露出哀戚之色来,看来陈氏这话说对了。她之所以敢这般嚣张,全因罗衍宠这侧室,而不喜她这正室夫人。 “一年前,我去庄子上,之后再没有回来过。府上的一切,便全由她做主,最后连这些下人们都不敬我,敢这般对我了。”岑吟叹了一声道。 陈氏看向岑吟道:“你最好让这个女人放了我,我怀了老爷的子嗣,若他醒后知道你敢这么对我,定会休了你的!” 岑吟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你又怀上了?” “哼,郎君宠爱我,我自然能怀上!以前,你有大将军府当靠山,一句话不让我生,我怀上了也只能喝药流掉。你可知我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恨得想把你挫骨扬灰。如今大将军府失势了,看你还能害我不成!” 第六百零九章 患难夫妻却互相怨恨了 她二人之间竟还有这么一段纠葛,苏欢微微叹了口气,放开了那陈氏。 “我是祈王妃,罗衍的亲外甥女。”她道了一句。 这一句,那陈氏听到后又惊又怕,忙去看岑吟,见她不说什么,显然是认识的,于是再不敢嚣张了。 “原是王妃,您……您怎么不早说?”陈氏吓得低头弯腰。 苏欢叹了口气,救他是因为他是她的亲人,不想暴露身份,是不想给祈王府找麻烦,而且她与小舅舅之前闹得也不甚愉快,一时还不知如何面对。 “欢欢,罗衍他没事吧?”岑吟担心问。 苏欢上前,给罗衍检查了一下,道:“无大碍,晚些时候能醒。” 她又交代陈氏,让她按时给罗衍喂药,而后拉着岑吟出来了。从正房出来,院子里围了很多人,有丫鬟小厮,也有府上的护院。 岑吟上前,喝了一句:“你们都让开!” 可下面的人,竟每一个听她的,依旧把二人堵得严严实实。这时陈氏出来,冲那些人挥了一下手,他们才都散开了。 苏欢拉着岑吟往外走,“我陪你两日吧!” 岑吟的院子,因为很久没有住人,里面盖满了尘土。岑吟吩咐丫鬟们来收拾,结果只来了一个小丫鬟,干活也不利索,二人只能也搭手。 收拾好了屋子,她二人坐到罗汉床上,一人一边,各自先叹了口气。 “当年,你和祈王离开京都,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说着,岑吟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因为锦瑟一事,她夫妻二人与苏欢闹僵,之后便没怎么联系了。 “其实后来,他曾托人打听来着,知你去了北秦,这二年又派了两拨人伪装成走客商去北秦找,但那两拨人还没音信,你倒是先回来了。” “小舅舅他……还找过我?” 岑吟点头,“他常说,在这世界上,他只还有一位亲人,便是你了。” 一位亲人? 苏欢皱眉,看向岑吟,“那你呢?” 岑吟苦笑,“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也才知道,嫁给他这几年,陪他一路吃着苦走来,最后竟还是个外人。” 苏欢拉住岑吟的手,“你二人怎么会闹成这样?” “他一路从七品小官坐到如今的户部侍郎,样样不是我打点的,一则是有司马将军府,二则我祖父留下的人脉,我全用在了他身上。可他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等到了高位,我帮不上忙了,便娶了一个侧夫人,自此便很少去我那屋了。” 说起往事,岑吟是越说越生气。 “你说说他有什么本事,凭什么这么对我?” “当初娶那侧室的时候,他答应过我的,等我生下嫡子,才会许那侧室生子。可一年前,那侧室竟怀上了,我一时生气,便说不许她生。哪知那侧室就喝了药,孩子流掉了,罗衍就恨上我了,说是我害了他的孩子。” 岑吟说着哭了起来,她太委屈了,可又能跟谁说。一直闷在心里,如今见了苏欢,才能倾诉一二。 “将军府出了事,我求他帮忙,他不但一口回绝了我,还不让我再回府。他坐上这位子,我姨母姨父也是帮了许多的,他不但不感恩竟还恨他们,这是什么道理?” 听着岑吟说了这么多,苏欢大概能理解罗衍。他那个人自尊心极强,岑吟左一句‘没本事’,有一句‘还不是我帮他’,这一句句跟耳光似的,天天往他脸上扇,自然的他就越发不待见她了。 二人闹到这般,也是日积月累的结果。 只是当罗衍决定接受岑吟的帮助时,他就应该放下了自尊心,而不是过后怨恨岑吟伤他自尊心。 二人这么久没见,说了一晚上的话,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下。睡了不多一会儿,一个丫鬟进来,说是罗衍醒了,想见苏欢。 苏欢和岑吟起身,二人洗漱好以后,简单吃了点早饭。 苏欢往外走,却见岑吟仍待在屋里。 “你不去?” 岑吟摇头,“不去了,他又不想见我。” 苏欢想着昨天,岑吟露面跟陈氏吵了一架,直接把罗衍给气晕过去了,眼下还是别让她过去了,省得她尴尬。 那小丫鬟在前带路,苏欢跟在她后面。 “昨晚,谁在你们家老爷跟前伺候的?” 小丫鬟道了一句:“我们夫人,自老爷受伤后,夫人一直亲力亲为。” 那陈氏一看就是个会讨巧的,会顺着罗衍的心思说话,也会服软撒娇,不似岑吟把自己摆在高位上,还一副瞧不上罗衍的样子。 这两厢一对比,自然是陈氏更招男人喜欢。尤其经过这次,陈氏日夜守候,罗衍日后只会更疼宠她。 进了里屋,苏欢见罗衍醒着,而陈氏正端着碗喂着什么,吹一口喂一口,十分的心细。 小丫鬟提醒了一句,二人才发现苏欢已经进来了。 罗衍看向苏欢,眼里眸光闪动,他让陈氏先出去。那陈氏倒也不说什么,交代了一句让他别激动,接着起身盈盈往外走去。 走到苏欢跟前的时候,她冲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苏欢冲她点头,而后朝罗衍那儿走了过去。及至走到床前,她看着罗衍,两年多不见,她的小舅舅竟然老了这么多。 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神色却绷得很紧,情绪掩于内心,不似当年那个年轻人,性子跳脱,豪爽,喜怒都在脸上,笑得明晃晃的耀眼。 “欢儿。” 苏欢走上前,冲罗衍笑了一笑,而后弯腰给他检查伤口。 “你救了小舅舅一命。” “我现在要给你换药,会有点疼。” “不怕!”罗衍信重道。 苏欢笑,“既然你不怕疼,那我就下手重点!” 罗衍大笑一声,“咳咳……那就让小舅舅疼,疼了,便知道眼前看到的人是真的。” 苏欢心里一酸,一边打开药箱一边问:“听说你派人找过我?” “找了,你流浪在外,小舅舅怎么能放心。” 苏欢不再说什么,俯身认真给罗衍换药。忙活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包扎好。 “伤口挺深的,失血也多,你需在床上躺一个月,其间要静养,不可操心外务。我给你开的方子,每日早中晚三副,补血提气,消肿化瘀,差不多一个月,就能痊愈了。” “好。”罗衍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苏欢坐下说话,“咱俩好久不见了,小舅舅有很多话跟你说。” 第六百一十章章 亲人再见 苏欢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下,因刚才弯腰俯身的,腰有些酸疼,于是先抻了抻。她这一动,罗衍便也看清楚了,不由瞪大眼睛。 “你有身孕了?谁的?” 苏欢笑,“自然是司马曜的。” “他他……他没死?” 苏欢不欲多说,便道:“没死,我们在北秦遇上了,这二年一直生活在那儿。后来阴差阳错的又回来了,成了什么祈王妃,不过我很快会回去的。” 罗衍似乎还没从这震惊中缓过来,一直叨念着:“他没死……他没死……” “小舅舅?”苏欢唤了他一声。 罗衍回过神儿来,“他可知道你来了北秦?” “知道。” “他也会回来?” 苏欢见罗衍巴巴望着她,紧张的等着她的答案,下意识改了口道:“不会,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后,自己回去。” 罗衍微微蹙了一下眉,“这样……” “对了,你和岑吟……” “别在我面前提她!”罗衍一口打断了苏欢的话,而且脸上立马露出怒色来。 他身子正虚弱,苏欢忙摆手,不敢再提了。这哪像是夫妻,简直是仇人!她又陪着罗衍说了一会儿话,尔后让他好好休息,便从屋里出来了。 那陈氏还在外面,见苏欢出来,忙上前行了个礼。 “王妃万安,奴先前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得罪,还望王妃海涵。” “我小舅舅没大碍了,你也多注意休息吧!” 她对这陈氏没有多大的敌意,当然也没好感,所以面上客气一句罢了。 那陈氏忙点头,又道:“王妃,我让下人给您收拾一处院子吧,您在家里多住几日。郎君以前经常提起您的,你们一定还有很多话说。” “不用了。”苏欢起步往外走。 陈氏竟还追了上来,“您是郎君的亲外甥女,咱这罗府便是您的娘家,以后可要常来走动。对了,如今您是祈王妃了,往后可要多多在王爷面前为郎君说两句好话。” 苏欢猛地停下步子,回头看向陈氏。陈氏见苏欢脸色不大好,知是因自己说了那两句话,忙低下了头,一副惶恐的样子。 “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小舅舅为何和小舅母闹僵?” 陈氏也是一时嘴快,没有过脑子,如今想来不觉后悔,“是是,奴家多言了。” 苏欢不再理她,转身往外走去。回到岑吟那院,见她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就是不开口问,苏欢叹了口气,把罗衍的情况跟她说了。 岑吟拍了拍胸口,“那就好,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活不成了。” 她还在为罗衍担心,可罗衍已经连提都不想提她了。 “我要出府了,你呢?” 岑吟左右思量了半晌,最后道:“我还是留下来吧。” 苏欢点头,她没什么好劝的,这是岑吟的生活,也是她的选择。岑吟送她出门,让门房准备了一辆马车。 “等过两日,我去王府看你。”岑吟道。 “好,若是小舅舅再欺负你,你也可以来找我。” 岑吟摇头,“没事的,我们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了,只要我肯低头,他高兴还来不及。” 苏欢:“……” 坐马车离开罗府,苏欢打定主意,反正出了王府,她轻易还不肯回去呢!于是让马夫去红妆斋,到了地方下车,苏欢看着扩充了一倍的红妆斋不由惊呼一声。 原先红妆斋只一个门面,现在打通了隔壁的,还做成了漆红的红楼。铺面门前人来人往,多是妇人,或是带着丫鬟而来,或者三两结伴,还有大户的丫鬟替主人来取预订的养颜膏的。 苏欢打发了那车夫,接着朝里面走去。 进去里面,竟十分的宽敞,里面摆着货架子,而前面有几张桌子,客人们坐在桌子旁,伙计从货架上拿来胭脂水粉这些让她们看。 “夫人,您请二楼。”在门口还有迎宾的,乃是一个年轻俊俏的伙计。 “二楼还有?”苏欢问。 那伙计笑,“咱这二楼三楼还有雅间,需要什么,我们伙计会为您去取。” 苏欢点头,还真去二楼三楼转了一圈,里面如下面一般装修十分精致,一间间雅间,客人来来往往,伙计们低着头,小碎步跑着,很有规矩的样子。 正要下楼去后院,见一人从一雅间出来了,穿着自与普通的伙计不同,正是金栋。他出了门先呼出一口气,接着擦了一把汗。一转身碰上苏欢,不由瞪大了眼睛。 “姑娘!” 苏欢笑,“伙计请我上来,我便上来转了一圈,没想到红妆斋到你手上,竟经营的这般好。” 金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主要负责算账,铺面的事是二爷在管,可这些日子他不在,便落到了我头上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有的客人太难缠了。” 苏欢指了指他出来的那间,“为难你了?” 苏欢忙拉着苏欢忙下走,“那里面的可不敢得罪。” “谁啊?” “行了,别管这些事了,我带你去后面,夏嬷嬷一直嚷着要去王府陪你呢!” 金栋带着她来到后院,进门正撞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长得白白嫩嫩的,大眼睛跟水洗过似的,明澈透亮,十分的可爱。 “这是……小灿灿?”苏欢看着十分惊奇,她离京的时候,这小姑娘还那么小,圆滚滚的一个,如今虽然还很圆,但个子拔高了许多,梳着双丫髻,俨然一个小大人。 金栋点头,“一天天没点女孩子的样子!还不快叫姨母,这就是你婆婆和娘亲口中的苏姨母。” “哼!爹爹讨厌!”灿灿冲金栋拧着鼻子哼了一声,再转头看苏欢,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来,“苏姨母好,婆婆说您长得最好看,跟天仙似的,我还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天仙,都是说书的骗小孩儿呢,见了您就知道还真有!” 苏欢扑哧一下笑了,“你这小嘴怎么这么甜!” “母亲说,我这嘴是蜜罐里泡出来的,说的话都是甜的。” 苏欢推了金栋一下,“你有福啊!” 金栋摇头,“有什么福,你瞅她那一身泥巴,不定做了什么坏事呢!” 第六百一十一章 红妆斋遇誉王妃 金栋这么一说,苏欢这才看到,小姑娘满手泥巴,正想问她做什么了,一个泥团团从跑了过来。苏欢见朝自己这般冲来了,忙躲开两步,眼见那泥团子要扑到金栋身上,金栋忙弯腰用手抵住了那泥团子的头。 “金灿!” 金灿小丫头咯咯笑着,指着那泥团子道:“他说想当泥鳅的,我满足他的愿望罢了!” 哇一声,泥团子哭了。 金栋是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亏得这时穗儿来了,看到泥团子,当下就要找木棍打金灿。这一找才发现了苏欢,于是惊呼一声。 “姑娘!您来了!” 穗儿见到苏欢,只剩下激动了,拉着她就往里走,不管这一大两小了。 “你去顾孩子吧!”苏欢道。 穗儿摆手,“让他们爹弄,这两小的谁也不怕,也就偶尔怕他们爹。” “老二多大了?” “刚满两周,整日被他姐姐欺负。” “男孩?” “嗯,也亏不是姑娘,不然家里的房顶都得掀了。你说说,谁家的姑娘这么淘,我都不敢放她出去,一出去准打架。现在啊,也没人肯跟她玩,家里的大人都怕她把人家姑娘教坏呢!” 说起这两个孩子,穗儿便打开了话匣子,停都停不住。 苏欢只听着,但心里也高兴。 “瞧我,光顾着说这两个小东西了,您怎么出府了?” 苏欢刚要开口,夏嬷嬷从里屋里出来,自又是一番寒暄。苏欢把自己去给罗衍治伤的事说了说,又道祈王不在府里,她可以脱逃两日。 “这祈王也真是,为何要关您,当初你们感情多好啊,您为了他,与摄政王生了不少嫌隙。”夏嬷嬷气道。 当年离开大荣,倒也不全是为了祈王,更多她是想给嫮儿治病。只不过因为带上他,他们只能用逃的,之后才有那么多惊险。 三个人说这话,不知不觉扯到了苏家。夏嬷嬷说那外室如今安分了许多,毕竟苏学儒侯爷的爵位被削了,往日的风光不再,她想嚣张也不敢了。 “外室那儿子,苏家的三公子倒是个有能力的,如今都坐到顺天府尹了,比他老子强多了。”想到那三公子,夏嬷嬷不禁想起了大公子苏靖宇,眼圈不由又红了,“可怜你大哥了。” 苏欢怔了一下,顺天府尹?岂不就是前两日去王府的那人! 想来他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可他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不过也是,他们二人有什么可说的呢!当年苏慕怡惨死,那外室不就怪在了她身上,许那苏靖煊心里也是怨恨她的。 她倒也不在意,虽说是有血缘的姐弟,但他二人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 苏欢想去庄子上看看,夏嬷嬷让穗儿陪她一起去。二人说这话往外走,走到一楼厅堂时,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亏得穗儿手快,从后面扶住了她,才不致摔倒。 苏欢惊悸未消,打眼看去,撞她的人是个丫鬟,梳着双丫髻,长得十分俏丽,身上穿着也比一般人家的丫鬟要好。 “做什么赶死的事,走路也不长眼!”那丫鬟退了一步才站稳,怒目冲苏欢骂了一句。 苏欢皱眉,明明是她从楼梯口冲出来,跑的急了没刹住步子,如今倒怨她了! “你是谁家的丫鬟,竟这般颠倒黑白,在家里没学过规矩不成?”苏欢怒声道。 进这店铺里的人都是客人,她不该计较的,可这丫鬟说话委实可气。她哪怕一句话不说,道歉也没有,好过反咬一口。 “我是谁家的丫鬟,你管不着!”那丫鬟瞪了苏欢一眼,趾高气扬的往厅堂里走。 “这位姑娘,道歉的话还是该说的,毕竟这么多人都看着呢!”穗儿拦住了那丫鬟。 丫鬟看向穗儿,哼笑一声,“你不就是这红妆斋的老板娘,竟是这般对待客人的?” 穗儿笑,指着苏欢道:“我不是老板娘,这位才是我们的东家。” 那丫鬟看向苏欢,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来。她绕开穗儿,没说什么,匆匆上楼去了。 穗儿还要说,苏欢拦住了她。 “算了,来者是客,我们吃点亏好了。” “可若刚才真撞倒您了,那就出大事了。”穗儿气道。 苏欢拍了拍穗儿的手,携着她往外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有人喊了她一声。 “祈王妃?” 苏欢回头,见一妇人走来,锦绣华裙,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她旁边还跟着一年轻女子,也是珠环玉佩,端着贵重的气派。 二人徐徐走来,苏欢一时倒还没认准儿。 穗儿忙提醒了一句:“那位是誉王妃,她身边的是湘柔公主……” 竟是这二人! 苏欢愣了一会儿神儿,那二位已经走到跟前了,穗儿忙向她们行了个礼。 “祈王妃,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真巧啊!”誉王妃笑道。 苏欢微微颔首,“誉王妃安好,湘柔公主安好。” “好什么好!”那湘柔公主冷斥了一句。 苏欢默然不语,假装没有听到。当年皇途曜差点没娶了这位,结果却被她敲晕带走了,亲没有结成,湘柔公主对她自然有怨。 倒是可以理解。 “祈王妃,好不容易遇上,咱们进屋喝杯茶吧!”誉王妃道。 “那不巧了,我这正有事出门……” ‘祈王妃,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苏欢头有点疼,她是真不想招惹这二位。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总不好得罪她们。 “那请吧!”苏欢道。 她二人在前,穗儿扶着苏欢走到后面。上楼的时候,碰上了金栋,穗儿还跟他使了个眼色。 苏欢小声道了一句:“没事,别担心。” 依旧回了她们原先待的那雅间,苏欢看了一眼,原她之前看到金栋从这屋里走出来。问他里面是谁,他搪塞了过去,原来是她们。 进了雅间,三人围桌而坐,有丫鬟奉上热茶。 苏欢抬头,见那丫鬟正是撞她的那个。 “听说这丫鬟冲撞了王妃?”誉王妃问。 苏欢笑了笑,“说什么撞,我没躲开罢了。” 誉王妃睨向那丫鬟,冷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祈王妃,还不跪下认错!” 那丫鬟慌忙跪下,连声赔不是。 苏欢正想说算了,那湘柔公主回头道了一句:“什么人都撞,弄一身晦气!” 第六百一十二章 司马曜的未亡人 苏欢脸色沉下来,端起那杯茶低头抿了一口。 “湘柔!”誉王妃喝了一句,又冲那丫鬟道:“你自己掌嘴吧,等祈王妃说不怪罪你了,才能停手。” 那丫鬟忍住泪,抬手掌了一巴掌,“求祈王妃宽恕!” 一巴掌陪一句道歉,啪啪啪…… 苏欢真没打算为难这丫鬟,但显然誉王妃这是扇给她的。 “出去扇去,看得本公主心烦!”湘柔骂了一句。 苏欢放下茶杯,道:“出去可不行,我这红妆楼做的是生意,人来人往的,客人们看到可不好。” “祈王妃,你说如何?”誉王妃问。 苏欢一指指向角落,“跪那边去打的,打的响亮点,倒也凑趣。” 誉王妃脸色难看了一点,原想着做做样子就是了,可这苏欢竟这么不给她面子。既话是她问的,只能让那丫鬟顺着苏欢所说去了那角落里。 苏欢安然自若,这丫鬟狗眼看人低,也该得到一点教训。至于誉王妃和湘柔公主,人善被人欺,有一就有二,她还是趁早断了她们的念头好。 这啪啪的,听得太销魂了。 “祈王妃,听说祈王派人从雪原上接回你的,怎么到了那等荒凉之地?”誉王妃问。 “说来话长。” “祈王妃肚子里这孩子是从雪原带回来的?”湘柔公主讥笑一声。 苏欢仍是笑,“从哪带回来的,总之祈王是清楚明白的。” 换句话说,祈王都没说什么,轮得到她们胡说八道! “厚颜无耻!” “湘柔公主,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本公主偏要说,当年你与摄政王和离,随后与祈王成婚,你已经嫁人了,却还勾得摄政王与你私奔,简直无耻至极!如此,害得摄政王半路被杀,极其凄惨,你却独自一人逃跑了,根本就是祸水的狐狸精!如今竟还有脸回来,我当与太后请旨,把你关进猪笼投湖才是,省得脏了我们皇家的脸!” 誉王妃待湘柔说完,才喝了她一句,不轻不重的。 “祈王妃,你也理解一下她,当年她与摄政王都要成亲了,结果却是你二人私奔,之后更是身死的消息。” 苏欢微微叹了口气,“当年的事,不论如何,我向公主说一句抱歉。” 但也仅此而已,毕竟路是她自己选的,也该承受后果才是。 “抱歉有什么用,轻飘飘的一句,有本事你让他复活啊!”湘柔大喊一声。 苏欢看着湘柔公主,见她眼圈都红了,不由怔了一下,难道这湘柔对皇途曜真有情?可他们最多见过一两次面,怎么会……” “不说这些事了,毕竟都过去了了。”誉王妃拉了湘柔一把,而后冲苏欢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往后也要多走动才是。” “二位继续挑选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苏欢起身道。 誉王妃起身,“我送王妃下去。” “不用了。” “走吧!” 誉王妃亲昵的扶着苏欢的胳膊,二人并着肩膀走到了门口。 “祈王妃,听说祈王去成州调查司马将军贪污一案了?” 苏欢淡淡道:“男人家的事,我没打听过。” 誉王妃笑了笑,“司马家掌控军权,把持朝政,要我说啊,倒了也好。这大荣还是咱们韩家的,兄弟俩争争抢抢,也都是自己家里的事,便宜一个外人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他去调查贪污案,查明真相就是,倒也没这么多讲究。” “祈王妃,哎,我可是为了你们祈王府好。司马家功高震主,皇上日夜不安,太后也十分忌惮,说句实话,二位圣人是打定了主意要除掉司马家的。你祈王府为他平反,岂不是要触怒二位,又能捞到什么好果子吃呢!” “誉王妃这两句肺腑之言,我会转告祈王的。” “那就好!” 苏欢与禹王妃颔首道别,而后上了马车。穗儿在她旁边坐下,唤了一声,让车夫驾车走。 “若是让湘柔公主知道摄政王还没死,只怕……” “她还未成亲吗?”苏欢问。 穗儿叹了一声,“姑娘不知,当年摄政王下葬时,湘柔公主曾抱灵牌,以未亡人的身份送葬。如此,哪个大户人家还肯娶她。” 苏欢皱眉,“竟还有这事?” “嗯,知道摄政王没死后,我们也不敢跟你说这事。” 这个皇途曜,竟惹下这么多桃花债!等他来了大荣,看他如何收场! 出了城,行驶了一个多时辰,便进了山。山上两边遍种桃花梨花,因山上冷,花开的较晚一些,此时正是盛开的时候。 一眼望过去,层层叠叠,如云如锦,十分壮美。 而走到一块平地,便能看到下面的田地里,戴着斗笠的农民们在弯腰种菊花秧苗,一派忙碌之色。那边还有凉亭,亭子里有三五游人。 走上半山腰,终于看到了那茅草屋。山路下面是一大块菊花田。一个佝偻着腰的身影映入了苏欢的眼里,她忙让车夫停车,而后由穗儿搀扶着下了车。 往下延伸的路上建了观景台,前面有几个穿素袍的书生,正在吟诗作对。苏欢走到东边,冲田地里那身影喊了一声。 “猴老伯!” 猴老头回身,看到苏欢,回应了一声,又冲里面的人招呼了一句什么,然后朝这边走了来。走得近了,苏欢发现猴老头依旧又黑又瘦,但步子稳健,神色也好,身体挺好的。 “姑娘,您回来了!”猴老头激动道。 苏欢点头,“回来一些日子了。” “不走了吧?” “说不准。”苏欢笑笑,又道:“您老这二年可好?” “好着呢!”他说着指了指外面的菊花田,“整日看着这片田地,看着一棵小秧苗长大,结出花骨朵,之后再采茶,制成花茶,制成药引子,制成香囊,看着就欢喜,什么病都没了。” 苏欢一眼望过去,这上千亩的田地,秧苗虽还小但长得十分舒展,焕发着勃勃生机。 “您把这片田地管理的真好!” “不止这片呢,翻过山那边还有一片,往上走也还有一片。等到菊花开,满山头都是金黄,到时来看,美得你都舍不得离开。” 苏欢还真想看看,只是不知能不能待到那时候。 第六百一十三章 她的资产 这时董嬷嬷他们也赶了过来,见到苏欢,皆是十分惊喜。董嬷嬷招呼苏欢往庄子上走,元姨先一步去厨房了。 周天后一步,还要指挥着下面做活儿的人整理好前面这块地。 一路说着话上山来到庄子门前,见一个小家伙抱着一捆柴火自外面回来了。元姨忙笑着接了过去,揉了揉小家伙的头。 “这是周天的儿子,周小宝。”元姨指着苏欢,对小宝道:“快喊苏姨母!” 小宝三四岁的样子,瞅着苏欢有些生,但还是乖乖的喊了一声‘苏姨母’。苏欢见这小家伙胖乎乎的,因常在山里跑,肤色是黑的,瞧着十分虎实。 “好孩子,你娘呢?” “厨房烧水!” 苏欢笑,拉着小宝的手往里走。走到院里,周天媳妇出来了,见是苏欢,又是一阵问好寒暄。 用过晚饭,猴老头和周天详细把这两年菊花采收的情况跟苏欢说了,因这两年年景好,菊花获得了丰收,菊花茶价格也不错,所以卖了好价钱。 庄子上的帐也是金栋管的,倒也不用苏欢操心。 红妆斋和这片菊田是她的资产,也是她的底气。无论在大荣还是北秦,遇到任何情况,也不至于被逼上绝路。 当晚苏欢和穗儿一起睡,两人说了很多话。 “我听金栋说过,如今北荣是誉王和祈王把持朝政,皇上因病已经很久不上朝了。誉王背后有赫亲王和太后撑腰,祈王有张首辅和几位大臣助力。司马家掌控军权,但自摄政王去后,其实在渐渐失去对北疆和西疆的控制。” 苏欢想到祈王为司马将军洗罪,应该是为了想拉拢他。 朝廷的局势其实很复杂,皇上残暴,贪图享乐,倒不如换一个人来坐。可这个人是誉王还是祈王,谁都说不好。 用晚饭的时候,她问了董嬷嬷,说是傅九思伤未痊愈就偷偷离开了,谢闵航和淳儿去找他了。苏欢这趟来庄子上,其实主要是想问傅九思,罗衍是不是他伤的。 若真是他,苏欢真有点没脸见罗衍,毕竟傅九思是她救的。 第二天,苏欢没等到谢闵航他们回来,便和穗儿一起去山上的紫云庵了。在大殿上烧了香,而后由一个小尼姑领着去了后院。 “静云师太那儿还有贵客,您稍等一下。” 苏欢应下,让那小尼姑去忙别的了。 苏欢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穗儿去讨了一壶热茶,倒了一杯给她。 “姑娘来紫云庵做什么?” “看望静云师太,当年华灵的事,多亏她老人家照拂呢!” 当年逆反案,因参与其中,华灵逃亡至此。静云师太见她怀着孩子,便收留了她,把她藏到山里。这样才护着她生下了豆包,也就是她大哥的孩子。 她十分感激静云师太,之前在京都的时候,她就常来庵里看望她老人家。 “这两年,照您的吩咐,咱们庄子上一直供应着庵里的米粮蔬菜。” “甚好。” 二人说话的时候,静云师太禅房里的贵客出来了,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华衣,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 苏欢起身,往禅房去。 她与那妇人走碰面时,二人停下步子,互相颔首见礼,而后走过。只是苏欢刚迈上台阶,那小丫鬟惊呼一声。 “夫人!” 苏欢回头,见那夫人跌了一脚,坐到了地上。 “夫人,你有没有事?” 夫人眉头皱起,嘶嘶抽气。静云师太从屋里出来,一开始没看到苏欢,忙朝着那夫人过去了。 “张夫人,哎哟,阿弥陀佛,肚子没事吧?” “有点疼……” “夫人,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我来看看吧!”苏欢走上前。 静云师太回头,见是苏欢,脸上露出大大的惊喜。 “欢儿!你回来了?” 苏欢点头,“是。” 静云师太还要说什么,但听得张夫人一声惨叫,吓得她忙道:“欢儿,快给张夫人看看,她已经怀胎六个多月,可不能出事。” “师太这位是?”张夫人身边的丫鬟问。 “别管她是谁了,总是医术很好。” 那张夫人疼得脸上失去了血色,冲苏欢道:“这位夫人,劳烦你了。” 苏欢摇了一下头,俯身先看了张夫人的下面,有少量的出血。她忙拿出随身配好的保胎药丸,喂了张夫人一颗,本是为她自己准备的,不想还能救别人。 张夫人服下后,她让师太找来两个小尼姑,并着穗儿和那丫鬟四人,她们小心把张夫人抬进了临近的禅房。 进了禅房,苏欢屏退其他人,而后给那夫人的下面施针止血。 这样忙活了半个来时辰,总算稳住了胎儿。 “夫人,至少半个月,你必须留在庵里,躺在这床上,决不能下床,更不能走动。我写两个方子,让你的丫鬟先按第一张方子配药,你先喝半个月稳住胎儿。之后在按第二张方子配药,这样一直喝到生,乃是补养的,我看你肚子里的胎儿发育不太好。” 张夫人已经缓了过来,连声向苏欢道谢。 “等休养三四日,我还不能动吗?” 苏欢摇头,“不能。” “可我家里还有一个老人,她身体不好,我这次来紫云庵便是为她祈福消病灾。” 见张夫人满脸忧色,苏欢只能叹一口气,道:“夫人,您怀子之前身体就不好,侥幸能怀上,其间想来也是凶险不断,这半个月千万不能动。” 张夫人没法,只得应下了。 苏欢走出来,写了两个方子,交给那丫鬟。 静云师太也守在外面,听说张夫人没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来到禅房,静云师太拉着苏欢坐到矮塌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什么时候回来了的?” “有一些日子,您老可好?” “好!”静云师太拍了拍苏欢的手,“你呢?” “我也还好。” “肚子里这个,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了。” “这两年,多亏了你庄子上照应,我可以专心礼佛,不用为香油钱发慌。” “区区小事,师太不用客气。” 第六百一十四章 义父 苏欢跟着静云师太诵读了一遍金刚经,身心都得到了宁静。木鱼声止,苏欢睁开眼睛,冲静云师太合十行了个礼。 静云师太还礼,道:“对了,前些日子司马夫人还来过呢。” “她可还好?”回京以后,她还没去拜见她呢! “最近为司马将军忧心,不过倒也看得开,还说想让大将军交出军权,二人去西疆戍边呢!” “那还好。”只是交出军权,只怕她二老下一刻就会被人杀死。也不知皇途曜什么时候回来,司马将军府正需要他呢! “她这二年来,总是为两个孩子祈福的。” “两个孩子?”苏欢不解。 “自然是你生的那两个。” 苏欢愣了一愣,可她只生了嫮儿一个啊,难道另一个指的是豆包?也有可能,当时豆包在司马府的时候,司马夫人可是很喜欢他的。 房门敲响,穗儿去开的门,外面站着那张夫人的丫鬟。 “我们夫人想请苏夫人给我家老太太看病,不知苏夫人可方便?” 苏欢微微皱眉,她是从祈王府偷跑出来的,的确不太方便。 “这张夫人是当朝首辅的夫人,他家老太太生病已久,请了不少名医都没看好。” “当朝首辅?”苏欢怔了一下,“张庭张首辅?” “自然,咱大荣也没有第二个首辅了。” 苏欢倏地起身,“老太太病了?” 二话不多说,苏欢和穗儿忙下山去了。到了庄子上,让周天准备了一辆马车,当天就坐马车回城了。一路来到首辅府,苏欢由穗儿扶着下了马车。 “你进去通报一下,说苏欢来拜见老夫人。” 那门房上了年纪,上下打量着苏欢,问道:“您是……大姑娘?” 苏欢点头,倒也不用通报了,那门房忙领着她进去了。那年,她认做张庭张首辅为义父,名义上可不就是首辅府的姑娘。 当年能顺利逃出京都,还多亏了老夫人仗义帮忙呢! 九曲回廊过,那门房领着苏欢来到老夫人住的院子,上前冲守门的嬷嬷道:“快进去禀报,姑娘回府了。” 那嬷嬷愣了一下,“你老糊涂了,我们府哪有姑娘!” “老爷认得义女,苏姑娘!” 那嬷嬷看了一眼苏欢,恍然一悟,忙进去了。不多一下,她匆匆出来,请苏欢往里走。 苏欢随着那婆子进去厅堂,一股子浓郁的药箱扑鼻而来,穿过堂后的屏风,进了内室,又转去西边的此间。 还没进屋,先听到几声重咳。 进了里面,苏欢往里看,见老夫人躺在床上,此时已经半坐起来,两手撑着床,一脸病容。苏欢忙上前,见老夫人脸色憔悴,身子消瘦,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心酸。 “祖母!” “欢儿!” 祖孙俩抱一起,不禁各自抹泪。苏欢忧心老夫人的病,不敢让她情绪太过,忙安慰了两句。而后,她把在紫云庵遇上陈夫人的事说与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一听陈夫人动了胎气,更是焦心了,“我那愣儿子,好不容易肯娶了个媳妇,又好不容易怀上了,可总是坐胎不稳,我跟着她都要担心死了,可不能出事,她肚子里的可能是我们张家唯一的子嗣了。” “往后好好调理,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拉过苏欢的手拍了拍,“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苏欢叹了口气,翻过老夫人的手,给她诊脉,“您这脉象时急时缓,偶还漏一下,呼气重,尽是浊气。” 更严重的是,她的脉搏虚软无力,有渐渐衰退之势。 “开春染了风寒,哪知就好不了,请了许多大夫,吃了很多药,身子愈加不行。我一个老婆子,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倒也不惧什么。” 苏欢微微叹息一声,张老夫人年轻时跟着张老爷吃了很多苦,后来张老爷去了,她就会老家种地,不似娇养的内宅夫人,她可是十分有力气,身子也健壮。 这才两年,竟成了这般。 “您放心,我给您开个方子,按方吃药,很快就能好的。” “真能好?” 苏欢点头,“您老啊,还能带大小孙儿呢!” 这句话把老太太给逗乐了,仰头笑个不停。 “哟,娘,您怎么这么开心,老远就听到您的笑声了。” 随着这一声,张首辅走了进来。他穿着玄色锦袍,身材修长,正值壮年之色,只鬓角几根华发,泄露了年纪。 张首辅见到苏欢,十分的意外。 苏欢起身冲张首辅行了个礼,张首辅回礼。 “祈王妃,好久不见。” “首辅大人,您可安好?” “尚好。” “瞧你们父女俩,怎么显得这么生分!”老夫人插了一句。 苏欢和张首辅都有些尴尬,说是义父义女,但统共没怎么相处几日,哪来的亲昵可言。当年让张首辅认苏欢,也是老夫人逼得,二人其实没多大的心思。 张首辅笑了笑,“娘,您老高兴就行。” “我自然是高兴,欢儿终于回来了。她还给我治病了,说我能活长久呢!” 张首辅眸子一亮,“真的?” 苏欢点头,“虽病情复杂了一些,但只要多调理一些日子,便能痊愈。” 便是她治不好,还有淳儿,沧海宫的医术可是出神入化的。 张首辅听此,退后一步,双手交握,冲苏欢行了个大礼。 “您快起,晚辈担不起!” “你这人,跟自己闺女客气什么!”老夫人道。 老夫人这一句,让二人又没话说了。 “对了,你媳妇在紫云庵动了胎气,亏得碰上欢儿,给她稳住了,你快去看看吧!” 听此,那张首辅冲苏欢道了谢,而后忙跑出去了。 “他啊,终于知道关心媳妇了。” 苏欢写了个方子让下人去配药,而后留下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子话。 “这祈王接你回来,也不知安得什么心思。总之首辅府是你的娘家,也是你的靠山,不会让他胡来的。”老夫人道。 “谢祖母,不过我想他也不会真伤害我,顶多就是利用。” “你义父本不屑参与党争,但这二年那誉王委实过于嚣张,排除异己,陷害忠良,他这才站到了祈王一边。” 这边朝廷的事,她是不想管,也不应该掺和,毕竟她是北秦的太子妃,而皇途曜终究要回北秦继承皇位的。 第六百一十五章 祈王还是她的六哥哥吗 苏欢见老夫人累了,便起身告辞。老夫人留她住下,但她想着还是回祈王府吧,万一祈王回来了见不到她,恐连累其他人。 这样想着,她婉拒了老夫人的好意,带着穗儿出了府。 不想出了府门,赫然见祈王坐在高马之上,正在府门口徘徊。见到苏欢出来,冲她勾唇一笑,竟是一副十分自信的样子。 苏欢让穗儿回红妆斋去,她朝着祈王走了过去。 “六哥哥不怕我跑了?” “你不会。”祈王道。 “为何不会?” “因为欢儿很聪明。” 苏欢叹了口气,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跑是跑不掉的。能把她从雪原弄回大荣,祈王的本事,说手眼通天夸张了一点,但也很贴切。 祈王下马,和苏欢并行往王府走。 余晖之下,街上行人不减,二人不说话,各有心思。 “司马将军的案子,本王尽过力了,但证据确凿,实在很难翻案。” “这样。” “皇上只给了一个月之期,到时再无法翻案,只怕司马将军性命不保。” “谁也无能为力。” 苏欢敷衍搪塞,绝不提让皇途曜回大荣的事。她看到街边有卖糖糕的,兴冲冲过去买了两块,回来分了一块给祈王。 “六哥哥,你可记得,当年我还请你吃过呢!” 祈王看着手里的糖糕,微微一笑,低头咬了一口,“嗯,还是当初的味道。” “这些年过去,有些事确实变了,但有些人没变。” “欢儿,我……” “对了,兰姨娘怀上了,你可知道?” 祈王看着苏欢,面上露出苦色来,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昨日回府知道的,她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为何放在心上?” “钱嬷嬷说了许多。” 苏欢点头,“她说了我的坏话!” “倒也不是,只是多是维护我和兰荷的话罢了。” “你昨日就回府了?” “嗯。” “那你昨日没想着抓我回来?” 祈王叹息一声,“欢儿,六哥哥只想保护你的安全。” “好吧,我信你还不成。” 回到府里,二人一起用了晚饭。而后,阮氏那边有丫鬟来禀报,说是侧夫人身体不舒服,请王爷过去瞧瞧,祈王便起身离开了。 苏欢笑,这阮氏连找个理由都找的这么不恰当,让王爷瞧什么,不如让她这个大夫去看看的好。 不过显然祈王懂她的意思,也没有计较。 祈王离开后,苏欢早早回床上休息了。这两日一番折腾,还有点累了。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得屋里有动静,她转头一看,但见两个声音,黑黢黢的。 “姑娘!” 苏欢提起的一口气慢慢放下,而后起身,“你们两个这几日去哪儿了?” 这二位正是谢闵航和淳儿,他们功夫高强,翻墙进来再进院,也没人察觉,当然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王府的护卫是真的少。 二人走近,借着从窗子里照进来的月光,苏欢看清他们的脸。 “傅九思逃了,我们怕他被官府的人抓住,本想带他回去的,结果发现,那官府的人似乎有意放过他。“ 谢闵航又道:“他说他要寻找证据,证明尚书大人清白,我们便放他去了。” 苏欢点头,想起那日苏靖煊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看来是无意捉拿傅九思,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对了,傅九思可曾暗伤户部侍郎罗衍?” 二人皆摇头,“我们跟着他呢,他未曾伤任何人。而且,他功夫不高,别说伤人了,自身都难保。” “我知道了,你们回庄子上吧!” “姑娘,我看大荣的局势也不稳,咱们还是早点回北秦吧!”淳儿道。 “我等皇途曜来。” “可他会来吗?” “会,大将军有危险,他一定会出现的。” 淳儿他们离开后,苏欢躺回去,闭上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她做了个梦,又梦到了上一世,那日她生产之际。 她因难产而昏迷了过去,那苏慕倾来,站在她床前,脸上带着阴毒的笑。 “司马曜死了,哈哈,他死了!” “你可知谁杀死了他,便是你最信任的人!” 这时两个嬷嬷走来,其中一个道:“夫人,新帝登基了。” 另一个道:“杀了她,您以后尽享尊荣。王爷成为亲王,您就是亲王妃。” 苏欢猛地睁开眼,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其实当时她虽晕了过去,但还能听到她们说的话,只是重活过来便忘了,或是没刻意去想。 恍然做了这么一个梦,她才想起来。 苏慕倾要嫁的人自然是韩翊钧,可他成了亲王,谁是新帝呢? 这一夜再无睡意,苏欢睁眼到天亮,用过早饭以后,玉婷告诉她说王爷已经去上朝了。她抬步往府门口去,原本以为那两个门房会拦着她,结果他们只是向她行了个礼,还问她要不要备车。 昨晚祈王答应她,不在困她于府上,以后可自由出入,看来他一早就交代下去了。 苏欢坐上马车,以给张老夫人看病为由,出了王府。 来到首辅府后院,苏欢进里屋拜见老夫人。 “欢儿,你怎的一早就来了?”说着招手让苏欢过去坐。 苏欢走上前,先给老夫人诊了一下脉,比前两日好了一些,“你可用过早饭了?” “用了,一碗米粥。” 苏欢点头,“还好……” 老夫人见苏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她:“欢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苏欢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我来是想问您,您可知三王爷生母的事?” “三王爷已经死那么久了,怎么突然想起问他的事?” “突然想到了什么,您不知道也不打紧。” 老夫人回忆了一下,道:“三王爷的生母与一侍卫私通,被发现以后,先皇下令杀了二人,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三王爷呢,他当时年纪还小吧?” “嗯,确实,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之后呢,他就独自一人生活在宫里?” “先皇因厌恶三王爷的生母,所以对这个儿子也十分不喜,索性扔到冷宫里,不管不问了。” “这样,那他一个冷宫长大的皇子最后能出宫封王,也实属不易呢!” 老夫人想了想道:“倒是有人说过,说沐贵妃怜他年纪小可怜,曾在身边教养过一段时间。只是沐贵妃不二年也去了,留下六皇子,而六皇子又体弱多病,也是可怜的很。” 第六百一十六章 心上的人 韩翊钧曾在沐贵妃身边教养过? 那他和六皇子应该很亲近才是,可他们从未表现出来过,甚至更像是仇敌。 “欢儿,你问这些做什么?” “当年,我大哥因兴州逆案而枉死,如今想来总觉得有很多遗漏,比如沐贵妃的画像,怎么会藏了暗语,如果真有,大哥和洛冰没有发现,六皇子怎么就发现了?画在六皇子手里,又是谁向太后举报的?” 老夫人皱眉,“你在怀疑谁?” 苏欢摇头,“眼下什么都不清楚,我不想怀疑谁。” 子夜,东西长街上,行人已归家,两边的铺子也关门熄灯了。一白影仓皇跑着,后面有十几个黑衣人追杀。 白影跑的时候,身子倾斜着,左手拿剑,而右手的袖筒随风而动,空飘飘的。 白影似乎受了伤,跑得并不快,眼见的黑衣人追了上去,这时另一波黑衣人赶来,救了那白衣人。 出京几十里外,一处山间庄园,因位于深山之中,十分的隐秘。 马车终于停下,傅九思中了迷药,全身发软,坐都坐不起来。这时两个黑衣人把他拖下了马车,押着他往山庄里面走。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不语,只走到山庄门前,开门把他推了进去。 大门在傅九思身后关上,他缓了一口气,从缝隙往外看,见几个黑衣人守在外面。他踉跄了一下,转身往里走。 他大概猜到是谁了,想着她应该在里面等着自己。 见到她,他会劈头盖脸骂一句:多管闲事! 进了正房,厅堂里空荡荡的,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两边里间也是一样的破旧脏乱,他出来后又绕着不大的庄子转了一圈,却没见到那个人。 她竟然不在! 傅九思微微皱了一下眉,总觉得十九公主肯定还有阴谋。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大门又打开了,两个黑衣人抬着一床被子走了进来,看到他后,便直接放到了廊子上。 “你们想做什么?” 傅九思追过去,但大门再次被关上,门外那几个黑衣人依旧守着。他回身,见那被子鼓鼓的,里面像是有什么。 一个人形。 傅九思冷哼一声,上前一把扯开那被子,本以为会看到十九公主,结果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颜姑娘!” 里面的竟然是颜兮儿,而且只着中衣,胸前衣襟都开了,明显是在睡梦中被迷晕带走的,这个韩安定她到底要做什么! 傅九思唤了两声,颜兮儿嘤嘤一声慢慢睁开眼。 见到傅九思,不由瞪大了眼睛。 “傅公子,你怎么……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 颜兮儿杏眼里满是惊恐之色,雾气弥漫,吓得微微颤抖。 “颜姑娘,我与你一样被抓到这里的,至于抓我们的人……大概是十九公主。” “十九公主?”颜兮儿皱眉,“她要做什么?” 傅九思摇头,“她应该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你不用担心。” 颜兮儿坐好,发现自己还穿着中衣,胸前脂玉微现,于是俏脸一红,忙背身过去合好衣服。 再回过头,颜兮儿想起身,可因为中了迷药,使不上力。见傅九思伸手过来,她颔首谢过,伸手拉住他的手。 傅九思一用力,颜兮儿猛地起身,又因站不稳,朝他撞了去。 颜兮儿抱住傅九思的腰,这才站稳了,可这一抱才发现,他右边的手臂没了。 “傅公子,你的胳膊……你的胳膊呢?”颜兮儿一脸震惊之色。 傅九思撇过脸,“没什么,砍掉了。” “谁?是谁?” “我自己。” 颜兮儿不解,“为何你要自己砍掉自己的胳膊?” 颜兮儿是他的未婚妻,如今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了,所以也不想隐瞒,便道:“十九公主救了我,我不想欠她的情,便自断一臂。” “你……你怎么这么傻!” 知颜兮儿是心疼他,傅九思摇了摇头道:“没事,一只手也无碍。” “怎么会无所谓,你是傅九思啊,才华冠世,惊艳绝伦的大荣第一公子,怎么能少了一条胳膊?” “一条胳膊而已……” 颜兮儿神色黯淡下来,微微叹息道:“也不知十九公主什么时候肯放了我们。” “不会很久的,她那人虽然无法无天,但并无伤人之心。” “呵,无伤人之心,难道她不知道,我一未出阁的清白女子,深夜被掳走,声誉只怕要毁了,于我来说难道不是伤害?” 见颜兮儿一脸难过的样子,傅九思心里也不好受,道:“抱歉,都是因为我。” “是啊,因为你。” 傅九思:“……” 颜兮儿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道:“傅公子,十九公主喜欢你,只要你跟那些黑衣人说放了我,他们必定会转告十九公主,她也许就放了我呢!” 傅九思不好连累颜兮儿,还真去门缝那儿喊了几声,可那些黑衣人连回头都不曾,更没人动一动了。颜兮儿见此,不禁有些失望。 眼下也没有其他法子了,二人只得进屋。但屋里铺着厚厚的灰尘,那颜兮儿一步未进去,忙又退了回来。 “这种地方怎么住人?” 傅九思看了一眼里面,回头冲颜兮儿道:“颜姑娘,你在外面等着,我去帮你收拾一间里屋出来。” “等等!” “怎么了?” “傅公子,你也住里面吗?” 傅九思见颜兮儿一脸担心的样子,便道:“里面一共两间里屋。” “总归在同一屋檐下,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傅九思点头,“颜姑娘说得对,我帮你收拾一间出来,我在院子里过夜。” 颜兮儿赧然一笑,“那劳烦傅公子了。” 接下来几日,颜兮儿一直带在屋子里,只是拿食物的时候才露一下脸,她和傅九思几乎没有言语的交流。 傅九思自然有些失望,不过想着颜兮儿是因为遵从礼教,所以还是可以理解的。 这晚,傅九思已经在回廊上躺下了,天边一轮明月,照在他清俊的脸上,露出微微的愁容。大门咯吱一时开了,他忙坐起身,但见一娇小的身影钻了进来。 第六百一十七章 自作多情了 傅九思疾步上前,一把要抓住那人,那人却转了个圈,灵活的避开了。 “傅九思,你敢对本公主无礼!” 来人正是十九公主韩安定,她背手站在月辉之下,脸上带着调皮的笑。 傅九思脸是黑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十九公主挑眉,“做什么?” “你把颜姑娘抓来做什么?” 十九公主冲傅九思挤了个眼,“事成了吗?” “什么意思?” 十九公主急了,“自然是洞房的好事!” “胡闹!我们还未成亲,哪来的洞房!” “你这个书呆子,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不知道把握!你们两个不是郎有情妾有意么,以前有本公主搅和着,你们迟迟没有成亲,可本公主如今都成全你们了,而且孤男寡女的,你不扑她,她难道不想吃你?” 傅九思脸一红,“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你!”十九公主上前踢了傅九思小腿一下,“你怎么这么不开窍!颜家给颜兮儿订亲了,订的是成国侯府的嫡孙,就是那个胖子,走起路来,那肚子上的肉垫三垫,说话急了还流口水的那个!” 傅九思皱眉,“真的?” “可不是呢!所以我才把她偷来了,你们俩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成国公府肯定不要她了。这样等你家洗脱了罪名,你和她就能在一起了。” “可你这样做也太鲁莽了!” “呆子,做事只看结果就好,过程不重要!” 傅九思叹了口气,“你有这么好心?” “我对你什么时候坏过心?” “当初我和她订亲,你百般阻扰,如今为何帮我们?” 十九公主耸肩一笑,“没什么啊,反正我要和亲了,你,我也不要了,总不能浪费吧,送给颜兮儿挺好。” 傅九思看着十九公主,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看不懂她了。谁说的话,得不到的人,毁掉他也不会便宜别的女人。 傅九思看着十九公主,微微叹了一口气,“公主又救了在下。” 十九公主知道他会说什么,忙摆了一下手,道:“这些黑衣人都是禁卫军,所以救你的人是段绪,你们两个到底是同窗,还有同窗之谊呢!” 傅九思不想说,他和段绪真没什么情谊,还彼此看不顺眼。 “他听你的。” “傅九思,你能不能不这么啰嗦,难道活着不是最重要的吗?”十九公主有些气恼,“还有你,既然我六嫂都救了你了,你为何还要回京都,岂不送上门让那些奸人杀你,若是你死了,傅家就绝后了,你如何对得起九泉下的傅尚书还有傅家先人们?” “我父亲是被奸人所害,可没人肯为我傅家主持正义,我只能只身探险去找证据!” “蠢人!傅家倒了,但这条船还没翻,不是还有司马将军府,只要他们不倒,你们傅家就有平反的希望!可你不能死,死了也是白死,仇者快亲者伤。” 傅九思苦笑,“傅家的人都死了,哪还有亲人。” “在意你的人也会伤心,比如说……”十九公主差点说出自己,但忙又转了口,“比如颜兮儿,她不是你未婚妻?” 她伤心了吗? 这几日相处想来,他真没怎么看出她为自己担忧了伤心了。 倒不如十九公主,费尽心力一再救她,这一番肺腑之言便是劝他要惜命,不可再犯险。 他傅九思自认心怀宽广,不爱与人计较,这辈子唯一讨厌的人就是十九公主韩安定。可偏偏最后救他的人也是她,当初出于莫名的义愤,他自断一臂,如今想来竟有些蠢。 “我话说到这儿,你自己琢磨吧!”十九公主微微叹息一声,又指了指里面,“呆子,若你们两情相悦,便在这庄子上成亲又如何,然后洞房,不是一切就顺理成章了,总之你抓紧时间吧!” 说完,十九公主深深看了傅九思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直到十九公主离开了,大门再次关上,傅九思才恍惚过来,他竟被她说服了,没开口求她放了颜兮儿。 正自懊恼,屋门打开,颜兮儿走了出来。她脸色不大好,像是生气了。 顾九思走上前,道了一句:“颜姑娘还没睡?” 颜兮儿声音有些冷,“刚韩安定来过了?” “是。” “她与你说了什么?” 顾九思微微一笑,“也没什么。” “那你为何不求她放了我?” 顾九思怔了一下,“听说家里为你订了成国公府的公子,我想你并不情愿,倒是可以以此来拒绝。” “你怎知我不情愿?”颜兮儿皱眉。 “你……”顾九思愣了一愣,“你说你是情愿的?” “难不成呢,继续等你吗?” “我们顾家是被冤枉的,总有平反昭雪的一日。” “平反昭雪?”颜兮儿讥笑一声,“便如此,可傅尚书已经死了,你再也不是尚书府的公子了,以你的地位又如何配得上我侯府姑娘的身份?” 傅九思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颜兮儿说的,她说他已经配不上她了,可他却还在跟她讲感情! 蠢!他真是蠢! “如此,在下没什么好说的了,颜姑娘放心,我这就请外面的人给十九公主传话。” 颜兮儿默了一下,道:“抱歉,我只是一时情急才说了这些话。” “不,在下已经听明白了。” 傅九思转身,打开大门,与守门的黑衣人说了什么,那黑衣人还真去传话了。 临近天亮的时候,颜兮儿被带走了。 天亮以后,没多久,十九公主提着两屉热包子回来了。她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本以为会挨傅九思的骂,可到了跟前,那人却没骂她,反而说了一句‘谢谢’。 “你不怪我自作主张搅了你的好事?” “怪!” “啊?” “我太自以为是了,不知颜姑娘看重我这个人的同时更看重我的家世,也怪公主,不该带颜姑娘来,恐给她添麻烦。还请公主妥善安排,别伤了颜姑娘的闺誉。” “你还是一心为她!” 顾九思摇头,“不,我与她并未成亲,她有权利选择别人,我没有理由怪她。一个毫无瓜葛的人,这番把人绑了,不就是给人家添麻烦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不一样的十九公主 十九公主脑子转了好久才明白顾九思的意思,他说颜兮儿已经是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人了,不止是没了婚约,更是从心里把这个人放下了。 她该开心的,可又开心不起来。 “抱歉。” “公主,你手上的包子真香。” “诺,带给你的。” 顾九思想从十九公主手里接过包子,可她却放到了旁边的石桌上,还细心的打开油纸包,请他在石凳上坐下。 “你先坐下吃。” 十九公主说了一句,出门叫进来一黑衣人,让他去厨房烧一锅热水。 “本来是怕人多打扰你的好事的,如今算了,我让他们给你请个厨娘吧,还要两个丫鬟来。” “不用!” “可你又不会这些俗务?” “颜姑娘让我认清了一个现实,我再也不是尚书府的公子了,便是尚书府平反了,我也只能是一介平民,所以这些迟早要自己动手,还是早点开始学吧!” “我跟你一起学啊!”十九公主道。 “公主就不用了吧?” 十九公主耸肩,“不多久,我要和亲嫁到北秦,谁知道那北秦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他根本看不上我,把我一人关进冷宫,任我自生自灭,这些俗务可能就是救命的本事了。” 听了十九公主这话,傅九思不觉有些心酸。 “好啊,我们一起学。” 吃了早饭后,二人来到厨房,先从烧水开始。 厨房的火已经被一黑衣人烧起来了,二人看了一会儿,见他只是往里面添柴火而已,实在太简单。于是十九公主信心满满的把那黑衣人赶了出去,换她和傅九思来添柴火。 “太简单了!”十九公主添了一把柴。 “是啊。”傅九思也添了一把。 “哎哟!”十九公主被木柴上的刺扎了一下,“没事没事,小心一点就是了。” 傅九思见十九公主伤口不大,放下心来继续添柴,“这柴火烧的真快。” “那就多添点!” “嘶,火太大了,有点烤。” “没事,我们可以塞很多,然后跑外面散散热气。” 十九公主抱起一抱塞进了灶口里,而后和傅九思赶忙跑了出去。二人还觉得自己挺聪明,可不多一下,厨房里冒出了滚滚黑烟。 傅九思探头往里一看,灶里的火都熄灭了,只冒着浓烟。 “好像不能添太多……” 十九公主被烟呛得咳嗽了两声,“没事,再点着就是。” 守在门外的禁卫军,先是看到院里有浓烟,一人探头往里看是厨房冒出来。 “公主他们想学烧火。” 另一个道:“没事,只要别把房子烧起来就好。” 这人话刚落,便听里面的人喊道:“来人啊,快救火!” 几名黑衣人进去,见厨房已经烧了起来,而公主和傅九思还算机敏已经跑出来了,只是脸是黑的,身上的衣服也都熏黑了,好不狼狈。 十九公主干笑一声,“可能……我们捡了最难的来做……” “是么?”顾九思严重怀疑这句话。 “不如我们来打扫屋子吧,总不会出什么错的!” 说了就干,十九公主找了两块抹布,扔给傅九思一块,而后打来一盆水,呼哧呼哧进去里面了。傅九思看着手中的这块抹布,若有所思。 待他进去,见十九公主在东边那间没打扫过的屋子里,正弯腰擦着落满灰尘的桌子。她没嫌脏,也没抱怨什么,而是认认真真的擦着。 傅九思有些吃惊,要知道颜兮儿可是连这脏屋子进都不肯进的,更别说打扫了。她是侯府的姑娘,而韩安定可是公主,只能说不是身份的原因,而是人所不同吧! 二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这间屋子给打扫干净了。 十九公主欣慰的点了点头,“果然,做事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先从简单的插手才不至于有挫败感。对吧?” 傅九思笑,“公主总算说了一句有道理的话。” 十九公主哼了一声,“本公主说的话都有道理,只是你愚钝罢了!” “比如呢?” “比如那颜兮儿根本就配不上你!” 十九公主是一时嘴快说出口的,见傅九思脸色黯淡下来,忙捂住嘴巴,“抱歉……” “没有,你说得对。” 十九公主笑,“不要妄自菲薄,信本公主的话,你傅九思终有平步青云的一天,以你的才学,将来必是王侯将相。” 傅九思一怔,“公主……” “真的,我说得绝不是虚言。” “可我如今是个残废,又能做什么。” 十九公主突然一步上前,举手敲了傅九思脑门一下,“自惭形愧不过是软弱而已!” 傅九思摸了一下脑门,一笑道:“公主说得对。” “我们把院子也平整一下吧,没准儿还能种点菜什么的,总要有长远的打算才行。” “种菜?”感觉很难啊! 可看十九公主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傅九思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苏欢日日都去首辅府给老夫人诊脉,虽然她能自由出入,但知道身后还有人监视着。谢闵航和淳儿出发回北秦了,她不能确定皇途曜那边的情况,所以需要他二人赶紧回去,把司马将军府的情况跟他说明。 这日来到首辅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在门口迎着她。进了院里,那嬷嬷道:“老夫人那儿来了贵客。” 苏欢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一等吧!” “姑娘,老夫人让您进去见贵客。” 苏欢皱了一下眉,不懂老夫人的用意,但还是跟着那嬷嬷去了老夫人那院。进了厅堂,听得里屋有说话声。 那嬷嬷撩开帘子,苏欢走进去,赫然见司马夫人坐在里面。 “夫人!”苏欢吃了一惊。 司马夫人见到苏欢,也是一惊,回头看老夫人笑吟吟的样子,便知是她做好的安排。 婆媳俩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说。 老夫人以自己累了,让她二人去另一间屋子说话。 进了屋,司马夫人忙问:“曜儿可好?” 苏欢点头,而后拉着司马夫人在罗汉床上坐下,接着退后两步,跪下给司马夫人行了个大礼。 “欢儿,你这是做什么?” “当年是苏欢太任性了,把他从二老身边带走,又让他受了很多苦。”当年她是为了救祈王,她敬重的六哥哥,可她隐约知道,她被利用了。 司马夫人见苏欢肚子隆起,忙起身把她扶了起来,“肚子里这个?” “他的。” 司马夫人笑,“好孩子,你们安好,我们就放心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她竟还有一个儿子 苏欢仍旧请司马夫人坐下,然后把他们在北秦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如今,他是皇途曜,北秦的太子。” 司马夫人点头,“我们自从收养他那日起,便知道会有这一日的。” “您二位知道?” “当年长公主把曜儿交到我们手里,也一并说了北秦皇帝的谋算,她唯一的交代就是请我们把曜儿养大,至于回不回北秦,看他自己如何做。” 原是这样,长公主与司马将军夫妻二人都交代了。 “我与他写了信,也派亲信人回北秦了,想来他会很快回来救大将军的。” 司马夫人拍了拍苏欢的手,“如今大荣一团乱,百姓受苦,这也是他的责任,毕竟他是先长公主的儿子,大荣皇家的人。” “是。” “还有,他也必须回来。” “夫人的意思?” “将军找了这二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太后实在藏得严实。” “啊?”苏欢听不懂司马夫人的话。 “你不知?” “什么?” 司马夫人叹了口气,“看来是曜儿没有跟你说,怕你着急忧心,可如今这个情形,还是与你说了好,你也能帮忙。” 苏欢看着司马夫人,心扑腾乱跳,总觉得她要说出什么惊天秘密来。 “当年你生嫮儿的时候是不是晕过去了?” “是……” “在生嫮儿之前,你还生下一子。” “什么?” “太后派身边的嬷嬷来帮你接生,待你生下那一子后,便被那嬷嬷抱走了。” 苏欢晃了晃头,“不可能,我当年为自己诊过脉,明明只有一胎……” “你十分确定?” 当年诊脉时,确有那么一两回,诊出过两个喜脉,但另一条实在细弱,想要再确认一下,便摸不到了。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一直觉得自己怀了一胎。 “嫮儿先天带疾,若非你会医术,定活不了几日,想来那微弱的脉搏就是她的。” 苏欢身子不稳,往后踉跄一步,亏得身后是罗汉床,她一下子瘫到了床上。 “当年曜儿之所以答应太后娶湘柔公主,便是太后拿那孩子威胁他,他没法只能应下。” 原是这么回事,她不怀疑司马曜对她的心意,可一直不懂他当时为什么同意娶湘柔公主。 “当年曜儿因为你,他和太后闹僵。太后觉得他长大了就不听自己的话了,于是想另外扶持一孩子,于是打起了你们儿子的主意。” “我儿子……我竟从来不知他的存在……”包括上一世……上一世! 上一世,她的儿子在哪儿? “欢儿,我们一直在找他。” “那他呢?”苏欢急问。 司马夫人摇头,“太后不肯说,如今她扶持誉王,便用那孩子牵制司马将军府,只要司马将军不倒,那孩子不会有危险的。” “我一定要找到他!” 司马夫人拍了拍苏欢的背,“为了那孩子,你一定要坚强起来。我知道祈王派人跟踪你,所以一直不敢找你,亏得老夫人做了这样的安排,我们娘俩才能见面。” “夫人,我知道怎么做了。” 那就是不能再等了,她必须用自己的力量找证据,证明司马大将军的清白。 谢过老夫人后,苏欢先一步从首辅府出来。 她脑子有些乱,一直回到祈王府,回到自己那院,坐到罗汉床上,沉静下来细细一思索,这才想起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比如太后派来的嬷嬷,为何没有等她生下嫮儿就走了?还有她怀孕时,肚子比一胎的要大,曾被人误以为怀了两个…… 皇途曜总会自己在大荣还有未完成的事,一定要回来。还有前几日那个梦,梦到他带着两个孩子来找她…… 凡此种种,如今一想便能想通了。 她起身,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太后手里,不知安危如何,心便乱作一团,急得四下转圈。她不能在等了,必须尽快救出司马将军,然后找到儿子。 这时玉婷端着茶点进屋,见苏欢一副心急的样子,便问:“王妃,您有事?” 苏欢沉下一口气,“王爷呢?” 玉婷道:“刚去厨房的时候,正好碰上侧妃那院的丫鬟,她也去拿茶点了,说是祈王下朝会过去。” 那丫鬟是故意说给她听得,还不是炫耀说她家侧妃得宠。 她当时没放在心上,如今王妃问来,便猜测道:“王爷应该快回府了。” “好,你去门口守着王爷,王爷一旦回府,告诉他,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玉婷以为自家王妃终于开窍了,忙应道然后高兴的跑出去了。 苏欢坐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其实祈王多次表达了想要联手合作的意向,当时她无意插手,想着皇途曜回来了,他自能搞定一切。 可过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没回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北疆或西疆的叛乱缠住身了,一时脱不开。 不多一会儿,祈王匆匆而来。 “欢儿,你有什么急事?” 见祈王因走得太急,气息都不稳,许是真担心她。苏欢微微叹息一声,请祈王坐下,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里。 “王爷,先喝口茶压压躁气吧!” 祈王见苏欢无事,便也不那么急了,低头啜了几口。 “我想救司马大将军。” 祈王愣了一愣,“你?” “我们可以联手一起。” 祈王低下头,继续品着那杯茶,余后道了一句:“欢儿,六哥哥不想你掺和进这些事来,好好在府上待着吧,司马大将军的事,本王自会想办法。” “王爷只怕没什么办法吧?” 祈王抬头看向苏欢,怔了一下,随即苦笑,“确实,证据很充分,本王还真一时找不到破绽。” “管账册的是户部尚书,拨库银的也是他,但负责清点的不是他,交到司马大将军手里,想来他也没有亲自清点,这中间许有遗漏。还有银子下发到成州,成州的官员干净吗?” 祈王看了一眼苏欢,放下茶杯,严肃道:“户部尚书手中有账册,先时和库银能对上,而后有户部侍郎罗衍来清点,一层一层,其实也不止他插手了。至于大将军怎么接手的,本王去狱中问过他,他什么都不肯说。银子下发到成州,乃是一拨一拨下发的,这也是大将军为了防止下面的人贪污而定下的规矩,最后数量不足了,那成州府台才告发的。所以问题没出在下面,而是上面。” “我想去探望大将军!”苏欢道。 祈王叹了口气,“好吧,他不信任本王,所以明显还藏着话没说。” 事不宜迟,当晚祈王就带着苏欢来到了关押司马大将军的顺天府所司大狱。带他们进去的是顺天府尹,也就是苏靖煊。 上一次见到他,因不知他的身份,苏欢能坦然面对。 这一次,多少有些尴尬。只是反正他不提,她还假装不知道就是。 “苏大人,你姐姐和司马大将军有点旧交,劳烦你了。” 苏欢:“……” 苏靖煊一笑,“祈王管辖三省六部,下官自不能说什么。” 得!祈王想攀点交情,苏靖煊还不给他攀! 第六百二十章 罗衍要杀妻 祈王一点也不气,仍向苏靖煊道了谢,而后带着苏欢进了大牢。 “你这弟弟啊,刚直不阿,谁人的面子都不买,十分清正。” 听祈王这话,还是挺欣赏苏靖煊的。 只是想到苏靖煊,苏欢难免想起大哥苏靖宇,忍不住道了一句:“若是大哥在,肯定也是个好官。” 祈王愣了一下,苦笑道:“是啊,可惜他走得太早了。” 苏欢真想劈头盖脸的责问祈王两句,当年到底是不是他故意害的大哥,可忍了忍,到底没问出来。一时气愤有什么用,只有弄清了真相,她才有资格问这些话。 毕竟是大将军,狱差还是有宽待的,她跟着祈王过去,见其他的牢房里,都是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挤在一起,唯有大将军这间只他一个。 不但是单间,而且里面还有床褥和桌子,桌子上燃着蜡烛,里面不至于太黑。 司马大将军穿着常服,依旧威武英挺,只头发稍稍有些乱,神色也还好。他先看到祈王,自床上下来,上前冲祈王行了个礼。 “祈王殿下,您已经问过老夫好几次了,老夫把知道的也说尽了说干了,您又想问什么?” 祈王叹了口气,闪开身,露出跟在他后面的苏欢。 司马将军看到苏欢,吃了一惊,“你……你怎么……” 苏欢上前,冲司马将军行了个礼,“将军,我来看您。” “不用!”司马将军一口回绝,而后背过身去。 祈王见此,冲苏欢点了一下头,而后起身先离开了。 “将军,他会回来,但只怕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我们不能等了。”苏欢道。 司马将军回过身来,见祈王已经走了,脸上防备之色才散开,道:“这些事,你不能插手,也不该插手。我没有等曜儿回来,我……我认罪!” 苏欢急了,“我知道将军的想法,是不是太后拿那孩子威胁您了?” “你知道了?” 苏欢点头,“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我才必须尽快救您出来,只有司马府不倒,还有利用价值,那孩子才能安然无事。” 司马将军摇头,“这事牵扯到誉王,你可知誉王是什么人?” “什么人?” “他是太后和赫亲王的儿子!” 苏欢愣住,那誉王竟然是太后之子! “虽然我是太后的兄长,可她为了保自己的儿子,还是把我推出来了。她让我认罪,并承诺把孩子还给司马家,我能说什么,只能听她的。” 果然如此! “难道您没想过,一旦您伏诛,司马府倒下,那孩子定也不保!” 司马大将军叹了口气,“知道又如何?” 尽管知道,他也别无选择。 “您先把您知道的告诉我,我再想想看如何能保住您还能保住孩子。” “你做不到!” “将军,我是孩子的母亲,必须做到!” 司马大将军叹气,道:“这件事其实没有什么好查的,库银和账册是对得上的,也就是傅尚书根本就没有贪污,我本想为他伸冤,可皇上却着急杀了他全家。库银拨发了下来,而负责清点的是罗衍,问题一定是出在他身上,因为我对他的信任,一时粗心大意,也没派人再清点,因这一遗漏,而出了大错。” 罗衍!是罗衍! 苏欢恨得咬牙,那是她的小舅舅的,她的亲人! “我知道了,您请保重,等司马曜回来。” 从狱中出来,回到祈王府,苏欢把司马大将军的话跟他说了。她便是不说,想来祈王也能知道,那狱中必有他的眼线。 “你还有一个儿子在太后手中!” 苏欢叹了口气,“我也是刚知道的。” 祈王眉头紧锁,“那这就难办了。” “难办也要办,我不能让将军为了我的儿子而丢命。况,也不止他自己,还有很多无辜的人。” “如此,那就要调查一下,誉王偷走这笔银子做了什么,拿到他犯罪的证据。” 苏欢心冷了冷,一旦扳倒誉王,受益的自然就是祈王了。他做这么多,不是为了她,更不是为了大荣江山和百姓,而是为了他自己。 “这方面就劳烦六哥哥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帮我。” 翌日一早,苏欢刚起床,玉婷进屋来,说是罗府来人了。她以为是岑吟,可来的是她的丫鬟。 “我们夫人求王妃救命,老爷要杀了她!” 苏欢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夫人害侧夫人的孩子没了……” 苏欢也顾不上其他了,忙带着那丫鬟坐车去了罗府。路上那丫鬟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了,原岑吟和罗衍又大吵了一架,无非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然后罗衍要休了她。 那陈夫人说了几句风凉话,惹怒了岑吟,岑吟便推了她一把,把她给推倒了。前三个月,胎儿本就不稳,这一推,让陈氏再次失去了孩子。 要说怪,还真就怪岑吟,可罗衍也委实太过无情了。 她来到罗府,进去里面,之间院中一大片血迹,而罗衍就坐在前面的太师椅上,一脸沉重的样子。 苏欢预感到不好,急冲冲上前问:“岑吟呢?” 罗衍抬头看到她,脸上怒气再现,“欢儿,这里没你的事!” “岑吟呢?” “我家里的事,你管不着!” “如今说是你家的事了,前几天不还说咱们是一家人?”苏欢气得浑身发抖,“岑吟再如何,她是跟你一起患难走来的,当初你娶她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丝真心?” “我自然是真心!” “那现在呢?” 罗衍叹了口气,“她变了!” “她的确变了,可她是因为你才变的,还有她唯一没有变得是,她爱你!说到底,小舅舅,是你变了!” 罗衍皱紧眉头,“她在柴房。” 苏欢忙让小丫鬟带路,来到后院柴房,门前一片血渍。丫鬟推门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形,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王妃,我家夫人没了!” 苏欢身子软了一下,忙进门去看,见到里面的情形,不由倒抽了几口凉气。那哪是个人,根本就是一摊血肉,无声无息的。 第六百二十一章 是你变了 苏欢脑子轰的一下,整个人僵在门口,竟一时不敢进去看。 十六岁的岑吟,自回廊上跑下来,笑靥如花,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俏皮道:“你就是我未来的表嫂?”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表哥喜欢你!” 桃花树下,她把她推到司马曜身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而后伴着飞落的桃花瓣,小跑着离开了。 这一幕幕在苏欢脑中飞掠而过,可如今她看到的又是什么,这时那个无忧无虑,天真可爱的岑吟吗? “王妃!”玉婷唤了苏欢一声。 苏欢一下子清醒过来,忙上前去查看,先探了鼻息,又去探脉搏,很微弱很微弱,但还有一点。她拿出凝露,先喂了她几滴,而后拿住针包,给她全身止血。 而后写了一个单子,让玉婷赶忙按方配药,“快!一定要快!” 苏欢让那丫鬟帮忙,先解开岑吟浑身沾血的衣服,全身都有鞭伤,背后被木棒打得血肉模糊。这每一下,罗衍都看着,甚至还咆哮着,让下人们下重手。 这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夫人骂老爷忘恩负义,骂他忠奸不分,枉为读书人。从头到尾,她没有求饶过一句,这些话触怒了老爷,老爷下命令要活活打死夫人。”那丫鬟呜咽着说道。 苏欢叹了口气,看着岑吟道:“你怎么这么傻!” 她药箱里配的止血药不多,先用来止住了大的出血口,其余的要等玉婷拿回草药,然后配置好。岑吟的呼吸越来越弱,只怕等不得了。 苏欢心急如焚,不多玉婷很快就回来了,而且拿来的是配置好的止血药膏。 “我在路上碰上洛大夫了,他骑马送我去药堂,拿了他自己配置好的止血药,还说您的方子,他先拿着,等按方配好,再送来。” “太好了!” 苏欢抹了一把泪,让那丫鬟先去烧热水,她和玉婷则先帮岑吟止血。 清洗了伤口,又包扎上,洛冰也来了。 “这是消肿清淤的,还能养血补气。” 苏欢看到洛冰,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洛冰,帮我一个忙吧。” 岑吟全身都是伤,并不宜挪动,可她又怎敢把她留在这里。于是她让玉婷和洛冰一起,帮着把岑吟抬到了马车上。 罗衍看到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我去看看陈夫人吧!” 罗衍在前带路,苏欢跟着他去了陈夫人那儿。 进去里屋,陈夫人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倒是还醒着。见到苏欢来,想起身行礼,被她压下了。 苏欢什么话也没说,执起陈夫人的胳膊,给她诊脉。 “孩子还能保住。”她道。 罗衍一喜,“真的?” 苏欢又看了陈夫人的下面,血还没止住,但量已经很少了,于是她写了个方子。 “一天两副,血会慢慢止住。此后一直到三个月大,必须待在床上,不可走动。之后,若还有不适,还可以去王府找我。” 说完,苏欢转身往外走,罗衍追了出去。 “欢儿!” 苏欢停下步子,回转身看罗衍。 “她……还能活吗?” “不知。” 罗衍叹了口气,“我是一时气急,而且她嘴上也不饶人。” “我只问小舅舅一句,若是司马将军府还如往日一样强盛,您敢这么对岑吟吗?” 罗衍脸色一下子难看了,“欢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那您做的这又是什么事?” “我……” 苏欢摆手,“这是您和岑吟之间的事,等她伤好后,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不给罗衍再开口的机会,苏欢大步往府门外走去。马车还等在门口,她交代了洛冰一声,去司马将军府。 来到将军府,带苏欢他们把岑吟抬进去,那司马夫人出来看到,当下差点没晕过去,而后便是悲恸大哭。 司马家失势,竟是连自家的姑娘都保不住。 苏欢让玉婷回府给祈王捎话,她当晚住在司马府。 她和司马夫人守了岑吟一晚,到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她才醒了。稍稍睁开眼睛,看到司马夫人和苏欢,泪夺眶而出。 “姨母……” “吟儿,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岑吟摇头,“我给将军府……咳咳……丢脸了……” “那个罗衍,姨母不会放过他的!” “是我当初瞎了眼。” 既然岑吟醒了,那苏欢也该回王府了。临走的时候,她把自己去牢房见司马将军的事跟司马夫人说了,说司马将军在里面很好,让她可以放心。 “欢儿啊,你怀着孩子,还是不能太操劳。” “夫人放心,我知分寸。” 苏欢回到王府,在门口不想碰上了苏学儒,顿感有些头疼。上次的事,她已经把话说死了,他竟还不死心。 “欢儿啊,爹让他们进去禀报,他们说你出门去了,爹还不信,原是真的。” 苏欢无奈,“我小舅舅受伤了,这事您不知道?” “哼,本想去看望一下,结果他竟连门都不让爹进,真是……狗眼看人低!” “他受伤无法去户部,便把公务交给了其他官员去做,你说他针对你,那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找其他官员办了你的事!” “哎,这户部的人,哪个好说话!” 苏欢皱眉,“那可是为十九公主送亲,谁这么大的胆子愣是不批?” “批倒也给批,但银子折了一半,哪够办事的!” 苏欢在心里哼了一声,大概猜到苏学儒列的这清单问题出在哪儿了,他想中饱私囊!本想一口回绝他,但突然想到不如就让苏学儒闹闹,闹得户部鸡飞狗跳,没准她能找到什么证据。 “这事其实也好办。”苏欢道。 苏学儒眼前一亮,“你肯去罗衍跟前为爹说好话?” “倒也不用求他。” “哦?” 苏欢笑,“给十九公主送亲的银子,户部推三阻四不想出,若这事让十九公主知道了,以她的性子必定要闹的,闹的户部没脸了,别说这点银子,再多几千两也是要批的!” “真的?”苏学儒面露喜色。 “当然,正好我与十九公主有点交情,你写封信,道明前后因由,我转交给她。” “好,爹这就回去写!” 苏学儒说着,兴冲冲就离开了。 苏欢哼了一声,他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这次就给他机会积德吧! 第六百二十二章 拆厨房还是拆院子 苏欢回到自己住的那院,先写了一封信,而后让玉婷去唤祈王过来。 不多一会儿,祈王来了。 “六哥哥,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白公公,让他转交惠贵妃。” 祈王接住那封信,“你想见她?” “是。” 祈王皱眉,“那惠贵妃手段极其毒辣,虽不能生育,却牢牢霸占的皇上的宠爱,后宫的嫔妃谁都不敢与她争宠。你与她有过节,只怕招惹上这种人,她会害你。” 苏欢摇头,“我知道六哥哥担心我,但我必须见到她。” 祈王见苏欢一脸坚决的模样,只得道:“那好吧,不过见她的时候要多带几名护卫。” “好。” 祈王拿着信出去了,苏欢心里却不好受,听了祈王那些话,苏慕媛仿佛就是一条毒蛇,人人惧之,人人远之。 苏欢坐到罗汉床上,觉得腰有些酸,正想躺下休息一会儿。 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声,苏欢唤了两声,玉婷才听到进来了。 “出什么事了?” “是侧妃,她派人过来要拆了我们院里的小厨房。” 苏欢坐起,微微皱眉道:“为何要拆我们的小厨房?” “这……” “说!” “侧妃说咱们小厨房冒出的烟气,熏到了她。” 开什么玩笑!她这院和她那院隔了一个小花园,烟气怎么会跑到那边熏到她?再说了,哪个院里没有小厨房,为何偏拆了她的? “我们怎么得罪她了?”苏欢问。 玉婷道:“今日您吩咐奴婢去叫王爷,可书房里没有人,奴婢又正好碰上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一个同乡,便让他帮忙传话。奴婢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王爷原在侧妃那儿,得了信儿便匆匆过来了。还有上一次,奴婢去门口拦王爷,他本也是要去侧妃那儿的。” 苏欢倒是忽略这一茬了,她叫王爷是有重要商量,但阮氏定以为她故意跟她争宠。 “玉婷,扶我出去。” 由玉婷扶着,苏欢站起身,缓了一下,觉得腰不那么难受了,这才往外走去。走到外面,见两个小厮正往外赶人。 墙边靠着斧头,还真打算拆了这厨房。 “住手!”苏欢喝了一声。 两个小厮忙行了个礼,而后其中一个道:“王妃,侧妃说了您这厨房碍事,必须拆掉,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你们也说了,我是王妃,她只是个侧妃,你们听谁的?” 答话的那小厮一时不知说什么,倒是另一个道:“二位都是主子,何必为难我们。” “侧妃说我这厨房的烟火气熏到她了,是吧?” “是。” “那就拆了她的院子!” 那两个小厮这下呆住了,拆厨房容易,可要拆院子……但这话是王妃说的,以王爷对王妃的态度,没准儿还真会同意! “我们……我们回去把王妃的话带给侧妃。” 那两个小厮忙跑了出去,玉婷见此捂嘴偷笑,王妃这一招可真狠。 “玉婷,你搬椅子来,我坐在这儿。” 玉婷见苏欢一直捂着腰,便道:“王妃,您还是回屋里休息吧。” “不用,侧妃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不多一会儿,那侧妃气冲冲来了,身后还带着十几个家奴,手上拿着拆房的工具。 阮氏走到苏欢身前,侧身睨了她一眼,冷道:“听说王妃要拆了我那院?” 苏欢笑,“本王妃这院的厨房烟气熏到侧妃了,这可不好,所以想着给侧妃挪个地儿。” “哼,既然是从你这厨房冒出来的烟气,自然要拆了这厨房!” 苏欢道:“非也,侧妃说这话不对。” “怎么就不对了?” 苏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淡道:“因我是正妃,你是侧妃,尊卑在这儿,所以不是我的厨房该拆,而是你的院子不该在那儿!” “你!” “阮氏,你还没向本王妃行礼呢!” “你算什么王妃,肚子里还怀着野种,王爷就应该休掉你。” 苏欢抬步迈下台阶,走到阮氏身边,道:“你再说一遍。” “你肚子里的就是野种……啊!” 啪的一声,苏欢伸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敢打我!” 那阮氏也要伸手,苏欢喝了一句:“你信不信本王妃剁了你这只手!” 阮氏一时还真被吓住了,捂着脸退后了两步。可当着这么多下人,她怎么能丢了面子,以后谁还听她的话。 况,打了这苏欢又如何,王爷要仰仗她娘家,不会对她怎样的!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她给绑了,今日必须拆了这厨房!” 见阮氏身后的两个小厮上前,其中一个手拿绳子,还真打算绑人。玉婷见此,又见他们这院没两个人,于是忙自己上前护住了王妃。 “你们谁敢,这可是王妃,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先把这丫鬟拖出去杖打五十!”阮氏冷喝一声。 苏欢叹了口气,该把淳儿留下的,凭她一个人,谁都不能放肆。 “你们要绑就绑本王妃吧,可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等王爷回来了,统统发卖!” 那两个走上前的小厮,被这句话给吓住了,忙退了回去。 “你们!不用等王爷回来,我现在就发卖了你们!”阮氏气道。 正是一团乱的时候,钱嬷嬷来了。先喝退了阮氏身后的那些家奴,而后冲苏欢和阮氏分别行了礼。 苏欢坐回椅子上,冲钱嬷嬷道了一句:“嬷嬷,今日是拆本王妃的厨房还是她的院子,您给说句公道话吧!” 阮氏知钱嬷嬷在王府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轻易不想得罪她。 “嬷嬷,她竟大言不惭的要拆了我那院子!” “二位主子,容老奴说一句,不管是拆厨房还是拆院子都使不得。这一砖一瓦,都是银子垒起来的,如今国库空虚,王爷去年连着今年的食邑还没发下来,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还是不要浪费了。” “拆了她这厨房,她去吃大厨房不就行了!” 苏欢笑,“拆了她那院,她去住后院柴房也行啊!” “你!” “嬷嬷,如果本王妃今日非要拆呢?” 阮氏瞪大眼睛,“你敢!” 钱嬷嬷叹了口气,“这府上自然是王妃说了算。” 阮氏一听这话可不干了,“好你一个老东西,你与她沆瀣一气,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玉婷,去把管家叫来,让他多带一下家奴,拿上拆房子用的工具!”苏欢吩咐道。 玉婷得了令,还真跑出去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她要和亲了 阮氏见苏欢居然来真的,吓得忙往回跑。若是她的院子被拆了,以后也就没脸在这王府住了。 那阮氏走了,这院子也就清净了。 苏欢冲钱嬷嬷点了一个头,而后起身往里走。 “王妃!” 钱嬷嬷唤了一声,而后紧追两步上来,“上次的事,老奴已经说过兰姨娘了,她知道错了。” 苏欢叹了口气道:“钱嬷嬷,我和王爷之间,并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她大可不必耍那些心思。” “可您是祈王妃,就是王爷的夫人。” 苏欢跟钱嬷嬷说不清,便道:“我不招惹谁,她们也最好别招惹我!” 说完这句,苏欢回屋了。 入夜,深山庄子里,傅九思闭眼躺在床上。突然听得一点动静,忙睁开眼,借着窗子透来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一娇小的影子钻进了他这屋。 她猫着身子,尽量放轻脚步,往他床这边走来了。 傅九思在心里冷哼一声,果然是本性难移,他悄然坐起身,在黑影接近的时候,陡然吹亮了火折子。不出意外,十九公主那张脸在光照下露了出来。 “嘿嘿,你还没睡?” 傅九思眯眼,“这句话应该在下问公主,您半夜不睡来这间屋做什么?” “找水喝!” 这么拙劣的理由,傅九思哼了一声,“公主倒不如说自己梦游了,不但钻进了这屋,还想上这床,是不是?” 十九公主撇嘴,“我是真口渴了!” “您还撒谎!” 十九公主知说不清,于是指了指傅九思床边矮凳上那茶壶,道:“我是来拿这壶的,你也知道,这地儿也就这么一个壶能盛水。” 傅九思看了一眼那茶壶,又看十九公主,见她一点也不心虚的样子,难道真是自己误会她了? “那个……你想多了。” 傅九思俊脸一红,转身道:“你拿了快走吧!” 十九公主应了一声,拿起那茶壶,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道:“外面月色挺好的,等我烧壶茶来,一起赏景可好?” 傅九思想拒绝,可十九公主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说完就出去了。 他自可以不去,但跟魔怔了似的,还真裹上一件外裳出去了。出了正屋,山里的夜格外清冷,而头顶那天,月朗星稀,尤其那一轮圆月莹莹发光,月辉洒下人间,远处的山峦清晰可见,近处的松树,每一根松针都泛着光。 蛐蛐的叫声,让这夜更加静谧。 厨房里又冒出了黑烟,傅九思刚想去看看,十九公主顶着一身烟气出来了,看到他脸上绽放出一个明灿灿的笑。 她手中抱着茶壶,还有两个碗,稍稍有些有些局促。 “没茶杯……” 请傅九思喝茶,居然用碗,实在不雅。在十九公主心中,傅九思就是那天上的月,望之都怕亵渎,更别说慢待了,她会恨自己的。 “没关系。” “算了,还是别喝了!”十九公主转身要回厨房。 傅九思拦住她,从她手里拿过茶壶和碗,倒了两碗,端起其中一碗,大口喝了几口。 “不想用大碗喝茶,倒比用杯子更有茶香。” “是吗?”十九公主不信,端起另一碗喝了几口,“解渴!” 傅九思笑,“公主是真渴了。” “自然,你以为我骗你呢!”十九公主又灌了几口,道:“晚上你烧的那野菜,太咸了!” “怨我啊,我说了已经放过盐了,你偏又放了一回。” “我没看到啊,以为是你忘了,又不好意思提醒。” “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十九公主哼了一声,“我对谁都厚脸皮,唯独对你……” 一句话,只说了半句,傅九思没有等来后面句。 “明日,我要回宫了。”她突然道。 傅九思怔了一下,“这么急?” “嗯,下个月十五,送亲队伍从京城出发。我可能看不到你们傅家平反,不过我已经嘱咐段绪了,他会继续保护你的。” “下个月十五……”傅九思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堵,“公主不喜,为何还要嫁?” “我是公主啊,尽享尊荣的同时,这便是代价。” 傅九思仰头望月,不觉多了一份惆怅,当一切的事还没发生之前,他还是尚书府的公子,与京都有名的才女,侯府的姑娘订了婚约,人生正得意的时候。 那时公主喜欢他,多番纠缠,而他厌她,见面便是冷言冷语。 当时听说她要和亲,他还挺开心的,没有关心她愿不愿意,没有担心她以后会过不好,只想着少了这个麻烦,他以后的日子就清净了。 如今,心境却大不同了。 他担心,以十九公主这样的性子嫁到北秦,谁纵她,谁护她,那个北秦太子听说已经娶了太子妃,又将她置于何地呢? 很多担心,但转头看十九公主,她反而坦然接受了。 “到哪里,我都是公主,他若敢对我不好,我就烧了他的东宫!” 傅九思苦笑,大概……真不用他担心吧! 一早苏欢就出门了,紧赶慢赶把苏靖煊堵在了顺天府衙门门口。 苏靖煊微微挑眉,“王妃找下官有事?” 苏欢点头,“你在调查成州贪污一案,是不是?” “不,下官只缉拿傅九思!” “那苏大人又为何迟迟不动手?” 苏靖煊看着苏欢不语,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那便是他没有必要告诉她。苏欢叹了口气,虽说是姐弟,但还不如不是,如今倒有些尴尬。 “苏大人可以缉拿傅九思,但同时也知道他和傅家可能是被冤枉的,一旦你抓住他,皇上必定要斩杀他,到时你就被夹住手脚了,杀与不杀都是错,对不对?” 苏靖煊眸色深了深,她竟然懂他的心思! “所以你调查成州贪污案,想找到真相,但我想你应该还没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的确!” “我给你这个机会,就看你胆子够不够大!” 苏靖煊皱眉,突然想到苏欢回京后,她娘交代他的话。她娘说,苏欢那女人,绝不可招惹,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妃有话就直说吧!” “今日公主会大闹户部,而罗衍又不在,你可以趁机搜查证据!” 苏靖煊心动了,因为他确实很需要去查阅一下户部的账册,但他没有权利,户部的人也不会让他碰的,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王妃能得到什么好处?” “很简单,我要为司马将军府平反。” “哦?” 苏欢叹气,“我和摄政王的事,想来你是知道的,这是旧情。” 第六百二十四章 北秦太子果然退亲了 苏靖煊不再言语,也没说去或不去,而是带人离开了。苏欢倒也不急,苏靖煊去,自然是好。若是不去,她再徐徐图之就是了。 翌日,十九公主来府上,证实苏靖煊还真去了。她在前面闹,他带人在后面查,不过查没查到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公主,谢谢你!” 十九公主摆手,“这是我能为傅九思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苏欢拍了拍她的手,“那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什么?” “北秦太子不会同意和亲的。” “啊,可日子都订好了……” 苏欢笑,“很快,你就会知道我这句话是对的。” “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太子妃啊!” 十九公主呆愣了半晌,接着左右打量苏欢,这样还不够,还起身绕着圈看,“你就是太子妃?可可……可你是祈王妃啊?” “我与祈王从未拜堂成亲,徒有虚名而已。” “那你和他……” “我们从前是好友。” “可外面都传你和摄政王有情,怎么又变成北秦太子了?” 苏欢还真不敢说破,只道:“他死了,过去的事便也过去了。我与你说明身份,只想告诉你,别做傻事,也别放弃傅九思,你可以等到他。” 十九公主对苏欢的话是半信半不信的,倒不是怀疑她的身份,而是北秦太子真的会对她忠贞不渝吗?她代表的是权势,而苏欢代表的只是爱,对于有野心的男人,怎么选都不用犹豫的。 而两天后,太后震怒,北秦竟然真的退亲了。 “它北秦是不是觉得我们大荣太好欺负了,竟敢退亲!明明说好的,他们竟然敢退亲!” 十九公主啧啧一声,如今来看这北秦太子还是个不错的男人呢! “太后,此时我们不宜与北秦交恶,他们不是也说了,东州独孤王府的荣王愿娶公主,还备了丰厚的嫁妆,之前的承诺也不变。”誉王道。 这誉王倒是长得仪表堂堂,只是斜眉飞鬂,看着有些凶狠。 “让安定嫁给他们一个王爷?” “我不嫁!”十九公主嚷道。 誉王劝道:“听说那独孤钰一表人才,而且独孤王府最得皇室信任,公主您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要嫁你嫁!” “公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想让北秦支持你!” “安定!”太后喝了一声,“下去!” “母后,我说错了吗?” “下去!”太后冷声道。 十九公主瞪了那誉王一眼,这才气哼哼的离开了。 誉王叹了口气,“安定还是这么不懂事。” 太后摆了摆手,“她若不愿意就算了,本来把她嫁那么远,哀家也是不舍的。” “太后!” “行了,别说了!” “母亲!”誉王走上前,眼中露出哀求之色来,“您得为孩儿多考虑一些啊!” 一声‘母亲’,叫得太后心软了,“你这孩子,好吧,本宫再劝劝安定。不过从太子变成王爷,咱们总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北秦。” “母后说的是,您可以添一条,日后若您用兵,东州独孤王府必出兵相助。” 太后勾唇一笑,“这一条,好!” “他们有错在先,想来会同意的。” 十九公主站在门外,听她二人说完,这才转身走了。不行,她不能让自己成为被誉王利用的工具!还母亲,真不嫌恶心! 十九公主来到太极宫,里面咿咿呀呀的,多是女子欢笑的声音,她走进去见皇上躺在宽大的龙椅上,而大殿里几个身材曼妙的宫主正在跳舞。 管弦作乐,十九公主气急,上去踢飞了一乐人手中的乐器。 “你们都出去!” 宫里谁不知道十九公主,见她发火了,大殿里的宫女和乐人吓得忙跑了出去。 皇上被打扰了雅兴,本是要发怒的,但见是十九公主,只轻哼了一声,懒懒道:“安定,你做什么?” “北秦退亲了,皇兄可知?” 皇上哼了一声,“尔等小国,委实嚣张,不过他们也还算有诚意,让你嫁给那什么荣王,总之是两国联姻,跟谁不是成亲呢!” 糊涂!十九公主也就敢在心里骂一句,就他这蠢样,难怪朝里朝外都想夺他的位! “随便一个王爷就想娶我,他们也太不把大荣放眼里了,反正我不嫁!” 皇上有些头疼,“你若不想嫁,那就跟誉王说,让他把这事处理好就行。” “皇兄,大事小事您都让他做主了,是不是打算把皇位也拱手相让?” “放肆!” 十九公主眼睛一红,眼泪就冒了出来,“他是你兄弟,我是你妹妹,你跟谁亲吧!” 皇上见妹妹哭了,还是心疼的,便道:“好了,皇兄自然跟你亲。” “那你就听我的!” “可为了咱们大荣的边疆安定,还有贸易的畅通,和亲是十分有必要。” “他们既然临时换人,换成了王爷,咱们也能换……换郡主啊!这样,也不显得咱们大荣好欺负,还能把好事促成。” 皇上一想也是,这么把公主嫁过去,确实有些憋屈。 “可谁合适呢?” “赫亲王的女儿,湘柔公主啊!她虽被封了公主,可其实就是郡主的身份,嫁过去也好听。还有誉王把湘柔公主视为亲妹妹,他让您割痛把我这个亲妹子嫁出去,您就不能让他割痛?” 皇上明显心动了,可想到赫亲王,他又觉得对付他们太麻烦。 “湘柔公主说什么要为摄政王守节,摄政王早死了,您这样安排,也是为她考虑不是,若赫亲王和誉王拒绝您的好意,您也有话说啊!” 皇上睨了一眼笑得贼兮兮的十九公主,哼了一声道:“好吧,皇兄也想看看,这赫亲王和誉王是不是真像表面上对朕那么忠心!” “皇兄,直接下旨就是!” “可……” “您是皇上,还用跟他们商量不成?” 皇上想了一下,“好吧!白城,唤翰林学士来拟旨,你去赫亲王府宣旨。” 眼见白城拿着圣旨出去了,十九公主这才放心了。 当然,未免被太后叨念,她先偷跑出宫了。想着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便去了祈王府。 苏欢听了十九公主做的这事,忍不住拍手叫绝,“公主,您高人一筹!” “自然,本公主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惊人。” “那湘柔公主可有的闹了。” “再闹又如何,他们敢违抗圣旨不成?” 苏欢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把湘柔公主嫁给独孤钰,总觉得独孤钰太可怜。当然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倒也不用觉得抱歉。 第六百二十五章 姐妹相见 又过两日,祈王那边终于有了回信,苏慕媛同意见她了。 二人约在城中一酒楼,位置十分偏僻,苏欢先到,在二楼的雅间等她。她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俩,但曾经成了仇人。如今又两年过去了,怨啊恨啊也淡了。 她是这么想,不知苏慕媛如何。 等了半个多时辰,苏慕媛终于来了。 她进门先睨了她一眼,而后脱下披风,露出里面的便装,而后走来坐到她对面。苏慕媛,如今的惠贵妃,年纪不大却浓妆艳抹,让人看着有些别扭。 相比而言,苏欢略施薄粉,清隽而明丽,一身月牙白留仙裙,清逸脱俗。 “三妹。” 苏慕媛哼笑一声,“你叫本宫三妹?” “难道不对?” 苏慕媛耸肩,“你当跪下,行个大礼,而后唤本宫‘贵妃娘娘’!” “我今日要见的是三妹,而非是贵妃娘娘!”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了?” “当年你一再害我,我可害过你?” “因为你没本事!” “呵,那现在呢?”苏欢淡淡的扫了苏慕媛一眼,“皇上能活几年?” “大胆!” “皇上崩天后,倒是你还觉得我奈何不了你?” 苏慕媛冷笑一声,“那本宫可以现在杀了你!” “你不敢!” “凭什么呢?” “凭皇上都要惧祈王三分!” 苏欢说得对,苏慕媛确实奈何不了她。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来到这里,因为她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苏欢不会害她。 不管过去,她对她做了什么,她仍旧是她的长姐。 “你找本宫来做什么?” “离间皇上和誉王。” 苏慕媛皱眉,“我为什么要以身犯险来帮你?” “大姐不会让你有危险。” “那我为什么帮你?” “这次成州贪污案,一大笔银子不见了,我和祈王怀疑是誉王偷挪了,你说他拿那笔银子做什么?” 苏慕媛呵了一声,“这是朝廷的事,本宫管不着。” “若是招兵买马呢?” 苏慕芸不语,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旦他造反,攻陷皇宫,夺得皇位,你还是惠贵妃吗?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吧,还说不关你的事?” 苏慕媛脸色阴沉下来,但她也不傻,道:“不是誉王还有祈王!” “我是祈王妃,必定保你!” “本宫要的不是命而是尊荣!” “三妹,你怎么这么不开窍!” 苏慕媛耸耸肩,“不过我可以帮你,只有两王相抗衡,我这个惠贵妃才能做得长久。” “虽你这么说,但大姐还是要劝你一句,留着命才最重要。你不会无依无靠的,大姐会帮你。” 苏慕媛别过头,冷淡道:“不需要!” 茶水和点心都没碰,苏慕媛说完话就离开了。苏欢从旁边的窗子看到,她出门上了一顶轿子,而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微微笑了笑,至少苏慕媛还愿意相信她,哪怕只有一点。 几日后,祈王从朝上回来,心情似乎不错。 “皇上命本王彻查成州贪污案,主要是追回那笔银子,还说谁敢阻拦本王办案,一并按同犯论处。” 苏欢不懂,这有什么好高兴,“之前皇上不是就让你负责这案子,这有什么不同的?” 祈王摇头,“关键是皇上的态度,先前是认定了司马将军,明里暗里让本王走个过场就是。而这次,是真正的彻查,而且矛头指向了誉王。” “这样,那应该很快就能调查清楚吧?” 祈王摇头,“誉王做事,手法干净,怕没那么容易。本王和苏大人这就出发去成州,你留在京都小心一点。” “好。” 苏欢亲自送祈王出了府门,见苏靖煊正候在外面。 “苏大人,此一行,万望保重!” 苏靖煊回礼,“王妃保重!” 目送他们离开,苏欢往回走,见大门两边护卫没有两个,总觉得不太安全。进门正好碰上了管家,便问了一句,府上的护卫去哪儿,还是本来就这么点? 管家道:“他们出去办事了。” 苏欢心想,办什么事这么久,她来这也有两个月吧。不过,想来她从管家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对了,这几日有外客来访,不论是谁,只说我不在。” “是。” 十九公主还住在她那院,怕只怕湘柔公主要找事,那誉王妃也不能轻饶了她。 晚些时候,门房果然来传信儿,说誉王妃和湘柔公主来拜访,他们按着吩咐说她不在府上,她们这才离开了。 “啧啧,这誉王和誉王妃十分维护湘柔公主,按理说,我才是他们妹子吧?亲的!”十九公主一边剥花生一边道。 “我想她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苏欢道。 “大不了,本公主躲着她们,等湘柔嫁出去了,誉王妃再有气也没招儿!” 苏欢点头,不过是下个月,也好说! 成州贪污案,经过苏欢推波助澜了一番,已经再往好的方向走了。眼下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便日日陪十九公主,二人先是闲聊,索然无趣的很,也不知谁先提议的,二人便转战厨房了。 十九公主想学做饭,苏欢便手把手教她,正好她现在也有食欲了,吃着自己做的才有滋味儿。 今晚上做了红烧猪蹄、羊肉汤还有两个素菜,二人围在石桌旁吃饭。 “苏姐姐,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嗯,我喜欢研究着怎么做菜好吃,而且我在北秦的时候还写了一本菜谱呢!” “写菜谱?”十九公主竖起大拇指,觉得比听到有人说他著作了一本诗集还厉害百倍。 “不过那本菜谱是我们长乐酒肆内穿之宝。” “你这太子妃做的怎么这么接地气?”十九公主喝了一口汤,美得滋滋点头。 “呃,怎么说呢,便是太子妃,甚至是皇后,我是还觉得,女人得活出自我来,别总依靠着男人,因为男人有时候是靠不住的,便是能靠住,他也有倒下的时候,是吧?” 十九公主忙点头,“这话说得好!” “所以,任何时候,我都喜欢给自己留后路。” “我要向姐姐学习!” 苏欢放下饭碗,认真对十九公主道:“你叫我一声姐姐,那姐姐就再多跟你说几句。大荣的朝局,你应该多少也是知道的,皇上……只怕不会坐久。到时无论是誉王还是祈王,对你而言福祸都难说,所以趁着这个时候,你要让自己在宫外立住脚,随时能从宫乱中抽身出来。” 十九公主知道大荣迟早有一乱,但她总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倒没想过为自己争取活路。 “公主,记住,任何时候命都要在自己手里!” 今晚这些话有些沉重,苏欢往十九公主碗里夹了一筷子素菜,“吃吧,早点睡。” 第六百二十六章 夫妻撕破脸 翌日,十九公主要回宫。 “公主,太后那儿,只怕你不好交代?” “昨晚苏姐姐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躲是没有用的,我要面对,而且这条活路,我也要开始为自己铺起来了。” 苏欢点头,“好,那我不拦你。” 送走了十九公主,苏欢本想着过两天清净日子。 可岑吟来了,她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但已经能走动自如了。她要回罗府跟罗衍谈谈,求她陪她一起去。 苏欢见岑吟脸色苍白,眼底里藏着痛楚之色,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来了。 “当年,你提醒过我,说罗衍非是良人,那时我还怪你,觉得你不尊重你小舅舅,结果你说的才是金玉良言。” 岑吟苦笑一声,这一笑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嘶嘶抽气。 “我跟你一起去!”苏欢道。 “谢谢,便是为了大将军府,我也该跟他划清界限了。” 坐上马车,二人来到罗府。 她们过去的时候,罗衍已经去户部了,岑吟在园子里等着她,而苏欢则去了陈氏那院。 屋里,苏欢给陈氏摸了脉。 见她脸色好了很多,便道:“继续卧床安养吧,胎儿目前没事。” 陈氏点头,“谢祈王妃,那个……” 见陈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欢道:“你想说什么?” “我恨岑夫人,但无意害她。” “如今,又何必说这些。” “王妃不信?” 苏欢摇头,“不是不信,而是如今说这些,已经无用了。” 说完,苏欢起身离开。 来到园子里,见罗衍已经回来了,他和岑吟在亭子相对而坐,见她二人面色平静,她便没上去打扰。 岑吟倒了一杯茶,本想送到罗衍手里,结果身起一半,牵动了伤口,那杯茶水倒了大半。 罗衍叹了口气,“虽答应你等生下嫡子才允侧室生子,但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你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我年纪不小了,不能再等了,你竟一而再的害她,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岑吟苦笑,“我错了。” 罗衍倒没想到岑吟这么容易就认错了,轻咳了两声,道:“如今芙蓉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而你也受到了惩罚,这事便过去吧,但你回府后,离她远一点!” 岑吟又倒了一杯茶,执意要送到罗衍手里。 见她这般固执,罗衍微有不耐:“行了,我不渴!” “请接住。” 罗衍轻哼了一声,接住了岑吟送来的那杯茶,“算了,我不气你了。” 岑吟又倒了一杯,而后举起,道:“喝过这杯茶,前尘往事,恩怨爱嗔,一并了了吧!” “你什么意思?” 岑吟仰头喝了,“和离。” 罗衍大惊,“你要和离?” 以往说什么都不肯和离的人,如今得了他的原谅,竟主动要和离? “是!” 罗衍沉下一口气,“我说过可以不怪你!” “我没求你原谅,若说歉意,我当是对不起陈芙蓉,可从未对不起你。”岑吟道,如今回想起来,这竟是她说的最明白的一句话了。 “岑吟!”罗衍要发怒,但到底还是压下了,“如今司马府要倒了,未免受牵连,劝你还是安分的待在侍郎府。” “司马家不会倒,反倒是你多行不义,需得小心!” “你又要教训我?” “这是逆耳真言,你受恩不报,却反咬一口,枉为读书人!你身居要位,却以权谋私,枉为朝廷命官!” 啪的一声! 罗衍一巴掌扇了过去,岑吟躲也不躲。 “这一巴掌,我不是我欠你的,而是要让我自己看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罗衍见岑吟一副大义的样子,仿佛他是个蝇营狗苟的小人,每次见她这般,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再起扬起手。 “住手!”苏欢匆匆走来,挡到岑吟面前,冲罗衍怒道:“上次,还不够你出气的,这次竟还亲自动手,你就一点旧情也不念?” 罗衍冷哼一声,“你带她来的?” “我陪她一起!” “你教唆她与我和离?” 岑吟起身,“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不信!” 岑吟冷笑,“罗衍,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吧?和离的事,你不止提过一次,当时我傻,看不清,所以不同意。可我现在终于想通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如当年你对锦瑟一般,竟也后悔了?” 罗衍脸一黑,“你不是她!” “对,我不是她,陈芙蓉也不是,但我愿意和离,成全你的幻想!” “岑吟!” 苏欢听得这句话,猛地一恍然,她就说看那陈芙蓉总有点眼熟,原是和锦瑟有几分像! “罗衍,和离吧,别闹得太难看,于你官威有碍。” “你威胁我?” 岑吟沉下一口气,“是。” 罗衍气得咬牙,“好啊,不过和离不可能,我要列七宗罪休了你!” “罗衍!你这样做太过分了!”苏欢为岑吟不平。 “这里没你的事!” 苏欢还要说,岑吟冲她摇了摇头,“无所谓,随他!” 罗衍气愤不已,当下拿来纸笔,列罪其一不敬父母,虽父母亡故,未曾到坟前祭拜。其二无子,成亲多年,未育一子半女。其三妒,致家宅不宁,侧室被欺压。其四恶,谋害侧室腹中胎儿,致夫而立之年而无子嗣。其五口多恶言,不尊夫君。其六亲外家而远夫君,不以夫为纲,听信外人言。其七…… 这第七宗罪,罗衍久久没有落笔。 岑吟静静等着,不哭不闹,甚至反驳的话都没有。她是铁了心要和离,七宗罪如何,便是百宗,只要他罗衍写得出,她就认! “小舅舅,最后留一丝情面吧!”苏欢忍不住劝了一句。 罗衍直起身子看向岑吟,“你果真要和离?” 岑吟冷笑一声,“怎的,你又要吃回头草了?” 罗衍气急,直接下笔,七宗罪出,其七罪淫。 “罗衍!”苏欢怒喝一声,“你这是无中生有,要毁了她不成?” 岑吟看了一眼,闭眼沉下一口气,“写休书吧!” 罗衍不止列了这七宗罪,而且还要家奴去大街上,打着锣边走边喊,他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岑吟这般不堪。 “跟在他后面,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可憎的嘴脸!”罗衍咬牙切齿道。 “罗衍,别太过分了!”苏欢生气道。 见岑吟不说话,罗衍冷笑一声,“怎么,不敢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祈王的儿子 岑吟真的犹豫了,可想起姨母在她出府时出的话,扒皮抽骨换血肉,当你受尽这一切的时候,你便会活得重生。 “好!” 罗衍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岑吟会同意。她是学子满天下的岑太傅的孙女,岑家最重礼教,这样无疑是要把岑家列祖列宗都抹黑的! 岑吟从罗衍手中拿过那休妻书,仔细放到袖袋里,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罗衍,道:“罗衍,最后劝你一句,回头是岸!” 岑吟转身往外走,苏欢叹道:“小舅舅,有你后悔的一日!” 说完,她追着岑吟出去了。 来到府门口,那敲锣的家奴已经开始敲了起来,很快有街坊四邻来,他先念了一遍那七宗罪,而后往大街上走去。 外面的人们对着岑吟指指点点,许多不堪的字眼钻进了苏欢她二人耳中。 “我陪你!” 岑吟摇头,“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苏欢握住岑吟的手,“你叫我一声表嫂,我便要陪着你!” “谢谢!” 不惧污言秽语,二人大步往前走。这一日的京都大街上,十分的热闹,听得锣声,家家户户走出门来都要看一眼。 听了那七宗罪,总要说一句:这种媳妇,该休! “原是将军府的表姑娘吧,哎,没想到是这种人!” “还是岑学傅的孙女呢,真是给家族的人丢尽了脸面!” 苏欢转头看岑吟,见她神色还算好,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经过一十字口的时候,苏欢不经意略过一眼,等回味过来,再看过去,便再看不到那张脸了! 也不知是她眼花了还是怎么,她好像看到皇途曜了! 不可能,若是他回来了,定先见她。虽是这么想着,但还是往那边多望了几眼。 走了整整一条街,这事才算请了了。 苏欢把岑吟送回将军府,然后没有多留,回了祈王府。 这两日,她总觉得身子很沉重,该好好休养两日才是。这日午后,苏欢小憩了一会儿,醒来觉得身子骨软趴趴的,便起身去院子里走动了一会儿。 累了便坐到石凳上,玉婷给她拿来茶点。 这院子里种着两棵桃树,此时桃子已经有鸡蛋那么大了,一个挨着一个,看着十分喜人。苏欢没事便坐在院子里看一会儿,想着也不知能不能等到桃子成熟,若是能等到,她一定要尝尝,这桃子甜不甜。 苏欢收回视线,见院门口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小人藏在了门口,可因为头发蓬松,还是泄露了踪迹。 他又往里看了一眼,这一下与苏欢撞了正着。 兰姨娘的儿子,先前她见过,胆子有点小,很怕生。苏欢冲他笑着招了招手,小家伙咬住食指,一副想进去又不敢的样子。 苏欢从点心盒子里拿出一块米糕,冲他晃了一晃,小家伙这才小步走了来。走到跟前,他还跪下行了个大礼。 “王妃安好。” 那乖巧的样子,看得苏欢十分喜爱,忙让玉婷把小家伙拉起来。 “想吃吗?”苏欢把那块米糕送到小家伙面前。 小家伙想了想,刚要伸手去拿,却又收回了手,“娘亲说,不能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 “你认识我啊,我也认识你。” “嗯!”小家伙重重点了一下头,接住了苏欢送来的点心,而后大口咬了一口,“好吃!” “你刚才在门口看什么?”苏欢柔声问。 小家伙指了指桃树,“桃子。” “看它做什么?” “呃……我等着它熟了……” 苏欢有心逗弄小家伙,便道:“可这桃树是我的,桃子也是我的啊,便是它们成熟了,你也不能摘。” 小家伙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这个问题,“王妃,你可以给我一个吗,只要小小的一个。” “小吃货!”苏欢拧了小家伙鼻子一下,“这样吧,这棵树上的桃子是你的,而这棵树上的是我的,好不好?” “好!” “要想桃子长大,你需日日给桃树浇水,记住了。” “嗯,戈儿记住了。” “戈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咽下嘴里的米糕,大声道:“韩戈!” “好孩子!” 这时小公子的奶娘找来了,见他在苏欢这院,竟吓得脸色都变了。匆匆向苏欢行了礼,忙拉着小公子出去了。 玉婷送到门口,回来时气得脸都青了:“那奶娘把您给小公子的米糕给打掉了,她什么意思啊,怕您给小公子下毒不成!” 苏欢摆了摆手,“没事,防人之心要有,我们问心无愧就是。” “可那奶娘这般,定是兰姨娘特意嘱咐的,她不信任您!” 苏欢笑,拍了拍玉婷的胳膊,道:“若是我,我也会吩咐身边的人防备着,毕竟是这么可爱的孩子,比自己命都要珍贵!” 接下来几日,小公子日日来给那桃树浇水,苏欢闲来无事便和他说话,两人渐渐熟悉了。 “王妃,我没有朋友。”这一日,小公子突然很伤心的对她说了这句话。 苏欢笑,“怎么了?” “昨日,一只风筝掉到了我那院,我捡起来想放着玩,可墙头爬上来一个大哥哥,他说那风筝是他的。我问可以送给我吗,他说你一个人是放不来风筝的,需要有一个朋友帮你才行。” “然后,你发现自己没有朋友?” 小公子难过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他们都有朋友,我就没有?” 苏欢想了想,道:“我来帮你一起放风筝吧!” “可以吗?” “当然,我们去园子里!” 苏欢带着小公子往外走,那奶娘就在门口,见此也跟了过去。苏欢撑着风筝,小公子拉着线跑,等风来,那风筝便飞了起来。 放了好一会儿,小家伙尽兴了,便把风筝给了身边的奶娘,让她给放着,还不需落下。奶娘没招儿,见那风筝要落,便忙跑出去两步,不多一会儿就看不到人了,只看到那天空中的风筝。 “你是我的朋友了吗?” 苏欢笑,“当然。” “做为朋友,我要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见小家伙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苏欢不由嗤笑,但还是凑过去,配合道:“什么大秘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她的儿子 小公子拉着她往后院走,一直走到后院的西墙边,他指着那墙道:“这墙能变戏法!” “啊?” “上次,我见父亲走到这墙边,然后墙就变出了一个木盒子。” 苏欢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左右看着无人,便开始触摸那墙,左敲敲右推推,大约有一刻钟,她突然敲出一个暗格。 那里面果真有一个木盒子,她小心拿出来,打开见里面有一封信。 苏欢忙藏进袖袋里,然后把盒子放了过去,推动旁边的砖,那把暗格转了过去。 “我没骗你吧!” 苏欢冲小公子嘘了一声,“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嗯嗯!” 把小公子交给奶娘,苏欢急匆匆回了里屋。遣散了屋里的丫鬟,她拿出那封信,小心打开,上面只短短一句话:“孩子找到了,什么时候动手?” 孩子找到了! 谁的孩子,她儿子吗? 苏欢脑子一下子炸了,祈王也在找她儿子,也就是他早就知道!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帮她,尽可早告诉她,不,他另有目的! 苏欢心咕咚咕咚,沉思了半晌,她去了祈王的书房。祈王书房有小厮看管,苏欢说想找两本书看,那小厮虽放她进去了,但跟在后面监视着。 苏欢也不怕他看,翻找了几本书,见其中一本有祈王做的注解,便挑了那一本。 之后两天两夜,她终于模仿祈王的笔迹写了一封信。 “保证他的安全,带到城郊破庙。” 写好这封信,苏欢放了回去。然后她去了红妆斋,让金栋安排人手,在破庙候着。 “不想姑娘您还生了一位小公子。” 夏嬷嬷和穗儿不胜唏嘘,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这事。 “姑娘,别担心,咱们定能救下小公子的!” 苏欢点头,“我知道。” 可她不得不担心,太后再利用他,祈王也是,可怜孩子还那么小,也不知如今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能吃得饱穿得暖吗? 南州,凤兰山上三清道观。 一个差不多四岁的小道童爬上了高高的屋脊,他一边爬一边哭,身子瑟瑟发抖。等爬到中间,他背过身,吊着小屁股往下滑,滑到一半,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那半块馒头。 顾不得还在房顶,大口往嘴里塞,看样子是饿极了。 小道童很瘦,也很黑,像是一只猴子,一双丹凤眼,眼尾一点黑痣,让人见之不能忘。下面四五个道童在起哄,嚷着:摔个狗吃屎! 因背对着他们,小道童勾唇一笑,脸上竟露出与这个年纪不相称的奸猾之色来。 “啊!” 他惨叫一声,随之身子后仰,往下滚了去。自屋顶滚下,而下面是坚硬的石板,这要摔下去,缺胳膊少腿都是轻的。 正这时,一白影飞过,接住了小道童,落地时因不稳,还退了两步。 “啊!师姐来了!”其余的小道童吓得忙跑了。 这师姐也不过刚八岁,把小道童放下后,哼了一声:“真是痴儿,那房顶多危险,你功夫又学不好,还敢往上爬,若是摔下来,摔断了腿,师父定要把你赶出道观的!” 小道童哭得一抽一抽的,抹一把泪水还有,于是再抹,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索性只道:“怕……师姐怕……” 白洛洛叹了一口气,“他们又欺负你了?” “他们……把痴儿的馒头……扔房顶去……” “那你为何不跟师兄或者哪位师父说?” “怕……呜呜……” 白洛洛见痴儿哭得那叫一个惨兮兮,慢慢也没了耐心,道:“行了,以后他们再敢欺负你,你告诉师姐,回去吧!” “哦……” 白洛洛转身离开,痴儿看着那抹白影消失,泪即刻就止住了,一把擦干,哼笑一声。 啪嗒一声! 痴儿忙看过去,见一个小人影跑远了。 他面色冷了下来,在这道观里装小傻子,被同辈们日日欺负,也因此他才少受一些罪。想他司马沉羽,前世堂堂的常胜侯,蒙冤而死,死后竟穿回了小时候。 他这辈子活得最憋屈的就是那时候,老天爷存心戏弄他吧,让他再经受一回苦! 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装疯卖傻,让那些人对他失去防备,便懒得再管他,他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回到寮房,司马沉羽把一个小道童逼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小道童与他一般大的年纪,只是唇红齿白,肉乎乎的,不像道童,倒像是小道姑。 “你看到了?” 小道童很怕面前的人,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下了,“哥哥……” “别叫我哥哥!” “呜呜……” 司马沉羽头疼,他是重生来的,四岁的身体里住着二十多岁的灵魂,可这小家伙不是,她估计只是觉得他奇怪罢了! “行了,别哭了!” 小道童抹了一把泪,可还是要哭,忍都忍不住。司马沉羽被他哭烦了,从袖袋里拿出一颗青李子给他。 小道童看到吃的,立刻就不哭了。 胡乱擦干眼泪,往嘴里塞了一口,立时酸的眉眼都挤成一团了。 司马沉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拧了小道童脸一下,而后认真道:“团团记住,哥哥是痴儿!” 这寮房统共住了他们两个,本来挺多的,可团团三不五时尿床,把其他人给熏跑了,便剩下了他们两个。 司马沉羽躺到土炕上,上一世太后跟他说,他娘生他时难产而死,他爹叛国诛九族,太后怜他才把他救下来藏到了道观。 他一直很感激太后,如今也是,只是重活一世,他也曾想过见见这世的爹娘,可他只是个小孩子,等到长大一点,他父母早死了。 算了,只能说无缘吧! 不过,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走仕途了。便做个痴儿闲人,等年纪大一点就离开道观,最好带着他的洛洛师姐,余生游山玩水去! 想想这日子,夜里都能笑醒。 只是还没笑,一股尿骚气冲鼻而来。 “团团!” 司马沉羽简直想把这小东西塞马桶里一起倒掉,但见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还是没忍下心来。把床褥子拿出去晒,又给他换了裤子。 换裤子时,司马沉羽别过头去,心里有点别扭。 第六百二十九章 祸是躲不掉的 小道童其实是小道姑,道观里的师父只管把这孩子捡了回来,随手扔到这寮房,便再也没管过,连他是小子还是姑娘都没分清。 三清观有道士和道姑,虽同在一个道观里,但还是分了出来,道士在南观,道姑在北观。 给团团换好衣服,小家伙也困了,往他怀里一挤就睡了过去。 司马沉羽叹气,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苏欢夜里睡得不太踏实,总梦到那孩子,看不清脸,但哭着一声一声的喊着‘娘,救我!’ 虽是个梦,但她的心痛不已。 一夜无眠,等天快亮的时候,苏欢才迷糊睡了一会儿,可玉婷又把她叫醒了。 “王妃,兰姨娘那出事了。” 苏欢睁开眼,“什么事?” “今早,阮侧妃和兰姨娘不知怎么就撞上了,侧妃说话难听,兰姨娘没忍住呛了几句,侧妃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当下一巴掌扇过去,兰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大夫可去了?” “去了。” “说是没保住?” “是。” 苏欢打了一个哈欠,若是还能保,她是大夫当帮她,可既然没保住,她去了也就无用了。况二女之战,她实在无意掺和。 “锁紧院门,不关咱们的事!” 玉婷点头,“奴婢知道了。” 这玉婷刚把院门锁上,外面就响起了哐哐的敲门声,听声音是钱嬷嬷。 “嬷嬷,王妃身子不适,今日不用来请安。” “府上出大事了,还请王妃出面。” 苏欢叹了口气,“你与她说,天大的事,王妃身子要紧,一概交由管家和钱嬷嬷处理就是。” 玉婷回了这句话,那钱嬷嬷只得离开了。 苏欢坐罗汉床上描红,不是她怕事,而是她不想多管闲事,惹得招惹一身晦气。这事便这么过了,兰姨娘身子亏了,需日日在床上安养着,而阮氏到底是侧妃,他们也不敢做主,便先关到了她那院,至于怎么处置还要王爷回来说了算。 “这样处置倒也合理。”苏欢只这么一句话。 “奴婢听一个同乡说,那兰姨娘根本就是自己跌倒的,故意污蔑阮侧妃的。” 苏欢皱眉,“不可能吧,那是她自己的骨肉,而且一旦生下来,不论是公子还是姑娘,她的地位只会更加巩固。” 玉婷摇头,“奴婢这就不知了。” “这种事,别出去乱说。” “是,还有钱嬷嬷削减了侧妃那院的用度,怎么也要让她受些苦的。” “如此倒还好!” 钱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后宫里那些肮脏的手段,她见识多了,害人于无形,只希望别用在阮氏身上就好了。 这事就这么过了,如此又是半个月,不想兰姨娘那院再出事了。 这次出事的是小公子韩戈,玉婷回来说是中毒了。 “怎么会中毒?” 玉婷道:“说是吃了什么东西。” 苏欢一惊,这些日子来,小公子常来她这院看桃子,今日也来了,她给他吃了点心! “王妃,你去哪儿?” 见苏欢大步往外走,玉婷忙跟了上去。 “上次的事,您让奴婢锁紧院门,这次怎么往前冲?” 苏欢叹气,“这次是躲不掉的!” 来到兰姨娘那院,刚走到院门口,兰姨娘竟从屋里冲出来,朝着苏欢撞了过去。亏得苏欢躲得及时,那兰姨娘没撞上她,跌倒了地上。 “苏欢!你害我戈儿,我要杀了你!” 兰姨娘刚流了一个孩子,身子还没养好,面色苍白,眼睛血红,那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吃了苏欢似的。 见此,苏欢皱了皱眉头,道:“我没有害小公子!” “就是你!他在你那院吃了点心,回来就毒发了!苏欢,你好狠的心,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能狠心害别人的孩子!” “我知道,你一定是觉得戈儿是长子,你怕他威胁到你肚子里孩子的地位!” “天啊,你不如杀死我,我就不该生他,生了他让他受这种苦!” 兰姨娘哭得十分凄惨,苏欢想为自己辩解一两句,可显然说什么都十分苍白。院中那些丫鬟小厮们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厌恶,这时钱嬷嬷出来了,一直走到苏欢面前。 扬起一巴掌,打得苏欢猝不及防。 “王妃,你太恶毒了!” 苏欢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回手还了回去,啪的一声,十分的响亮。 “放肆!我是主,你是奴,你竟敢打我!” 钱嬷嬷被这一巴掌打得趔趄了一下,退了两步才站稳,“老奴这一巴掌是为祈王殿下打得,小公子是他唯一的子嗣,你竟谋害他!” “你替他打?你算个什么东西!”苏欢冷言道。 本来她对这钱嬷嬷还是有三分尊重的,毕竟当年在冷宫时,她们相互扶持过,可容她一次两次,容不得她对她动手! “你!你毒害小公子,竟还敢这般嚣张!” 苏欢不欲与她多辩,想着还是先救小家伙要紧,不过刚往里走,管家带着大夫出来了。 “小公子怎么样了?” 管家看到苏欢,依往常行了个礼,道:“大夫给小公子解毒了,眼下无大碍。” 苏欢挑眉,“这大夫倒是来的挺及时。” 管家看了钱嬷嬷一眼,道:“大夫是来给兰姨娘看诊的,钱嬷嬷说是刚巧碰上。” 钱嬷嬷一听这话不对味,冲管家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来就是刚巧碰上了,说明小公子的命大!” 管家笑,“老奴送大夫离开。” “等等!”苏欢叫住那大夫,问道:“小公子中的什么毒?” “飞燕草毒。” “飞燕草?虽有毒性,但不算剧毒,而且容易解,是不是?” 大夫点头,“是,正如王妃所言。” 苏欢笑,回身面对钱嬷嬷,道:“钱嬷嬷,如若我要害小公子,我不会用飞燕草,砒霜不更好?” “你……”钱嬷嬷默了一下,“若用砒霜,小公子当下死在你那里,你还如何脱罪?” “如今我就能脱罪了,你和兰荷不是一样一口咬定我?” 钱嬷嬷不说话了,应是她无话可辩驳。管家让小厮送大夫出去,而后请苏欢、钱嬷嬷还有兰姨娘都离开这院子。 “王妃,为避嫌,还请您谅解!” 苏欢点头,“管家做得对!” 第六百三十章 自作聪明的兰姨娘 兰荷不干,哭着要往里走,“我是戈儿的娘亲,我要守着他!” “兰姨娘,王爷临走时让老奴照管府上一切,劝您还是去钱嬷嬷那儿安养吧!”管家冷面道。 “你不过一个奴才,凭什么不许我陪小公子!”兰荷大喊。 管家面上一冷,“老奴是奴才,说白了,兰姨娘也是,所以请您离开!” “天啊,你们都要害我戈儿!戈儿!娘护不住你啊!” 苏欢懒得管这些,转身往外走。小公子为什么会中毒,谁下的手,苏欢不想查,查出来什么,她替小公子难受! “王妃!”钱嬷嬷追了过来。 苏欢本不欲理她,哪知她跑上前,竟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老奴刚才一时失智,求王妃责罚!” “您不是说我毒害小公子?” “您是主子!” 哼!说到底,她还是怀疑她! “钱嬷嬷,你是祈王身前的老人了,向来清明,别到老了犯糊涂,凭白的被人拉进脏水里,往后想洗白都不容易。” “王妃……王妃教训的是。” 苏欢绕过她往前走,走了一段,玉婷问:“钱嬷嬷为何一口咬定是您?” “哎,想帮兰姨娘一把呗!” 事儿其实很简单,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她却装糊涂,无非是为了偏护兰姨娘。可三两句被她打发了,护又没护住,她只能来给自己赔罪。 如何打主子都是不对的! 回到院里,玉婷本能要锁院门,苏欢让她别锁了。 “锁也锁不住,该找来的终会找来。” 她无意惹她们,是她们偏不放过,那就没什么好躲的了,也该让她们知道她的厉害了。 苏欢让玉婷去唤管家来,交代他务必查清小公主中毒一事,也好回来给祈王一个交代。因知小公子中了什么毒,所以也好查,再加上第二天小公子就醒了,说他回去后,吃了娘亲给的一碗银耳粥。 这一下就明朗了。 兰姨娘为了陷害苏欢,给自己儿子喂毒,但她自然不会真的毒死儿子,于是大夫在,喂的毒也是飞燕草的毒,剂量很轻。 若苏欢当下糊涂了,没有为自己分辨那两句,许还真就被她得逞了。像是阮氏一样,被关进院子里,等祈王回来,什么证据都没了,只能平白背下这冤屈。 这兰姨娘也委实嚣张,前有阮氏,后竟还敢害苏欢,谁给她的胆子? 这事只等着祈王回来处置,不想当天晚些时候,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召见苏欢和那兰姨娘进宫。 这事怎么会惊动太后? 太后有诛杀她的心思,苏欢自然不想去,可宫里的太监带着禁卫军,若是不自己走,便强押也要带走的。 苏欢没招儿,只得跟着那些人进宫。 永泰殿外,苏欢和兰姨娘候在外面。苏欢脸色凝重,而兰姨娘却不似以往那般胆小怯弱的样子,细看之下竟还有几丝得意。 苏欢想问她一句,这时一嬷嬷走出来,唤她二人进去。 来到寝殿,见太后坐在凤椅之上,苏欢和兰荷忙行了个大礼。太后没有喊平身,二人便只能跪着。 苏欢快五个月的肚子,顶着实在是难受的很!太后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今日进了宫,便是半截身子进了坟墓。 “你是兰荷?”威严的声音自上座传来。 苏欢闭了闭眼睛,当年的千丝万缕,竟没有毒死她!果然是自己给自己下得毒,诓着皇途曜,害他不浅啊! 兰荷磕头,而后恭敬道:“奴婢是。” “王府的小公子被人毒害,可有这事?” “是,还请太后给奴婢和小公子做主!” “是谁?” “祈王妃!” 苏欢忙低头道:“太后,府上已经查明真相……” “闭嘴!本宫让你说话了么!” 苏欢沉下一口气,这是兜起脏水就往她身上泼,根本不管她是不是被冤枉的! “祈王是先皇第六子,多得宠爱,而他的长子,自然也就是皇家子嗣。苏欢,你竟敢谋害皇嗣,其罪当诛!” “太后!臣妇没有毒害小公子,还请太后查明真相!” “哼!兰荷,你可敢指证祈王妃?” 兰荷侧头看了一眼苏欢,脸上露出阴狠之色来,“启禀太后,小公子就是被苏欢所害,求太后主持公道!” “好!”太后喝了一声,“来人,祈王妃谋害皇嗣,关进掌刑司!” 掌刑司!苏欢下意识先打了个冷颤,那地方曾把她逼疯过,说是人间炼狱一点也不为过! “太后,臣妇有一句话说,听臣妇说完也不迟。” “你又要狡辩!” 苏欢握了握拳头,“祈王千里迢迢自雪原接回臣妇,自然不愿看到臣妇出事,还请太后听这一句。” 太后闭了一下眼,而后挥手让殿里的宫女太监们出去。 “太后,这苏欢巧舌如簧,您千万别被她蒙骗了!”兰荷道。 “出去!” 太后一声威喝,不等兰荷起身,早有两个嬷嬷架起她离开了。 待众人退去,苏欢径自起了身。再跪下去,她腹中的孩子可要不保了。她不但起身了,而且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太后见谅,臣妇如今身子不方便,不能久跪。” 太后一身华丽的宫装,肤色依旧很好,与两年前无恙。当年,可是她把养颜膏送给太后的,她用着她的东西,竟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你想说什么?” 苏欢沉下一口气,道:“太后很想知道祈王为何接我回大荣吧?” 太后眼睛眯了一下,冷笑一声,“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本宫倒也不想知道。” “祈王,曾经的冷宫六皇子,他能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把太后您都给骗了,足可见其心机之深,他此番救我费尽周折,可我于他有什么价值呢?” 太后直起身子,“你有什么价值?” 苏欢也直起身子,“我儿子在哪?” 太后靠了回去,一副把苏欢拿捏在手的样子,“自你生下那孩子,未看过一眼,但本宫瞧过了,小家伙虎实的很,又机灵又可爱,若非司马曜那狼崽子查得紧,本宫还想留在自己身边呢!” 苏欢一下子握紧拳头,简直恨不得杀了太后! 第六百三十一章 誉王是您的亲子 上一世,包括这一世,她竟一直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他在太后手里,定是吃尽了苦头,可怜还那么小! “司马曜还活着!” 太后猛地站起身,满脸震惊,“你说什么?” 苏欢看向太后,一字一句道:“司马曜还活着,所以司马家不会倒!” “不可能!”太后摇头,指着苏欢,“你敢骗本宫,当年他的尸体都被抬回来了,怎么会没死!” “哦,一张划花的脸,太后就那么确定他是司马曜?又或者,您的人动的手,自然不会出差,可是?” 太后瞪大眼睛,“你……你都知道什么?” “司马曜是您的侄子,自小在您跟前长大,您本是打算扶持他坐上皇位的。可这孩子长大了,竟不听您的话了,处处与您做对,于是您心寒了,带走了我儿子。可这时候赫亲王带着誉王进京,您这才知道当年自己那孩子并没有死,他就是誉王。在侄子和儿子之间,您自然倾向后者,这个时候司马曜便成了绊脚石,所以你派人杀了他!” 这是苏欢在知道誉王是太后亲子的时候做的推断,但见太后一脸杀之后快的样子,便知她猜对了! 誉王是她和赫亲王的儿子,当年身为皇妃的她,竟与先皇的兄弟私通! “你知道这么多,以为本宫还会留下你的命?” 苏欢点头,“杀了我,司马曜必定和祈王联手,到时誉王一人,恐怕……” “闭嘴!”太后怒喝一声,“往后如何,本宫不管,但你触怒了本宫,眼下就得死!” “只一句,司马曜无意争夺皇位,只要您把儿子还给我们,我们离开回北秦。若不然,您杀了我或者伤害我们儿子,您和誉王,便只能是祈王的刀下亡魂!” “你!” 二人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十九公主推门跑了进来。 “母后,六嫂是被冤枉的,她根本没有毒害小公子!” 十九公主进门喊了一声,见苏欢安然无恙,先松了一口气。 “放肆!谁让你进来的!”太后气怒。 十九公主上前,抱住太后的一条胳膊,撒娇道:“母后,这一切都是那兰荷的阴谋诡计,您一世英明,可不能被她给骗了。” “出去!” “母后,反正我不管,有我在,您就是不能伤六嫂!”十九公主抱肩噘嘴道。 太后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苏欢,其实她根本没打算杀苏欢。杀了一个苏欢,把祈王给逼急了,这可不是好事。 她只想知道苏欢的价值,而现在她知道了。 “行了,我问过祈王妃了,那兰荷果然可恶,竟为了害人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杖打二十扔回府里,等祈王回来处置吧!” 苏欢听此,起身冲太后行了个礼,“太后明鉴!” 十九公主扶着苏欢出了永泰宫,见左右无人了,小声道:“惠贵妃派人通知我的!” 苏欢倒是没想到,竟是苏慕媛帮了她这一回! 苏欢先回了府,那钱嬷嬷候在门口,见她一人回来,不由焦心道:“王妃,兰姨娘呢?” “太后下令杖打二十,之后回送回来。” “这……太后为何召见你二人,是不是您把府上的事捅到宫里了?若是王爷知道了,定不高兴,您这样做可是得不偿失……” “闭嘴!”苏欢冷哼一声,“本宫蠢还是兰姨娘蠢,这事谁捅出去的,你能不知道?居然还想往本宫身上泼脏水,简直可恶!” 钱嬷嬷愣了一下,赶忙跪下磕头,“兰荷一时糊涂,求王妃给她留条活路,小公子中毒的事还有今天这事,可不能让王爷知道!” “哼!你们脸皮子倒是厚,害本王妃不成,如今还要本王妃帮你们隐瞒,你们哪来的脸?” 钱嬷嬷哐哐的额头,“求王妃饶命!若是兰荷有个不好,老奴也活不成了!您是天仙下凡,别跟我们这些小人计较。” “呵,天仙下凡也不成了,谁还没个脾气呢!” 说完,苏欢不理那钱嬷嬷,大步往里面走去。 当天晚些时候,宫里的人把挨了二十大板的兰姨娘送了回来,更传太后口谕,说太后怜小公子可怜,特命带到永泰宫,以后就养在她身边。 凭的兰姨娘如何哭喊,中毒未痊愈的小公子还是被带走了。 苏欢倒是不知外面的事,自宫里出来后,她身累心更累,一早就躺床上休息了。到用晚饭的时候,玉婷才把她唤醒。 “王妃,昨儿您说想吃烫锅,今儿晚饭做的就是。” 苏欢还真有些饿了,让玉婷扶着她起了身。简单净手净面后,苏欢去了外面的厅堂。 一眼望出去,天色阴沉沉的,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她看到门前种的那两棵桃树,不由想到了小公子,冲身边的玉婷道:“兰姨娘回来后,必定被禁足,你代我去看看小公子,看下人们照顾的可周到。” 玉婷道:“王妃,小公子被太后的人带进宫了。” “什么?”苏欢皱紧眉头,“何时的事?” “宫里送兰姨娘回府后,便把小公子带走了。” 太后果然是太后,一计让兰姨娘陷害她,逼得她进宫,不得不把皇途曜搬出来才能自救。而这一计后竟还有后招,以祈王不在府上,护佑小公子安全为由,把这孩子带进宫,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小公子在太后手里,便如她的儿子一般,也成了太后的筹码。 苏欢叹了口气,自己能从永泰宫活着出来,已然是不容易,她护不了小公子! 风声夹着雨势袭来,偶听得一两声,像是哭声,未能分辨清。 “可有人在外面?” 玉婷打伞来到院门前,借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而后匆匆回来了。 “王妃,是兰姨娘,正跪在院门前哭呢!” “她不是挨了二十大板,还能爬到我门前哭?” “是啊,地上淌着血水,也不知哭多久了。” 苏欢冷哼一声,这都什么事,害了她竟还有脸来求她。 “你去唤管家来,让他把人带走,出了什么事,难道还要算在本王妃头上不成!” 第六百三十二章 有意陷害 玉婷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苏欢坐在桌旁,哪还有吃饭的心思。 不多一会儿,门外那哭声更大了,便听兰姨娘喊道:“王妃救命!一切都是兰荷的错!求王妃救小公子!” “你们放开我!王妃,兰荷该死,用这条命赔罪了!” 这声后,外面更乱了,其中有人喊道:“不好,快找大夫,兰姨娘撞墙了!” 苏欢实在心烦的紧,可躲也躲不掉,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打起伞出去了。来到门外,那兰姨娘躺在地上,闻讯而来的钱嬷嬷正趴在她身边哭。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便是死了又如何,不过一条贱命,谁也不会怜惜的!” “可怜了姑母,只你一个亲人了!” “老天爷啊,开眼吧,救救老婆子的孩子吧!” 这一声一声的,哭得悲怆,旁边的下人听着,不禁也抹泪。 管家上前,冲苏欢道:“王妃,可要找大夫?” 苏欢看了一眼,兰荷额头那伤其实不重,她根本没舍得用力气。这般寻死觅活,无非是要挟她出手救小公子。 ”王妃,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兰姨娘,您是大夫啊!”钱嬷嬷冲她磕头。 “本王妃救想活的,不救想死的。” “她是一时糊涂,可罪不至死啊!” “不是本王妃罚她去死,钱嬷嬷,你可要把话说清楚!” “王妃,求您饶兰姨娘一条命!她是姨娘,也是奴才,可奴才的命也是命啊!” 一句‘奴才的命也是命’,触动了外面这些下人们,竟跟着钱嬷嬷一起跪了下来,求苏欢救兰姨娘。 苏欢沉下一口气,钱嬷嬷又跟她耍手段,这是要逼着她救兰姨娘,以此再逼她管小公子这事。 “管家,派人去叫大夫。” 管家点头,“是。” 随即就安排人去了,而后又道:“奴才这就让人把兰姨娘抬回去。” “既是受了伤,还是不要乱动了,就在这等着吧!只一样,让他们都散了,谁再看热闹,给他多分点活儿干!” 苏欢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忙都散开了。 管家也去了,门外兰姨娘躺在雨水里,钱嬷嬷跪着哭。 “钱嬷嬷,这雨大风也大,你二位接着演,不过这台戏没人看!” 苏欢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院子,让玉婷把院门给锁了。 进去厅堂,玉婷有些担心,“万一这兰姨娘和钱嬷嬷,哪个想不开死在您门前,于您的名声总不好的。” “呵,本王妃在外面还有名声可言?” “这……” “放心,一般这种人是舍不得死的!” 玉婷还真不放心,不时去看一眼,见大夫来了,也不知喂兰姨娘吃了什么,兰姨娘就醒了,而后钱嬷嬷扶着兰姨娘离开。 玉婷这才真正放心了,回去跟苏欢禀报。 接下来几日,苏欢日日去后院那暗格里去看,她模仿祈王写得那封信已经被拿走了,可却一直未有回信。 金戈那边派人盯守,也没传出什么动静来。 难道露馅了? 苏欢绕着屋子转圈,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天啊,她怎么这么蠢! 祈王不在府上,她回什么信,只要不傻的,都知道这信是假的! 苏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傻子也干不出的事来!果然一孕傻三年! “这下完了!” 苏欢正愁的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十九公主匆匆跑来了,说是傅九思不见了。 “怎么回事?” “今早我去那庄子上,门外的禁卫军都在,一如往常一般。可我进去后,找了半天没找到人,他是不可能自己逃的,只能是被人带走了。” 谁带走了傅九思?比起带他走,杀了他不更容易? “到底是谁带走了他?”十九公主急得跳脚。 “公主先别急,既然带走傅九思的人没有杀他,那他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可也是暂时!” 苏欢叹了口气,“我想,很快我们就会有答案的!” 果然不出苏欢所料,很快顺天府传来消息。说是傅九思带领一群乱党劫狱救走了司马将军,皇上大怒,派誉王拿人,敢反抗者杀无赦! 管家带来了这个消息,苏欢听完,猛地立起身。 太后知司马曜还没死,这是要快刀斩乱麻,清除司马家的势力,未免对她和誉王构成威胁! “外面誉王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找人呢,很快就到我们王府了。” “让他搜!”苏欢道。 管家有些担心,“只怕誉王趁机做什么手脚……” “您先带人自查一遍,别是有什么不妥!” 管家点头,“奴才这就去!” 苏欢和十九公主坐在厅堂里,两人都不安心。眼见外面的天黑了,玉婷端来了晚饭,两人谁也没心思动一口。 正心慌意乱的时候,管家跑了来。 “王妃,不好了!” 苏欢咕咚一下,跟着那管家往后院跑,果见司马大将军和傅九思就在柴房,二人是被人迷晕带来的。苏欢握紧拳头,这太后和誉王下得一手好棋,不但让司马大将军坐实了贪污的罪名,还要把祈王府牵连进去,这是要一箭双雕呢! 一门房跑来,冲管家说了什么。 管家立时就慌了,忙跑到苏欢跟前,道:“王妃,誉王带人已经在府门外了!” “果然是赶得巧!” 十九公主一咬牙,“苏姐姐,你快想办法,我去拖住誉王!” 说着,管家和十九公主一起往府门外去了。 苏欢一个头两个大,她能有什么办法!早知道留下谢闵航和淳儿了,他二人武功高强,必定能把人带出去。 也不对,既然誉王有备而来,后院墙外肯定也有人围着。 “怎么办怎么办……” 苏欢向来躲自己那院,对这祈王府一点也不熟,连把人藏哪儿都不知道。 正当苏欢急得要吐血的时候,突然从南边飞来几名黑衣人。 在苏欢怔忪的时候,他们带起司马大将军和傅九思,翻墙而去了。这些黑衣人动作很快,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问,人已经不见了。 与祈王府一墙之隔的应该是另一户人家,倒是可以避开誉王的耳目。 那些黑衣人刚把人带走,誉王带人闯了进来。 苏欢自后院出来,正巧与誉王碰上了。 “誉王,您这般兴师动众,做什么?” 誉王看着苏欢,讥笑一声,“这位就是祈王妃了,倒还真是个美人,难怪六哥不计前嫌呢!” “韩翊昆,这里是祈王府,容不得你放肆!”十九公主追了上来,指着誉王大骂:“皇兄便是让你搜人,也没让你搜祈王府!” 誉王冷笑,“这京都,别说祈王府了,赫亲王府,本王也搜查过了。你祈王府百般阻拦,难道真窝藏了罪犯?” “放屁,你……” 苏欢拦住十九公主,“让他搜!” 第六百三十三章 皇途曜现身 十九公主瞪大眼睛,苏欢暗暗对她使了个眼色。十九公主心思一转,便知苏欢这话靠谱了。 “誉王,让你搜也行,可若是搜不到呢?” 誉王自然是十分有信心的,便道:“公主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若是搜不到,你就滚着离开!” “你!” “不敢?” 誉王眯了眯眼睛,“好,本王就陪公主玩一局!” 说完,带兵直往后院去了。 “苏姐姐……”十九公主握了苏欢手一下。 苏欢反手握了她一下,“放心。” 很快,誉王气急败坏的从后院出来了,指着苏欢半天,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又不甘心,让手下的人四散开搜查王府各个角落。 “今日便是把祈王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翻出来!” 苏欢由着他折腾,自己和十九公主坐在旁边的廊子上喝茶吃点心。 这样一搜再搜,约莫一个多时辰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搜到。 这下誉王死心了,看苏欢的目光,简直想吃了她。 “誉王,您现在可以滚了吗?”十九公主着意咬重那‘滚’字,而后扑哧笑了一声,“快来看啊,誉王要为大家表演如何滚着走了!” 誉王脸色十分难看,而后转身疾步往外走,怕十九公主追上来似的。 “嘿,你这人怎么言而无信!” 见十九公主要追,苏欢拉住了她,“算了,我们暂时别招惹他了。” 十九公主坐回去,先喝茶压了压惊,“他二人呢?” “被几名黑衣人带走了。” “啊,你不认识?” 苏欢摇头,“但我想,既然在这个危急的时候带走了他们,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可……” “放心,傅九思不会有事的。” 安抚好了十九公主,苏欢回到自己那院休息。夜半,苏欢起身,独自出了自己这院。她来到后院那南墙边,犹豫了一下,从地上捡了一个小石子,扔了过去。 “我是不是又在犯蠢?” 苏欢长呼一口气,正要转身往回走,突然一黑影飞了过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带到了南墙另一边。 黑衣人把她放下,而后往廊柱上一靠,竟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苏欢四下打量,发现这果然是一处宅邸,不过这里比祈王府小多了,只有两进的院子。 “你是什么人?” 苏欢看向那黑衣人,其实刚才那一瞬间,她已猜出来他是谁了,可……总不好直接扑上去,万一认错人就尴尬了。 黑衣人不语,仍旧看着那月色。 苏欢眯了眯眼,走到那黑衣人身旁,侧头见他蒙着面纱,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你可知我是谁?” 黑衣人侧头睨了她一眼,而后继续迎风望月。 “我是祈王妃!” “哼!” 苏欢一把上去,趁着黑衣人不妨,扯下了他的面纱。 皇途曜那这张俊美到极致的脸露了出来,他满脸怒火,可又想到了什么,随即哼笑一声,“你说你是祈王妃,故意激怒我,趁我生气的功夫,揭下面纱。欢儿,你是越来越鬼灵精了!” 苏欢双手抱肩,冷哼一声,“你还敢摆高姿态,我还生着气呢!” 说完这句话,苏欢又有些后悔。 她离开胜都,虽是为了嫮儿,但也有一半是生他的气。虽说是胡凝雪迷昏了他,之后才发生了那种事。而后怀上孩子的,可她……可她就是生气! 即便他喂了胡凝雪一碗红花,即便他对胡凝雪没有一丝感情。 可他到底碰了别的女人! 这些日子以后,她不止一遍的告诉自己,别放在心上了,难道真为了这事离开皇途曜。可心里是这么想,两句话就有暴露自己的心思了,她还是在意。 皇途曜叹了口气,拉过苏欢,把她拥到怀里。 “我没有碰她,那孩子也不是我的。” 苏欢趴在皇途曜怀里,闻着梳洗的气温,心一点点安稳下来,“虽然知道你是骗我的,但我愿意相信。” “当时,我同你一般,也是心乱了,明明坚信自己没有碰她,可后来又不敢确定了。肉汤奉你的命调查胡凝雪,后来还是他发现的,那胡凝雪与宫外男人有奸情,被我带人当场抓获,那男人害怕才说出了实情。” 苏欢面上一喜,“真的?” “你问肉汤,他总不会骗你。” 苏欢抱紧皇途曜的腰,喜道:“那我还爱你!” “先前不爱了?” “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太多。” 皇途曜回抱住苏欢,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欢儿,让你受委屈了。” “是,我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胡凝雪的事简直就像是鱼刺卡住了她喉咙,吞不下吐不出来的,面上还得装着没事,实在是憋屈死她了。现在,这鱼刺终于顺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大荣的?” 皇途曜望天,“刚不久……” 苏欢眯眼,“多久?” “半个月吧。” 苏欢怒,“既然来了,为何不让我知道?” 皇途曜笑,拥着苏欢,低头亲了亲,“父亲的案子,我私下在查,一旦露面恐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 苏欢吐了一下舌头,“我把你还活着的事告诉太后了。” “显然,所以太后一急,便用了这计谋。亏得我早一步部署,不然还真要出事。” “那将军和傅九思呢?” “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 “这就好。” “大荣的事,你别管了,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北秦。” “不要!”苏欢推开皇途曜,“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办!” “欢儿,听话!” 苏欢踮脚,双手掐住皇途曜两边的脸皮,用力掐着,“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你什么意思啊,刚见到我,还没热乎呢,就把我往外赶!” 皇途曜怕苏欢跌倒,忙双手扶着她的腰,呼噜两句也说不清,只得先用手拿开苏欢掐他脸的手,“接下来的事很凶险,我担心你……” “哼!你还想瞒着我咱们儿子的事吗?” 皇途曜怔了一下,“你知道了?” 苏欢靠进皇途曜怀里,“我觉得很对不起那孩子,两世啊,我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我会救他的!” “我要一起!”苏欢固执道。 皇途曜见苏欢坚决,只得应下了,“不过,你必须离开祈王府。这祈王已经不是当初的六皇子了,你留在他身边不安全。” “祈王知道我们儿子的下落,所以我必须留在祈王府。” “不行!” “放心吧,他不过是要利用我,不会伤我的。还是你担心我和他之间会有什么?” “哼!” “笨蛋,两世了,我只爱你。” 皇途曜嘴角裂开,抱紧苏欢,“我让肉汤随身保护你。” “他来了?” 皇途曜指了指墙头,道:“他一直都在。” 第六百三十四章 曾经的少年郎 苏欢望过去,见肉汤坐在上面,直愣愣的看着她。 “呃……”苏欢尴尬不已,回头锤了皇途曜一下,“不早说!” 在小孩子家面前秀什么恩爱,真是丢死人了! 祈王府很大,所以南墙外有好几户人家,这座二进的院子是司马家暗哨。所谓暗哨,自然是监视祈王的一举一动的。 卧房内,皇途曜拥着苏欢躺在床上,刚才一番纠缠,彼此还在平复气息。 皇途曜的手轻轻放在苏欢的小腹上,一点一点抚摸着,“我们家老小,可还好?” 苏欢手放到皇途曜手背上,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跟着我受苦了。” “嫮儿如今还在沧海宫,墨染偷偷给我去了一封信,说嫮儿的病已经痊愈了,他们虽不能离开沧海宫,但可在宫内自由行走,如之前一般生活。” “师父给你写了信?”苏欢微微皱眉,“他还说了什么?” “让我尽快来大荣救你。” 苏欢翻身抱住皇途曜的胳膊,心里对墨染微微有些愧疚。本来他是药王谷的神医,俗世之外,去留不留痕的人,可为了她离开深谷,来到京都,又去了北秦,最后落在沧海宫。 全是为了她这个总是添麻烦的徒弟! “这次我们回来走的是南北大通道,听过路的走客商说,今年穹族格外安静,开春这一趟一趟的,竟没打劫过一次。” 苏欢想了想道:“长孙骏和祈王一定达成了什么交易。” “我可以答应你留在大荣,暂时在祈王府也比较安全,不过一旦我们找到儿子,你们必须马上回北秦,可好?” 苏欢忙点头,“只要找到儿子,我们立刻回北秦,不过你呢?” 皇途曜默了一下,颇有些无奈和好笑。 “我母亲是长公主,养父是司马大将军,我有责任安定大荣江山。” 这种责任是沉重的,苏欢理解皇途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曾是司马小将军,为守护这片疆土和疆土上的百姓而战,抛头颅洒热血,如今大荣内斗不止,遭殃的还是百姓,他不忍坐视不管。 “夫君,何时我们一家五口能团聚?” 皇途曜低头亲了亲苏欢的额头,“等一切事了了。” 因皇途曜要去成州调查贪污一案,所以天还未亮,苏欢便被送了回去。站在祈王府后院,苏欢看着墙头上的肉汤,略略安下心来。 回去睡了一会儿,而后玉婷唤她起来用早饭。 正吃着,门房送来一封信,说是罗侍郎府上送来的。苏欢打开,确实是罗衍的字迹,他约她在城外十里亭见面。 这个时候,罗衍见她做什么? 苏欢没有犹豫,用过早饭后,便出门去了。来到城外十里亭,亭子里有一人,背身而立,看着外的几株海棠,怔怔出神。 她走进亭子,在他身边站定,与他一同看那海棠。 罗衍看得是一株红海棠,花开似血,明艳惹眼,他身后掐了一枝,转回头送给苏欢,脸上带着明灿的笑。一如当年初遇,他还是那个做事冒失总闯祸的少年郎。 苏欢接住,低头嗅香,嘴角微微笑着。 “你笑什么?” 苏欢抬头,笑意放大,“当初在老家,你到底气走了多少教书先生?” 罗衍笑出声来,道:“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每次气走一个,你外祖父就拿木棍追着我打。他年纪大了,跑不快,我怕他气着身子了,便跑几步停下了等等他,让他碰一下,接着继续跑。” 说起那时的事,二人皆笑不停。 “如若没有那场兴州叛乱,我们都还好好的。” “是啊。”外祖父外祖母不会死,罗家不会败,而她大哥也不会冤死,她母亲和祖母也不会活活气死。 归根到底皆是那一场兴州叛乱所致! “小舅舅做官,不图名利,只求……” 苏欢看向罗衍,见他神色阴狠,问:“只求什么?” “杀祈王!” 苏欢倒抽一口气,“小舅舅怀疑当年的兴州叛乱与祈王有关?” “兴州督军何以大胆叛乱,他又不蠢,明知道朝廷的军队会很快围攻他,他孤守一城,注定没有活路,可他还是乱了,拿一城三万余百姓来祭血。你可知为什么?” “为何?” “因为当年的六殿下,如今的祈王,他曾承诺兴州督军,也就是他的亲舅舅,只要他挑起叛乱,点燃火星,他会把这火星烧成燎原大火,势必吞并大荣的江山,到时他就是新朝的功臣!” 苏欢捂住嘴,真的是他? 不,她又摇头,“你怎么知道?” “这几年,我一直在调查兴州逆案,几次回兴州,总算找到了一个兴州督军身边的几个旧部,这些是他们给我说的。” “可当年的六殿下,他被软禁在宫里,兴州督军为何相信他有这个实力?” “他一直卧薪尝胆,虽身在禁宫,却有一只手在外面搅动风云,怎会没有这个实力。” “一只手?” “三皇子韩翊钧!” 苏欢身子猛地一晃,站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而后坐到了栏板上。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韩翊钧背后还有人,这人就是祈王! 那么上一世,害她之人,杀皇途曜的人,就是他了! 见苏欢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罗衍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为了除掉祈王,为兴州百姓,为所有死去的亲人报仇,所以我开始为誉王做事。” 苏欢猛地抬头,眼圈一下子红了,“便是如此,你也不该助纣为虐!” 这二年,他为誉王做了多少事,这次有成州贪污案,转移库银,陷害忠良。那之前呢,他做为誉王的爪牙,又做了什么? 苏欢简直不敢想! “小舅舅,岑吟一句话说得好,回头是岸!”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苏欢擦了一把眼泪,立起身,郑重道:“我会为兴州平反,小舅舅你,辞官吧!” 罗衍笑,揉了苏欢脸一把,“傻外甥女,你想让我逃,而我已经逃不掉了。” “可……” “今日小舅舅找你来,便是把这些事说给你,还有一件事。”罗衍看向苏欢,沉下一口气,道:“陈氏怀了我罗家的子嗣,小舅舅求你保全她和孩子。” “你要做什么?” “还有岑吟,也好,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竟是休了她。没什么要说的,让她恨着我更好。” 苏欢摇了摇头,一脸不解,“小舅舅,你到底在说什么?” 罗衍叹了一口气,“不是说恶人自有恶报,我在等我的报应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我现在可是户部侍郎,尚书不在,我就是户部最大的官,能出什么事!”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罗衍说户部还有公事,他便先走了一步。 第六百三十五章 这女人脑子有问题 苏欢小坐了一会儿,刚要起身离开,几个玄衣护卫冲进了凉亭。苏欢冲远处的肉汤摇了一下头,她倒是很想知道,到底谁要绑架她。 自是没有反抗,苏欢跟着那几个玄衣户部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继续往城外而去,跑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在一处停下了。有人撩开了车帘,苏欢下车,不期然竟到了陵园。 而且更让她意外的是,这还是司马家的陵园。谁绑架了她,难道是司马家的人,司马家想杀她的,只能是太后了。 前有玄衣护卫带路,苏欢跟在后面。毕竟是司马家的陵园,里面很大,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地儿,一坟冢前。 让苏欢震惊不已的是,面前的墓碑上写的是司马曜之墓! “苏欢,见了他,你还不跪下!” 一女声自坟冢后走出来,苏欢抬头看去,竟是湘柔公主。不由瞪大眼睛,这女人怎么回事,抓她来司马曜坟墓前做什么? 见苏欢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那湘柔公主气冲冲上前,指着她骂道:“你到底有没有心,他是为你而死的,你到了他的墓前,竟一点也不伤心!” “呃……”伤什么心,人还活得好好的。 “也是,他休了你,你与他再无关系。”湘柔公主突然由怒转笑,指着那墓碑下面,“未亡人湘柔公主。” “你可看清了,我才是他的未亡人!” 苏欢点头,“看清了,墓碑做的挺好,坟冢也……也好,不过湘柔公主,你带我来这儿,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给他陪葬!” “啊!” “他不是喜欢你,既然是他喜欢的,做为他的妻子,我自然要给他。” 苏欢呵呵一声,“你脑子有问题吧!” “你什么意思?” “一则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管你的屁事。二则什么未亡人,亲都没结成,也就你一厢情愿罢了。三则你也知道他喜欢我,但你杀了我,他便是在地下又怎么会高兴,不是恨死你了。再有杀人犯法,我看你这不是嚣张,而是没脑子!” “你!” “劝你赶紧放了我,这事当没发生过!” 湘柔公主恨得咬牙,“原我想为他守节的,可你不甘心,竟从中作梗,让我去和亲。反正我要和亲了,杀了你又如何,朝廷也不会追究的!” “我让你去和亲,我有那么大本事?”苏欢实在觉得可笑,“再说了,我从未想过针对你,是你把我当成假想敌!” “巧舌如簧!” 苏欢实在跟这位说不通,只问一句:“你真的爱司马曜?” “我当然爱他!” “我就好奇了,你不过见他一两面而已,什么时候爱上他了?” “八岁的时候,我们曾在宫里见过一面,那时我心中便有他了!我比你爱他更早,更多,凭什么他心里只有你!” 苏欢叹了口气,这皇途曜怎么这么多桃花债! 当初,她就不应该把他那张脸治好,往后定不知要惹多少桃花伤心呢!不过对于湘柔公主,她还真恨不上了,固执着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甚至他死了,她都愿赔上一生去守护。 这份感情,虽然有点蠢,但又不得不让人佩服。 “湘柔公主,杀了我又如何,你终究要和亲的。” “和亲?”湘柔公主嗤笑,“反正你要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才不会和亲。等那一日,我就死在他坟前,为他殉葬!” 苏欢倒抽一口凉气,这……这女子脑子真有问题! “不然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湘柔公主皱眉,“你有什么秘密告诉我?” 苏欢见湘柔满脸不屑,觉得自己又有点多管闲事了,“你要嫁的不是荣王独孤钰么,我见过他,和司马曜至少有七分像。” “他像司马曜?”湘柔瞪大眼睛。 “没错,我第一眼看到,还以为他就是呢!” “你骗我!” “若我骗你,被雷劈死!” 湘柔脸上露出迷茫之色,不过仅一小会儿,接着就清醒了,“七分像如何,他又不是司马曜!” “这倒是!” “哼!懒得听你废话!”湘柔公主招了一下手,“来人啊,把她按到墓前,割脖子放血!” 苏欢咬牙,还割脖子放血,真把她当畜生献祭了! 见这湘柔来真的了,苏欢只能召唤肉汤。肉汤挥剑而来,很快就把这几个护卫给解决了。大概觉得苏欢是一弱女子,所以湘柔公主只带了这几个护卫。 湘柔公主眼见自己带来的护卫这么不堪一击,不由瞪大眼睛,“你……你想怎样?” 苏欢扑哧笑出声,“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你,毕竟你刚才要杀了我呢。” “你敢杀我,我父亲还有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杀人灭口,谁知道呢?” “你!”湘柔握紧拳头,随后一副英勇就死的模样,“好啊,你杀了我吧!” 苏欢走上前,拍了拍湘柔公主的肩膀,道:“我不会杀你的!” “为何?”湘柔不解。 “因为我比你有脑子!” 说完,苏欢大笑一声,转身往陵园外走去。 又过两日,祈王和苏靖煊自成州回来了。 祈王回府后没有先来苏欢这院,毕竟府上有一堆儿破事等着他。阮氏害兰姨娘掉了孩子,兰姨娘害她不成,反倒把小公子给赔进去了。 这一桩桩事,哪一项都够她头疼的。 玉婷从外面回来,小声对苏欢道:“兰姨娘和钱嬷嬷都被打发到庄子上了。” 苏欢点头,倒也不意外,祈王这么做都算仁慈的了。 “阮侧妃也放出来了,听说也是被兰姨娘陷害的。” 兰姨娘那孩子没了是真的,失手或是有意,祈王不会为了一个真相而放弃阮氏娘家的支持。兰姨娘也是蠢,在这个节骨眼上,竟妄想绊倒阮氏,根本就不可能。 一直到用晚饭的时候,祈王才来她这院。府上的事一概不提,只说了这次去成州的事。他们已经找到了证据,足可抓罗衍,但还要从他嘴里问出那笔银子的去向。 苏欢听后只能叹一口气,她这小舅舅官是做到头了。不过,她想找皇途曜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保罗衍一条命。 “欢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苏欢摇头,“我不委屈,只是担心小公子还在太后那。” “明日我进宫,但兰姨娘这事,正好给了她一个留戈儿在宫里的理由,我确实没把握能把戈儿带回来。” 苏欢明白,太后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第六百三十六章 罗衍死了 祈王走后,苏欢神色冷了下来。自见过罗衍后,她把上一世和这一世所有的事都想通了,幕后真正的黑手就是祈王。 他两度害她,比韩翊钧更可恨! 可相比于韩翊钧,恨他的同时,心里又很难受。毕竟曾经,她当他是六哥哥,毕竟他护过她,虽多是利用,但……她就是无法一下子抹干净。 还有,他知道她儿子的下落,想来上次她模仿他的笔迹写那封信,他也知道了,只是没有捅破。 苏欢唤来肉汤,问他皇途曜可回来了。 “还未回。” 既然皇途曜没回来,她便早早睡下了。一夜无话,翌日一早,苏欢才知道昨晚出事了。 “昨晚祈王匆匆离府,似乎是罗府出事了。”肉汤道。 “罗府出事?”苏欢一听这话,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忙让肉汤去外面打听。 肉汤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罗侍郎畏罪自杀了。” 苏欢惊坐而起,“他……死了?” 肉汤点头,“昨夜顺天府去罗府拿人,进去的时候,罗侍郎已经悬梁自尽了。而且还写下了认罪书,把成州贪污案所有的罪名都拦了下来。” 苏欢握紧拳头,她知道是誉王,誉王逼他的! “还有一事。” “什么?” 肉汤道:“外面都传,说司马小公爷死而复生,如今已经回府了。” 苏欢点头,这时候,他必须出面,只有他回来了,才能安定司马一党的心,司马大将军便还有救! 苏欢回屋里写了一封信,交给了肉汤。 “你晚上去罗府,把这封信给陈氏。” “是!” 肉汤出去后,苏欢靠在罗汉床上,望着窗子外的桃树枝,心里难受的紧。罗衍就这么去了,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 自兴州逆案后,他便不再是当初那个罗衍,是她一直没有看懂他,不知他心底的悲痛。 因罗衍认罪,而誉王又把事做的干净,成州叛逆案,只能至此终结。傅尚书虽无罪,但全家已经被诛杀,为了保全皇上的颜面,还是治了失职之罪。 至于傅九思劫狱,司马大将军畏罪而逃什么的,明明是有人故意栽赃,但这人是太后,便没法往下查,只能糊里糊涂的结案。 司马大将军卸下大将军一职,由司马曜顶替。 一家父子,倒也没有损失。 “欢儿,既然司马曜回来了,有他保护你,六哥哥也就放心了,你还是回司马府吧!”祈王这日对苏欢道。 苏欢摇头,“没名没分的,回去做什么。” 祈王点头,“也好,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好。” 二人心照不宣,苏欢留下是为了找自己儿子,而祈王不赶她走,便是有筹码在手。这事还强迫不来,毕竟如今他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司马曜。 司马小将军重回人间,举国震惊,朝堂之上自然也是震了三震。 “外面都传司马小将军是战神下凡,要救我们大荣百姓于水火呢!”玉婷倒也知道分寸,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小声了一些,还是在里间只她主仆二人的时候。 苏欢笑了笑,“还有呢?” “还有一句说什么:战神下凡,大荣天变。明主降世,江山易主。” 苏欢皱眉,这种话怎么能乱传,岂不是说司马曜要取皇上而代之。不行,定是有心人所为,她需提醒一下皇途曜才是。 玉婷出去后,苏欢唤来肉汤让他去给司马曜传个信儿。 不多久肉汤就回来了,一副迷茫的样子,“少主问您,这两句编的好不好。” 苏欢也是半天没明白过来,“编的?谁编的?难不成还是他自己?” 苏欢一掌拍在桌子上,“还真是他编的!” 他要做什么,自己坑自己! 苦思冥想半天,还是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知道他有谋算就好。 外面有人唤她,肉汤刚退出去,十九公主兴冲冲的跑来了。见到苏欢,二话不说就拉她往外走。 “苏姐姐,傅九思想见你!” 苏欢无语,“你也没问我要不要见他啊!” 十九公主怔了一下,还真没问苏欢的意见,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概在我潜意识里,傅九思要见谁,那都是她的荣幸。” 苏欢笑,“你就那么喜欢他?” “傅九思啊,哪个女人会不爱他呢!” 苏欢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肯定不爱他。” 十九公主继续拉着苏欢往外走,道:“前两日,我见到摄政王了,啧啧,世间竟还有与傅九思旗鼓相当的男人,当然论样貌和气质,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不过有了摄政王,你自然不会爱其他男人。” “谢谢你能这么信任我。”苏欢笑道。 二人上了马车,朝城外走去。 来到那座深山里的庄园,苏欢跟在十九公主后面进去了,许是听到了动静,一侧厨房出来一人。竟是傅九思,身上的白袍子都被烟给熏黑了。 苏欢转头看十九公主,“傅公子……在厨房做什么?” 十九公主看着有点狼狈的傅九思,两眼依旧充满着崇拜,“自然是做饭,傅公子厨艺特别厉害,你今天有口福了。” 苏欢呵呵一声,见傅九思上前,十分端正的冲她行了个礼。她忙回了个礼,道:“傅公子,不必客气,呃,我们不饿。” 总觉得这位做的饭,大概不会好吃。 傅九思怔了一怔,看向十九公主,见她捂嘴偷笑,无奈的摇了一下头,道:“王妃请坐,在下煮了茶水。” “茶水?”苏欢回头瞪了十九公主一眼,“还好。” 苏欢坐下后,顾九思退后一步,正了正衣襟,而后把一边空荡荡的袖筒放到另一条胳膊上,平直向前,再次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顾公子,您这是做何?” “王妃两次救在下的命,傅九思无以为报,只望以后王妃有用得着在下的时候,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说着,顾九思先觉得不好意思,俊脸红了。 苏欢笑,推了一把身边的十九公主,道:“傅公子,咱俩好说,可十九公主也不止一次救了你吧,她的恩您如何还?” 十九公主忙摆手,“别说什么报恩的话,见外了啊!” 顾九思转身向十九公主也行了个大礼,“公主之恩,在下此生无以为报。” “诶,你这话,本公主可不爱听了。苏姐姐,你还说万次不辞呢,到我这儿就不能报了,顾九思你什么意思啊?” “这……”顾九思一时难住了。 “报不了是吧,那就以身相许啊!”十九公主挑眉。 第六百三十七章 谁不爱傅九思 顾九思脸一下子爆红,“公主……这这……在下一介平民,未有功名,只怕……只怕连自己都养不活,何敢轻谈娶公主……” “只一句,傅九思,你要不要娶本公主?” “我……” “这次和亲不成,但本公主年纪不小了,太后此刻就在考虑别家的公子,你真要看着我嫁给别人?还是,你对我一丝一毫的喜欢都没有?” 顾九思静默而立,竟一句话都说不出。 十九公主见他这般,伤心至极,转身跑出去了。 苏欢叹了口气,“傅公子,你真的不喜欢十九公主?” 顾九思抬头,看着十九公主远去的方向,道:“在下落魄至此,又多得公主恩情,这个时候谈论喜欢或不喜欢,都不是纯粹的。” 苏欢倒是很欣赏顾九思这一点,头脑冷静,心思纯正,确实是个君子。 “只是错过今日,许这一生,你便错过十九公主了。” “可在下……” “傅公子大可不必自惭形秽,因为没用,自哀自叹的结果就是,你这一辈子都是个废人!” 两个字‘废人’,深深刺痛了傅九思,但同时也让他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十九公主每日围着他,会顾及他的心情,万般夸他的好,他是暖的,可这条胳膊仍旧是废的。 而苏欢这句话醍醐灌顶,让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因为他不能成为废人! “多谢王妃点醒在下。” 苏欢笑笑,“去看看公主吧,便是不能给她答案,也不要让她伤心。” “是。” 傅九思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苏欢微微一笑,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讨厌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只在一瞬间。 等了许久,天都快黑了,傅九思和十九公主才回来。 而后没有多言,苏欢和十九公主坐马车回城。车上,十九公主一直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一看在看,待坐回来,苏欢发现她的眼圈是红的。 “傅九思跟公主说了什么?” 十九公主擦了一把泪,“他说他要回老家安葬父母。” “然后呢?” “等入秋才回来,他要参加今年的秋闱。” “那很好啊!” “他说秋闱之后,才能确定对我的心思。” 苏欢点头,“傅公子,是这世间难得的君子,想必以后也会是一位好夫君。” “他是!” 苏欢笑,“那公主就等等他吧,当是为您自己!” 太后为迎摄政王归来,特在宫里举办百家宴,只要是在朝的,在京都任官的,都可携亲眷参加,声势空前浩大。 苏欢可不想凑热闹,这种时候还是躲着点藏着点好。 偏太后特意着宫里的嬷嬷给她下了口谕,让她必须参加。这下,苏欢是不敢不去了。 这日,她带着阮氏,跟在祈王后面上了马车。走到宫门前,她们下了马车,排着队往宫里面走。前前后后都是各府上的官眷,苏欢看到首辅府的张老夫人,先过去跟她打了个招呼。 “老夫人,您今日气色不错。” 张老夫人拉过苏欢的手拍了拍,“亏得你圣手回春,救了老婆子一命!” 苏欢笑,“应当的,这是苏欢的福分。” “好孩子!等会儿进去了,你坐老婆子身边。” 苏欢前后看了一眼,首辅府只张老夫人来了,也是张首辅连个妾室都没有,正室夫人又卧床养胎,只能是老夫人一人来了。 “好!” 苏欢退了回去,经过誉王妃的时候,见她冲她点头,她也只好回了个礼。 “祈王妃,今儿这天可真好。” “是不错。” 誉王妃凑近苏欢,小声道了一句:“听说北秦的荣王一表人才,多亏了祈王妃,不然我家湘柔还死磕着那个人呢!” 苏欢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誉王妃可不敢给本王妃表功,再说本王妃也没那么闲!” 誉王妃笑了笑,“摄政王回来了,祈王妃您……可惜了,已经另嫁他人。” “不可惜,摄政王而已,谁看得上呢!” 说完,苏欢转身往回走,正见司马曜骑马而来,一身玄衣,俊美如斯,路过她的时候,一个眼神都没投过来。 苏欢在心里哼了一声,回到祈王府那处,祈王也过来了。 “欢儿,我们从西门进,去太极殿。你们从东门进,去太后的永泰宫。见过太后后,便可去御花园逛逛,等到开宴再回去就是。” “我知道了。” “珍珍,你护着点王妃,她毕竟有身孕。”祈王又交代阮氏。 阮氏点头,“王爷放心就是。” 祈王交代完便去西边那等着了,苏欢回头看阮氏,见她神色淡淡,与以往的嚣张气焰大为不同。自被兰姨娘害了那么一回,虽王爷没有多加怪罪,可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王妃,看我做甚?” “只是觉得侧妃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没有好也没有不好。” “哦?” 阮氏叹了口气,“兰姨娘为了争宠,竟可以害自己的孩子,我只是觉得争什么抢什么,没意思罢了!” 苏欢点头,“确实没意思。” 她们虽官眷进入东门,而后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永泰宫。太后坐在正殿凤椅之上,一家跟着一家进去请安。 苏欢她们又等了一会儿才得以进去,向太后跪请了圣安。 “祈王妃,你眼力好,帮本宫看看这位姑娘,章御史家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又好,可配得上咱们摄政王?” 苏欢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太后身边的姑娘,道:“章姑娘自然是极好的。” “这话可是你说的,便是配得上了。” 苏欢笑笑,“自然配得上。” 得了她这句话,太后才放她离开大殿。这后面等着进去请安的人还很多,苏欢和阮氏本想去御花园,但见大多都过去了,她二人便没去,想找个清静的地儿。 这永泰宫很大,二人往后面的园子里去。 因走得是小路,出了碰上一些宫女太监,还真没碰上其他官眷。正殿后面有个小花园,中间放着石桌石凳,二人便坐到那里。 阮氏兴致不高,不大说话,苏欢也乐得安静,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周边的花花草草。 第六百三十八章 可怜这孩子 苏欢想,就这样一直等到开宴,然后吃过宴席,找个由头先走,这一天就稳稳当当过去。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一阵哭声。 她循声过去,但见回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边哭边跑,因跑的太急,摔到了地上。而后面有一个婆子两个宫女追来,追到跟前,不说先扶这孩子起来,反而指着他大骂。 “狗东西,什么事都做不好,还有脸偷东西吃!” “你们两个,把他关进后面的冷宫里,你不是爱哭,那里的冤死鬼比你还能哭,到时你就哭不出来了!” “真是,还当自己是祈王府的公子呢,狗屁不是!” 那婆子指着孩子骂,还喊身边的两个小宫女把那孩子弄到后院去。那孩子哭得更厉害了,一声一声的喊着‘娘亲救我’。 “放肆!”苏欢和阮氏走上前,指着那婆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待祈王府的小公子!” 韩戈看到苏欢,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而后爬起来,跑过去抱住了苏欢的大腿,“王妃,戈儿好怕。” 苏欢见韩戈哭得小脸都紫红,实在心疼的紧,低头先哄了哄他,“乖,有王妃在,没人敢欺负你!” 那婆子一听这话,知眼前这人就是祈王妃,猛一下子还真有点怕。可想到她后面有太后撑腰,况太后是顶不喜欢这祈王妃的,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哟,这位就是祈王妃吧,您这话可冤死人了,我们怎么对待小公子了,他偷东西啊,我们是不敢管教,可总要去太后跟前说一声的,小孩子不能惯出这毛病来不是。” 阮氏也十分生气,“我们祈王府不是没人了,你一句一个‘狗东西’,骂谁呢?” 那婆子一笑,指着身边的两个小宫女,“自然是骂她们,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你!” 苏欢站起身,道:“你说小公子偷东西,偷什么了?” 婆子轻哼一声,“他去厨房偷东西了。” “什么?” “包子!” 苏欢点头,低头问韩戈,“包子呢?” 韩戈使劲擦了一把眼泪,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王妃,我偷包子了……我错了……可是我好饿……” 苏欢揉了揉韩戈的头发,道:“偷东西确实不对,你们不是要去太后跟前告状,那本王妃跟你们一起。正好当着这么多官眷的面,本王妃要问太后一声,祈王府的小公子何至于去厨房偷包子,难不成你们饿着他,不给他吃食?” 那婆子一听,忙摆手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怎么饿着他了。日日七荤八素的,摆满了桌子,还不是他……他不好好吃饭!” “哦,戈儿可是这样?” 韩戈摇头,红着眼睛道:“她们不让我吃……吃一口……打一巴掌……” 苏欢怒火一下子点着了,“你们!好啊,真当我们祈王妃好欺负是吧,我们这就去太后跟前对质!” “对质什么,太后也知道!”那婆子一时口快,说完就后悔了。 不待苏欢再说什么,她忙带着那两个小宫女跑走了。 苏欢真想去找太后,可这么匆忙的去,一准给打发了。她拉着小公子坐到石凳上,把一盘点心推到他面前。 “戈儿,饿坏了吧,先吃点点心。” 韩戈低头啜泣着:“我想回家,我想娘亲了。” 苏欢和阮氏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王妃,我偷偷去一趟太极殿,看不能和王爷说上话。”阮氏道。 苏欢点头,“好,你先去吧!” 阮氏离开后,苏欢问了韩戈在宫里的事。听他说,不但吃不上饭,还要替那些宫女们做活儿,做的不好就挨打。 这哪是小公子,简直比奴才都不如,况他还这么小。 不用说,太后肯定知道的,甚至是她授意的。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怎么能把戈儿带回去呢! 苏欢左思右想,倒是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帮她。事不宜迟,苏欢带着戈儿往前殿走去。前殿有很多人,但苏慕媛还是很好找的,毕竟是惠贵妃。 她过去的时候,几位大臣家的夫人正围着她,一句接着一句的恭维话。苏慕媛听得十分开心,一时言笑晏晏,气氛十分的好。 苏欢一出现,几位夫人看到她,便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的名声太臭了,勾、引摄政王,怀着别人的孩子回到祈王府,还是正经的祈王妃。别人过好几辈子,都没她这一辈子过的风生水起。 “祈王妃啊,您回京还不到三月,可瞧您这肚子,少说也有五个多月了吧?”说话的是一位胖乎乎的夫人,两眼里透着不屑。 苏欢一笑,“多谢您关心了。” 无意于这些人争口舌,苏欢拉上苏慕媛往外走。 “嘿,你这人,做什么啊,拉拉扯扯的!” 苏欢不管她,一直把她拉到了人少的地儿,而后道:“你要帮我一个忙!” 苏慕媛整理了衣服,冷笑一声,“哟,你苏欢多大的本事啊,居然还用得着别人帮忙。便是如此,本宫凭什么帮你啊,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凭我是你长姐,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我二人更亲的了。” “谁稀罕!” “三妹,这忙你必须帮!” 苏慕媛翻了个白眼,“什么忙?” 苏欢一笑,把韩戈叫到自己身边,道:“我想让小公子回祈王府。” 苏慕媛低头看了韩戈一眼,十分无语,“你又多管闲事!” “这孩子可怜!” “我也可怜!” “大姐知道,以后补偿你。” 苏慕媛觉得自己就像个跟大人要糖吃的孩子,一时红了脸,“谁稀罕!不过,这事难办,太后既然留了小公子在宫里,必定有自己的打算,不会轻易放人的。” “你给想想办法。” 毕竟她浸淫后宫这几年,能想到的办法肯定比她多。 苏慕媛思忖了一会儿还真想到了,她让苏欢等着,自己往永泰宫外走去。苏欢还是信任苏慕媛的,所以带着韩戈在一旁等着。 这时誉王妃领着那章姑娘从屋里出来了,苏欢背过身去,奈何她们还是看到了她。 “祈王妃,刚才多谢您在太后跟前替我们悦儿美言了。”誉王妃道。 苏欢转过身来,露出惊喜之色,而后道:“誉王妃不必客气,章姑娘才貌双全,也不是夸出来的。” “凭您和摄政王的交情,悦儿以后得敬着您才是。” “那倒不必!”苏欢一笑,“司马府的家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等章姑娘真迈进去了,再谈交情也不晚。” 誉王妃脸色难看了几分,她倒是没想到这苏欢脸皮这么厚,这么说她,她竟也不恼。 第六百三十九章 谁不正经 苏欢自然是气,可这气又气得莫名其妙,她是皇途曜的太子妃,跟这些人气什么,有意思吗?再说了,赐婚这事,根本就成不了。 打发走了誉王妃和章姑娘,阮氏也回来了,说祈王在想办法。 “王爷只怕也没办法。”阮氏道。 苏欢道:“再等等看吧!” 苏欢让阮氏领着小公子,她往后面去了。说白了是去如厕,到了这个月份,次数也就多了。从净房出来,低头往前走,不想撞上一人。 未多言,来人把她拉到了旁边的桃树林里。 皇途曜一身玄衣,更衬着那张脸如白玉一般,莹莹还有光彩。他靠着桃树,嘴角噙着笑,眼神如丝缠着她。 苏欢左右瞅着没人,上前先踮脚亲了他一口。 “这是宫里,多少人瞅着,你太狂妄了!” 皇途曜扑哧笑了一声,“我有正事与你谈,可你上来就亲了人家一口,正经也变不正经了!” 苏欢锤了他一拳头,“快说,什么正事!” 皇途曜搂住苏欢,反身把她压到树干上,而后低头密丝合缝的吻住,辗转反侧,口齿相磨。及至情动不已,他才不得已放下了她。 “晚上约不?” “滚!” 皇途曜轻笑一声,“这感觉还挺刺激,好似我们俩真偷是呢!” “怎么不是偷,人家现在是祈王妃!” 皇途曜哼了一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包送回去?” 苏欢忙讨好,“一时嘴上痛快,别跟小女子计较!” 皇途曜摆正脸色,道:“还真有正事。” 苏欢也敛了神色,“你说。” “我不是编了那两句谰言,有人今日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果然大怒,训责了我几句。我便顺水推舟,为自证清白,愿意交出西疆的军权。只是皇上需先找到能接手的人,我再一一转交过去。” “朝堂之上,能接手军权的武将,不是祈王的人就是誉王的人。”苏欢道。 皇途曜拧了苏欢鼻子一下,“聪明!所以为了抢夺军权,两方必定要闹一场。” “你想让我做什么?” “告诉祈王,只要他帮我们找到儿子,西疆的军权,我给他!” 苏欢眼睛一亮,“好!” 这对祈王来说不难,他就知道他们儿子在哪儿。这好比送到嘴边的肉,但能不能吞下,还要看他有没有本事了。 “那我先出去了,你等会再出去!”苏欢道。 “咱俩的事,谁不知道呢!” 见皇途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突然想到了那章姑娘,便把太后要给他赐婚的事与他说了。 “她还敢惹我,呵,你等着看好戏!” 苏欢先一步出去了,回到前殿,苏慕媛那边也有消息了。 “宫里的静嫔有了身孕,她原是我宫里的宫女,也是我关照着。我二人刚去跟皇上说了,说我们先前去静云庵求子的时候,曾路遇一道士,他说二子只能留一个。这宫里哪有两个孩子,这不还有祈王府的小公子,未免伤了静嫔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求皇上让小公子回府。” “这话,皇上能信?” 苏慕媛笑,“两王相争,皇上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子嗣,一旦自己有了子嗣,也就没有二王的事了,所以他极看重静嫔肚子里的孩子。” “好吧。”这皇上也是天真! “用过宴后,你先回府,留祈王等在宫里就是。”苏慕媛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一句,估计是怕太后找她麻烦。 苏欢心里一暖,拉了拉苏慕媛的手。 苏慕媛有些不自在,拍开她的手走了。 开宴后,陈老夫人果真给她留了位子,苏欢携阮氏坐在她旁边。张老夫人的位子,是最靠近太后的,连带着苏欢二人也享了这尊荣。 太后落座后,宫人开始传菜。 太后说了几句,又有官眷起身恭维,此起彼伏,倒也不用苏欢说什么。她只管低头吃菜,前有张老夫人护着,也没人敢找她的不痛快。 宴席吃了一半,摄政王来了。他自然要来敬太后的,毕竟今日这百官宴便是为他准备了的。 “好孩子,当时知道你去了,姑母差点哭死过去,还好你没事。” 摄政王行了个礼道:“让太后担心了,微臣罪该万死!” “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刚从鬼门关回来。姑母啊,想好了,要给你赐一门亲事,好冲冲晦气。”说着太后招手让章姑娘到身边,道:“章侍郎家的姑娘,要才情有才情,要容姿有容姿,不比……那天仙差!曜儿,你可同意?” 摄政王抬头看了一眼章姑娘,道:“章姑娘才貌双绝,微臣自然是愿意的。” “那就好……” “不过……” 太后皱眉,“曜儿啊,你还有话说?” “微臣找人算了一卦,说微臣这次死里逃生回来,便有小鬼缠身,满身晦气,亲近之人必遭阎罗索命。您说这章姑娘,还有章大人,微臣与他们也没仇,倒也不想害人家。” “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若是不愿意,直说就是,还编这些有的没的。”太后气道。 “太后想让微臣娶章姑娘?” “这自然是好事。” “啧,太后您跟章家有仇吧?” 太后气得差点掀桌子,“你!你太放肆了!” 皇途曜一笑,“微臣不敢放肆,怕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 “微臣告退了,太后您还是打别人的主意吧!” 说完,皇途曜转身就走,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下面的官眷可都看到了,这摄政王竟这么不给太后面子,不但不给面子,还啪啪的扇脸,她们都觉得疼了。 太后气着了,让身边的嬷嬷扶着回内殿了。 其余的人该吃就吃,不想吃的可以先走。苏欢扶着张老夫人往宫外走,走到宫门口,看她老人家上了马车。 “欢儿啊,有空来府上坐坐,最近我那蠢儿子又不知怎么了,闷闷不乐的,问他也不说。” “这……好啊。”张首辅心情不好,她能做什么? 送走了老夫人,苏欢和阮氏坐马车回了祈王府。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祈王还真领着小公子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放到了她这院。 “欢儿,麻烦你这些日子照管这孩子吧,我实在顾不上。” “这……不太好吧。” 祈王脸上露出难色,“我知你身子不方便,本想让阮氏照料,可她不肯,只能交给你了。” 苏欢看小公子可怜兮兮的站在祈王身后,实在狠不下心来,只得答应了。 第六百四十章 孩子在哪儿 祈王离开后,她吩咐屋里的丫鬟给小公子洗澡,而后让玉婷去厨房去拿点心。小公子洗了澡,玉婷的点心也拿来了。 小家伙是真饿了,什么话也没说,低头猛吃。 苏欢给他盛了一碗汤,送到他面前,柔声道:“慢点吃,以后不会再让你饿着了,别怕。” 小家伙吃着就哭了,“爹说娘死了……” 苏欢皱眉,这祈王怎么这么说,“你娘没死,她只是犯了错,去庄子上悔过了。” 小家伙哭得十分伤心,苏欢哄了好半晌才哄好。 “戈儿,你是男子汉,男子汉是不可以轻易哭的。” 韩戈擦了一把眼泪,“戈儿想娘亲。” “这样吧,等过些日子,王妃带你去看看你娘。” “戈儿还能再见到娘亲?” “嗯,但首先你要听王妃的话,好好吃饭,好好读书。” “戈儿听话!” 苏欢让玉婷收拾出来东屋,让韩戈睡那屋。 翌日,祈王从朝堂上回来了,苏欢去书房找他。 她亲自做了莲子银耳粥,见他在处理公务,便等他看完一本奏折后,才把粥放到面前。 “先把粥吃了吧!” 祈王笑,“我还真有点饿了。” “六哥哥早上没用饭?” 祈王低头吃了两口,囫囵道:“大清早起来没胃口,下朝后又顾不上。昨儿,皇上在太极殿训斥了摄政王,摄政王为证清白便要交出军权,这不下面的好几个将领不干了,纷纷要解甲归田!” “还有这事?” “可不是呢,西疆和北疆的将士们都是司马家一手提拔上来的,岂能认二主!” 苏欢低下头,心思转了几转,道:“若是司马曜心甘情愿把军权交给谁,再对下面的将士进行一番安抚,大概又不一样吧。” 祈王吃粥的动作停了停,微微一笑,“这倒是。” “他昨儿倒是与我说了一句。” “哦?” “誉王那人,啧啧,手段狠辣,这种人最好不要上位,不然下面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他倒是看好六哥哥你,当然六哥哥也知道,他是北秦太子,自不会争夺大荣的江山的,这江山总要交到别人手里不是。” 一句‘交到别人手里’,这话里的意思可多了。 一则,以司马曜和司马家的势力,可以左右新帝人选。 二则,他们不争这皇位。 祈王低头又吃了几口,直把这碗莲子银耳粥吃完了,“欢儿,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苏欢笑,“六哥哥喜欢吃,往后我日日给你煮。” “别,摄政王不答应的。” “他敢!” “欢儿,其实六哥哥一直在帮你寻找儿子,先前是因为没有准信儿,所以不好跟你说,怕你白高兴。” “那现在?”苏欢身子往前探,等着祈王下一句。 “现在,我知道那孩子在哪儿。” 苏欢深呼一口气,“在哪儿?” 祈王微微一叹,“离京都很远,六哥哥帮你把他带来。” “好!”苏欢忙点头,随后缓了一下,道:“等那孩子回到司马家,司马曜定不能辜负了六哥哥,必定交出西疆的军权,帮你安抚西疆的将士。” “六哥哥倒不是为这些,还是想帮你。” “欢儿在此谢过六哥哥了。” 回去的路上,苏欢一直死死握着拳头,等回到屋里,她才呼呼的出了几口气,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依祈王所说,再过不久,她就能见到的那孩子了! 等他回到自己身边,她一定好好的爱他,好好的宠他! 张老夫人请她和她一起去静云庵,张夫人还一直在庵里。老夫人不放心,想请她给看看,夫人肚子里的胎儿可好。 正好这二日,苏欢也无事,便和老夫人一起去了。 来到静云庵,先拜见了师太,而后苏欢和老夫人一起去禅房看望张夫人。进去屋里,清香缭绕,张夫人躺在床上,见到他二人,忙要起身。 “快快,别动!”张老夫人忙上前压住张夫人,“孩子,你受苦了。” 张夫人摇头,“不苦,只是不能起身拜见,儿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些都是虚的,只要咱们小宝好就是好!” 张夫人点头,“孩子都动了。” 张老夫人惊喜,“动了?” “是啊,晚上闹腾的厉害。” “皮猴子!” 张老夫人把苏欢让到床前坐着,让她给张夫人把把脉。 苏欢切了脉,道:“胎气已经稳定了,但张夫人身子比较弱,我等会儿换个药方,张夫人再按这药方吃到孩子生就是。还有,张夫人最好再卧床一个月,这样才稳妥。” 张夫人点头,“母亲身子好了,我便也没担心了,继续在庵里待着就是。” 张老夫人拍了拍张夫人的手,“那蠢货可有来?” 张夫人扑哧笑了一声,道:“老爷隔三差五的来,不过最近应该是公务繁忙,有几日没来了。” “许就是公务繁忙。” 从庵里出来,苏欢带张老夫人下面的菊田散散心。这坡上坡下,到处绿油油的,看得人心情都好了。 “等小宝生了,长大了,我也来种田。”老夫人道。 “好啊,欢儿给老夫人留一块地,您想种什么种什么。” 老夫人心情十分好,便讲起了她之前在老家种地的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日子虽过得平淡却更踏实。 “人啊,还是应该脚踏实地。” “老夫人为何有这样的感慨?” “我那蠢儿子,整日忧心朝政,还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脑袋。我就劝他,还不如辞官回家种地去,他还不乐意听。” 苏欢笑,“首辅大人胸怀天下黎民。” “这几日他心里也不知憋着什么事,总是闷闷不乐的,你也听见了他都没去看他媳妇,你帮祖母开导开导他,可好?” “这……”苏欢不好拒绝,只能道:“好吧。” 她见了猴老头他们,问过最近庄子上的情况,知没什么事,便和张老夫人一起下山了。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首辅府。 书房门前,苏欢端着一壶茶进院,但见张首辅正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个长烟斗,正吞云吐雾着。 “首辅大人。”苏欢唤了一声。 张首辅见是苏欢,忙把烟给熄了,“王妃,您怎么来了?” 苏欢把茶壶放到院中石桌上,而后倒了一杯茶,奉到张首辅手里。 “老夫人请我来的,说您最近有心事。” “心事?” 苏欢耸了耸肩膀,“老夫人担心您,请我来开导,但……我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张首辅苦笑一声,“王妃,劳烦您走一趟了。” “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请首辅大人喝一杯茶吧!” 二人坐到石桌旁,各自品着杯中的茶,谁也没有再开口。一杯茶见底,苏欢放下,而后看向张首辅。 “首辅大人,何为明君?” 第六百四十一章 当街纵马伤人 苏欢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张首辅愣了一下。 “自然是……勤政爱民、胸怀天下……” “那他首先要是个好人吧?” “自然……” “那我只能说一句,祈王不是。” “这话怎么说的?” “罗侍郎临死的时候,曾跟我说过,他说兴州逆案乃是祈王一手谋划。” 张首辅低头饮了一口茶,“可罗衍是誉王的人。” “但他更是兴州逆案受伤害最深的人,况誉王逼死了他,他又怎么会在最后还帮他一把。而更重要的是,我信任他。” “祈王在当是还是幽禁深宫的废皇子……” “三王爷韩翊钧是他的人!” 张首辅听了这话,并没有露出震惊之色来,显然在跟祈王接触这么久以后,他也知道了他背后隐藏的势力。 “罗侍郎说,当年兴州逆案,还有几位副将活着,这便是证据。” 张首辅沉思着,下意识拿起烟斗,塞进嘴里吸了一口,尽管什么火熄了,他也没觉出来,还吐了一口。 “难道放弃祈王?可誉王……” “非要在两只恶狼里面选?” 张首辅抬头看向苏欢,眸色深了深,“摄政王倒是有这个实力。” 苏欢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他不会争那个皇位的,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老夫这些日子纠结就在此。” “至于为什么,还是让摄政王告诉您吧!我想说的是,当年兴州逆案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如果您扶持的新帝如当今圣上一般,甚至心术更加不正,这难道是您愿意看到的吗?” “可……” “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张首辅品着这四个字,突然脑子一亮。他为什么非纠结祈王还是誉王,既他们两个都不是明君之选,便还会有别人。 “看来老夫确实应该跟摄政王好好谈谈了。” 苏欢不接话,或许张首辅还在打皇途曜的主意,但如何让张首辅死心,还是看皇途曜怎么说吧,她觉得自己还是不乱掺和的好。 告别了老夫人,苏欢回祈王府。 回府要过一条长街,赶车的是肉汤。苏欢正想着要不要跟皇途曜通个信儿,省得张首辅找他时,打个措手不及。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肉汤喊了一声:姑娘,坐好! 苏欢忙贴住车厢,这时马车猛地一左转,像是避开了什么东西,而外面突然乱了起来,惊呼声夹杂着哭声,乱糟糟的。 苏欢撩开车帘,见肉汤把马车赶到了一拐角处。 “姑娘,刚一快马疾驰而过,街上行人很多,竟一点也不避让。” 苏欢下了马车,见不远处就有一孩子躺在地上,正抱着腿惨叫连连。苏欢忙让肉汤提了她的药箱,来到那孩子跟前。 “我是大夫,乖,别怕,我来帮你看看。” 苏欢安抚了那孩子一句,而后看他腿上的伤。膝盖磕破了,但最主要的是脱臼了。她让肉汤扶着那孩子的上半身,而后双手抱着他的脚,用力一扭,咯嘣一声,随着那孩子的惨叫声止,脚也就好了。 苏欢让肉汤把那孩子扶到一边去休息一会儿,再抬头看到远处的情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街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竟有十几个人。 她一眼看过去,伤势轻的,先不管,伤势重的,便先给他治。 一个妇人,被那马给踢了一脚,苏欢还没来得及查看她的伤口,人就过去了。妇人身边是一个二三岁稚童,趴在已经死了的妇人怀里,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娘,宝儿饿了。” 苏欢心里一酸,让旁边的百姓帮忙,看这妇人和孩子是谁家的,让她家人赶紧来。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家夫人!” 听得这声,苏欢看过去,见一个丫鬟急得哭喊着。她看其他人伤势不太重,便先跑了过去。 “伤到哪了?” 那丫鬟看了一眼苏欢,先是一惑,看她手中提着药箱,这才忙道:“我家妇人已经有八个多月的身孕,被那骑马的人用鞭子甩了一下,跌倒在地了,眼下疼得厉害。” 苏欢见这夫人还很年轻,肚子确实很大,而下面已经有血渗了出来。 她左右看看,毕竟这是在大街上,而且看这夫人也是有身份的,她忙唤来肉汤,让他把马车赶来。 马车赶到了路中间,肉汤和那丫鬟一起把那夫人抬到了马车上,苏欢钻进去。 “夫人,放心。” “姑娘……啊……你是大夫?” “是。” “劳烦……这孩子……不能有事……” 苏欢拍了拍年轻夫人的手,而后撩开她的裙子,检查下面的情况。 “夫人,羊水破了,你要生了。” “啊……”年轻夫人有些昏沉,脸色十分苍白。 苏欢察觉不对,忙又检查了一番,见妇人后脑勺也受伤了,还汩汩的流着血。这下可糟了,一旦妇人昏迷过去,定是不能再生,那大人和孩子都活不成。 眼下只能先治疗头部上的伤,苏欢给妇人止了血,而后用细布绑起来。 而这时妇人已经晕了过去,她自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往妇人嘴里滴了两滴,又用银针刺激穴位,妇人总算醒了。 只是昏昏沉沉的,根本使不上力。 羊水都破了,孩子却出不来,这样下去,便是生出来也是死胎。 苏欢撩开布帘,问那小丫鬟,“你家老爷呢?” “我家爷……”丫鬟慌了一下,放眼一看,还真看到了,忙朝那边招手,“三爷,快快这里,夫人出事了!” 苏欢歪头看去,不禁愣了一愣,来人竟是苏靖煊! 那苏靖煊是顺天府尹,原是有人举报这里有人纵马伤人,才带人来调查,不想受伤的人里有自己的夫人。 苏靖煊看到苏欢,也是愣了一下,接着行礼:“祈王妃!” “别做这些虚礼了,你夫人昏迷不醒,孩子生不出来,一大一小都在鬼门关上,你快进来叫醒她。”苏欢急道。 苏靖煊这下也急了,忙钻进马车里,但见车内都是血,再看自己的夫人,脸白的跟纸一样,闭着眼睛,呼吸都慢了。 “夫人!”苏靖煊一下子就慌了,忙跪爬到前面,唤了一声不见人醒,又唤了一声,“夫人,你快醒来,你不能出事啊,对了,还有孩子,我们的孩子,你等着你把他生下来呢!” 苏靖煊唤了好几声,那妇人才有缓慢的睁开了眼。 第六百四十二章 只为救人 苏欢见此,忙往她舌下压了一颗药丸。 “夫人,你决不能让自己再昏睡过去,不然孩子和你都活不了。等会我说用力的时候,你再用力,别的时候尽量保存体力。” “好。” 苏欢又看向苏靖煊,“抱紧她,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能给她力量了。” 苏靖煊重重点了一下头,“王妃,一定要救她。” 因未到时候,宫口开得很慢,而苏夫人体力愈渐不支。苏欢让肉汤去旁边的酒楼里要了一碗米粥,让苏靖煊喂他夫人吃。 “为了孩子,不能吃也得吃。”苏欢道。 一碗米粥强吃了半碗,苏夫人实在难受的厉害。 苏欢想了想,从药箱里翻出一把尖刀来,等宫口开差不多了,苏夫人用力时,用刀划了一下,孩子终于生了出来。 孩子生下来,小脸黑紫,苏欢抓着小腿,吊着他拍大了几下背,孩子哭了出来,脸色才慢慢好了。 接下来是大人,下面还是出血不止。 她用了很多法子,都无法止血,眼见着苏夫人气息越来越弱。 “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了。” 苏靖煊脸都白了,已经绝望了,这时听到苏欢这句话,忙道:“大姐,求您一定要救救她,我们刚成亲两年,她还这么年轻。” “摘除子宫。” 苏靖煊忙道:“只要能保住她的命,如何都好!” 苏欢道:“但我只能尽力一试,不保证能救活她。” 主要是这法子,她指在古医书上看过,今人只怕没用过这法子,她更没给别人这样医治过。过程中会出什么问题,她一概不知,只能凭运气。 苏欢把危险跟苏靖煊讲明了,他还执意要做,她这才动刀的。 过程之凶险,自不必多说,让苏欢欣慰的是苏靖煊能在旁边给她帮忙,满手都是血,也没退缩一点。在大荣,女人生产是为凶,男人家都怕沾了晦气,尤其是读书多的,更是重这种礼教。 凭这一点,她就敬苏靖煊是个男人。 缝合好伤口,苏欢本想让肉汤把马车赶到远博侯府,但苏靖煊说他们不住在老宅。 他让手下赶车,进了一胡同,停到一小院前。 苏欢先下了马车,而后肉汤帮着苏靖煊一起把苏夫人给抬了下来。 这是一栋二进的小院子,苏欢跟着他们进去后,先帮着小丫鬟把苏夫人生的孩子给清理了一下,穿好小衣服。 “可找了奶娘?”苏欢问那小丫鬟。 小丫鬟脸上犯愁,“本是找好了,可人家奶娘却嫌给的月钱少,去了别人家。我和夫人今日出门,就是去找奶娘的,谁知回来出了这事。” 苏欢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那苏夫人身体太弱了,根本不可能有奶水。而苏靖煊,一个大男人家的,本来就粗心,眼下跟着他媳妇着急,更顾不上这些了。 苏欢唤来肉汤,让他去红妆斋找夏嬷嬷,“你让夏嬷嬷帮忙找个奶娘,现在就要,而后请她老人家过来照料几日。” “是。”肉汤转身跑了出去。 “我写个方子,你现在去抓药,抓回来了赶紧去熬药给你家夫人吃。”她吩咐那小丫鬟道。 小丫鬟手里抱着孩子,听这话便放到了床上,接着出门去了。那小丫鬟刚走,孩子就哭了,苏欢看着院里也没其他下人,只得自己抱了起来。 苏欢抱着孩子来到西屋,见苏靖煊呆愣愣的坐在床边,握着他媳妇的手,一动不动的。 “她眼下没事,你先去换一下衣服吧!”苏欢道。 苏靖煊转头去看她,眼神迟钝,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儿来。 “她不会有事?” “眼下。”苏欢只能这么说。 苏靖煊抹了一把脸,起身冲苏欢行了个礼,“王妃,多谢您搭救,苏某感激不尽。虽知您尽了全力,可……可还是请王妃您救救贱内,她不能死啊!” “好。” 见苏靖煊双眼都急红,实在有些不忍再说什么。 苏靖煊梳洗换了一身衣服来,苏欢把怀里的孩子给他抱,“恭喜苏大人,是位千金。” 看着孩子,苏靖煊脸色才缓和了一点,可也只是看着,嘴跟黏住了似的,也不知该说什么。苏欢笑了笑,过去查看苏夫人的伤口。 眼下还没事,关键要看今晚上。 她又写了一个药单,这里面有很多名贵的药材,有的十分稀缺。 “我这就去抓药!”苏靖煊看苏欢写了药单,忙开口道。 苏欢摇头,“你让人把这张药单给回春堂的洛冰洛大夫,让他想办法配齐这些药。” 听了苏欢这话,苏靖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没再说什么,出去给了一个属下,让他赶紧去办。 “哇哇……” 小姑娘哭了起来,哭得十分用力,小腿踢蹬着。苏靖煊一下子就慌了,差点没抱住。苏欢忙接了过来,来回抱着哄了一会儿,小姑娘才不哭了。 “你看,要这样抱着她,让她小身体贴着你的身体,她才会有安全感。” 苏靖煊脸红了一下,孩子太小了,他刚才一直用两手捧着,说实话捧得他胳膊都酸了。 苏欢挺着肚子,也不能抱太久,两人就轮着班。 “你这院里难道就一个丫鬟?” “还有一对儿老夫妻,一个守门一个在厨房。” “怎么这么少?” 苏靖煊赧然:“府尹的俸禄不多,还要贴补那边。” 所谓的那边,自然就是苏家本宅了,可苏学儒也有俸禄,何至于让儿子贴补。想来是家里还如之前那般铺张,入不敷出罢了。 “对了,今日当街纵马的人是什么人?” 苏靖煊提到这个,脸色当下一沉,“飞虎将军李翔。” “飞虎将军,他为何敢这般嚣张。” “飞虎将军是镇南大将军的属下,也是他的女婿,去年冬在南疆打了胜仗,开春回朝后,又得皇上诸多嘉奖,春风正得意。据我的部下回报,这李翔之所以纵马闹市,皆因醉酒之过,现在就躺在家里,还不省人事呢!” “当抓他归案才是。” 苏靖煊点头,“他是朝廷命官,只能我亲自去,但眼下……” “反正他人在京城,而且那么多人看着,想逃脱罪名也不成,等等吧!” 二人说这话,这夏嬷嬷总算带着奶娘来了。 “三公子放心,知根知底的。”夏嬷嬷道。 第六百四十三章 熬不过去了 苏靖煊起身冲夏嬷嬷行了个礼,这才把孩子交给那奶娘。 “我跟夏嬷嬷说好了,她这两日在家里照料。还有今晚,最是凶险,我也留下。” 苏靖煊张了张嘴,又是一副愚钝的模样,最后只道了一句:“谢谢。” 丫鬟送来了汤药,苏靖煊往苏夫人头下垫了一个高枕,丫鬟往她嘴里喂药,却始终喂不进去。夏嬷嬷看着着急,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药碗,往苏夫人嘴里放了一勺,而后顶住她下巴,直到她咽下去。 “三公子,这个时候救命要紧,别不舍得下手。” 苏靖煊哪知道这些,只能连忙点头。 一碗药喂下去,洛冰也来了,脸上却是愁色。 “这味儿药,十分珍贵,而且只在北秦才有。” 苏欢写这味儿药的时候,便知难找,却没想到还能难住天坤药行的东家。 “照苏夫人这情况,少了这味药,怕是挺不过去。”洛冰又道。 苏靖煊一听这话,吓得腿都要软了,“这这……” 苏欢忙拿过纸笔来,写了两封信,一封给金栋,谢敏家南墨斋总从红妆斋拿货,看他们京城可有铺子,去那里淘一淘,许有奇迹。 另一封她写给皇途曜的,他一个北秦太子来大荣,手上必定有很多暗哨眼线,许能找到这味儿药。 如若二人都没有办法,那…… 苏欢不敢多想,把信交给苏靖煊,让他赶紧派手下去办。 当晚,苏夫人果然烧了起来。 苏欢先看了她的伤口,已经脓化,这是必然的,尤其眼下入夏了,伤势发展更快。她洒了自己配制的普通伤药,暂时先顶着,而后又用了几滴凝露。 苏靖煊按着她的吩咐,用温水给苏夫人擦洗身子。 这样忙到半夜,苏夫人的烧还是没退,整个人已经烧的迷迷糊糊的。 “母亲……别逼我了……” “我不想给夫君纳妾……” “嫁妆都给你了……你还要我的命不成……” 苏夫人呓语着,苏欢坐在一旁,偶尔也听清那么一两句。苏靖煊握着苏夫人的手,低头掩饰着伤心。 苏欢不语,但她能猜到苏夫人口中的‘母亲’,是那外室。因那外室对苏夫人不好,他们小两口才搬出来的吧! “自与我成亲来,她受尽了委屈。年后,母亲染了风寒,偏要她去侍疾,可那时候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因日夜操劳,孩子差点没保住,我们一咬牙搬了出来。可母亲日日来闹,没一日安稳。” 那外室,苏欢领教过,说白了就是一个市井泼妇。 苏欢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母子,于是只能道:“等你媳妇好了,可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这一晚熬了过去,可苏夫人的烧还没有退,身子都开始发抖了,脸色也泛着黑紫。苏欢自是十分着急,眼下也只能等着。 这一屋子人的心都提着,这时院门哐哐砸了起来。 苏欢以为是有人来送药了,忙让那小丫鬟去开门,结果进来的是那外室,身后还带着两个婆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颜氏呢,还在睡觉不成?她倒是把日子过舒坦了,不用晨昏定省,不用伺候公婆了,我苏家娶她这样的媳妇,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那小丫鬟忙道:“我家少夫人生了,她……” “生了?”那外室一口打断小丫鬟的话,“生了个小公子?” “不……” “丫头片子?” 小丫鬟点了一下头,“眼下……” “什么!”那外室一跳脚,“枉费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竟敢给我生了个丫头,她在哪儿,还不赶紧滚出来!” 苏靖煊眉头皱紧,自屋里走出来,“娘,您别嚷了!卿儿现在还昏迷着呢,您能不能心疼一下她!” “生个孩子,她还娇气上了!”外室冷哼一声,上前推了苏靖煊一把,“我早说让你纳妾,你偏说她怀上了,等生下了哥儿,我们苏家就有后了。可你看她,就是个福薄的,哪能生儿子。你啊你,真是……” “闭嘴!”苏靖煊已是忍无可忍。 “你!”外室见儿子这态度,当下更恼火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娶了媳妇就只听媳妇的了,娘白把你养这么大了!” 苏靖煊揉了揉额头,熬了一夜,再加上着急,他哪还有什么好脾气。 “娘,若是卿儿有个不测,儿子这就出去做和尚!” “你你……你说这是什么话!”那外室听了这话,气得上去扇了苏靖煊一巴掌,而后坐到地上开始撒泼,一边骂一边哭。 苏靖煊最是怕他娘这一招,动手不行,又听不得劝。 苏欢起身往外走,夏嬷嬷忙拦住了她。 “姑娘,您还是别惹这麻烦了。” “她再这么闹下去,可就真要出人命了。”苏夫人虽迷迷糊糊的,但偶也有清醒的时候,听了这话,不得直接气死过去。 苏欢走了出去,但见那外室坐在地上指天骂地的,恨不得整个京都的人都听到她的委屈。而苏靖煊站在一旁,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可偏对这外室没有办法。 说到底,苏靖煊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哪本书里也没有对付自己亲娘的法子。 苏欢走到外室跟前,那外室也就看到了她,先是一惊,随后慌忙蹭着地往后挪了一点,眼神里有些慌。 她怕苏欢,不敢不怕。 当年苏慕怡的死,让这外室愤恨的同时,也怕了苏欢的手段,轻易不敢招惹。 不过看到苏靖煊,想到这是她儿子的地方,还是稍稍镇定了一些。 “苏欢,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你在这里做什么,看我们家的笑话?” 苏欢沉下一口气,“闭嘴!立刻起身出去,往后一个月不许再来!” “我……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可以不听,不过我会让人把你绑了,扔回苏府,关进柴房。” “你敢……你凭什么,老爷也不会听你的!” “咱们大可试试,看苏学儒听不听我的!” 外室闭上了嘴巴,头微微下垂,躲着苏欢的视线。苏欢身后有祈王和摄政王,哪个都是苏学儒想讨好的,那老东西自然听她的。 “你是祈王妃又如何,也不能不讲理,我来我儿子家……” “再多说一句,立刻绑人!”苏欢是一点都不想跟这外室废话。 绑了她如何,招摇过市也不怕,反正她名声已经臭了,倒也不在乎这些。 第六百四十四章 你也是我弟弟 外室哪能甘心,张嘴就要嚎,可看到苏欢冷的瞪了她一眼,当下吓得忙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张口,利索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而后小跑着出去了。 这院子总算安静了,大家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苏夫人的丫鬟在里面喊。 “夫人!夫人,你不能死啊!” 苏欢和苏靖煊忙跑了进去,见小丫鬟正趴在床沿儿上哭。 “怎么了?”苏靖煊忙问。 “夫人刚睁眼了……说她挺不过去了……呜呜……说她走了……” “卿儿……”苏靖煊想上前,可双腿一软,一下子栽到了地上。 苏欢也顾不得看他,忙上前给颜氏诊脉,发现她的脉象已经极其虚弱了。匆忙去看伤口,伤口已经溃烂,而且血流不止。 怕也就这么一时半会儿了…… 苏欢又往颜氏嘴里滴了几滴凝露,可这种时候,被沧海宫奉为救命神药的凝露,竟也一点作用不起了。 大家站在这屋里,似乎都在等一个噩耗。 “卿儿……”苏靖煊往床前爬,“是为夫对不起你,自你嫁进苏家,未让你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苏靖煊爬过去,跪到颜氏面前,手握着她的手,整个人在颤抖着。 “你若死了,我也不能苟活,定下去陪你!” “不不……”颜氏吃力的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苏靖煊,眼里满满的心疼,“别……难过……我们的孩子……养大她……” 苏靖煊抱住颜氏,“卿儿,对不起。” “不要死……求你……”颜氏声如细丝一般,唯有近在面前的苏靖煊能听到。 “卿儿,为夫求你,不要死。” “我……不行了……” 苏靖煊察觉到怀里的人没了气息,当下悲恸大哭。 苏欢忙上前,让肉汤拉开苏靖煊,而后用银针刺激颜氏全身的穴位,后用一颗药丸吊住她的命。可也就这一时半会儿的,正当苏欢愁的没法的时候,皇途曜终于来了。 他带来了那味药! 不止,还有很多珍贵的补养圣药。 苏欢先去炼制了那种药,接着给颜氏敷到伤口上,再配合那些补药内服,总算稳住了她这一口气。 当天下午,颜氏的病情慢慢稳定了下来,众人皆松了口气。 苏靖煊对苏欢和摄政王自是感激不已,但他那人又木讷,只能一句接着一句说谢谢,其余的话也不知说什么。 皇途曜还有事,先离开了,苏欢送他到门口。 “别累着了!”他嘱咐道。 苏欢点头,“对了,这次纵马案,到底伤亡多少人?” “三死九伤。” 苏欢恨得咬牙,“那什么狗屁飞虎将军呢?” 皇途曜笑,捧着苏欢的脸亲了一口,“行了,这些事,你别乱操心了。” 苏欢叹了口气,那混蛋是誉王的人,还真不是她能操心的。 送走了皇途曜,苏欢转身回去。借着这个空隙,夏嬷嬷让她去房间睡会儿。苏欢也没推辞,今晚还要熬,现在是该补眠。 困极了,苏欢躺到床上就睡着了。睡到天黑,起来用过晚饭,来到颜氏那屋里。 苏靖煊还守在床前,昨夜整夜未眠,今儿又熬了一天,满脸倦容,眼圈都是黑的。苏欢劝他去厢房睡一会儿,他固执的不肯走。 “那你在这屋闭会儿眼吧!” 苏欢在床边坐下,见苏靖煊坐到了床尾,头枕着床沿儿,慢慢闭上了眼睛。 “小的时候,别的小孩子喊我们野种,而我们也很清楚,我们是父亲在外面的孩子,不能入族谱,不被苏家祖宗承认的。”苏靖煊开口道。 苏欢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些。 “那我比你们好一些,因为我不知道我是苏家大姑娘,只以为自己是奴仆生的,爹不疼娘不爱。” 苏靖煊睁开眼,转头看了苏欢,“母亲整日与我们说,要我们争气,这样才能认祖归宗。如何争气,我还好,那就是读书考取功名,而妹妹……母亲让她学着如何讨好男人,把自己那一套教给她。” “苏慕怡啊,她只是爱错了一个男人!” “是啊,她错了。” 既然提起这事了,也是她二人心里的疙瘩,苏欢索性摊开了说,把当年的事都说了。 “我承认,苏慕怡的死,我也有责任,但我问心无愧,因为我是为了自保,而她是因为害人。”提起那些事,苏欢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 “我娘说你是害死了她。” “我知道。”那外室不定怎么抹黑她呢! “但我一直都知道,害死妹妹的其实是她自己,还有母亲。” “你母亲?” “妹妹之所以和韩翊钧勾连在一起,还是母亲安排的。不然,妹妹怎么能顶替苏慕媛进宫选妃呢。” 苏欢摇头,那外室委实糊涂,可苏慕怡终究死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我也恨过你,是卿儿开解我的,她说恨一个人可以,但也要她有错才行。” “恨我的人多了。”苏欢苦笑,“但我不希望你恨我,因为你和靖州一样,都是我弟弟。” 一句‘弟弟’,让苏靖煊红了眼。 “大姐,谢谢你。” “别说谢谢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姐弟俩说了大半夜的话,之后颜氏醒了,苏欢忙出去安排小丫鬟给做点稀粥。再回来,见夫妻二人相拥而泣,她默默的退了出来。 翌日,颜氏的伤情已经基本稳定了,苏欢这才敢离开。 回到祈王府,苏欢先梳洗了一番,而后陪着戈儿用早饭。 小家伙吃得很多,碗里的饭一点都不舍得浪费。奶娘说这孩子以前吃饭都要哄着吃的,还吃不多,如今真是省事多了。 苏欢却有些心疼,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柔声道:“戈儿,你已经回家了,想怎样就怎样,大家都爱你呢,没人打骂你,知道吗?” “那我娘是不是因为犯了错,所以在庄子上?” 苏欢知道这孩子是想娘了,“这样吧,等用过早饭后,王妃带你去庄子上看看你娘,可好?” 韩戈眼睛一亮,“谢谢王妃!” 苏欢跟管家交代了一声,而后带着韩戈坐马车出城去了。大约一个来时辰的路,他们来到了祈王府的庄子上。 第六百四十五章 金蝉脱壳 这庄子本是几位管事住的地方,里面十分的破旧,苏欢没有进去,让奶娘带着韩戈进去了。 她在外面等着,不多一会儿,钱嬷嬷自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苏欢,随即跪到了她面前。 苏欢都怕钱嬷嬷跪了,忙道:“您可别跪了,遣你二人来庄子上是王爷下的令,我便是求情,他也是不听的。” 钱嬷嬷老脸一红,道:“王妃误会了,老奴并非是要求王妃帮忙,只是对之前做的事,向王妃赔不是。” “这样,那就更不必了,我没放在心上。” 听了这话,钱嬷嬷这才起身。 “老奴不在王府,还请王妃多关心关心王爷。” “呃……” “老奴犯糊涂了,不过王爷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常常熬夜,又不爱用早饭,您多少劝着点。” “好吧。” 祈王是她两辈子的仇人,她大概更希望他饿死! 见苏欢不想多说,钱嬷嬷也不敢讨嫌,便转身回去了。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来时辰,奶娘抱着睡着的戈儿出来了。 “哭着睡着了。”奶娘道。 苏欢点头,“咱们回吧!” 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不为别的只为这孩子可怜。进了城,她让奶娘先带着韩戈回府了,她自己则去了红妆斋。 红妆斋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苏欢跟金栋说了一句,让他不用再找那一味药材了。 “人,救活没有?” 苏欢点头,“救活了。” “那就好!”金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你不知道,这苏大人在咱们这儿可是有名的清官。百姓们被豪强欺压,告到苏大人那儿,他会秉公处理,还百姓们公道。” “还好人是救回来了,等过两日,你送些补品过去。” “好!” 苏欢没什么事打算回府,金栋正好出门办事,所以送她一程。走到那十字街的时候,但见前面围满了人,把大路都给堵住了。 金栋过去瞧了一眼,回来对苏欢道:“有人死在街头了。” 苏欢往外看,但见熙熙攘攘的人,密不透风的,也看不到里面。 “怎么回事?” “说是那天被马踩死的一位死者的老娘,八十多岁了,为给儿子喊冤,当街抹了脖子。” “喊什么冤,这案子不是还没判,那什么飞虎将军总逃不过刑罚的。” 金栋还没答话,一位路过的老翁,插了一句:“已经判了,说是当日纵马的人是一位普通的将士,刚已经在午门斩首了。” 苏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李翔……好大的胆子!” 当日,那么多人见到纵马之人是他,罪证确凿,他竟敢来这么一招金蝉脱壳! “人家是将军,呵,立下功劳的,咱们这些普通百姓,便是见到了,谁又敢指证他。”老翁无奈的笑了笑,而后走开了。 金栋坐上马车,掉头往另一边走。 “姑娘,您也别多想了,这种事我们可见得多了。” 苏欢叹了口气,可让她碰上了,心里总不舒服。回到祈王府,苏欢找到书房,见祈王正坐在书桌后,静静的批着奏折。 “六哥哥,难道就这样放了那李翔!” 祈王抬头,脸上颇为无奈,“他是誉王的人,誉王有心包庇,谁又能动他。” 苏欢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誉王的人怎么了,他纵马伤人是有铁证的。再说了,那李翔是誉王的左膀右臂,您就不想折了他?” 祈王眸子转了转,笑:“这事,本王若告到皇上那儿,他定以为是本王排挤誉王,若是摄政王出头……” 苏欢笑了笑,“六哥哥的意思是?” “上次丢失的库银,本王已经找到它们的去处了,若摄政王在皇上面前揭发誉王的罪行,他定逃脱不了。” “我明白了,我为你二人传个话吧!” 当晚,苏欢找到皇途曜,把祈王的话跟他说了。 此时二人在游船上,皇途曜拥着苏欢,坐在甲板上,看着两岸的夜景。夜风吹来,吹散了白日的暑气,格外的凉爽。 “知道了。” “你怎么打算的?” “让他们狗咬狗,互相削弱实力。” “就你聪明!” 皇途曜笑,“这一招还是跟老头子学的,我离开胜都的时候,他还挺生气的。扬言要趁着壮年,再多生几个,把我的太子之位给夺走。” “呵,你怎么说的?” “我说,他若能给我生个弟弟,我谢他老人家!” 苏欢叹了口气,做什么太子,太子妃,她更喜欢和他这样,平平淡淡的。 过了十余日,这日祈王从朝廷上回来,心情十分不错。说是摄政王弹劾了誉王,皇上下令清查誉王在京郊的兵力,这一下他可逃不掉了。 苏欢笑笑没说话,此时高兴太早了。 又过两日,祈王黑着脸回来了。 说是清查了誉王的兵力,结果人家并没有扩充,皇上十分生气,怒斥了摄政王,说他故意针对誉王,用心险恶,让他把北疆的兵权拿出来交给誉王。 “啊,这这……”苏欢叹了口气,“六哥哥,您中了誉王的圈套了吧?” 祈王脸色十分不好,“想来是了。” “可终是连累了司马家……” 祈王装作一副惭愧的样子,道:“欢儿,六哥哥尽快让手下把那孩子送回京都。” 苏欢面上一喜,“好,六哥哥放心,那北疆的兵权便是到了誉王手里,他也不会用的得心应手,毕竟那些将士是司马家一手提拔上来的,对司马家忠心耿耿。等孩子回到我们身边,摄政王必定把西疆的兵权交给你,你放心就是。” 祈王叹了口气,“六哥哥是为了你。” 苏欢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感动道:“欢儿知道。” 夜色静谧,南州三清观内,道人们都睡下了。 一间寮房内,司马沉羽想翻个身,发现身上被什么重物压着,还自己动都动不了。他叹了口气,用手把团团扒拉了下去。 “哥哥,饿。” 团团抱着司马沉羽的胳膊就要咬,司马沉羽忙夺了回来。他第几百次的告诉自己,明日就把团团是女娃的身份告诉道长,让她去北观。 刚想翻个身,身子猛然僵住,细细听着外面有一丝动静。 第六百四十六章 逃出三清观 门慢慢被推开,两个黑影猫着身子进来了,径直往床前而来。 司马沉羽眯着眼睛,眼见其中一个过来,一把捂着他的嘴,而后把他扛了起来。 “别说话,不然杀了你!” 司马沉羽呜呜指着床上的团团,还使劲扑腾脚。那黑衣人不敢伤他,只得让另一个黑衣人把床上那团肉也扛了起来。 可这小家伙睡得熟,被人扛了起来,竟一点也没察觉。 司马沉羽翻了个白眼,任这两个黑衣人把他二人带了出去。这三清观守卫森严,但这两个黑衣人显然经过周密谋划的,有惊无险的逃了出去。 司马沉羽逃过几次,皆没有成功,这次就搭个顺风车吧! 见两个孩子一路上十分安生,又下了山去,两个黑衣人放松了警惕。跑了这么就也累,二人放下司马沉羽和团团,而后坐下休息。 “小子,我们不伤你,而是要带你去见你父母。” 司马沉羽忙点头,“谢谢两位大哥,我跟你们走!” 两黑衣人见司马沉羽这么配合,觉得之后这一路回京应该就轻松了。 司马沉羽面上带着笑,手却背到后面,捡了两个带尖儿的石子。趁二人不妨,一颗小石子出手,正打中其中一个额头,那人当下就晕了过去。 另一个要起身,这时又一颗小石子也出去了,还没起来就晕了过去。 司马沉羽拍了拍手,前一世,他在这三清观生活了十年,日日刻苦习武。之后回到胜都,被太后扔到了军营,摸爬滚打又是十年,后来出征打仗,刀尖上舔血,练就了一身的武艺。 眼下他记得武功路数,但力气小,也就能发挥三四分的力道,不过也足够了。 司马沉羽冷笑一声,“当我是小孩好骗是吧,还带我去见父母,他们都死了,你们岂不是要送我去死!” 这时团团坐起了身,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哈欠。 “哥哥,困。”小家伙软软的喊了一声。 司马沉羽过去拉她,“我就应该扔下你!” 司马沉羽恨了一声,还是蹲下来,让团团爬到了他背上。但他高估自己的实力了,愣是没起来身。他年纪还小,虽力气大,但也背不动只比他小一岁,吃的肉乎乎的团团。 “困是吧,那就先睡吧!”司马沉羽让团团躺到草丛上睡觉。 团团还真躺下了,刚闭上眼睛,听到有脚步声,睁开眼见司马沉羽已经走远了,吓得忙起身追了上去。 “你怎么不睡了?” “我要哥哥。” “哥哥要走很远的路,会很累很累,还没有饭吃,你还要跟着?” “嗯!” 于是小大人拉起了小肉团,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着山路走。 司马沉羽并没有走太远,而是躲到了林子里,守着下山的必经之路。一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三清观的人终于找到山下了。 司马沉羽坐在树杈上,眼见那一抹白影,趁旁人没注意的时候,扔了一颗小石子过去。 白洛洛望了过来,司马沉羽露了一下脸,冲她嘘了一声,而后指了指林子深处。见白洛洛点头,他才从树上下来,拉着团子往里走。 不多一会儿,白洛洛甩开其他人找来了。 “痴儿,你要做什么?” 司马沉羽一笑,“师姐,我不叫痴儿,我叫司马沉羽。” 白洛洛怔了一下,这痴儿哪似往常那般木讷,那双眼滴溜溜乱转,机灵劲儿藏都藏不住。 “好吧,司马沉羽,你们快跟我回观里吧,师父们正担心你呢!” “他们大概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自己的命。” “什么意思?” 司马沉羽不能多说,说多了就露馅了。 “师姐,我和团团要离开三清观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你胡说什么,你还这么小……” “师姐,难道你看不出来么,这三清观于我来说就是一牢笼,我这是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可能还会回去!” 司马沉羽觉得痴儿或许不傻,而是太聪明了,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种敏觉。 她自然看得出来,师父们对待痴儿与其他弟子不同,说不上不好,更说不上好,大概就是放任不管,只要他待在观里就好。 “司马沉羽,我不能跟你走。” 司马沉羽早料到了,并没有多失望,“师姐,沉羽在这儿跟你辞别了,但有朝一日,我会回来找你的,娶你!” 白洛洛扑哧笑了出来,“你还知道娶媳妇?” 司马沉羽脸一红,“我知道的多了!” “昨日,我无意听到两位师父说话,他们说要把你送到京都去,还说了这么一句:圣人这些年不管不问,任他自生自灭,如今突然让把人送到京都,只怕……这孩子活不成了。” 司马沉羽品着这句话,圣人自然指的是太后,她要杀他吗?可上一世的时候,太后跟他说,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同样的,他也当她是亲人,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上战场大战,立战功,收回司马家的兵权,甚至最后谋反。 但最后一刻他放弃了,他是军人,可以保家卫国流血牺牲,但不能当叛贼,更不能至万千百姓于水火。 他放弃了,可太后却把罪责都推到了他身上,于是一道圣旨下来,他被五马分尸。 “司马沉羽,你快走吧!”白洛洛道。 司马沉羽回过神儿来,深深的看了一眼白洛洛,“师姐,等我!” 白洛洛真没把这孩子的话放心里,于是随口应道:“好啊!” 外面已经有人在喊白洛洛了,未免被发现,白洛洛让他们朝林子另一边走。 “放心,我会拖住师父他们的。” 司马沉羽拉着团团,往林子西边过去了。他们一路走,两个孩子,愣是咬着牙走了一个多时辰,确定足够远了,这才停下休息。 “哥哥,我饿。”团团捂着小肚子可怜兮兮道。 “我也饿。” 司马沉羽叹了口气,昨夜里他已经想好了,还是应该去北疆或者西疆,那里驻扎的是他们司马家的军队,有很多祖父和父亲的部下,对司马家忠心耿耿。 他可以先在军队里暂时安身,等长到成年再出来,到时天大地大,反正远离朝堂就是。 眼下北疆太远,只能去西疆了。可他们身无分文,只能一路乞讨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亲自去找那孩子 这日午后,苏欢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正好玉婷进来,说祈王请她去书房。这些日子来,祈王一直忙着跟誉王对招,怎么有时间找她了,难道是把她儿子接回来了? 想到这儿,苏欢忙起身,简单梳洗了一下,带着玉婷忙过去了。 进了书房,但见祈王一脸愁色,手中拿着一封密函。 “欢儿,六哥哥对不起你。” 苏欢心下又不好的预感,忙问:“怎么了?” “下面的人来报,说那孩子跑了。” 苏欢怔了一下,“怎么回事?” “他们已经把那孩子从道观带出来了,可小家伙机灵的很,把两大人打晕,然后就跑了。不过欢儿,你也别太担心,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苏欢有些站不住,让玉婷扶着她坐到了西边的椅子上。 “他才三岁多,不到四岁,怎么会跑了?能跑到哪儿去?他那么小,遇到坏人怎么办?冷了饿了怎么办?” 祈王十分惭愧,“欢儿,六哥哥没把这事办好。” 苏欢心里又乱又急,“哪里的道观?” “南州三清山。” 南州!竟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州! “我知道了。”苏欢让玉婷扶她起来,“祈王,西疆军权的事,抱歉,你二人商谈吧!” 说完这句,苏欢往外走去。走出书房,她便越走越急,几乎恨不得跑出门去。 回到屋里,她先缓了一下,而后借着去给苏夫人看病的借口出去了。她是带着肉汤出门的,没有让玉婷跟着。 她真去了苏靖煊那儿,只是他不在,颜氏在屋里躺着。苏欢给她换了药,并详细嘱咐了以后换药用药的情况,让她找洛冰来帮忙。 “大姐,您这是?” 苏欢勉强一笑,“以后许不方便过来了。” 颜氏也没多想,只当她月数大了,不方便走动。 ‘劳烦大姐挂心了,您也保重身子。” “好,靖煊还在为纵马案奔波是吧,让他先缓缓吧,摄政王那里有打算,不会放过李翔那个恶徒的。” 颜氏忙点头,“有大姐这句话,他定能安心许多。” 因心里还挂着事,苏欢也没多留。自小胡同出来,她没回府而是带着肉汤去了红妆斋,进院里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有人跟着她。 应该是祈王派的人,估计是怕她冲动下做出点什么,他不好跟摄政王交代。 进了红妆斋,她把金栋叫了来。 “你把铺子里的事交代一下,陪我去一趟南州。” “啊?” “没时间了,咱们还要去庄子上一趟,带上元姨。” “出什么事了?”穗儿担心的问。 “我要去南州找那孩子。” “可姑娘您如今身子不方便,还是别去了,让金栋带人去吧!” 苏欢摇头,“我对不起那孩子,必须亲自去找他。” “可摄政王那里……” “不能让他知道,他铁定不会同意的。” 金栋点头,“那我出去交代管事和账房,穗儿你帮姑娘准备一下,我们等会儿就走。” 穗儿明白苏欢的心情,当下也不劝了,忙去里面准备了。 他们是从后门出去的,一路直奔城门。出了城,去庄子上接了元姨,而后往南州走。 “元姨,麻烦你了,我身子不便,需得有人在旁边照顾一下。”夏嬷嬷年纪大了,董嬷嬷要顾着庄子上,穗儿和周天媳妇还有孩子,只能是元姨了。 元姨往苏欢身后垫了厚厚的垫子,“姑娘说的什么话,您能想到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外面有肉汤和金栋,里面有元姨照顾着,苏欢还是比较放心的。 未免被祈王和摄政王的人追上,苏欢特意让他们绕了远路,直到把人都甩开了,这才往南边走。 因顾念着苏欢的身体,所以一路走走停停,不敢让她太劳累。 走了将近二十天,苏欢心急如焚,可一则身子吃不消,二则因那孩子已经从三清观跑出来了,所以想着在这附近找找。 可她又实在茫然的很,竟不知道那孩子长什么样子! 这日,马车停在小溪边。 元姨扶着苏欢下了马车,让她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休息会儿。肉汤去给马找草去了,金栋帮着元姨生火煮饭。 苏欢身子僵的厉害,坐了一下便起来了,扶着腰四下走动着。 突然听得有婴孩儿哭声,一阵一阵的十分急促,苏欢循声望去,但见小溪上游飘着木盆,正顺流往下而来。 苏欢喊了金栋一声,金栋跑过去看,见里面果然有一孩子,忙涉水过去把那木盆拉到了岸边。 “姑娘,快来看!” 苏欢走过去,见木盆里那孩子,也就五六个月大,身上盖着小棉被,哭得十分嘹亮。 “哟,谁这么狠心,把孩子扔河里了。”元姨煮好了米粥,端着一碗上来,“姑娘,先吃一碗吧!” “元姨,这孩子定是饿了,您抱着她喂两口吧!” “好。” 元姨抱起那孩子,小家伙还这么一点,软软的,嫩嫩的,都怕自己手重碰疼了他。元姨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把孩子放到怀里,而后用勺子先沾了一点汤水放到孩子嘴边,小家伙忙嗦小嘴。 “哎哟,小宝贝是真饿了。” 元姨这粥熬得十分烂糊,也不怕小家伙吃不了,这样一点一点喂他。小家伙嘴里有了吃食,便也不哭了,巴巴瞅着元姨。 这水润润,又可怜又依赖的小眼神,把元姨的心都给瞧软了。 “前面是德元县,我们去县城里问问吧,许能帮这孩子找到家人。”金栋道。 苏欢点头,“也好,我们也找找羽儿。” 这是她这些日子在马车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给那孩子起的名字,叫皇途沉羽。 半个时辰后,他们出发去德元县。 马车里,元姨抱着那孩子,怕他热着,细心的把他身上裹被掀开,“瞧这小家伙,多可爱,他父母怎么真狠心。” “许是家里穷,养不起了。”苏欢道。 元姨点头,“定是这样。” 天黑前进了县城,眼下也做不了什么么,便找了一家客栈留宿。 小二把饭菜端到屋里,“几位慢用,等会儿小的送热水上来,若还有其他吩咐,您出门唤一声就是。” 金栋点头,“对了,小哥,可知道这县城里谁家丢了孩子?” 小二琢磨了一下,“还真没听说,这样若您几位明日不走,小的帮你们打听一下。” “好。” 小二自然看到了那孩子,转身出门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又道了一句:“咱们这里有育婴堂,若是找不到孩子的父母,您几位可以把孩子放到那里,有官家的人照看。” 小二出去了,金栋道:“先皇曾下旨让各地设置育婴堂,福田院,收养孤儿和孤苦无依的老人,但经过这么几十年,各地的育婴堂和福田院基本已经废弃,这德元县还真是难得。” 苏欢点头,“说明德元县的县丞是个好官。” 第六百四十八章 德元县有位好官 用过晚饭,他们便各自回房休息了。当晚无话,第二日一早,为了帮这孩子找父母,他们一行人都出去了。 其实这德元县不大,偏偏从街头问到街尾,竟谁都不知道。 正当几个人发愁的时候,一个老乞丐走过,金栋问了一句。 老乞丐看了那婴孩一眼,而后张开手,冲着金栋嘿嘿一笑。 “你知道?”金栋挑眉。 “我们讨饭的走街串巷,哪户人家几口人,哪户人家谁死了,谁丢了,门清!” 金栋笑了一声,还真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那老乞丐,“若敢骗我们,回头扒了你的皮!” 那老乞丐一点也不怕,露出一口黄牙咬了咬那银子,隔得牙疼,偏还十分高兴,“你们往前面那巷子拐弯,走到头有一户人家,门头挂柳树枝的那家就是。 “柳树枝?死人了?” “全家都死了,只剩这么一个小娃。” 苏欢他们往按着那老乞丐所说,拐进巷子里,一直走到顶里头,果然有一户人家,外面挂着柳树枝。金栋推门进去,里面十分脏乱,他一人进去里面看,不多一下就回来了。 “里面没人了。” 这时隔壁的人家开了门,一妇人走出来,“你们找谁啊?” 元姨指着这户人家,“他家的人呢?” 那妇人叹了口气,“你们是他家的亲戚?哎,都死了!“ “怎么死的?” “她家儿媳生孩子难产死了,儿子整日失魂落魄的,上工时摔死了。家里剩下一个老婆子和嗷嗷只知道哭的孩子,哟,太可怜了。老大娘前些日子也病了,没钱看病,身子一下子就垮了,这不今早就过去了。她昨晚出门来着,我们估计是安置那孩子了。” 元姨走上前,让那妇人看,“可是这孩子?” 那妇人一看,惊奇道:“是,可孩子怎么在你们这儿?” 元姨叹了口气,“我们在河里捡的。” “哎哟,真是可怜啊。我们这些街坊,谁家也不宽裕,能做的也就是合力把老大娘给埋了。” 金栋问道:“你们这儿不是有育婴堂,老大娘为何不把孩子放那里?” 妇人耸耸肩,“糊涂了呗,我们不止一次劝过她,让她把孩子送育婴堂,听说里面那些孩子比咱家里养的吃的穿的还好。” 眼下没法,他们只得抱着孩子出来了。 从巷子里出来,旁边有馄饨摊,她几人坐下,要了几碗馄饨。 对面酒楼,一中年男人疾步从里面出来,身材壮硕,衣着华丽,戴着一手掌大小的金锁。紧接着又追出来一位,一边赔着笑,一边拉着那男人,想请他回酒楼坐。 追出来这位,十分的清瘦,穿着素朴的棉布衣。 戴金锁的男人甩开他,冲到了对面这里,后面那个也追了上来。 “金兄,这席还没吃完呢,您急什么啊!” “我急……我能不急么?你说是同窗宴,好吧,我必须给你这个面子,所以来了。结果就咱俩人,而且没喝两杯酒,你就开始提钱,你从我那儿抠的还少?” 见金锁兄急了,清瘦男子笑道:“你也说是同窗了,而且交好这么多年,我也不敢多要啊,只一百两足矣!” “一百两?”金锁兄气得脸都红了,“你给刮场大风,看这一百两能不能吹来!” “开玩笑了不,我又不是风神,哪能说刮风就刮风!” “那我这钱也不是说来就来的!” 清瘦男子依旧赔着好脾气,“你看你这大金锁……” “你还想打我金锁的主意?” “不不,我知道是你娘给你打的,为你招财的。可招财这事啊,戴个金锁不管用,不如多做些善事。做善事积德行,财运自然来,你是越捐钱越有钱!” “唐兄,我欠你的啊?” “您自然不欠我的,可您的财富是取之于民,再拿出来一点用之于民,才能后续不断,可是这个理?” “我怎么就说不过你?” “一百两,育婴堂那些孩子等着吃饭穿衣呢!” 金锁兄叹了口气,“以后,我可再不敢应你的饭局了,行了,回头我让管家送到育婴堂,挂账上去!” 清瘦男子松了一口气,连连向金锁兄行礼。 元姨怀里的婴孩突然哭了一声,那清瘦男子看了过来,见苏欢几个像是外地人,便冲她们点了一下头。 “唐大人,听说夫人最近身子不太好,我跟您煮一份馄饨,您给夫人带回去吧!”卖馄饨的老妪冲那清瘦男人道。 男人忙摆了一下手,笑道:“刘大娘,不用了,她身子还好。” 说完,那男人像还有急事,匆匆离开了。 老妪煮好了馄饨,给苏欢他们端了过去。 “老婆婆,刚才那位唐大人是?”金栋问。 老妪道:“咱们德元县的青天大老爷!” “听您这意思是个大清官了?” “可不是呢,让咱们县里的百姓能吃饱饭,还给穷人做主。” 金栋点头,“我看刚才,唐大人好像跟那人提什么一百两银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妪叹了一口气,“县里不是设了育婴堂,里面孩子挺多的,要吃饭要穿衣还要请人照看,哪一样不用钱。上面没有拨发这笔款子,唐大人自也不敢挪用,只能到处求人捐钱。” “原是这样。” 金栋回头对苏欢道:“这唐大人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苏欢点头,“等会儿我们把这孩子也送到育婴堂吧,他家里也没人了。” “好。” 苏欢低头,正要吃一口馄饨,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哥哥,我饿。” 她抬头看去,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也不知哪个时候蹲到了墙角,正一眼不眨的瞅着他们这边。两个孩子身上脏兮兮的,望着她的样子,十分可怜。 苏欢朝他们招了一下手,那大孩子忙拉着小孩子过来了。 “你们坐吧,我让婆婆给你们煮两碗馄饨。” 大孩子露齿一笑,“谢谢神仙姐姐。” 苏欢笑,“不用谢。” 她招来老妪,本想要两碗,那孩子却劫了她的话,“五碗,谢谢!” 苏欢怔了一下,“你们俩能吃的完吗?” 大孩子道:“吃得完,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而且吃了这顿,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 第六百四十九章 糊涂的老乞丐 苏欢一听这话,不觉有些心酸。那大孩子拉着小孩子起身跟老妪讨了一盆水,二人洗了手和脸。等再坐回来,让苏欢意外的是,这大孩子丹凤眼,眼尾一颗泪痣,虽年纪还小却可见未来长成,定是个俊美的小伙子。而小一点的则十分可爱,接贴着大孩子坐,不时看她一眼,似乎很怕生。 苏欢先把自己那一碗给了那两个孩子,“你们先吃吧!” “谢谢姐姐。” 大孩子十分礼貌,道过谢后,他拿起勺子盛了一个,吹了吹凉,然后送到小的嘴里。小家伙饿极了,根本没来得及嚼就咽了。 “团团,哥哥怎么跟你说的,要细嚼慢咽,不然肚子会疼的,知道吗?” 小的点头,“哥哥,吃。” 大的舀了一个,直接送到了嘴里,因为太烫,吸了两口凉气才吃下。 “哥哥,慢慢吃。”小的也学着大的样子说了一句。 “知道了。” 苏欢看着这两个孩子,又想着她的羽儿,应该也有这男孩这么高的个子了吧? “你们的父母呢?”苏欢问。 “死了。”大的答了一句。 “那你么可是德元县的人,听说这里有育婴堂,你们可以……” “我们不去!” 苏欢叹了口气,“可你和妹妹还这么小,自己无法照顾自己。” 大的抬头看向苏欢,认真道:“姐姐,谢谢你的馄饨,但劝您一句,不要爱心泛滥,因为我们不需要。” 苏欢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这小家伙嘴里说出来的。前一刻还那么礼貌,这一刻能把你堵死! 老妪又端上来几碗馄饨,苏欢吃了一碗,其他的留给这两个孩子了。 “呃,那我们走了。”苏欢道。 大孩子起身,冲苏欢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姐姐,你能给我们一些碎银子吗?您留下姓名,他日我会还给您的。” 苏欢怔怔的点了一下头,从金戈那儿要了几块碎银子给了那孩子。 “不用还了。” “要还的!” 苏欢摇头,“再过不久,我会离开大荣去北秦,所以真不用了。” 听了这话,司马沉羽便说不出什么来了,他总不能说等以后去北秦找她还银子,这话听着就太虚了。不过眼下,他确实需要这点银子。 “谢谢姐姐。” “不客气,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妹妹。” 苏欢他们起身离开,走出去一段,苏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大孩子正细心的给小的擦汗。 苏欢有些累了,便先回了客栈,肉汤守着她。金戈和元姨按着小二指的路,把那孩子送去育婴堂了。 用晚饭的时候,苏欢见元姨眼睛红红的。 “元姨,怎么了?” 元姨笑了笑,“带了那孩子两天,还有点舍不得呢!” “那育婴堂怎么样?” “我瞧着里面挺好的,说是有二三十个孩子,穿得还好,吃得也不错。按着姑娘的吩咐,留下一千两挂账上了。” “如此,您就放宽心吧!” 当晚说好了,第二天启程。于是翌日大家起了个大早,简单吃了一点,便驾车马离开了。因是清早,大街上还没什么人。 金栋马车赶得有点快,不想这时突然冲出一人,他只得猛地勒马停车。 苏欢坐在里面,不妨这一下,身子往前磕了一下,好在顶住元姨了,倒也没事。 “姑娘,您没事吧?”金戈问。 “我没事,外面怎么了?” 苏欢撩开车帘,见一老乞丐躺在前面。她忙让元姨扶着下了车,来到车前,本以为是马车撞到他了,可他却慢悠悠的坐了起来,还一身的酒气。 “不妨事,不妨事。”老乞丐坐起身道。 金栋把老乞丐搀起来,发现是昨天跟他讨钱的那个,笑:“您老把昨日我给的钱都拿去喝酒了吧?” 老乞丐听了这话,眯开一只眼打量金栋,而后恍惚道:“哟,您几位啊,好人!” “我搀扶您到那边歇会儿吧?”金栋指了指路边的一棵大柳树。 老乞丐摆了一下手,“我自己可以,哦,对了,昨日那孩子可安置了?” “送育婴堂了。” 老乞丐撇嘴,“那地方不好。” 金栋蹙眉,“怎么不好了?” “那婆子宁愿把孩子扔到河里,有人捡了是她命大,没人捡就要淹死,便是这样也不肯送育婴堂,您几位说是为什么?” “她家邻居说她是糊涂了。” 老乞丐摆手,“我见过那婆子几面,她精明的很,一点也不糊涂了。” “可……” 老乞丐打了个哈欠,“哎哟,瞌睡上来了。总之啊,哎,也不关你们的事。” 说完,他往那大柳树下过去了,往树干上一靠,歪头就睡着了。 “他是喝糊涂了。”元姨道。 苏欢也没有多想,本是要上车的,但见一官差抱着一孩子从远处跑了来。苏欢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孩子是昨日在馄饨摊遇到的那个小的。 “官老爷,您这是做什么?”金栋问了一句。 那官差道:“我们发现两孩子,家里父母都死了,无依无靠成了乞丐,本想带他们去育婴堂,可大的说什么不肯。我们只好先把小的送过去,总不能看他们挨饿不是。” 官差扛在背上的孩子一直哭着喊‘哥哥’,显然是不愿意跟这官差走的。苏欢想说两句,但想着这两个孩子确实去育婴堂比较好。 出了县城,马车走在官道上,往东南三清观的方向而去。 中午,为了找水,他们一行进入了一个小山村。刚从山坡上看,村中房子十分破旧,十有五六都倒塌了,远远的也看不到人影。 苏欢他们都做好了村子里没人的准备,只想着看能不能找到一口井。进了村子,走进去一段,还真看到人了。 一老翁牵着一四五岁的孩子从一处已经塌了一半的房子里走了出来,两人手里都拿着大碗,往西边过去了。 金栋上前去问,不多一会儿,冲苏欢他们招了招手。 “老伯说村里祠堂那儿有井,他眼下也去,让我们跟着他就是。” 老翁年纪大了,牵着一个孩子,走得非常慢。苏欢他们跟在后面,金栋边走边跟那老翁说话。 第六百五十章 唐夫人 原这村子几年前发生了泥石流,村里一半的房子都被冲垮了,田地也没了。年轻人们只能出去谋生路,留下这些老人孩子。 村民们不能种地,日子越过越穷,除了搬走的,剩下的这些吃不饱穿不暖。这不,有好心人在祠堂前面设了粥棚,他们便是去讨粥吃的。 总算来到祠堂前,果然有很多人在排队,而前面支着一口大锅,锅里冒着热气,两个小厮正在盛粥。旁边还放着几个箩筐,筐里都是馒头。 一年轻妇人和丫鬟正在发馒头,妇人身子羸弱,不知回身咳嗽几声。 老翁带着孩子去排队了,肉汤和金栋去打水,苏欢和元姨在一旁的树下乘凉。 “这米粥挺稠的,一人两个馒头,看来这位善人是真心行善。”元姨道。 苏欢点头,元姨原是官眷,自然看多了那些为博取善人之名而偷工减料的。那妇人似乎不太好,丫鬟扶着她过来了。 丫鬟扶她坐下后,道:“夫人,奴婢跟您去盛一碗粥。” “不用了……咳咳……”那妇人摆了摆手,“我不饿,等会儿喝点水就是。你快去分发馒头吧,别让他们等久了,都饿着肚子呢。” 丫鬟满面担忧,但还是听话的过去了。 那夫人冲苏欢她们点了一下头,想开口说话,但气一下子喘不上来了,憋得满脸涨红,都开始翻白眼了。苏欢忙让元姨把那夫人扶着坐起来,并从背后抱住她,用手挤压腹部。 好在这样做了后,那妇人缓上了一口气。 苏欢让元姨把她放平,而后给她诊脉。 “您是……大夫?”妇人问。 “是。” “我的命,您救不了。” 苏欢收回手,乃是心疾,而且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她确实救不了。 “谢谢。” 苏欢摇了摇头,“夫人既然病情这般严重,应该在家安养才是,还是不要奔劳了。” “躺在家里也是死,还不如出来做点事。” “夫人之胸怀,我十分佩服。” 那夫人一笑,“您几位是外乡人吧?” “京都人士,您在这设粥棚多久了?” “去年冬这村里饿死了很多人,原是官府在此设了粥棚,但官府财政紧张,开春的时候就收了。我便接手了下来,不过人微力薄,再过一两日怕也坚持不下去了。” “听说村里的田地都被前几年的泥石流冲了?” “正是。” “这些百姓们没有生计,单靠救助总不是长远之计。”苏欢道。 那夫人叹了口气,“可不是呢,但便是有地,剩下都是老人和孩子,也耕种不起来了。” 苏欢点头,难就难在这里了。 这时金戈和肉汤他们打水来了,元姨便在此地找一处开始生火做饭。 “本该请你们用粥的,但……”那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米剩的不多了,为了多支撑几顿,便没有准备太多。”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做饭也就是费点功夫的事。” 苏欢话音刚落,那小丫鬟跑了过来。 “夫人,米粥和馒头都发完了,哎呀,您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犯病了?” “没事……” “您应该听老爷的,不能再出门了。这下怎么办,为了买米面,咱们把马车都卖了,您能走回城里吗?” “好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了。” 苏欢听到这儿,实在不能不帮忙,“夫人,您的病累不得,等会儿我们送您回城吧!” “不用……咳咳……” 小丫鬟忙喜道:“谢这位夫人,咱们是德元县县丞的家眷,您送我们到城门口就好,百姓们会帮我送夫人回家的。” “原是唐大人的家眷,失敬了。”苏欢诚心诚意道。 那唐大人兴办育婴堂,堂堂的县丞当街求人捐银子,只为救助那些失去父母的幼小孩童。而他的夫人,明明重疾在身,仍尽全力行善事,他们夫妻二人,着实让人敬佩。 元姨做好了饭,苏欢亲自端了一碗给那丫鬟,让她侍候她家夫人吃一碗。那夫人这次没有拒绝,她身子是实在耗不住了。 用过午饭后,苏欢让金栋调头,把那夫人先送回德元县。 唐夫人怕麻烦他们,说在城门口下车,但苏欢想着送佛送到西,怎么也是到这儿了,还是送回府上吧。 马车听到县衙外,苏欢和唐夫人都下了车。 “您几位进里面喝口茶吧!”唐夫人道。 苏欢摇头,“不了,我们还要赶路。” “今儿天色也不早了,您几位不如宿在县衙,等明日一早再赶路。” “夫人好意,我们心领了。” 苏欢他们正打算走,那唐大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唐夫人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忍不住怪责了一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说完这句,那唐大人才看到苏欢他们,忙点头致意。 “这位夫人送我回来的。” “送你?你的马车呢?” 小丫鬟插嘴道:“卖了换米粮了。” 唐大人又气又无奈,回头冲苏欢他们行了个礼,“多谢几位贵人了,贱内实在是……” “唐大人,夫人仁心仁德,您就不要多怪罪她了。” “哎,她身体不好,我是怕她累着。” 苏欢点头,“唐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 “对了,育婴堂的管事刚来跟我说,说有几位外乡人送了一个女娃过去,还捐了一千两银子,说的可是您几位?” “正是,那女娃是我们捡的,也是德元县的人。” 那唐大人又做了一个礼,“您这一千两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唐大人快别多礼了,还是带夫人回去休息吧。” 唐大人和唐夫人要请他们进后衙,苏欢他们推拒了,而后便离开了。可天色着实是晚了,只能还回到之前那客栈。 不想回去了,小二跟苏欢说,说有一个孩子来找过他们。 苏欢只能想到在馄饨摊认识的那个孩子,他是不是遇到困难了?顾不上休息,她带着金栋出去了,想上馄饨摊那找找,还能找到那孩子不。 他们过去,那孩子没在。 往回走的时候,正巧又碰上那老乞丐,金栋便问了他一句。 “那个小乞丐啊,一早就被抓进育婴堂了,可怜哦!” “可怜什么?”金栋不解。 “那育婴堂的孩子啊,长不大!” 第六百五十一章 育婴堂是个吃人的地方 这老乞丐又喝多了,金栋没当回事,觉得他又在说醉话。 “你别不信,育婴堂兴办这两年,都死好几个了!” “您啊,还是去那边睡会儿吧!”金栋亲自把人搀扶到那棵大柳树下安置了。 金栋回来,见苏欢怔怔出神,便问:“姑娘,您想什么呢?” “我想去一趟育婴堂。” “啊?” “那孩子定是走投无路了。” 事不宜迟,当下苏欢让金栋去旁边的点心铺子里买了一些点心,而后他们打着去看望育婴堂孩子的名义去了。 昨天捐了一千两,金栋跟管事的混了个脸熟,今日也就好进去了。 “您二位真是大善人,自我们育婴堂开堂以来,您是捐的最多的人。您们捐了钱,今儿又带了这么多东西,我代孩子们谢谢二位了。” “我们想进里面看看孩子们。”金栋道。 “这……”那管事犹豫道:“咱们育婴堂有规定,外人是不能进里面的,为了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金栋把那管事拉到旁边,小声道:“瞧见我身边那位了吧,心眼软的很,出手又阔绰,她若是看到孩子们可怜,再捐个千八两也是小事。” 管事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带你们进去。” 苏欢二人跟着那管事的进了里面,院子里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耍,大的四五岁,小的两三岁,皆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旁边有一妇人守着,“跑慢点!豆豆,你看你都出汗了,快过来喝点水!妞妞,不许上那么高,小心别摔了。” 院子西边靠墙,有一块地,两个妇人正在里面种菜。 过了穿堂便进了后院,后院有很多房间,那管家说孩子们就住在这里。他们进去了其中一间屋子里,里面是一个大通铺。 有两个男孩子正趴在床上玩木头,你抢我的,我抢你的,玩得十分开心。 “有没有好心人领养这些孩子?”苏欢问。 那管事摇头,“我们大人不让人领养,怕这些孩子受委屈。” “这样……” 可这些孩子终究会长大,长大以后就不能在育婴堂了,到时他们怎么维持生计?不会种地,不会读书,甚至没接触过外人,他们能生存下去吗? 转了一圈,苏欢也没看到那两个孩子。正犹豫要不要问一下管事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一间屋子有孩子哭。 那孩子的哭声十分嘹亮,“哥哥,救我!哇哇!哥哥,你在哪儿!” 苏欢心中一动,这是那个小一点的孩子! 她忙走了过去,管事要拦也没拦住。进了屋子,但见小家伙坐在土炕上,仰头大哭,边哭还边踢腾。把炕上的被褥枕头都踢下去了。 旁边站着一妇人,十分的无奈。 “这是昨天来的孩子,还没住习惯。”那管事大声解释了一句。 金栋问:“她哥哥呢?” “这……” “我们认识他们兄弟俩,那大一点的孩子也被送进来了吧?” 管事见金栋这样说,才道:“今早送来了,可那孩子一直要往外跑,我们便先把他关起来了。” “关起来了?” “那孩子还会拳脚功夫,我们也是没办法。” 苏欢走到土炕前,拍了拍小家伙的脑门。小家伙一下子就收住了哭声,竟还吓得哆嗦了一下,待眯开一条眼缝,认出是苏欢,这才不慌了。 “姐姐,求你救救我和哥哥。” 苏欢拿出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眼泪,“为何不肯在这里?” 小家伙缩着身子,脸上竟露出惧色来,“怕……” 苏欢叹了口气,“我带你找哥哥,可好?” 小家伙忙点头,“我要哥哥。” 那管事原是不肯的,后来金栋把人拉到旁边,好说歹说了半天,又捐了一千两,那管事的才同意带他们去。 大一点的孩子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管事打开门,里面如黑洞一般。 外面的人还没开口,突然一个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一下子就窜到了院子里。 “你们休想抓住小爷!” 那孩子动作利索的上了树,坐在树杈上喊了一句。可这一喊,才发现了苏欢,还有苏欢身边的团团。小家伙正瞅着他,那委屈的小表情别提多可爱了。 司马沉羽又利利索索的下来了,来到苏欢面前,开口就是一句:“你去哪了?” “呃,我们本已离开德元县,但因为……” 她为什么要解释? 小家伙甩开她的手,扑到了司马沉羽怀里,而后嗷嗷的大哭。那哭声,把树上的鸟都惊走一片。司马沉羽想哄,也哄不住,只能任由团团哭,把自己胸前的衣服都哭湿了。 “你带我们离开这里!”司马沉羽对苏欢道。 这语气,好似她欠他们似的!算了,不跟小孩子计较。 “那个……其实这里也挺好的……” 司马沉羽脸一沉,“你觉得好?” “呃,我试试吧。” 苏欢回身对那管事的说道:“这两孩子其实是我家的远房亲戚的孩子,知他们家里遭了难,我们特意从京都来找他们的。” 那管事的显然不信,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们领走。 “这样吧,你去跟唐大人禀明一声,我想他能相信我们的人品。” 管事的见苏欢他们实在不好打发,只得派人去请示唐大人了。这个功夫,苏欢带两个孩子坐到了院子一旁的回廊里。 “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里?”苏欢问。 司马沉羽见苏欢肯帮他,这才道:“我有要去的地方,他们所谓的帮助,其实是打乱了我的计划。” 还打乱了他的计划,这小家伙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吧,跟嫮儿一般大,怎么说话这么老成! “冒昧问一句,什么计划?” 司马沉羽哼了一声,“你没必要知道!” 苏欢抿了抿嘴,“可你们两个这么小,在外面流浪很危险的。” “也是。” “对吧,不如……” “等出去后,你帮我们!” 苏欢叹了口气,她就没见过求人帮忙还这么硬气的! “哥哥,我怕。”团团往司马沉羽怀里挤。 “没什么好怕的。”司马沉羽拍了拍团团,想让她离他远点。 “一个小姐姐……她不见了……”团团道。 “什么小姐姐不见了?”司马沉羽问。 “跟我睡一起,还给我唱歌,早上起来不见了。”团团吃力的说着。 “许是去外面玩了。” 团团摇头,“晚上,我们睡了……有人进来抱走她……我怕……” 第六百五十二章 带走这两个孩子 苏欢也听到了团团的话,心里也泛起了疑惑,再加之那老乞丐跟她说的话,可她仍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这时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从屋里出来了,苏欢一眼认出来,正是他们送来的那个孩子。 “这孩子乖吗?”苏欢问。 妇人点头,“好乖的,我带她出来晒晒太阳。” 苏欢笑了笑,司马沉羽突然推了她一下,还给她使了个眼色。苏欢居然明白他的意思了,虽不太情愿,但还是开口了。 “这孩子说有一个小姐姐跟她同屋,早上起来看不到了,非嚷着要见小姐姐呢!” 那妇人怔了一下,道:“许是被好心人领养了。” 苏欢眉头一蹙,可刚出那管事明明说了,他们唐大人规定不许人来领养这些孩子的!那妇人许是怕她多问,忙带着孩子回屋去了。 司马沉羽道:“一个老乞丐跟我说过,千万不能被抓进育婴堂,这是个吃人的地方。” “我以为他在说胡话……”苏欢显然现在不这么确定了。 那管事从外面进来了,说是他们唐大人同意了,可以带走这两个孩子。苏欢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院里的孩子依旧笑得开心,看管的那些妇人们也都是慈爱的样子,可她却觉得一切很假。 回到客栈,苏欢先跟小二要了饭菜,让他送到屋里。 见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着,苏欢怕他们噎着,便盛了两碗汤放到他们面前。 “慢点吃。” 司马沉羽抬头看了苏欢一眼,“谢谢。” 苏欢心中一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西疆。” “西疆据此有千里之遥,凭你们两个孩子,怎么可能走到那么远的地方!” 司马沉羽叹了口气,显然他也是高估自己了。离开三清观的时候,他想着大不了走上半年,总能走到的。 结果光走到德元县,这都快两月了,而且还差点困在这里。 “你能帮我们吗?” 苏欢不是不想帮,而是这是两个孩子,不是简单的给他们雇辆马车,随便什么人送他们去西疆就是了,中间出了什么事,这是她的责任。 “你们为何要去西疆?” 司马沉羽淡淡道:“我们无处可去,只能去西疆。” “有认识的人?” “没有。” “呃,去了那里,你们怎么生存?” “看运气吧!” 苏欢呼出一口气,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金栋总算回来了。进了屋,他先灌了一口茶水,而后坐下来,张嘴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半句来。 “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金栋又沉思了一下,道:“那老乞丐先时不肯说,我给他银子,他都不说。后来,我送他一坛上好的高粱酒,他才说了这事。有一天夜里,约莫丑时三刻,他白日睡多了,晚上这个点就醒了。” 金栋又喝了一口茶润嗓子,接着道:“老乞丐醒了就睡不着了,便在大街上乱逛,那街上自然一个人也没有。也不知怎么着,便走到了育婴堂的后门,他见一个人扛着一麻袋出来了。” 苏欢瞪大眼睛,“麻袋?” 金栋点头,“老乞丐还说跟那个老婆婆认识,那天早上,那婆婆把孩子抱出城放河里的时候,他还看到了。问她为何不送育婴堂,老婆婆说她认识一个先前在育婴堂做工的妇人,那妇人疯了。但她一直反复低语着一句话,那就是‘育婴堂吃人’。” “你怀疑麻袋装的是那些孩子?”苏欢问。 金栋摇头,“我不知道。” “那老乞丐可知他们把那麻袋带哪儿去了?” 金栋摇头,“我没跟上去。” “昨晚又少了一个孩子。”苏欢道,“我们一定要弄清楚这些孩子去哪儿了!” 德元县后衙,唐夫人背靠引枕,脸憋得涨红,呼吸紧促,正难受的紧。这时唐尧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像是汤药的东西。 刚进门,唐夫人闻到了那味儿,当下作呕。 干呕了几声,唐夫人趴在床沿儿上,上气接不住下气,“滚……” 唐尧叹了口气,“夫人,吃药吧。” “我让你滚!”唐夫人大吼一声。 “你先吃了药。” 唐夫人作势要打翻药碗,唐尧忙退了一步,“夫人,这是给你续命的药!” “你让我吃得这是什么……” “虽难闻了一些,但这药有效啊!” “我就是一废人,别为我费心力了,不值得了。” “值得!”唐尧把药碗放到一旁的椅子上,他坐到床上,扶起唐夫人,安置在自己怀里,“便是为了我,活着好吗?” “可活一天受一天罪……” “只要活着就好。” 唐夫人闭上眼睛,她不想活了,真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可面对她的恶言相向,唐尧总是好脾气的没抱怨一句,她知他的深情,所以更怕连累他。 “好夫人,喝了吧。”唐尧端起那碗药。 唐夫人叹了口气,终究喝下了。这药味儿实在怪异的很,不是单纯的苦,而是夹杂着一股子腥气,让人忍不住作呕。 吃完药,唐夫人又要呕,唐尧忙递给她一杯茶,把那股子怪味压了下去。 闹腾了一番,唐夫人也累了。唐尧把唐夫人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直到看她睡着了,才出门来。 走到院中,一人自外面走了进来,正是那育婴堂的管事。 “老爷。” “那几个人离开了吗?” “宿在客栈了。” “盯紧点他们,还有这几日,先不用备药了。” 经过沉思,苏欢还是决定先留下来。 那孩子是他们送进去的,若是真送到了吃人的地儿,他们怎么对得起她婆婆。 “可小公子……”元姨有些担心。 “我对不起他,但这事也绝不能袖手旁观。”苏欢道。 司马沉羽和团团躺在床上,听得二人说话。原来他们出来也是找人的,找一个孩子,大概是这女人的孩子。 能做这女人的孩子,一定很幸福吧,这让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爹娘。 若是他们没死就好了。 接下来几日,金栋和肉汤夜夜躲在育婴堂后门外。可一连几日,皆没有一点动静。 “姑娘,会不会是那老乞丐说胡话呢?”金栋道。 苏欢想了想,道:“我们今日就出城。” 第六百五十三章 失踪的孩子们 司马沉羽听说苏欢要出城,只道了一句:“哼,做事有始无终,不过尔尔。” 苏欢拍了司马沉羽脑门一下,“小子,你确定不用我帮忙送你去西疆?” “你拍我头?”他常胜侯的头是谁都能拍的? 苏欢一笑,上去还踢了他屁股一脚,“小东西,屁股上肉还挺多。” 司马沉羽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你这个女人……” “你还想不想去西疆了?” “我们自己也可以去。” “那我们现在就把你二人送回育婴堂!” 司马沉羽咬牙半天,最后低下头,“姐姐,我错了。” 苏欢弯腰拧了司马沉羽脸一把,“这才乖!” 司马沉羽拍掉苏欢的手,“你真不管了?” “有人盯上我们了,先出城再说。” “这样……”原来不是真的不管了。 “对了,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沉羽。” 苏欢点头,“陈羽,那还真巧,我儿子的名字也有一个‘羽’。” “你儿子?” “嗯,他跟你差不多大。” 司马沉羽脸上微微有些失落,这种感觉挺奇怪的,大概是有点嫉妒吧,那孩子有娘,而且他娘还这么好! 金栋准备好了马车,他们一行人当下就坐马车出城去了。 他们出城没有走出去多远,在德元县外的一处林子里停了下来,当晚露宿于此。 趁着天还未黑,金栋独自一人返回了城里。 元姨熬了粥,先盛了一碗给苏欢。苏欢接过来,打眼去找那两个孩子,见大的靠着一棵树,小的正努力往大的怀里挤。 “团团,好好坐着!”司马沉羽颇为无奈。 团团撅着小嘴不依,生气的拍开司马沉羽的手,等坐到他怀里了,这才开心了。 “哥哥,数星星。”团团仰头,伸着小肥手,吃力的数着:“一颗、两颗、三颗……” 苏欢看着这一幕,整颗心都给暖化了,她打算把手里的粥给他们,于是朝那边走了过去。近了却听那大一点的孩子道了一句:“数星星?真蠢!” 苏欢手一抖,那碗粥差点没洒了。 这一幕,只适合远观,近了就不好看了。 “别乱指化了,晃的我难受。” “哥哥,讨厌!” “去一旁坐着!” “我不!哼!” 苏欢笑了笑,走上前,问:“团团,吃粥吗?” 听说有吃得,小吃货团团立刻甩开了司马沉羽,朝着苏欢奔了过去。 “这粥好香。 “嗯,这里还有包子。” 团团眼睛一亮,问:“肉包子吗?” 苏欢点头,其实她现在不喜欢吃包子,尤其肉包子,嫌油腻,但想着这两个孩子,还是让元姨去买了一些。 团团从苏欢手里接过一个包子,大口咬了一口,“嗯……喜欢姐姐……” 司马沉羽翻了个白眼,眼见一包子飞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抬头见苏欢正看着他笑,原来真有这种人,她一笑,天光倾泻,华彩绚丽,你会觉得这世界很美好。 “谁说我喜欢吃包子!” 苏欢伸手,“那你还我!” 司马沉羽一撇嘴,扭过身子去了。拿着包子咬了一口,很软很香,比他以往吃到的包子都好吃。 肉汤也喜欢吃肉包子,他捧着一屉坐在树杈上,警备的看着周围。 苏欢坐了回去,也不知金栋今晚能不能发现什么,如果再没有进展,可能真的是他们多想了,也该启程往三清观走了。 翌日,天刚亮。 金栋回来了,“昨晚丑时,果然有一人扛着个麻袋出来了,我一路跟踪,见他进了一府衙。” “府衙?”苏欢一惊。 金栋是一口气没倒过来,忙挥手接着说:“废弃了的旧府衙!” 原这德元县前任县丞,一家老小得了一种怪病,全都死在了府衙里。因怕这种病传染,于是便把这府衙封了,而后建了新的府衙。 “那旧府衙有官差把守,未免打草惊蛇,我先回来通知你们。” 元姨听着心慌,“难不成那麻袋里就是孩子们?” 苏欢脸色有些发白,若真是那些孩子们,那他们遭遇了什么?她简直不敢往下想,因为每一种想法,都足以让她战栗。 “也不知,他们用这些孩子做什么。”金栋皱紧眉头,“我今晚去一趟旧府衙,看能不能溜进去。” 苏欢摇头,“我们先回德元县!“ 事关人命,当下他们就回了德元县。 苏欢让肉汤跟着她去府衙,元姨留下照顾两个孩子,金栋去城里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打听到跟旧府衙或者育婴堂有关的事。 来到府衙外,她请守门的官差去里面禀报。 不多一下,一个小丫鬟出来了,见是苏欢,十分的惊喜。 “苏夫人,我家夫人正念叨您呢!” “哦?念叨我什么?” 小丫鬟领着苏欢他们往里走,前面是办公的场地,后衙是县丞家眷住的地方。此时正值夏日,院中种着很多香味比较浓郁的花草,猛地走进来有些熏头。 “我们夫人说别看您是女人,可医术高明,而且走南闯北的,这日子过得多精彩。不似她,只能窝在这一方天地里,多走半步恐都会要了命。”这丫鬟越说声音越低,为她家夫人难过呢。 “唐夫人受苦了。”苏欢道。 “可您医术高明,难道不能救我家夫人?” 苏欢道:“这不,我突然想到一个方子,于是又折了回来,虽不能治愈唐夫人的病,但应该能减轻病情。” “那太好了!”小丫鬟满脸喜色,“您是不知道,我家老爷为夫人这病都快愁死了,再这么下去,夫人还没事,他就要……” “银环!”一声娇喝自里屋传来,这一声尾音发颤,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几声咳嗽。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忙请苏欢进去了。 进到里屋,苏欢见那唐夫人正窗前罗汉床上下来,可大概实在使不上力,光用手撑着坐直身子都喘的接不上气。 “唐夫人,快别动!” 苏欢忙上前制止了唐夫人,又帮着小丫鬟一起把她安置到了里面。 “苏夫人……实在是失礼……” “别这么说,谁也有不方便的时候。” “您快请坐!” 苏欢先帮她诊了一下脉,而后坐到了对面。 “我这身子……” “不大好。”苏欢实话实说。 “哎,好不了的,偏他不死心,竟给我喝那些偏方之类的。”唐夫人似乎有些恼。 苏欢心思转了一下,“什么偏方?” 第六百五十四章 醉翁之意 唐夫人让小丫鬟去准备茶点,而后道:“说是一个游方郎中开的方子,吃了这几年,也不见好。不说这些了,苏夫人,您不是离开德元县了,怎么又回来了?” 苏欢一笑,“出了德元县,我突然想起一个方子,许能帮助唐夫人缓解病情。” “没用的。”唐夫人道,“我是阎王爷的人了,除非大罗神仙,不然谁也没办法。” “不满您说,其实我女儿也有心疾。” 唐夫人蹙眉,“孩子还小吧?” “不到四岁。” “那她……” “她现在很好,在北秦的沧海宫。” “真有这沧海宫?” “您听过?” 唐夫人点头,“夫君为给我治病,到处打听神医偏房,自然就听到过这沧海宫。只是听说在北秦,而且寻常人找不到,似真似假,我这身子又熬不住,夫君才打消了去北秦找沧海宫的想法。” “您师承沧海宫?” 苏欢摇头,“倒是学过一套周身通脉法,再配以药浴,想来能为夫人续命。” “不必了。”唐夫人道。 “为何?”苏欢有些吃惊。 唐夫人苦笑,“前年,吏部给他下了调令,迁升随州府台,他竟以政绩不佳,不敢受旨为由,拒绝了升迁。他是为我,我知道,那时我身子很弱,根本走不了远路,而这德元县气候适宜,正适合养病,所以他拧抗旨也要留下来。” “唐大人对您的深情,让人感动。” “我们俩是少年夫妻,一路走来,相互扶持着,可我不能再连累他了。”说着,唐夫人扭头抹眼泪,“我宁愿早点死,他好解脱。” 苏欢拍了拍唐夫人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心疾之苦,非是常人能受的,她相信唐夫人不想再看病,也是不想再受这苦了。 “夫人,您可不能这样想。”小丫鬟端着茶壶走了进来,“老爷昨晚为了给您熬药,一宿没睡,今早送到您嘴边,她还给打翻了。” 唐夫人瞪了小丫鬟一眼,“你就话多!”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老爷说了,这种药很难得的,只能想法再弄些来。” “行了,你去外面采几株香草进来,这屋里实在腥臭。” 唐夫人打发那小丫鬟出去了,亲自给苏欢倒了一杯茶送去,“苏夫人,劳烦您惦记了,我还是不治了。” 苏欢也不勉强,况她知道,这一套周天通脉法,只能延缓病情,并不能治愈。 “这屋里很难闻吧?” 苏欢闻了闻,“确实有点味儿。” 唐夫人叹了口气,“那药实在难喝,也不知他从哪儿找来的方子,找来的药引子,每次喝完,我都恨不得把这几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才罢休。” “这药真顶用?” 唐夫人摇头,“我不觉得顶用,这病还是一日比一日重,可他说若没这药,我也拖不了这几年。” “这方子倒是神奇,对了,育婴堂有多少孩子啊,我想着转眼要入秋,我想给孩子们每人做一身秋衣。” “苏夫人,我只能代表那些孩子们谢谢您的善心了。前些日子,我倒是去过一趟,里面有二十五个孩子,不过有年龄大的有年龄小的,需得一个一个的排尺寸。” “我可以排好,交给裁缝。不过我不能在这儿多待,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一趟。” 唐夫人笑,“那就今日吧,我身子正好利索。” 苏欢自不敢勉强唐夫人,但见她还真起了身,在屋里走动几步,脚步虽虚浮,但也不至于走不了路。 “我在这院子里闷坏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苏欢的马车在外面,唐夫人她们坐上马车,来到了育婴堂。那管事见到苏欢,错愕了一下,又听唐夫人说她是来给孩子们做衣服的,眼里的疑惑就更大了。 “没想到苏夫人这般挂念这些孩子们。” “这么小的孩子,谁不心疼呢!”苏欢笑道。 唐夫人领着她进了院子,而后吩咐管事的把孩子们都叫来。 “有些孩子还在睡觉。”那管事道。 “这都什么时辰,不能再睡了!”唐夫人想到了什么,跟那管事的说:“还有啊,我觉得孩子们也不能光顾着玩,男孩子要读书,女孩子也该学点女红什么的,不然将来出了这育婴堂,怎么维持生计,对不对?” 管事忙点头,“夫人说的是。” 见唐夫人去里面招呼孩子了,管事冲苏欢道:“苏夫人,您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苏欢笑,“不在酒在哪儿?” 管事冷哼一声,“这是德元县,您是外乡人,最好别惹什么麻烦!” “我能惹什么麻烦?而且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只是想给孩子们捐点东西,你是不是有点反应过激了?难不成做贼心虚?”苏欢好笑的问。 管事暗自懊恼,他确实有些反应过激了。老爷只是说这些人可疑,并不能肯定,万一人家就是来捐东西的,他这不是自己露底了。 “夫人别多想,只是怕有心人伤害到孩子们。” 这时唐夫人把孩子们都叫出来了,小家伙们并排站着,有的好奇,有的怕生,有些天真无知,有的调皮嬉闹。 唐夫人看着这些孩子,心都暖化了。 “以前病不重的时候,我常来这里帮忙带孩子。”她身子不好,不能生育,所以十分的遗憾。 “管家,孩子们都在这儿了吧?”唐夫人问了一句。 管家道:“是,都在这儿了。” 唐夫人一眼看过去,又看了回来,这样反复了好几遍,不由咦了一声,“朵儿呢?” 苏欢来到唐夫人身边,“朵儿是谁?” “一个小姑娘,快五岁了,她是第一个来育婴堂的,那时我经常带着她玩。她还偷偷喊我‘娘’呢,若不是身子不好,我就收养她了。” 唐夫人又去问管事,那管事道:“前两日被一户人家收养了。” “这样……”唐夫人听了还有些失落,不过这情绪很快过去了,“这样才好,以后她就有父母疼了。” “夫人,您不是说有二十五个,便是那朵儿被收养了,这里的孩子也不够啊!” 唐夫人数了一下,还差两个。 “这两个孩子也被收养了。”管事道。 唐夫人嘀咕了一声,“怎么最近这么多人收养孩子。” 不过她也没多想,而后帮着苏欢一起给孩子们测量尺寸。最后一个测量的是个女娃,只有五六个月大,正是苏欢他们送来的。 小姑娘依旧白白胖胖的,看来在这里养得很好。 量完尺寸,唐夫人和苏欢正要走,一个小姑娘突然哭了起来。 “怎么了?”唐夫人过去问。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哭。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生病了吗?” “饿了吗?” 管事的走过来,笑道:“你是困了吧?” 那小姑娘听到管事的声音,竟吓得一下子不哭了,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孩子,你怎么了?”唐夫人又问。 “不知道……”小姑娘吓得往里跑,“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六百五十五章 以心治心 唐夫人起身,问那管事怎么回事。 “许是昨晚做噩梦了,能有什么事呢!”管事搪塞了一句。 唐夫人虽有困惑,但也没说什么。苏欢和唐夫人出了育婴堂,把她送回府衙,而后便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元姨正着急呢! “陈羽那小子趁我去下面给他们拿饭菜的时候偷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苏欢蹙了一下眉,“不用太担心,那小子激灵。” 虽是这么说,她还是让肉汤出去找了。 没等一会儿,金栋先回来了。 “我找了那老乞丐,他说先前那县丞一家三口,还有家里的两个丫鬟,得了一种怪病,这种病烂心。而且病情很快,没几日就都死了,仵作去查,发现心全是烂的。” 那乞丐说的很恐怖,金栋只捡着有用的说。 “烂心的病,我倒没听说过。”苏欢道。 “这位唐大人是先前那县丞的主簿,县丞死了后,因这种能传染的怪病,其他人不肯调来,便是他做了县丞。” 苏欢突然问:“是不是他做了县丞以后,这育婴堂才办起来的?” “正是。” “姑娘,您说育婴堂孩子失踪与他有没有关系?” “若是有,那这些孩子呢,他拿他们有什么用?” 正当苏欢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肉汤带着陈羽回来了,这小家伙拍开肉汤抓他脖领的手,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我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跟几位老大娘盘腿坐着聊天呢!” 苏欢笑,“你有这兴趣爱好?” 司马沉羽瞪了苏欢一眼,“白痴!” “你!”这小子太可恶! “知道在哪儿最好打听事?”司马沉羽反问苏欢。 苏欢挑了一下眉,“你打听到什么了?” 司马沉羽叹了口气,“我这正忙着,他把我抓回来了。” 肉汤嗤笑,“我过去的时候,正聊着谁家的儿媳妇难产呢!” “那就是什么都没打听到!” 司马沉羽不服气,“也不是什么都没打听到!” “哦?”苏欢看着司马沉羽等着他开口。 司马沉羽捋了捋道:“他们说唐大人刚来德元县上任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只是主簿,唐夫人就有心疾。有一件事,倒是可以听听。说是那唐大人为夫人寻找治病的偏方,他们这儿那时来了一个游方郎中,说了一个以心治心的方子。唐大人为了给唐夫人治病,还真让人取了狗的心去治病。” 苏欢脑子一炸,以心治心,难道唐夫人喝的那药…… 她瞪大眼睛,不敢往下想。而且,今早唐夫人把药打翻了,也就说唐尧还要给他夫人熬药,若是真的,那育婴堂的孩子很快会有危险! “姑娘,你想到了什么?” 苏欢把她的猜测告诉了大家,元姨听后,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事!” 司马沉羽冷哼一声,“我早察觉出了,那育婴堂有问题。” “怎么说?”苏欢问。 “那是养孩子的地方么,根本就是养猪的,吃了睡,睡了玩的,养出来的也是废物。” 对于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说话这么溜,还句句夹枪带炮,虽然听得多了,但元姨他们依然觉得很神奇。而且这个小家伙,居然有自己的分析,还头头是道,让他们这些大人都不得不佩服。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如上报州府衙吧,这事还是官府出面才好。”金栋道。 “你傻啊,这些都是咱们的猜测,有证据么,人家凭什么受理?再说民不告官不究,你是失踪儿童的谁?” “嘿,你这小子,谁傻啊!” 司马沉羽撇嘴:“你呗,还告州府衙,要知道多管闲事者在官府可吃不到好果子。” 金栋被他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真的只有四岁?” 司马沉羽暗自懊恼,他都忘了伪装了。 “我听大人们说的!”司马沉羽忙道,怕他们怀疑,忙从桌上捡了一个梨子咬了一口,“唔,这梨真好吃!” 说着,他跑到团团身边,往她嘴里塞了一口。 团团其实已经困了,一口梨又让她清醒过来。 “我要吃!我要吃!” “不给!”司马沉羽把梨举高。 “哥哥,坏!我要吃梨!” 团团追,司马沉羽就跑,二人在屋子里闹腾了起来。司马沉羽见没人观察他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还玩什么抢梨吃的游戏,真是幼稚死了! “团团!”小家伙一口咬住了他的手,“你完了!” 苏欢收回目光,道:“我们不能报官,但眼下必须做点什么,不然那些孩子今晚可能就有危险。” “我们怎么办?” 苏欢想了想,道:“我们这样吧……” 当晚,子时一过,育婴堂后墙外突然走水了,火势很大,惊动了官府,附近的百姓也都起来,大家纷纷帮忙灭火。 这火虽然大,也就烧光了后墙的干柴,倒没有伤到人或是烧毁房屋。但等到火势灭了,丑时也过去了,天已经蒙蒙亮。 这一晚,被这么多人眼盯着,育婴堂自然做不了什么。 天一亮,苏欢松了一口气,这是金栋和肉汤也回来了。 二人脸色都不太好,回来猛灌水,一个蹲在门口不说话。元姨瞅着都急了,问他们到底查到了什么,怎么一个个都这样。 蹲在门口的肉汤道:“一共十个孩子,都被挖了心脏,死了。” 金栋被呛了一口,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最早的已经成了白骨,最近的……肉刚腐……那个景象实在……实在太惨烈……你们不知道,那些孩子排着埋的,最小的大概刚满一周,最大的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哎!” 苏欢呼出一口气,“金栋,你这就去州府衙报官!” 金栋点了点头,当下就出去了。 “我们最好去守着,怕只怕有人转移尸体。”司马沉羽插了一句。 苏欢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虽是要冒很大的风险,但那唐尧已经丧心病狂至此,只怕会走这一条路。当下不再多说,苏欢带着他们忙往外走。 旧府衙外,他们刚来,果然见育婴堂的管事带着两个人进去了。 “姑娘,我们要不要进去阻止?” 苏欢摇头,“凭我们几个,搭进去也阻止不了,而且为了消灭干净证据,他们只能转移尸体,我们等着就是。” 果然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那管事的出来了,后面两个人推着两轮车,车上有一个大麻袋。 第六百五十六章 孩子们惨死 千万不能让他们出城,苏欢招呼了一下,而后先一步朝那管事的走了过去。 “哟,真巧啊,在街上遇上您了。”苏欢道。 管事的脸色十分难看,看到苏欢,狠厉的表情掩都掩不住,“早告诉过你们,不要没事找事,你们偏不听!” “我们找什么事了?”苏欢一笑,视线落到那车上的麻袋上,“哟,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啊,这一股味儿可不好闻。” 尸体腐烂的味道,不止是她,街上的人都闻到了,纷纷议论,“这什么味儿啊!” 管事怕把人都招来了,忙挥手让身后的人往前走。 而这个时候,肉汤一个闪身而过,手中刀起刀落,那车上的麻袋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尸体露了出来。 元姨看到先呕了一下,而后冲四周的百姓喊道:“大家快来啊!育婴堂的管事杀人埋尸,这些都是那些无辜的孩子们!” “大家快来帮忙,不能让这些人跑了!” 元姨这一喊,果然招来了很多人。 大家看到车上的情形,当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团团把那管事给围住了。 “天啊,真的是那些孩子们啊,哎哟哟,太惨了!” “这管事怎么杀人啊,手段真残忍。” “他是吃人的畜生!大家可不能放走他。” 那管事见此,知大势已去,倒也不挣扎了,他转回头对苏欢冷冷一笑,“这位夫人,你管了这闲事,回头掂量一下自己的小命吧!” 而这时,州府衙的人终于来了。 府台大人亲自带领官差来的,先看了一眼这情形,惊了一惊,而后走到苏欢跟前,刚要行礼,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府台大人,我们只是途经此地罢了,无意多生事端。” “下官明白。” 这一幕被司马沉羽看到了,心想这女人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县衙外围了很多百姓,州府台今日在此亲审育婴堂的案子。苏欢候在客栈里,没有前去凑热闹。她担心的是,这管事虽然抓住了,怕只怕那唐尧逃脱罪行。 正如她所料,金栋从县衙回来,说那管事把全部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一丁点都没提唐尧。 “那他可说了,挖那些孩子的心做什么?” 金栋恨了一声,“这老东西,说人心好吃,他煮着吃了!” 苏欢沉下一口气,“看来他对唐尧十分忠心。” “案子结了吗?” 金栋摇头,“还有一些细节没捋顺,府台说现搜查证据,过两日再审。” “那唐尧没被抓,我们怕是有危险。”苏欢道。 金栋点头,“今晚我和肉汤轮番守夜,明日我们先出城,这事就交给府台吧!” 苏欢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冒险,于是点头应下了。 当晚果然有人偷袭,亏得金栋和肉汤警醒。 不过苏欢想,这唐尧大概也不敢对他们怎样,只是吓唬一下,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别再给他找麻烦了就是。 第二天一早,苏欢他们坐马车离开德元县。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碰上了那老乞丐。 “听说昨晚府衙出事了。”老乞丐神神秘秘的对金栋说。 “出什么事了?” 老乞丐张手,冲他嘿嘿一笑,“新鲜的消息,只此一份,别人可不知道。怎么也得十两银子吧?” 金栋哼了一声,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给了老乞丐,“别卖酒了,省着点花。” “老头子有今日没明日的,省着买棺材啊!” “得,您说!” “唐夫人死了!” 苏欢撩开车帘,“你说谁死了?” “唐夫人,好像是自己上吊死的,啧啧,在府门外都能听到里面的哭声。” 苏欢放下帘子坐了回去,心里有些难受。不论唐尧如何,唐夫人是个极好的人。大概她知道了唐尧用孩子的心给她做药引子的事,接受不了自杀了。 怕有人跟着,他们走出去很远,一直到了那破旧的小山村。苏欢他们下了车,而后让金栋和肉汤返回去。 唐尧害了那么多人,决不能让他逃脱罪行。她让金栋和肉汤回去,帮府台搜查证据。 这小山村荒凉的很,统共也没几户人家。司马沉羽挨门去找,找了一处还勉强能住人的空房子。元姨先进去里面打扫了一下,才让苏欢进去。 苏欢熬不住,先躺下了。 司马沉羽帮着元姨去外面打了水,找了一些干柴。当元姨开始生火做饭,饭香冒出来,招来了很多孩子,守在门口往里巴望。 他忙关上了门,但这门栓是坏的,只能招来一根木头顶住。 “没事,我煮了很多,分给他们也可以。”元姨道。 “一旦开了头,整个村子的人就来了,而且会贪得无厌,把我们的东西都抢走。”司马沉羽道。 元姨看着眼前这孩子,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说话做事太老练了。不过他说的确实对,金栋和肉汤都不在,若真被围攻了,那就太危险了。 这样想着,元姨忙把粥锅端进了屋里。 元姨先盛了两碗,一碗给苏欢,一碗给了团团,正要招呼司马沉羽,院门被敲响了。她看了一眼司马沉羽,见那孩子正蹲在门前。 苏欢听到动静,从里屋走出来,“怎么了?” 元姨摇了一下头,“怕是这顿饭吃不好了。” 司马沉羽走过来,脸色十分不好,他冲苏欢道:“外面围了很多人。” 经过商量,苏欢让司马沉羽把马车上的米都拿了下来,而后打开院门。 外面围着一群老老小小,皆饿得只剩皮包骨了,眼珠子凸起,直盯着院子里的两袋米。苏欢微微叹了口气,唐夫人因为病重,这几日已经不能施粥了,这些人大概是饿坏了。 “夫人,求您可怜可怜这些孩子们吧,赏他们一口饭吃。”一老妪跪了下来。 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老人孩子,跪了一大片。可他们总共就这点米,怕是分也不够分的。 “大家伙,这样吧。”苏欢往前走了一步,“我们现在只有这两袋米了,今晚先用大锅煮了,每人能吃上一碗。等晚一点,我们伙计就回来了,让他明日出门多买些米粮来,再给大家分一分,可好?” “夫人心眼好,咱们感激不尽!” 村中祠堂前的大锅还支着,苏欢让元姨去帮忙,把这两袋米给煮了。 “一人一大碗,暂时安了他们的神儿。”元姨道。 苏欢点头,“明日不管金栋他们回不回得来,咱们先离开这村。” “正是。”元姨点头道。 第六百五十七章 爹娘竟还活着 司马沉羽却没她们那么轻松,总觉得今晚上不会好过。天色暗了下来,苏欢见司马沉羽坐在门口,唤了他两声,也不进屋来睡觉。 “你看星星呢?”苏欢走来问。 司马沉羽翻了个白眼,还看星星,他有那个闲心么? “哦。” 苏欢抬头看去,月入弯钩,星辰似海,确实挺美的。她刚想说陪这小家伙一起看会儿,结果他还不乐意。 “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这良辰美景也不是你一个人的。” 司马沉羽呵呵一声,刚要说什么,突听得外面有动静。忙吹熄了堂屋的蜡烛,而后拉着苏欢躲到了门口。 “怎么了?” “嘘!” 苏欢闭上嘴巴,顺着司马沉羽看得方向往外探头,见一黑影爬上了墙头,接着翻墙跳下来,往院中马车的方向去了。 “小偷!” “村里的人吧!” “那怎么办?”问出这句,苏欢愣了一下,她怎么好意思问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怎么办,“那个,不如就让他偷吧……” 硬碰硬的话,他们定是打不过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可那小偷竟赶着马车往外走,这是要一锅端了啊! 不行,没了马车,他们寸步难行。 苏欢要出去阻止,司马沉羽拉了她一下。 “做什么?” “凭你?” 苏欢撇嘴,“难不成凭你?” 司马沉羽哼了一声,自地上找到一小石子,只见他抬了一下手,那小偷被击中了头,直挺挺的倒下了。 “呃……”苏欢默了一下,“你真的只有三岁?四岁?” “四岁。”其实还不到,但司马沉羽想把自己说的年纪大一点,哪怕一点点。不然,太容易让人怀疑了。 “你这功夫跟谁学的?” “这算什么功夫,打鸟吃肉练出来的。” 司马沉羽望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回头冲苏欢道:“你先进去休息吧,不会只这一个的。” 苏欢自是不放心,但被司马沉羽给赶回去了。 翌日一早,苏欢早早起来了,但见司马沉羽靠着门栏睡着了,而院里横七竖八躺着十余个人。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也有五六十岁的老人,还有两个女人。 苏欢叹了口气,叫醒元姨,让她带好团团,而后推了推司马沉羽,“咱们先离开这里。” 司马沉羽打了个哈欠,“别担心,咱们走不了。” 苏欢不信,走到门口一看,外面齐刷刷跪了一片。 “你昨天说给他们米粮,他们自是不能放我们走的。” 可金栋他们回了德元县,为调查那育婴堂,只怕一日两日的也回不来。她们车上的米粮都被拿下来了,也就是说若金栋他们不回来,他们也要挨饿。 苏欢出门,好说歹说,那些人就是不让开。没招,只得让他们把进院偷东西的人弄了出去,这一连抬出去十来个,大家伙看在眼里,至少知道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锅里还有昨晚剩下的一点米粥,元姨热了热,先盛给苏欢一碗。苏欢没吃给了团团,锅里还有一碗,元姨又给苏欢,苏欢却要推给司马沉羽。 司马沉羽别扭道:“我不喜欢吃剩饭。” 苏欢没说话,低头把那碗饭吃了。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的让她心疼。 这一日,金栋没有回来。 当晚,司马沉羽守夜,又打晕了两个。 到第二天,团团饿得直哭,偏外面那些人还围着,大有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意思。 苏欢见司马沉羽靠着门栏坐着,眼睛望着天空,她也饿得受不住了,动一下都吃力,但还是起身坐了过去。 “看什么呢?” “这穷地方,连鸟都看不到。” 苏欢看司马沉羽手里拿着一颗小石子,不由失笑,“便是有,你能打中?” “自然!” 见他信心十足,苏欢不由有些心酸,“你父母呢?” “不是说死了。” “哦……” “你想他们吗?” 司马沉羽摇头,“我没见过他们。” 苏欢叹气,“我有一个儿子,自出生我就没见过他,这一趟出来,我就是来找他的。可我还没找到他,还没听他喊一声娘,怕就要困死在这里了。” “至少他还有娘。” 苏欢拍了司马沉羽肩膀一下,“小子,你翻墙出去吧,出去后就跑,他们也饿着肚子,追不上你的。等到德元县,你去找金栋他们,找到了就让他们回来救我们,若是找不到……” 已经好几日了,怕只怕他们也被困住了。 “若是找不到,你就去京都,找到司马将军府,告诉摄政王我在这里……至少让他知道我在这里。还有,他会送你去西疆的。” 司马沉羽脑子一下子有些乱,“等等,什么司马将军府,什么摄政王,他还活着?” 他爹啊,不是早就死了! 苏欢忙道:“他没死,现在就在京都。” “那你是?” “我叫苏欢。” 司马沉羽整个人僵住了,怎么可能?他娘没有死,而且就在他面前! 不!怎么可能! 虽然他重生了,但一切还是按着前一世的轨迹在发展,他爹娘早就死了才是。不对,这一定是阴谋!一定是! “陈羽,你怎么了?”苏欢见他脸色难看,忙问道。 司马沉羽猛地低下头,掩盖了自己的情绪,不行,不能让她发现,至少在他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不能让她发现什么。 “你觉得这主意怎样?” “蠢死了!” 苏欢不高兴了,“我觉得挺完美的。” 司马沉羽起身,“那你们等着,我很快回来。” “团团,你带着她!” 司马沉羽看了一眼躺在元姨怀里的团团,小家伙也巴巴看着他。 “我很快回来!” 说了这句,司马沉羽跑到西墙前,翻身上了墙头,利落的跳了下来。外面哄乱了一会儿,很快又平静下来。 元姨忧心道:“那孩子走了,今晚只怕……”她们怕是熬不过去。 再来一个小偷,别说车马保不住,她们的命怕是都保不住。 苏欢叹了口气,本想让陈羽带着团团一起走,这样她至少死的安心一点,可那孩子留下了团团,显然是下决心还要回来的,这倒让她有了一丝希望。 “等等吧。” 司马沉羽一直在跑,拼尽全力在跑,他的脑子是乱的,心也是乱的。可脚步从不敢停下,他没有留下,但却留下了比他的命更重要的人。 比如团团,也比如苏欢,如若她是他娘的话。 第六百五十八章 追到岭州 路上,他遇上了一队人马,本想避开的,但他实在太累了,连避让的力气都没有,直直冲了上去。亏得那领头的机警,忙勒住了马。 “你这孩子是不是太嚣张了,直接往马身上撞啊,想撞死它?”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谢闵俊,他奉皇途曜之命来找苏欢的。他已经去了一趟三清观了,但显然他们走的太快,把要找的人给甩后面了,于是只能调头往回找。 司马沉羽塞到了地上,这一倒便再起不来了。 谢闵俊见地上的孩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忙下马去看,唤了两声没应,转而抱起来,见他已经晕过去了。 “快拿水来。” 谢闵俊给这孩子灌了两口水,抱起他在一旁的树下休息,正好借这个时候,他们也休整一下。 约莫有半个时辰,那孩子猛地惊醒。 “快救人!”他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声。 谢闵俊上前,见那孩子挣扎着要起身,忙安抚他:“你别急,先吃点东西吧!” 他看这孩子是跑晕过去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我睡多久了?” “呃,半个时辰吧。” 司马沉羽脸色更难看了,他吃力的起身,刚站起身,身子先晃了几晃才站稳。这时他才发现,这些人各个身材精壮,面容坚毅,像是从军队出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 “小子,别问那么多。” “可认识苏欢?” 谢闵俊一怔,忙道:“她是我们主子!” 司马沉羽神情一肃,“我带你们去救她!” 顾不上再说什么,谢闵俊把司马沉羽带上马,而后按着他的指引往前而去。司马沉羽不想自己跑了这么远,快马加鞭半个时辰才到了村口。 进入村子,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众人。 死人,到处都是死人,老人孩子,男人女人,横躺在地上,鲜血满身。司马沉羽眼前发黑,指着不远处的院子,让谢闵航赶紧过去。 下了马,谢闵航背着司马沉羽穿着尸海,来到那院子前,见院门已经被破开,里面静悄悄的。他们忙进去找人,可找了一圈,只看到马车,却没看到人,活人死人都没有。 “她呢?她们呢?”司马沉羽觉得双眼刺痛难忍,用手一揉,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刚知道自己的父母还活着,还见到了亲娘,可转眼人就没了。 这种心情,糟糕死了! “你们快去找!快找她!”司马沉羽大喝一声。 谢闵俊自然也急,可这小子是谁啊,竟然还敢对他们下命令! 顾不上纠结这些,谢闵俊放下司马沉羽走了进去,经过一番查探后,道:“她们被人带走了。” “谁带走了她们?” 谢闵俊看着外面的尸体,这些都是平民百姓,叹了口气道:“总之,不是咱们的人。” 眼下也没有其他的线索,司马沉羽只能带着谢闵俊他们回德元县。 和金栋他们汇合后,得知苏欢失踪的消息,自是心急如焚。 谢闵俊只得道:“姑娘她们眼下应该没有性命之虞,我们需先稳住。这样,我给王爷写一封信,请他增派人手,咱们再继续寻找线索。” “还有死了那么多百姓,应尽快上报府衙。”金栋道。 他们各自忙去了,没人留意司马沉羽。 司马沉羽根本等不得,虽然他也没有线索,不知该去哪里找人。想了想,他还是去了那小山村,夜色已经降了下来,街上的尸体还留在原地。 他一个一个看过去,其实白天谢闵俊的人已经检查过了,没有活口。这些人已经饿得逃不动了,所以差不多都是一刀毙命的。 而这些人的伤口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伤口是环形的,像是弯刀一类。而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手法利落干净,手段之残忍,更像是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士所为。 司马沉羽综合这些,倒是真想到了一人。 飞虎将军李翔! 在上一世,这位是誉王手下得力干将,新帝登基后,誉王南逃,便是李翔一路护送的。这李翔手下有一支虎啸军,军中将士善用弯刀,十分骁勇。 这里就是南州,而李翔的驻地在岭州,据此并不远。 司马沉羽留了信儿,片刻不敢耽搁,独自一人往岭州去了。天亮的时候,司马沉羽遇上了一商队,正好路过岭州,便捎带了他一程。 等快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岭州。 司马沉羽来到街上,先跟一小乞丐混了脸熟,打听到了督军府所在。他过去的时候,见门口守卫森严,想溜进去是绝不可能。 正发愁的回收,见那李翔带着十几个身穿铠甲,手拿弯刀的将士走了出来。他们各个神色沉肃,从府门出来,那李翔跟守门的将士说了一句什么,而后带着那些人离开了。 司马沉羽装成小乞丐,往那府门前凑。 便听一个守门将士对另一个说道:“刚将军说要我们机灵点,不能让可疑的人进府救走刚带回来的女人。” “那女人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 “小乞丐,滚远点!”一将士看到司马沉羽冲他喊了一句。 司马沉羽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大爷,给点吃的吧。” “滚!快滚!” 司马沉羽吓得往回走,这时从里面又走出一将士,冲那两个守门神秘秘的说了一句:“将军去关城门了。” “大白天的,关城门做什么?” 司马沉羽急忙跑开了,关城门还能做什么,无非是要反了。上一世这李翔就反了,关闭城门对外出兵,他不忍无辜百姓受难,违背太后意思,剿灭了乱军。 可这应该是十几年以后的事! 不过,他爹娘还都活着,说明这一世并没有按着上一世的发展。也不知是被何种力量改变的,实在匪夷所思。 司马沉羽跑出街上,正好又碰上了那个小乞丐,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你们想以后顿顿有肉吃吗?” 领头那小乞丐,个子最高,想来年纪也是最大的,先扑哧笑了一声,道:“小东西,你做梦还没醒呢吧?” “还吃肉?我们能喝到肉汤,这辈子都不白活!” 司马沉羽对于他们喝肉汤的追求,十分的赞赏,“肉汤暂时没有,请你们吃一顿肉包子吧,我身上钱也不多,剩下的咱们要买米买面。” 说着,司马沉羽掏出几块碎银子来,这还是苏欢给他的。 先买了两屉肉包子,剩下的他们全买了米面。 第六百五十九章 救亲娘 这几个小乞丐住在破庙里,于是他们把米面都带到了那里。 “李翔这是要反了,那他抓苏欢也就好理解了,无非是做为手中的筹码,到时可以跟摄政王讨价还价。”司马沉羽小声念叨着,关键是他怎么才能救出苏欢来。 那大一点的乞丐便吃肉包子边打量着司马沉羽,见他蹲在门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于是道:“你不是乞丐。” 乞丐没他这样的,不馋嘴,还能写出一手好字来。 司马沉羽抬头,道:“我爹是摄政王,你说我是谁?” 小乞丐愣住了,他是觉得他不像乞丐,但也没想到他身份这般贵重,“世子……” 司马沉羽点头,“没错,我叫司马沉羽,所以你们跟着我,以后顿顿吃肉,不是做梦。” 这辈子还能有出头之日,小乞丐自然激动不已,忙把几个小伙伴拉到跟前,让他们跟他一起给司马沉羽跪下磕了个头。 “世子大人,我们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司马沉羽笑,“什么世子大人,你们叫我沉羽就好,还有你们叫什么名字?” 旺财、狗洞、猫儿…… 这是人名? 司马沉羽让他们按着年龄排好,“阿绝,阿世、阿霸、阿天!” 绝世霸天,太厉害了! 阿绝指着最后一个小兄弟,“他呢?” 这下把司马沉羽给难住了,问:“他原本叫什么名字?” “阿花。” “这名字……”司马沉羽拍了拍手,“挺好!” 于是最小的弟弟,因为吃包子太心急,烫着了舌头,边吃边哭,他是唯一没有改名的,叫阿花。 司马沉羽让阿绝出去打听,很快他就回来了,城门果然关了。 “人们纷纷去米铺里买米面,排起了长队,可米铺子的老板这时要关门,大家伙不干,于是哄抢了起来。” 要不了多久,整个岭州城都会混乱起来。 “把我们的米面藏好。”司马沉羽吩咐道。 “知道了。”阿绝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弟弟去里面安排了。 岭州城以西是高原,以东是崇山峻岭,扼南北要道。只要守住岭州,便如同关上了南部的大门,外面的打不进来,里面的逃不出去。 李翔以岭州为据,带兵往南扩张,以期攻下南方十三州。 这些是司马沉羽分析的,当然眼下他顾不了那么多,只希望能救出苏欢。可苏欢被困督军府,凭他这小身板,别说救人了,墙头都爬不上去。 司马沉羽愁啊,眼看已经闭城半个月了,外面是越来越乱。 阿绝从外面回来了,进院忙插上门栓,还用木头给顶住了。他是去打水了,可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桶,还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怎么了?”司马沉羽问。 阿绝拍了拍胸口,道:“刚在外面碰上一个地痞,他说城门都关了,家家口粮紧张,我一个乞丐怎么还活得好好的,是不是藏了粮食。” 司马沉羽脸色冷肃了几分,“这样吧,我们晚上再出去取水,一次把那水缸填满,以后尽量少出门。” “好!” 因白天这事,他们也提高了警觉,不敢生火做饭了。只等晚上,夜深了,才做了一大锅粥,白天能吃一天的。 翌日,司马沉羽带着阿天出门去了,留阿绝照顾好家里。 他们来到督军府衙门后边的巷道里,躲在一棵大柳树后面。这一候就是一天,阿天饿得肚子咕咕乱叫。 司马沉羽叹了口气,正要起身,突然停小后门那边嚷起来了。 他歪头一看,见两个穿铠甲的将士从一妇人身上搜出了一些白米。那妇人吓得忙跪地求饶,两个将士上去一顿拳打脚踢,那妇人哀嚎连连。 好在没有打多久,那两个将士进门里面去了。 妇人艰难的跪起身,把那些洒了的米一颗一颗的捡起来,捧到手心里,统共也没多少。妇人无奈的看了一眼小后门,而后艰难的起身,一瘸一拐往巷子外走来。 司马沉羽从大柳树后面走出来,挡住了那妇人的路。 妇人忙把手心里那点米往身后藏,摆出凶狠的样子,嚷道:“滚开,我身上可没有吃食!” “我给你一斗米!” 妇人讥笑一声,“你给我一斗米?你……” 妇人还没说完,眼见这小乞丐转身就走了。 “你的孩子还饿着肚子吧,一斗米可以保住他一条命。” 阿天偷偷回头看,等他们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那妇人终于动了。 “阿羽,你怎么知道她有孩子?” “她在都督府做工,肯定是能吃饱饭的,而拼死也要带出这么一点米,外面定有让她拼命的人,这个人是她的孩子吧!” 司马沉羽自然没有傻的带这妇人去破庙,而是来到一隐蔽处,让阿天回去取米。 这妇人是在都督府做厨娘的,家里有两个孩子。城门一关,再买不到米粮,家里两个孩子自昨日就开始饿肚子了。 她便是不吃,把自己那份省下来,也带不出去。可她总不能眼看着两个孩子饿死,于是便偷了那么一点米,结果还被发现了。 “小公子,您真有米?” 司马沉羽点头,问:“督军府是否关押着一个女人,身怀六甲,长得美若天仙,跟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夫人,一个三岁左右的幼童?”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这督军府的事怎好往外说,但想到家里还有两个饿着肚子的孩子,还是点了点头。 “有,半个月前来的,一直关在厢房里。” 司马沉羽心口一紧,“她们可还好?” “我们只是日日送去饭食,进不得屋里,所以不知好不好。”妇人道。 “一斗米,你一家人也吃不了几天,这样吧,若你肯带我进都督府,我给你五斗。” “五斗?” 妇人瞪大眼睛,若有这五斗米,至少接下里一个月,她不用担心两个孩子饿着了。这城门还不知关多久,确实应该坐长远的打算。 “可都督府守卫森严……” “我想你有办法。” “那我要六斗米!”妇人见司马沉羽神色冷了下来,这小家伙明明还这么小,可那眼神犀利的很,让人瞅着都有点害怕。 “小公子,你别误会,我不是跟你讨价还价,而是这一斗米,我要给往王府送菜的老陈,你扮成他儿子进去。当然,进去以后,我会掩护你。” 司马沉羽点了点头,“好!” 二人虽然说好了,但妇人还是有怀疑,如今米粮紧缺,他真的有吗? 第六百六十章 我娘是苏欢 不多会儿,另一个小乞丐回来了,往她怀里塞了一斗米。 “明日,我们在此汇合,等我进去,他们自然会把剩下的米给你。” 妇人连忙点头,带着那一斗米赶忙走了。 阿天有些担心,“阿羽,万一她明天不露面了呢?” “放心,不会!” 回到破庙,司马沉羽把绝世霸天和小花叫到跟前,交代后面的事。 “我进去都督府以后,你们在外面帮我散步一个消息,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最好全城人都知道。”乞丐爱扎堆,最容易散步消息了。 “什么?”阿绝问。 “岭州都督李翔囚禁了摄政王妃,以她为质,迫摄政王不敢攻城救大家。” 阿绝眨了眨眼,“这消息怕是传不出去。” “为何?” 阿绝挠挠后脑勺,“因为摄政王就没有摄政王妃。” “啊!”司马沉羽绝对没想到这一点,苏欢不是他爹的王妃,那她的身份是什么? “阿羽,便是谣言也要有点根据,群众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的。” 司马沉羽:“……” 司马沉羽默了半晌,试探的问了一句:“那你们可知道苏欢是谁?” 几个小乞丐凑到一起嘀咕了好一会儿,最后阿绝道:“呃,这个苏欢其实还挺有名的。” “有名?” “我以前听老乞丐们说过,她曾是摄政王的通房,后来被休弃。本没什么,可她竟以弃妇之名嫁给了当时的六皇子,也就是今天的祈王。偏还在成亲之日,拐走了即将大婚的摄政王,更为惊人的是,摄政王惨死在了半路上。当然,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回来依旧是祈王妃,摄政王竟也死而复活。” 司马沉羽长大嘴巴,这是他娘办的事? “这是一段……传奇!”阿绝想说‘丑闻’来着,但想到阿羽是摄政王的儿子,还是留点口德为好,“不过,你娘是谁啊?” “苏欢。” 阿绝:“……呵呵,我说了什么……” 阿世:“原来祈王妃还给摄政王生了一个孩子,还这么大了,真是……呵呵,不好说。” 阿霸:“你娘是祈王妃,那你爹真的是摄政王吗?难道不应该是祈王?” 阿天:“阿羽,你清楚自己的身世吗?” 司马沉羽想,他以前还是很清楚,现在不大清楚了。 “那这样,你们帮我散步说是李翔囚禁了祈王妃,逼得朝廷不敢出兵镇压,这样好了!” 阿绝点头,“放心,不出三日,保管城里只要还喘气的都会知道。” 翌日,那妇人果然出现了。 她带他去了送菜的老陈那儿,假装是他的孙子,而后顺利的进入了都督府。他们进的是外院,妇人把他藏在厨房。 等到了晚上,他才偷摸从厨房出来。 这后衙本就不大,按着那妇人所说,很容易找到了官衙苏欢她们的院子。门口有两个守卫,正门是进不去了,他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墙虽然不高,但他个子太矮了,还是爬不上去。 这时候,一衣着华丽的妇人气冲冲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什么祈王妃,还真有脸把自己摆在那高位上,她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要我说啊,她就是个狐狸精!” 那妇人捂着一边的脸,像是挨巴掌了。 司马沉羽眼珠提溜一转,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朝着那女人扔了过去。听得那女人哎哟一声,他忙穿过花园,溜到了另一边。 那女人说院子里有刺客,嚷着让守门的两个护卫去抓人。那两个护卫也怕出事,忙按着那女人所指的方向过去了。 趁着这个功夫,司马沉羽溜进了院子里。 铛铛……两声轻微的敲门声。 苏欢惊坐而起,守在床边的元姨也一下子精神了。 “元姨,快去看看!”苏欢道。 元姨来到门前,先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眼外面的人,忙拉开门,“陈羽!” 司马沉羽一下子钻了进去,让元姨赶紧关上门。 苏欢看到司马沉羽也是十分震惊,从德元县到岭州,有上百里的路程,他这么小是怎么来的?而且都督府守卫森严,他居然也混了进来! “你……你怎么进来的?” 司马沉羽见团团睡在床里面,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动脑子呗!” 苏欢有些发急,“你就不该进来,这里面很危险!”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来?” “我来救你们!” “胡闹!凭你……你有什么本事救我们?” 司马沉羽冷笑一声:“我没本事,你有?你有本事逃出去啊,为什么被囚在这里?” 苏欢话到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她跟一个小孩子吵什么,吵赢了也没用! 苏欢讨好一笑,上前把小家伙拉到椅子上坐下,温声细语道:“陈羽,刚才是姐姐着急了,不过是因为担心你。但你看眼下啊,我们被困在这里,想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你人小能进来铁定也能出去,要不你先带团团出去,你不用管我们,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不出去!”司马沉羽固执道。 “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 “外面很乱,你真放心我们出去?” 苏欢犹豫了,是啊,李翔关上城门了,当年在兴州,她可是亲眼看到了那种惨相。这两孩子还这么小,在里面危险,但只怕出去也是没有活路的。 “而且……” “什么?”苏欢问。 司马沉羽想说,这辈子能看到自己的亲娘,死了也值了。 “我这么聪明,你这么笨,我留下没准还能帮到你。” 苏欢揉了司马沉羽头顶一把,“算了,你留下吧。” 第二天团团醒来,看到司马沉羽开心极了,抱着他不肯撒手。 “哥哥,团团好想你。” “我梦到哥哥了,呜呜,哥哥不要团团了。” “哥哥,我饿……” 司马沉羽叹了口气,重活这一世,让他最无奈的就是团团了。老天爷为什么在他身边安排这么一个小人儿,难道是怕他日子过得太清闲? 苏欢看二人感情这么好,问了一句:“团团是你亲妹妹吗?” 司马沉羽抬头看苏欢,眼里满满的讽刺。 苏欢以为他没明白她的意思,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们感情不好,而是想问你们是一个娘生的吗?呃,这话也不太对,主要是你们俩长得不像……” 她发现自己越说越乱,而陈羽的表情也越来越凶。 “你难道不该问问自己?” “啊?” 司马沉羽挥了一下手,“算了,反正你是笨蛋!” 守卫送饭来的时候,司马沉羽躲了起来。等那人出去了,他才从床底下出来,见桌子上摆着一盘咸菜,几个玉米饼子。 “他们就给你们吃这个?” 苏欢无奈,“本来伙食还不错,但我得罪了一个人。” 司马沉羽猜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估计是李翔的妾室什么的,穿着华丽,但举止有些轻浮。 第六百六十一章 沉羽救母 几个人围坐在桌子旁,把那几个饼子分着吃了。 又过了两日,这天一早,门被敲得哐哐响。司马沉羽忙躲了起来,元姨服侍苏欢起床,穿好了衣服,这才去开的门。 进来的是李翔,他穿着一身冷铁铠甲,铠甲上还沾着血迹。他手中拿着弯刀,刀已出鞘,刀刃锋利,泛着冷光。 进来后,他一眼盯住苏欢,眼里带着杀气。 “司马曜就在城外。” 苏欢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该来的终于来了。 “司马曜暗度陈仓,竟然让南方十州联手反抗我,逼得我只能退守岭州。司马曜,不愧是大荣的战神,可他也别得意太早,他的女人和孩子可还在老子手里呢!” 李翔咬牙上前,弯刀出手,猛地架到了苏欢的脖子上。 “他敢这么对我,也要承受这后果!” “你想做什么?” “老子这就带你去城楼上,当着他的面剖腹取子,然后从高高的城楼上扔下去,我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死在他面前!” 苏欢闭了闭眼睛,“你不敢!” 这不是他抓她来的初衷,他求的是自保,而非是泄愤! “若他不肯妥协,你且看我敢不敢!来人,把她带走!” 元姨要上前,苏欢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了下去。 很快苏欢被带走了,司马沉羽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元姨一下子慌了,反而去问司马沉羽,“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趁机逃出去!” 正如司马沉羽所料,摄政王打到了城外,城里的将士们都去守城门了。苏欢被带走了,府衙里的护卫自然也去了城楼。 院门外没了守卫,司马沉羽带元姨和团团来到外院,由厨娘掩护出了都督府。 街上人很多,封城二十余天,已经饿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自然希望马上开城门,于是纷纷走上街头,呼喊着打开城门。 “听说祈王妃被抓了,那李翔以她为质,逼得朝廷的军队不敢攻城。” “这样下去可不行,再僵持几天,我们都没有活路了。”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没有主意的时候,一个孩子站在了临街酒楼的三层,站在露台往下看。 “李翔是乱贼,他这是要逼死我们百姓,大家必须团结一致,只有救出祈王妃,摄政王攻破城门,大家才有活路!”司马沉羽大声冲下面喊了一句。 可下面的人,只静了一下,而后又各自说自己的了,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司马沉羽又喊了几句,这次根本没人听他说话。 没办法,他让阿绝给他找来一锅盖,用勺子铛铛敲了几下,下面才静了下来。司马沉羽看着下面的人,想着如何才能说服他们。 “我、是、摄、政、王、世、子!”他一字一句喊道。 下面的人还真被这一句震慑住了,全都愣愣的瞅着他。 “我叫司马沉羽!” 元姨先时听他说是摄政王世子,只以为他是为了让下面的百姓帮他而编的一个谎言,可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她真吃了一惊。 他们姑娘给未谋面的小公子取名就是沉羽,她记得她没跟这小家伙说过吧? 难道说了,她不知道? 大概是这样! 短暂静默过后,下面轰的爆发一阵嘲笑声。 “还摄政王世子,我还是皇太子呢!” “这小乞丐,是不是饿疯了!” “命都快没了,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司马沉羽怒喝一声:“你们觉得我会开这种玩笑么?我娘现在就在城门之上,随时可能丢命,我会傻乎乎的冒充摄政王世子,难道嫌命太长?” 这句话,至少让下面一半的人安静了。的确,这种时候,便是想招摇撞骗,也没人冒充这身份,若让督军府的人知道了,只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你们看看身边的孩子们,等家里的粮食吃完,你们给他们吃什么?等着只有死,唯有一拼!” 阿世和阿霸混到了下面的人群里,喊了一句:“世子说得对,跟叛军拼了!” “拼了!”一年轻附和了一句。 其他人也开始振臂呐喊:“我们跟叛军拼了!拼了!” 城里的百姓们,有的手里拿着铁锹,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菜刀,纷纷汇聚到了城门前,让李翔赶紧放了祈王妃。 城楼之上,李翔看到下面乌泱泱的人,一时愣了。 这时有手下上来,说摄政王的世子带头闹事的 “摄政王世子?”李翔看向苏欢,“你还有一个儿子?” 苏欢自然也听到这句话,她比他还懵。 “他想做什么?” “他说要代替祈王妃做您的人质,只要您答应,他立刻让百姓们都散了。” 李翔一挥手,“不可能!” 那副将忙道:“将军,若一旦真闹起来,城里城外两面夹击,我们怕是守不住。再说了,下面都是百姓,咱们将士们也有父母家人,怕是不忍动手,反而动摇军心。” “谁知道这世子是真是假!” “将军,只要再拖一两日,援军到了,我们就可以反守为攻。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拖住这些百姓。” 李翔思考了一下,点头道:“你把她带下去,换那小子上来。本将军倒要看看,这摄政王的世子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能煽动全城百姓为他所用。” 苏欢还在发懵,就已经被带了下去。看到走上来的小人,竟是陈羽,一下子急了。 “你凑什么热闹,快离开这里!” “陈羽,听话,带着你妹妹快走!” 苏欢见陈羽固执的往前走,于是忙跟身边的副将说道:“他不是摄政王世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副将见苏欢这般紧张,反而有点相信这孩子就是摄政王世子了。 “王妃,您请吧!” 那副将把苏欢推了过去,而后一把把司马沉羽拉了过来,“小世子,快让这些百姓们散了吧!” 司马沉羽挥了一下手,那些百姓们还真就散了。 “好本事!”副将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要知道这可还是个孩子,不过三四岁的样子。 司马沉羽看向苏欢,“他们会带你去破庙,安心等着!” 苏欢皱眉,“陈羽,我不能让你犯险!” “这是我的选择!” 说完,司马沉羽转身往城楼上走去。 苏欢愣了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他的选择?什么选择? 第六百六十二章 绝地逢生 城楼上,那李翔看到司马沉羽,先是惊了半晌,反复确认后,不得不拍手叫绝。 “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逼得咱们不得不妥协?” 副将点头,“这孩子应该真的是摄政王世子。” 李翔一把揪住司马沉羽的脖领,把他推到城楼前,而后提起来悬空拎到外面,冲下面喊道:“司马曜,你可认识这小东西,他说是你儿子呢!” 因为隔得远,司马曜并不能看清楚,但年龄应该差不多。 那孩子怎么也在城里? “司马曜,现在退守十里,不然我马上把这孩子扔下去,让你们父子阴阳永绝!”那李翔大喊。 谢闵俊走到司马曜身边,小声问:“将军,现在怎么办?” “不管那孩子是不是世子,我们都要确保他的安全,现在……”司马曜刚想说退兵,城楼竟发生了异变。 只见那孩子猛地一挣扎,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割了李翔手腕一下。李翔吃痛,当下一松手,那孩子掉了下来。 司马曜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可距离这么远,他想救都救不成。而那孩子,竟利用手中的刀,划着城墙的砖缝,借此缓冲了下落的力度,再快掉下去的回收,双腿一蹬,一个空翻温温的落到了地上。 所有人几乎都要惊掉下巴,这个孩子……太厉害! 便是他们这些将士,常年习武,也很难做到这程度。 司马沉羽落地后,从司马曜一挥手,“我娘现在很安全,还不快出兵攻城!” 司马曜一时难言,但他选择相信这孩子。 “谢闵俊,保护好那孩子!” 司马曜一声令下,带领身后的将士们开始攻城。 苏欢被孩子们藏到了破庙里的石像后面,很快有官兵来搜查,还好没有搜出来他。阿绝出去打听,回来说摄政王已经在攻城了。 那陈语呢? “阿羽跟你们说他是摄政王世子?”苏欢问阿绝他们几个。 “嗯,他是世子。” 元姨走过来,小声冲苏欢道:“那孩子还说他叫司马沉羽。” 苏欢一惊,“他怎么知道……” “您没跟他说过?” 苏欢摇头,“我只跟你们几个说过,连司马曜都不知道。” 再说了,他们还有一子的消息,也仅有几个人知道,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难道陈羽真的是她儿子,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仔细想想,那孩子跟她和皇途曜还真有那么几分像,她初见时就很喜欢这孩子。 不行!不能多想,万一不是呢! 城门是在当天晚上被轰开的,等到天亮,活捉了李翔,这场叛乱总算平息了。一早,百姓们互相传达了这个好消息。 苏欢带着元姨和几个孩子来到城门跟皇途曜汇合,见彼此都安好,两人都先松了一口气。 “那孩子呢?” “陈羽呢?” 皇途曜见苏欢要急,忙道:“他没事!不过昨晚太乱了,我让谢闵俊看着他,结果他偷偷逃走了。” 苏欢听了这话,倒也不太担心了,那孩子机灵的很。 “他……他是我们儿子吗?”苏欢问。 皇途曜把她拉到一边,先抱住亲了亲,而后从怀里拿出一张小像,“祈王的人自三清观回来,画了一张小像,他给了我。” 展开那小像,苏欢一眼认了出来,正是陈羽! “他是沉羽!” “沉羽?” 苏欢激动道:“我们的儿子,皇途沉羽!” 皇途曜搂住苏欢,拍了她的背顺气,“别急,我们会找到他的。” 两人都平复了一会儿,而后说起那孩子,二人都是称奇。那孩子才那么小,怎么就那么聪明,聪明的简直不像那么小的年纪该有的样子。 “等找到他,我们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皇途曜点头,“正是。” 这岭州一战,是他主动请缨的。因有苏欢,他怕别人会不顾她的性命,可其实他自己也正发愁,如何能在攻破城门的时候救下苏欢,这么一个大难题,竟然让他儿子给破解了! 这小子,不可谓不英勇! 收拾好战场,苏欢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司马沉羽。虽说这孩子机灵,但到底年纪还小,苏欢又怎么能不担心。 平定了叛乱,皇途曜需立马班师回朝。不过他没有回去,而是让谢闵俊押解李翔回去复命了。 “我们一起找那孩子。” 苏欢眉头微蹙,“或许他不想认我们,所以逃走了。” 皇途曜把苏欢拥进怀里,“等我们找到沉羽后一起回北秦。” “好!” 苏欢让元姨带着五个小乞丐和团团跟着谢闵俊他们回京都了,他们要找到沉羽那孩子东奔西跑的,带着这么多孩子总是不方便。 在岭州城找了两日,没找到沉羽,苏欢他们来到了德元县,与金栋他们碰头。 “育婴堂的案子可判了?” 金栋摇头,“这唐尧太狡猾了,我们根本找不到能指证他的证据。” “既然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去会会他。”苏欢道。 晚上,苏欢吃的不多,半夜饿醒了。皇途曜睡在她旁边,她本不想打扰他,可身子一动,他就醒了。 “怎么了?”皇途曜先坐起身,而后把苏欢揽到怀里,让她靠着他。 “饿。” 他们现在在客栈,这个时候饿了可不好说。 “我去厨房看看!” 皇途曜要下床,苏欢拉住了他,“我跟你一起。” 二人来到厨房,果然里面没什么可吃的。可苏欢肚子一饿,还要犯恶心,后半夜别说睡觉了,难受的都挺不住。 “你会做饭吗?”苏欢问。 皇途曜抬头,“你觉得呢?” “那算了……” 皇途曜拉着苏欢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虽然不会做,但可以学,你教我。” “可君子远庖厨。” “我可不当什么君子,我是你夫君。” 皇途曜还真动起来了,先拿开锅盖,倒水刷了一遍锅,刷的满地都是水。借着再放水,放米,结果米放多了,捞出来了一半。 好不容易盖上锅盖,生火倒是难不住他,在野外打仗,夜里经常要生一堆火取暖。 一锅白米粥,很快就熬好了。 皇途曜给苏欢盛了一碗,见她吃了一口,忙问怎么样。 苏欢点头,“好吃!” 皇途曜一副自得的样子,“原来做饭这么简单,我觉得还可以往白米粥里放些羊肉蔬菜什么的,等下次我们试试。” “别,这一碗白米粥,我已经很满足了。”其实有一点糊味儿,因为火太大了,这火候的问题可就多了,她只想填饱肚子,不想培养一位厨子。 一碗白米粥下肚,苏欢肚子才不叫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你让她成为罪人 苏欢再次回到屋里,躺到床上,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醒了,兴奋的踢着她肚皮。她已经习惯了,可皇途曜惊得连连大叫。 “这是他的小拳头吧,好小!” “臭小子,他居然敢用脚踢你!” “哎呀,这可不好,万一踢破肚皮了怎么办!” 看了好一会儿,又惊又险的,发现小家伙再大力也踢不破肚皮,皇途曜这才放心了。等小家伙再出拳头,他伸手碰了一下,又是一声惊呼。 “好神奇!” 苏欢在皇途曜的惊呼声中睡了过去,不知道他就这么守了她一眼,孩子睡了,他也没睡,静静的看着苏欢。 “欢儿,夫君让你受苦了。” 皇途曜探身过去,亲了亲苏欢的额头。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她跟着他同样吃了很多苦。等找到沉羽那小子,他就带他们回北秦,远离大荣的一切是是非非。 翌日,苏欢让皇途曜带她去一个地方。 他们出了城,来到城郊一处墓地,在唐夫人的墓前,果然看到了唐尧。他对唐夫人的爱意,这是毋庸置疑的。 苏欢让皇途曜等在马车旁,而她朝坟墓那儿走了过去。 唐尧听到动静,回头看到苏欢,起身向她行了个礼。他仍是一身棉布素袍,不像当官的人,反而像是书院里的穷书生。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神情颓败,一脸的死寂。 苏欢来到墓前,向唐夫人弯腰行了个礼。 “唐夫人曾与我说过,因为这心疾,她一直以来承受着很大的痛苦,死才是解脱,所以唐大人,你请节哀吧!” 唐尧苦笑,“她痛苦,我又何曾不是,可只有活着,我们才能在一起!” “便是能相守,但只剩下痛苦,又何必呢!” “我不懂。” “什么?” “临死的时候,她竟然说恨我……”唐尧一脸迷惘之色,他转头看向苏欢,道:“她为什么恨我,明明我为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我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所有,可最后换来的是她的恨,我不懂!” 苏欢叹了口气,“你可知小朵?” 唐尧愣了愣,“不知。” “她是第一个进育婴堂的孩子,唐夫人与我说过,那时她身体还可以,经常去育婴堂帮忙。在小朵还那么一点,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时候,唐夫人就带着她,一直到她五岁。小朵经常偷偷喊她‘娘’,而她也把小朵当做自己的孩子,若非身体不好,她就领养了小朵了。” 唐尧看向那墓碑,“她从未与我说过。” “她以为小朵被领养了,虽然难过,但觉得小朵终于有父母疼了,所以还是欣慰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小朵死了,而且是因她而死。” “不!”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那么多孩子死了,他们的心成为了她的药,入了她的口。” “不是……你乱说!” “唐夫人是个心善的人,虽然身体不好,还是竭尽全力去帮助别人,唐大人知道吧?” 唐尧身子晃了一晃,“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苏欢转头看向唐尧,一字一句道:“是你,让她成为了罪人,让她死后也背负骂名!你还问她为何恨你,她怎么能不恨,怕只愿死后的生生世世,与你再不复相见!”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不是她!”唐尧大喊。 苏欢转回头,微微一叹,“她自杀了,亲自结束了这场罪恶,你还不懂吗?” 说完这一句,苏欢转身往回走。 走到皇途曜面前,她靠进了他怀里,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怎么了?”皇途曜问。 “我好想一直在强求你爱我……” 皇途曜皱眉,“说什么胡话呢?” “初识时,你爱的不是我,是我闯进来,刻意接近你,强迫你爱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初识的时候,他爱的确实是苏慕倾。 唐尧强迫唐夫人和他相守,她强迫皇途曜爱她,那她和唐尧是不是一样可恨? 皇途曜搂紧苏欢,“上一世,出征之前,你可知我想对你说什么?” “什么?” “我想说等我回来,便和苏慕倾和离,我只爱你,只要你。所以不是你强迫我爱你,而是我从来只爱你。便如上一世一般,我娶了苏慕倾,终究也只是一场错误。” “上一世,你为了我交出军权,最终惨死……” “死不怕,可让我不甘的是,韩翊钧最后说,你爱的不是我。我恨的不是你的背叛,而是你不爱我,所以我来了,来这一世找你,不求其他,只求你爱我。” 苏欢回抱皇途曜,想着想着突然扑哧一下笑了,“别被我影响,我只是怀孕了爱胡思乱想。” 皇途曜轻哼一声,“我还真吓出了一身汗。” 都老夫老妻了,居然还要讨论爱不爱的问题。 第二天,金栋从外面回来,说是唐尧投案自首了。 苏欢点头,不论如何这案子总算结了。 “可是这育婴堂怎么办,里面还有二十多个孩子呢!” “交给府台大人,让他监管就是了。”苏欢道。 金栋耸肩,“府台大人说,官府可没有这笔款项,而且朝廷也不会只给他们一州拨发,所以他也很为难。” 这一下把苏欢也愁住了,正如那府台所说,朝廷不会拨发款项,可育婴堂要开下去,银子是少不了的。 “育婴堂一年所需花费是多少?”皇途曜问。 金栋道:“怎么也要两千两。” “这样,这笔款子先从将军府出。” 金栋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金栋出去后,苏欢还是愁。 “可这育婴堂开下去,绝非是两千两银子的事。” “新朝新政,这大荣的天很快会变的,到时全国增设育婴堂也不是不可能。” 既如此,苏欢也只能听皇途曜的,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欢和皇途曜商量了一下,既然不知道沉羽去了哪儿,他们还是按原计划去一趟三清观吧。一则是看看那孩子回去了没有,再则是看看这几年,那孩子在三清观是怎么生活的。 因有皇途曜护卫,一路再没有发生其他的事,三天后他们到达了三清观。 得知摄政王驾到,三清观几位道长都出来迎接了。他们都是太后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难怪他找了这么多年没有找到,谁能想到太后把沉羽放到了道观里,而且位于深山中。 第六百六十四章 皇上崩天 大厅里,皇途曜扶着苏欢坐下,几位道长跪在下面。 “沉羽一直生活在你们观里?”皇途曜问。 “沉羽?”下面的道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沉羽是谁。 皇途曜以为他们在装傻,正要发火,从外面走近了一小白衣小道姑,她倒是一点也不惧,大步走上前来。 “沉羽在观中叫痴儿。” 苏欢心口一紧,“你认识他?” 白洛洛点头,“自然,我们都认识,他是我们的小师弟。” “为何叫痴儿?” 白洛洛道:“因为他总是呆呆的,别人欺负他,他也不还手,而且学什么都学不会,脑子笨嘴也笨,四岁了,连话都说不全。” 这小道姑口中的痴儿,可一点都不像他们见过的沉羽,那小子机灵鬼一个。 “不过,后来我知道,他是装的。其实他功夫很好,也很聪明。” “哦,他为什么装?” 白洛洛摇头,“我不知道。” 因这几位道长和观里的人并未对沉羽做什么,所以皇途曜便没发落他们。 从观里出来,二人一商量,都觉得这孩子太老练了,根本不可能是四岁孩子做出来的事。 “难道他也如我们一样?”苏欢问。 皇途曜点头,“我想应该是。”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现在会去哪儿?” 皇途曜想了想,道:“京都!” “我也猜是京都。” 再不敢多耽搁,他们即刻启程回京都。因苏欢身体的原因,即便是心急找到那孩子,也不敢走得太快。这样二十多天后,他们才回到京都。 彼此苏欢的肚子已经七个多月了,回到京都后,也没有必要再去祈王府了,于是在司马将军府,躺了五日才缓过来。 这五日,皇途曜日日进宫打探消息。 这日回来后,见苏欢下床了,忙上前扶住她。 “怎么不躺着?” “再躺下去,身子骨都软了。” 苏欢让皇途曜扶着她去院子里走走,转眼已经入秋了,再过两个月南北通道就要封了,他们若想回北秦,只能过穹族部落,那长孙骏可不是好说话的。 所以他们需尽快找到沉羽,平息大荣的内斗。 “那孩子可在宫里?” “不知,但太后肯定知道他在哪儿。她今日与我说,只要我肯交出两僵的兵权,她就放沉羽与我们团聚。” “我说我可以交出兵权,但只怕皇上不同意。” 的确,誉王掌握了两僵的兵权,那就有了绝对的优势。皇上再昏庸也知道,一旦打破了两王的平衡,他这皇位就坐不稳了。 第二天,祈王登门拜访,带来了玉婷。 “让她留下来照顾你吧!” 苏欢摇头,“还是算了,玉婷确实细心周到,但我们很快要回北秦了,还是不好耽误她。” 祈王的人,她可不敢要,便是玉婷,她也不能全然相信。 祈王无奈的笑了笑,“欢儿,你应该知道六哥哥不会害你的。” “是么……”她还真不确信。 祈王怔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苏欢这么不给他留情面,“听说太后要摄政王交出两僵的兵权?” “确实,祈王也请谅解,毕竟我们的孩子在太后手里。” “一旦誉王得势,他是不会放过你们和司马家的。” 苏欢笑,“我们至少还有退路!” “什么意思?” “他要我告诉你,岭州叛乱,那李翔的军力远多于在册人数,那么多出来的那些兵士,是不是就是誉王扩充的兵力呢?” 祈王眸子一亮,而后冲苏欢行了个礼,“谢过摄政王了,本王这就去调查!” 望着祈王远去的背影,苏欢叹了口气。 祈王因知皇途曜的身份,知他不会抢夺皇位,所以对他们还是信任的。可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上一世的事,他们对他早已有了怀疑。 也许所有一切的幕后黑手不是太后,而是他! 当晚,皇途曜伺候着苏欢刚梳洗好躺下,宫里突然来人了。 “王爷,皇上崩天了。” 皇途曜猛地坐起身,苏欢也忙起身。 “你昨日不是说皇上精神还挺好?” 皇途曜点头,“不但精神好,而且还想再纳几个妃子呢!” “那这……” “你先睡吧,我这就进宫去。” 皇途曜进宫了,苏欢睡不着觉,披了一件衣服起来。不多一下司马夫人也来了,陪着她在院里坐着。 “大将军也进宫了,我想着你可能还没睡,正好咱们娘俩说会儿话。” 苏欢拉过司马夫人的手,知她是因为心里没底儿才来的,“夫人放心,不会有事的。” “曜儿要我和大将军随你们一起去北秦,我们老两口想了想,还是不去了。等朝廷的事了了,我们就回老家去,你们若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如此就好。” 苏欢明白二老的心思,毕竟故土难离。 二人东一句西一句的,直到苏欢腰酸的坐不住了,才各自回屋了。第二天天还未亮,外面锣声四起,京都的早晨被惊醒。 “皇上崩天了!” 当天,全国举哀,街道上都挂上了白绫,百姓们穿素服,停止一切喜庆活动。街上如何,苏欢不知道,但司马府大门和院子里都挂上了白绫,下人们都戴着孝帽。 她起床后,司马夫人已经进宫祭拜了。本来她也应该去的,但身子实在不方便,而且身份也比较尴尬,所以司马夫人没有唤她去。 当天,她没有出门,但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皇上就这么突然死了,总要有个说法的。果然到了晚上,白公公来了府上,请她进宫一趟。 “让我进宫做什么?”苏欢问。 “惠贵妃说皇上是中毒而亡,扒棺不许下葬,可这种事一旦经过仵作,官府也就知道了,势必要造成很大的影响。几位大臣私下一议,又报请太后,所以请您去看一看。” 苏欢实在无语,这种事谁想掺和! 不过既然皇途曜在宫里,她倒也不担心其他的。苏欢跟着白公公坐上马车,下了马车往宫里走。白公公故意慢了半步,苏欢见此知他有话说,便紧了半步。 “皇上就是中毒而亡的。” “谁?” “太后。” 第六百六十五章 立谁为新帝 苏欢沉下一口气,其实她已经猜出来了,但这话可不敢乱说。皇途曜向祈王透露了毓王可能把扩充的兵力给了李翔这事,祈王定然是查到了什么,禀报了皇上。 太后先发制人,毒死了皇上,以免他降罪誉王。 “我该怎么办?” “实话实说,朝廷的重臣此刻都在太极殿,不会允许一位弑君谋逆的贼寇登基成为新帝的。” 苏欢没有接话,可一旦扳倒了誉王,那么祈王就会顺理成章的登基…… 在苏欢纠结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太极殿。殿外果然站着很多大臣,白公公直接带着她进了大殿,皇途曜看到她,先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我该怎么办?”苏欢小声问。 “实话实说!” 得了皇途曜这句话,苏欢松了一口气,其实让她做虚,她也实在办不到。人死了,死者为大,还他一个清白也是应该的。 大殿里摆放着棺椁,太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捂着头,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 她旁边站着赫亲王和誉王,两父子一左一右,代表的是一方势力。 祈王在另一边,他身后有几位重臣,其中包括张首辅,代表的也是他们一方的势力。 司马家在两方势力之外,目前估计是最淡定的。 按着大荣的祖制,皇上出殡前,必先选好新帝,由新帝表谥号,向全国颁布旨意,表彰先皇之功德,而后丧入皇陵。 所以今晚上是关键! “皇上,你死的好惨!你是被人害死的,她杀了你,还假模假样的在这里哭!”惠贵妃也就是苏慕媛抱着棺椁,大声哭喊着。 苏慕媛旁边还有静嫔,她肚子里的小皇嗣已经六个月,只要再等三个月,一旦是男孩儿,也就代表着皇上后继有人了,不需从兄弟中选新帝。 可惜,皇上没有等到,苏慕媛和静嫔也没有等到。在这大殿上,真正为皇上伤心的,怕也只有这二人了。 苏慕媛看到苏欢,踉跄的朝她跑了过来,头发都散乱了,脸上糊满了泪水,“姐姐,你帮皇上验验,他是中毒而亡,非是病重!” 苏欢想要安慰苏慕媛两句,太后发话了:“放肆!惠贵妃,你扒棺不肯下来,本宫当治你的大罪,可既然本宫同意验毒,你最好闭嘴!” 苏慕媛转头,恶狠狠道:“毒死皇上的人就是你!” “来人……” 苏欢忙拉住苏慕媛,把她挡到了身后,“太后,还是让我先验毒吧!” 皇途曜陪着苏欢上前,祈王和张首辅也跟了上去。几个禁卫军打开棺盖,苏欢看向里面,皇上脸色黑青,双唇发紫,嘴角隐隐有血渍,其实一眼就能看出,他确实是中毒。 但苏欢还是拿出银针,一根很长的软银针,自口腔而下探入,再拿出来时,银针的尖部是黑的。 苏欢让他们围上来的人看,而后奉到太后面前,道:“皇上的确是中毒!” 太后大怒,“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给皇上下毒,难道不怕诛九族!来人,把太极殿的宫女太监都带来,今晚我们就堂审,想来凶手就在这大殿之上。” 见太后这般自信,苏欢和皇途曜对视了一眼,猜到她肯定已经安排好了。 果然皇上的贴身小太监,说皇上是吃了惠贵妃送来的一碗参粥,而后才崩天的。顺着这碗粥往下查,又查到惠贵妃宫里的一个宫女头上,那宫女交代惠贵妃让她出宫买过一种名叫‘见血封喉’的毒药。 如此,全部的证据都指向了惠贵妃。 苏慕媛想为自己辩解,可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被太后买通了,竟没人给她作证。 “大胆苏氏,你竟敢毒害皇上,来人啊,把她推出去,立即斩首!” “太后!”苏欢忙走上前。 “你闭嘴!”太后一指指向苏欢,“谋害皇上,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若再为她辩解,同样难道死罪!” 苏欢不为太后威势所慑,道:“杀人需要理由,容苏欢大胆说一句,这大殿之上,最不希望皇上崩天的就是惠贵妃了!” “你!”太后冷哼一声,“如今人证物证都在,容不得你为她狡辩!” 这时祈王上前,道:“难道皇上今晚只吃了这参粥?” 白公公扑腾跪到地上,道:“老奴没有伺候好皇上,罪该万死,可临死之前,老奴还要多说一句。皇上吃了那碗参粥,当时并没什么事,是后来……后来吃了两块御膳房送来的点心才中的毒。老奴怕皇上死的不明不白,特意把那盘点心给藏了起来。” 太后脸色一变,暗暗看了赫亲王一眼。 白公公拿出那盘点心,苏欢一验,和皇上所中之毒是一样的。 “这种毒的毒性很大,吃下后会很快毒发,所以若是皇上先吃了参粥再吃点心的话,定是这点心有问题。” 祈王道:“来人,带御膳房的人来问话。” 祈王的侍卫去了又回来,说是御膳房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祈王大惊。 “御膳房二十人,全部一剑毙命,而且是刚死不久。” “这点心是太后命人送来的!”惠贵妃大喊。 太后冷斥:“你的罪名还没洗清,竟还妄想污蔑本宫!来人,把她拖出去,先杖打五十!” 苏欢还要阻止,但皇途曜拉住了她,“外面已经被禁卫军包围了。” 她转头往外一看,果然太极殿外站满了禁卫军,而且拉弓上弦,箭指殿外的大臣们,以及殿内的人。 张庭蹙眉,“太后,您这是做什么?” 太后叹了口气,转身坐回椅子上,静静的拨弄手里的佛珠。 苏慕媛被两个侍卫架了出去,苏欢想救她,被殿门口的侍卫给挡住了。 “怎么办?”苏欢焦急的问皇途曜。 皇途曜冲她摇了一下头,小声道:“我自有安排。” “皇上崩天了,当务之急就是选出新帝,为皇上送丧,各位朝中大臣,可是这个理?” “可毒害皇上的凶手还没抓住……” “张首辅!”太后睨了张庭一眼,“识时务者,方能始终。” “太后的意思,这新帝人选是谁?” “自然是誉王!”太后指向誉王,“他是先皇第八子,也是皇上的亲弟弟,这么多年镇守南州,立下过赫赫战功,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祈王也是先皇的皇子,皇帝的亲哥哥,按着立嫡后立长的祖制,当是祈王继位才合礼法!”张庭道。 张庭说了这句,下面几位大臣纷纷附和。 “立谁为帝,需本宫首肯!” “新帝是为社稷选人,我们这些大臣更有发言权。” 皇途曜扶着苏欢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小声道:“让他们先慢慢吵吧。” “可外面这么多禁卫军,一旦誉王逼宫,我们只怕也逃不掉!” “放心,祈王有后招,我们也有。” 第六百六十六章 这小子杀了太后 大殿里的辩论非常激烈,太后已经不想再废话了,指着外面的禁卫军道:“各位,你们不是想要名正言顺,皇上临死的时候写了遗诏,传位于誉王!” 张庭道:“请太后拿出遗诏!” 太后闭上眼睛,沉下一口气,再睁开眼里已布满杀机:“张首辅,你当真要看?在场的诸位大臣,你们当真要看?” 张庭看向外面,禁卫军已经侯在大殿门口,谁敢跟太后叫板,只怕会立刻人头落地。这一句赤、裸裸的威胁,很多大臣果然闭上了嘴。 “请太后拿出遗诏,若皇上果真传位于誉王,我们自当遵循遗志,若是没有这遗诏,微臣请问太后,谋害皇上的凶手到底是谁?太后您这是要逼宫不成?”御史大夫刘畅上前铮铮直言。 太后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御史大夫刘畅公然顶撞本宫,拉出去斩首!” “太后,御史大夫所言,句句说出我们的心声,还请太后拿出遗诏!”张庭出面道。 “请太后拿出遗诏!”其他大臣附言。 “好!很好!”太后站起身,“看来你们全都要造反了!” 太后一挥手,外面的禁卫军冲了进来。而与此同时,太极殿外响起了冲杀声,很快另一只禁卫军冲了进来,与镇守太极殿的禁卫军打了起来。 “禁卫军内部有两股势力,一股为誉王所用,另一股忠于君王。”皇途曜弯腰,小声对苏欢道:“这就是祈王的后招,逼得太后和誉王不得不反,等铲除二人,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 “那我们呢?”苏欢问。 皇途曜拉起苏欢,借着太极殿内正混乱之时,拉着她从大殿后门出去了。这时西边突然燃起信号弹,皇途曜大喜。 “沉羽那小子找到了!” “找到了?” “他一定在宫里,但被太后藏了起来,我们借今晚混乱,宫里守卫不严,谢闵俊才能带人潜入宫里去找他。” 原皇途曜做了这个打算,先挑起两王的内斗,而后借机找到沉羽。她跟着皇途曜朝信号弹发射的方向过去了,乃是一处荒废的院子,可他们过去的时候,却没看到沉羽。 谢闵俊一脸懊恼:“我那会儿把他救出来,他趁着我放信号弹的时候跑了。” 苏欢皱眉:“他能跑到哪去?” “太极殿!”皇途曜想了想道。 今晚这宫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太极殿了。皇途曜和苏欢匆匆跑了回去,见太后安稳的坐在椅子上,而沉羽那小子就坐在太后的怀里。 苏欢忙要上前。皇途曜拉住了她。 “怎么了?” “你看沉羽的手!” 苏欢看过去,见沉羽的手环着太后的脖子,不过姿势有些怪异…… “他手里有东西!” 二人慢慢靠近,听得沉羽和太后正说话。 “有些事,您可能不知道。” “什么?” “上一世,我当您是最亲的亲人,听您的话,孝敬您。誉王逼宫失败后西逃,您为了让我帮助誉王而造反,我没有听您的话,您就陷害我,让我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重活一世,最近我才发现,原来上一世害死我爹娘的人就是您,您把我们一家人都害了!” 太后皱眉,“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便说这一世吧,我父母还活着,你囚我在三清观,意欲何为?” 太后脸色阴冷,道:“小东西,放下你手里的刀,本宫当你年纪小爱胡闹,不跟你计较就是!” “我这人的性子,您可能不知道,那便是睚眦必报!您要杀我两次,我虽想双倍奉还,但奈何您只有一条命。” “你……”太后最后只吐出一个字,眼睛猛地瞪大,浑身抽搐了一下,便再没有声息了。 可大殿里没人注意这里,誉王和祈王已经动了武,其他人也陷入了混乱中。唯有苏欢和皇途曜见证了这一幕,这孩子杀了太后! 见沉羽从太后身上下来,苏欢忙跑过去拉着他就往外走。 出了太极殿,苏欢忍不住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鲁莽,万一出什么危险……” “娘!” 苏欢呆住,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沉羽……娘对不起你!” 沉羽摇头,“我知道您不是故意丢下我的。” 苏欢挺着肚子,只能单膝跪下,把沉羽搂到怀里,“好孩子,娘……娘其实不知道生了你……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可我竟然不知道……” 沉羽搂住苏欢,拍了拍她的背,“我不怪你,所以你别哭了。” “娘没有照顾好你,娘很自责……” “嗯,你别哭了。” “沉羽……呜呜……娘以后一定对你好……” “您再哭,我衣服都要湿了!” “呃?” 沉羽叹了口气,“我上一世活到二十五岁,可一直没有娶妻,您知道为什么吗?” 苏欢还沉浸在母子团聚的气氛中,脑子有点转不动,于是呆呆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女人哭!” 苏欢擦了一把泪,“我是你娘!” “可你也是女人!” “所以你讨厌我?” 沉羽忙摆手,“我是不喜欢你哭!” 苏欢点头,起身扑到皇途曜怀里,继续哭道:“夫君,我觉得好对不起儿子,自他出生长到这么大,我都没有照顾过他,我对不他……呜呜……” 皇途曜轻声哄着:“没事,我们以后对他好就是。” “可是弥补不回来的,他小小年纪遭遇了那么多,心理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创伤。” 皇途曜看着抱肩站在一旁,一副小大人模样的皇途沉羽,无奈道:“我想他应该没受什么创伤,毕竟他跟咱们一样重活一世。” 苏欢怔了一下,忙擦了擦眼泪,“对啊,我都忘了。” “沉羽啊,虽说你……心理年龄比较大,但完全可以忽略,你是娘的小宝贝,娘会保护你的疼爱你的。” 说着,苏欢弯腰低头拧了皇途沉羽小脸一下,甚至还想亲亲他,但被拒绝了。 “我们出宫吧!” 皇途曜道:“禁卫军已经包围了皇宫,只怕出不去。” “你不是说你有后招?” 皇途曜指着沉羽,“我的后招就是找到他。” “然后呢?” “等吧,谁打赢了,我们就是谁的人,不过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 苏欢十分无语,皇途曜竟然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 皇途沉羽捡了台阶坐下,那就等着吧,反正这天是要变了。 皇途曜拉着苏欢坐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乖,别急,我们一家三……四口,正好可以欣赏一下月色。” 苏欢冲沉羽招手,让他坐到他身边。 第六百六十七章 宫乱 皇途沉羽这一刻,心是安定的。上一世连同这一世,现在这一刻是他心最安定的时候,大概这就是有父母的感觉吧! 虽有些别扭,但皇途沉羽还是坐了过去。 “沉羽啊,你还有一个妹妹,双胞胎妹妹,她叫嫮儿,现在在北秦沧海宫。” “北秦?” 苏欢抚摸着沉羽的头发,“乖宝贝,娘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爹其实是北秦太子。” “哦……啊?” “是啊,这么排的话,你就是北秦的皇长孙,哦,唯一的,因为你皇祖父膝下只有你爹一个儿子。” 皇途沉羽觉得自己是重生的人,什么都知道,可面对同样重生而来的父母,他还是太嫩了。 “儿子怎么不说话了?”苏欢问。 皇途曜道:“大概,吓到了吧!” “很吓人吗?” “可能,等他长大一点,我就把皇位传给他的。” “然后呢?” “我们两个就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好!”苏欢抱住皇途曜的胳膊,“有个儿子很好!” “是啊,尤其他还很聪明。” 皇途沉羽更不想说话了,他是北秦皇长孙这事,还没真吓到他,可他爹一席话吓到他了,谁想做什么短命鬼的皇帝啊! 这架打了一夜,祈王渐渐落了下势,等天微微亮的时候,他打算带兵冲出皇宫,这时才发现,皇宫已经被大军包围了。 誉王的人也来禀报了这个消息,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知道不是对方所为。 这时皇途曜带着苏欢母子回到了大殿,一直走到龙椅前。众人以为他要坐下,结果却转身扶着苏欢,让她坐。 “这上面的垫子软!” 苏欢瞪了他一眼,忙去旁边的位子上坐下了,“闹什么,龙椅是随便坐的?” 皇途曜还没说什么,下面的大臣纷纷跪下,请求摄政王为江山社稷,继任新帝。殿内的大臣一跪,外面的大臣也跟着跪下来。 这一夜,他们是备受煎熬。 两王打架,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根本就是势均力敌,谁都占不到好处。若照这样发展下去,大荣必定一乱。 他们都是朝中大臣,谁愿意看到大荣内乱,官位不保暂且不说,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都要挂在刀尖上。 皇途曜在龙椅前徘徊了两圈,最后坐到了旁边的位子上。 大臣们无不失望,唯有那张庭还镇定,因为他知道皇途曜的身份。 “摄政王,请您主持乱局,大荣绝不可内乱!”张庭跪下请求道。 祈王站了出来,冲皇途曜拱手行了个礼,“本王也请摄政王主持乱局,这誉王逼宫,大家都看到了,是不是应首先治他的罪?” 皇途曜看向誉王,问:“誉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本王镇守南州,尚有兵力十多万!” 赫亲王也出来了,道:“我赫亲王府也有兵力十多万。” 誉王笑:“摄政王,您说当不当治本王的罪?” 皇途曜一笑:“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李安走了出来,“臣在。” “今儿,你来堂审,我们听着,当着众大臣的面,审案判案定案,最后定罪,咱们一步一步,按着律法来!” “这……” “本王给你做主,你有何可怕的?” 李安点头,“是,还请三法司一起审案,好不给后人留下说话。” “依你!” 太极殿变成了公堂,逼宫案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大家都看到了,誉王想狡辩都不成。祈王还提出了誉王转移库银,用以扩充自己的兵力的事。 官差带来了关押在天牢的李翔,他老实交代了誉王把扩增的兵力给他,借以掀起岭州叛乱的事。 案子审理到这儿,已经十分清楚了。李安列了罪状,让誉王签字画押。 誉王哪肯,带兵就要打,可摄政王的人更多,很快把他镇压住了。 “司马曜,你敢动我!” “你犯下重罪,众大臣审理,事实清楚,本王有什么不敢的?” 誉王说不出话来,最后指向祈王,“他呢,他也不是干净的,当年的兴州逆案,根本就是他一手导演的!” “哦?”皇途曜看向祈王,“祈王,你怎么说?” 祈王自然要撇清自己,“当年兴州逆案,本王也是受害者,大家应该都清楚!” “哼,当时你是深宫里幽居冷宫的六皇子,根本没人注意你。太后想杀你,你知自己逃不掉,所以掀起了兴州逆案,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都你身上。在大臣们眼中,你无依无靠,根本不可能参与兴州逆案,根本就是受牵连,老臣们自然要保你。如此,你保住了命,也重新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让大家知道先皇还有一子,好进行你夺权篡位的计划。” “一派胡言!”祈王道。 “我府上有两个人,乃是当年兴州都督身边的人,他们知道事情的始末。”誉王看向摄政王道。 皇途曜啧啧两声,“为了还祈王一个清白,那就请人证吧!” “慢着!”祈王知道一旦请来人证,他就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兴州逆案的真相一旦露出,苏欢首先要杀了他,“摄政王,您又凭什么主持这场堂审?” “凭什么?”皇途曜一笑,“凭你和誉王都在本王的手里,本王想掐死谁就掐死谁!” “到时大荣一定会内乱,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皇途曜眼睛一眯,“你说呢?” 祈王转身看向众大臣,“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咱们这位摄政王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北秦的太子!” 一听皇途曜是北秦太子,下面的大臣先是愣了一愣,接着就议论开了。 北秦的太子来搅局,他的目的能是什么?无外乎希望大荣内乱,他们北秦好趁机攻打,到时可就不是内乱了,而是外侵,大荣之疆土会落入敌国之手。 “摄政王的确是北秦太子!”张庭走了出来,看着众人又道:“可他的母亲是我们大荣长公主!再说了,摄政王这么多年征战沙场,保护了大荣的疆土,大家难道忘了吗?” “张首辅,您早就知道?”大理寺卿李安问。 张庭点头,“我不但知道,而且我和摄政王已经有了新帝的人选。” “先皇只剩这两位皇子了,换言之皇家已经没有人了。”李安皱眉,“难道二位也想篡位不成?” 第六百六十八章 谁有儿子谁光荣 张庭看向皇途曜,皇途曜冲身边的副将挥手,很快一个孩子被带到了大殿上,竟是戈儿,韩戈!苏欢也吃了一惊,显然祈王比他们更吃惊。 “这位是祈王之子,也是皇家的血脉。”张庭道。 誉王大怒:“你们想让祈王的儿子继位,可笑,可笑至极!” 张庭反问一句:“那誉王,您可有儿子?” 誉王不说话了,难道他就败在没有儿子上面?他这些年争权夺利,东征西战,哪有功夫生儿子,结果争了半天,还就吃了这个亏? 誉王不甘心,祈王更困惑。 “皇途曜,你什么意思?” “三法司会审,既然二王有罪,那就按罪论处。您二位没了继位的资格,只能再找一个,祈王你就偷着乐吧,谁让你争气生了个儿子呢!” “你!”祈王是想自己当皇帝,不是想让儿子当皇帝。 誉王逼宫谋反,证据确凿,大理寺判处死罪,摄政王当堂执行。那誉王叫嚷着自己有二十万大军,可远在南州,不敌眼下摄政王手里三万兵力。 誉王被推出去砍头了,那赫亲王因参与谋反,同罪论处,一样推出去砍了头。 祈王的兴州逆案,也是定了罪的。不过皇途曜没杀他,而是先让他登基,待他坐上皇位后,又逼他写下了传位诏书,传给儿子李戈。 这刚坐上龙椅,还没坐热乎,便被推了下去。祈王知大势已去,满脸颓败之色。皇途曜耍的一手好棋,挑起他们二王相争,最后被困皇宫,任他拿捏。 誉王之罪,乃以他名义所断。他名正言顺登基,之后再传位儿子,一切都按着礼法,不给外人起兵兴乱的由头。 大荣的江山过了一下他的手,稳稳当当交到了他儿子手里。可笑!可悲! “六哥哥,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害大哥,他当你是兄弟啊,直至临死前,他都交代我,让我有能力一定要帮你逃出宫,他到死都不知道是你害的他。”苏欢走到祈王面前问他。 这一句,她终于可以问出口了,为她大哥问的,为洛冰问的。 祈王苦笑,“我没想杀他,是他自己悬梁而死!” “太后逼他,苏家逼他,你觉得他除了死,还有其他的路可走?” 祈王闭眼,“我对不住他还有洛冰。” “你是对不住他,等下去后,给他赔罪吧!” “欢儿!”祈王叹了口气,“至少六哥哥,从未想过害你。” 这一世,他确实没想过害她。可上一世,他却害死了她一家四口! 祈王被推出去斩首,这个一直藏在背后搅动风云的人物,终于死了。 皇途曜送苏欢和沉羽回到将军府,而后便出去收拾乱局了。两王死了,他们各自的势力还需要收回,新帝年幼,也需要选出辅政大臣。 这日十九公主来了,苏欢请她在院里坐。 太后死了,而且是她儿子杀的,她有点不知该怎么面对十九公主。 “苏姐姐,我想去找傅九思。” “挺好……”苏欢叹了口气,“太后的事,我很抱歉。” 十九公主摇头,“当时太极殿大乱,她有太多仇家,也不知谁杀了她。苏姐姐自顾不暇,不用说抱歉。” 苏欢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不说了。她不想十九公主恨她,至少是不希望她带着恨过完以后的人生。就这样吧,她们都释然。 “秋试推移到明年开春了,朝廷拨乱反正,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傅公子一定能高中。” “母后去了,我反而不希望他入仕途了,我们就在他老家,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也挺好的。” “怕只怕傅公子有鸿鹄之志。” 十九公主笑,“我尊重他!” “公主能这么想最好了。” “对了,苏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回北秦?” “计划是两个月后,但还要看局势。” “我可能不能送你了,在此先跟苏姐姐你拜别了。” “好!” 送走了十九公主,皇途曜也回来了。 “我们去庄子上的时候,兰姨娘已经悬梁死了。” 苏欢怔了一下,微微一叹:“她是追随祈王而去了!” “因她是新帝生母,所以按着太后的礼仪和祈王合葬。” “那她也算得偿所愿了。” “祈王侧妃阮氏,封了太后。而你那个妹妹,倒是固执的很,那晚我们把她救了,原想安置在外面,可她又回宫里了。因她是先帝的妃子,便封了太妃。” 苏欢笑,“算了,由她吧!” “父亲恢复大将军的身份,去南州镇守了。而祈王和长孙骏不知约定了什么,现在长孙骏的大军兵临平阳关,因现在朝中无人,我打算出征平阳关。不过以谢闵俊为主帅,我想借此机会,让他在军中立威,方可接受北疆的兵权。” “你考虑的很周到。” “你和沉羽一起吧,等平定了平阳关,我们便出关回北秦。” 苏欢看着自己的肚子,确实不能再等了,“好!” 十九公主韩安定来到傅九思老家豫州,傅家祖宅外,守门的是个老者。十九公主亮了身份,便直直闯了进去,因那老者说傅九思在书房,她找了一圈,找到书房,兴冲冲的进去了。 可屋里的一幕,却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书桌后,傅九思环着一女子,正执她的手写字。 女的娇媚可人,正是颜兮儿,而傅九思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是从不曾给她的。 傅九思抬头看到韩安定,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她怎么会在这儿?”韩安定问。 傅九思默了一下,道:“她现在是我的妾室。” “傅九思!”韩安定上前,见桌上是一副仕女图,而他正教她在上面题字。 韩安定眼睛一热,一把抓起那仕女图,撕烂揉碎了,狠狠的扔到了颜兮儿脸上。 “你竟敢碰本公主的男人!我要杀了你!” 十九公主上前要掐颜兮儿,傅九思匆忙之下推了她一把。 十九公主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傅九思下意识想去扶,可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太后没了,在下劝公主,还是不要再胡闹了,因为没人再袒护你!” “傅九思!”他居然戳她的痛处! 傅九思别过头,冷淡道:“公主,兮儿与我已经成亲,您若能容下她,我会遵守约定娶您。” “若本公主容不下呢,难道你要为了她……不要我?”这三个字‘不要我’,她是咬着牙才没有哭出来。 “是!” 颜兮儿叹了口气,“公主,我与夫君本就情投意合,后来发生了很多误会,好在我们彼此解释清楚了。公主,我知道你喜欢夫君,我们何不好好相处,彼此包容,一起侍奉夫君。” “狗屁包容,本公主没那么贱!”韩安定说完,突然笑了,她撑着胳膊起身,一步一步退到门口,“傅九思,算本公主瞎眼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有娘真好 傅九思看着公主远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夫君……” “颜姑娘,您请回去休息吧,在下累了。” 颜兮儿自然不甘,可又怕惹傅九思不高兴,只能乖乖出去了。她嫁给了镇远侯长孙,本以为这辈子荣华富贵已成定局,哪知镇远侯参与了逼宫案,镇远侯被杀,全家遭流放。 她因娘家才豁免了流放之罪,可名声也坏了。 这时她想起了傅九思,专程自京城来找他,可如今的傅九思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爱慕她的傅九思了。不过没关系,他肯为了她拒绝十九公主,说明他心里还有她的,嫁给他只是时日问题。 平阳关,谢闵俊带兵在前,皇途曜带着苏欢母子俩轻装简行,来到平阳关已经是十日之后了。皇途曜把她们安置在将军府,而他则去了军营。 休息了一晚,苏欢早上起来见沉羽正带着五个小乞丐练武,团团坐在一旁,手里抱着一盘点心,吃得满地都是渣子。 苏欢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儿子帅气。又帅又聪明,还特别有本事,老天爷待她真好。 皇途沉羽察觉到了两道诡异的目光,猛地转过头来,就见他娘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苏欢冲儿子招了招手,等他跑到跟前,掏出帕子给他细细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见小家伙一脸乖顺的样子,长得又这么讨喜,苏欢忍不住低头亲了那小脸一下。 “娘!我都二十多岁了!” “哪有,这不才三岁多,不到四岁呢!” 皇途沉羽叹了口气,他不能跟娘争论,因为就不可能赢! “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这将军府常年不住人,只有一对老夫妻,能做出什么好饭呢,凑合着吃吧。 “好,你等着!” 皇途沉羽又回去练武了,练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苏欢过来。他不放心去找,却在厨房找到了她。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子,正吃力的和面,揉两下便要停下来喘两口气。 皇途沉羽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忙背过身去,活了两世,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有娘这么好。苏欢做了鲜肉馄饨,因为孩子多,所以做了好半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端了一碗进屋,见儿子坐在餐桌旁,一副乖巧的样子。 “饿了吧?” 皇途沉羽应了一声,“什么啊,好香。” “馄饨!”苏欢献宝一般把手里的馄饨放到他面前,“你快尝尝好吃不。” 皇途沉羽见苏欢坐下后,先用手锤了锤腰,不禁眼眶又有点湿润了。忙别过头擦了一把,低头舀了个小馄饨放到嘴里。 “好吃!”一口下去,其实真没品出什么味儿来。 “是吧,娘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苏欢怕烫着儿子,还低头吹了热气,“慢点吃。” “嗯。” “欸,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热气……热气熏的。” “这样,娘给你吹吹热气。” “你怎么不吃?” “等会儿。”她喜欢看儿子吃。 皇途沉羽没说什么,起身跑了出去,苏欢正觉得奇怪,不久见他端了一碗馄饨过来。 “那几个是吃不饱的,等会儿你连汤都喝不到。” 看着放在面前的馄饨,苏欢眼睛一热,也要流泪。 “羽儿真乖。” 母子俩正互相感动着,这时团团跑了过来,“哥哥,吃……团团吃……” 皇途沉羽无奈:“让阿绝喂你吃!” 团团噘嘴不高兴了,“哥哥喂!” “不喂!” “呜呜……哥哥不爱团团了……” 皇途沉羽叹了口气,招手让团团过去,先往她嘴里塞了一个馄饨堵住了。小家伙吃了一口,立马就高兴了,抱着皇途沉羽的胳膊,说她最爱哥哥了。 苏欢笑,“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团团?” “是啊,师父们捡到她的时候,她只有一岁多,扔到寮房就不管了。她太能哭了,我为了耳根清净,只能把她养起来。” “真好!” “我那个双胞胎妹妹呢?” 提到嫮儿,苏欢又有些心疼了。 “她自生下就有严重的心疾,小小年纪受了很多苦,如今在沧海宫,好在病已经差不多痊愈了。等我们回到北秦,就把她接到身边。” “妹妹叫什么?”他只知道妹妹叫嫮儿,不知道大名! “皇途嘉嫮。” 用过早饭,苏欢打算出去逛逛。孩子快生了,她还没备下衣服和包被这些,也不知要在这平阳关困多久,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皇途曜给她派了两名护卫,但有沉羽在身边,她其实还是很安心的。 沉羽拉着团团在前,苏欢跟在后面。这平阳关位于边疆,出了平阳关便是雪原,再过去是北秦。所以平阳关走南北通道的客商很多,集市上所卖的东西也是南北荟萃。 苏欢对大荣和北秦都熟悉,所以没觉得有什么新奇的。但沉羽不同了,他连同上一世一直生活在大荣,所以看到北秦的东西还是十分好奇的。 “这个像是凶神一般的器物是痰盂吗?” 苏欢笑,“不是,这是盛酒的酒器。” “啊,这么大?” 苏欢点头,“北秦民风彪悍,崇武轻文,所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他们的特色。” “那岂不都是莽汉?” “怎么会,只是没大荣这般斯文而已。” “这皮具是做什么用的?”皇途沉羽又指了一套很奇怪的皮具。 “这是牛皮做的,用来套雪板,诺,这一头要套在雪鹿身上。” “雪鹿?” “雪鹿生活在雪原上,穹族人用来套雪板车,便如我们这边的马一样。” 听着苏欢讲的很细很全,皇途沉羽不禁有些羡慕,他娘怎么什么都知道。 从集市西头到东头,走了一圈下来,苏欢也累了,好在该买的棉布和棉花都买到了。旁边有个茶棚,苏欢带着两个孩子坐了过去。 苏欢正要跟小二要屉包子,但从街对面跑过来一个毛球。一个小男孩在后面追着,往前扑了一下,没有抓到,起身又来追。 这时街那头一匹马冲来,苏欢一惊,却见那骑马的人再看到那孩子后,忙勒住了缰绳。马嘶鸣一声,前蹄扬起,往后退了两步,才停住了。 那骑马的人拍了拍马头,而后转身下马,捡起那毛球,送到那孩子怀里。 “小心点!” 骑马的人穿着军装,但看其气度,定是军中的将领。男人转身要走,这时从人群中跑出一人了,上前一把抱住那孩子,上下检查孩子有没有受伤。 “争儿,有没有哪里疼?” 听得这声,男子转回头,看到那女子的时候,眼睛一下子瞪大。 “娘,我没事,叔叔好厉害!”男孩儿指着男人。 第六百七十章 三妻四妾 女子抬头,猛地看到那男子,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不过她很快回过神儿,冲男子点了一下头,而后拉着男孩儿就走。 男子深深看了女子一眼,上马走了。 这本没什么,苏欢收回视线,便也没放在心上。跟小二要了一屉包子,让沉羽和团团赶紧吃,吃了他们好回府去。 “昨晚你爹就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 “您担心我爹?” 苏欢点头,“自然!” “切!” “小孩子懂什么,等你娶了媳妇就知道了,那个人是你心尖上的人呢,只要不在身边,便时时刻刻都记挂着。”说完,苏欢冲皇途沉羽挑了挑眉毛,“上辈子,你有喜欢的人吗?” 皇途沉羽摇头,十分坚决道:“没有!” 苏欢拍了拍儿子的头,“这辈子,娘帮你找。” “不用!” “嘿,你这臭小子……” 苏欢一句话没说完,但听旁边的桌上,啪的一声。她转头看去,见一位明艳的妇人面露轻蔑,收后纤纤细手,还用帕子擦了一下。 被她打得也是一位妇人,不过穿得比较素简,身子瘦弱,怀里护着一个孩子。 苏欢一眼认了出来,正是刚才跑到街上捡毛球的那孩子。 “不要脸的东西,竟当众勾搭男人!” “我……我没有……” “还敢嘴硬!你敢说你和宣爀没有私情?” “没……” 啪的一下!那妇人又甩过去一巴掌,过往的人,纷纷侧目往这里看。 “若没私情,这野种怎么回事?” 女子抱紧怀里的孩子,再没有说话。 “昨晚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若再不知好歹,我就让老爷休了你,你本就是军妓,还发配原处就是,至于这孩子,扔戈壁滩上喂狼去!” “夫人,我错了!求您别拆散我们母子!”女子哭求道。 “哼!今晚何副将到咱府上做客,你最好识趣点!” 那夫人休息好了,起身就走。挨了打的那位,先哄了哄孩子,让他不要怕,而后过去拎起那夫人放在桌上的东西。 也不知买了什么,乱七八糟一大堆。那女子抱着吃力,却还要走两步看看孩子跟着没有。 苏欢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家的人,看着挺可怜的。 回到将军府,不想进门就碰上了男人,正是街上给小男孩捡毛球的那个。 男子看到苏欢,弯腰行了个礼,“属下宣爀给王妃请安。” “将军不必多礼!”苏欢没听过这个名字,只能敬称将军。 男人面上没什么表情,行过礼后就大步离开了。 苏欢让沉羽带着团团去屋里休息,她则去了议政厅,进了厅堂,西边那屋子就是书房。她过去的时候,皇途曜正在看地图。 “用过午饭了吗?” 皇途曜直起身,上前两步,把苏欢揽到怀里。先低头亲了亲,而后扶着她坐到铺着软垫的靠椅上。 “我在军营吃过了,你和沉羽上街了?” “是啊,买了一些布,打算给孩子做两身小衣服。” “别劳累,去成衣店买吧!” 苏欢摇头,“成衣店做的都不合适,而且亲手做的也放心。” “这样吧,镇守平阳关的很多将领都是本地人,他们的家眷就在城里,我让他们请家眷来府上帮你。” 苏欢想了想,觉得自己做这些确实有点勉强。 “那就麻烦夫人们了。” “嗯,正好你认识认识她们,往后走动起来,也好给你解闷。” 苏欢甜甜一笑,知皇途曜为她才这么心细的。 “对了,刚从你这里出去的那位是?” “宣爀将军。” “还真是将军啊?” 皇途曜点头,“他原是京都人士,后来经我提拔来到平阳关镇守,如今算来已经有十年了。他因没有家眷,所以常宿在军营里,很少回城。” “这样,我还想说请他夫人来呢!” 翌日,果然有几位夫人上门来了。 苏欢忙出去迎接,一共来了四位,有三位年纪大一些,三十多岁,另一位长得明艳的,则年轻许多,约莫有二十。 这年轻竟是昨天打人的那位,苏欢不由有些吃惊。 四位夫人向苏欢行了个礼,一一作了介绍,轮到那年轻的,她盈盈带笑道:“王妃安好,奴是沈典事的内人。” “原是沈夫人,几位快请里面坐吧!” 苏欢带着她们进了内屋,因身边没丫鬟,只能让老妇人去弄了茶水来。至于点心什么的,便吩咐一名将士出去买了。 “王妃,您这身边没两个伺候的丫鬟?”沈夫人问。 苏欢摇头,“只一对老夫妻。” “您身子不方便,还是买两个奴才吧!” “我们在平阳关也住不久,所以还是别麻烦了。” “这样,奴从家里借您两个手脚伶俐的,等您回京了,让她们回府便是。” 见沈夫人这么说,其他夫人也搭话,说从自家借两位。见她们这么积极,苏欢本来决定这主意不错,但现在倒不敢开口了。 从谁家借,总是承人家的情,还要得罪其他家。 “不敢劳烦各位夫人,等有空了,让家里人去黑市买两个就是了。”苏欢只能这么道。 见苏欢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王妃,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地儿,您只管说,奴给您办就是。”沈夫人又添了一句。 其他夫人暗暗瞪了那沈夫人一眼,有一个嘴快的,笑问:“沈夫人,您家的麻烦事够多了,只怕没什么闲余吧?” 沈夫人淡笑,“我家能有什么麻烦事。” “听说何副将昨晚去您家喝酒,兴之而去,败兴而归,似乎是受伤了吧?” 沈夫人脸色有点不好,“谁乱嚼舌头,该掌嘴才是!” 那夫人讥笑一声,“倒也不知伤哪儿了!” 听着这话,其他两位夫人也捂嘴轻笑。显然她们是知道什么,但苏欢不知道啊,所以一时有些尴尬。见那沈夫人脸色难看起来,苏欢忙拿出棉布和棉花。 “我这身子不大方便,劳烦几位夫人了。” 沈夫人看着这棉布,实在素简,便道:“王妃,您就给小世子穿这些?” 另一夫人道:“棉布最好,绫罗绸缎的,看着华丽,给刚出生的小婴儿穿不舒服。” 其他两位也附和:“一看王妃就是有经验的,不图那些华而不实的。” 沈夫人又被打脸了,冷哼一声,自去缠线不理她们了。 苏欢给了她们尺寸,说了一点注意的地方,而后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四个女人一台戏,不过这戏太聒噪,她可不爱听。 院里,一个武师傅正在教沉羽他们连棍法,苏欢看了一会儿,觉得腰有点酸,便打算去花园里活动一下筋骨。 第六百七十一章 年轻女子充了军妓 这将军府不大,所以花园也不大,她走到一丛菊花前,看着洁白如雪的菊花,十分的欣喜。 “真的?” 这一声,苏欢顺风听到了,循声望去,见回廊背角处,两个小丫鬟坐在一起说话。 “可不是呢,在席上的时候,宋姨娘还和那何副将眉来眼去的。后来也不知那位何副将怎么就摸到宋姨娘房间了,宋姨娘这时候倒竖起贞节牌坊了,说什么不让那何副将碰,还朝那儿踢了一脚。” “原来外面传的都是真的啊!” “这位宋姨娘,可是给我们家老爷丢尽颜面了。只要是个男人,她就想勾搭,这不连野种都那么大了。” “那你们老爷怎么不休了她?” “哎,念她可怜呗!” “那你家夫人呢?” “我们家夫人脾气不太好,可能容下这宋姨娘,已经算是心眼好的了。” “正是!” 苏欢见那两个丫鬟起了身,便忙朝另一边的廊子上去了。她无意听她们说话,便更加无意让她们不自在了。 中午,苏欢留几位夫人在府上用饭。用过饭后,便各自回家了。 接下来两日,苏欢待在府上,因身边没有丫鬟,实在是不方便,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去黑市买两个丫鬟。 这平阳关是朝廷流放重犯及家眷之地,黑市上偶有官眷还有婢女。她想着买两个婢女回来,等他们回北秦的时候,便还了她们自由身便是。 这一日一早,苏欢带着皇途沉羽出门了。二人走得早,团团还没睡醒,所以没有跟来。 没有了团团,皇途沉羽觉得走路都轻快了,大有解脱之意。 来到黑市,正好牙子在叫价,苏欢看台子上的奴隶,男人居多,女人少一些,而这些女人都是上了年纪的,本身腿脚都不利索,更别说伺候别人了。 苏欢想买两个手脚灵快的小丫头,但没有,最后见一个妇人可怜,便买了下来,让她去厨房做工。 从黑市出来,母子二人肚子有些饿了,便找了一间酒楼,去了二楼的雅间。 苏欢要了几样点心,小二下去准备了。 这时听到街上有锣声,苏欢探出头往下看,见一队车马从城门那边过来了。这是一队押解罪犯的囚车队,有官兵押送。 囚车里是重犯,而囚车后面跟着犯人的亲眷。 苏欢特意看了一眼,里面有很多年轻的女子,小姐丫鬟估计都在里面。这不禁让她有些疑惑,怎么在黑市的时候就看不到一个年轻的。 这时小二送来了茶点,苏欢便问了一句。 “流放此地的年轻女子都送去黑市吗?” 小二笑问:“您问这儿做什么?” 苏欢随意道:“我们是外地刚来平阳关定居的,今早想去黑市买两个丫鬟,结果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这遭流放的重犯亲眷和丫鬟们有在本地发卖的,罪行重的便来这里发卖。但年轻好看的,一般在黑市看不到。” “为何?” “充军妓了!” 苏欢皱眉,“朝廷曾明令不许军营养军妓,北疆难道就例外?” 小二哎哟笑了两声,“朝廷有明令,下面有暗策。别说北疆了,镇守其他三境的军营也有,大家都知道,只不明说罢了。” 苏欢倒是真不知道这些,“什么暗策?” “前面有军所,典事会把这些年轻的女子给挑出来送去。当兵的晚上可以去,官大的挑新鲜的,小鱼小虾就捡剩下的。” “这样……”苏欢哼了一声,“难怪我买不到丫鬟呢!” “不过夫人,您若肯花大价钱,还是能买到的。” “哦?”苏欢装出一副十分有兴趣的样子,问:“去哪儿买?” “把钱给典事,他给你挑人。不但能卖丫鬟,买回家伺候男人也行。” “把钱给了典事,那他岂不贪了这钱?” “哎哟,这可不敢说。” 小二觉得自己说的话已经够多了,把茶点放好便忙出去了。这一听,这位典事的权利还挺大的,不但大而且油水还多。 她记得那沈夫人就是典事家的,难怪她的穿戴比其他三位夫人要好。 “你问这些做什么?”皇途沉羽问。 苏欢白了他一眼,“叫娘!” 皇途沉羽无奈,“娘!” “哎,真乖!”苏欢借机揉了皇途沉羽小脸一把,“没事,随便问问。” “你不会是怕我爹找军妓吧?” “当然不是。”苏欢看向皇途沉羽,严肃道:“你爹不是那种人,而且我绝对相信他。” “切,这有什么,男人们不都是三妻四妾。” 苏欢觉得儿子有这种想法太恶劣了,于是教育他道:“你长大以后千万不能做渣男,何为渣男,第一条就是三妻四妾。这样的男人,女人千万不能嫁,嫁过去了以后图剩伤心。还有,你若决定娶一个女子,便要做好这辈子疼她爱她的准备,身和心都要忠于她。” “这世上大概至于你敢这么想这么做吧!” 苏欢摇头,“其实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必定是不希望他碰别的女人的,这不是嫉妒,不是自私,而是本能。违背本能,失去自我,她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听了苏欢这话,倒让皇途沉羽想起一个人,上一世他杀了很多人,但只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通房。 他说他没有娶过媳妇,确实是真的,因为那通房只能算他的奴婢,不算媳妇。 “想什么呢?”苏欢推了皇途沉羽一把。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些话,跟我说说就好,千万别说出去,别人会认为你不守妇德的。” 苏欢无所谓道:“别人怎么看,我才不在意,你爹理解我就好。” 二人用了点心就出来了,走到街上,见一个小丫头横冲直撞的冲这边疾跑了过来。苏欢忙往后退,沉羽也挡在了她面前。 那小丫头年纪不大,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脚上还帮着铁索。她在前跑,后面有官兵追来。 小丫头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官兵追了过去。 苏欢走到胡同口往里看,见官兵正堵着一位妇人问。苏欢一眼认了出来,这妇人是那天在街市上,沈夫人打的那女子。 好像是典事家的姨娘,宋姨娘。 官兵许问了她看没看到那小丫头,宋姨娘忙摇头,还指了另一头的方向。官兵们忙追了过去,那宋姨娘明显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撩开裙袂,那小丫头竟躲在她的裙下。宋姨娘左右看了看,看到苏欢时吃了一惊,但还是拉着那小丫头忙跑走了。 “我们过去看看!”苏欢道。 第六百七十二章章 军所变成了娼馆 那宋姨娘把小丫头藏到了破庙里,而后惊慌的出来,却见苏欢母子俩站在外面。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你为何把她藏起来?”苏欢问。 宋姨娘知道苏欢发现了,只能求她:“夫人,求您发发善心,当做没看到好不好。” “你可知她是流放的重犯?” “她只是一个小丫头,犯了什么错?”宋姨娘情绪有些激动,眼泪都给逼出来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们一辈子都只是听男人的话,自己无法做自己的主。便是如此,男人们犯了错,却要女人背负更多,凭什么?” 苏欢叹了口气,她很认同宋姨娘的话,可这是律法,千古积淀而成,不会因谁而改变的。 “她是重犯,必定全城搜捕,你藏不住她的。” “我知道……我知道……”宋姨娘有些慌,好似自己是那个在逃的人。 “她会被送到什么地方?”苏欢问。 “屯军所。” “军妓?” 宋姨娘摇头,神情凄然:“军妓还好一点,至少一晚上接待几个,还能有个喘、息活命的时候。可一旦送到屯军所,碰上有恶趣味的男人,会一直把人玩死……”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便是从那里出来的……” 苏欢不由吃了一惊,“可你不是沈典事家的姨娘?” “那个畜生买了我,可他根本没有把我当人看,而是逼我在家里伺候别的男人!”宋姨娘大喊一声,而后整个人激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宋姨娘?” 苏欢叹了口气,“那日你和沈夫人在街上,我看到了。” “那你是?” “摄政王妃。” 那宋姨娘一听,忙扑腾一下跪下了,“王妃,奴求您……求您……救救这孩子!” 苏欢微微一愣,她以为这宋姨娘会求她帮自己,可她竟是为那小丫头求的。 “你为何想救她?” “当年我便如她一般,懵懵懂懂的长到十五岁,还不知善恶,便因是重犯的旁支而遭到流放。我被送到那屯军所,好几个男人,整整两天两夜,生不如死……我以为我会死,后来沈罗成把我带回了家。我以为自己逃出了地狱,结果进了火海。” 苏欢蹙紧额头,这宋姨娘把那孩子当成自己了,以为救了那孩子就能救当年的自己。而这位沈典事,也是当真卑劣。 “你让那孩子出来吧,我带她回将军府。”苏欢道。 宋姨娘一喜,可随即又露出几丝怀疑来,“有的夫人也会买小丫头回家,给自己的丈夫做通房……” 苏欢呵了一声,“我没那种心胸,你放心就好。” 得了苏欢这话,宋姨娘忙进去把那小丫头带了出来。小丫头怯生生的看着苏欢,一直往宋姨娘身后躲。 “你带着她,跟我一起回府吧!” 宋姨娘点头,她也确实不放心。 他们刚出胡同,便碰上了官差。苏欢一亮身份,便没人跟跟她讨要那小丫头了。回到将军府,宋姨娘代那小丫头向苏欢磕了一个头就慌忙离开了。 苏欢带着小丫头进了里屋,把茶水和点心推到她面前,“饿了吧?” 小丫头看着那盘点心,咽了一口口水,可她没有拿起来吃,反而起身跪在了地上。 “王妃,奴婢知道您是好人,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你是哪家的丫头啊?”苏欢问。 “我家老爷是禁卫军副统帅,因牵连誉王逼宫谋逆一案而获重罪,老爷判了死罪,其余家人流放北疆。” 苏欢点头,原是帮助誉王包围皇宫的禁卫军副统帅。站错了队,便是这下场。 “我家姑娘还小,只有十二岁,她不能去那种地方啊!” 苏欢心中一揪,才十二岁啊!当下,她也坐不住了,忙带着两个护卫出去了。出府的时候,她让门房去军营找皇途曜。 来到那屯军所,因为白日,大门紧闭。护卫上前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人来开门,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八字胡,尖嘴猴腮的。 八字胡把门开了一条缝,只看到了那护卫。 “哟,军爷,大白天的您就等不及了,是不是知道今儿来了几个鲜嫩的?” “开门!”那护卫道。 “您要这么心急也好说,谁不想尝个鲜儿,可这……”那八字胡搓了搓手,“可振粮的份子钱不能少,怎么也要十两吧?” 那护卫懒得跟八字胡废话,直接一脚踢开了门。 “哎哟,你还敢硬闯啊,我们这儿可是屯军所,朝廷所设,你你……欸,怎么还有个女人?”那八字胡终于看到了苏欢。 护卫道:“大胆,面见王妃,还不跪下!” “王……王妃……”那八字胡忙扑腾跪下了,“哎哟,小的瞎了狗眼,没认出贵人来,还请恕罪!” 苏欢不理他,抬步往里走去。 这屯军所与其他地方大为不同,进去里面是一条街,不长,两边都是院子,披红戴绿的,哪像是军所反而像是花街。 护卫搬来一把椅子,苏欢便在当街坐下了。 那八字胡佝着身子跪在苏欢前面,“王妃,您来此,可是有什么交代?” “这里谁管事?”苏欢问。 “这……” “难不成是你?” “不不,乃是沈典事。” 苏欢往远处看,但见有人开门,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忙又缩回了头,都是女人! “何为振粮的份子钱?” 那八字胡道:“咱军所的女人,也不是谁都能碰的,需要交银子。可这银子不是给某个人,而是要交到上面,来换粮草。” 这有这种事,她倒是不知道。 “倒是个好法子,不知谁想出来的?” “沈典事!” “他管粮草?” “正是。” “倒是难为他了,想到这种发自来筹集粮草。钱取之于将士,用之于将士,只苦了这里面的女人了。” 八字胡嘿嘿一笑,“都是流放的重犯,有什么好可惜的。” 这时,远处一院子开了门,两个男人抬着一麻袋出来了。他二人也没看,径直往这边过来了。八字胡急得冲那二人喊了一声,那二人才看到苏欢,忙放下麻袋冲苏欢行了个礼。 八字胡挥手让那二人赶忙把麻袋抬头,“别冲撞了贵人!” “慢着,里面是什么?”苏欢指向那麻袋,麻袋外面浸着血,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可还是要问问。 “死人,也没什么稀奇的。” “怎么死了?”苏欢又问。 那八字胡岔开话道:“王妃,这里面太脏乱了,您还是随奴才去外面茶楼说话吧!” 苏欢冷笑一声,“你以为本王妃来屯军所,是专门找你吃茶说话的?你有多大的脸面?” 八字胡脸子挂不住,语气也就淡了,“这麻袋里是个女人,得重病死了。” “得病?”苏欢冷哼一声,“你倒是张口就敢胡说!” “王妃,不然您以为呢?” 第六百七十三章 屯军所惨象 苏欢让身边的护卫去打开麻袋,那护卫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挥剑而过,那麻袋裂开,里面的女子没有穿衣服,浑身都是伤,靶子抽打的,刀划的,钉子戳的,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而致命处在脖子上,她是被人残虐以后,活活勒死的。 苏欢收回视线,竟不敢再看。这一下,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惊得,浑身止不住打颤。屯军所,将士安养之地,竟变成了人间地狱。 他们一边守卫疆土,保护百姓,一边又残害这些无辜的女人! 什么战功煊赫的人进了这里,出来都是脏的臭的! “王妃,咱们还是回府吧!”一护卫道。 苏欢摆了一下手,冷声厉喝:“谁杀了她?” 八字胡不以为意,“军爷呗,您虽是王妃,也不好掺和军政之事吧?” “本王妃最后问一句,谁杀了她?” “不知。”八字胡干脆道。 “既你是这里的管事,这里出了命案,你也难逃罪责,把他绑起来,交到当地官府去!” “王妃,奴才劝您还是别多管闲事,这里是平阳关,什么官府不官府,将军府最大,军营里的军爷们最大!这点事,您就看不过去了,放之四疆镇守重地,哪哪都一样。将士们打仗,保家卫国,流血流汗,还不能玩个女人啊!” “放肆!便是摄政王,他也当守律法!”苏欢喝道。 这时,一青壮年男人走了过来,他带着官帽,急匆匆而来。来到苏欢面前,先行了个大礼。 “下官沈罗成,不知王妃驾临,罪该万死。” 那沈罗成行了个礼,便起身了,见到装尸的麻袋开着,忙让两个人把尸体抬走。 “慢着!杀人者,还没找出来呢!” “王妃,下官知道是谁,已经派人请他来了。” “哦?” 沈罗成又行了个礼,“这管事冲撞了您,还望您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苏欢沉下一口气,“你们可曾绕过这些女人?” “下官负责筹集粮草,这屯军所的振粮钱便是一项重要的来源,上到统帅,下到兵士,谁都知道。而且如今北疆与穹族在边境对峙,更是不能少了粮草,王妃这时候还是应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这沈罗成说话做事倒是滴水不漏,最后反而怪罪到了她头上。 若是上下皆知,那她这时候偏要闹,岂不是要坏规矩,甚至还要承担粮草不足的责任。这责任可就大了,竟还不是她一个王妃能担得起的! 苏欢思来想去,倒还真有点难住了。 “王妃,您还见那位军爷吗?”沈罗成问。 苏欢抬头,见沈罗成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不由暗恨。 这时又有人来了,苏欢回头,惊了一跳,竟是那宣爀将军。看他人模人样的,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宣爀下了马,朝苏欢这般大步而来,及至跟前行了个礼。 “王妃……” “宣将军,你真是枉为男人,竟做出这种残暴无耻之事来!” 宣爀愣了一下,“属下不知王妃为何这样说?” “你还不知道?”苏欢气得简直想上去揍这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大将军,杀个人,还是个女人,所以无所谓?” “属下没杀人!” “那她怎么回事?”苏欢一指指向那麻袋里的女尸。 宣爀看了一眼,道:“她不是属下杀的。” “啊?”苏欢一愣,随即明白自己怪错人了,“咳咳……你来这儿什么事?” “王爷和几位将军正在研究作战方略,又听说王妃出府了,便让属下来保护王妃。” “这样,呵呵,那多谢你了。”苏欢干笑两声。 那沈典事来到宣爀跟前,小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宣爀脸色一沉,又回头看了那女子一眼。 “王妃,勒死这女子的人是陈将军,他现在和王爷在一起,您看……” 苏欢蹙眉,按着这宣爀的意思,这杀人凶手不但是军爷,而且还是一位大将军,更者可能在前线跟穹族对峙。 此一时揪着他不放,折损一员大将,造成的后悔是非常严重的。 苏欢默了一会儿,道:“既这屯军所出了命案,那就暂时关闭吧!” “暂时?”沈典事皱眉。 “半个月!”苏欢只能给一个期限。 那沈典事还要说,宣爀抢了一句道:“王妃所言甚是!” “今日送进来几个女人?”苏欢又问。 沈典事看向那八字胡,八字胡不情愿道:“是。” “带出来!” 八字胡见沈典事点头,这才让人把那几个女人带了出来。刚来的,新鲜的,他还打算卖个大价钱呢! 一共八个女人,大的已满头华发,小的也就是那位小姑娘了,约莫十二岁,正害怕的躲在祖母的身后。 “这位夫人,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这孙女吧,她还小,什么都知道呢!”那老妇人忙跪了下来,其他女人也都跪下给那小丫头求情。 苏欢心里难受的紧,回头冲沈典事,道:“将军府缺两个手脚轻快的,先前跑出去的那位,本王妃收到府里了,这个小姑娘,本王妃也要了。” “是!”沈典事倒没再多话。 苏欢冲那小丫头招了招手,小丫头怕的不甘露头,还是她祖母把她推到了苏欢面前。 “夫人,请您……善待这孩子。” 苏欢点头,“您放心就是,只是……我救不了你们大家。” 老夫人摇头,“我们是有罪之人,该受着,但这孩子还小,她没有罪!” “我带她走。” 苏欢拉着那小丫头,气愤却又无奈的离开了。走出屯军所,苏欢长叹一口气,外面天清气朗,可里面却是人间地狱。 苏欢让护卫送皇途沉羽和小丫头回府,她转身对宣爀道:“宣将军,本王妃有点饿了,劳烦您带路去酒楼吧!” 宣爀犹豫了一下,“是。” 上了酒楼二层雅间,苏欢留宣爀一起坐下用饭。 “属下还是出去吧!” “宣将军坐吧,我有几句话问你。” 听此,那宣爀才留下了,但固执的站在一旁,不肯坐下。 “沈典事家的宋姨娘,你可知?” 宣爀身子僵了一下,默了好半晌,才道:“知。” “她也是个可怜人。” “是。” “本王妃听了一个流言,对不对的,请宣将军不要在意。宋姨娘那孩子,是您的?” 宣爀又默了半晌,“是。” “确定?” 第六百七十四章 不该多管闲事 宣爀苦笑,“五年前,沈罗成从屯军所把她带出来,休养三个月,身上的伤才好,而后竟要娶她。沈罗成请我去吃酒,我去了,结果酩酊大醉,也不知怎么进了他们新房,我和宋姨娘出了那事。沈典事虽没计较,可我过不了自己这关,便去了北疆,去年才回来,知她生了一个孩子,沈典事说是我的。” “你信?” “那孩子跟我长得很像,很像。而且我问过宋姨娘,她也说是,我相信她不会骗我。” 原是这么回事,她猜想这宣爀可能是中了沈罗成的圈套。 “出了那事后,你可许了沈罗成什么好处?” “没……” “我相信有!” 宣爀看向苏欢,见她一脸坚定的样子,只得道:“他曾是校尉,掌管一个营的兵力。一次他营中一支小队在边境巡逻遭遇了穹族的铁骑,当时损失惨重,弟兄们都丧命了。沈罗成也在那支小队里,受了伤,因怕死,用死去的弟兄们的尸体压到自己身上。我负责带人去营救,所以我看到了那一幕,他求我别说出去,那时我确实很犹豫。” “后来便出了这事,你觉得自己欠了他的,便更不敢说了。” “是,后来军中缺一位典事,他找到我,说他害怕再上战场,想做个文官,我便举荐了他。” 苏欢叹了口气,“你中了他的圈套,难道不自知?” “离开北疆后,我才想明白,可……终究是错了。” “你可知那宋姨娘过得不好?” “我知道。” “那你没想过帮她?” 宣爀忙摇头,“她是沈典事的姨娘,我怎么能插手。” “那沈典事用她来贿赂上官,这事您可知?” “怎么会有这种事?”宣爀一脸震惊,“我只知那沈夫人脾气不好,经常打骂于她,并不知还有这事!” “哎,你们男人争权夺利,女人何错之有!” 苏欢也只能是无奈,北疆这种乱局是根深蒂固的,非一朝一夕能改变。她虽是王妃,但不敢肆意妄为,毕竟关乎前线的战局。 回到将军府,苏欢进了内院,见两个小丫头正抱着头痛哭。难得这一对儿主仆感情这么好,可惜遭了厄运。 “流放的重犯充军妓这事,自古就有,你改变不了的。”皇途沉羽走到苏欢身边道。 苏欢转头看他,“上一世,你东征西战,对这种事也是司空见惯了吗?” “是。” “你做为统帅,难道就没有想过要去改变?” 皇途沉羽看向苏欢,小脸上摆着严正的表情,“没有!” “为何?” “她们既享受了荣华富贵,也该承受这恶果。” 苏欢摇头,“荣华富贵非她们选择,恶行也非她们所犯,若是这天道没有一个公字,便是这天道不好。” 皇途沉羽不可谓不震惊,一个女人,竟然直指天道不公。 “娘,爹为何不露面,您当明白的!” “我无意让他为难,只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当晚,皇途曜从外面回来,见苏欢还坐在罗汉床上等他。他微微叹了口气,上前把人抱起来,送到床上安置。 “等我?” 苏欢搂着皇途曜的脖子不放手,委屈的眼圈都红了。 皇途曜脱下外裳,在苏欢身边躺下,而后把人揽到怀里,轻轻的亲了几下。 “上一世连同这一世,我没有去过那地方。”皇途曜道。 “真没有?” “你又胡思乱想了。” 苏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讲理?觉得我烦了?总给是你惹麻烦,讨厌我了?” “没有!当然没有!”皇途曜见苏欢哭了,心疼的忙安慰她,“我怎么会讨厌你,生生世世都不会。” “我信你。”嘴里说着相信,可还是委屈的想哭。 皇途曜笑了笑,细细的给她擦掉眼泪,“这样吧,等击退了穹族,我就下令改变这种军妓制度,好不好?” “我没有想为难你,可那些女子太可怜了。” “嗯,我知道。” “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我知道。”皇途曜轻声应着。 之后两日,苏欢没有出门。一则是这两天胎动比较厉害,最好是安养两天。二则是,她有点怕再碰上什么不平事,自己又忍不住出手,反而坏了大事。 哪知这日一早,平阳关的郡守亲自登门拜访。 “你去与他说,摄政王不在府上。”苏欢交代门房道。 门房是个老翁,耳朵不好使,苏欢喊了好几声,他才听明白。 “郡守大人拜访的是你,不是王爷。” 苏欢咳咳,白费了她嗓子了。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老翁一下就明白了,转身往外走去。 “劝你别见!”皇途沉羽悠悠从里间出来。 “为什么?” “定是为了屯兵所那命案,你当时不是让报官了。” 苏欢恍然,原是为了这事。可这案子就是个死结,至少眼下处理不了。 “马后炮!” 皇途沉羽瞪她,“谁知道你这么蠢!” “算了,身为平阳关的郡守,这种事他估计见多,走走过场罢了。”苏欢这样道,事实她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她是因为无知才惹上这事的,难道那郡守也无知,自然不会。 本以为能坐上郡守之位,怎么也该四五十岁了,可结果来的却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一身月牙白金银绣蝠纹锦袍,头戴玉冠,腰缠金带,手拿折扇,扇柄吊着玉坠。 若不是知他是郡守,她还以为看到了哪位世家的公子呢! 通身的气派,矜贵而儒雅。 “平阳关郡守谢承运拜见摄政王妃!” “谢郡守不必多礼。”苏欢道。 谢承运直起身,微微笑道:“下官觉得,礼还是不能少的,少了礼就多了麻烦,您说是吧?” 苏欢啊了一声,没听懂谢承运什么意思。 谢承运回头招了一下手,两个官差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了。 “下官本该早来拜见王爷和王妃的,但下官确实懒得很,没有尽到心意,难怪王妃给下官找这麻烦呢!” “我给你找什么麻烦了?” “那命案,您说下官是办还是不办?是秉公办还是徇私办?是轻办还是重办?” “呃……”确实是个难题。 谢承运摇头叹气一声,“下官的梦想是做个为百姓主持公道的父母官,可下官同样不想成为大荣的罪人,啧啧,难办!” 苏欢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最后憋了一句:“这个梦想不错!” “呵。”谢承运轻笑一声,“那还望王妃成全。” “什么意思?”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上千条人命 “这是下官送您的见面礼。”谢承运指了厅堂中间的木箱子道。 苏欢忙摆手,“见面礼就算了,本王妃无意找谢郡守的麻烦,实在是……误伤!” 人家郡守当得好好的,她非砸下这么一桩案子,办也不能办,不办又伤官誉,听来还真是她的错呢! “王妃还是收下吧,不然下官很为难的!” “不……” 苏欢还没说完,谢承运让那两官差打开了木箱子,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堆儿案宗,整整一大箱子的案宗。 皇途沉羽上前看了一眼,回来跟苏欢道:“少说也有上百卷!” “王妃,后面还有几箱,下官让属下给您送来?” “别!千万别!”苏欢擦了一把冷汗,“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谢承运收敛起刚才随意的姿态,正了正衣襟,而后向苏欢又行了个礼,“这每一卷案宗代表一条人命,自下官来到平阳关做这个太守以来,短短三年,便写下了上千卷的案宗。而每卷案宗,都是悬而未决的命案,死者惨死,凶手逍遥法外。” 仅仅三年,上千条人命,那以前呢,以前的几十年、上百年,那是一个无法估量的数字! 苏欢惊得说不出话来,同时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下官曾上奏折子,但被司马大将军打了回来,他说:不能伤了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的心。一句不能伤他们的心,背后是这些女人的生命,她们遭到了不公和轻视,却没人能为她们出头。下官无能,却也不敢让王妃做什么,只是让您看看这一卷卷案宗,而已!” 而已! 苏欢叹了口气,这两个字,他说的沉重,她听着也无奈。 “听说王妃封禁屯兵所,半个月,但自昨晚开始,已经开门接客了。” “真有此事?”苏欢皱眉。 “是。” “他们竟如此猖狂!” 谢承运离开了,却留下了这么一大箱的案宗。苏欢有点不敢碰,可看着那一卷一卷躺在那儿,怎么都觉得可怜。 苏欢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刚要去拿,皇途沉羽阻止了她。 “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苏欢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她吩咐两个护卫,让他们把木箱的盖子封住,抬到书房去。只要看不到,她心里便不会这么难受了,大概吧! “即便这一战过后,这案子要清查,也只能细查轻放,毕竟新帝刚登记,而且年幼,一旦拿捏不好,必定掀起一场大乱。”皇途沉羽道。 “我知道……”便是因为知道,她才不敢看那些案宗的。 皇途沉羽带着几个孩子去后院的花园玩了,苏欢有些累了,回里屋靠躺在罗汉床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想借着看书让自己静下心来。 刚看进去两页,啪的一声,苏欢惊了一跳。 “奴婢愚笨,奴婢该死,求王妃不要发卖了奴婢!” 苏欢转头,见是她从屯兵所救回来的那个小丫鬟,原是禁卫军副统帅家的姑娘。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冷不丁成了奴婢,还要端茶送水照顾人,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不过这两日,这小丫头摔了好几个茶杯了。 “没事,打扫了就是。”苏欢道。 “王妃救了奴婢,可奴婢总给您添麻烦。” 听小丫头说话都带了哭腔,苏欢招手让她过来。她才十二岁,个子还不高,苏欢坐在罗汉床上能摸到她的头。 “没事,一个杯子而已。” “谢王妃!”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陆璃。” “那日在屯兵所,我只看到你祖母,你母亲呢?” 陆璃一听苏欢提到她母亲,眼泪一下子决堤了,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我娘死在路上了……” 苏欢伸手抱了抱陆璃,“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我娘不堪受辱,自己撞死的……还有我大姐……也随着我母亲去了……呜呜……王妃,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但请你救救我祖母好不好,她那么大年纪了,在那种地方……”陆璃哭着摇头,“我不敢想……王妃……我不敢想祖母会遭遇什么……” 苏欢听得眼泪忍不住也落了下来,其实每个人她都想救,可她能力有限,实在救不了。 “我来想办法,你先别哭了。” 哄好了陆璃,打发她去院子里洒扫了。苏欢又有些坐不住了,可她总不能再闯一次屯兵所,那屯兵所的管事不顾她的命令重新开张了,她再去的话,若是不能封了,只能是打自己的脸。 可封了,这后果不是她能承受起的。 苏欢越想越乱,越想越急,这时候门房来了,说是两位将军的夫人来找她。 两位夫人? 苏欢微微蹙眉,想不到是谁来找她,只得让那门房先领进来。 不多一会儿,两位夫人进来了,一位满脸怒火扶着另一位,另一位嘤嘤哭着,脸上带着伤,青紫交加像是被人打的。 这两位是前几日帮她做小孩子衣服的四位夫人中的两位,满脸怒火的是刘副将的夫人,另一位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的是何副将的夫人。 二位夫人进门,先向苏欢行了个礼。 “二位夫人,这是怎么了?”苏欢问。 那刘夫人扶着何夫人在椅子上坐下,不待她说话,自己先忍不住开口了:“这何筹委实太过分了,整日在外面厮混不说,回家了还打媳妇,他凭什么啊?” “呃……”所以她们找她做什么? “王妃,您瞅瞅给何夫人打得,脸上这般,身上也有好多伤,他这是要打死人啊!我们都是随军的家眷,千里万里跟着他们来到这荒凉恶劣的地方,远离娘家的亲人,可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不是天天待在军营,半个月一个月不着家,就是去屯军所找女人,何曾重视过我们!”那刘夫人说着也哭了,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王妃,刘夫人是为我打抱不平,您别介怀。”何夫人忍住哭意道。 苏欢叹了口气,“我知道二位的心情,不过屯兵所,他们经常去吗?” 何夫人点了点头,“这次他打我,便是因我说了一句,不许他以后再去屯兵所那地方。其实我也理解他,整日在军营戒备,身体里一根玄绷得很紧,去屯兵所不过是发泄一下而已,其实根本没拿那些女人当人看。可我就是受不了,他碰了别的女人还想碰我,我觉得脏!” 苏欢眸子转了一转,“你们都不想去夫君去屯兵所?” “自然!”刘夫人道,“谁想自家夫君去那种地方!” 苏欢笑了一笑,“这还不好办,我们去堵着他们就是了!” “怎么堵?” 第六百七十六章 伤人 苏欢让何夫人和刘夫人去叫那些随军的女眷们,能找多少是多少。又安排府上的侍卫去屯兵所外设了茶棚,左右两边都有。 等天色微沉的时候,苏欢领着一帮子夫人浩浩荡荡出去了,真是去那屯兵所。 她们到了地儿,也不往里走,只各自散开,在茶棚里坐下。她们自喝茶聊天,谁要是看见自家夫君了,便上去送杯茶去,他要是好意思就往里走。 “姐妹们,谁都别惯着这些男人,若还有敢往里面走的,咱们一起上去,骂他个狗血淋头!”刘夫人左右招呼道。 “好!说得对!” “就这么干!” 其他夫人们附和着,大概是真的憋屈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人肯带头给她们做主了。 苏欢坐在一旁,她也就给她们充个脸面,倒也没她什么事。 那管事大概见天黑了,也没见两个客人来,出门来看便看到了这阵仗。见坐在前面的是苏欢,不由面色发沉。 “王妃,您这是做什么?” 苏欢笑,“喝茶啊,难道这路边不许人喝茶?你规定的?” 管事笑了一声,“那您慢慢喝!” 那管事回去遣了一个人出去了,苏欢估摸着去找那沈典事了,不久那人回来,随后屯兵所大门关了,今晚不再迎客。 那些夫人们见还真管用,纷纷表示,以后天天来这儿喝茶。 “王妃,这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啊!”刘夫人道。 苏欢叹气,“一日看一日吧,其实我也没什么主意。” 晚上皇途曜回府,苏欢把今晚带着一帮子夫人去屯兵所喝茶的事与他说了,皇途曜道也没说什么。苏欢知道,他这是假装看不到听不到,只要事不捅到他这儿,他便能一直装聋作哑。 有皇途曜这态度,苏欢接下来几日,日日天一黑就带着夫人们去喝茶。 那管事先开始两天还镇定,后来就坐不住了。 可便是整晚开门迎客,也没两个人进去。王妃带头捉奸,都是有身份的人,谁这么不要脸呢! 这日,苏欢带着夫人们刚坐下,外面突然风雨大作。好在她们这里有棚子,可也抵不住风大雨大的,苏欢跟那刘夫人说,让大家先回家吧。 可那刘夫人一个个传达下去,结果愣是没人肯动。 “王妃,这些姐妹们是宁愿在这儿淋雨受凉,也不愿自家夫君进去里面找女人去!” 苏欢点头,若是她也不肯走的。 她刚要开口,意外突然发生了。另一边一个棚子的木桩突然断了,整个棚顶塌了下来。有跑得快的跑了出来,跑得慢的就压在了下面。 苏欢吃了一大惊,忙让身旁的护卫去救人。 而这时宣爀将军带人也来了,见此情形,忙指挥手下去救人。三位夫人压在下面,两位轻伤,一位伤得比较重,出来的时候气息都弱了。 苏欢那忙出银针,先提住她一口气,而后往她嘴里送了两粒药丸。等缓住她这一口气,苏欢检查了她身体,发现是一根断裂的椽子插入了她的心肺处,情况非常危急。 未免再发生危险,她让宣爀带路,先送这夫人进屯兵所。 那管事原不肯开门,宣爀直接让属下踢开了门。 “你们这是强闯……” 宣爀一把扯住那管事的脖领,“屯兵所动不得,但你一个管事的,算什么狗东西!” 管事被宣爀的气势威慑住了,忙带头送那夫人去了一房间里。 苏欢忙写了方子让宣爀去抓药,而后进屋给那夫人医治。救治了大半晚上,终于给那夫人包扎好了伤口,也稳住了她的气息。 苏欢从里屋出来,见皇途曜坐在厅堂里,而沈典事和屯兵所的管事跪在地上。 见苏欢出来,皇途曜忙起身扶着她坐下。 谢承运自外面进来,进屋先拂了拂身上的雨水,正了正衣襟。上前,向皇途曜行了个礼,而后冲苏欢点了一下头。 “王爷,那棚子里的木桩子是被人蓄意破坏的,接连处很少,轻轻一推就能推倒。”谢承运说完,还把一截木桩送上前来。 苏欢看了一眼,那木桩明显是被刀砍的。 “沈典事,你怎么说?”皇途曜沉声问。 沈典事忙道:“属下不知!” “那你的人可知?” 沈典事看向身边的管事,问:“可是你让人做的?” 那管事的忙摇头,“没,属下没这个胆子啊!” 谢承运上前,道:“我们刚才在外面问了一圈,倒是找到了个人证。” 皇途曜深深看了那沈典事一眼,道:“谢郡守,传人证上来吧!” 苏欢皱眉,谢承运说的人证难道是屯兵所的女人,她们怎么敢揭发管事,便是能将这管事绳之于法,可沈典事也不会放过她! 人还没进来,苏欢已经为她担心了。 这时帘子打开,进了一人,苏欢又吃了一惊,竟是那陆家的老夫人!她衣着脏污破烂,但仍旧端着老夫人的气度,一步稳着一步走来,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 陆老夫人看到苏欢,冲她点了点头。 “罪犯陈氏,还不快跪下向王爷、王妃行礼!”沈典事冲陆老夫人喝了一声。 陆老夫人睨了那沈典事一眼,眼里满是轻蔑之意,而后她冲皇途曜只弯了弯腰,“老身年纪大了,跪不下了,还请摄政王恕罪。” 皇途曜沉下一口气,“你看到什么了?” “老东西,你可别乱说!”那管事冲陆老夫人喊了一句。 “李管事,你敢当堂恐吓证人,可知罪加一等?”谢承运冷声道。 “什么恐吓,我没有!”李管事忙道。 “陆老夫人,你看到什么且实话实说,本王在此,必定主持公道。”皇途曜道。 陆老夫人冲皇途曜点了点头,而后手指向李管事,“老身今早见他领着两个护院在门外砍那木桩子。” “你胡说!” “老身看得一清二楚!” 皇途曜冷哼一声,“李管事,你非要让陆老夫人找出那两个护院,让他们一同指证你?” “奴才什么都没做!” “本王最后问你一句,若你胆敢撒谎,比从重惩处!” 李管事慌了,忙道:“奴才没想伤人,只想着弄倒那棚子,王妃便不能带人来捣乱了。谁知刮风又下雨的,那棚子突然就倒了。” 沈典事指着那李管事,怒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故意伤人。” “大人,奴才问过……” “闭嘴!”沈典事睨了那李管事一眼,“你是为朝廷办事的,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念你出于无意,总不会为难于你的!” 第六百七十七章 女人们的血肉 李管事听懂了沈典事这话,忙道:“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求王爷轻饶!” 皇途曜脸色一沉,“沈典事,你这话是要让本王枉顾律法轻饶他?” 沈典事忙又行礼,“李管事之罪,归根结底罪在这屯兵营应不应该继续开下去。眼下我们与穹族对峙西境,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有个结果,可朝廷运送来的粮草却总有不足,不够的只能靠我们自己补养。若是切断这条路,无异于把我们自己逼入了死角。” “你威胁本王?” “属下不敢,只是……实话实说!” “王爷,可否能老身说句话。”陆老夫人道。 皇途曜点头,“您请。” “男儿保家卫国,有名垂青史,有流芳百世,那赫赫战功之下,难道便是用女人的血肉堆积的?若真如此,什么王爷、什么将军、不过是靠女人养的卑劣之徒罢了!” 陆老夫人说的铿锵有力,在场的武将们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沈典事鄙夷道:“屯兵所的女人们都是流放的重犯,本是该诛杀才对,留你们一条命,你们当感恩才是!” “感恩?”陆老夫人仰头大笑几声,“在场的各位,听不到夜里的悲鸣,看不到受虐而死的惨相,竟敢说是恩!” “老夫人,我们都知道了,您请先回去吧!”苏欢道。 “王妃,您不用为老身担心,老身不惧死!” “老夫人!” “各位将军们,你们且看看你们的战功吧!”陆老夫人说完这句,猛地朝旁边的柱子上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在场的人都惊了。 苏欢惊痛之下,忙起身去救,但老夫人已经过去了。 厅堂里的人还没回过神儿来,这时屯兵所一位护院来报,“陆家的女眷们都上吊了!” 苏欢身子晃了一晃,亏得皇途曜上前揽住了她。 七具尸体,排在外面。 谢承运道:“各位何必吃惊,死在屯兵营的女子多了去,这几个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皇途曜闭了闭眼睛,“沈典事,你说如何?” 沈典事叹了口气,“李管事残害女囚性命,还请王爷重罚!” 那李管事入了大狱,屯兵所封禁一个月,皇途曜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回到将军府,皇途曜亲自给苏欢洗脚。 “脚好像有些肿了,疼不疼?”皇途曜心疼的问。 苏欢摇头,“没事,怀孕期间脚肿算是平常,没什么的。” 皇途曜用帕子给她擦干净脚,而后把她放置到床上,“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你先睡好不好?” “今天的事……” 皇途曜捧着苏欢的脸亲了一下,“抱歉,如果要彻查的话,恐闹得军中人心惶惶,于战局不利,所以只能这样草草了事。” “我知道!”苏欢搂住皇途曜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我只是有点心惊……” “心惊?” “他们很多都有夫人,却堂而皇之的去屯兵所找女人,这世道竟是这样的。” “我不会!”皇途曜保证。 “我知道你不会,只是替别的女人不值罢了。” “好了,睡吧!” 皇途曜离开后,苏欢辗转反侧,熬了好一会儿才睡着。第二天一早,苏欢醒来,皇途曜已经去军营了。 陆璃进来伺候,苏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祖母和家人们已死的消息告诉了她。 这孩子悲恸大哭,苏欢安慰了一会儿,而后让瑶儿把她带回屋里休息了。 用过早饭后,苏欢闲来无事经过书房,心像是被牵引了一般,几度犹豫还是进去了。谢承运送来的那箱子案宗就被她安放在了书房里,她打开盖子,随手拿了一卷。 “女,十三岁,全身多处伤口,小而深,凶器是不足两寸的小刀,致命伤在颈部,但伤口不大,乃慢慢流血而亡,过程不少于两刻钟。尸体露出惊恐状,乃是在极度害怕绝望中慢慢死去的,其刑残忍至极。” “女,十六岁,胸前及腿部,有多处剥皮伤,活剥皮。致命伤在头部,乃死者不堪忍受痛苦,自己撞墙而亡。” “女,二十六岁,生前遭遇多人折磨,下面血肉溃烂,不治而亡。死者有五个月身孕,已胎死腹中。” …… 这一卷一卷,每一卷都惊心怵目。苏欢看了一眼不敢看下一卷,可又不忍心,这些女子们死的太惨太冤了,至少应该有人知道她们的痛苦。 至少,她还能为她们发一声叹息。 这一箱子案宗很多,她连着看了四天才看完,如此那谢承运那里还有好几箱。他把每卷案宗都写的很仔细,甚至凶手都说明了,可最后标注的都是,凶手仍未缉拿归案。 她能理解谢承运的心情了,一边是大局,一边又是一条条人命。他迫切而又无奈,以为她可以改变这种局面,又知几乎不可能,这是一种极度纠结的心情。 苏欢约了谢承运喝茶,本是想在城中的酒楼即可,但他说有个好去处,偏要带她去。他这个好去处要出城,不过苏欢身边带着几位护卫,倒也不怕什么。 此时已入秋,秋日的景色也是很美的,近处红叶黄花,远处藏翠含霜。昨晚一场雨,天气又凉了几分,秋意渐浓。 谢承运骑马在前带路,乃是去了山里,好在距离城门不远。 山中落叶积了厚厚一层,不敢上山,只在山脚下停了下来。山脚有个亭子,旁边有溪水留下。谢承运带了茶具,用那溪水煮茶。 皇途沉羽跟她一起,见他二人喝茶,觉得无聊便去溪边晒太阳了。 “谢郡守为何约我到此?”苏欢问。 远看是山,近看也是山,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 “王妃是看了那些卷宗吧?” 苏欢叹了口气,“我是看了,每一卷都触目惊心,可眼下没有办法,他们都驻守在前线,战况如崩弦,万不可斩断,哪怕一根弦。” “下官明白。”谢承运起身,向苏欢行了个大礼,“朝廷的调任书已经下来了,下官不知是不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下官将离开平阳关了。” 苏欢皱眉,“什么时候?” “这几日。” “这么急?” “下官将调任南州,王妃也知道,南州曾是誉王管辖之地,现如今还是一团乱局,所以朝廷的调任书写的明明白白,即刻出发去南州。” “谢郡守一走,再无人为她们伸冤了。”苏欢叹息一声。 第六百七十八章 前世的人 谢承运指向山上,深山里,“下官把那些惨死的女子都安葬到了那山坡上,下官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了。” “谢郡守大义,苏欢敬佩。” 谢承运摇头,“这不是大义,而是无能。” 苏欢不知说什么,只能端起一杯茶,敬谢承运:“谢大人,咱们来日有缘再见!” “能结识王妃,实乃下官之幸!” 苏欢喝了那杯茶,道:“等战况缓和,本王妃必定为这些女子伸冤,虽不能把凶手都抓捕归案,但至少要废掉屯兵所!” “好!只是下官无法出力了。” 谢承运骑马先一步离开了,苏欢和皇途沉羽坐在马车上,慢悠悠的回城。 “您没承诺什么吧?” 苏欢摇头,“没有!” “真的?” 苏欢低下头,“废弃屯兵所。” “哼,还算你有脑子!”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你娘的!” 皇途沉羽切了一声,“您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活得累不累?” “累!” “那你……” “但既然撞见了,我便要竭尽所能做些什么,旦求无愧于心吧!” 皇途沉羽无语无奈,转身撩开车帘往外看风景,不理他这个脑子不开窍的娘了。他看到有一队人马过来了,后面有囚车,应该是押送流放至此的重犯的。 车夫识趣,把马车赶到一旁,先让他们过去。 皇途沉羽不想苏欢看到,正要放下帘子,突然晃到一个人影。他再去看,那个人影小小的,跟他年纪差不多大。 上一世,他初遇她的时候,她十五岁,而后她跟了他三年。 而现在,她顶多三岁,可他仍一眼认出她来了! 楚潇! 那么小的人儿踉踉跄跄的跟着,不时小跑一步,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服。她母亲怀里还抱着一个更小的,脸上带着绝望的痛苦。 小楚潇脸上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面对这种境况时应有的胆怯惊惧的表情,而是木然的,呆板的。 “哎哟,好可怜!”苏欢凑过去感慨了一句。 皇途沉羽放下帘子,“天下可怜之人多了!” 苏欢撇撇嘴,钻出马车,让身边的护卫过去问问,这流放的是哪家。 许是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带头的官差下来跟着护卫过来了。 “奴才给王妃请安。” 苏欢摆了一下手,“这是哪家啊?” “监察御史楚家。” “哦,犯了什么罪啊?” “祈王的近党!” 苏欢叹了口气,原还是受两王所累。平定了两王叛乱,稳定了大荣的大局,可却又让这么多无辜可怜之人受了连累。 男人不算什么,本就是他们的选择,可女人知道什么,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了重犯。 皇途沉羽坐在马车里,恍然一悟,原是这么回事啊!上一世,楚家获了重罪,不过是在十年以后,太后让他从罪犯里挑个妙龄的女子当通房,他本着哪个好看挑哪个的原则,挑了楚潇。 之后,她做了他的通房,直至三年后,他杀了她。 而这一世,楚家获罪提前了,其实也不奇怪,毕竟他们改变了上一世的走向,祈王没有做皇帝,所以他的近党也没有得到荣华富贵反而遭到了牵连。 这么说的话,她落得这境地好像与他也有点关系。 但无论如何,这一世,他不想与她再有半天牵连。 “原是这样啊!”苏欢又看向那母亲还有她带着的两个孩子,犹豫了半晌,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本王妃正好缺个奶娘,那个女人倒是合适。” “这……”官差有些犯难。 苏欢掏出一百银子给她,“烦你打点一下吧,若是有人问起,便说他们母子三人在将军府,本王妃倒要看看,谁还能到本王妃跟前要人的。” 官差得了银子又得了这话,自然没有不放人的道理。 他回头招呼了一下,把那母子三人领了过来。 那妇人扑腾一下给苏欢跪下了,“夫人救了奴婢三人的性命,大恩大德,奴婢和子女万世不敢忘。” “快起来吧!” 苏欢让那妇人起身,见她怀里的孩子,不过几个月大,却饿得只剩皮包骨了,于是问道:“你没有奶喂孩子吗?” 妇人脸红了一红,“这一路上时常饿着肚子,便没有什么奶水。” 哎,真可怜! “上车吧!” “奴婢在后面跟着就是!” “你还能走动,你姑娘呢?” 妇人看了楚潇一眼,眼眶一热,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潇儿受了大苦了。” 楚潇摇头,“潇儿跟着娘就不苦。” 苏欢拉起小姑娘的手,“你叫楚潇?” “是,谢王妃救命之恩!” “不用谢,对了,我也有一个儿子,跟你差不多大呢!”苏欢说着冲里面招呼了一声,“沉羽,快来看,娘又给你找了一个小妹妹。” “烦人!”里面暴怒一声。 苏欢皱眉,“这孩子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 不管他,苏欢让妇人跟着她上了马车。这马车里一下子就挤了,那妇人不敢往里坐,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门口。 皇途沉羽看了一眼楚潇,见她低着头,身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哎哟,潇儿啊,你的腿受伤了!”苏欢指着楚潇的腿说,“诶,谁给你敷药了?” “我自己。” “你自己?” 那妇人道:“一路上,我们只要走得慢了,那些官差就用鞭子抽我们,身上皮开肉绽的。好在潇儿会沿路找一些草,也不知是什么草,反正她说是药草,砸烂了就敷在伤处,竟还真有用。也亏得这些草药,不然我们也走不到平阳关。” 苏欢仔细去看,见楚潇敷在腿上的是救心菜,随处可见,却能止血化瘀。 “你学过医?” 楚潇摇头,“看过两本医书。” “好孩子!”苏欢摸了摸楚潇的头,“等有空了,我教你一些,不求学精,能自救就好。” 楚潇木讷的点头,“谢王妃。” 那妇人见女儿这般,怕苏欢不高兴,忙道:“王妃,您别介意,这孩子……哎,一路上眼见亲人们一个接一个离去,她就跟傻了一般,不知哭也不会笑了。” 苏欢哪会生气,只是心疼这孩子罢了。 “没事!” 皇途沉羽靠在引枕上,不经意看了那楚潇一眼,上一世为什么杀她来着。 哦,想起来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救宋姨娘 他看上了一位女子,十分可人,不过那女子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他想着自己反正也没娶妻,不如娶回家好了,他也该为司马家传宗接代了。 但成亲前一天,楚潇杀了那女子。 他一怒之下,杀了楚潇。 想起上一世的事,皇途沉羽只剩一个烦,女人烦,娶妻更烦,虽重活一世,但这一世,他发誓绝不再娶媳妇。 苏欢自然不知道儿子想了什么,只是觉得他今天很暴躁,吓得她都不敢多说话。 回到将军府,苏欢那母子三人安置到了一个院子里,而后让陆璃去厨房他们弄饭。陆家为誉王牵连,萧家为祈王牵连,他们本是对头,如今一同落难,往后还要一同生活。 这世间之事,也真是奇妙。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皇途曜还没回家。苏欢正想说让家里的护卫去军营问问,这时门房来报,说有人想见她。 苏欢让门房带进来,不想进门的竟是宋姨娘。 陆璃见是救了她的宋姨娘,忙热情的给她倒茶水。 “奴不喝茶了,只是借着出来买菜的功夫给您来说一声,沈罗成请王爷今晚去家中用饭。他打算故技重施,往王爷杯子里下媚毒,然后让我来伺候王爷。” “什么?”苏欢大惊。 宋姨娘脸有些臊,“王妃,奴非是那种人……很多时候,为了孩子,只能迫不得已。奴把这事告诉您,您快想办法吧!” 说完,宋姨娘就赶紧走了,若是回去晚了,定有一番打骂。 苏欢自然也就坐不住了,正好宣爀将军来送军报,她叫上他一起往沈典事家去了。 “王妃,属下去不好吧?”宣爀有些为难道。 “这有什么,再说了你也是受害者,更能感同身受才是,对不对?” “是……”不过这需要什么感同身受,无外乎憋屈。 来到沈府,宣爀敲开门,苏欢直接就闯了进去。厅堂里,摆着一桌酒席,席上有好几位将领,那沈典事陪酒。 苏欢进屋,看了一圈,愣是没看到皇途曜。 沈典事忙上前,“王妃,您这是……” “皇途曜呢?” “王爷不在!” 还敢骗她! “宋姨娘呢?” “后院……” 苏欢暗叫一声糟糕,转身忙往后院而去。路上遇到了沈夫人,苏欢恨得想扇她两巴掌,但眼下不是时候。 “带本王妃去宋姨娘的屋里!” “王妃,这是为何?” “快!” “王妃……” “再敢废话,信不信本王妃拔了你的舌头!” 那沈夫人吓了一跳,不管再多说,忙在前带路,引着苏欢去宋姨娘那院了。 刚进院,就听屋里哐当一声,像是茶壶茶杯什么砸到了地上,而后是宋姨娘呼救声。 苏欢一慌,忙冲宣爀喊道:“快救人!” 宣爀眉头蹙紧,提剑破门而入,但见屋里站着一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口,上半身没穿衣服,下半生只着中衣,而宋姨娘躺到地上,衣服被撕烂了,浑身都是血,尤其是胸口,血流不止。 “你做了什么?”宣爀大吼一声。 苏欢也是急了,气冲冲上前,冲站在屋子中间的那男人一脚踢了过去,那男人踉跄了一下,回头看向苏欢。 苏欢一愣,不是皇途曜! 宣爀将军也是一愣,“丛将军。” 那男人瞪了苏欢一眼,而后回头冲宋姨娘呸了一声,“臭娘们,败老子的兴!” 说完,那男人裹上外裳,大模大样走了出去。 苏欢顾不上其他了,忙过去先给宋姨娘止血。 “抱歉……奴婢骗了您……” 苏欢叹了口气,“这胸口上的伤是你自己扎的?” “是,奴婢想死,可奴婢舍不下孩子,不得已出此下策,请王妃给奴婢做主。” 正如宋姨娘所说,她其实不想死,所以伤口不是很深。苏欢给她包扎了伤口,这时一个孩子跑了进来,见宋姨娘这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宣爀不忍,把那孩子抱了起来,“乖,别哭了,你娘没事。” 回到厅堂,苏欢坐到主位上,经此一闹,酒席也散了,只那丛将军还没走,大有向苏欢讨个说法的意思。 沈典事和沈夫人站在厅堂里,二人皆是一副盛气的样子。 “王妃,您突然带人闯我沈府,不知有没有手令,好歹下官也是朝廷的命官!”沈典事道。 “手令?”苏欢点头,对身边的护卫道:“你找到王爷,跟他要个手令。” “是!”那侍卫当下就出去了。 “王妃,您太过分了!”沈典事道。 “哼!手令晚会儿就到,不如沈典事说说,您让自己的姨娘伺候军中的将领,这是何意吧?难不成你把自己家当成了妓馆?又或者说,你们暗中有什么交易?” “王妃休要胡言!”沈典事道。 “沈典事,今儿这事,既然本王妃看到了,便不能不管。你最好给个解释,不然本王妃今日就治你一个……” 沈典事笑,“王妃要治下官什么罪?” 苏欢一时还真难住了,大荣并不禁娼,而且迫使自己的夫人伺候别的男人,这在律法中也找不到一条可以定罪的。 “王妃,您是来府上做客的吧,奴正好做了莲子银耳粥,您请移步后堂,咱们说会儿话!”沈夫人是个精明的,这下忙出来打圆场。 苏欢想到宋夫人,实在不甘心,可正如沈典事所说,他是朝廷命官,而且这是他的家事,她是王妃也不能乱掺和。 “沈典事!”这时宣爀从外面走了进来,怀里抱着那孩子。 “宣将军!”沈典事向宣爀行了个礼,“您和王妃一起来的?” “是。” “小宝,你这般成何体统,快从宣将军怀里下来!” 小宝似乎很怕沈典事,竟吓得哆嗦了一下,忙就要从宣爀怀里下来,但宣爀抱紧了他,拍着他的背安抚。 “沈典事,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沈典事捋了捋胡子,“您请说。” “在下想请沈典事休了宋姨娘!” “这……这是为何?” “当年的事,沈典事清楚,宣某也清楚。所以请沈典事休了宋姨娘,宣某要娶她!” 沈典事猛地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宣将军好不知羞!” “还请沈典事成全!” “宣将军,您是上官,难道想要以官威压人不成?” 宣爀默了一下,“是!” “好啊!”沈典事气得原地转圈,“王妃在此,也听到宣将军这话了吧,他这种行为无异于强抢,下官虽低他两级,但誓死不向强权低头!” 宣爀看向苏欢,道:“下官愿辞官,只求带她们母子离开。” 第六百八十章 讨厌她 苏欢为宣爀的有情有义所感,道:“沈典事,你何不成人之好?” “王妃,您也要逼下官?” “今儿这事,本王妃治不了你的罪,但于你官誉总有影响,本王妃能做的不多,但让你一辈子呆在平阳关,只做个小小的典事,再无升迁,还是可以的。” 沈典事大概没想到苏欢会为了宋姨娘强出头,“王妃既然这么说了,下官只能照办。” 当下,苏欢让沈典事写了休书,这事本该就了了。 结果那丛辽不干,“你们的事说清了,本将军今晚败兴了,可还没个说法呢!” 苏欢皱眉,“你想要什么说法?” “尽兴!” “哦?” “重开屯军所!” 苏欢冷哼一声,“若今晚将军尽不了兴呢?” “那本将军明日就告病假,而且与本将军交好的几位将军也会一同告病假,还有我们手下的将士们,他们这些日子也是十分不痛快呢!” 这是威胁!明目张胆的威胁! “丛辽?”苏欢点头,“不久前,你在屯兵所刚杀了一女子,乃是剥皮虐杀,对不对?” 丛辽竟还嘿嘿一笑,“何止一个,十个八个都有了,屯兵所的女子跟畜生无异,谁在乎本将军杀了一条狗!” “你!”苏欢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丛将军病了!”皇途曜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睨了那丛辽一眼,而后走到苏欢那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既然病了,这病假本王自然允了!” “属下……” “来人啊,送丛将军回家,让他安心养病!”皇途曜道。 丛将军忙起身,“属下没有病,属下还可以去前线征战……” 皇途曜冷哼一声,“一句不尽兴,你就敢教唆其他将军与你一起告假,置前线战局不顾,本王如何还敢留你!“ “王爷,属下手里还有一个营,他们……” “放心,你的副将足可顶替你!” “本将军不服!”丛辽大喊,“其他的将军若是知道,定会惶惶不安,王爷如何安抚人心?” “他们不会知道!” 皇途曜一挥手,几名护卫上前,一个堵住了丛辽的嘴,其他几个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接着推了出去。 “沈典事,你还有什么说的?” “属下……”沈典事慌得不敢说什么,生怕触怒了皇途曜。 “今晚之事,若是外泄一个字……” “属下不敢,一旦搅乱人心,战局失利,朝廷怪罪下来,属下也难逃其咎,所以不敢对外哪怕多说一个字。” 皇途曜点头,“你知分寸就好。” 如此,这事先暂时了了,皇途曜扶着苏欢往外走。苏欢出了门,还不忘让宣爀赶紧把宋姨娘带走。 回到将军府,皇途曜使劲拧了苏欢的脸一把。 “你就不能安分两天?” 苏欢委屈,“我不找事,可事找我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哼,全世界你最有理!” 苏欢往皇途曜怀里凑,“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丛辽?” “先关着,等击退了穹族再说。” “哦。” “屯军所暂时关了,宋姨娘也救出来了,你可以安生两日了吗?” 苏欢忙点头,“我保证接下来一个月不再出门了!” 皇途曜搂紧苏欢,“我记住你的保证了。” “讨厌!”苏欢锤了皇途曜一下,“你都不会心疼一下我,说也不用一个月,还是要出去透透气的什么,你就不会这么说?” “一个月!” 苏欢叹了口气,“好吧。” 既然答应皇途曜了,苏欢还真下定了决心,这一个月绝不出门。其实她也知道最好别乱跑了,因为还有一个月,孩子就该生了。 说是一个月,恐怕往后半年,她都没法出门。 趁着广泽湖未冰封前回北秦,几乎是不可能了,别的倒也没什么,她就是很想念嫮儿。 这日一早,苏欢从屋里出来,打算在院子里活动一下筋骨。皇途沉羽正带着他那几个小伙伴练武,团团在一旁绕着圈起哄。 “王妃,清早寒气重,您披上一件衣服。”楚夫人,如今唤阿英,她给苏欢拿出来一件衣服披上。 果然还是年纪大一点的细心,苏欢很庆幸之前救了他们母子三人。 “对了,楚潇呢,怎么这几日没见过她?” “她领着弟弟在外院做工。” “她年纪还小,不用做工!”苏欢道。 “没事,做不了重活,只能做些洒扫的活儿,不白吃饭就行。” “阿英,真不用……” “王妃,她如今不是小姐了,为了以后生计,也当学着做这些。” 见阿英这般说,苏欢也是十分认同的,便也就不说什么了。而且还有陆璃和瑶儿,她们挺喜欢楚潇的,总是带着她一起做事。 阿英去厨房端了早饭过来,先请苏欢坐下了,而后过去请皇途沉羽。 “少主,您请进屋用饭吧!” 皇途沉羽见阿英弯腰低头的,微微有些不自在,“好。” “哥哥,团团饿!” 皇途沉羽拉着团团,随着阿英进屋里去了。 皇途沉羽挨着苏欢坐下,团团偏要和他坐一把椅子。他不许,团团就要哭,皇途沉羽最是拿团团没办法,只好应下了。 这时陆璃带着楚潇端来了早饭,楚潇因个子小,手里的汤送不到桌子上。皇途沉羽睨了一眼,只当没有看到。 “哥哥,我要吃包子。” “诺,给你!” “吃……吃米糕!” “给你!” “哥哥,抱抱。” 皇途沉羽叹了口气,伸手揽着团团。 这时,突然啪的一声,楚潇没有端住,整盆汤撒自己头上了。 “哎哟,潇儿!”阿英吓得忙去看楚潇。 苏欢也惊了一跳,赶紧起身过去看,好在那盆汤并不是很热,但楚潇的小脸还是被烫红了。 可这孩子也不哭,也不说疼,低头道:“奴婢愚笨,请王妃责罚!” 苏欢实在心疼这孩子,让阿英带着她回去洗洗,又回屋拿了一瓶烫伤药让陆璃送过去。重新做回餐桌旁,苏欢脸色一沉。 “沉羽,刚才你为何不帮楚潇?”楚潇刚举着汤盆就在他旁边,他竟没帮帮手。 “没看到。”皇途沉羽道。 “真的?” “哦。” 苏欢脸色缓和了一点,“虽她们是奴,你是主,但娘不希望你摆什么主子的架子,你只有真心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您忠心。” “我知道了!” “其实潇儿跟团团差不多大,算了,你知道就好。” 总觉得沉羽好像讨厌楚潇,总是视而不见,不过应该是她多想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军营中传疫病 用过饭以后,苏欢去看楚潇,屋里那孩子抱着弟弟,正哄他睡觉。见到她进来,忙起身行礼,苏欢拉着她坐下。 “你娘呢?” “去洗衣服了。” “这样。”苏欢看楚潇脸有些红肿,不由有些心疼,“以后别端菜和汤了,你还小,做些自己能做的就好。” “是。” “你脸上的伤不重,抹了这药膏,几日就好了。” 楚潇犹豫了一下,抬头问苏欢:“王妃,这药膏是您配制的吗?” “是啊。” 楚潇眼里露出羡慕之色来,“王妃真厉害!” 苏欢笑,“你想学?” “奴婢……不敢……”楚潇低下了头,若是以前,她还是御史府的姑娘,自然想学。可现在她只是个奴婢,不该妄想的。 “王妃教你!” “真……真的可以吗?” 苏欢点头,“我那里有几本医书,你先看看,有不明白的问我。” “是!”楚潇高兴道。 皇途沉羽发现,她娘这几日安分了,不说往外走了,倒是日日把楚潇叫到屋里。有一次,他特意去看,见他娘正拿着一本医书给楚潇讲解病症和方子。 而且看他娘笑容满面,像是很喜欢楚潇的样子。 皇途沉羽候在外面,一直等到楚潇从她娘屋里出来。 “少主!”楚潇见到他行了个礼。 这么一个小不点,礼倒是做的规矩,只脸上冷沉沉的,不像团团那般天真可爱。看到她这张脸,皇途沉羽本能就有些讨厌。 “想学医?” 楚潇不说话,一直低着头。 “你配吗?” 楚潇身子颤了一下,仍旧不言不语。 见她这般,皇途沉羽就更生气了,冷笑一声道:“你想讨好我娘借机翻身,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但有我在,你休想得意,若是识相的的,以后离她远点!” 楚潇再次冲皇途沉羽行了个礼,而后转身离开了。 “哼,跟个木头人似的!” 上一世,他真是眼瞎了,怎么会收这种女人做通房。 苏欢自是不知皇途沉羽找楚潇的事,只第二天楚潇来告诉她,说她不想学医了,而后转身就走了。苏欢叹了口气,以为发现了个好苗子,还想收这小丫头为徒呢! 之后两日,楚潇再没来,苏欢也不强求。 陆璃送茶点过来,见楚潇没在,微微叹息了一口气。 “王妃……” 苏欢见陆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怎么了?” “潇儿其实很喜欢学医,只是……” “只是什么?” “怕王妃劳累吧!” 其实她听到了皇途沉羽跟楚潇说的那几句话,明明不是说自己,可一句‘你配吗’却让她很伤心。以前他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沦落到丫鬟,便是不配了吗? “她与你说了什么吗?”苏欢直起腰来。 陆璃摇头,“我只是见潇儿抱着您给她的那两本医书,只要有闲暇就看,这般用心又怎么会是不喜欢呢!” 苏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若是这样,那孩子还真懂事。 不过,她现在教这孩子,确实有点勉强。不如等回北秦吧,把她安置在沧海宫。 苏欢吃了两口点心,正打算躺下休息会儿,皇途曜从外面回来了。 这两日,他夜里都没有回来,一直在军营,好像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见皇途曜一脸沉重的样子,苏欢忙坐直身子问他。 “军营里有大概四五个将士病了,但军医断不准这种病,开了几副方子吃了也不管用,我想带你去看看。” 苏欢知道,若不是实在没办法,皇途曜肯定不希望她奔波劳累的。 “四五个将士一样的病症吗?” “对!” 苏欢点头,让阿英进来,先找了几块细布,而后便带着她的医药箱跟着皇途曜出去了。在路上,皇途曜说那几个将士先只是咳嗽,越咳越厉害,便开始咳血,而且非常痛苦,疼得满地打滚,之后全身开始溃烂,从发病到死,不过半个月,而且后十日是非常痛苦的。 出了平阳关,再走二十多里地便到了军营了。从这里往远处看,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雾气,乃是雪原上的雪雾。 不过是走了二十多里,这地儿相比平阳关冷了很多。 皇途曜有经验,事先给苏欢拿了披风。下了马车后,他先给她穿好披风,这才往里面走。 整个军营很大,这里是主营,以此为中心,沿着边境线,有十来个军营。 他们刚进去,一个将士来报,说是其他军营也发现了这种病症。 皇途曜脸色更加肃沉,当此与穹族大军对峙之时,发生这种事,若是严重了,只怕在战场上要吃亏的。 “我先看看吧!”苏欢道。 皇途曜点头,“我带你去军医帐。” 来到帐前,苏欢拿出细布,自己蒙住了口鼻,让皇途曜也蒙住。 “既然有这么多相同的病例,那不排除这种病具有传染性。”苏欢道。 一听这话,皇途曜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若有传染,一旦严重了,所有军营都将陷入混乱之中。 “欢儿……”皇途曜拉住苏欢的手,若有传染,他怎么还敢让她进去,“算了,你别进去了。” “没事,我带着面纱呢!” 苏欢反握了一下皇途曜的手,而后打开帘子进去了。帐子很大,刚在外面苏欢就听到了惨叫声,如今一进来,听得就更清晰了。 那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着。 但只有一人在喊,可这帐中有四名患者。苏欢往里走了几步,看到离她最近的那位将士,只张着嘴,满脸痛苦之色,却发不出声音来。 许是怕他跌到地上,还用绳子把他固定到了床板上。手腕上、小腿上都有挣扎留下的血痕,十分的可怖。 这时两名军医上来行礼,皇途曜问他们情况。 “继昨日后,今一早又死了一位,新发病的一位。帐子里这四位情况都不好,给他们吃止痛药也不顶事,属下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苏欢一一看过去,走到其中一名将士跟前,刚站住那将士突然吐了一口血。亏得她有防备,忙退后了两步。 “欢儿!”皇途曜吓得扶着苏欢又退后两步。 苏欢摇头,“我没事。” 她让皇途曜松开她,而后往前一步,看那将士吐出来的血是黑色的,再细细一看,还有一块一块什么东西。 不但如此,还散发着恶臭味儿,实在有些恶心。 第六百八十二章 血尸来了 苏欢蹲不下,只能弯着腰去看,还让皇途曜找了一根木棍,她搅了搅那滩黑血。那一小块一小块的东西像是糜肉,可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苏欢起身问那两个军医,是不是先前死去的那两个将士,也曾吐这样的血,里面一块一块的烂东西。那两个军医脸色发白,但仍点了点头。 那就不是吃了什么东西,而是这是他们自身的东西。 她没见过这种病,眼下也没什么想法,只得和皇途曜他们退出去。离开前,她嘱咐那两个军医也带上蒙面,手也要常清洗。 来到外面。苏欢没有摘那蒙布,也不让皇途曜摘。 “这种病传染!”首先,她下了这个结论。 “那怎么办?” 离开军营,找一处更荒僻的地方,帮军医帐搬到那里。还有其他军营的病人,也尽快送过去。之后,所有军营用白灰消毒,营中的将士至少半个月不许离开军营,更不得回平阳关。 谢闵俊也赶来了,听了苏欢这话,为难道:“可这样势必引起将士们的恐慌。” 苏欢看向皇途曜和谢闵俊,道:“这次疫病十分严重,决不能轻而视之,至于其他的,你二位想办法吧!” 皇途曜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那属下这就去安排!”谢闵俊道。 当晚,苏欢就留在军营。谢闵俊那边还没军医所还没建好,病人也没有转移过去。苏欢试着写了一个方子,让病人服用,但目前来看没什么效果。 皇途曜进帐子,见苏欢还在查看医书。她随身带来的不多,也只能来回翻看,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先吃完粥吧!”皇途曜把米粥放到苏欢面前。 苏欢想直起身子,可腰酸的难受,根本动不了。皇途曜忙坐到她后面,让她靠到他怀里,而后用大手给她捏了捏。 “军医帐隔离开了吗?” “嗯。” “接触过那些病人的将士们呢?” “也隔离开了,但帐子有限,只能让他们待在一个帐子里。” 苏欢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不好,但目前条件有限,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谢闵俊担心的也是,可能真会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我下令,封闭军营半个月,主要是加强训练,还说若是在这次战斗中,杀敌一人奖励一两银子,得银两最多者,可晋升一级。如今,将士们士气激发了起来,不当值的时候就加紧训练。” 苏欢笑,“还是你有办法。” “你说这次的疫病会不会是穹族的人做的手脚?” 苏欢摇头,“不知,但又这个可能。” “我也这么想。” 二人说了一会儿子话,皇途曜看粥凉的差不多了,端起来一口一口喂苏欢吃了。用过饭,皇途曜让苏欢先躺下休息,他去外面转一圈,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苏欢躺下,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些喧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欢赶忙起来,出了帐子,门口有两个守卫,便是一直跟着她的那两个。 “怎么了?”苏欢问。 其中一个护卫道:“不知,刚几位将士往那边跑去了。” 苏欢顺着那护卫所指看过去,见那边有亮光,于是抬步往那边过去了。那两个护卫是贴身保护她的,所以她一动,他们二位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那地儿已经出了军营,十几个人举着火把在那里,苏欢一眼看到了皇途曜。 她上前,猛地见地上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由惊呼了一声。皇途曜看到她,忙过去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怎么来了?” “出什么事了?”苏欢问,“那具尸体?” “昨天死的那个,夜里就埋了,却不知怎么回事,尸体到了这里。”皇途曜道,显然他也十分不解,满脸困顿之色。 “我看看!” “别,太血腥了。” 苏欢摇头,“我什么没见过,没事。” 说着,苏欢绕过皇途曜走上前,有了刚才那一瞥,这一次她先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在看到那尸体时仍惊得后退了两步。 “让你不要看!”皇途曜忙从后面揽住了苏欢,怕她跌倒。 苏欢摇头,“我只是……从未见过死得这么惨的。全身都是血洞,大大小小的,而尤其是那张脸,皮都秃噜了,根本看不清样子。” 宣爀也在,走上前冲皇途曜道:“王爷,属下检查过了,周围没有拖拽的痕迹,但……” “什么?” “有脚印,血脚印!” 皇途曜和苏欢听到这话,皆露出震惊之色来。最正常的解释就是有人做鬼,把这尸体挖出来拖拽到了这里,可只有血脚印,似乎在揭示一件事,那就是这尸体是自己走来的。 怎么可能! 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走路! “那顺着脚印过去……”苏欢看向宣爀。 宣爀脸色冷沉,“埋他之地。” “那土坟是人挖的还是……”剩下半句话,苏欢不敢说。 “像是从内部拱出来的。” 苏欢看向皇途曜,难道真是这尸体自己跑出来,然后走到了这里? 皇途曜让宣爀去看看尸体的脚底,他过去一看,上面还真黏了土,血混着土厚厚一层。 “不是还埋了一具!”苏欢猛然道。 皇途曜一下子也想到了,“宣爀,快带人去看看那具尸体有没有异动。” 宣爀带人离开后,苏欢让所有人离那具尸体远一点,“烧了!” 皇途曜点头,命人找苏欢的话去做,把这具尸体给烧了。 第二天,宣爀回来,说另一具尸体没有异动。这样的话,跑到军营里来的这具,就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可是谁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谢闵俊那边军医所弄好了,随后把军营里的四名患者送了过去。 皇途曜交代几位将领,让他们提高警惕,这时其中一位突然咳嗽了两声。苏欢看过去,是那个刘副将。 为了去屯军所而打夫人的那位,刘夫人被打得很惨,去她面前诉苦来着。 因为这种病先开始的症状就是咳嗽,所以其他人一见他咳嗽,忙退开了几步。 那刘副将还不高兴了,道:“昨夜着凉了,看你们一个个胆小如鼠的样子。” 第六百八十三章 有人做鬼 苏欢拉着皇途曜也退后了几步,还拿出细布,不仅自己带上,还让皇途曜戴上。其他人见此,也纷纷捂着口鼻。 “你们什么意思啊?” “刘副将,你还是先回自己营帐吧,近半个月最好待在那儿别出来。”苏欢道。 “不是,我只是咳嗽了几声,不至于……” “刘副将,听令行事!”皇途曜道。 刘副将摆了一下手,“给我禁足可以,但我手下的兵谁带?” “本王会找人接手,你放心就是。” 那刘副将没法,只得丧气的回去了。皇途曜让两名兵士守在帐子外,不许那刘副将出门。 “先前那几位,也是军中的将领吗?” 皇途曜愣了一下,“其中三名是。” “三名将领,三名普通的兵士,可将领少,普通兵士多,所以将领们发病的几率大,这是为何?” 皇途曜也摇头,一时想不明白。 二人交代好,若有发病的,立即送军医所,而后他们才过去。 十个军营的病人都送来了,竟有四五十号人,可只有四五个军医。而不久,两名军医也开始出现了咳嗽的症状。 “目前的情况很严重。”苏欢道。 皇途曜点头,“而且谢闵俊来报,说前线穹族正在集结兵力,这次还集合了西边几个蛮族。” “他们的条件是什么?” “把平阳关割让给他们。” 苏欢呼出一口气,这长孙骏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和祈王曾打成协议,一旦祈王起兵,他必声援,而等祈王登基后,让出平阳关给他们穹族定居。”皇途曜道。 “可祈王没有来得及起兵。” “所以他的美梦碎了,只能再起战乱。这一次的疫病,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苏欢点头,“我知道西域有的部落,有很神秘的巫术,但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多,若是淳儿在就好了。” 哪知苏欢话音刚落,谢闵俊突然闯了进来,还一脸笑意。 “你们猜我把谁带来了?” “谁?”皇途曜问。 随着帘子打开,淳儿和谢闵航走了进来。 苏欢大喜,“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淳儿上前,先抱了苏欢一下,而后道:“姑娘,我们听说你们被困在平阳关了,便赶紧来了。” “淳儿,见到你太好了!”苏欢道。 谢闵航上前,冲皇途曜和苏欢行了礼,“殿下,皇上让属下给您传一句话,若是有需要,北秦可出兵牵制穹族的部分兵力。” 皇途曜松了一口气,“他不开口,我也要上书了。” 只是老头固执的很,肯不肯帮忙,那就另说了。如今谢闵航带来了他的旨意,他也就放下心来了。 本来他们已经陷入困境了,淳儿和谢闵航的到来,形势立马有了逆转之势。 当晚,苏欢和淳儿一起斟酌了一个药方,刚躺下就听外面乱糟糟的。淳儿扶着苏欢起身,二人一起来到外面。 见军医所前围了很多将士,他们都举着火把,还有一些正往回跑,脸上带着惊惧之色。 “鬼来了!血鬼来了!” 什么血鬼? 苏欢和淳儿忙跑了过去,见军医所外,不足二十米的地方,有两个黑色的影子正缓慢往这里移动。他们的动作很诡异,两肩膀提着,腿跟木桩子似的,也不打弯,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 这时,也不是谁扔了一个火把过去。 借着火把的亮光,那黑影短暂的露出了真容,还真是个人!其实说人也不准确,应该说是一具血尸,两眼已经空洞,嘴巴长得大大,全身都是血洞,尤其是心口那一块,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苏欢倒抽一口凉气,难怪有的兵士吓得往回跑。 明显这两个是死人,可死人怎么还会动? “来人,用火箭把那那两个东西烧了!”皇途曜道。 火箭很快准备好了,两个兵士拉弓射了过去。可两支箭都射空了,再仔细一看,哪还有那两个黑影,竟凭白的消失了。 这一下,他们身边的兵士们更慌了,好些都吓得跑走了。 苏欢他们过去看,只见那血尸来的脚印,却不见离开的脚印,真相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回到营帐里,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这事委实太过诡异了。 “大概七八年前,盛州曾出现过恶鬼,乃是蛊虫所驱使,那这次,会不会也是蛊虫?”苏欢看向淳儿。 淳儿摇头,“我先前问过两个军医,一个很谨慎,总是用细布蒙着口鼻,他没有被转染上,而另一位先前情况紧急,他忘记戴了,而他传染上了。如果这病靠的是呼吸来传染的话,那就不是蛊虫。” 苏欢点头,“有理!而若不是蛊虫,便是有人捣鬼,把那些尸体挖出来在军营外现身。” 谢闵俊不解,“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皇途曜眼睛一亮,“扰乱军心!” “有可能!”苏欢道。 几个人说到这里,又有一兵士来报,说是一个病人快不行了。 苏欢他们忙赶过去,正见那病人在大口吐血,吐了一大滩,很多血块,恶臭难忍。苏欢蒙着口鼻,但依然受不了的用手挡住了鼻子。 吐完血,那病人就死了。 淳儿上前,看他吐出来的那些血,用木棍搅动了一下,仔细辨认那黑色的血块。苏欢正想问她可有什么发现,却见她猛地起身,转身冲了出去。 “呕……呕……”淳儿吐了。 苏欢他们也跟着出去了,这里面实在是太难闻了。 “那血块是糜肉,估计是患者肚子里五脏六腑都烂了。” 对于这一点,苏欢倒不意外,之前她就想到了。只是没有说,怕引起将士们的恐慌。 “刚死的那位,也是军中的将领?”苏欢问。 皇途曜问旁边的一位将军,那将军点头,“一位副将。” 苏欢皱眉,“这些将领们不当值的时候,大多喜欢去哪儿?” 这个问题还真把皇途曜给问住了,他回头看身边的人,看了一圈,他们也都摇头。 “家在平阳关的,自然就回家了,不在的,这就不好说了。” 苏欢突然想到一地,“屯兵所!” 第六百八十四章 谁散播了疫病 这些将士们不当值的时候,有的会去屯兵所找乐子,而因为僧多粥少,而且还要交振粮银,将领们有身份而且俸禄也多,所以他们去的比较多。 皇途曜一下子也想通了,“意思就是说屯兵所可能有问题!” “对!” “你先回去休息,我这就带人回平阳关去!” 翌日谢闵俊来,说各个军营里都人心惶惶的,还传说得病的那些将士们都杀过人,因命债太重,神明发怒了,让他们受尽痛苦后变成血尸,以平复战场上死鬼的怨气。 “无稽之谈!”苏欢道。 谢闵俊叹了口气,“可信的人还挺多,一早上好几位将领来找我,想要告老回家!呵,真是吓怕了,连官职都不要了,直接解甲归田。”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事继续发酵,不等穹族的人攻过来,咱们自己先乱阵脚了。” 这时谢闵航跑了进来,说他有一个发现。 苏欢和谢闵俊跟着他出了军医所,来到昨夜那血尸消失的地方。 “这里有一棵杨树。”他又指着头顶的树杈,道:“我刚才上去看了,树杈上有铁丝勒出来的痕迹,也有暗黑色的血迹。” 谢闵俊恍然,“你的意思是,昨夜有人用铁丝控制那两具尸体,而他们突然消失,其实是被拉到了树上。” “正是!其实那两具尸体根本就没走动,只是左右摇晃身子而已,给人一种走动的错觉。地上那些血脚印,应该是人事先踩出来的。” 谢闵俊点头,“这样便能说得通了,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军中一定有奸细。” “正是!” 谢闵俊去查奸细了,苏欢问谢闵航知不知道淳儿去哪儿了,她一早起来就没看到她。 “去附近山上采药了。” “这样,不过最近实在不太平,你应该跟她一起去才好。” 谢闵航笑,“她那个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说跟她一起去,她还嫌人多麻烦呢!” “可她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 “我不好惹她烦吧?” “未必,至少你应该让她知道,你很在乎她。” 谢闵航瞪大眼睛,“姑娘,你……你怎么知道?” 苏欢笑:“从你看淳儿的眼神就知道了,你喜欢她。” 谢闵航叹了口气,“你都看出来了,可她却拿我当哥们。” “谢二,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既然喜欢人家,那就把话说明白了,你这样藏着掖着的,人家肯定拿你当哥们,不然呢?”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谢闵航把苏欢送到帐子里,而后骑马出去找淳儿了。 当天皇途曜派人来接苏欢回城,说是城里有急事。这边有淳儿,而且她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便回去了。 护卫带她去了屯军所,说是里面很多女子都染上了疫病。 苏欢蒙上口鼻,进门先看到了那沈典事,他就蹲在墙角,脸色灰败,不时咳嗽一声。见到苏欢来,连跑带滚的就过来了,跪到了她面前。 “王妃,您是神医,求您救救下官……咳咳……” 苏欢退后一步,那沈典事还要说,两个护卫把他拖到了一边。听到动静,远处的皇途曜看到了她,忙迎了过来。 “屯兵所里的女人们都染上疫病了。” 苏欢点头,“疫病在小范围内更容易传播,尤其这里的环境也十分的脏乱。” 远处那些女人都排排站着,各个神色凄然,咳嗽声在人群里此起彼伏。这里想必军营里,情况更加严重。 “请你来是想问问你,可有办法查出谁最先得病,或者最先得病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苏欢摇头,“谢郡守整理的最近的案宗,我都看过,那些女人死时的状态没有与这病相符的。” “可若是这病从屯兵所传出来的话,那第一位得病的人应该早就死了。” 苏欢点头,“的确是这样,可若她是始作俑者呢,那也许她手里就有解药!” 皇途曜面上一喜,“你有办法查出这个人来吗?” 苏欢看向那些女人们,看她们好多身上都带着伤,不由先叹了一口气。她们这里每一个人,一定都恨死那些将士了,每个人都有谋害的动机,这可不好查。 “你问过了?” “威逼利诱,没人承认。” “她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自然不会承认的。” 苏欢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我需要谢郡守整理的那些案宗!” 皇途曜脸色一沉,“谢承运走后,郡守府走水了,他的书房被烧,所有的案宗也被烧掉了。” 这么多条人命,这么多冤案,说烧就烧了,而且还没引起什么重视,可见这些女人的性命多么不值一提。 “我那里还有一箱。” 皇途曜让人回家去取,而后带着苏欢出了屯兵所。他们出来后,大门就紧闭了,这地儿万不可放出一人,也不许外人再进去。 这时有人来报,说是那丛将军染疫病死了。 苏欢哼了一声,“他是罪有应得!” “把尸体烧了,与他有接触的人先隔离。” 很快,护卫把苏欢放在书房的那大木箱子抬来了,她又让皇途曜拿来屯兵所还活着的这些女人的名册,看死了的这些人与活着的这些女人有没有关联一起的。 很快他们发现,有关联的还挺多,但苏欢发现一户,一家五个女人送到了屯兵所,在过去的一个月,接连死了四个,只留下一个还活着,名叫白卿。 “你为何觉得是这白卿?” 苏欢摇头,“我不确定,但这个白卿的四个家人死得很惨。” “第一个死得将领……”皇途曜同时拿来了接收振粮银的记录,这上面还详细记载了哪位客人当晚点了哪个女子,他顺着查下去,“他杀了白芸。” “白卿的姐姐!” “第二个死得将领,他虐杀了陈欢。” “陈欢?”苏欢皱眉,怎么不是白家人了,好在她还是找到了陈欢的案宗,接着不由吃了一惊,“陈欢,年十二,白卿的女儿!” 其他的不用再说了,这白卿嫌疑最大! 第六百八十五章 她的惨剧 皇途曜让人把白卿带出来,苏欢看着那三十岁上下,长得十分秀美的女子,见她一点也不慌,像是要慷慨赴死一般。 “白卿。”苏欢看向她,“你自己坦白还是让我费一番口舌指证你?” 白卿抬头,看着苏欢,而后行了个礼,“王妃,白卿敬重你。” “抱歉,我没能为你做什么。” 白卿摇头,“我为她们报了仇,死而无憾了。没错,传染疫病的人就是我。” 苏欢叹了口气,“穹族的人指使你做的吧?” “是。” “你手中有解药?” “是。” “那……” “王妃,您觉得我会交出来吗?” 皇途曜已经派人去她屋里搜查了,可派去的人什么都没有搜查到。 “你有什么条件?” 白卿静默了一会儿道:“为了那些死了的女人,我只求抓捕凶手归案,严惩!” “你明明知道现在的战局,而且这根本就是穹族挖的一个坑……” “这坑不是别人挖的,而是他们自己挖的!”白卿打断了苏欢的话。 苏欢点头,“你说得对!” “而且不趁着这时候逼你们惩处凶手,其他的时候更不可能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本王可以向你保证,一旦战事结束,定严惩那些凶手。”皇途曜道。 “摄政王,我知你与那些人不同,但抱歉,我不能相信你。” 苏欢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白卿跟前,而后小声道:“你是受娘家连累而遭流放的,我刚才翻阅案宗,发现你的丈夫还在军中。” “不……” “军中有奸细,故意把死了的人弄成血鬼,这个人就是你丈夫吧,你当真要我们往深里的查?” 白卿闭了闭眼睛,“他保家卫国,一腔热血,可他的女儿却惨死,教他如何不心寒?” “给我们解药,按摄政王所说,一旦战事结束,我们必严惩凶手。” “我不能相信你们!” “你必须相信!” 苏欢说完退了回去,而后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白卿。其实如果她宁死不说,她也不会真揪出那个人的,何必助纣为虐! “好,我说!”白卿道,而后她看向摄政王:“希望您堂堂一位王爷,能够信守承诺。” “本王以人格向你保证!” 白卿从舌下吐出一粒药丸,“这是最后一颗。” 苏欢用帕子接了过来,“放心,等我研制出解药,一定还你一颗。” “不必了!” “你……” “我要去陪我女儿了。” 苏欢没再说什么,让她自己选择死亡吧,毕竟等这事了了以后,回头追查这次疫病的来源,白卿也难逃一个死。 当晚苏欢就研制出了解药,皇途曜忙带到军中,让患病的将士服用,果然是有用的。 士气重新回来了,而且北秦也出手了,兵临雪原另一头,与大荣形成了合击之势。穹族及西域几个部落见此,知他们再讨不到便宜,纷纷退兵了。 “王爷,咱们何不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痛击穹族,让他们再不敢起侵犯我边境的心思?”谢闵俊问道。 皇途曜摇头,“我们大荣,新帝刚登基,国内的局势很不稳,万一北疆打起来,而内乱又起,到时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再有北秦,其实北秦与大荣境况一样,也不是对外宣战的好时机。” 谢闵俊点头,“还是王爷考虑周全。” 皇途曜拍了拍谢闵俊的肩膀,“谢统帅,本王已经向朝廷请旨,正是将西疆的军权交给你了。” 谢闵俊挠了挠头,“那……好吧。” 苏欢笑,他还不情愿呢!只是笑着笑着,苏欢突然觉得肚子疼,稍稍一动,下面也湿了。 “皇途曜……啊……我要生了!” 皇途曜一惊,忙抱起苏欢,把她安置到里屋。好在淳儿就在,接生婆也找好了,二人赶忙进去了。 这一次,因为是二胎,所以产程还挺快,不多一会儿里面就听到了婴孩儿的哭声。 产婆笑眯眯的抱着婴孩儿出来了,“恭喜王爷,是位小郡主。” 皇途曜急问:“我夫人怎么样了?” “王妃也很好,淳儿姑娘正给她清洗呢!” 皇途曜松了一口气,喜滋滋的从产婆怀里接过孩子,小小的那么一点,还砸吧嘴找东西吃呢,别提多可爱了。 “沉羽,快来看你妹妹。” 皇途沉羽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看了小东西一眼,道了一句:“怎么不是弟弟,真是!” 若是弟弟的话,有人跟他竞争皇位,他也就不用活得这么累了! 因已进入冬季,而且苏欢和孩子都不适合过雪原,所以皇途曜决定他们一家先留在平阳关。边疆的战事已平,军权也交了出去,皇途曜有了空闲,日日在家陪着苏欢。 皇途沉羽几次过去给她娘请安,还没进门就听他爹正腻着他娘说肉麻的话,害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匆忙逃走了。 这日,皇途沉羽躺在树杈上躲清闲,团团那小丫头太烦人了,日日缠着他。还有绝世霸天几个,也总是围着他。 “姐姐追……咯咯……” 皇途沉羽皱眉,他已经躲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了,怎么还有人打扰他。歪头往下看,见一个肉嘟嘟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大概是刚学会走路不久,左摇右晃的。 “轩儿,慢点!” 皇途沉羽脸色一沉,但见楚潇跑了过来。她一把拉住弟弟,先替他细心的擦了口水,而后往他嘴里放了一口点心。 “轩儿,姐姐要去洗衣服,你帮姐姐好不好?” “帮姐姐……” “真乖!” 楚潇凑上前亲了弟弟小脸一下,而后拉着他往外走去。皇途沉羽收回视线,正要闭上眼睛,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哭声。 团团! 他心头一紧,忙朝院门口看过去,见楚潇的弟弟和团团都跌坐到了地上,大概是两个人都走得急,给撞一起了。 “你们怎么走路的,不长眼啊!”阿绝指着楚潇和楚轩大骂。 其他几个也都护着团团,毕竟他们相处时间长,而且私下他们都认为团团是皇途沉羽的人,便是他们的小主子。 楚潇先扶起了弟弟,而后低头道:“抱歉,我们没看到。” “团团屁股疼,打他!”团团指着楚轩哭喊道。 阿绝大概觉得对方还小,不应该太计较,“小主子,算了吧。” “打他!”团团不干。 第六百八十六章 此生再不见 阿绝有些为难,倒是阿花年纪小不懂事,真上去退了楚轩一把,把刚站起来的楚轩给推倒了。这一下楚轩也哭了,大概是摔疼了。 “你们别太过分!”楚潇道。 阿绝自然要维护自己人,“团团是主子,你们是奴才,你们冲撞了主子,自然该打!” 楚潇听了这话,没再说什么,扶弟弟起来后,拉着他就走了。 皇途沉羽蹙紧眉头,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他心里有些难受。上一世,他好像也经常提醒楚潇,她是奴才,应该谨守本分。 她虽是奴才,可也是上一世他唯一的女人! 用过午饭,苏欢唤皇途沉羽进屋来说话。 “这几日,娘没顾上你,没生娘的气吧?” 皇途沉羽无奈道:“我吃得饱穿得暖,为何要生你的气?” “难道你不嫉妒妹妹,娘这些日子有些偏爱他?” “不,我不想跟一个奶娃娃计较!” 苏欢笑,拉过皇途沉羽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桌上有厨房送来的参粥,她分了皇途沉羽一半,母子俩一边说话一边吃粥。 “沉羽,你不喜欢楚潇?” 皇途沉羽拿勺的手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娘前些日子教楚潇学医,你好像不喜欢。” “哦。” “为什么?” 皇途沉羽摇头,“没为什么。” “是不是你觉得娘忽视了你?” “真没!” “一定是这样的。”苏欢揉了揉皇途沉羽的头,“你是娘最爱的孩子,娘想教楚潇学习医术,不过是看那孩子有天赋,你能理解吗?” 皇途沉羽想说,他真不是因为觉得母亲偏心别人,但还是算了,反正他也解释不清。 “娘真的觉得楚潇那孩子不错……” “你想教她?” 苏欢试着委婉一点,道:“娘这些日子比较有空闲,而且最多半年,我们就要回北秦了,能帮楚潇一家的也不多,至少给她一条生路不是。” “你随意!” “这样吧,你也可以一起学,好不好?” “我……”皇途沉羽默了一下,“好啊!” 反正只有半年,之后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接触了。 接下来半年,皇途曜兑现了对白卿的承诺,把残害屯兵所那些女子的将领和兵士们都抓了起来。但未免动摇军心,直把他们发回京都审理,他特意强调了严惩。 之后包括北疆在内,其他三疆也开始废除军妓的制度,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私下的,纷纷严肃查处。因有这次的疫病做警告,将士们倒也支持。 由冬转春,直到南北通道开通,他们一家人也该回北秦了。 “这个药方,要随着病情的变化而增减药量,这里面有详细的记录,但具体病情的诊断,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苏欢给楚潇讲解道。 这孩子真的是非常有天赋,非常聪明,她讲解的这些,皇途沉羽能理解,她不奇怪,毕竟他身体里住的是二十多岁的灵魂,而这个小姑娘,刚四岁而已,字都认不全,竟也能记住,实在不容易。 楚潇点头,“我知道了。” 苏欢看了一眼皇途沉羽,不出意外,他又在睡觉。这厮对学医根本不感兴趣,往这一坐,听那么一会儿,很快就睡着了。 当她唱催眠曲的,要他别来了,他还不肯。 “潇儿,我们这两日要离开大荣了。”苏欢合起医书道。 楚潇抿了抿嘴,“奴婢知道。” “那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北秦?” 楚潇摇头,“我娘想回外祖家,我应该跟她一起。” “好孩子!”苏欢揉了揉楚潇的头,她还真有点舍不得这孩子,“这样吧,等你长大一些了,想继续学医的话,可以来北秦找我。” “谢王妃!” 这时,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苏欢让楚潇再看会儿书,她则出去了。 皇途沉羽突然抬起头,“为什么不想去北秦?” 楚潇淡淡道:“我跟王妃说了理由。” “你是想离我远点吧!” “你……”楚潇瞪大眼睛。 “我娘还觉得你天赋异禀,你不过也是重生来的,二十多岁了,自然记东西快,什么天赋,哼!”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上一世,我杀了你,这一世你没想着报仇?” 楚潇低下头,不再言语。 皇途沉羽觉得没意思,起身往外走去。 “我不想杀你,只希望这一世,与你再无牵连。”楚潇冷淡道。 皇途沉羽点头,“我们想法一样!” 平阳关的事处理好了,他们也该启程了,北秦那边已经催了好几回。这日天气晴朗,苏欢把府上这些人的身契都给了她们,还说她们若是没有去处,可去京都红妆斋,里面的人会安排她们。 “楚潇,你还没叫我一声师父呢!”苏欢看向楚潇。 楚潇眼圈红了,“师父。” “好孩子,师父等你有一天去北秦找我。” 楚潇没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去。 马车启动,苏欢打开车帘往后看,见阿英带着陆璃他们给她跪下了。苏欢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马车里淳儿帮她照顾孩子,皇途沉羽闭着眼,一副懒散的样子,团团靠在他怀里,团了一大口蜜饯。 沉羽把他那五个小兄弟带上了,在后面的马车上。 皇途曜和谢闵航在前带路,后面有很多护卫。 南北大通道,路上有很多客商,因为有大荣和北秦的兵力保护,所以商运十分繁荣。因他们这一队护卫比较多,所以客商们自觉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晚上,大家一起搭营休息,白日里,在一起往北走。 深入雪原腹地,此时冰雪已经融化,牧草长了出来。可万里牧场,却看不到一头牛羊,这不禁让苏欢觉得很奇怪。 又走了一段,马车突然停了。 皇途沉羽往外看,道:“前面有人拦住了车。” 苏欢皱眉,这穹族胆子也太大了,刚吃了败仗,竟敢抢劫,难道不怕一下子得罪两国吗? “他们都跪下了。” “啊!” 苏欢下了马车,走到皇途曜身边,见拦住车队的是十几个女人,老一点的六十岁多,小的才十几岁,身上穿的破旧,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其中一个一边磕头一边说着穹族语。皇途曜他们听不懂,但苏欢能听懂两句,比如说他们饿了,想要讨一些粮食。 第六百八十七章 去接皇途嘉嫮 苏欢上前,指着远处的草原,用简单的穹族语问她们牛和羊呢。 “去年冬天下了几场雪暴,都冻死了。” 苏欢翻译给皇途曜听,“看来穹族是走上绝路了。” 这也就难怪了,祈王已经死了,长孙骏依旧不死心,打算攻下平阳关。但他们坏了他的阴谋,所以也是绝了他们最后一条活路。 “嫮儿的病,多亏了长孙骏帮忙。”苏欢道。 “你想怎么办?”皇途曜问。 “我从红妆斋筹集三万两,全部换成粮食,你让谢闵俊帮忙运到穹族吧!” 皇途曜想了想,道:“大荣和穹族刚打了一场,这时候给他们粮食,大荣朝廷肯定不愿意。这样吧,我们从北秦购买粮食,父皇那里,我去说,让百里长明负责调运。” “好!” 苏欢先拿了一些食物给他们,又说了筹粮的事,让他们回去禀报长孙骏。 几个妇人千恩万谢,拿着得来的粮食离开了。 接下来的路,再没有出现什么事,三日后,他们出了雪原,到达了龙城。负责护送他们的大荣将士返回,他们则先在龙城休整几日。 他们来龙城第二日,穹族派的使者也到了。 使者带来了一封信,乃是长孙骏写的,他的意思是归顺北秦,希望北秦国主能给他们一块地方繁衍下去。 苏欢看了一眼,道:“确实是长孙骏的笔迹。” 皇途曜想了想道:“我这就写一封奏折,让人快马加鞭送到胜都。” 因穹族归顺这事,皇途曜暂时离不开龙城。而苏欢也正好想去沧海宫接嫮儿,便由百里长明派了十几个护卫护送他们母子三人去,路上有淳儿相伴。 来到神来城,苏欢先带着两个孩子去拜见了独孤王妃。 独孤王妃看到苏欢,十分的欣喜,又看到这两个孩子,更是喜得两眼都笑没了。 “沉羽,叫祖母。” 皇途沉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祖母。” “哎哟,乖乖!”独孤王妃弯腰抱住沉羽,欢喜的亲了他小脸一口。 苏欢见皇途沉羽要翻白眼,先暗暗踢了他一脚。皇途沉羽无奈,只得继续装乖巧。 “这小郡主多大了?” “刚满六个月。” 独孤王妃抱过来,又是亲又是哄的,“小郡主多可爱啊!欢儿,辛苦你了。等这次回京,那老头可要乐坏了,孙儿孙女都齐全了。” 苏欢笑:“他老人家只要别找我们麻烦就好!” “倔老头!” 苏欢捂嘴笑,“对了,荣王怎么样了?” “他爹带他去了一趟沧海宫,总算清醒了。现在在军营呢,这孩子自小就喜欢扎在军营里,娶了媳妇也还这样。” 王妃话音刚落,湘柔公主从后院走了来。 “你,怎么在这儿?” 独孤王妃皱眉,“湘柔,不可无礼,这位是太子妃。” “哼,苏欢,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什么解释?” “司马曜怎么还活着,而且变成了北秦的太子,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 苏欢脸沉了下来,“劝你一句,不该妄想的还是别费心机了。” “你!” “如今,你是荣王妃,当对得起荣王才是。” “哼,那块木头,都是因为你,我才远嫁来这种鬼地方……” “湘柔!”苏欢厉喝一声,“难道你不知道赫亲王和誉王因叛乱已经被砍头了么?若非你来北秦和亲,此刻就是重犯,下场可想而知,你难道不该感恩?” “感恩?”湘柔大笑,“我恨你们还来不及,竟还可笑的提感恩!” 苏欢沉下一口气,“若你这般不甘心,本太子妃可以做主,让荣王休了你,而后送你回大荣!” “你吓我?” “回到大荣,等待你的将是牢狱之灾!” 独孤王妃也添了一句,道:“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们家钰儿,我们倒也不勉强。” “你们……”湘柔公主一甩袖子,气得转身就走了。 “就是因为她这样,钰儿才不愿在家,总是吵嚷也太没意思。” “苦了荣王了。” “苦什么,我正给钰儿张罗呢,打算给他娶个侧室。” 苏欢没多话,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不好管太多。 他们在独孤王府住了一晚,第二天苏欢把女儿和奶娘留下,托独孤王妃照顾,她带着沉羽去云霞山了。因有淳儿带路,很容易通过了迷障林,到达了沧海宫。 太极峰顶,依旧常年雪封,上面云雾缭绕。 “我们先去见宫主吧!”苏欢道。 淳儿点头,“这个时候,他肯定在雪松树下练武。” 一路上,云雾变幻,皇途沉羽惊奇不已。等白雾上来,他都不敢动,怕一下子跌落万丈悬崖。苏欢笑,这还是第一次见这孩子胆小的样子。 再一次云雾散开,他们来到了那高大的雪松下。 只见司空幽暝一招一式走得很慢,不时回头指导身后的嫮儿。而嫮儿小小的年纪,学得十分认真,竟还有模有样的。 “快看,那就是你妹妹,嫮儿。” 沉羽看向皇途嘉嫮,他的双胞胎妹妹。其实自上一世,他总有一种缺失的感觉,好似心里缺了点什么,怎么都填不满,这一世也有这种感觉,可在看到皇途嘉嫮后,这一点缺失一下子就补满了。 原来,他的身体一直记得这个与他一同在母胎的妹妹。 司空幽暝收剑,嫮儿也收了招式,淳儿才走上前去。嫮儿看到苏欢,兴奋的跑了过来。 “娘!” 苏欢抱住嫮儿,“嫮儿,娘好想你!” “嫮儿也好想娘!” 苏欢亲了亲嫮儿,而后蹲下来,指着沉羽对她道:“嫮儿,这是你的哥哥,双胞胎哥哥!” 皇途嘉嫮看着皇途沉羽,大眼睛里满是疑惑,怎么就突然多了一个哥哥。 皇途沉羽指着自己鼻头的一颗痣,又指了指嫮儿的鼻子,“你瞧,我们果然是兄妹呢!” 嫮儿一乐,“哥哥!我又多了一个哥哥!” “还有别人?” 嫮儿拉着皇途沉羽就走,“我带你去见豆包哥哥!” “豆包?”皇途沉羽看向苏欢。 “他是你舅父的儿子,也是你的哥哥。” 皇途沉羽十分无语,他家的亲戚怎么这么多,还都是凭空冒出来的! 苏欢和淳儿跟着司空幽暝来到神殿,这里摆放着沧海宫十几代先宫主的灵牌。苏欢正要问司空幽暝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却见他转身朝她跪了下来。 “这是宫主的扳指!”司空幽暝自怀里拿出来,“这本就是你的,收回去吧!” “为……为何?”苏欢不懂。 第六百八十八章 继任宫主 司空幽暝之前那么执着于宫主之位,甚至不惜杀害师父和师娘,如今却要拱手相让? “没有这扳指,我可以谎称它碎了,反正我这宫主之位也是窃取来的。可得到这扳指了,我却一直不敢套手上,总觉得自己是罪人,不配戴它。” “我无心宫主之位。”苏欢道,虽说有点对不起老前辈。 “呵。”司空幽暝苦笑一声,“我自拜他为师,日夜苦练,武功比师兄好,医术也比师兄精湛,可他却想把宫主之位传给师兄。如今师兄没了,他依旧没想到我,宁愿把宫主之位传给师兄的义女,一个外人!” “你还不知道自己哪错了吗?” “我错哪了?” “错在你没有一颗医者的仁心!” “大概吧,我从来没那东西。” 司空幽暝奉上扳指,“自此后你就是沧海宫的宫主了,弟子司空幽暝犯下谋害先宫主的重罪,心甘情愿接受重罚。” 苏欢接下了那扳指,而后道:“我能力不足,只能暂代宫主之位。至于重犯,那本宫主就罚你留在沧海宫,这辈子不许离开一步,而且要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下面的弟子,方可对得住先宫主对你的教养之恩。” 司空幽暝有些错愕,苏欢竟然不杀他! “你是做了很多错事,但你同样救了皇途曜和嫮儿的命。” “我是为了利用他们。”司空幽暝道。 “但我知道,你对嫮儿的爱护是真心的。” 司空幽暝不自在的转过了头,“弟子接受宫主的处罚,保证余生再不离开沧海宫一步!” “好!这样吧,依您的辈分,先做长老吧!” “是!” 苏欢松下一口气,至少不用她来管沧海宫,她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心思。 苏欢想司空幽暝说了想带嫮儿离开的事,他自然没什么说的。可问过嫮儿,小姑娘先开始很开心,但想了想后,却摇了摇头。 “我想留在这里陪宫主。”嫮儿小声道,“娘,对不起。” 苏欢听到时,确实有些难过,同时自责没能陪着嫮儿成长。 “娘。”嫮儿靠到苏欢怀里,小手搂着脖子,歪头亲了亲苏欢的侧脸,“嫮儿爱娘,可是宫主,他一个人会难过的。” 司空幽暝对嫮儿确实好,感情都是相互的,嫮儿自然也喜欢他。 “可娘会想你。” “那每一年,嫮儿都会去胜都看你,好不好?” 苏欢叹了口气,“好!” 母女俩说通了,嫮儿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看得苏欢忍不住多亲了她两口。嫮儿拉着她往外走,说她两位哥哥打起来了。 苏欢一听急了,跟着嫮儿过去,见豆包和沉羽果然在打,不过二人手里拿的都是木剑,只是在比试武功而已。 见到苏欢,豆包先收了剑。 “娘!” 苏欢跑上去,一把搂住豆包,“乖乖,你都长这么高了。” 豆包如今都八岁了,个子只比苏欢矮一点。 “娘,师祖还不知道您回来了呢!” 苏欢跟着豆包去找墨染,远远看到他在练剑,旁边站着一女子,正是玉染。待墨染收了剑,玉染送上帕子,墨染冲她微微一笑。 “师父!”苏欢唤了一声。 墨染看到苏欢,眸光一亮,朝她走了过来。 苏欢在墨染走近时,跪下了磕了个头。 “欢儿,你这是做什么?”墨染忙扶苏欢起身。 “徒儿让师父担心了。” 墨染摇头,“能看到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为师就放心了。” 他二人说着话往屋里走,到了书房,屋里也就剩他两个人了。苏欢把在大荣的事跟墨染说了,还问他是打算继续留在沧海宫还是回大荣。 “沧海宫的医术博大精深,为师想留下来。” 苏欢一喜,“太好了,那欢儿想师父了,随时可以来看您!” 墨染点头,“师父也可以去胜都看你。” 苏欢从怀里掏出玉扳指,“师父,这是宫主的扳指,师父是最适合的人选……” “欢儿!”墨染摇头,“你知道的,师父连药王谷的谷主都做不好,何况这沧海宫,你还是收回去吧。” “啊……” 墨染笑,“你先拿着吧,等有合适的人再传位就是了。” 苏欢知道师父醉心医术,不爱处理旁务,如此她也就不勉强了。 老婆婆也就是先宫主夫人已经仙逝了,按着她的遗愿,葬在了父亲身边,未与先宫主同葬。何姨娘还在宫里,能经常看到淳儿,已经十分满足了,至于她和司空幽暝之间的恨,不知这一世能不能化解。 苏欢在沧海宫住了两日,便下山离开了。 回到神来城独孤王府,这一次倒是遇上了荣王,真正的独孤钰。 原来皇途曜给他送了信,让他护送苏欢母子三人回胜都。 “殿下在龙城还有事,要耽搁一些时日,所以请太子妃先回胜都,皇上想见皇长孙。”独孤钰行了个礼道。 苏欢想了想,从神来城去龙城,再往胜都走,确实有些折腾。 “好吧!” 翌日,他们便从神来城出发了,有半个月的路程便到了胜都。还未进城,远远看到宫里的车驾已经等在城门口了。 苏欢母子三人换乘宫里的车驾,经过长街,往皇宫走。沉羽撩开车帘往外看,见两边小摊上卖的东西与大荣不同,所以觉得十分新奇。 “北秦似乎没有大荣繁荣。”皇途沉羽道。 “嗯,北秦以武力威慑四邻,但其实商贸和民生不太好,国库常常空虚。” “呵,那我爹何不做大荣的皇帝,非要跑这穷地方来!” 苏欢揉了皇途沉羽脑袋一把,“他不想做皇帝,但生来就有责任,他必须担负。” “切,自己高兴最重要!” 苏欢笑,“你能这么想也挺好。” 回到东宫,荣王去永泰宫向皇上复命了。苏欢想着皇上会召见他们,于是让宫人帮着沉羽和小女儿梳洗好,她自己也梳妆打扮了一番,刚停当那边就来人了。 不过不是皇上召见,而是太后! “那是你的皇祖奶,一定要恭敬,知道吗?”苏欢嘱咐皇途沉羽,这小子有时候正经,有时候又散漫的很。 “知道!”皇途沉羽不耐烦道。 第六百八十九章 终于回到胜都 苏欢让奶娘抱着小女儿,而后拉着皇途沉羽一齐往养颐殿去了。刚进门,乐瑶嬷嬷迎了上来,先冲苏欢行了个礼。 “瑶嬷嬷,您身体可好?” 乐瑶点头,“好,多谢太子妃挂念。您慢点走,不急,太后屋里还有人。” “哦?” “胡尚书的夫人!” 苏欢心里一阵膈应,这胡尚书夫人不就是胡凝雪的娘,她对这胡凝雪真是本能的犯恶心。他们离开这么久,那胡凝雪还在作妖? “怎么回事?” “太子一碗红花,不但让胡姑娘孩子不保,还差点要了她的命。胡家到底是尚书府,而且还是太后的娘家,岂能善罢甘休。皇上虽赏了胡家很多恩典,但胡家一听说您和太子回朝了,这不又来闹了!” 乐瑶没有领苏欢进正殿,而是去了偏殿。 “您先候着,等那位胡夫人离开了,奴婢再来传您进去。” “多谢嬷嬷。”苏欢道。 她的确不想跟胡夫人碰上,刚一番长途劳累,实在没什么精力。况她身边还带着沉羽和小女儿,不想他们经历这些糟心事。 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那胡夫人才离开。 “太子怎么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什么仇非要扒我们胡家一层脸皮!什么太子妃,乡野村姑的,这份尊荣,她端得住么!” 那胡夫人嘴里嚷着离开的,不多一下,乐瑶嬷嬷来请苏欢他们进正殿。 “娘,要不要我去把那老女人的舌头拔了?” 苏欢瞪了皇途沉羽一眼,“你规矩点!” 皇途沉羽轻哼一声,拉过苏欢的手拍了拍,“别忘了,我是站在你背后的男人!” 苏欢扑哧笑了,“我可不敢忘!” 母子二人在前,奶娘抱着小郡主在后,他们跟着乐瑶嬷嬷进了正殿。太后一脸威仪的坐在正前方的凤椅上,看到苏欢,先叹了一口气。 不过再看到皇途沉羽后,脸由阴转晴,“哎哟,这就是沉羽啊,快来皇祖奶这边。” 皇途沉羽跟着母亲给太后行了礼,而后走上前,又给太后行了个大礼,“孙儿沉羽拜见皇祖奶!” “乐瑶,你快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跟皇上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乐瑶上前,打量了皇途沉羽一眼,道:“可不是呢,血缘这东西就是奇妙!” “这是我们皇途家的根儿!”太后看着皇途沉羽,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还是我们曜儿争气啊,一下子给皇家生了这么大一个皇孙。” “太后,还有皇孙女呢!” “哦,对了!”太后忙冲苏欢招手,“快让哀家看看小郡主!” 苏欢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上前,近前微微弯下腰,让太后看小郡主。 “哎哟哟,长得真漂亮,比她娘还好看!” 乐瑶笑道:“太后,您就是偏心,怎么都看着自己的重孙重孙女好!” “好就是好,放眼整个北秦,哪有比我家沉羽更帅气的,比我们小郡主更漂亮的。” “您还打算摆擂台啊,谁敢跟您叫擂台,不要命了!” 乐瑶嬷嬷说笑着,这气氛有越来越好。 “小郡主还没起名字,请太后赐名。”苏欢道。 太后摇头,“傻孩子,让皇上给赐名,他给这孩子赐名了,日后自然要宠着!” 苏欢谢过太后,“欢儿知道了。” 因有沉羽在,太后也不便说其他的,而且这时候皇上身边的公公也来了,想必也急着见两个孩子。 “行了,别让皇上等着了,你们母子三人快去吧!” 苏欢带着皇途沉羽拜过太后后,又紧接着去了永泰宫。进入正殿,皇上坐在上座,苏欢抱着小郡主带着沉羽先行了礼。 “回来了?” “是。” “哼,你……”皇上到嘴里的话,在看到皇途沉羽后还是收了回去,毕竟是当着孩子的面,他不能留下一个刻薄的印象,“沉羽,到朕身边来。” 皇途沉羽上前,一脸乖巧的复又给皇上行了个礼,“沉羽拜见皇祖父,愿皇祖父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好孩子!”皇上上下打量着皇途沉羽,“可会功夫?” “会一点。” “来,跟朕去外面比划两招!” 苏欢冷汗一下子冒出来,在皇途沉羽随着皇上走过来时,小声提醒了一句:“下手别太重!” “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朕打不过一个小奶娃?” “当然不是!”苏欢忙道,若只是一个小奶娃,自然没什么担心的,可沉羽这小子不是奶娃,而是久经沙场的统帅,武艺十分高强。 皇途沉羽冲苏欢吐了一下舌头,乐颠颠的跑出去了。 苏欢忙跑出去看,只希望这孩子有点分寸。 皇上命人拿来木剑,祖孙俩一人一把,“小子,爷爷放你三招!” “不必!” “呵,口气不小啊!” “您小心着点就是,我怕剑势出去收不住!” “好小子,够狂,跟你爹一样!” 皇上冲皇途沉羽招了一下手,皇途沉羽也不废话,提剑就上去了。十几招下来,苏欢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原来皇上功夫也十分不错。 又想起来,独孤王爷曾经跟她说过,皇上年轻是也常上战场。只是他一头白发,总让人觉得他年纪大了,很虚弱的样子。 但其实皇上还不到五十,正是男人的好年华呢! 几十招下来,皇途沉羽微微露了败势,皇上一举拿下了他。 “小小年纪,前途无量!”皇上给了一句评价,大笑着往回去。 苏欢忙到皇途沉羽身边,“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让他的。” “别说这么直白!” “我们晚一下再进去吧,他估计正缓气呢!” 苏欢无语了好一会儿,等皇途沉羽觉得可以了,她二人才进去。 “小子,以后就在祖父身边侍奉吧!” “是!” “抱来小郡主让朕看看。”皇上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小孙女。 苏欢抱过去,道了一句:“小可怜,爷爷终于想起你了。” 皇上瞪了苏欢一眼,“就你事多!” 苏欢暗暗撇嘴,也不知道是谁事多!她抱到皇上跟前,让皇上看。皇上先瞥了一眼,觉得看不够,又伸长脖子去看。 “嘿,这小丫头,长得怎么跟猴子似的,一点也不好看!” “皇上,您确定不眼花?” 第六百九十章 胡凝雪死了 皇上哼了一声,竟要从苏欢怀里接过孩子。 “这……不好吧!”自古哪有皇帝抱孩子的,万一尿一身…… 皇上不理她,直接抱了过去,“嘿,她还对朕笑呢!啧啧,笑什么,越笑越丑!” 苏欢无语,既然觉得人家丑,还抱的那么欢乐做什么! “皇上,小郡主还没名字呢!” “名字?”皇上想了想,“她姐姐叫皇途嘉嫮,那她叫皇途嘉璇吧!” “是!” “璇儿啊,你跟你祖母长得真像。” 苏欢心一惊,皇上说璇儿长得像先皇后!这一句,命中注定一般,璇儿会得到皇上最多的宠爱。 回到东宫,苏欢除了每日去太后宫里请安,其余的时候,她就趴在床上。如此懒散了半个月,这才愿意动弹。 这日,宫外送来一封信,说是胡尚书府的大姑娘托人送进来的。 胡凝雪! 苏欢看都没看,直接让黑丫接过去烧了。 翌日,苏欢去给太后请安,却见太后双眼又红又肿,像是哭过的样子。 “凝雪死了。” 苏欢吃了一惊,“怎么死了?” “你还问这话,难道你不清楚?”太后厉声质问。 苏欢叹了口气,“我的确不知。” “她的丫鬟说,昨日给你写了一封信,约你见面,可你没来,当晚她就上吊死了。” “我没看那封信,而且就算看了,我也不会去的。”苏欢淡淡道。 “你怎么这么狠心!” “呵,她死了,难道就要我来负责?凭什么?” 太后说不过苏欢,只道:“尚书府只怕不会轻易罢休的!” 苏欢自然知道,他们会把胡凝雪的死怪罪到她身上,但其实苏欢觉得无所谓。因为你是无法跟不讲理的人讲理的,这世上有随波逐流的,也有明辨是非的,任人评说吧! 果然接下来几日,胡家联合几位交好的大臣,日日上奏圣上,请求废除太子妃。至于理由,便说她德行不好,善妒,最后她是大荣人的理由都搬出来了。 “爷爷不胜其扰,今日朝堂上明言,死了一个胡凝雪,不过是她咎由自取。若是胡家非要讨什么公道,那就让他们上书废太子,别总为难一个女人。”皇途沉羽日日随着皇上上朝,所以知道这些。 苏欢倒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这么维护她,当然她也知道皇上不会废了她,因为皇途曜不会同意。 “爷爷说了这话,下面便没人敢乱上书了。” 苏欢叹了口气,她这是倒了什么霉,怎么总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事因有皇上维护,风波总算过去了。苏欢配了几盒养颜膏送给太后,赔了几句好话,太后这才不迁怒于她了。 这日皇途沉羽拿着一份北秦坤舆图回来,说是皇上给他的,让他看个仔细。 “为什么给你这个?”苏欢问。 “穹族归降,皇上让我瞅瞅,哪一块地儿适合给他们繁衍定居。”皇途沉羽叹了两口气,“我指了一块水草丰美之地,皇上说我傻。我又指一块贫瘠之地,他说我蠢。娘,你说我难不难?” 苏欢拿过那坤舆图看,上面画了两个圈,乃是沉羽指出的那两块地儿。 “这水草丰美之地离胜都太远,不好控制。而这贫瘠之地,离胜都太近,不安全。” “那您说,哪块地好?” 苏欢推出去,“我不好议政!” “那您以为皇上为何让我把这份地图拿回来?” “什么意思?” “若论对穹族的了解,非您莫属了!” 苏欢心思转了转,她和长孙骏那点事,皇上怕是知道吧,故意让她给长孙骏指一块地,是什么用意?苏欢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她看着那份地图,素手划过,最后定在一个地方。 “便这里吧!” 皇途沉羽一看,“西部高原?” “首先这地儿,人烟比较稀少,闲置的土地多。其次这是西疆的门户,因边防线长,一直为西域几个游牧民族侵占,让穹族定居于此,正好可以稳固边防。还有这里离胜都不远不近,可控也可联合西疆驻兵围攻。再一个对穹族人来说,他们一直生活在雪原,以游牧为生,这西部高原正好也适合他们居住。” “可那么一大片高原,皇上舍得?” “既是接受归降,那穹族以后也是北秦子民,如何不舍得?” 皇途沉羽点头,“那我这就去跟皇祖父说。” 不出苏欢所料,皇途沉羽刚去不久,皇上身边的关公公来了,说皇上召见她。 进了永泰宫,苏欢先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见他没有发怒,心里又有了计较。 “你真觉得这西部高原适合穹族人定居?” 苏欢点头,“是。” “这么一块肥美之地,那长孙骏该谢谢你。” “他及穹族人该谢谢皇上厚德才是。” 皇上让皇途沉羽先出去,大殿只剩下他二人。 “这块地可以给穹族人,但朕怕他们恶狼吃饱了,有力气了,反咬我们一口。” “长孙骏确实有野心。” “如何震慑他们?” “这……”苏欢还真一时想不到。 皇上叹了口气,“听说你和那长孙骏有些交情?” “儿媳一介女流,还是不应该掺和朝政。” “你!”皇上摆了一下手,“朕不说了还不行,这江山迟早要交到曜儿手里的,你当是为他出谋划策吧!” “皇上有主意了吧?” “北秦内乱虽已定,但国库空虚,民生凋零,百姓常有食不果腹之困。以前,我们重武轻文,重农抑商,皆因内部动乱所致,如今需修养民生,注重发展贸易了。” “正是!”苏欢十分认同这个观点。 “咱们与西域诸国自来不通贸易,而大荣与西域的贸易往来却很发达,你应该是知道的?” “大荣在军力上不敌北秦,但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在国力上却压过北秦。” “所以,朕想让你去西疆,督建一城,能以军力扼守,也能用贸易来打通。这城建在西部高原,就让穹族人先蹚水吧,当是他们为北秦做的贡献。” “您让我督建?”苏欢瞪大眼睛。 “没错!” “可我一介女流……” “听说你在大荣的生意做的不错,而且你鬼灵精,很适合和西域的人打交道。” “我……” “最最重要的是,你是太子妃,你和曜儿当携手振兴北秦,这是你们的责任!” 苏欢十分无奈,皇上定不是临时起意,这想法不定在他脑子里想多久了。估计不是皇途曜让他们先回胜都,而是皇上的主意,为的就是说服她,好不让皇途曜乱掺和。 “可沉羽和璇儿还小……” “朕自会照顾好。” “那您让儿媳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皇上默默的看着苏欢,最后道:“当然!” 第六百九十一章 建一座华云城 出了永泰宫,见皇途沉羽站在外面,二人对视了一眼,而后一起回了东宫。 “皇爷爷是怎么想的,为何让你去建什么城,这是开玩笑么?” 苏欢耸肩,“显然不是。” “而且是建城啊,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建成的,再加上开放贸易流通,东西互市,怎么也要个十年八年的!” 苏欢点头,“你皇爷爷近期可颁布了什么与贸易有关的法令?” “开凿南北大运河、均田制、筹建江南塞北贸易重镇、调整税收等等,皇爷爷说以前受制于四王府割据,现在是时候大展拳脚了。” “这样,那你皇爷爷就是真心希望我去。” “可以派其他人啊!” “大概无人可派吧,毕竟刚收回四王府统治权,方方面面都要用人。” “您想去?” 沉羽不是小孩子,苏欢愿意跟他交心,“的确,我想去,因为我亲眼见过炆州、甄州的饥荒,那种惨象是无法形容的。而且,男儿可以志在四方,女人为何不可以?” 皇途沉羽呵呵一声,“那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吧!” “什么?” “皇爷爷的一位妃子怀孕了,而且他还打算选秀呢!” 苏欢笑,“你爹和你娘并不在乎那皇位。” “可有时不仅仅只是皇位,它是和性命相连的。” “所以,你要留在胜都,我们相信你!” 皇途沉羽冷哼一声,“你又想丢下我!” 苏欢抱住皇途沉羽,“所以我才犹豫,才没有答应皇上。” 璇儿她可以带走,但沉羽必须留在胜都,他是他们的眼睛,也是他们在胜都的定海神针。若没有沉羽,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离开胜都的。 苏欢跟沉羽说了自己想去,结果这小子就生气了,这两日都不理她。再加上璇儿竟然学会叫娘了,这一声一声的,奶糯糯的,叫得她心就软了。 翌日她去永泰宫,回绝了皇上。皇上虽惋惜,倒也没说什么。 又过两日,苏欢带着皇途沉羽出宫去了长乐酒肆。自她回来还没来过,他们来的时候不是饭点,因此堂子里没有客人。 老板娘看到她,自是十分惊喜。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 锅盖叔端来了热茶,“您再不回来啊,我们就杀回大荣去了。” 苏欢笑:“多谢二位长辈关心,对了这是沉羽,我家大儿子。” “哟,这位是小少主啊,长得真俊!” 老板娘和锅盖叔一齐向皇途沉羽行了个礼,而后老板娘带他们往二楼雅间去了。 “许大人和老乞丐正好在呢,呸呸,不应该说老乞丐了,应该说是徐大人,他现在已经回户部了。”老板娘说道。 苏欢跟沉羽小声说了这两位的身份,因为之前她跟沉羽说过他们在北秦发生的事,所以他很容易对号入座。 这两位可是英雄人物,皇途沉羽眼里露出雀跃之色来。 只是刚走到门口,便听里面啪的一声,接着就听到了打斗声。老板娘哎呦一声,忙推开门来,见二位还真打起来了。 “两位大人,你们要打去外面打去,别总摔我的东西。上次,上上次,你们摔坏的桌椅板凳还没赔呢!你们是看对方不顺眼么,我看你们是看我不顺眼!”老板娘嚷道。 二位才不管谁进来了,先来了个几十个回合,真刀真枪的,打得那叫一个惊险。 沉羽看得眼睛都瞪圆了,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要拍手叫好了。 “你个老乞丐,张口闭口就是钱!钱是你生的,还是你养的,怎么这么亲!”许冬气得指着徐幽林大骂。 徐幽林也就是老乞丐,先冲许冬翻了两个白眼,“我要是能生,也就不这么上火了!你跟钱不亲,那你别跟我要啊,我有吗?我没有!” 见二位好不容易分开,又要打上去,苏欢开口了。 “二位,何至于动手?” 听得这声,二位转过头来,看到苏欢,这才收了手。 苏欢笑吟吟的坐过去,先一人给他们倒了一杯茶,“二位前辈,先喝口茶,降降火气吧!” “娘娘,您来评个理!”许冬坐下,“皇上命我二人筹建华云城,要建一座城啊,一砖一瓦都要钱的,可这老东西愣说没钱,这不故意为难我!” 徐幽林更冤:“他不清楚,但娘娘您知道啊,咱们北秦的国库什么时候充盈过。尤其经历过北疆之乱,更是空了,别说筹建一城,建一座府的银子都没有!” 皇途沉羽听了都觉得无语,堂堂一个国家,居然连建一府的银子都没有,他娘的私产都够建好几座了! 穷!果然是穷! 苏欢叹了口气,“二位都有难处,先喝口茶吧,办法总是想出来的。” 许冬和徐幽林皆叹了口气,喝了面前的茶,火气是没了,只剩下丧气了。 “或许现在真的不适合打通西域贸易,应该先休养生息才是。”徐幽林道。 “是啊,皇上这一步迈得太大了。”许冬也赞同。 苏欢点头,她承认他们说的都对。 “兴农重商,这是皇上藏在心底很多年的志向,如今内乱平了,他才有施展拳脚的机会。这一步虽大,可也代表了皇上的决心,只是光有决心还是不行的。” “如何不行?” 这话从外面传来,苏欢转头,见沈炼一身玄衣华服走了进来。这位皇都卫的指挥使,因护驾有功,如今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苏欢起身,和沈炼互相见了礼,而后给他倒了一杯茶。 “沈指挥使快坐吧!” 沈炼刚坐下,徐幽林就发难了。 “沈大人,今早朝堂上,您那话什么意思啊,什么银子的事要我们户部想办法,我们能凭空变出来还是怎的?” 沈炼微微笑着端起茶杯,先抿了一口,“茶不错!” “沈指挥使,您那儿的茶可比我们酒肆的好太多了。” “今年茶叶丰收,哪儿的都不错!” 苏欢转头看徐幽林,“茶叶丰收了,其他作物也应该丰收了才是,为何国库还是空的?” “不是空,而是专款有专用。” “比如?” “比如皇家一应的用度,官员的俸禄,还有西州拓跋王府还不肯交出兵权,恐有一战,需备下军费来。” “这样……”苏欢静思了一下,看向沈炼,“沈大人说只要有决心就行,您有好办法了?” “但要看太子妃如何了。” “看我?” 沈炼点头,“沈某原出使西域,向西域各国传达我朝的善意,并带去我们的物产与他们交换,为贸易互市打头阵。” 许冬点头,“确实该派使者,毕竟先前我们同西域也是摩擦不断。” “同时,太子妃若能亲自去西州拓跋王府,让他们交出兵权,以安定大局,那么军费便可挪用。”沈炼道。 苏欢呼出一口气,原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第六百九十二章 四人达成一致 的确,她和拓跋弘有一些交情,但也仅此而已,他能为了那点交情交出军权? “若是太子妃能说服拓跋弘,我便可拨发那笔军费来筹建华云城。华云城建成,沈大人带来第一批客商,往后的路只会越走越平。”徐幽林眼里都放光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被困在死胡同里,这个时候终于看到一条可走的路了。 苏欢看向皇途沉羽,见他瞪了她一眼,而后点了一下头,她这才敢说话:“我可以去一趟西州,但只能尽力,不能保证什么。” “好!”沈炼道,“只要太子妃肯出马,沈某明日就上奏出使西域一事。” 许冬还是愁,“可那点军费也不足以建一座城啊!” “你还不知足?”徐幽林又要生气。 许冬摆手,“我若算一笔账,您估计得吐血!” “你这个老小子!” “你不老?对,你是老乞丐!” 苏欢忙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您快说!”徐幽林道。 “我们建华云城是为了贸易互市,也就是说以后这华云城将是贸易畅达的地方,商机无限。我们可以先卖铺子,商贾若有心,可先出钱买下,这样不就解决了银子的缺口。” “想法不错,但谁肯先出钱,十年八年的见不到回音的!” “我代表仙客楼先买两间!”沈炼道,“而且,我可以让掌柜的在客人中间宣传一下。” “我原本就打算在北秦开一间红妆斋,这样吧,我在华云城先买两间,用作红妆斋的分号。”苏欢道。 “好,我现在就进宫,过问皇上的意见!”徐幽林说着就起身了。 许冬也有事找皇上,二人一起去了。 沈炼起身给苏欢倒了一杯茶,又在自己倒了一杯,举起茶杯敬道:“太子妃,愿我二人旗开得胜!” 苏欢没有端起那茶杯,而是问道:“不如沈大人直说吧,你为何想去西域?” “自然是为国鞠躬尽瘁!” “你是皇都卫指挥使,便是派使者,也不该是你去吧?” 沈炼静静看着苏欢,见她丝毫不退却,便知她得不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而且,她如果想皇上提议别人,那自己的苦心还真就白费了。 “果然什么事都逃不出太子妃的法眼!” 苏欢笑,不是她有法眼,而是她知道沈炼是个做事一定有自己目的的人。他一向亦正亦邪,绝不会有纯粹的赤胆忠心的。 “你们都知道我是沈罗经的侄子,对吧?” “是。” 沈炼苦笑,“以他那种人,若我只是侄子的话,他会那么用心提拔我?” “难不成……'' “我是他儿子。” “啊!” “我娘是西域人,我们北秦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西域都是蛮夷人。他也当我娘是奴隶,一直养在外面,不为人所知。我五岁的时候,我娘想带我逃回西域,可被沈罗经发现,并带人追捕。我知我娘一直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于是放开了她的手,让她自己逃,我为她打掩护。” 沈炼叹了口气,“她逃了,我们母子自此再没有见过。” 苏欢听了十分震惊,原来沈炼还有这一段身世。他对沈罗经到底是怎样的恨,明明是亲生父亲,却设计杀了他。 “那我不问沈指挥使的目的,只问你能坚守自己的使命吗?” “当然,我更想要荣华富贵。” 苏欢端起那杯茶,“那就祝你我二人旗开得胜!” 沈炼先回去准备了,苏欢转过身看皇途沉羽,“你真同意我去西州?” “我不同意,你就不去了?” “对!”苏欢认真道。 皇途沉羽叹了口气,“皇爷爷整日愁的饭都吃不下去了,你帮帮他吧!” “好!” “你怎么谁都认识?” 苏欢得意一笑,“我人美性格好,自然与谁都能结交。” 皇途沉羽哼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二人坐上马车,没有回宫,而是出城去了。若想攻破拓跋弘,只能去找南宫心柔。 马车在庄子门前停下,苏欢带着皇途沉羽往里面走,“待会儿见了你小姨,记得乖巧一点,别一脸牛哄哄的样子。” “谁牛哄哄了?” “你啊,整日就这脸色。难怪上一世你娶不上老婆,但看这张脸,小姑娘们都要躲远远的。” “我上一世……”也不是一直都这样,算了,不说了! 他们进了院子,见白夫人领着一个一周左右的小男孩,正在教他学走路。小家伙跟拔萝卜似的,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哟,这不是会走了。”苏欢道。 白夫人回头看到苏欢,笑道:“大姑娘,您回胜都了?” “嗯。”苏欢上前,抱起小家伙,看他长得白白嫩嫩的,跟拓跋弘还真有几分像,“心柔呢?” “上山去采野蘑菇了。” “采野蘑菇?” 白夫人带着苏欢他们往里走,“您进来时也看到了吧,我们把庄子上的下人们都遣散了。” 苏欢也正觉得奇怪呢,也没个守门的,他们一路直接走近了内院,在这山里头,委实不安全。 “怎么回事?” “本来我们靠着庄子下面的田地,也能养活这些人。可夫人去年里给收回去了,我们没了营生,这半年来一直靠典卖东西度日。” 原来是这样,镇国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那镇国王妃才想到了这点芝麻。白夫人去烧水了,苏欢帮她照看孩子。 等了没多一会儿,南宫心柔回来了。 进屋看到苏欢,自是十分欣喜,“大姐,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三妹,你……”苏欢见南宫心柔脸都帅黑了,身上的衣服也划破了,实在心疼,“你们有困难,怎么不去长乐酒肆找老板娘他们帮忙?” 南宫心柔摇头,“其实还好,至少没有饿肚子。再说,以后日子长呢,我们也不能靠人过活。” 一边说着,她接过孩子,抱着他哄了哄。 “孩子叫什么?” “廷儿……拓跋廷。”南宫心柔淡淡道。 苏欢拍了拍南宫心柔的肩膀,“今天姐姐来,便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我打算去西州,说服拓跋弘交出军权,你想带着孩子去找他吗?” 南宫心柔摇头,“不去!” 苏欢点头,“好,姐姐知道了。”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苏欢离开的时候塞给白夫人一百两银子。 “姑娘,这可使不得!” “你们先用着,我再想想办法。” 第六百九十三章 劝降 翌日,苏欢向皇上提出想去西州劝降拓跋弘,皇上十分高兴,当下赏了她很多东西。皇途沉羽回来说,皇上终于有胃口吃饭了。 “那拓跋弘真不会囚了您?”皇途沉羽还是有些担心。 “不会,他囚我做什么,嫌死的慢啊!” 皇途沉羽虽知道,但仍不免担心,尤其他还不能跟着她一起去。 事不宜迟,准备了两日,苏欢就从胜都出发了。她身边只带了黑丫和肉汤,一辆马车,轻装简行。刚出了城门,却与南宫心柔碰上。 “三妹,你这是?”苏欢看南宫心柔身后还跟着白夫人,她怀里抱着孩子,三人还带着细软。 “我们跟你一起去西州。”南宫心柔道。 苏欢忙让她们先上了马车,“你为何想去西州?” “我劝她的!”白夫人道:“便是不为她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啊,自小没有爹疼,还是个男孩子,以后出路在哪儿?他若是回到拓跋弘身边,那就是世子,身份一个天一个地,以后前途根本不用担心。” 苏欢点头,“是这个理!” “你看吧,姑娘也说这样做对!” 似乎得到了苏欢的可定,南宫心柔一颗心才放下来。 中午的时候,他们在一个茶棚停了下来。 白夫人抱着孩子去远处方便了,苏欢拉着南宫心柔坐下。 “你是忘不了他吧?” 南宫心柔抬头,眼圈红了红,“我怎么会……” “他对你真的好吗?” 南宫心柔沉默了好长时间,最后点了点头,“好,所以……我很想他。可我又怕,万一他只是利用我,万一他只是想要廷儿不想要我,万一……” “可你还是决定去犯险,对吗?” “是!”南宫心柔抬头,“我宁愿相信他!” 这样半个月,他们到了西州。 扑一进入西州拓跋王府管辖之地,需要经过层层的验证身份,知他们是从胜都来的,竟还不肯放行。 “我们找拓跋弘!”苏欢道。 “你们是什么人?” “当朝太子妃!” 那守门将大吃一惊,忙先把他们放了进来,叫属下看守着,而后去禀报上将了。他们被困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拓跋王府才来了信儿,让他们护送太子妃的车驾进拓跋王府。 又走了一日,他们才到王府,当时天都黑了。 拓跋弘不在府上,是他身边的副将接待的,把他们领进了王府。 “王爷去西边巡查了,要后日才能回来,您几位先在这院住下吧。”那副将说完就离开了,交代管家照顾好他们。 长途跋涉,又被困了两日,他们委实也累了。 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当晚就先歇下了。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苏欢和南宫心柔刚梳洗好,外面有人来了。 “臣妾听闻太子妃来了,特意来给您请安。”进来的是一位娇媚的妇人,她身后带着两个嬷嬷四个丫鬟,倒是十分有气势。 苏欢看了南宫心柔一眼,问那女子,“你是何人?” “臣妾是拓跋王的侧妃柳氏。” 拓跋弘有侧妃?苏欢倒是始料未及。 “这位是南宫妹妹吧,昨日副将与我说了,您带着孩子千里来投奔,我和王爷自不会亏待你的!”那女子上前向拉南宫心柔的手。 南宫心柔躲开,转身回房间去了。 “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这样可不好。” 苏欢有些头疼,既然拓跋弘已经娶了侧妃,她真不该带心柔来。 “心柔是本宫的妹妹,什么一家人,侧妃别话里有话。” “太子妃这样说了,臣妾自不能说别的。”柳氏招手让外面候着的下人们进来,“臣妾让下人们准备了早饭,有不周到的地方,您请包涵。” “麻烦柳侧妃了。” 那柳氏离开后,苏欢让黑丫去屋里请白夫人和心柔用饭。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不就是个侧妃,你怕什么,你有廷儿!” “娘,您没说了。” “哎哟,祖宗啊,你别耍别扭!这样吧,只要拓跋弘封你做正室,你就留下可好?” 南宫心柔在前,白夫人追在后面劝说。 白夫人见心柔不松口,急得差点要转圈,“大姑娘,您快说说她吧,真是死脑筋!” 苏欢拉过南宫心柔坐在她身边,道:“先等拓跋弘回来,看他怎么说。” “好。”南宫心柔应下了。 当天拓跋弘没有回府,半夜院子里突然有动静,苏欢坐起身,来到窗子前打开往外看。见肉汤和一黑衣人打了起来,过了没几招,那黑衣人就跑了,肉汤追了出去。 苏欢正觉奇怪,又听到了白夫人叫嚷声。 “快来人啊!救命啊!” 苏欢忙跑出去屋子,黑丫在她门口,也激灵一下起来了,主仆来忙朝那屋里跑了过去。 “怎么了?” “大姑娘,快救心柔!” 这屋里很暗,什么都看不清,黑丫忙点燃了蜡烛。苏欢这才看到南宫心柔,见她躺在地上。她忙过去查看,看她只是晕过去了,便掐了掐人中,人就醒了。 “孩子……廷儿被抱走了……”南宫心柔一醒来忙急道。 苏欢转头看旁边的小床,可不是看不到廷儿了! 这时,院里的打斗声终于引来了府上的护卫,苏欢和南宫心柔跑出去,见来人是拓跋弘。 “廷儿不见了!”南宫心柔对拓跋弘急道。 拓跋弘眉头一皱,忙让身后的人赶紧去找。 “把府上的人全散出去找,找不到明日不许开城门!” “是!” 拓跋弘见南宫心柔急得眼泪直流,身子都站不住了,忙上前把人拦到了怀里。 “放心,本王一定找到廷儿,不会让他有事的。” “我不该来西州的……我害了廷儿……” “不!”拓跋弘抱紧南宫心柔,“谢谢你来了。” 苏欢也有些内疚,若不是她带南宫心柔他们来,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拓跋弘安慰了南宫心柔几句,便带着将士们出去找孩子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没有廷儿的消息。 “肉汤,你追那黑衣人到哪儿?” “他在府里一直在绕,我跟丢了。” 苏欢呼出一口气,“也就是说他对王府很熟……” 第六百九十四章 柳侧妃 苏欢想到一人,但不能确定,于是没有跟南宫心柔说,而是自己带着肉汤出去了。问了府中的丫鬟,她找到了柳侧妃的院子。 “哎哟,太子妃您要见臣妾,让奴婢们唤一声就是,何用亲自跑来。”柳侧妃笑吟吟的迎了出来。 “昨日承蒙侧妃招待,本宫今日特来谢谢你的。” “不敢不敢!” “怎么,不让本宫进去坐会儿?” 柳侧妃迟疑了一下,忙笑道:“看太子妃说的,您快里面请。” 苏欢让肉汤留在外,而后才进屋,在厅堂里打量了一圈。 “臣妾这屋子鄙陋,您也没什么好看的。” 苏欢不语,转身进了里屋。 柳侧妃让丫鬟们送来了茶点,亲自给苏欢倒了一杯热茶。 “廷儿丢了,你可知?” 柳侧妃先叹了两口气,“自然知道,昨夜臣妾也不敢过去,怕碍事,到现在心里还不好受着呢!我们王爷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似的,哎,他得多着急啊!” “的确,若是让王爷知道谁偷走了小公子,必定不能轻饶她。若是还伤害了小公子,怕是她一条命也不够赔罪的。” “正是……” 苏欢睨了柳侧妃一眼,道:“本宫来就是跟侧妃说一声,待会儿王爷会带人搜查整个王府,许会惊扰了侧妃,还望你别介意,并不是针对你的。” “搜府?”柳侧妃有些笑不出来了,“应该去外面找才是,怎么会在府上呢!” “这可说不准!” 说完,苏欢起身,冲柳侧妃点了一下头,而后就出去了,柳侧妃送她们到门口。 “可有什么发现?” 肉汤摇头,“有两个丫鬟盯着我。” 苏欢回头看,见柳侧妃已经回去了,她冲肉汤道:“你现在进去看看,记得主意隐蔽。” “是!” 苏欢没有再动,就在一旁,假装看园子里的景儿。 不多一会儿,苏欢听到里面院子里有动静,正要往里走,而这时候拓跋弘带着南宫心柔也来了。她与拓跋弘对视一眼,二人忙跑了进去。 声响在后院,他们过去的时候,正两个人正跟肉汤对打,而柳侧妃正抱着廷儿,竟打算把他扔井里。 “住手!”拓跋弘急忙跑上前,一把夺过廷儿。 苏欢见廷儿昏迷着,给他诊断了一下,道:“没事,中迷药了。” 南宫心柔从拓跋弘怀里抢过廷儿,“我要回胜都!我要带着廷儿回去!” 南宫心柔抱着孩子就走,苏欢让白夫人去照顾着。 “柳如,你好大的胆子!”拓跋弘上去踢了柳侧妃一脚,把人踢倒在地,“你竟敢谋害本王的儿子!” 那柳侧妃见大势已去,脸上露出灰败之色来。她跪起身,抬头看向拓跋弘,突然笑了一声,这一声笑里慢慢都是讽刺。 “你娶我做侧妃,却是有名无实,凭什么,我哪一点不如那个南宫心柔,我不甘心!” “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向本王发难!”拓跋一脸盛怒,“但你伤害了他们母子,本王再留不得你!” “王爷!”柳侧妃脸上露出惧色,“我父亲是您手下的将领,您就算生气,但不能寒了对您一直忠心耿耿的部下的心吧?” “若是真忠心耿耿,便能理解本王所做之事。”拓跋弘闭了闭眼睛,“来人,把柳氏拉出去,杖毙!” “不!王爷!臣妾知道错了,求您放臣妾一条生路!”那柳氏慌忙求饶。 拓跋弘一挥手,两个将士上前,把柳氏强行拉了出去。不多一下,外面传来柳氏的惨叫声,以及棍棒击打声。 苏欢张了张嘴,本想替那柳氏说两句话,但想到南宫心柔和廷儿,还是没有开口。她其实可以理解柳氏,自己的男人不爱自己,不碰自己,却对外面的一个女人情有独钟,她嫉妒愤恨,被这些情绪冲昏了头脑。 不然,她也不能做这么蠢的事! “放了她吧!”南宫心柔复又回来了。 “心柔!”拓跋弘忙上前,“本王让你受委屈了。” 南宫心柔抬头看着拓跋弘,道:“廷儿没事,放了她吧!” “你不恨她?” 南宫心柔低下头,“最大的错在你,我更应该恨你才是。” “心柔……” “不过以后,你可以弥补,所以放了她吧,不要给廷儿增加罪业。” “以后?”拓跋弘大喜,“好,放了她,不过本王会休了她,不会让她在府里碍你眼的。” “好!” 苏欢微微笑,南宫心柔做出了她最大的仁慈,这样真好。 廷儿的事情平息了,拓跋弘和苏欢一起去了书房,拓跋弘亲自倒茶谢恩。 “太子妃带来了心柔母子,又及时救了廷儿,若非我们一家三口还不能团聚,本王只能以这杯茶来谢太子妃救命之恩了。” 苏欢接下那杯茶,却没有喝下去。 “就这一杯茶?”苏欢笑,“王爷这谢礼太轻了吧?” 拓跋弘在另一边坐下,看着苏欢微笑不语。 “今儿这事吧,心柔余惊未了,不然本宫还是带她回去吧!” 拓跋弘瞪大眼睛,忙道:“太子妃,您还是有话说话吧!” “心柔有自己的主意,本宫替她做不了主,来西州是她忘不了你,若离开也是因为你负了她,本宫插手不了你们之间的事。” “本王知道。” “所以,本宫绝没有拿心柔威胁你的意思。” “没有吗?” “只是想让你看在心柔和本宫的面子上,做点好事!” 拓跋弘叹了口气,“您想让西州归降朝廷?” “是!” “不可能!” 一句‘不可能’斩钉截铁,苏欢其实已经料到了。西州拓跋王府筹谋这么久,怎么会甘心交出军权,甚至这事都不是拓跋弘能一力做主的。 “那就是休战十年,我们双方签订停战契约。”苏欢道。 拓跋弘看向苏欢,有点不明白朝廷的意思了。朝廷怕跟他们西州打吗,应该不怕吧?反而是他们,目前这阶段还不想惹朝廷,需一些时日来提升军力。 苏欢把朝廷打算发展贸易的想法跟他说了,还说要去西域建专司中原和西域互市的华云城。 “当然,拓跋王也别以为,这是个可乘之机。因为当我们举全力要应对这一仗的时候,不过是一场大乱,但也绝对是最后的胜利者。”苏欢道。 第六百九十五章 给团团一个身份 拓跋弘不得不承认苏欢说得对,而且这十年,他也不想跟朝廷开战。 “好!这契约,本王签!” “签好后,公告天下,谁先违约,必承受万民唾骂!” “好!” 离开西州的时候,苏欢问南宫心柔,她是想留下还是跟她回京。 南宫心柔没有犹豫,“留下。” 苏欢笑,“其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下定决心留下了吧?” 南宫心柔微微脸红,“嗯,这一年多,我想了很多,终究还是来了。” 苏欢拍了拍心柔的肩膀,“你做得对,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 回到胜都,皇上对这十年的契约,还挺不满意。 “朕要的是归降,而不是停战十年。十年后呢,西州变强了,到时岂不更难对付!”皇上怒声道。 “皇上,如若要不费一兵一卒让西州归降,您知道是不可能的,谁去都不可能。而这十年,我们可以按着您所想重农兴商,难道十年后,您还会畏惧西州不成?” “当然不会!” “而且十年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苏欢看向皇上,“当我们足够强大的时候,西州才会主动归降,这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策!” 皇上叹了口气,“不管十年后怎样,反正你的巧舌如簧,朕是见识过了。” 苏欢笑,“那儿媳当是完成任务了,这就回东宫了。” “等一下!”皇上咳嗽了两声,“你真不去西部高原?” 苏欢呼出一口气,“儿媳要等太子回来,至少我们夫妻应该商量一致。” “那小子……”皇上哼了一声,“他能同意才怪!” 本来就是为了避开他,特意让苏欢早回胜都的,结果人家夫妻同心,让他这算盘打得也不如意了。不过苏欢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强让她点头不是。 虽是一家人,但也是君国天下,亦是国事也是家事。从家事上来说,他自然不希望他们夫妻因此事而闹矛盾。 回到东宫,苏欢见绝世霸天和小花正在院子里,小家伙们都穿着铠甲,皆是威风凛凛的样子。 “你们要做什么?” 五人向苏欢行了个礼,“回太子妃,少主要带我们去校场练武。” 苏欢点了点头,来到正屋,看到沉羽正试图把团团从怀里拉出去。 “我要去校场,你一个女孩子不能去!” “团团要跟着哥哥!” 沉羽十分无奈,“不可以!” “哥哥,呜呜……” 皇途沉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团团简直是他这一世的魔星。 “团团,放开小殿下!”苏欢道。 这一声,皇途沉羽看到苏欢,面上大喜,“娘,您可算回来了!” 而团团看到苏欢,反而哭得更凶了,“太子妃,哥哥不要团团了。” 苏欢走到两个孩子面前,看着团团道:“他不是哥哥,而是殿下!” “哥哥……” “他是皇孙殿下!”苏欢一字一句道。 “哥哥,呜呜……你不要团团了吗?”团团转而抱紧皇途沉羽,哭得越来越大声了。 “沉羽,她四岁了,该是让她知道规矩了,不然以后,哥哥长哥哥短的,难道还要封她一个郡主不成?” “娘……” 苏欢叹了口气,“你继续这样骄纵她,不是对她好,而是害她。因为即便是郡主,她也要守规矩,不可任意妄为。当然,娘话说到这里,你自己掂量着吧!” 皇途沉羽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团团,虽然心疼,但也知道他娘说得对。便是嫮儿和璇儿,正经的郡主,也是有可为有可不为的。 “团团,放开!”皇途沉羽第一次语气这么重。 团团愣了一下,还真放开了。 “我会让嬷嬷安排你的住处,让你学习礼仪规矩,以后不能在任意往我寝宫跑了。” “哥哥……” “好团团,这里是皇宫,这些规矩是必须学的。” 沉羽说完,看了苏欢一眼,而后转身出去了。 苏欢叹了口气,看来她需要给团团一个身份了,不过这事还需和沉羽商量。她唤来嬷嬷,让她带着团团下去。 小家伙没了沉羽做依仗,也不敢再撒泼了,乖乖的走了。 苏欢看了璇儿,小宝贝学会爬了,满床的乱跑。她抱起小女儿,带她回自己屋里玩了。 晚上沉羽回来,苏欢跟他提了团团身份的事。 “这样没名没分的,总不是办法,下面的人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她。当然,娘知道你疼她宠她,便是想封郡主,只要你皇爷爷点头就是,娘没什么意见。” 皇途沉羽摇头,“她不是嫮儿和璇儿,自不能封郡主。” “可留在宫里,不是主子便是奴才,你不肯吧?” 皇途沉羽沉思了一会儿,道:“娘,你帮忙看看,哪位大臣家女儿少,愿意收养她。” “这是个法子,娘为你办。” 说到这里,皇途沉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谢将军遣人送来的。” 苏欢拿来,见封面上写着陆璃亲笔,忙打开来看,看完不由舒了一口气。 “陆璃在信上说,她、瑶儿还有楚潇母子三人,她们定居在了平阳关,用我们给的银子买了几亩地,还说他们都很好,让我们不用担心。” 皇途沉羽嗤了一声,谁担心了,担心谁? 苏欢又从头看了一遍,欣慰的笑了笑,“楚潇那孩子还用学的医术救了一个人呢!” “哦,她本事可真大!” 这一句明显的讥讽,苏欢听了不大高兴,“人家楚潇没得罪你吧,瞧你说话阴阳怪气的。不行,我要再去一封信,看楚潇愿不愿意来北秦,我想让她去沧海宫学医。” “娘,您还说我,那你怎么就这么看得上她?” 苏欢愣了一下,“不知道,不过那孩子,我一看就是喜欢。” 又过半个月,皇途曜终于回京了。他亲自受降后,由百里长明护送穹族人去西部高原,而许冬和徐幽林二位已经过去了,带了苏欢捐献的三万两银子购买的粮米和牛羊幼崽。 这个季节正是牧草肥美的时候,他们在经历了绝望之后,会看到希望的。 第六百九十六章 出发去西疆 苏欢一早就听说皇途曜的车驾进城了,而直到午后他才回来,一身风尘仆仆的。 “我先去了永泰宫,本来想汇报了穹族的事就回来,结果他拉着我谈心,天南地北,从古至今的,父与子聊到了君与臣,我听得脑袋都涨涨的。” 皇途曜回来先梳洗了一番,而后拉着苏欢回里屋亲热了一会儿,接着就开始抱怨皇上了。 “明日你去给他看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 苏欢趴在皇途曜怀里,纤素的玉指在他胸口画圈圈,绕的某人心神荡漾,翻身把她压到了床上了。 “想我了?” “想。”苏欢两家绯红,眸子里带着湿热。 皇途曜低头吻住苏欢的唇,一室情热。 等把皇途曜喂饱了,苏欢才提起皇上让她去西部高原的事,“不是他脑子有问题,而是想讨好你吧。” 皇途曜轻哼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说道情动处,他还使劲挤两滴眼泪呢!” 苏欢想到皇上的故意装可怜的样子,不由吃吃笑了。 “我拒绝了。” “但你想去?” 苏欢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你不会同意,而且沉羽也不高兴。” 皇途曜顺了顺苏欢的鬓发,“为什么想去?” “想知道?” “说。” “皇上想给你一个河清海晏的北秦,我又何尝不想给沉羽一个国泰民安呢!上一世,这一世,我总觉得欠他太多了,最后还要把他绑在皇位上,每日焦头烂额,我做不到,我也不能让你这样对他。”这才是苏欢想去西疆的目的。 沉羽虽然是个小大人,但为娘的还是想给他铺一条平坦的路。 皇途曜低头亲了亲苏欢,“想去就去吧。” “那你……” “我陪你!” 苏欢起身搂住皇途曜的脖子,“谢谢夫君!” 接下来就是说服沉羽那小子了,夫妻俩决定和他进城一次深入交心的谈话。于是翌日,夫妻俩把沉羽叫到了书房。 皇途曜:“我和你娘想问你……最近功课怎么样?” 苏欢瞪了皇途曜一眼,怎么开的头,“今日还去军营吗?” 沉羽点头,“功课太简单,军营还挺好玩。” “这样……”皇途曜呵呵笑了两声,“那就好。” “羽儿……这几日天挺热的,还是多留在宫里吧,别晒黑了。” 苏欢说完,恨不得捂脸逃走,她都说了什么。对着一个明明只有四岁,但心理年龄二十多,与他们差不多的不知是大人还是孩子,她实在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开口谈心。 皇途沉羽翻了个白眼,“你们想去西疆,想问我同意不同意,是吧?” 皇途曜忙道:“爹爹会经常回来的。” 苏欢紧跟着道:“你和璇儿想娘了,随时可以去!” “好啊!” “好?”苏欢愣了一下,“好什么?” 沉羽道:“我同意你们去!” 苏欢挑眉,“你今儿怎么这么好说话?” 沉羽叹了口气,“皇爷爷昨天找我谈心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甚至更多次,太尬了!” 苏欢:“……” 但不管怎样,沉羽同意了,苏欢也是松了一口气。璇儿还小,怕不适合高原的气候,所以苏欢权衡利弊,还是决定不带她去。 “璇儿,只能让你多费心照顾了。” “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会用心的。” “沉羽!”苏欢忍不住搂住皇途沉羽,“娘的小宝贝,娘太爱你了。” 一个月后,苏欢和皇途曜带着浩浩荡荡的物资和近千人的工匠从胜都出发了。皇上和皇途沉羽送他们到城门口,璇儿窝在奶娘怀里,一副懵懂的样子看着渐渐远去的苏欢。 苏欢看着自己离儿女越来越远,心也就越来越难受。只希望自己没白走这一趟,能为他们挣一个富足强大的北秦。 半个月后他们进入了西部高原,随从押运物资的护从们和匠人们有高原反应的,他们行进的速度慢了一下来。苏欢也难受,后来服用了她自己配置的补气益血的药丸,慢慢的还就适应了。 她那些药丸用药比较名贵,在这种地方不好找。 后来遇到一个牧民,他说了一个土方子,大家服用了,还真有效果。 歇息了几日,他们继续往西走。 越往西走,人烟越稀少,不过水草依旧很肥美。这日他们停在一处山坡上露营,苏欢远远看到有几个人骑马而来,不过再看到他们时,又调转马头逃走了。 “西域人?”苏欢问。 皇途曜点头,“西疆边防线很长,防守上有很多漏洞,所以这地儿常有西域的人溜进来,偶尔看到也不足为奇。”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皇途曜摇头,“高原上有很多珍稀的动植物,可做药材,十分珍贵。” 苏欢听了这话,还真起身循着四周的草地细找,什么菟丝子、芒萁随处可见,更让人惊喜的是,她居然看到了红景天! 这种药草在中原可是很珍贵的! “这一大片高原简直是天赐之地,为何就没人愿意在此定居呢?” “白天热晚上冷,风吹起来的时候能把人吹走,还有气候不稳定,有时候雨水丰润,有时候又十分干旱,很难靠天吃饭吃个饱。”皇途曜道。 “原来是这样。” “还有西域的几个部落时常侵扰,令百姓们也是苦不堪言,所以这些年,高原上的牧民一直往中原走,导致这里荒了下来。” 这时夕阳落下,金光洒遍整个草原,从远到近,处处金黄一片,十分壮丽。苏欢靠进皇途曜怀里,风夹着野花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舒服的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广袤的草原一望无垠,在余晖之下,远处有一对人马疾驰而来,等近了一些,苏欢才看清,原是前面有一匹马,马上有两个人,而后面几匹马是追他们的。 这时,后面追击的人射出一箭,正中前面一人要害,那人从马上摔了下去。剩下还有一人,看着娇小柔弱,应该是个女孩子。 那女孩儿竟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而后从马上跳下去往回跑,一直跑到中箭后倒地的那人跟前,扑到那人怀里。 这时,追上来的人围住了她。 “李绛,救人!” 李绛是皇途曜的贴身护卫,得了命令忙带着几个人冲过去了。围住那小姑娘的几人见到李绛他们,又看到山坡上的人数众多,调转马头跑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夫妻惨死 皇途曜和苏欢过去,见小姑娘正抱着倒下的女人大哭。 “娘!不要丢下芜儿。” 那一箭正中胸口,女人已经死了。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看她和这女人的穿戴,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苏欢过去,安抚了小姑娘,问她们是什么人。 “我爹是镇西大将军麾下的骠骑将军白伏汝,常年镇守西疆,我和我娘开春来看望他,眼下要回胜都。可路上遇到了西域人,我爹拼死抵抗,让我和我娘先跑,可娘……”说着白芜不禁又哭了。 听了白芜这话,皇途曜忙带人亲自去救白将军了。 半个时辰后,皇途曜带回了白将军的尸体。 “我们去的时候,白将军已经被杀害。”皇途曜道。 转眼双亲都没了,白芜一个小姑娘接受不了,生生把自己哭晕了过去。苏欢帮着把人安置到了马车上,往她嘴里压了一颗提气的药丸。 “你知道这位白将军?”苏欢问皇途曜。 皇途曜眉头皱的紧紧的,听了苏欢这话,先重重叹了一口气,才道:“在来西疆之前,父皇交代我一个秘密任务。” “秘密任务?” “白将军上奏,说镇西大将军何永昌任人唯亲,皇上让我去调查。” 苏欢眨眨眼,“不就是任人唯亲,何至于你一个太子去亲自调查?” 不是说任人唯亲不值得重视,而是凭这并不能给镇西大将军定什么罪,甚至这可能是告发之人嫉妒他人或不满上司不提拔自己而找的理由。 “你可知镇西大将军多少年没有回朝了?” “多少?” “二十年。” “二十年!”苏欢吃了一惊,“西疆是苦寒之地,这位镇西大将军真是一腔报国热血。” 皇途曜一笑,回头拧了拧苏欢的鼻子,“你这话可是真心的?” 苏欢吐了吐舌头,“但看你怎么听,我怎么看了!” “那你说说不同的看法。” 苏欢围着皇途曜踱着步子分析:“二十年不回朝,也就是说他在西疆管辖了二十年,若他没有绝对的忠心,只怕这西疆已经是他的天地了。” “一年前,皇上曾下召让他回京。” “他抗旨?” “西域有一个名叫月落的小部落,它突然进犯边境,镇西大将军以平定西疆乱局为由,没有回京。” “所以皇上对这镇西大将军有所怀疑了。” 皇途曜点头,“而且我们想要在西部高原建城、打通中西贸易,皆逃不开镇守西疆门口的镇西大将军。” “这白将军的死……” 皇途曜摇头,“我们先不做判断,不过这倒给了我们一个去西疆都督府的理由。” 如此,他们便先不去跟老乞丐他们汇合了,而是直接走官道去了西疆军军营。 西疆这地在西部高原往北更加严寒之地,土地贫瘠,气候恶劣。西州虽也靠西,但不是在高原上,而是在一片峡谷地带,气候温暖湿润,乃是丰饶之地。 别的镇守之地实行屯兵政策,可携家眷定居,慢慢就形成一城。但这政策在西疆却实行不起来,因为这里的土地根本养活不了人。 所以西疆军营,也仅仅只是一座军营,虽有都督府,也是一枝独秀,周边没有百姓居住。 都督府靠近军营,是镇西大将军的府邸,更是军事要地。 皇途曜他们直接到了府门前,守门的护卫忙去军营禀报,不多久那镇西大将军来了。让苏欢意外的是,这位镇西大将军已经是古稀老人了,头发胡子都白了,好在身体硬朗,健步如飞。 镇西大将军身后还跟着几位将军,因没见过皇途曜的真容,一时还有些迟疑。直到皇途曜拿出皇上赐的太子金牌,那些人才敢信了,纷纷下跪请罪。 “臣不知太子、太子妃前来,未能迎接,还望二位贵人恕罪!” “大将军,您老起来吧,我们本是要去环姮河谷的,因碰上了白将军一家人才改道来了平西关。”皇途曜指了指他们身后的一辆平板马车。 “这……”镇西大将军看去,先是怔了一下,而后道:“您说白将军……” 皇途曜点头,“白将军和夫人皆被一伙儿西域人杀害了。” 镇西大将军听此噩耗,身子晃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死了?” “是。” 镇西大将军急忙上前,撩开白蒙布看了一眼,猛地别过头去,用手抹了一把泪。皇途曜和苏欢对视一眼,静静等着那镇西大将军平复心情。 “那芜儿呢?”镇西大将军问。 皇途曜回头,见白芜撩开了车帘,怯怯的看了那镇西大将军一眼。 镇西大将军抱拳向皇途曜行了个礼,“多谢太子殿下救下芜儿,老臣感激不尽。白将军曾说要一辈子镇守在西疆,我们这几位将军都是这样的想法,如今他去了,我们会按着他的遗志葬在高原上,还有白夫人,他们夫妻终于可以团圆了。” “好。”皇途曜道。 “至于凶手,我们也必定追查出来,为他们夫妻报仇!” “该是如此。” “而芜儿,老臣会派人送她回胜都的,她家里还有其他亲人。” “将军安排的十分妥当,不过这两日的相处太子妃和白姑娘感情增进不少,太子妃想在平西关陪白姑娘两日。” “是,不过这平西关没有行馆,只能让二位贵人屈尊安置在都督府了。” “可以。”皇途曜道。 尸体已经放了两日了,所以当天镇西大将军就安排给白将军和白夫人下葬了。苏欢一直陪在白芜身边,夜里也一起睡的。 “芜儿,你爹可跟你说过什么?或者跟你娘说过什么?” 白芜声音带着哭腔,“爹爹让我多读点书,还让娘在乡下置几亩地,说等我们回胜都以后,还是去乡下住好。” “为何去乡下?” “爹没说,但娘很为爹担心,有一天夜里做噩梦还哭醒了。娘对我说,若是爹死了,她也跟着一起去,说对不起我和哥哥,还让我不必太伤心。” 苏欢长呼一口气,听芜儿这意思,白将军和白夫人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危险,甚至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既然知道危险将至,那么他们决然赴死的时候,一定留下了什么能揭露真相的东西。 “芜儿,你爹给交给你什么东西?” “没……” “你娘呢?” “也没有。” 苏欢让白芜好好想想,可她实在想不出来。苏欢叹了口气,这就没有办法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 环姮河谷 皇途曜这两日总去军营,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这边将士的生活还是很艰苦的,吃得不怎么好,每日还要巡逻和训练。那何永昌这么大年纪了,也跟着将士们一起训练,对自己和下属都非常严苛。我还看到他对一位训练不到位的将士动用了军棍,后来知道那人竟是他的孙子。” “任人唯亲?” 皇途曜摇头,“虽然他三个儿子,五个孙子都在军中,而且有的担任要职,但并非是任人唯亲,每一个都是真正有实力的。而且我问了下面的兵士们,他们对镇西大将军十分敬畏,对他的儿子和孙子们也是佩服之至。” 听皇途曜这话,这镇西大将军确实挑不出毛病来,难道这白将军真的只是出于私愤才告发的?可苏欢又隐隐觉得,这事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白将军预感到了危险,而危险也真的降临了。 “镇西大将军这事先放一放,我们明日出发去环姮河谷。”皇途曜道。 苏欢点头,若是这两日看不出破绽,那他们无论再待多久依旧是看不出来的,反而引起镇西大将军的防备。 听说苏欢他们要走,白芜想跟他们一起。 “大将军说派人送你回胜都,你不愿意?” 白芜摇头,“先前我和娘要离开的时候,大将军也说了派人护送,但爹不同意,非要亲自送我们离开高原。我爹……似乎不信任大将军,我不知道为什么。” 苏欢点头,“我让太子跟大将军说一声。” “谢娘娘!” 皇途曜去跟镇西大将军说了,他只是连说不敢劳烦太子和太子妃,不过太子坚持,他也就没说什么。这何永昌的表现很正常,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翌日一早,皇途曜他们就出发往西南方向走。 西部平原靠近边疆,有一处河谷之地,正适合建城池。又两日,他们终于到了,山坡上牛羊成群,几个穹族女人正围在一起说话。 苏欢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远处的草原和雪山,近处的牛羊,下面一条百炼似的河流奔涌而过,确实是一块富有生机之地,适合建城安居。 那几个穹族女人看到他们,先是有防备,后来其中一个大喊一声,朝他们这般跑了过来。 苏欢定睛一看,竟是东珠! “东珠!”苏欢挥手喊了一声。 “姑娘,真是你!”东珠大喜。 苏欢上前,二人抱住。不过很快东珠放开苏欢,招呼其他几个女人跪下。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二位贵人圣安。” 苏欢拉着东珠起来,笑问:“族人们可好?” 东珠拉着苏欢往前走了几步,这才道:“去年冬连续几场雪暴,族人家里的牲畜都死绝了。当时王君备受责难,都说是他把神主赶下神坛,杀死了祭司,这是天神发怒要惩罚我们穹族。当时饿死冻死很多人,后来为了活下去,王君打算夺下平阳关,但也没成功,只能降了北秦。” 苏欢蹙眉,神主就是那冰蝶,而长孙骏把冰蝶给了她,不想竟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降北秦,我们觉得自己就是俘虏了,只能任打任杀,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不但得了这么一块丰饶之地,还有粮食和牛羊,现在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了。” “那就好。”不枉她为他们争一争。 “我们都知道是姑娘您为我们求的这块地,族人们都很感激您呢!” 苏欢摇头,“是北秦皇帝宽仁,我没做什么。” 东珠让那几个女人继续放牧,她打算陪苏欢一起回河谷。刚走到下面,突然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像是地震了一般。 皇途曜他们忙过去,来到河谷中央地带,人就多了,多是中原来此建造华云城的。前面围了很多工匠,护卫们开路,皇途曜和苏欢上前,见前面塌陷了很大一个坑。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许冬看到他们,忙上前行礼。 皇途曜看他一脸尘土,胳膊上还受了伤,问:“怎么回事?” “我们正在做地基,下面就突然塌了,老乞丐和十几个工匠都陷下去了!” “还不快救人!” “穹族王君和几个勇士下去救人了!” 皇途曜看到周围土地还有些松散,忙让所有人后退。他们刚退离几步,前面果然又塌陷了。 “这些怎么救人!”许冬有些发急。 皇途曜抬头四顾,见大坑的边缘有几棵大树。他让人用绳子一头绑住树干,另一头扔到坑下,他带着几个将士沿着绳子下去。 “殿下,万万不可!”许冬上前阻止。 苏欢也一脸担忧,皇途曜的能力,她是绝对相信的,但这坑下情况不明,她不能不担心。不过皇途曜根本不容他们废话,已经拉着绳子跳下去了。 下面灰尘太大,光线幽暗,根本看不到什么情况。 苏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不多一会儿,绳子颤动了两下。许冬忙让人拉,拉上来的是一位工匠。 其他几根绳子也先后颤动,拉上来的有徐幽林还有工匠,也有受伤的穹族武士,后面还拉上来了两名工匠的尸体。 之后,这绳子就不动了,这一等好长时间。 苏欢担心的紧,忍不住往下大喊了一声。 “皇途曜!” 终于绳子再动了一下,随着绳子往上拉,竟是长孙骏。他腿受伤了,伤势还很严重。 这时皇途曜也被拉了上来,苏欢忙跑上前,绕着他转了两圈,确定他身上没伤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 苏欢捶了他胸口一下,“怎么回事?” “我们在下面搜寻长孙骏花了一些功夫。” 提起长孙骏,苏欢才想起来他受伤了,忙过去给他医治。长孙骏被放到了山坡上,靠着一棵树,见苏欢朝他这边走来,微微露出一个苦笑。 苏欢没说什么,先给他处理了伤口。 “伤得虽然不重,但伤筋动骨需休养些时日,至少一个月,你不能随意走动。” “没事,以前伤得更重过,半个月就好了。” “还是精心点好,免得留下旧伤。” “你们中原人就是娇气!” 苏欢笑,“你们雪原人身子骨再强韧,这不也受伤了。” 两人还能笑得开玩笑,也实属难能可贵。 “谢谢!” “谢谢!” 二人是一齐说出来,说完后相视一笑,谁都不是婆妈的人,似乎默契一般谁也不再提了。 “这么一大片草原,北秦帝真放心交给我们?” 苏欢点头,“只要你们忠心。” “怕只怕……” 第六百九十九章 突然塌了个大坑 苏欢知道长孙骏的担心,怕只怕利用完了他们,华云城一旦建成,便会赶走他们。 “你信不过圣上,当信得过皇途曜,他如何向你保证的,一定会做到。” “我只能信你!” “好!”苏欢看向长孙骏,严肃道:“我必不能负你的信任。” “如此,我们穹族必定鞠躬尽瘁和你们一起建城!” 二人正说着,察玉儿从山下跑了来。 “阿骏,你怎么样了?” “没事了。” 察玉儿是跑着上来的,听长孙骏说没事了,这才拍着胸口忙换气。看到苏欢,虽不情愿,但还是行了个礼。 “太子妃圣安。” 苏欢让察玉儿起身,“你照顾王君吧,我下去看看。” 苏欢冲长孙骏点了点头,而后往下走去。还没走出去多远,便听察玉儿气道:“你们做什么了?” “察玉儿,你别太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 “你凭什么问东问西的,你是我的谁?” 苏欢疾步下去,便再也听不到了。她和长孙骏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倒是旁人总是乱安罪名。来到山谷下面,皇途曜他们还围着那大坑。 “这坑是怎么回事?”苏欢问。 皇途曜摇头,“不知道,长孙骏怎么样了?” “伤到筋骨了,没什么大碍。” 这时徐幽林上前来禀报:“这坑太大了,填平需花费很多时间,我们想先从别处开始插手建造。” 皇途曜点头,“可以,不过怎么会突然塌陷出一个大坑来?” “不知,不过工匠们说,以前他们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底下可能有暗河什么的,说不准的。”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徐幽林带着工匠们选址另建就是。这里需要皇途曜处理的事还很多,东珠先带着苏欢和白芜去河谷里面了。 东珠说这片河谷很大,从南到北或从北到南,骑马的话也要跑一天。 穹族人都住在帐子里,靠近那条环姮河的地方,东珠带着族里人先为苏欢他们支了个帐子,很快就支好了。 安置好苏欢她们,东珠去做饭了。 “芜儿累了吧?” 白芜摇头,先扶着苏欢坐下,后出去讨了一壶热茶来。 “娘娘,外面那条河叫环姮河吗?” “是啊,怎么了?” “我爹好像提到过这两字。” “哦,他还说了什么?” 白芜仔细想了想,道:“说这块地很好,只是可惜了。” “可惜?” 白芜摇头,“我就听他说了这么一句。” “他怎么会突然提到这句话?” “好像是朝廷下旨了,镇西大将军带他们接旨来着。” 下旨? 用过晚饭后,皇途曜才回来,苏欢忙问他皇上给西疆下过什么旨意。 “下过一道,让镇西大将军派手下的兵士帮忙一起建造华云城。镇西大将军同意了,所以这事也没什么好提的。” 苏欢把白芜的话忙跟皇途曜说了,“白将军为何说可惜了。” 皇途曜蹙眉,“难道他知道今日会塌陷一个大坑?” 显然,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苏欢也想不明白。 翌日,东珠带着一个穹族女子来给她送饭,“娘娘,鸣月原在王君身前伺候的,以后在您这儿吧。” 苏欢见东珠身后带着一女子,长得纤弱柔媚,不像是雪原上的人,更像是大荣养在深闺的娇小姐。苏欢身边确实缺人,但想找个干练,细活能干,粗活也能干的,毕竟不比宫里,在这儿一个人要当两个人用的。 “这样不好吧,王君身边也需要人照顾。” “还真不用,察玉儿能把王君照顾的妥妥当当。”东珠道。 “奴婢手脚粗苯,但愿意学,还请娘娘不要嫌弃。”鸣月有些忐忑道。 两人都这样说了,苏欢也不好推辞,况没准这鸣月还真能干呢! “先把人留下吧!” 东珠高兴的应了一声,吩咐鸣月把饭菜都送上来。苏欢见摆上桌的都是中原的早餐,包子、馄饨还有米粥,本以为是东珠做的,可她说是鸣月。 “我只与她说了怎么做,她竟做出来了,看着还不错,您尝尝。” 苏欢吃了一口馄饨,皮薄馅大,虽调味儿重了些,但已经很好了。 “你是第一次做?” 鸣月点头,“娘娘,可以吗?” “不错!”苏欢又吃了一口,“以后你就在本宫跟前伺候吧,月钱什么的,参照宫里的宫女,二两银子,可以吧?” “可以!”鸣月一喜。 “早上吃什么,怎么这么香!” 皇途曜从外面进来了,大步上前,在苏欢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早餐,奇道:“我走的时候,你还睡着,怎么有时间做早饭?” 苏欢笑,“不是我做的,是鸣月。” 苏欢指了指站在帐子当间的鸣月,皇途曜看了一眼,道:“哦,也好,省得你吃不惯这里的食物。” 东珠带着鸣月先下去了,白芜也去外面用饭了,帐子里只剩下苏欢和皇途曜。 皇途曜把苏欢带到怀里,凑到她耳边小声:“我就说,昨晚你累得够呛,怎么今早还能起来做早饭呢!” 苏欢锤了皇途曜一拳头,俏脸娇红,“都怪你!” “怪我什么?” “怪你……”苏欢仰头咬了皇途曜下巴一下,“小样儿,长得太招人了!” 二人又闹了一会儿,早饭吃了七七八八。 “对了,咱们的府邸入冬前肯定是建不好,可这高原的冬天又十分苦寒。我让徐幽林先建一排平房,咱们能住,其他人也能住,你觉得可好?” “你考虑的周到。”不能为了让他俩不挨冻,其他人都挨冻吧! “对了,先让李绛的人稍作休息,等过两日让他们把白姑娘送回胜都。” “也不用这么急。” “你怕路上有危险?” 苏欢点头,“就怕那些西域人不是偶遇的,而是受命于人,铲草不除根,不算完成任务。” “那就过些日子再说吧!” 吃过早饭,皇途曜还要跟徐幽林去四处转转,依着山形地势来建造华云城,以求精益求精。他出了帐子,正见那鸣月走了过来。 “殿下,奴婢做的早饭可还好?” 皇途曜微微蹙了一下眉,“还好。” 鸣月一喜,弯腰冲皇途曜行个礼,而后进帐子了。 他自己多想了吧! 第七百章 迷雾重重 皇途曜没放在心上,去外面找徐幽林了。徐幽林拿着城建图,一边看一边比对着周边的地势。皇途曜骑马而来,看到他时而眉头皱紧时而舒展的。 “你愁什么?” 徐幽林指着地图一处,“这是河谷入口,据说冬天风很大,能把房子吹倒。图上规划这里是民居,实在不合适。” “那你又喜什么?” “这一片河谷很大,有大块的冲击平原,虽然气候恶劣,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种。种不了庄稼可以种瓜果,瓜果卖钱换粮食,一样可以养活人。” “这想法很好啊!” “是太子妃昨日跟臣说的,她说上面的高原可以放牧,下面的河谷可以种适宜这里生长的,不一定就是庄稼。还说种果树,因不方便运输,可以做成果脯果干什么的。” 皇途曜笑,“她主意自来就多。” “如果可以种植,就能迁中原的人来此居住了。” 二人说着都觉得有希望了,正要去转转,突然听到轰的一声。下面传来匠人们的惊呼声,还有漫天的沙尘。 苏欢也听到了这一声,忙出去看,见是前面施工的地方。苏欢跑过去的时候,见那里又塌了一个大坑。 “太子呢?”苏欢见徐幽林站在坑边忙问他。 “下去救人了!” 苏欢自是着急,上一次已经犯过一次险了,哪能每次都那么好运的!很快绳子动了,匠人们一个接一个救了出来,但还是死了三个,皇途曜是最后上来的。 苏欢见他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顿好受伤的人,皇途曜几人围在一起商量对策。 “这事只怕不是偶然。”许冬道。 “肯定不是偶然,不过这一片不会都是坑吧?”徐幽林道。 “上一次和这次,我们都光顾着救人,没有仔细探查下面的情况。等会儿,我带几个人再下去一次,看看下面是有暗河还是什么。”皇途曜道。 “我跟你一起!”苏欢道。 “不行!” 苏欢哼了一声,“那你也别想去!” 她太讨厌在上面等的那种心情了,又暴躁又着急,简直想扑腾跳下去,便是有危险也与他一起面对。 说服不了苏欢,皇途曜只能同意了。不过该塌的都塌了,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几人刚商定好,那边突然乱了起来。 苏欢跟着皇途曜他们过去,眼见一只老鼠跑了出来,吓得她一声惨叫。皇途曜急忙转身,见苏欢跳到他身上了,忙接住了。 “我怕老鼠!” 皇途曜愣了一下,随即扑哧笑了出来。前一刻还说跟他下大坑,现在却被一只老鼠吓破胆儿了。 “夫君,你快看,好多!” 皇途曜转身,见原本围着大坑的人都四散跑开了,下面跑出来好多老鼠。 “他们这是挖老鼠洞上了吧!” 苏欢拍着皇途曜,让他赶紧往后面退,“这是很多很多老鼠洞吧,把地都给掏空了!” 老鼠都散开跑了,苏欢才从皇途曜身上下来。 “臣看也不用下去看了,想来是老鼠掏空了这块地。” 皇途曜点头,“如此,再选一地儿重新打地基吧。” 唯今也只能这样了,夏季很快过去,秋天又很短,转眼就要冷,他们至少要先建一些平房,才能安然在这地儿过冬。 而且到了冬日最冷的时候,也不能再建房子了,需要停两三个月的工。 哪知过了几日,又传来了塌陷的消息。 皇途曜和苏欢过去看,仍是跑出来了好多老鼠。 “这整块河谷不会都被老鼠给掏洞了吧?”许冬抹了一把脸道。 徐幽林也愁,“不如我们不在环姮河谷了,去高原上建城,也不是不可以。” 苏欢摇头,“哪儿都没有这一块地合适,而且若说老鼠掏空了整个河谷地下,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一次,我们必须下去看看。” 苏欢仍旧执意要下去,即便怕老鼠,她也要去。皇途曜只能答应,不过让几位将士先下去,他再下去,苏欢最后。 下去后,皇途曜没让苏欢脚碰地,直接背了起来。 这一块塌陷之地,上面有草木,很难行走。皇途曜背着苏欢围着坑四周走,常有落土,苏欢边走边拍脑袋。 “咳咳……这个坑真大……” “目前塌的三个坑,大小不一,倒是没什么规律。”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绕了一圈,真没什么可看的。不过走了一圈,没碰到老鼠,苏欢放下心来,让皇途曜把她放下。 “我们似乎没看到老鼠洞吧?”苏欢问。 皇途曜点头,“便是塌陷了,土壁上也该有剩下的,可一个都没有。” 这一点就很奇怪了,难道不是老鼠盗洞的原因,那那些老鼠是从哪儿来的? 皇途曜让上面的人扔下几把铁锹,而后他和几名将士往下挖,“如果有地下河,应该掩埋在土堆下,很容易就能挖到湿润的土壤。” 说是这么说,可这堆土实在太厚了,他们几个人挖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还没挖到湿土。苏欢在四周走动,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突然,她被一个印迹给吸引住了。 塌陷处的断壁上,她发现了一个像是斧头凿出来的痕迹。 “皇途曜,你快来看!” “苏欢,快过来看!” 二人几乎是一齐喊出来的,皇途曜先到她这边看了一眼,似乎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又拉着苏欢过去看。他们没挖出湿土,但挖出来了一个斧头。 “而且这一层地面很坚实,像是长久踩踏出来的。” “所以说这下面是一个洞,所以才会坍塌?” 皇途曜点头,“这里确实是个洞,只是谁人挖的,为何要挖这些个洞,却不得而知了。” 皇途曜送苏欢上去,然后带手下的人去其他洞了,看情况跟这边是不是一样。苏欢不想让他去,但皇途曜说刚才她也下去,下面没危险。 苏欢知道事关重大,况下面确实没什么,只能同意皇途曜去。 可临近傍晚时还是出事了,徐幽林骑马来到帐子前,又急又怕,脸都黑了,进了帐子噗通跪到了地上。 苏欢心突突乱跳,“怎么了?” “殿下被毒蛇咬了。” 苏欢身子晃了几晃,“快!快带我过去!” 第七百零一章 皇途曜眼睛看不到了 骑马疾驰而去,苏欢下了马见皇途曜躺在地上,将士们纷纷跪在地上。她跑上前,先给皇途曜把脉,脉象很弱,但还有。 她先往他嘴里压了一颗解毒的药丸,而后检查他的伤口。伤在脚腕处,而小腿已经黑紫了,苏欢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她忙从裙角撕下一块长条,绑在了伤口的上边,接着跟徐幽林要了一把刀,在伤口处划了十字,先挤出来一些黑血,而后有用嘴,吸了很多口血。 “娘娘,您这样也会中毒的!” 苏欢已经觉得头有些晕了,她忙往嘴里压了一颗解毒药丸。 “可看到什么蛇了?” 有将士抓了一条,拿来给苏欢看。 “徐大人,快去找一位当地牧民,看他们有没有土办法。” “是。” 苏欢又用银针压制住了毒素往上蔓延,但这方法只能延缓却不能驱除毒素。她扶着皇途曜,让他上半身靠在她怀里。 “皇途曜,你不能死!绝对不可以!” 虽用了各种方法,但毒素还是缓慢往上走,苏欢眼见小腿的黑紫已经逼近胸口,已经有些绝望了。 “娘娘!来了!来了!” 徐幽林跑了来,他手里拿了一堆草,苏欢一眼就认出来了,竟是七叶一枝花。 这地方竟有这种神奇的药草,这是苏欢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从徐幽林手里接过来,先往嘴里嚼烂了一些外敷到伤口上,又拿了一些去熬汤药。等给皇途曜喂下去,那黑紫竟神奇的慢慢褪下去了。 苏欢大喜,而后让将士们把皇途曜抬回帐子里。 过后苏欢才知道,还有几位将士也中毒了,但因为救治不及时,已经死了。 “难道不止一条毒蛇?” 徐幽林道:“据下去的将士说,有很多条,而且我问那老牧民讨药的时候,他还觉得奇怪,说只有西边深山里才有这种蛇,很少在河谷地带看到。” “先是塌陷,后是老鼠,现在又有毒蛇,看来是有人想阻止我们!”苏欢道。 “正是。” 皇途曜是在第二日醒来的,苏欢看到他睁眼,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还好,你没事了。” “天……黑了?” 苏欢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听不到苏欢的回答,皇途曜也预感到了。 “我眼睛看不到了。” 苏欢伸手在皇途曜眼前晃了晃,见他眼神呆滞,不死心的又晃了晃,仍旧没有目光追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皇途曜摸索着拉住苏欢的手,“没事,你先别急,也许需要休养几日,等毒素退下去,我就能看到了。” 苏欢摇头,不是这么回事,小腿上的黑紫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还有余毒的话,怕也是清除不掉的。 “对,应该就是这样,过几日就好了。” 苏欢扶着皇途曜躺好,言说去给他做饭,然后就出来了。 “徐大人,你快带我去见那位给你药的老牧民。” 见苏欢这般焦急,徐幽林也不敢多问,忙带着她去找那牧民了。 这河谷很大,但他们一边都在北边临近高原出活动,南边多是密林,人迹罕至的地方。徐幽林带着她往南走,一直进了深山老林。 “工匠们偶然看到过几个牧民往山里去了,他们给我指了路,正巧遇到了一个牧民赶着牛羊回家。”下了马后,徐幽林跟苏欢说道。 这上山的路崎岖不平,骑马很难上去,他们只能步行。好在那村子藏得并不深,攀上这个山头就看到了。 几座木头房子,掩映在层层叠叠的绿幛之中,炊烟袅袅。 徐幽林带她来到一座房子前,先敲了敲门,很快一个老牧民开了门,见到徐幽林,笑呵呵的把人往里面请。 “这位是我们女主子。”徐幽林指着身后的苏欢冲那老牧民道。 老牧民知道山外在建城池,也知道这些都是官府的人,而这女子竟是官爷的主子,那身份肯定不一样,当下就要跪下。 “老伯,千万别,我们是有事来求您的!”苏欢道。 “您说。” 苏欢把皇途曜的情况跟老牧民说了,“他用过七叶一枝花后,蛇毒似乎是清了,但眼睛却看不到了。不知您老可遇到过这种情况或是知道怎么医治。” “这种蛇只会在往南的深山密林里才有,我们村子很少有人被咬到,前些年有一个,服用了七叶一枝花后也是眼睛看不到了,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好了。” “您可以带我们去找那个人吗?” 老牧民点头,“我可以带你们去他家,不过那人经常上山里打猎,有时候十天半月都不在家,你们可能要等。” 十天半个月? 苏欢叹了口气,不能等也得等! 离开的时候,苏欢不经意一晃眼,看到老牧民家里的桌子上放着一块石头。走进一看,边角破口处竟能看到碧绿之色。 “这是?” “玉石吧,我从河里捡的。”老牧民道。 徐幽林拿来看,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来,“这是翡翠原石!” 若是老牧民在河里捡到的,说明上游地方可能有翡翠玉矿!若真有,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发现,一旦翡翠能开采,那这华云城就不愁建不起来了。 不过当下还是给皇途曜治眼要紧,苏欢请那老牧民带着他们去找人。 这村子果然不大,照着那老牧民所说也就十几户人家。不过这附近散落着好几个这样的小村子,那边高原上也有一些游牧民。 “我们放养牲畜,同时也打猎,所以定居生活。” “你们为何在山里,不在下面河谷。”苏欢问。 “西域蛮子时不时来,打杀抢掠,我们从十几年前就搬上来了。” 老牧民给他们指了指那人的房子,在下面一个山头上,看着挺近的,可结果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才走到。 这座木屋子十分残破,像是常年不住人似的,有的地方都漏风了。 老牧民进屋喊了两声,没有人应,“果然上山打猎了。” 苏欢微微叹了口气,谢过那老牧民后,让他先回家了。 她和徐幽林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也没见人回来,不由心里开始焦急起来。 “姑娘,属下先送您回去,过后再过来等这人。” “只能先这样了。”她出来的时候没有跟皇途曜说,未免他担心,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回到帐子前,还没进屋,听到啪的一声。 她忙撩开帘子,见皇途曜站在桌前,而地上有一个摔碎的茶壶。 “小心,别动!” 苏欢忙上前,扶着皇途曜绕开地上的碎片,把他送回到床上。 “你做什么?” 皇途曜叹了口气,“口渴了。” 第七百零二章 发现玉石 苏欢叹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去倒水,白芜和鸣月听到声音进来了。二人行过礼后,白芜看懂地上的碎片,自觉去收拾了。而鸣月则十分有眼色,倒了一杯水过来。 苏欢正要去接,可那鸣月竟要直接送到皇途曜嘴里。 “给我吧!”苏欢淡淡道。 鸣月忙转交给苏欢,而后和白芜一起打扫碎片了。 苏欢先喂皇途曜喝了水,而后问他:“你怎么不叫人?” “我又不是废人!” 苏欢拉住他的手,“可你会受伤。” 皇途曜轻哼一声,“我喊你了,可你也不知去哪儿了。我一喊人,别人就进来了……” 剩下的话,皇途曜不说,苏欢也知道。他不想让白芜或者鸣月喂他喝水,这人最怕招惹除了她以为的女子了。 苏欢轻笑一声,“好了,我知道,等我再出去,一定带着你!” “哼!” 二人说笑着,鸣月近前来,说她熬了猪肝汤,可醒目醒神。 “辛苦你了,盛一碗过来吧!”苏欢吩咐道。 等鸣月离开后,皇途曜道:“把她遣走!” “啊,我还觉得鸣月不错呢,能收拾也会做饭,手脚利落,细心周到,为什么遣走人家?”苏欢不解,她真觉得自己捞到宝了。 “没为什么,就感觉看她这人不舒服。” “切!事多!” 鸣月送来了猪肝汤,苏欢先尝了一口,觉得味儿真不错,于是喂皇途曜吃了一碗。 用过饭后,早早躺床上休息了。苏欢窝在皇途曜怀里,心想不知徐幽林等没等到那人,万一一直等不到她得想其他法子才是。 “那三个大坑里可有其他发现?”皇途曜问。 早上的时候,苏欢过去了一趟,“跟你昨天看到的一样,应该是人凿出来的,非是天然形成。” “为什么要凿这些洞?难道有金矿银矿?” 皇途曜随口一句,苏欢猛地一激灵,“哎呀,我知道了,是翡翠玉矿!” “翡翠?” 苏欢把在老牧民家里看到了一块翡翠原石的是告诉了皇途曜,当时她满心都是给皇途曜治眼,所以虽看到了那原石,也没往别处多想。 “如果真是玉石矿的话,那是谁在挖?为什么没有上报朝廷?”皇途曜道。 “那老牧民说了,那种毒蛇在深山里才有,一般不会出现在河谷这里,更别说一下子好几条了,所以应该是有人故意放到那儿的。” “还有那些老鼠!” “对!他们先放了老鼠,想吓走我们,一计不成换成了毒蛇。” “只要抓到放毒蛇和老鼠的人就能知道是谁所为了。” 的确是这样,但只怕不好找。 翌日,苏欢早早就出门了,偷偷溜出来的,没告诉皇途曜。 她身边带着肉汤,先去了徐幽林那儿,他还在院子里守着,没有等到人。苏欢不免发愁,她怕耽误下去,皇途曜的眼睛再也好不了了。 “劳烦徐大人继续在这里等着了。” “臣绝不离开这里半步!” 苏欢和肉汤往外走,见两个年轻人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真有玉石?” “当然有,我捡到了一块!” “那我们快去,没准儿我也有好运能捡到一块呢!” 苏欢想到了什么,转身对肉汤道:“我们跟在他们后面。” “是。” 两人走得是山路,杂草重生,又在密林里穿来穿去的,不一会儿苏欢就跟不上了。她让肉汤快一步跟上他们,自己在这里等着他。 “姑娘,我还是先送你回河谷吧。”肉汤不放心把她一人放在林子里。 “我没事,再说了等你再返回来,早就找不到那两人了。” “可是……” “肉汤,快去,此事事关重大!” 肉汤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着苏欢所说的去了。苏欢自然也怕有危险,左右看了看,听得远处有流水声,便在树上刻了个箭头,而后循着流水声去了。 没有走多远,便找到了那条溪流。 溪流两边比较开阔一点,至少不用怕蛇虫这些。苏欢找了块石头坐下,打算静等肉汤回来。这时她看到远处好像飘来什么,她起身去看,竟见是一个人。 苏欢不确认人死了没有,只得涉水过去,把人先拉到了岸边。 这个男人,穿着粗布衣服,膝盖上还有两个破洞,身材高大,只是很瘦很瘦,不过皮肤却很白,白的有点不正常。 苏欢探了他的鼻息,发现还有,于是忙拿出银针给他扎了几针。 她力气不够,只能把人先拖到溪水旁,找了两片大叶子给他盖住取暖,聊胜于无吧!做好这些,她顺着溪流往上看了看,也不知这人怎么就冲下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肉汤终于找来了。 “山上有很大一堆碎石,那两个人还在那儿翻找呢!我看了看四周,没什么特别的。” 苏欢点头,想来是那些人不希望别人发现矿洞入口,特意把碎石运到了那里。不过应该据此也不会太远,不然太费劳力和功夫。 “这人哪儿冒出来的?”肉汤指着地上的男人。 苏欢摇了摇头,“我们先带出去再说!” 肉汤背着那男人,出于意料的轻,全身好像没二两肉,只剩一把骨头了。他们来到村子里,去了老牧民家。 “您看看他是你们村子里的人不。” 老牧民看了看,摇头道:“不认识。” 苏欢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要带回河谷了。只是她和肉汤刚走两步,老牧民又喊住了他们。 “等等,让我再看一眼。” 老牧民上前,盯着那迷昏的男子看了又看,“哎哟,这不会是老木家的儿子吧?” “您认出来了?”苏欢问。 老牧民道:“老木家儿子十年前就失踪了,我看第一眼的确没认出来,只是觉得眼熟,回转一想,这模样跟老木多像啊!” 老牧民让苏欢他们先等一下,他急忙去喊人了。 很快一对中年夫妇来了,看到昏迷的男人,一眼就认准了,正是他们的儿子。夫妻俩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儿子了,突然就找到了,自然是十分激动,抱着儿子哭不停。 苏欢无意多留,带着肉汤先回河谷了。 许冬又在找地儿见地基,但这次十分谨慎,左思右虑,一直没敢再插手。毕竟先前死了几人,连太子殿下都差点搭进去,朝廷那边还不知该怎么交代呢! 第七百零三章 察玉儿的阴谋 苏欢跟他说这些洞可能是矿洞,大概没挖到东西,才废置不用了。 “您问问工匠里有没有懂这些的,再选地儿的时候避开这一条矿脉,估计就没事了。” 许冬眉目一展,谢过苏欢后,忙去找工匠们问了。 苏欢回到穹族聚集地,还没回帐子,被察玉儿给拦住了。 “娘娘,您该给我们王君换药了吧?” 苏欢恍然,她还真是忘了,这几日光顾着皇途曜了,其实早该给长孙骏换药了。如此,她直接去了长孙骏那里。 “太子怎么样了?”长孙骏进门问她的第一句话。 “没事,毒解了。” 长孙骏松了口气,“还好。” 苏欢笑了笑,“你担心他了?” 长孙骏别过头,“他帮了我们穹族,也从大坑里把我救了出来,这份恩情,自然要念的。” 苏欢没说话,因为她看到了长孙骏腿上的伤口,已经发脓了。 “抱歉,我这几日没顾上……” “没事,废不了!” 苏欢出去让察玉儿打了一盆水来,她先给他清洗了伤口,而后用自制的药粉敷上,再用细布包好。因伤口脓化了,所以需要喝几副草药。 从长孙骏那里出来,苏欢想着她配好草药后,还是让鸣月回来吧,长孙骏身边虽有察玉儿,但还是鸣月更细心一些。 只是走到帐子前,听得里面有鸣月的声音。 “殿下,这事我们族里人都知道,非是我一个人说的。” “闭嘴!” “殿下,鸣月是为您好啊,苏欢和王君有染,您……” 啪的一声! 苏欢忙撩开帘子,见皇途曜盛怒之下踢翻了床前的凳子。那鸣月看到苏欢进来,吃了一大惊,忙低头扶起那凳子,起身要离开。 “鸣月,你留下!”苏欢喝了一声。 “奴婢一时嘴快,求娘娘开恩!”鸣月扑腾跪到地上连声求饶。 苏欢先上前扶着皇途曜坐下,“你气什么?” “都怪你!”皇途曜气怒道:“我早让你把这女人赶走,你还偏偏不肯,看她安的什么心思,竟要取你代之呢!” “该我气才是,你倒先发难了!” 皇途曜抿了抿嘴,翻身躺到床里,“你自个处理吧!” 苏欢捶了他背一下,而后起身,让鸣月跟着她出了帐子。账外,鸣月跪在苏欢面前,东珠和白芜听到动静都过来了。 “你知我去了王君那里?” “奴婢……” “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实话实说,不然决不轻饶!” 鸣月低下头,“是。” “你怎么知道?” 鸣月摇头,任苏欢如何问,再不肯开口了。东珠想到了什么,上前跟苏欢小声说了一句。 “鸣月是察玉儿的表妹。” 苏欢沉下一口气,“察玉儿告诉你的!” 这不是问话,而是肯定。察玉儿在寨子外等她,直接带她去了长孙骏那儿,如若皇途曜对她不够信任,按着鸣月所说,他受伤了,而她却去照顾别的男人,定要对她产生隔阂。 “求娘娘饶命!” “她许了你什么好话?” “姐姐说,我在太子身边伺候,近水楼台,往后封妃封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欢气得上去踢了那鸣月一脚,“枉本宫那么信任你!” 苏欢这人重情,待身边的人自来如家人,她这般做无异于往她身上插了一刀。 “你是穹族人,本宫虽能处置,但不好伤了王君的面子。东珠,把她送到王君那儿!” “娘娘,鸣月错了,求娘娘再给鸣月一个机会!” “你还有脸说这话!” “娘娘,太子身边总要有个婢女照顾的,不是奴婢也会是别人,但至少奴婢会对您忠心。” 东珠听不进去,直接把人拉着往外走,“呸,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姑娘争!” “娘娘……”白芜上前,“白芜绝无那心思!” 苏欢叹了口气,“我知道。” 这孩子一向知道避嫌,只要她和皇途曜在屋里,一般不喊她,她是绝对不会进去的。但经过了鸣月这事,苏欢实在膈应的很,很怕又来一个胡凝雪。 “芜儿,先回去休息吧!” “是!” 苏欢转身进了帐子,见皇途曜还背对着她躺着,她气得够呛,但他似乎比她还气。 “好了,别气了。”苏欢推了他一把。 皇途曜转身,摸索着握住苏欢的手,“她长得漂亮吗?” “谁?” “鸣月呗!” 苏欢轻哼一声,“与本宫比差了一大截!怎么着,若是好看,你还真打算留下?” “本殿下还以为是个天仙儿,不然怎么敢跟你比!” 苏欢反握住皇途曜的手,“刚儿,我确实去了长孙骏那儿给他换药。” “哦。” “你不吃味儿?” “吃!” “你怎么这样,我只当他是普通的病人,这有什么好吃味儿的!” 皇途曜用力把苏欢拉到怀里,“我知道,你其实去外面找方子给我治眼了。” 苏欢搂住皇途曜的腰,“你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的眼。” “眼瞎了确实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看不到那鸣月长什么样子,也许真比你漂亮呢!” “皇途曜!”他这是故意气她的! 皇途曜朗笑几声,“好了,逗你的。要知道,当初你是丑八怪的时候,我都肯娶你的。” “哼!” 翌日,苏欢没有想到察玉儿竟然还有脸来见她。 “娘娘,求您饶过我和鸣月吧,我们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再惹您不高兴了。” 察玉儿跪在她面前,虽然说的话不中听,但她确实跪下了,要知道以前的察玉儿可是很高傲的,看她的时候,总带着几分轻视。 苏欢挑眉,“饶过你们?” “王君要把我们赶出部落,这样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苏欢微微皱眉,虽然她很讨厌察玉儿和鸣月,但这样的惩罚确实太重了。她正要开口,东珠走到她身前,小声对她说了一句。 “穹族来高原后,分成了一个大部落,还有几个小部落,分散在草原上,维持以前在雪原上的格局。王君不是赶她们离开部落,而是让她们去其他的小部落,二人不肯。” 原是这样,那她可就没什么好不忍心的了。 “你们是错了,可不是错在惹本宫不高兴,而是错在挑拨穹族和北秦的关系!” “娘娘,这种大罪,我们两个扛不起!” 苏欢轻哼一声,“你们虽是对我的污蔑,可难道就没想过,一旦太子认真了,那他和长孙骏必然产生误会,甚至气怒之下出手,那北秦和穹族好不容易达成了和谐就此破坏,你们就是穹族的千古罪人!” 第七百零四章 老邢其人 察玉儿身子晃了一下,满脸错愕,大概是真没有多想。 “我没这个意思……” “你没考虑周全,但你做了。做了便是错了,错了就该接受惩罚!不用来求本宫,因为本宫觉得你们王君已经够仁慈了!” “娘娘,其实是鸣月,她想接近太子,我只是随口一说,我……” “闭嘴!”苏欢看向察玉儿,眸光冷然,“察玉儿,你何时敢做不敢当了?” 苏欢懒得再听察玉儿废话,让东珠把人给轰出去了。 回到帐子里,苏欢见皇途曜已经起身了,摸索着往前走,眼见的要撞上杌子,苏欢忙跑过去搬开了。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我想熟悉一下这帐子,总不能要你伺候。” “我愿意伺候你!” 皇途曜揽住苏欢,低头想亲亲,结果磕到脑门了,“听说高手中耳朵也可以当眼睛用的,做什么都不妨碍。” 苏欢心里微涩,她知道皇途曜是做好了以后永远都看不到的准备了。 “你那么聪明,一定也可以。” “当然!” 苏欢帮皇途曜梳洗好,换上衣服。刚做好这些,徐幽林的人来唤她,她让李绛守着皇途曜,之后便出去了。 徐幽林让她去山上那村子,她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等在村口了。 “怎么了?” “昨日你救的那人,醒了!” 醒了就醒了,叫她来做什么? “那年轻说他这些年一直在矿洞里。” 苏欢瞪大眼睛,“玉矿洞!” 徐幽林点头,带着苏欢去了那人的家里。进屋,那年轻还躺在木板床上,脸色依旧十分苍白,眼睛用黑布蒙着。 “他眼睛?” “在黑暗的地方待的时间太长了,受不了外面的光。”徐幽林解释道。 苏欢了然,也正是因为在矿洞里待太久,所以他的脸色也是十分苍白的。 “你在那矿洞里待了多久?”苏欢问。 那年轻听到有人说话,先激灵了一下。 旁边的妇人应该是这年轻的娘,赶忙上前安抚,“柱子,这位夫人救了你,她是好人,你别怕。” “很久很久……”他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 年轻的父亲道:“有十年了。” 十年! 苏欢呼出一口气,“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往外运矿石的人死了两个,他们让我和大松运。我们运了好多次,渐渐摸清了一些事,走在中间最容易逃走。那次,我们俩故意走到中间,等上坡的时候,我们就偷偷跑了。可他们很快追了上来,大松让我先跑,他拦着人。我拼命跑,后面有人追,可不知怎么就跑到了悬崖上,我死都不想被抓追去,于是跳了下去。” “大松是谁?” “大松是我儿子!” 这时外面进来一人,长得十分高大,不过满头华发,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年纪。 “老邢!”柱子爹喊了那人一声,回头又对苏欢道:“哦,对了,你们要找的人就是他!” 苏欢眼睛一亮,那个猎户! 叫老邢的男人却没看他们,而是走到柱子床前,问他:“大松呢?” 柱子眼睛湿润了,道:“估计被抓回去了。” “你可还记得那矿洞在哪儿?” 柱子摇头,“我们出来都是蒙面的,走出一段路才摘下蒙布。而且那是深山密林,绕来绕去的,很快我们就没有方向了。” 苏欢看老邢眉头紧皱,自是十分担心儿子,可又没有法子。他常年在山林里打猎,却从未见过那矿洞,想来是很难找的了。 “那些人是什么人?”苏欢问。 “西域人!”柱子十分肯定。 苏欢点头,回头和徐幽林道:“难怪西域人常出入高原,原来他们在这里找到玉矿了。” “可这么多年,镇西军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而且把玉石运出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徐幽林道。 “这个镇西大将军不简单!” “你们是官府的人?”老邢突然问苏欢。 苏欢点头,“是。” “你们也在找矿洞?” “是。” “这一片林子,我很熟,我可以帮你们!” 人多力量大,他想帮他们找到矿洞,这样他就能找到他儿子了。 “我们确实需要你帮忙。” 从柱子家出来,他们边往外走便说话。 “我的确中过蛇毒,而且用七叶一枝花解毒后,眼睛却看不到了。”老邢道。 “那后来呢?” “当时我听说西域有一个叫月落的部落,他们有巫医,专门能清蛇毒,于是我去了西域。还算幸运,我找到了月落,他们的巫医治好了我的眼睛。” 月落? 苏欢想起来皇途曜似乎提到过,去年皇上召镇西大将军回京,这个小部落侵犯边境,给了镇西大将军留下的理由。 但不管怎样,她必须给皇途曜治好眼睛。 回到穹族寨子,苏欢让徐幽林安排了两个属下和老邢一起,他们三人即刻出发去月落部落找巫医。但他们身份特殊,而月落部落是敌是友不清,只能先投石问路了。 她承诺老邢,一定找到矿洞,救出他儿子。 老邢他们走后,苏欢心稍稍安定了一些。这时才发现皇途曜竟然不在帐子里,她和肉汤赶忙出去找。心想会不会出什么事,遇到西域人怎么办,便是碰上野狼野猪这些也很危险啊! 在她慌得跳脚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他。山坡上,他正拿着一根棍练习招式,虽然磕磕绊绊,但每一招还是十分凌厉的。 而且李绛在,见他快碰到树干了,便出声提醒一句。 苏欢砰砰乱跳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皇途曜收起棍子,回头道:“你看我这招式不错吧?” 苏欢一惊,“你知道我来了?”太神奇了吧? “咳咳,其实刚才李绛说的。” 苏欢哼了一声,上前握住他的手,引着他往山下走。她把找到老邢,并让他去月落求药的事跟皇途曜说了。 “你是说他一个瞎子去了西域,不但在茫茫草原或者沙漠中找到了月落部落,而且人家巫医还肯给他一个外族人医治眼睛?”皇途曜反问。 这句话还真把苏欢问懵了,她当时只想着能有法子给皇途曜治眼了,却没有听出老邢话里的漏洞来。 “也许不是他一个人去的,也许有什么奇遇呢!不过,他也没必要骗我们吧,除非他拿回来的药有毒!天啊,万一真有毒……” 皇途曜笑,“静观其变吧!” 回到部落,皇途曜找来了徐幽林和许冬。 第七百零五章 沈炼来了 许冬那里,因为避开了矿脉,所以这次地基打得十分稳,已经往上盖起来了。而徐幽林负责找矿洞,他已经派人去搜查山林了。 顺河往上找,按着大柱所说,能画出大概的位置。 “不过这一条矿脉贯穿河谷,若要在这上面建成,必定要砸出所有废弃的矿洞才行。”许冬道。 这一个一个砸下去,那可是很大的工程量,会眼中拖慢他们的进程。 “我想这些矿洞不是随意挖的,每个和每个都有固定的距离才是。”皇途曜分析道。 许冬眼睛一亮,“殿下的意思是计算出第一个和第二个矿洞的距离,然后用第二个和第三个的距离来验证,若是一致的话,再沿着这矿脉继续往下走就能找到每一个矿洞了。” “而且,若是挖几个矿洞仍不见玉矿的话,他们也许就不再沿着这条矿脉挖了。”苏欢道。 “确实!”徐幽林也赞同苏欢的说法。 许冬眉头终于舒展了,“属下这就去办!” 徐幽林临走的时候,想到一事,道:“胜都来信儿了,说是沈大人带的使团已经从胜都出发了,估计这两日就要到咱们这儿。” 皇途曜呵了一声,“到咱们这儿做什么,给他住的地方都没有。” “听说带了不少过冬的物资。” “那咱们快着点给人准备落脚的地方吧!” 苏欢笑骂了一句:“见钱眼开!” 过了两日,沈炼还真的来了。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使团,足有上百人之众,拉了几十辆的马车。 “这都是给我们的?”皇途曜听李绛描述了一下,不禁有些感动。 沈炼笑,“殿下想多了,这些都是北秦的特产,我们是要送给西域部落的。至于您的东西,随后两日再到。” 皇途曜呵呵一声,“那你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沈炼见皇途曜跟他说话总是对着别的方向,不由有些奇怪,“殿下,您看什么呢?” “看什么?” 沈炼伸手晃了一下,随后大惊,“殿下,您看不到东西了!” 皇途曜叹了口气,“本来还觉得装的挺好,结果一下子就被你发现了。” “这怎么回事?” 苏欢对沈炼小声解释了两句,而后道:“不过没事,我们已经找到治疗的法子了。” “若是让皇上知道……” “决不能让他知道!”皇途曜道。 沈炼点头,“沈某自然不会说,因为沈某就没来过这河谷。” 苏欢笑,沈炼这狐狸,急着把自己撇清呢!不过也好,只要他不向皇上吐露这事就行。 沈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苏欢,“这是皇长孙殿下给您的。” 沉羽!苏欢忙打开那封信,上面先说了他和璇儿都很好,皇爷爷身体也好,而且刚给他添了一位小皇叔。不过皇上还算有脑子,小皇子一出生便封了王,注定与皇位无缘了。重点在最后,他说楚潇来信儿了,她娘生了重病,她想带着她娘来北秦沧海宫治病,请求苏欢的帮助。 沉羽说,他会处理,让她不必费心。 苏欢深感欣慰,如若不是沉羽在胜都,她还真不敢这么放心。 “还有一事,大荣因新帝年幼,如今由长公主摄政。长公主为延续两国交好,请求和北秦联姻,不过要我们送一位驸马过去。” 长公主? 苏欢还真愣了一愣,不过随即想到了十九公主,韩安定! “她要和我们联姻?”苏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不是和傅九思在一起了?” 皇途曜摇头,“怕是有了什么变数吧!” 沈炼道:“皇上是想让宇文成贤去,不知殿下的意思如何。” “宇文成贤?”苏欢皱眉,“不会是宇文成毓的弟弟吧?” 皇途曜点头,“我们攻打北疆的时候,还亏得宇文成贤帮忙,才尽快结束了战争。那个人实乃人才,我把西疆军交给了他,本想重用来着。” 沈炼叹了口气,“可皇上终究不信任宇文家的人。” “确实,回京后我们俩为这事还争执了一番,他当时虽松了口,但到底想出了这么一招。”皇途曜不由有些生气。 苏欢知道,皇上虽让沈炼来过问皇途曜的意思,但其实他已经做了决定,问一问只是不想伤父子之情罢了。 不过苏欢确实为十九公主和傅九思可惜,二人终于冲破了一切阻扰,却还是没有在一起。 大荣,朝堂之上。 新帝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的跪拜。可这一跪下去,去久久听不到回音。有人抬头才发现,小皇帝正打瞌睡呢! “皇上!”坐在左侧的人提醒了一句,正是十九公主韩安定。她穿一身红色凤袍,浓妆重抹,尽露威仪之态。 因这一声,小皇帝韩戈激灵了一下,“大姐,困。” 韩安定咳嗽了两声,冲下面的官员道:“众大臣平身吧!” 大臣们起身,不少老臣一边叹气一边退了两边。首辅张庭确实一副淡定之态,似乎对现状十分的满意。 前些日子,他也是这样哀声叹气,觉得大荣要完了。 可自公主摄政来,奏折有人批了,大事有人抓了,他终于又看到了希望。只要等到皇上成年,大荣必定迎来盛景。 “皇上、长公主殿下,今日秋闱的举子进殿,接受殿试,是否可以宣召了?”主考官上前来禀。 韩安定深呼一口气,“宣吧!” 此次进入殿试的举子有二十多人,依卷考的成绩而从前往后派,第一个进来的,不负众望正是傅九思。 很多大臣看到他,皆欣慰的点头。他是前户部尚书之子,很多大臣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叔伯一辈儿的人。 只是看到他断了一臂,欣慰之下又有些惋惜。 韩安定脸色沉了沉,不过很快就回复了正常。进入殿试的举子们朝拜后,站在大殿当间,垂首弯腰,未有一人敢抬头的。 主考官把策问答卷上呈,这些策问大臣们都看过的,评了成绩,前十一摞,后十又一摞。不过他们看的时候,都是封了名字的,等评定好了,才能撕开名字。 韩安定见前十那一摞最上面的果然是傅九思,拿开翻开,见他卷面整洁,笔酣墨饱,而字体如险峰一般,棱角鲜明,正如他这个人,外表清凉寡欲,但内心其实有一飞冲天的大志向。 第七百零六章 何永昌急了 无疑这卷面字体是没得挑,而策问问的是新帝年幼,做臣子的当如何行事。 这问题问得好,也问的实在,韩安定睨了张庭一眼,估计是他出的策问。以前考策问,主要问怎么做君子,怎么做人臣,华丽丽的一大篇,其实大同小异。 傅九思结合大荣的时政,先抨击了一番,字字珠玑,而后又提了些建议,确实是良策。而最后,他还言明一句,非常之时期,女子摄政不无不可,但也要有所约束,以免丰了自己的羽翼而乱了正统。 韩安定把那篇策问猛地扣在桌子上,冷冷的盯着傅九思,而后深呼一口气。 “既然众大臣都看过了,那就依你们吧!本宫钦定傅九思为一甲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撰。” 众人包括傅九思都松了一口气,而后榜眼、探花依次授封。 等到殿试过,张庭上前,道:“北秦已同意和亲,驸马是原拓跋王的第二子,不日将从北秦出发,长公主殿下,咱们是不是该派人迎亲?” 傅九思皱眉,抬头看向韩安定,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抬头看她。 韩安定也看到了他,但一眼略过,“自然,该有的礼节,万不可怠慢。驸马是北秦人,本宫已经下令建造行宫,按着北秦的样式来建,你们觉得如何?” 张庭道:“殿下考虑周全!” “如此,散朝吧!” 韩安定再没看傅九思起身离开了,独留下一抹红影。 张庭上前,祝贺傅九思,“傅公子,恭喜你。” 傅九思转头看向张庭,眼里有愤怒,“你从来没说过,会让公主和亲!” “不是和亲,而是迎娶一位驸马!” “你玩弄文字!” 张庭叹了口气,“傅公子,当你决定为大局而离开公主的时候,已经注定你二人今生再无缘了。你当娶,她也当嫁,老臣只能谢过傅公子,谢您为大荣牺牲了!” 傅九思看着那空荡荡的凤椅,内心波澜难平。 新帝登基后,张庭找到他,说希望十九公主出来辅政。但十九公主一心只有他,没有一丝半点的心思来治理朝廷,所以他希望他能离开公主。 他自然是不同意的,可张庭提到了大荣江山,提到了万千百姓,提到随时可能出现的内乱。 “十九公主想和你远走高飞,你真的愿意放弃仕途,做一个普通人?” 他不愿意!所以,他同意了。 可当时他所想,是长公主辅政,他走仕途,等再过十年八年,他们还是能在一起的。却万万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变数。 …… 老邢三人又回来了,说西疆现在封锁很严密,根本出不去,除非有手令。但苏欢又不想让镇西大将军知道皇途曜眼睛看不到的事,免得惹来其他麻烦,所以思前想后,决定让老邢他们混在沈炼的使团里出关。 “对了,当年去西域找月落巫医治眼,你是一个人去的?” “当然不是!”老邢提起当时的事,先叹了口气,“我娘子还有弟弟陪我去的,可回来的路上遇上了风暴,他们都被大风卷走了。” 说着,老邢的眼圈都红了。 既是这样,苏欢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翌日,苏欢亲自送沈炼他们离开了河谷,“有什么困难,沈大人可以派人回来禀报。” 沈炼笑,“平西关,便是遇到难事,也非是太子和太子妃能帮忙的了。” 苏欢轻哼了一声,“不许本宫说点客气话?” “那臣就客气的应下了。” “希望沈大人能找到令尊。” “承太子妃吉言。” 看着使团远走,苏欢的心依旧忐忑,不知老邢能不能找到月落,能不能带回药来治皇途曜的眼。 接下来城池的建造顺利了很多,他们先建了几排平房,赶在天冷的时候应该可以住进去。而许冬按着先前的办法,果然又找到了三个矿洞,不过幸运的是,往后再没有了。 填这些矿洞虽要花费一些时日,但好在不用换地方重新建造。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徐幽林那儿仍没有找到矿洞入口,不过大规模在山上搜查,还是惊动了镇西大将军。 这日,何永昌来了。 “臣不知殿下眼睛受伤,护驾来迟,请殿下和娘娘责罚!” 何永昌来了代表麻烦也来了,苏欢只得道:“不过是被毒蛇所伤,已找到治疗的方子,倒也不用惊动镇西大将军。” “殿下还有娘娘,臣斗胆请二位回京。这草原马上要入冬了,天冷不说,风大时可吹走人,实在危险,况殿下如今多有不便,还是回京安养的好。” “不用大将军操心,本殿下不会回京的。”皇途曜道。 “殿下,臣已经上奏皇上了,不日就会来旨,您……” “那就等着圣旨吧!” 何永昌没有办法,只得连声叹息着离开了。 “怎么办?”苏欢问。 “你写一封信,让父皇不用担心,其次请他调集一些兵力到我们这里来。” “好,我让肉汤亲自送回胜都。” 他们插手找矿洞,而这个时候何永昌来了,岂不是作则心虚的表现。不过何永昌手里握有十多万大军,轻易不能得罪,只能先拖住他。 而当晚,寨子里突然乱了起来。苏欢出来看,见外面火光冲天,一队铁骑冲了进来,见人就杀,还肆意放火。 “李绛,怎么回事?” “好像是西域人!” 这外面至少有数百人之众,而且老邢回来说过,关口都封锁严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是何永昌! “快进去保护殿下!” “是!” 李绛忙进去了,可不一会儿皇途曜和李绛都出来了。 “本殿下虽然瞎了,但也不至于用人保护!”皇途曜手中拿剑,摸索着把白芜拉到了身后,“我来保护你!” 苏欢:“……” “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皇途曜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自己拉错人了,尴尬的闪开身,“外面是什么人?” “西域人!”苏欢来到皇途曜身边,拉住了他的手,“不过不用担心,长孙骏已经带人迎战了。” 长孙骏和穹族武士的英勇,皇途曜是知道的,可穹族人分散到了三个部落,而且对方人数众多,他们必定会损失惨重。 “娘娘,王君让你们从后面离开。”东珠过来道。 苏欢皱眉,“前方什么情况?” “对方是铁骑,而且十分骁勇,我们虽能应对,但实在吃力,怕就怕一旦被他们攻破防线,二位贵人有危险。” “李绛,派人给镇西军送信儿。”皇途曜道。 “是!” “欢儿,你先随他们去避险。” 苏欢知道皇途曜不会离开,于是道:“我跟你一起!” “欢儿!” “而且我相信,长孙骏能扛得住!” 他们随身带来的将士不到二百人,不但要保护她和皇途曜,还要保护那些工匠,只能依靠长孙骏他们了。 第七百零七章 强送回京都 这一仗从黑夜打到了白天,双方都损失惨重。而天一亮,穹族其他部落的援兵也到了,形势立刻扭转,那些铁骑也不恋战,当下就逃了。 长孙骏回来,说他们抓了一个俘虏,那人交代他们是月落国的人。 “他们为何偷袭我们?”苏欢问。 “他不知。” 苏欢点头,兵士们都是听令行事,确实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王君,你没受伤吧?” 长孙骏摇头,“多谢娘娘关系,下官没事。” 皇途曜道:“我们这边伤亡情况怎么样?” “死了十来个工匠和百姓,伤了也不少。” 而过了两日何永昌才来,带着大军,可他来的时候,战场都清理干净了。 “臣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这老东西一向是面上恭敬的很,但私下里鬼心思很多,难保不是他和月落国联手,想要逼走他们的!若真如此,这何永昌是不得不防了。 皇途曜坐下,这一次没有即刻让何永昌起身。 “边关不是已经封锁了,为何会有一支西域人军队进来?你们一点都没察觉?” “臣下的疏忽!” “疏忽?”皇途曜冷哼一声,“你倒是说得轻巧!” “臣下愿听候发落,但还请殿下和娘娘回京吧,这里实在不安全。” “大将军带来这么多兵,都留下的话,本殿下也就安全了。” 何永昌道:“他们是护送您回京的。” “本殿下何时说要回京了,你难道要用强不成?” “臣下不敢,但为了殿下的安全,臣下只能得罪了!” 苏欢不由心中暗惊,看来这何永昌是狗急跳墙了,竟然敢来硬的。而这么多兵士,半路发生什么事,还不是何永昌说了算。 “何将军,您不说,我们也是打算回京的。不过这几日,我们还在等治疗太子眼伤的方子,等过了这几日再说,可好?” 何永昌思虑了一下,道:“那就五日后,请太子和娘娘回京。” “好!” 何永昌离开了,不过留下了他带来的兵士,至少五百人,说是保护其实更是监视。苏欢撩开帘子往外看,见白芜给一位将领送了一碗水过去。 等白芜回来,苏欢冲她招手。 “你认识那人?” 白芜点头,“他是我爹的好友。” “这样,你把他叫进来,本宫有话问他。” 白芜去了,苏欢回到皇途曜身边。 “何永昌虽只带了五百人来,可他身后还有十万大军,我们轻易不能跟他翻脸。”苏欢道。 “你想怎么做?” “放个鱼饵出去,不知人家肯不肯上钩了。” 很快白芜把那人带进来了,“属下陈飞领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陈将军请坐吧!”苏欢道。 “属下不敢!” 苏欢道:“听说你和白将军是好友?” “是。” “对于白将军之死,你有什么看法?” 陈飞领抬头,看了一眼皇途曜和苏欢,低头道:“属下没什么看法,只求快点抓到凶手,好还兄弟一个公道。” “陈伯伯,我在平西关的时候,爹爹常与我说,说您膝下无儿无女,让我和哥哥养您终老。如今爹娘都不在了,您就是我们最亲的人了。”说着白芜抹着泪哭了。 陈飞领一个大男人,也红了眼睛,“芜儿,陈伯伯定好好看护你兄妹二人,不枉我们兄弟一场。” 苏欢冲陈飞领道:“陈将军,你其实知道杀害白将军的凶手是谁吧?” 陈飞领惊了一下,忙道:“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属下怎么可能知道!” “是么?”苏欢哼笑一声,“倒是枉费白将军对你的一番深情厚谊了,被人残害,妻女不保,可他的兄弟依旧为杀他的凶手卖命!” “属下不懂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那人为何一定要杀死白将军?” “不……不知……” 苏欢叹了口气:“白将军临死前曾上了一封奏折,揭发那人的罪行!” 皇途曜接着道:“本殿下亲自来西疆,便是调查这件事的,如今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你确定要助纣为虐吗?” “不可能!”陈飞领蹙紧眉头,“这样的奏折根本不可能出得了西疆!” “你知?”苏欢问。 陈飞领自觉失言,忙摇头道:“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做为白将军的好友,你或许知道他上奏弹劾镇西将军的奏折吧?”苏欢起身,绕着陈飞领转了一圈,“而你更应该知道,何永昌已经对你起疑心了,便是没有杀你,但往后定也不会再重用。这次让你强送太子和本宫回胜都,而我们到了胜都,你还有活路,这岂不就是把你往刀尖下送呢!” 皇途曜森冷道:“又或者,何永昌让你在半途中秘密杀害我二人,等朝廷追究起来,便把全部的罪责推到你身上!” 陈飞领身子一晃,脸色刷的就白了。 “当然,如果你能帮本殿下制服何永昌,捉拿他归案的话,不但白将军的冤可以伸,而且本殿下保你官升一级。” 陈飞领静默半晌,最后叹了一声,道:“白兄那奏折,我其实看过。” 皇途曜暗叫一声好险,亏得没有乱吹那封奏折! “弹劾何永昌,也是我二人共谋,却独他一人出事,我心里实在愧疚的很!” “陈将军,此时回头,为时不晚。” 陈飞领跪下磕了个头,“臣愿听候殿下和娘娘差遣!” 苏欢让陈飞领回去说,他们救了一个逃出来的矿工,那矿工可以带他们去找矿洞口。 那陈飞领离开后,苏欢又有些忧虑,“不知这陈飞领可不可信。” 皇途曜道:“两个人共谋的事,却只有白将军一人出事了,这人的心机不可谓不深。那封奏折,白将军是为了揭露何永昌的罪行,而这个陈飞领贪图的估计是升官发财。既然本殿下许了他这些,他没有不顺杆往上爬的道理。” 苏欢点头,确实这陈飞领已经没有后路,只能和他们合作。 “殿下、娘娘,这里有一把银锁,爹爹在我们要离开西疆的时候,曾把一张纸条放到里面。”白芜把银锁从脖子上拿了下来。 苏欢结果那银锁,“之前我们问过你好几次,你为何不说?” 白芜脸红了红,“爹爹说,只能把银锁交给绝对信任的人……” 苏欢点头,刚认识的时候,白芜无法完全信任他们,这是可以理解的。她打开那银锁,里面果然有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竟是一张地图。 “这是什么地方?” 白芜摇头,“爹爹没有说。” 苏欢解释给皇途曜听,然后道:“我派人去看看!” 皇途曜点头,“让李绛去,他是暗卫出身,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寨子。” “好。” 第七百零八章 擒拿何永昌 陈飞领去跟何永昌报信去了,而两日后果然有一队人偷摸进了山。徐幽林带人跟在后面,攀了几个山头,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终于堵住了他们。 那地方正是玉矿洞口! 翌日,皇途曜和苏欢进山,局面已经被徐幽林控制住了。上百号矿工,还有十几个西域人和十几个镇西将士。 没有看到何永昌,而那个领头的竟是何永昌的大儿子。 “这何永昌真是个老狐狸!”徐幽林小声冲苏欢和皇途曜道:“我刚问过矿工了,这一片玉矿已经挖完了,马上就收工了。” “你是说我们中计了?可他儿子……” 皇途曜叹了口气,“把他儿子推出来,自己逃脱了。” “他可以把自己的人都撤出来,全推到西域人头上又或者推到其他将领身上,何至于牺牲自己的儿子。”苏欢不解。 “放任西域人在关内挖矿,他如何都洗不干净。只能推出来一人,若是普通将领,哪有这么大的权利,只能是他或者他的儿子,而且他知道他儿子绝不会出卖他!” 徐幽林点头,“强送您二位回京是假,把这件事顺着他的心意了结是真。” 苏欢深呼一口气,果然是老狐狸,可她又不禁唏嘘,难道为了自己的命就能舍弃儿子的命?不用说留下的那些西域人,也不过是一些可以舍弃的小喽啰罢了,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这时一位兵士带着一矿工过来了,“禀殿下,这位就是邢松。” 苏欢看向那邢松,果然跟老邢很像,而且一样的身材高壮,比一般人看着都有力气。 “你就是大松啊,你爹让我们救你的,等会儿就跟着我们走。”徐幽林冲那邢松道。 哪知邢松竟嗤笑了一声,“我爹让你们救我?” “是!” “我他妈就没爹!” 这一下苏欢也惊了,“你爹不是邢烈?” “那鬼佬儿害死了我娘和我叔叔,他不是我爹,我也不会认他的!” 现下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苏欢让徐幽林先把人带走,什么事等回去了再说。 回到寨子里,何永昌也来了,倒是不出他们所料。 “老臣教子不严,犯下此等大罪,不敢给他求情,只望殿下能答应老臣告老还乡的请求。”那何永昌跪在地上,老眼满是泪水。 苏欢暗恨,这老东西可真能演,明明是他一手导演的。 皇途曜坐到椅子上,闭上眼养神,“这玉矿都挖空了,挖出来的玉石呢?” 何永昌大呼:“老臣苦守西疆这么多年,不说功劳但也有苦劳,还望太子明察,别污了老臣一世清名!” 好个何永昌,他竟反咬他一口,皇途曜自是恨得咬牙切齿。可眼下,他不能仅凭一个教子无方就褫夺了他的军权,如何能德服三军!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说的是理而不是法。不过将军乃镇西军统帅,镇守平西关,却教西域人随意进出甚至在关内挖矿,总有一个失职之罪吧?”苏欢道。 “那竖子利用职权帮西域人过关,确实是老臣御下不严之过。” 苏欢轻哼一声,失职之罪和御下不严,两种罪责的刑罚有天壤之别,这老东西倒是会为自己开脱。反正儿子保不住了,什么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就是。 “不过那玉矿里真有玉石,这也不一定吧?”何永昌摇头道。 皇途曜冷嗤一声,“既然如此,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出手,那何永昌吃了一惊,边往后退边反击。皇途曜虽看不到,但武功高强,而何永昌到底不如他,十几招下来就被制服了。不等他喊人,皇途曜已经一手刀把人劈晕了。 苏欢眨了眨眼,“这样是不是不太妥?” 毕竟他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何永昌有罪,一旦他手下的人闹起来,是要出大乱子的。 这时李绛走上前来,苏欢竟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挖出来的玉石找到了。” 皇途曜嘴角一勾,“这老东西得了这些玉石,想及时收手,可惜晚了!” “殿下,外面这些镇西将士怎么办?”李绛问。 皇途曜唤来徐幽林,让他出去跟外面的将士们说何永昌自责过度晕过去了,太子妃已经为他诊治了,明天就能醒来。 “他们能信?” “谁若不信,让他们进来看就是。” 徐幽林出去说了,果然有很多人不信,可让他们进来看,偏又没人敢。 “头领命属下回去禀报,臣已经派两个穹族武士把人给截下了。” “好,我们先去端何永昌的老巢!” 藏玉石的地方在距离矿洞并不远的地方,深山林子里,若不是有地图,还真找不到。他们翻了几个山头,终于看到一个山洞,李绛已经把守山洞的换成了自己人。 山洞很深,时宽时窄,走了约莫一刻钟便豁然开朗,里面是一间屋子似的石室,里面堆满了玉石。大大小小都有,难以估数,有的原石露着翠绿的玉头,十分稀贵。 “这何永昌难怪肯驻守西疆二十多年,圣上几番下召都不肯回京,他这是尝到甜头了。二十年间,他不定倒卖了多少玉石,所贪之数难以想象。”徐幽林道。 “而且他让西域人挖,怎么也要分一半出去。”苏欢道。 “这些玉石不能露于众人前,不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西疆和朝廷都不得安宁。”皇途曜想了想,又继续道:“我会上奏皇上,这些玉石先封存,至于怎么处理,容后再商议。” “正是。”徐幽林道,“不过,这何永昌该怎么定罪?” 皇途曜转向苏欢,“你能让何永昌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弹么?” 苏欢皱眉,“几针下去就能行,不过效用只有几个时辰。” “够了。” “殿下,您要如何?” “他不是要告老还乡,如他的意就是了。” 回到寨子里,皇途曜召集来镇西军中的几位大将,其中包括何永昌的两个儿子。 当何永昌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是瘫痪状态,口不能言,手脚也不能动,眼睛都是斜的。 “我父亲这是怎么了?”一个三十多岁,身穿铠甲的男子上前问道。 皇途曜叹了口气,“何将军是被亲儿子给气得,他言说自己忠心卫国,一身正骨,不想临到老了,却晚节不保。这气得急了,血脉上涌,这不就变成这样了。不过他之前也说了,自己要告老还乡,本殿下已经同意了。” “我父亲不可能是气得!”那人道。 第七百零九章 你才是狐狸 皇途曜挑眉,“哦,你大哥犯下这等重罪,你父亲难道不生气?” “自然是生气,不过……” “不过,军中不能无主帅,这样吧,你们中一人先暂代镇西将军之职,等本殿下请示过圣上,再定人选。” “父亲在军中德高望重,还是等他身体好一些了,再说这些事吧!” “该是如此!”另一个人也附和,估计是何永昌的另一个儿子。 “你们几位意下如何呢?”皇途曜看向另几位,其中有两个跟何永昌年纪差不多的,“这位是宋玺宋老将军吧,论德高望重,您也不输何将军才是,可愿担此重任?” 那宋玺皱了一下眉,“老臣只怕要负殿下的重托了。 “宋将军去年就上了奏折,请求告老还乡!”何永昌二儿子道。 皇途曜自然知道,他是特意让人叫上这宋将军的。 “宋将军,您可以先暂代大将军一职,而后看下面哪位将军合适,到时在举荐就是了。” “宋将军,这不合适吧?”何永昌小儿子有些毛躁,出口就是威胁。 这一声,还真就激怒了宋玺,他冲皇途曜行了个礼,“既殿下信任,老臣必当鞠躬尽瘁!” 何永昌的两个儿子自是气急,但眼下也不能说什么。 “殿下,我们这就把父亲带回去,等他病好一些,送他会老家。”何永昌二儿子道。 “明日要押送你大哥进京受审,何将军必定想送儿子最后一程,便让他一起回京吧!” “不行!”何永昌小儿子嚷道。 皇途曜冷哼一声,“本殿下说可以,你敢说不行?” “殿下也不能不讲情理吧?” 皇途曜问宋玺,“宋大将军,你来评评理吧!” 宋玺道:“父子情深,人间真情,殿下能全何将军最后一个心愿,讲的便是情理!” “宋玺,你这个老东西!” 何永昌小儿子气得要出手,被那二儿子给拉住了。 “小弟一时情急,还望殿下和大将军莫与他计较,我这边拉他出去!” 何家兄弟俩出去后,皇途曜转向宋玺,道:“宋大将军,只要您能稳住这局面,便是有能力统帅镇西军,本殿下会上奏晋升你为大将军。” “老臣定不负殿下厚望!” 等宋玺也出去了,皇途曜长舒一口气。 “殿下为何选这宋玺,他没准和何永昌穿的是一条裤子!”许冬道。 徐幽林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殿下这一招高明的很。” “怎么说?” “若这宋玺跟何永昌一窝的,便也是蛇鼠之辈,贪图荣华富贵。这样的人,只要给他权利和好处,他能立刻与同伙儿翻脸。若不是一伙的,但跟随何永昌这么多年,定多少也知道玉矿的事。去年还告老还乡了,说明他可能长期受何永昌压迫,得不到信重,心中自是有怨气,正好为我们所用。” 许冬了然,“殿下是想让他们窝里斗!” 皇途曜点头,“本殿下赌的是这个宋玺的野心!” 苏欢还是觉得有点冒险,但皇上派的援兵到了,而令人称奇的是,领兵竟是宋玺的儿子。 “怎么回事?” 皇途曜笑,“沉羽这小子,果然够机灵。我给他去了信儿,让他查查何永昌身边的人,看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苏欢松了口气,“他猜到你会用宋玺,所以把他儿子给牵扯进来了。” “宋玺不为自己也要为儿子,必定会全力以赴。” 之后果然如皇途曜所料,宋玺到底是军中老将,而且很多年轻的将领都不满何永昌三个儿子和几个孙子作威作福,只是摄于他们的威势,谁也不敢说真话罢了。 宋玺免了何永昌两个儿子的职,而那两个人也没怎么反抗,以为还有后路。可来到藏玉石的山洞,这才发现已经被太子的人接管了,当下只能叫苦。 二人回到军营要闹兵变,被宋玺的人斩杀了。 何永昌能开口说话时,外面已经变天了。 “那些西域人是哪个部落的?”皇途曜问。 何永昌嗤笑,“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你家还有别人吧,夫人和女儿们可在老家?若判你个诛九族的大罪,她们也逃不过。” “呵呵,老子都死了,她们当陪葬才是。” 这何永昌最是自私的一个人了,用其他人的命自然威胁不到他。 “那不如十八般酷刑,咱们都试一遍?” “老子不怕!” 皇途曜被一个兵士搀扶着走出刑室,不多久另一兵士来报,说何永昌咬舌自尽了。 “埋了吧!” “殿下,宋玺来求见。”李绛道。 回到帐子里,皇途曜坐到椅子上。苏欢往他手里送了一杯茶,小声道:“宋大将军和宋小将军都来了。” “老臣不负殿下重托,安定了镇西军的军心,不过老臣到底年纪大了,还是希望能告老还乡。” “哎,本殿下知道你年纪大了,也不想强人所难,只是眼下,也没个合适的人……” “若是殿下不嫌弃,我这儿子可以为您分忧。”宋玺道。 皇途曜大喜,“好,虎父无犬子,本殿下觉得甚好!” 父子俩出去后,苏欢不解,“宋玺和宋玺儿子有什么差别?” 皇途曜笑,“宋玺在军中根基深厚,他儿子却没什么根基,年轻气盛的,往后少不了出错,借机贬他的职权就是。” “还说别人是狐狸,你才是真正狡猾的狐狸!” 皇途曜拉着苏欢坐到他怀里,刚要亲一口,徐幽林在外面喊着有要事要禀。 苏欢咬了皇途曜下巴一口,而后急忙从他怀里起来了。 皇途曜吃痛,伸手去抓,又抓了一个空。他看不到,只听得到苏欢隔着两步远的地方偷笑。 “进来吧!”皇途曜唤了一声。 徐幽林进来了,不过是向苏欢回禀事情的。 “那邢松真是邢烈的儿子,他之所以不肯认他爹,是因为他觉得他爹害死了她娘和叔叔。” “怎么回事?” 原来那邢烈那种中了蛇毒,眼睛瞎了,当时邢松还小,但已经有了记忆。他记得父亲时常打骂他娘,尤其是他爹眼睛瞎了后,脾气更加暴躁,不止打他娘也打他。 那段时间,一直是他叔叔接济他们。 后来他爹也不知从哪儿知道西域月落国有巫医能治眼睛,逼着邢松的母亲带他去,不去便要杀了他们母子。 第七百一十章 十九公主大婚 他娘没法只得同意,而他叔叔看他娘可怜,也答应一起去了。 一年后,邢烈回来,说他娘和叔叔被风吹走了。他当时虽伤心,但也相信了。直到后来一次,邢烈喝醉酒,说醉话的时候,邢松才知道,他爹在治好眼睛后杀了他娘和叔叔。 第二天,邢烈清醒了,想起自己说了什么,竟对自己的儿子起了杀心。邢松是跑出来的,若非被西域人抓走,他也就没命了。 苏欢百思不得其解,若这邢烈说的是假话,那他为何愿意去西域给皇途曜找治眼睛的药,还以救他儿子为交换条件。 “会不会是他良心发现了?”徐幽林道。 苏欢摇头,“不知,不过太子治眼睛的药,不能全然指望他了。” 大荣,这日长公主大婚。 新郎是北秦拓跋家二公子,但通晓内情的人都知道,拓跋家因谋逆之罪被诛九族,独留这位二公子。说是和亲,其实是北秦帝眼里的沙子,清理出去才能安心。 不然,为何不是长公主嫁到北秦,而是驸马定府大荣。 驸马府,谢闵俊进了屋,见拓跋成贤一身红袍,正独自饮酒,倒也不是落寞,而是洒脱。见他进来,又斟了一杯,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闵俊啧啧两声,“拓跋兄,你要一身酒气进宫迎亲?” “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何不好?” “其实你若不愿意,殿下定会保你……” 宇文成贤一笑,“何必给太子殿下徒增烦扰,再说了我有何不愿意的,美人拥在怀里,还有一等一的尊贵。” 谢闵俊却觉得十分可惜,他虽是受皇途曜所托照应宇文成贤,但慢慢接触下来,便真心把他当朋友了。他的气度、见识和能力,皆是一等一的,若是放在战场上,定是能南征北战的让敌人惧怕的统帅。 可惜,大荣不会重用他。 自古驸马徒有虚名没有实权,他只能是富贵闲人。 外面锣鼓声响,谢闵俊道:“驸马,吉时不能错,您还是收住酒兴吧!” 宇文成贤仰头喝了一杯,“在人家的屋檐下,你以为我敢嚣、张?” 谢闵俊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何必非要在人家的屋檐下,这也可以是自己家。 十里长街,锣鼓声响。百姓争相围观,他这新郎官一身喜气,迎着风迎着笑,颇有几分秦楼楚馆里娼女的风情。 驸马府就在宫外不远,从驸马府能望见宫里的楼阁,从宫里能看到驸马府的灯火。 景萃宫,十九公主韩安定刚换上嫁衣,凤冠戴在头上,明明是喜事,但她却是一脸威仪,倒像是要临朝一般。 “公主,迎亲的仪仗已经候在正殿外了。”宫女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韩安定,“礼部的韩侍郎来催三次了。” 韩安定坐在内殿主位上,神色不动。 这时,一个小宫女跑了进来,“公主,翰林院傅修撰到了。” 韩安东眸子闪动了一下,看向那小宫女,“让他进来!” 很快,傅九思进来,他穿着一身朝服,龙章凤姿,矜贵而俊雅。他进了大殿,先向长公主行了个礼,而后低头站到一边。 “本宫今日将嫁,请傅修撰来,便是请你拟一道懿旨。北秦贤王屈就驸马之位,来我大荣,其中多有委屈,本宫请示过圣上,特封贤王一等公爵,享食邑万户,领帅京郊大营三万兵力,以彰显我大荣之诚意。” 傅九思袖中拳头握紧,“当以圣旨来封赏为好。” “这荣华富贵是本宫给的,自当是以本宫的名义。”韩安定看向傅九思,冷冷一笑,“傅修撰,你觉得有何不可?” “不敢。” “那就当下拟旨,然后出去颁旨吧,你最好快点,不然误了吉时,可不吉利!” 十九公主话落,有宫女送上来笔墨纸砚。傅九思便跪在地上,写了这道懿旨。 拓跋成贤坐在高马之上,打了个哈欠,昨夜喝了半碗的酒,早上没睡就被谢闵俊拎来了,此刻困意上来了。 “精神点!”谢闵俊在一旁提醒了他一句。 “你们长公主怎么这么磨叽?” 谢闵俊没说话,刚才他看到傅九思进去了,朝中关于长公主和这位傅大人的传闻很多。初听到时,他还不大信,此刻有点信了。 接着,傅九思出来颁旨。 拓跋成贤接下旨意,眼中略带困惑,统领京郊大营,这可是实打实的权利,而且是亲信之人才能当此大任。 十九公主就这么信任他? 那抹红影终于出来了,因盖着红色盖头,看不到面容。他下马相迎,按着大荣的规矩,伸手要牵她的手。 伸手过去,她却闪了一下,恰好握住她的手腕,隔着袖子。 拓跋成贤轻笑一声,很是无所谓。 “笑什么?”冷峭的声音自盖头下传来。 “公主的葇荑真香!” “大胆!” 拓跋成贤靠近韩安定,戏谑道:“今晚,公主才知道什么叫大、胆!” 韩安定咬牙,听闻这拓跋二公子是个谦卑有度的君子,果然传闻不可信,这人明摆着是个登徒子!在她手底下,居然也敢犯浑! 登轿上马,锣鼓上再起。拓跋成贤看了一眼后面的喜轿,面上微微带笑,但眸上未染半分,清冷依旧。 驸马府,酒宴散后,拓跋成贤带着三分醉意来到新房。 推门而入,穿着大红喜袍的十九公主坐在正座上,一派威仪。此时她已经掀了盖头,未等他来,小脸倒是娇俏的很,十分威严,愣是丢了七分,可爱可怜。 “娘子,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歇了吧。” 十九公主轻哼一声,“贤王既然嫁到我们大荣了,自当入乡随俗,大概还不知道这驸马每日要做些什么。” “知道!”拓跋成贤冲十九公主挑了一下眉毛,“自然是服侍公主,从头到脚,从床下到床上。” “闭嘴!” 韩安定咬了咬牙,哪来的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小桃!” 宫女小桃哆嗦了一下,在十九公主的迫视下,苦着脸上前,往驸马跟前扔了一本册子。 拓跋成贤歪头一看,“《驸马的自我修养》?” “女有《妇德》,有七出之罪,有三从四德,男人却没有礼法的束缚,本宫觉得非常不合适,特亲做了这本《驸马的自我修养》,别的男人,本宫管不着,但驸马你做为本宫的私有物,该知道本宫的规矩才好,如此才能夫妻和睦。” 第七百一十一章 出发去西域 拓跋成贤捡起来,翻开其中一页,“不许吟诗作对,是为孟浪。不许穿白袍素衣,是为不敬。不许结交文人,是为游手好闲……” “可以花天酒地吗?” 韩安定随手一挥,“随你高兴。” “纳妾?” “几个都行。” “京郊大营的实权?” “想都别想!” 拓跋成贤默了默,转头问小桃,“你家公主脑子有病吧?” 小桃捂脸,她深以为是!花了十天半个月写什么夫德,不约束驸马纳妾,反而不许驸马做跟文雅沾边的事,原来公主喜欢粗鲁的男人! “娘子,春宵苦短,不如……” 韩安定刷的起身,斜睨了拓跋成贤一眼,“哪日背熟了这册子,再来见本公主!” 说完,韩安定起步往外走去。大概是心虚,越走越快,走到门槛上还绊了一跤。 “公主,您慢点,夫君一定努力背这册子,不出两日……” “倒背如流!” 拓跋成贤嘴角勾起,眼见十九公主的一溜烟不见人了。他看着手中的册子,随手扔到了桌子上。 “本来还想奉献一把,啧啧,正合我意!” …… 苏欢决定亲自前往西域寻找月落部落,她不能等老邢了,那人已经信不过了。只是皇途曜那儿,肯定不能让他知道。 而这个时候,肉汤正好从京城回来了。 “娘娘,小……小郡主日夜啼哭……十分想念您……皇上……让您回京都一趟。”说完肉汤呼出一口气。 苏欢抹了一把冷汗,不过是让他说一句谎话,磕磕绊绊的,一听就心虚的很。 皇途曜皱眉,“郡主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总是喊‘娘’。”肉汤看向苏欢,一脸苦相。 好在皇途曜的关注点不在这话是真是假上,而是关心他女儿,怕她病了,怕她如何的。 “欢儿,你回京都一场吧!” “可我不放心你。”苏欢小声道。 “我这眼睛,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既然已经派人去找药方了,便安心等着就好。而且目前建城顺利,也不需你担心,你还是回去吧!” “这样……” “多陪两个孩子一些时日。” 苏欢叹了口气,“好吧!” 苏欢冲肉汤使了个眼色,肉汤撇了撇嘴出去了。 “夫君,我舍不得离开你。”苏欢坐到皇途曜怀里,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要不你也一起回胜都吧?” “乖,这里还需我坐镇。” 苏欢知道皇途曜离不开,才故意这么问的。二人亲热了一会儿,苏欢便去收拾行装了。未免皇途曜发现,翌日她就带着肉汤从环姮河谷出发了。 两日后到达平西关,宋小将军挑选了两名武功高强而且曾深入西域腹地的将士,再给他们准备了充足的水和食物。 “娘娘,您最好换上男装。”宋小将军道。 苏欢点头,“好,听将军的。” 虽他没有明说,但苏欢也知道,男人行事总比女人方便一些。西域更是弱肉强食,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随时会有危险。 换好男装,苏欢叫来宋小将军,“本宫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但无论去多久,决不能让太子出关,知道吗?” “可太子若强行……” “强送他回胜都!” 这是苏欢做的最坏的打算,那就代表她在西域出事了。 “属下遵命!” 交代好一切,苏欢也该启程了。 出了平西关,走了不多远就到了沙漠。茫茫万里,一望无际。干裂的风吹过,苏欢当下就觉得口干了。 这个季节,白天的沙漠还是十分炎热的。骆驼行走在沙漠里,速度十分缓慢。开始苏欢还心焦的很,后来慢慢也适应了。 进入沙漠第五天,阿大指着一个方向道:“少主,看到远处那个沙丘了么,朝着那个方向再走五日,我们就能出沙漠了。” 苏欢呵呵笑了一声,那就是他们刚走了一半。她觉得自己都夸坚持不住了,白天惹得心烦气躁,晚上冷得瑟瑟发抖。 走到那沙丘,阿二咦了一声,说这路线好像不太对。 “怎么不对?”苏欢忙问。 阿大一脸愁色:“我们走到这沙丘上后,往西边眺望,应该能看到一座废弃的古城才是。” 苏欢往西边望了望,什么都没有,“会不会被沙子埋了?” “更大的可能是,这沙丘移了位置。”阿二道。 苏欢四下望望,哪哪都是沙子,并无不同,若非每日太阳东升西落,她都分不清方向的。阿大阿二朝两个不同方向去找路了,留下肉汤保护苏欢。 “少主,喝口水吧!”肉汤送上来一个水壶。 苏欢摇头,“我不渴。” 他们的水已经不多了,阿大阿二今天一天都没喝水,肉汤实在渴得受不住了也只是抿一点点,他们想把水留给她。 “少主,您看!” 苏欢顺着肉汤所指看过去,竟见一人踉踉跄跄的朝他们这边走来了,只是没走多远,一个不稳滚下了沙丘。 见那人不动了,苏欢道:“我们去看看。” 肉汤和她朝那人过去,近了发现是个小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异族的服饰。此时躺在沙子上,半昏半醒的,张口说不出话来。 “肉汤,给他一口水。”苏欢道。 这少年估计是渴得,嘴唇都干裂了。 肉汤扶那小少年坐起来,水壶凑到他嘴边,刚过了一口,那小少年猛地捧住水壶,大口灌了几口。肉汤忙拉开了,颇有些气愤。 在沙漠里,水就是命! 那少年喝了水,精神好了不少。 “¥%#@%&?” 苏欢摇头,“我们是北秦人,听不懂你的话。” “谢谢!”少年用不熟练的北秦语说了这两个字。 “你能听懂北秦语?你是什么人?”苏欢问。 小少年起身,苏欢这才发现,他只是脸比较稚嫩一些,但身材高大,比肉汤都不矮。 “我是……摩族人……” “摩族?”苏欢看过西域三十六族,确实有个摩族,但在西域更西的地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少年苦笑,“被仇家追杀。” 苏欢点头,“那你小心点。” 她也就能帮到这儿了,冲那小少年微微颔首,而后她和肉汤返身往回走。只是刚走回去,便见两个大汉追了来,他们穿着和少年一样的服饰,手中拿着弯刀,与那少年打在了一起。 第七百一十二章 救人反被害 少年明显不是那两个大汉的对手,只能勉强躲开,又滚又爬的十分狼狈。再有十几招,这少年绝对毙命。 “肉汤!”苏欢唤了一声。 肉汤当下拔剑冲了上去,不过几十招就把那两个大汉给驱赶走了。而后,肉汤把小少年带了过来,说他腿上受伤了。 苏欢看了一眼,小腿上确实有一道很深的伤,不过应该是先前受的伤,伤口已经脓化了。她从怀里拿出伤药,撒到他伤口上,而后用细布包扎上了。 这茫茫沙漠,往哪个方向走,都有几天的路程,这个小少年受伤了,而且没有水,肯定是走不出去的。 苏欢叹了口气,“你先跟着我们吧!” “谢……谢谢姐姐。” 苏欢干咳一声,刚才忘记变声了。 阿大阿二还没有回来,而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苏欢让肉汤搭起帐篷,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帐篷搭好,苏欢进去倒了倒靴子里的沙子。 听得外面没了动静,她刚出帐子,一把短刀抵在了她脖子上。 正是那个小少年,他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来。而肉汤躺在地上,身上倒是没伤口,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我们刚救了你。”苏欢道。 “说明你们很蠢!” 小少年拿出绳子把苏欢给绑了起来,而后赶着他们的五匹骆驼,以及骆驼身上的物资走了。 苏欢恨得咬牙,骆驼上有他们全部的水和食物。这少年可以带走其中一匹骆驼,但他却全部带走了,根本就是不给他们留活路的。 “以后别轻易救人,因为你救的可能是恶人!” 小少年说完这句,赶着骆驼乐呵呵的走了。 约莫有半个时辰,阿大阿二终于回来了,见此情形,忙上前解开苏欢身上的绳子。 “快去看肉汤。” 阿二扶起肉汤,拍了拍他的脸,“肉汤,快醒醒!” 肉汤慢慢睁开了眼,“那小子……” 阿大道:“属下这就去追!” 苏欢叹了口气,“追肯定是追不上了,我们想其他办法吧!” “这沙丘确实移动了,我们要往上西北方向走。” “先找水源吧!”苏欢道。 “那废城里有口井,这是沙漠里唯一的水源。”阿二道。 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先去找那座废城。当晚先宿在这里,阿大那里还有个饼子,他给了苏欢。 苏欢给肉汤他们分了分,但她口干的很,实在吃不下去。 “少主,属下这里还有水。”阿二把自己的水囊送到苏欢面前。 苏欢接过,可只小口喝了两口就没了,可她好歹还润了润嗓子,其他人只能干噎了手里的饼。当晚起了风,又干又冷,苏欢没有睡着。 翌日一早,大家伙出发。 按着阿大指的方向,四人徒步往西北方向走。沙漠风大,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还有好几次,苏欢差点掉下沙丘,亏得肉汤在她身后拉住了。 如此走到中午,那废城还望不到边,阿大不由有些心急了。 “明明应该是这个方向!” 阿二左右勘察了一番,道:“确实应该是这个方向,我们走了半日,至少应该能看到废城了。” 苏欢想到了什么,忙道:“昨晚风大,那沙丘会不会又移动了!” 阿大点头,“有这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我们决计走不到了。”阿二道。 按着原先的方向,他们都要走两天,没水的情况下,咬牙能坚持到。可再一变方向,至少一天出去了。在沙漠中三天不喝水,决计活不了。 “那这里可还有其他水源地?”苏欢问。 阿大阿二都摇头,“没有。” 苏欢深呼一口气,“那你们就重新勘察方向,我们马上出发。至于能不能活着走到废城,至少我们没有放弃,那就有一线希望。” “少主说的是!”阿大刚才都绝望了,听了苏欢这话,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他和阿二去勘察方向,苏欢和肉汤暂做休息。 阿大阿二回来后,四人继续往前走。到了第二日,四人筋疲力尽,已经走不动了。但苏欢没倒下,三个男人就咬牙坚持着。 仍旧看不到废城,其实每个人心里都绝望了。 日头升到中天,猛烈的照射着沙漠,苏欢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便再也起不来了。她想到三个孩子还有皇途曜,实在不甘心,可如何也起不来。 抬头去看肉汤他们,也皆纷纷倒了下去。 苏欢苦笑一声,终究是她逞强了。 正撑不住要闭眼的时候,突然听到蹬蹬的马蹄声,她艰难的抬头,见一对人马朝这边来了。 肉汤他们三人连滚带爬的护到了她跟前,这时从马上下了几人,走到了他们跟前。 “……%¥#@@?” 领头的是位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和那小少年一样的服饰。 苏欢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往哪边跑了?” 这时从后面走来一人,与这些大汉不同,他一身白袍,长得斯文俊美。 “你是……北秦人?”阿大嘶哑着嗓子问。 那人眼睛眯了眯,“他往那边跑了?” 他眸中已经泛起冷光,只要阿大再有一句废话,估计下一刻就没命了。 “我知道……”苏欢道。 那人看向苏欢,他身后的两个大汉也看到了苏欢,眼睛一亮,冲那人叽里呱啦说了两句什么。 苏欢一眼认出这两日来了,可不就是追杀小少年的那两人。 “你救了他?” “他害了我们。”苏欢道。 那人突然笑了,“果然是他的做事风格!” “我知道他……咳咳……往哪边跑了……但我们需要水……” 那人微微叹息了一声,“水没有,不过我们可以立刻要了你们的命。” 苏欢笑了笑,“请便!” 反正没水,他们也活不了。 那人抽出剑,抵在了苏欢的脖子上,以为她至少会挣扎一下,结果直接闭上了眼睛,一副甘心赴死的样子。 “我们确实没有水。” 苏欢仍旧闭着眼,反正没水就是死。 “不过我们可以带上你们四个。” 苏欢睁开眼,“做什么?” “歃血解渴!” 这人把他们当水囊用了,最后实在没水了,就放干他们的血解渴。 “你们真没水了?”苏欢问。 那人耸肩,“我们在沙漠来来回回跑了半个月,你说我们还有没有水?” “我们知道水源,但走不过去了。”苏欢道。 “我凭什么信你们?” “喝干我们四人的血,你们能走出沙漠?”苏欢反问。 那人沉思了一下,“好,你们先带我们找水源!” 第七百一十三章 狼王 苏欢被扔到了骆驼上,阿大在前指路。这样一直走到天黑,就在苏欢要干透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废城。 那人往她嘴里倒了几口水,“本王最是怜香惜玉了,瞧你这小模样,洗干净了或许还是个小美人。” 苏欢呵了一句,“没你好看!” “确实,这天下能有谁比本王更美呢!” 苏欢撇了撇嘴,喝了几口水,虽不能解渴,但至少活过来了。她抬头看了看肉汤他们,应该也喝了一点水。 她听旁人管这位叫狼狗什么,当然这是她听到的,反正她觉得挺贴切的。这位美则美矣,但估计是个狼心狗肺的人。 虽看到那废城了,可要过去,还需要一日。 当晚,他们就地扎营。 半夜,他们中一人被毒蝎子咬了,苏欢掏出解毒丸,给他吃了一颗,又用银针压制住毒性,放血情毒,救了那人一命。 “你会医术?”狼王笑眯眯问。 “略懂一二。”苏欢道。 “谦虚了。” “不敢妄言,不过你要看病吗?” “你觉得本王有病?” 当然有病,刚才她还看到他对镜梳妆来着,哪个男人像他这般臭美! “当然不是,您问我这话,我肯定要顺着往下说的。” 狼王眼睛狭长,睨了苏欢一眼,问:“你是什么人?” “普通人呗!” “普通人家有三个武功高强的手下?” 苏欢抿了抿嘴,道:“普通的有钱人家,而且北秦人才济济,他们三个实属一般。” 狼王轻哼一声,显然不大信苏欢这话,“你到西域来做什么?” “找月落国。” “哦?” “我夫君被毒蛇咬伤,眼睛看不到了,听说月落国的巫医有办法医治,我们才来的。”这句可是大实话。 狼王大概信了,道:“月落国的巫医确实神通很大,不过他们一般不给外人看病。尤其现在月落国两方势力内斗,国内混乱的很。” 苏欢眉头皱紧,“不管怎样,我都要试试。” “但恐怕你到不了月落国。”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是本王的俘虏!” 苏欢还真忘了,她必须带他们先找到那小少年,而后要杀要剐还是什么,且看这狼王肯不肯大发慈悲了。 当晚无话,翌日他们朝着废城而去,临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 所谓废城,也就只剩一道坍塌的城墙了,里面的房屋都倒了,长年累月被风吹,只剩下地基了。城中确实有一口井,苏欢有点怀疑这井里还有水么,毕竟废弃这么多年了。 可狼王的人真从里面打上来水了,满满的一大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争相往水囊里灌水。 阿大灌满水囊,送到了苏欢手里。 苏欢先大口喝了几口,而后小口慢慢喝,觉得压住那干火了,便不再喝了。先缓一缓,等会儿觉得渴,还可以再喝,切忌饮水过快,反而伤到脾胃。 众人在这废城了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开始往回走。苏欢不由叹息一声,来的时候多辛苦,被迫往回走的时候就多心酸。 不过走了半日,他们看到了那少年顺走的骆驼,上面除了没有水,其他的物资还在。 “这骆驼真是你们的?”狼王问。 苏欢忙点头,“当然!” 狼王看了骆驼背上背的帐子,分明是军队才配备的。苏欢也看到了,一时没有话说。 找到了骆驼,那小少年也就不远了。 他们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又看到一匹骆驼,那小少年趴在骆驼上,已经晕过去了。狼王身边的两个大汉上前,直接把人从骆驼背上扯了下来,一个拉胳膊一个拽腿,恨不得当下就拆了似的。 苏欢看得骨头疼,可想到这小少年差点害死他们,当下还是闭上了嘴巴。 关键她说了,也不顶用啊,他们都自身难保呢! 少年被一注水给泼醒的,本能的伸出舌头就太舔,“水……给我水……” “%¥#!”狼王怒喝一声。 那少年猛地睁开眼,看到狼王时,瞳孔猛地一缩,吓得当下要逃,被两个大汉给压住了。 “啧啧。” 狼王看向苏欢,“你想说什么?” 苏欢小声道:“就是觉得浪费,你打他一巴掌也能醒,何必用水。” 狼王轻哼一声,回头看向那少年,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儿,那少年倒是个激灵的,赶紧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这时狼王上前,猛地拔出剑。 苏欢有些看不下去,正要开口,那狼王已经一剑下去了。剑入脚踝,生生挑断了那少年的脚筋。 “啊啊啊!”小少年惨叫。 见狼王又举起了剑,苏欢忙道:“何必这般费事,你把他扔到这里,他也是活不了的。” 狼王回头,冷冷的看着苏欢,“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什么?” “我们古月国的祭司!” “啊,可他年纪还这么小……” “小?”狼王大笑,“他只比你大,不会比你小的!” 苏欢吃惊不小,便是驻颜有术,可也不至于让人还变年轻吧,返老还童? “他妄言本王是古月国的祸患,令国君对本王产生隔阂,你说该不该杀?” 苏欢看向那祭司,见他躺在地上,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既然国君已经不信任你了,不如让他为你所用,重新获得国军的信重,岂不是一个补救的法子。”苏欢道。 狼王眯了眯眼,倒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而确实这也是个法子。 “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听不听在你,能不能控制他也非是我能断言的。”苏欢道。 狼王冲那里两个大汉说了什么,他们举起小少年,扔到了骆驼身上。 “而至于你们……” 苏欢忙道:“我们可以就此分开,只当没遇到过。” “若非你们乱插手,我们早就抓到他了。” “若非我们找到水源,您就给他陪葬了。” 狼王啧啧一声,“还是杀了省事。” “杀了我们?”苏欢拍了拍她骆驼背上的军帐,道:“我手下三人武功高强,逃出去一个并非不可能,一旦回到平西关,狼王您可想清楚后果了。” 狼王大笑,“相识就是缘,四位请随我去古月国做客吧!” “还是算了吧!” “本王与月落国打过交道,许能帮点忙呢!” 苏欢他们其实没有选择,只能跟狼王一起走。 又五六日,他们终于出了沙漠。外面是草原,蓝天白云,牛羊满坡,这于苏欢来说,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第七百一十四章 来到古月国 这一片草原上散落着几个游牧部落,大多不成气候,再往西就是大陆,有西域三十六国。 古月国在草原以北,他么出了沙漠换乘马匹,又两日出了草原,外面开始繁荣起来。 这一片大陆,因为气候干燥,土地贫瘠,不如中原大陆那般丰饶。所以西域三十六国,谁都想咬中原大陆一块,北秦被逼的不得不强大。 再往北走了三日,终于到了古月国。 这古月国围一内湖而建国,水源在这片大陆是十分珍贵的。便是因为这片湖,古月国经常与别国发生战争。 能守住这片湖,古月国依靠的是金矿,这里的金矿量很大,也让古月国百姓能有钱从其他地方购买粮食。 不过这古月国并不大,也就北秦一州那么点地儿。 进了关口,苏欢见百姓们纷纷退让,等狼王的坐骑来到,他们会把左手放到胸口,弯腰行礼。苏欢看过狼王的坐骑,乃是汗血宝马,而且马鞍乃黄金打造,十分夺目,这便是他尊贵身份的象征吧。 天色将晚,他们一行人停在了一间客栈前。连着几日赶路,所有人都需要喘一口气,好好休整一下。 客栈不大,但狼王分给她一间上房。那个小祭司就没好命了,被关到了柴房里。 晚饭在大堂吃得,桌上摆着奶茶和蒸的土豆红薯,还有黑乎乎的像是饼一类的东西。苏欢特意往狼王那桌看了一眼,与他们这桌一样。 “这里牛羊成群,难道就没有肉吗?”阿二嘟囔了一句。 阿二这句话声儿不大,但狼王听到了。 “我们古月国不食肉。” 苏欢有些好奇:“难道是信佛?” “风俗而已。”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入乡随俗就是。苏欢喝了一口奶茶,咸甜味儿的,还有一股子奶腥气,对她来说实在很难下咽。她又吃了一口那黑饼,黏糊糊的,好像没熟似的。 苏欢只能吃蒸红薯,不过难得软糯香甜,比北秦和大荣吃得要好吃。 吃饭的时候,有人来报,说那祭司昏过去了。苏欢正要起身,见狼王冲她摆手,让她慢慢吃。 慢慢吃? 有人等着救命呢! 不过狼王说话了,苏欢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继续做下啃红薯。 等狼王喝完那碗奶茶,才起身招呼苏欢过去看看。 后院柴房,苏欢进去一人进去的,先看了看小祭司脚踝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小腿上的伤也没事了。 苏欢拿出水囊,往小祭司嘴里灌了两口水,他终于醒了。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苏欢要起,小祭司伸手扯住了她衣角。 “谢谢……” “不用,我能做的也不多。” “诨邪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而我是古月的祭司,位高权重,只要你肯帮我,我必定让你达成所愿。”小祭司道。 苏欢看着这祭司用稚嫩的小脸说这些话,总觉得有些违和,“你多大了?” 祭司皱了一下眉,“正逢不惑。” 苏欢瞪大眼睛,这人都四十了!说出去谁信,若说十四还差不多了。 “你怎么保养的?” “诨邪死期将至,国君是不会放过他的……” “我对你这张脸比较感兴趣。”苏欢打岔道。 祭司默了一下,“驻颜术。” “真有这种术法?” “我可以教你,只要……” 苏欢仔细打量着这张脸,其实也不是一点老态都没有,脸上皮肉松弛,脖子下面也有皱纹,让人看着怪不舒服的。 “还是算了,自然老也挺好。” 祭司被苏欢绕了一圈,半晌才转回来,“诨邪心狠手辣,你跟他同行,不会有好结果的。” 苏欢点头,“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不是!” 说完,苏欢把水囊扔给他,然后起身出了屋。 狼王还在外面,不过站在院子当间,正仰头似在欣赏月色。 “你说本王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他?” 苏欢默了一下,问:“那在沙漠中的时候,你为何没有杀他?” 她才不信是因为她说的那两句话,这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罢了。 “这是一个错误!”狼王叹了一口气,举步往外走去。 第二天,他们一行继续往王都走,再有半日就到都城了。这古月国就一座京都,四方关城而已。 苏欢骑马,不时见有蒙面纱的女子坐着骆驼行走在路上,前面有开路的,应该是官府的人才是。走到一处,见两个官兵从一户人家拉出来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哭着,随后追出来一男一女,应该是小姑娘的父母。 男的上前去拦,被其中一个官兵踢了一脚,跌倒在地。女的哭着去拉自己的女儿,被官兵同样踢了一脚。 一官兵冲那两人喝了一句什么,而后强拉着小姑娘就走。 中年男人起身,又追了上去,其中一官兵大怒,猛地抽刀砍向那男人,正中头部,一刀毙命。妇人悲痛大哭,仍旧去拉自己的女儿。 另一个官兵也拔出了刀,作势要砍过去。 “狼王!”苏欢疾呼一声。 狼王诨邪自马上飞身而起,上去踢掉了那官兵手里的刀。 那官兵先是一惊,后看到狼王的坐骑,忙低头哈腰赔不是。 苏欢见狼王跟那官兵说了什么,而后官兵放开那小姑娘,先一步走了。 “他们杀了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狼王瞪了苏欢一眼,而后翻身上马,命令队伍进行行进。 只是没走多远,又看到了相同的惨相,狼王依旧出手了,依旧没有严惩那些官兵。苏欢后来才知道,那些官兵是为国君选女人的,上到十八,下到十二,只要貌美便能入选。 “你们国君多大了?” “六十。” 苏欢啧啧一声,“选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他身体受得了吗?” “某人说国君阳气太盛,阴气不足,所以寿命受限,便说临幸处子可补阴气。不但如此,还炼制了强身健体的丹药,以供国君服用。” “谁说的?” “祭司!” 苏欢了然,“所以你才要杀了他?” “那倒不是!” “啊?” 狼王撇嘴一笑,“他要建什么升仙台,还要我们这些大臣掏腰包,要知道这天下还没人能从本王这儿讨到好处,他这是在作死!” 好吧,还以为他是大义杀奸臣呢! 上房只剩两个房间了,苏欢一间,狼王一间。 夜半,苏欢睁开眼睛,听到隔壁有打斗的声音。她连忙起身,从枕头底下拿出匕首防身,而后轻声过去开了门。 第七百一十五章 狼王是个好人 门廊前一片静寂,人们都熟睡着。 苏欢走到狼王房间前,见他的房门开着,而屋里一人趴在地上,手中还拿着菜刀,狼王用脚压着他。 那人还不甘示弱,叽里呱啦的骂了一顿。狼王脚下用力,那人惨叫连连。 苏欢认出了那人来了,不正是客栈的小二!啧啧,这狼王的名声很臭啊,连店小二都想杀了他。而让苏欢惊讶的是,狼王说了一句什么,竟抬起了脚,让那小二离开。 小二也是愣了一愣,但有机会逃命,还是赶紧跑了。 “你为什么放了他?”苏欢进屋问道。 狼王看到她,微微皱了一下眉,“杀了他,弄得满地都是血,本王今晚还要不要睡觉了。” 苏欢撇嘴,“真有道理!” “哼,回你屋里去,半夜三更进来一个女人,本王的清誉何在!” 苏欢听了这话,忙退出了房间,这话说得,好像她要对他做什么似的。回到自己屋里,苏欢躺到床上,突然意识到这个狼王是个面狠心善的人。 翌日一早,哐哐几声敲门声惊醒了苏欢。 她先整好衣服,打开门见狼王站在门外。 “做什么?”好像天还早吧! 狼王冲苏欢挑了个眉,而后往走廊的东头走去了。苏欢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了上去。原来走廊的东头出去,有一个露台。 苏欢跟在狼王后面,见外面的天刚蒙蒙亮。 而红彤彤的日头从东方满满露了出来,金光洒遍山峦,绵延千里。苏欢眨了一下眼,再睁开竟倒抽一口凉气。 那峰峦竟变成了一尊卧佛,云雾缭绕,佛光千里。 “那……那……” 苏欢一句话还没说出来,那卧佛竟不见了,依旧是晨曦,仿佛刚才眼花了一般。 “那卧佛只能出现一瞬,而且有缘之人才能看到。”狼王道。 苏欢撇嘴,“不过我们站的这个方位正好,太阳光的角度也正好,才能看到形似。一旦太阳升高了,光照的角度不同,卧佛也就不见了。” 狼王点头,“不傻!” 苏欢不跟他计较,“难道是因为这卧佛,你们古月国才吃素?” 也不对,她问过他是不是因为信佛,他说不是。 狼王听后大笑,“你还真信了!” “什么?” “不是因为信佛吃素,而是我们吃不起肉!” “啊!”苏欢不信,指着远处的山坡,“我们来的时候可是看到漫山遍野的牛羊群,怎么会吃不起!” 狼王叹了口气,“那些牛羊是给别人养的。” “谁?” “千灵国,我们天养湖的水源地,每年要进贡两千头牛羊,不然他们要截断水源。”狼王道。 苏欢了然,原来古月国也被别人掐着脖子。 回屋梳洗一番,苏欢下楼和肉汤他们用了早饭,而后跟着狼王的人马继续往北走。 出了这边城,没走多远,见路中间停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女子。素色的轻纱罗裙,头上梳着朝天髻,姿容瑰丽,眉眼带着微微的愁绪。 狼王见到那女子,摆手让身后的队伍停下,而后他一人骑马过去了。 苏欢想着,这女人估计是诨邪的心上人吧! 那诨邪过去,下了马,并亲自上前把那女子从马上扶了下来。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女子竟低头开始抹泪,诨邪一脸心疼的样子。 那女子又说了什么,诨邪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接着诨邪牵着那女子的手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了囚车前。那女子看到囚车里的祭司竟哭了出来,祭司也是眼中含泪,似乎在安抚女子。 耽搁一会儿,他们一行继续走,只是那女子也跟着,就走在囚车旁边。 等他们歇脚的时候,女子就喂祭司喝点水吃点东西。 “她是谁?”苏欢问狼王。 “水轻尘,祭司唯一的徒弟。” “那你和她……” “我们订了婚约,年底成亲。” 这样,所以诨邪是为了这女子才不杀祭司的!可放虎归山,终究是祸患,弄不好要被反咬一口的。 那女子看到诨邪和她说话,便走了过来。 “这位是?” 苏欢仍旧穿着男装,不过换成了古月国的服饰。 诨邪随口道:“朋友。” 女子并不怎么在意苏欢,拉着诨邪去旁边的林子里了。苏欢隐约有一种预感,狼王可能会栽到这女子手里。 等了好一会儿,二人才出来,水轻尘一脸娇羞,而狼王的脸竟也红了。 车马继续启程,这次却下了官道。 “去哪儿?”苏欢问狼王。 “祭坛。” “做什么?” “她说祭司今晚要推演星象,为本王洗白,让国君相信本王的忠心。” “可……” “你不是说过,既然国君已经对本王产生隔阂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祭司为本王洗白。” 苏欢叹了口气,她也只是乱担心而已,也许水轻尘对狼王是真心的。 走了不久,他们就到了祭坛。 王宫有主祭坛,而四方设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分坛。 祭坛很高,狼王带着祭司和水轻尘上去了。 苏欢坐在一棵大树下,肉汤悄悄来到她身边,小声道:“狼王的人已经分散到祭坛四周了,而且他们对我们已经放松了警惕,我们可趁机逃走。” 苏欢左右看了看,果然那些人都围着祭坛,没人注意他们。 “你去通知阿大阿二。” “好。” 苏欢仰头看了一眼祭坛,心想狼王自求多福吧!苏欢不动声色往后退,推到一棵大树后,一狼王手下注意到了她,刚要喊人,肉汤从后面劈晕了他。 “少主,快!” 苏欢忙退了出去,阿大阿二也解决了两个人,四人汇合后,朝林子里跑去了。林子很深,他们不敢跑太远。 “我们往哪边走?”阿二问。 苏欢想了想道:“肯定要回边城,从那里出关。不过眼下我们最后先找地方躲一躲,狼王的人会马上发现我们跑了,他们骑着马,我们跑不过他们的。不如等过了今晚,我们再往回走。” 阿大点头,“少主说的是,如今天快回来,我们对地形不熟,乱走更危险。” 话不多说,他们找了一处比较隐秘的地方,肉汤三人夜里轮流值班。这林子里很冷,而且还不能生火,苏欢瑟缩着身子,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却也睡不着。 “少主,您快看!” 听得肉汤这一声,苏欢站起身,但见林子外火光冲天,正是那祭坛的方向。 “那边好像打起来了。”阿大道。 “我们去看看!”苏欢道。 第七百一十六章 救下狼王 他们四人又偷摸摸回去了,肉汤带着苏欢上了树上,从这里往下看,能看到祭坛那边的情况。祭坛已经烧了起来,从上面跑下两人,正是水轻尘和祭司。 而外面,一群穿白衣的人和玄衣的狼王手下打了起来。白衣人用剑,但不敌狼王的人英勇,渐渐露了败势。 这时狼王从火海里跑了出来,他走路不稳,跑出来就跌到地上了。 水轻尘跑回去,把狼王扯到前面,而后用剑抵住他的脖子,让他的人收手。 狼王满眼血红,冲着属下的人的大喊一声,但那些人却不听他的,纷纷扔下手中的大刀,跪到了狼王面前。 狼王不甘心的大喊一声,回头盯着水轻尘,似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那些手下都被绑了起来,祭司喝令一声,他的手下上前,斩杀了一人。狼王诨邪嘶吼一声,这时水轻尘往他手里塞了一支笔,拿出一张纸让手写。 狼王怒摔了手中的笔,祭司的人上前又杀了一名将士。 水轻尘蹲下,脸上带着阴毒的笑,手抚着狼王的,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狼王竟张嘴咬了过去。水轻尘早有防备,轻松躲过,但回手扇了狼王一巴掌。 仍旧把笔塞到他手里,指着那些将士,应该是威胁他,若他不好好写,便把他们都杀了。 苏欢有些心急,她知道狼王其实是好人,况如果不是遇上他,他们四人早死在沙漠里了。 “阿大,有没有办法?” 阿大指着那还在烧的祭坛,道:“那祭坛的柱子已经烧着了,我可以用石子打断,让祭坛往这边倒。等火星落下,我们趁乱救出狼王。” 苏欢点头,“好!” 肉汤道:“那我和阿二绕到那边去,等乱起来的时候,我们救狼王。” 苏欢没有功夫也就不添乱了,等着肉汤他们过去了,阿大从地上捡了一些石子,而后爬到树上,用冲着那祭坛的一根柱子打去。 只用了三下,那柱子就断了,祭坛往这边倒了下来。 水轻尘他们眼见火星下来,忙往后退。而这个时候,肉汤和阿二出击,解决了几个白衣手下,从水轻尘手里抢走了狼王。 而阿大趁机解开了狼王属下的绳子,他们开始阻击祭司的人。 苏欢和阿大回到刚才夜宿的地方,肉汤和阿二已经把狼王带到那儿了。狼王瘫在地上,坐都做不起来。 “你怎么了?” 狼王看到苏欢,不由苦笑一声,“你都跑了,为何还回来救我?” “在沙漠中,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还你一命就是。” “想我诨邪,心思缜密,行事果决,没想到竟栽到了一个女人手里。” 苏欢给狼王把了脉,中了软筋散一类的毒,她便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解毒丸,“还不是你蠢,那女人明显是利用你。” “她对我竟一丝真情都没有,还不如你……” “我怎么了?”苏欢撇嘴,“我当你是朋友!” 狼王笑了笑,“你们走吧,祭司回去了,国君必定听信他的话,本王翻不了身了。” “那你就放弃了?”苏欢有些生气,“为了一个女人,你连手下那些将士的命都舍了,他们对你可是忠心耿耿的!” “可我有什么法子……” “既然国君要杀你,那你就反了他!” 反正那国君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延年益寿,竟然强抢年轻的女子,有反抗者就杀,一点王法都没有。这样的王君,何其残暴,怎会善待百姓。 苏欢一句话,让狼王瞪大了眼睛。他手握大权,但其实从未想过篡位,但这次国君和祭司联手要除他,他没有退路了。 苏欢言尽于此,狼王怎么做还要看他自己的。 天亮后,苏欢他们和狼王分开了。狼王去找自己的属下了,而苏欢他们往边城走。 “我有点好奇,你为何要带我们来古月国?”临分开的时候,苏欢问狼王。 “你身份不简单,本王想从北秦捞点好处。” 这人倒是实诚,苏欢凑到狼王跟前,小声道:“我乃北秦太子妃!” 狼王吃了一惊,他是想过苏欢身份尊贵,但没想过竟是皇家人。 “等你翻了身,可与我们北秦互市,到时是大家一起发财!” 狼王默,这位太子妃倒更像是个商贾。 “好!” 苏欢乐了,她是无心插柳,但也许能帮沈炼一个忙。等他到了古月国,没准儿不用费多少口舌,就能达成共识。 回到边城,苏欢他们来到先前的客栈。他们的骆驼和物资都寄放在这里,交了一些银子,他们带走了骆驼,并顺利的出了关。 他们离开之前打听过,那月落国在古月国以南,在一片沙漠绿洲上。 一路上,四人见识了异域的风光,确与北秦和大荣大不相同。不过这一路上,再没发生什么事,他们顺利的到达了月落国。 但入关的时候,却被拒了。 对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苏欢他们也听不懂,试图上前,那守城的将士就要挥刀杀人了。苏欢他们值得退离这里,正当无措的时候,不想碰到了沈炼的人。 “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这人正是沈炼的手下夏彻,皇都卫的副统领。 苏欢看到他也是十分惊奇,“沈炼来了月落国?” 夏彻耸肩,“我们跟你们一样,也被拒之门外了。不过已经递上了文牒,正等着古月国的王君批准我们进入。” 苏欢点头,让夏彻带她去见沈炼。 沈炼他们在关外一处山坡上驻扎,见到苏欢,沈炼也吃了一惊。 先不管这些,苏欢忙问他,“老邢呢?” 沈炼道:“那人有问题,我们一出关,他就借机跑了。我想着太子的眼睛要紧,所以便先出使月落国,给太子找巫医医治。” 苏欢沉下一口气,“我也是因为不信任老邢,所以才亲自来了。” “这月落国发生了内乱,一方势力把另一方势力给驱逐出去了,因此这段时间对边关把持很严。虽然递了文牒,但我想一时半会儿也是进不去的。” 苏欢自然也没什么好办法,眼下只能先等着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来到月落国 夜里,苏欢坐在山坡上,望着头顶的月亮,心里有些沉重。也不知现在皇途曜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知道她没回胜都而是来了西域,若是知道了,他一定又气又急。 “西域的月亮与我们北秦有什么不同?” 沈炼走来坐到苏欢身边,与她一样举头望明月。 苏欢笑,“自然是不一样的,便比如在胜都,谁能有幸和沈指挥使一起赏月。” “太子妃讽刺下官的吧?” 苏欢只是笑,“今晚月朗风清,不负沈大人的闲情逸致。” 沈炼轻笑出声,“人说千里共婵娟,许太子殿下也望着这轮明月呢!” 苏欢切了一声,“我可没想他。” “太子殿下能得太子妃这般深情,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苏欢想起了颜如玉,沈炼爱的人已经仙逝了。确实她和皇途曜都很幸运,所爱之人还在, 二人正要各自回帐子,夏彻从外面跑了过来。 “大人,有一伙人去救城楼上那人了。” “那你带几个人跟在他们后面!” “是。” 夏彻又离开了,苏欢问过沈炼才知道,今日边关城楼上挂着一人,好像是被驱逐一方势力的人,他们称乱党。 而救他的人,自然就是另一方势力。 “同样是月落国的人,或许他们里面也有巫医。”沈炼道。 苏欢面露喜色,“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这样他们不用经过月落国,省去了很多较量,只要给与另一方一点好处,便能得到那方子了。 等天亮后,夏彻带人回来了,说找到了另一方势力的落脚点。 这月落国在一片绿洲上,而另一方势力被驱赶到了绿洲边缘地带,这里不能放牧也不能种植作物,根本不适宜定居。 沈炼把使团留在了山坡上,他带着苏欢他们轻装简行过去了。 表明了身份后,沈炼他们被请到了帐子里。 里面有几人,穿着素衣长袍,头上裹着黑巾,像极了北秦书生的打扮。不同的是,他们腰间配着长剑,脸上露着凶狠之色。 坐在主位上的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上下,也是素衣长袍,唯衣襟绣着金边,彰显他的身份贵重。 这人面如冠玉,英姿俊秀,脸上还带着和气的笑。 沈炼和苏欢行过见面礼,那人起身回礼,而后请他们坐下。 “你们是北秦人?” 这人开口竟是北秦语,倒是让沈炼和苏欢十分意外。 “是,我们奉北秦国君之命,出使西域三十六国。如今来到贵国,才知老国王薨逝,而土浑王殿下被驱逐。” 土浑王笑了笑,“兄弟闹矛盾而已,倒也没什么。不过既然他继任了国君,两国相交,你们还是过关去国都面见他才是。” 沈炼侧头看了苏欢一眼,不知这土浑王是真宽容大度还是别有目的。 “我们为月落国带来了北秦的国礼,还请土浑王笑纳。” 沈炼招手,他属下的人送来了两件瓷器和几匹华丽的绸缎另一些其他的北秦特有之物。土浑王和他的臣下们看到白玉一般的瓷器,柔滑光泽的绸缎,纷纷称奇。 土浑王虽然对这些礼物爱不释手,但还是推拒了,“我一流放之人,不敢收下贵重的礼物,况我们……也实在没有可回敬的。” “土浑王客气了,如若方便,可否让我们见见你们这里的巫医。” “巫医?几位生病了吗?” 苏欢道:“我们一个朋友被毒蛇咬了,眼睛现在看不到,听说月落国的巫医能治蛇毒,特来求药的。” “原来如此。”土浑王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们古月确实有一位巫师,十分擅长治蛇毒,虽然我很想帮你们,但他在关内。” 如此,苏欢他们也无话可说了。 “土浑王还请收下我们的国礼,北秦希望与土浑王还有您的部落世代交好。”沈炼道。 “我们月落国有优良的汗血宝马,实在没什么可回敬,请收下我们的一匹马驹吧!” 沈炼也不拒绝,起身回了个礼,“谢土浑王。” 土浑王亲自送他们出了帐子,往外走的时候,苏欢看到几个妇人从外面回来,草娄里装着野菜,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 而走在路上,遇到两个受伤的古月国的人,朝土浑王的部落去了。 苏欢他们回去后,不久就听说古月国君派兵去攻打土浑王了。那土浑王部落根本没有能力抵抗,连连败退后,被迫离开了这片绿洲。 这是古月国内部的事,苏欢他们不能掺和。 两日后,通关的文牒终于下来了,苏欢随着沈炼他们进了古月国。这古月国的人爱穿白衣长袍,男的头上裹黑纱,女的黑纱蒙面。 有专门的接引使带他们进入了王宫,而所谓的王宫,只不过是一座比较大的院子,还没有北秦官员的官邸大。 进了宫,苏欢以为他们会被带到宫殿见王君,但却被带到了一座院子里。 “为什么不带我们见王君?”苏欢问接引使。 可接引使听不懂北秦语,嘴里叽里呱啦的,边说边退出了院子。 苏欢他们跟着要出院子,却被古月的武士给拦住了。他们进宫前,把从北秦带来的将士留在宫外了,如今就沈炼带的几名随身侍卫还有苏欢带的肉汤三人。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苏欢不解。 连国君都没有见,这是要囚禁他们? 苏欢话音刚落,从门外走来一人,竟是老邢。 “太子妃娘娘稍安勿躁。” 老邢同样穿着古月的服饰,而且衣襟还镶着银边,显然比一般人要尊贵。他徐步走来,脸上带着奸计得逞的笑。 苏欢淡淡一笑,“老邢,本宫让你找的巫医,可找到了?” 老邢上前,行了个礼,而后扬着下巴道:“我邢烈出马,自然能找到。” “哦,既然找到了,为何不求了方子回北秦?” “回北秦?”老邢大笑,“我既然出来了,又怎么可能回去!” 苏欢眼睛眯了眯,“我们救出你儿子来了。” “呵,那小子竟然还没死!” “他说你杀死了你娘子还有亲兄弟,可是真的?” 邢烈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咬牙道:“那是因为他们该死!一个是我娘子,一个是我兄弟,他们竟敢愚弄我,欺我眼睛看不到,竟暗里偷、情!” “可他们送你来了古月国,为你医治好了眼睛,你就一点不知感恩?” “呸!他们是心虚,心里有鬼!” 苏欢叹了口气,“那你为何囚禁我们,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吧?” 第七百一十八章 被囚禁的日子 “无冤无仇?”邢烈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指着苏欢怒道:“若非是你们非要建什么华云城,怎么会发现我们暗中开采玉矿的事,若非你们碍事,我们采挖的玉石早就运出关了!” 听了这话,苏欢不得不吃惊。 “你参与了偷采玉矿之事?” “没错!二十年前,我进山打猎,因为追一只野猪,不小心进了深山老林。我发现了一个水潭,而在水潭边上捡了一块石头,竟是翡翠原石。不过那次,我被毒蛇咬伤了,自然不能告诉别人。” 想起往事,邢烈脸上恍惚了一下。 “后来我逼着那女人带我来古月国治眼,路上遇到了乌涂王,于是便以玉矿为饵,让他找巫医为我治好了眼睛。他让我回去去找玉矿,而后说通何永昌,我们联手开采。而我是乌涂王的人,这二十年来一直在监管玉矿的开采之事。” 原来是这样! 他们发现玉矿的事后,邢烈害怕何永昌供出他来,正好这时候她找上了他,他便接着寻找巫医一事,顺利的出关了。 “既然你知道矿洞的位置,为何在河谷地带挖了那么多矿坑?”苏欢不解问。 “经过二十年的开采,那老矿洞已经没有多少量了,我们自然要寻找新的矿脉。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环姮河谷已经没有玉矿了。” 苏欢点头,“我们本就没打算开采。” 邢烈呵了一声,“不过我们开采的玉石,还有一多半没有运出关,所以需要太子妃帮个小忙了。” “如何帮?” “太子对太子妃情深,北秦人都知。我已经写了一封信送去平西关了,只要太子把我们的玉石还来,我们就放太子妃离开,并把治蛇毒的方子给您。而这段时间,希望太子妃在这院里好好安养。” 邢烈说完,大笑两声,转身要往外走。 “邢烈,别忘了,你是北秦人!” “谁给老子富贵,老子就是谁的人!” 苏欢冷哼一声,“如此,你也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狗罢了!” 邢烈却不在意,一脸得意的离开了。 苏欢沉下一口气,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沈炼,道:“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沈炼望着高高的围墙,道:“那邢烈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定做好了防备,不会让我们逃出去的。” 苏欢也知道,可也不能束手就擒,等着被人当肥羊宰吧! 当晚,肉汤打头阵,突围了一次,被人用网子给扔回来了。第二晚,阿大阿二又摸上了墙头,结果乱箭飞来,二人慌忙跳了下来。 第三天,邢烈来警告。说他们再敢出这院子,立刻斩杀一人。 如此,他们还真不敢妄动了。 转眼过了一个月,苏欢自然心急,而想到皇途曜应该已经知道她被困在古月国了,一定比她还心急。前两日邢烈过来说,沙漠到这个季节,风很大,人是不能进沙漠的,所以要等到明年开春,才会有人来救他们。 等到开春,可还有三四个月呢! 这日,苏欢和沈炼在院中下棋。苏欢在连输十三局以后,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连斗志都没有了。 “娘娘,您不是说您精通棋艺?” 苏欢呵呵一声,“我觉得自己琴棋书画样样都精通,但这一个月多来,在沈大人您的教导下,我才知道自己其实也就懂点皮毛而已。” 沈炼笑,“算上这一局,您统共欠沈某一万两银子!” 苏欢瞪大眼睛,“这么多?” “利滚利!” 苏欢忙摆手,“沈大人,照你这么算,到明年开春,我欠你的就是天文数字了!” 沈炼一笑,“那就一万两打住吧,请您回头写张欠条给在下。” 苏欢叹了口气,“好吧,认赌服输。不过我长教训了,你再也不要拉我比试什么了,我统统认输!” “哎,这就没意思了。” 能有什么意思,他们就在这小院子里,已经困了一个多月了,她无聊的时候还去数过墙砖。先前她跟邢烈说过,想跟着巫医学清除蛇毒的方子,可被他拒绝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正不知干什么的时候,一位婢女走了进来。 她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对苏欢做出请的姿势。 “做什么?”苏欢比划了一下。 那婢女指了指头顶,又做出跪下行礼的姿势,苏欢一下子懂了,她的意思是要带她去见国君。 “我跟你一起去!”沈炼道。 但出门的时候,沈炼被拦下了。苏欢心里很不安,但还是冲沈炼摇了摇头,千万不能硬来,不然他就危险了。 苏欢跟着那婢女绕过园子,最后来到一座宫殿前。宫殿并不雄伟,有些低矮,而且建造的也比较粗糙,但比别处的木屋好多了。 那婢女引着她进了大殿,但见一人坐在正座上,虎背熊腰,满脸虬髭,他怀里搂着一女子,娇小柔媚,正咯咯笑着。 这大殿不大,出了坐在前面那两人,旁边还坐着一妇人,四十多岁的样子,鬓角有白发,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秀丽之色来。 她衣襟上镶着银边,想来也是尊贵之人。只是从苏欢进殿,她便一直漠然的看着前方,一脸凝重之色。 苏欢冲月落国的国君弯腰行了个礼见面礼,只是王君怀里的女人指着她竟大笑起来,明显是讥笑,还冲王君说了什么。 听完那女人的话,王君脸色阴沉下来,指着苏欢大喝一声。 苏欢耸肩,她完全听不懂好么! “王君让你跪下行礼。”旁边的女人突然开口了。 苏欢看向她,“您是?” 妇人转头看向苏欢,清冷道:“我乃古月国的长公主。” 苏欢点头,“那请您和王君说,我是北秦的太子妃,只会向北秦的皇帝行大礼,他还不配!” 妇人深深看了苏欢一眼,冲国君说了一句。苏欢以为那国君会发怒,但他只是嘿嘿笑了一声,倒没为难她。 苏欢知道这位长公主一定是为她说了话,那国君看着就不靠谱,这长公主反而是个能主事的。 王君怀里的女子笑吟吟起身,扭着纤细的腰走到苏欢面前,绕着她打量了两圈,最后落到她的脸上,啧啧的两声。 “%¥##@!” 苏欢看向长公主,这女人一脸阴笑,叽里呱啦说了什么。 长公主道:“她是古月国的王后,这天下没有哪个女人的美貌能与她比肩,除了你。” 苏欢淡淡一笑,这算是夸奖,她怎么不觉得。 “长公主,不知国君找本宫来有没有正事,若是没有的话,请容本宫先回去了。”苏欢道。 “北秦那边来信了,太子同意把那些翡翠原石还给我们,但要太子妃亲手写一封信,他要知道您平安无事。”长公主道。 说完,她唤来婢女,婢女拿来了笔墨纸砚。 第七百一十九章 脱困 苏欢也不磨叽,写了几行字,然后交给长公主看。长公主看了一眼,冲那国君点了点头,而后塞进信封,交给下面的人了。 “如此,本宫就先回去了!” 苏欢刚转身,那王后拦住了她,冲她说了一句什么。 长公主皱了皱眉,道:“她想喝一杯北秦太子妃亲自倒的茶。” “本宫没心情!” 苏欢要走,王后又拦住了她。 “她说您人在我们手里,让您倒杯茶,还算客气的,不然……” 苏欢看向长公主,“不然怎么样?” 长公主叹了口气,“太子妃来之前,她曾跟王君说,想看看北秦太子妃受辱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受辱?” “无非是找两个武士来……” 不等长公主说完,苏欢转身一巴掌朝那王后扇了过去。 “放肆!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撒野!” “你……啊……”那王后本大怒,可转眼就觉得脸疼得厉害,仿佛整张脸要烂了一般,“我的脸……啊啊……” 国君瞪大眼睛,怒喝一声,一武士上前,刀架在了苏欢的脖子上。 苏欢一指指向国君,冷喝道:“本宫若有事,定要你们整个月落国陪葬!” 长公主震惊过后,忙上前去劝国君,“不能动她!” “她太狂妄了!”国君大怒。 “北秦太子知道太子妃在月落国,一旦太子妃出什么事,必举兵压阵,我们月落国就真的完了!” “老子怕他?” 长公主闭了闭眼睛,“您别忘了,您这王位是从土浑王手里抢来的,族老们本就对你不满,只怕到时借机把你推出去,然后赢土浑王归位。” 王君沉思了一下,挥手让长公主告诉苏欢,“让她治好王后的脸,今日的事本王不计较就是。”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回到苏欢身边,把王君的话说给她听了。 苏欢冷哼一声,“半个时辰,无药自愈!” 说完,苏欢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直到走到殿外,苏欢长舒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确定那一巴掌下去会不会坏事,可必须让王君和王后尝点教训,不然以后会得寸进尺,总有她忍不了爆发的时候,不如一开始就不能让他们动心思。 当然,她敢那么做,主要还是因为那个长公主在,她不像是个没脑子的人。 苏欢回去见沈炼他们等在院中,见她回来了一个个才松了一口气。 “我打了王后一巴掌。” 沈炼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冲苏欢竖了根大拇指。在别人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这世上也就苏欢了。 这事肯定还没完,等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后果是什么了。 没有晚饭吃! 苏欢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心想着皇途曜看到她的信后,不知什么时候会来救她。她倒不是很怕死,只是很想他。 第二天,第三天依旧没有人给他们送饭,这是要生生把他们饿死啊! 苏欢想着,应该是那王后的主意,长公主和王君都不知道。这女人怒火上来,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到第四天,苏欢已经饿得走不动了,她和沈炼趴在石桌上,相对苦笑。肉汤他们靠在门栏前晒太阳,皆一副没有生气的样子。 “苏欢……沈某从未想过居然和你一块死……”沈炼苦笑。 “呵,当我愿意。” “沈某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找到娘亲,如若知道她过得好,我死也无悔了。” 苏欢有些动容,“我幼年是没得到母爱,长大后认回亲娘,总觉得她偏心,直到她死了……我才知道原来她是爱我的……” 二人皆叹一声,觉得这样死真是太憋屈了。 正绝望的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了厮杀之声。苏欢和沈炼猛地起身,二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 苏欢唤来肉汤他们,“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趁乱找机会逃跑。” 肉汤点头,“我去墙头上看看。” 说着,肉汤跑到东墙前,翻了一个没上去,回头又翻了一个,还是没有上去。主要是太饿了,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苏欢招回肉汤,“我们往外闯就是,别管那么多了。” 沈炼点头,“还有比活活饿死更惨的,闯吧!” 几个人其实已经饿得晕头转向了,一窝蜂的闯了出去,外面只剩两个守门的了。人高马大,壮实的很,见他们冲了出来,拿刀就上去砍。 肉汤和阿大阿二对付一个,夏彻带着两个属下对付一个,居然被人家打得连连败退。沈炼出手去帮夏彻他们了,苏欢从地上捡了块砖头,趁乱朝那守门大汉的后脑勺拍了上去。 四个人对付一个,还这般狼狈。 几个人也没个方向,见有路就走,不想竟闯到了大殿外,见两伙人正打在一起。沈炼指了指大殿,苏欢摇头。 “土浑王的人杀回来了!” 苏欢瞪大眼睛,不等她说什么,沈炼已经跑进了大殿。苏欢只能带着肉汤他们跟上去,大殿内那国君正挥舞着大刀,与他对打的人可不就是土浑王。 土浑王身轻如燕,而那国君稳如泰山。二人似乎不相上下,而这个时候,国君的两个护卫加入了进来。 沈炼见此,忙带着夏彻他们打了过去,帮土浑王对付那两个护卫。 苏欢叹了口气,沈炼想雪中送炭,那她就锦上添花吧!她让肉汤三人去帮土浑王,他们掺和进来后,很快那土浑王制服了国君。 而这个时候,外面又来了一伙儿势力,帮着土浑王把王君的人给制服了。 苏欢太饿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跌坐到了地上。 这时一人走了进来,苏欢晃了一下眼,而后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很软很暖,舒服的她都起不来,其实是饿的。 床边有一婢女,见她醒了,脸上露出喜色,而后端来了一碗什么东西。她盛了一勺,黑乎乎的,苏欢没有犹豫,直接张了嘴。 不管什么东西,反正她很饿。 入口香甜,原来是黑芝麻粥。由那婢女喂着,苏欢吃了一大碗,肚子总算有了点东西,不那么饿了。婢女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就出去了。 苏欢眼皮重的很,晃到了一个黑影,但还是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安稳的很,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第七百二十章 沈大人的亲娘 苏欢吃了婢女送来的早饭,让她帮着梳洗了一下,而后出了屋子。肉汤坐在门前,手里拿着一张饼,看院子里阿大阿二比武。 “少主,您醒了。”肉汤起身走到苏欢跟前道。 苏欢走到院子里,见院门是开着的,外面也没人把守,所以他们不是被囚禁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妃,好久不见。” 苏欢回头,见狼王走了进来,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风淡云轻的笑。她猛地想起来,晕倒之前确实看到了他。 “狼王,你……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在古月国分开后,狼王真的起兵造反了,一路杀进了王宫,把国君给赶下了皇位。如今他是古月国的王君了,而后来土浑王找他求助,他权衡了一下,出兵帮土浑王夺回了王位。 事情就是这样,苏欢救了狼王,而狼王又再一次救了她。 “如今土浑王是月落国的王君了,他已经下令去寻找那位巫医,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太好了。”苏欢喜道。 “我是来向太子妃辞别的,古月朝局还不稳,我需尽快回去。” 苏欢向狼王行了个礼,“就此别过,但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好!不过若太子妃再遇到麻烦,可以去古月找本王。” “我记住了。” 送别了狼王,苏欢让那婢女带着去见土浑王,她要亲自从他嘴里得到承诺才行。来到大殿外,巧的是与那长公主碰上了。 “太子妃,能再见您真好。”长公主道。 苏欢冲长公主颔首,“对了,那乌涂王呢?” “死了。” “这样……” “土浑王亲手杀死的。” 苏欢皱了一下眉,那土浑王一副斯文的样子,不想手还挺黑,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 长公主笑了笑,“乌涂王饶了他一命,他又杀了回来。有了这个教训,他怎么会给自己留后患呢!” 听了这话,苏欢觉得长公主对这个土浑王的做法并无不满。 二人一起进了大殿,那土浑王没有坐在前面王座上,而是和沈炼坐在下面,一边说笑一边喝茶,像是朋友一般。 见到苏欢和长公主进来,土浑王起身,先向苏欢弯腰行了个礼,而后扶着长公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但如此,还亲自给她们到了茶。 “原来狼王和太子妃是朋友,若非如此,他还不肯出兵呢!所以,本王必须敬太子妃一杯茶,您帮了本王大忙。” 那土浑王举起了茶杯,苏欢也举了起来,二人碰了一下,各自喝了。 “王君无需多礼,本宫指向知道那巫医可有消息了?” 土浑王叹了口气,“当时太混乱了,那个邢烈偷偷带走了巫医,现下还没有消息,不过本王已经派人搜查了,他逃不掉的。” 苏欢叹了口气,那邢烈诡计多端,当真是不好对付。不过着急也不行,只能慢慢等着了。 这时沈炼突然起身,走到长公主面前,“听说长公主会北秦语?” 长公主不妨沈炼突然到她身前,怔了一下,道:“是。” “您在北秦生活过?” 长公主皱了一下眉,“没,我从未到过北秦,只是跟别人学的。” 沈炼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来,苏欢一下子明白了,沈炼可能觉得长公主像他娘。沈炼和王君还有很多事要说,苏欢便和长公主先出来了。 二人走到园子里,默契的坐了下来。 “长公主有话要对本宫说吧!” 长公主看着苏欢,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我想向太子妃打听一人。” “谁?” “沈罗经。” 苏欢瞪大眼睛,“你认识他?” 长公主忙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算了,没什么。” “他已经死了。” 长公主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亮光,“他死了?” “是。” “那……那他可有一个儿子……” 苏欢呼出一口气,“刚才您为何说自己没有去过北秦?” “我不想跟任何人提起在北秦的事。” “他是沈罗经的儿子,也是您儿子吧?” 长公主大惊,“太子妃是说那位沈大人,他他就是我儿子?” 苏欢点头,“他本是皇都卫指挥使,因为要找您,才出使西域的。” 长公主背过身,用帕子抹泪。苏欢等着她心情平复,虽然不知道她在北秦遭遇过什么,但能让她丢下亲子逃走,一定是非常残酷的。 “这些年,我很怕提起北秦,又时刻牵挂着,因为我唯一的儿子还在那里。”长公主眼里带泪,诉说着自己对儿子的思念之情。 “可我没有勇气回去找他,我也不敢面对他。” 苏欢握住长公主的手,“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和沈大人可以母子相认了。” 长公主突然反握住苏欢的手,紧紧看着她,“不要告诉他,绝对不能告诉他!” “这是为什么?”苏欢不解。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他,总是请娘娘别告诉他。” “可沈大人一直在找您……” 长公主不等苏欢说完,突然起身跪到地上,向她了一个头。 苏欢忙弯腰去扶长公主,却被她推开了。 “求娘娘答应我,别告诉他!” 苏欢无奈,只得答应长公主。她实在想不通,母子二十多年不见面,而且彼此想念,为何不能相认呢! 得了苏欢的保证,长公主才起身了。 两日后,沈炼要离开古月国了。西域三十六国,这才是第一站,如果要走完的话,怎么也要二三年的时间。 “沈大人,我们平西关再见了。”苏欢道。 沈炼向苏欢行了个礼,“太子妃保重。” “沈大人保重。” “对了,别忘了您还欠沈某一万两银子。” 苏欢简直想翻白眼,她这辈子都没体验过被人追债的感觉,这两个月真是开眼了。 “本宫不缺钱,少不了你的。” 沈炼轻笑一声,转去向国君和长公主辞别了。 “沈……沈大人,保重。”长公主看着沈炼,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冒出来,忙扭过头去,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沈炼怔了一下,大概觉得这长公主有点怪。 “长公主保重,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苏欢站在宫门口,看着沈炼他们的走远。往回走的时候,土浑王对她说了一句话。 “这邢烈和那巫医实在不好找。” 就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苏欢再要问,那王君已经走远了。他什么意思,不是说就在月落国过内,怎么就不好找了。 “他心机很深,娘娘小心一点。”长公主小声对苏欢道。 “长公主的意思是?” “他是长,那王位本是他的,可后来乌涂王为何能从他手里抢到王位,还不是因为那些翡翠玉石,让乌涂王有能力招兵买马。如今他虽抢回了王位,但其实这位子坐的并不稳,我猜他也想要那些没有及时运回月落国的翡翠原石。” 苏欢恍然,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他不说,为的就是不想跟北秦撕破脸,他可比那乌涂王高明多了。 “公主,您能帮我吗?” 长公主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那巫医。” “不论怎样,苏欢先谢过长公主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不正经 回到她那院,苏欢万万没有想到,会见到乌涂王的王后。她不但还活着,而且跟过去活得一样好,珠玉环佩,一身的贵气。 “太子妃,没有想到吧,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让苏欢没想到的是,这个往后竟然会说北秦语。 “觉得很奇怪?” “是!” “长公主教我的。” “那你先前为何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长公主不许我说,我便不说了,这有什么。” 苏欢皱了皱眉,这事暂且不提,“倒是不知王后现在的身份是?” “还是王后。”她柔媚一笑,满脸得意之色。 “谁的王后?” “自然是土浑王。” 苏欢无语了半天,这土浑王不但接受了弟弟的皇位,还连他媳妇都要了,真是不浪费! “我父亲是月落国的长老,不论谁做王君,我都是王后!” “你倒是适应的很快。”苏欢讥讽了一句。 “本王后还没喝到太子妃敬的茶呢,不知今日可否喝上,又或者本王后一不高兴,此后太子妃娘娘又要饿肚子了。” 苏欢以为自己跳出了大坑,可结果还是在坑里。 “你真想喝本宫敬的茶?” 王后娇笑一声,“自然。” 苏欢点头,让婢女去煮了一壶茶,而后亲自倒了一杯,递到了王后的手里。 “王后,请喝吧,不过要小心一点。” 王后狐疑的看向苏欢,“茶里有毒?” “当然没有!” 王后不信苏欢,她可是被她暗害过。 “既然没毒,那你喝了!” “你确定不喝?”苏欢问。 “哼!” 苏欢接过来,低头戳饮了一口,笑道:“本宫敬过你了,是你不喝,所以以后别再找麻烦,不然休怪本宫不客气!” 说完,她把茶杯拍在了桌子上,而后转身进了屋。 “这里不是北秦而是月落,你有什么可傲气的!” 王后离开后,苏欢带着肉汤他们试图出宫,但被守门的护卫给拦下了。苏欢去问土浑王,他却以保护她为理由,不许他们出王宫半步。 苏欢深呼一口气,“王君陛下,不如您直话直说吧,到底想要什么?” 土浑王做出一副受了冤枉的样子,道:“太子妃,您别误会,本王真的只是想保护您的安全。邢烈那人心狠手辣,难保不对您出手,本王必须亲手把您交到给太子殿下,才能安心。” “找不到巫医,本宫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土浑王叹了口气,“那巫医可不好找。” “如果有翡翠原石呢?” 土浑王端起一杯茶,轻啜了一口,“如果太子妃这般有诚意,本王自当多派一些人出去找,想来一定能找到。” 苏欢真没想到,原来这表面文雅的土浑王才是最阴险之人。 既然谈不通,苏欢甩袖就走。 大荣,十九公主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面前的驸马府,实在不想进去。自成亲那晚离开后,她一直住在宫里,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回来了。 门房见到她,忙从里面迎了出来。 “驸马可在府上?” 门房似乎有些慌,“在……” 十九公主睨了他一眼,径直往里面走去。府上的下人看到她,皆是一副惊慌的样子,十九公主皱了皱眉,心情有些烦躁。 “公主,您别这么大火气,吓到驸马了。”小桃道。 “本公主吓他?”十九公主咬牙道,想起那个拓跋成贤,她就气得浑身发抖。她让他背自己写得夫德,结果他大肆宣扬,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奇葩。 小桃缩了缩脖子,“公主,别忘了您是来求驸马的。” 十九公主深吸一口气,想着今日自己来确实有正事,还是把脸上嫌恶之色收了收。刚进后院,听得一阵琴声,时急时缓,激昂又有柔肠婉转,如高山流水,又风急雨骤。 这一急一缓能转换的这般顺畅,弹琴之人琴技之高让人赞叹。 谁在弹琴? 十九公主挑了挑眉,难道是拓跋成贤? 举步往里走,进了院子,但见秋风萧瑟中,银杏树叶落,一温婉美貌的女子坐在席子上抚琴,而拓跋成贤一身玄衣,正在配着琴声而舞剑。 那一招一式,夹着风势,收发自如,而锋利无比。他伸手利落,翻身卷起飘落的银杏叶,如风暴一般,随着剑收,他稳稳落在地上,长身玉立,那银杏叶打着旋围着他舞动。 十九公主见过很多武功高强的人,但从未见过谁把剑舞的这般美。 拓跋成贤收了剑,那女子的亲生也止了。 “颂儿,改日我们去怡红楼卖艺,定能惊艳四座。” 女子捂嘴轻笑,“公子说笑了,您身份贵重,怎能屈尊讨好他们。” 拓跋成贤走到女子面前,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我不讨好他们,只讨好你。” “公子。”颂儿看着拓跋成贤,眼中满是情意。 十九公主冷嗤一声,走进院里,鼓掌了两下,“二位若是去卖艺,本公主定给赏钱!” 那颂儿看到十九公主,忙挣开拓跋成贤的手,弯腰往后退了两步。 “奴婢拜见公主!” 十九公主走到颂儿面前,用手挑起她的下巴,打量了两眼,啧啧道:“果然是个美人,难怪我们驸马动心的,本公主瞧着都心痒!” 拓跋成贤挡开十九公主的手,笑道:“公主,今日怎么这么有空?” “这难道不是本公主的府邸?” “原来您还记得。” 十九公主轻哼一声,懒得跟拓跋成贤扯这些没用的,道:“本公主找你有正事!” “公主怕是找错人了吧,我们之间能有正事谈?”拓跋成贤痞笑一声。 十九公主瞪了拓跋成贤一眼,抬步往正房里走去。刚看他对那叫颂儿的女子多温柔,对她就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厅子里,十九公主坐在前面,等了好一会儿那拓跋成贤也没进来。 “人呢?” 小桃小声道:“送那位姑娘出门去了。” “他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本公主等他!” “公主,奴婢觉得您还是回驸马府住吧,省得外面的女子在驸马面前乱晃。” 十九公主转头瞪了小桃一眼,“你觉得本公主在乎?” “这……”怎么说都是夫妻。 这时拓跋成贤进来了,脸上带着笑,一副安逸闲适的样子。十九公主呵了一声,这人真把日子过舒坦了,领着万户的食邑,吃喝嫖赌,样样都不落。 前几日,她还给他还了赌债,整整一万两银子! “那女子是什么人?” 拓跋成贤坐到椅子上,身子自然就歪了,“应春阁的花魁,弹得一手好琴,当然样貌也是极好的,你觉得怎么样?” 十九公主闭了闭眼睛,“若驸马喜欢,可以收了房。” “哟,公主和为夫想到一起去了。” “那……” “不过颂儿赎身的钱,还得公主来出。啧啧,最近手头比较紧。” 她还花钱给他找女人,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这么贱呢! “好!”十九公主咬了咬牙。 “一万两!” “一个娼妓而已,怎么要一万两?” 拓跋成贤摆了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颂儿是卖艺不卖身的,虽在应春阁这么些年,但还是清白之身。再说了,人家是花魁,赎身的银子本就多,少了为夫还不愿意呢,体现不出颂儿的身份贵重来。” “好,好啊!” 拓跋成贤哼笑了两声,“如此,公主还是说您的正事吧!” 第七百二十二章 里应外合 “穹族降了北秦,并迁居到了北秦境内,而雪原自然也成了北秦的土地。” “是。”拓跋成贤点头,“这没什么好说的。” “但穹族曾侵占我大荣北疆的一块土地,如今北秦接手,把那一块土地划入了他们的版图。这事可大可小,本公主希望驸马能代表大荣去北秦谈判,让他们归还那块土地。” 拓跋成贤打了个哈欠,“这事啊?” 十九公主点头,“对,如今朝中大臣纷纷上书,有挑事者甚至嚷着举兵夺回那块土地。” “不好办!” 十九公主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自然是不好办,所以才请驸马你出手。” “我就是一闲散之人,手上半点实权没有,这种大事还是不乱掺和了。万一弄不好。小命再搭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十九公主耐心用完,冷喝一声:“你食我大荣俸禄,难道这点小事都不能办,我们岂不是养了个废人!” 拓跋成贤猛地起身,在十九公主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居然笑了,“我本来就是废人,公主才知道?” 说完,拓跋成贤打着哈欠进里屋了。 “昨晚玩的晚了,对了,应春阁还有帐,公主让人清了吧!” 十九公主火气上冲,跟着拓跋成贤进了里屋,一脚踢了上去。可拓跋成贤闪身避开,十九公主猝不及防,整个人栽了过去。 拓跋成贤拉了她一把,把人拉到了怀里。 “哟,公主这是要大义献身啊!” 十九公主忙退出来,指着拓跋成贤,“这事,由不得你不答应!” “您要用强?” “对!” 拓跋成贤扯下外裳,往床上一躺,贱笑道:“来吧,为夫已经准备好了!” 十九公主险些气晕,“本公主说的是去平西关和北秦将领谈判之事!” “这事啊,恕在下无能为力!” 十九公主身子晃了一下,他就是想气死她吧! …… 苏欢从大殿出来,想着这土浑王故意用巫医为难她,若是皇途曜不肯交出那些玉石,便以她性命相挟,脸皮一直挂着,就是不撕破。 经过园子的时候,见一个孩子站在了假山的边缘,小身子一晃一晃的,快要掉下来了。不做他想,苏欢急忙跑了过去,正好那孩子也掉下来了,她用胳膊接住了。 幸好这孩子还小,身体不重,但还是砸的她两条胳膊疼。 “簌儿!” 一声惊呼,苏欢回头,见王后朝这边跑了过来。她从她怀里接过那孩子,仔细检查他身体,整个人慌得全身打颤。 苏欢道:“他没事。” 王后猛地抬头看向苏欢,满眼都是血红,“我看到了……你接住了簌儿……” 这时一个婆子从假山后跑了出来,扑腾一下子跪到了王后面前,也不言语只是低着头。王后一脚把那婆子踢倒,又从身后护卫手里夺过剑,抵住了那婆子的胸口。 婆子吓的哆嗦一下,慌忙求饶,也不知说了什么,王后扔掉了手中的剑。 “谢谢!”王后冲苏欢道了一句谢,而后抱着孩子走了。 苏欢看了一眼那假山,凭那么小的孩子,根本不可能爬的上去。再看那婆子,难怪王后想杀了她,不过凭她那么狠的,居然没有动手,倒是让人惊奇。 回到那院,苏欢见肉汤坐在墙头上,正盯着外面看。苏欢唤了他一声,他这才跳了下来。 “我在记外面守卫轮班的时辰,我们可以等夜里他们换班的时候逃走。” 苏欢摇头,“即便我们逃出王宫,甚至顺利的出关,可没有巫医,一切都白费。” “难道等着太子用那些玉石来换?” “玉石之事已经上报陛下,非太子一人能做主的。便是他枉顾圣命,但那么多玉石,又岂能便宜了土浑王。”苏欢道。 “您有法子?” “之前我想出去,是想弄一种药草,那种药草提炼成药丸,人服用后会短暂失明。只要让土浑王吃了这药丸,让他怀疑自己是被中了蛇毒,那样他不得不找来巫医。” 肉汤撇嘴,“这是可不容易办到,得要有人跟我们里应外合……” “那人来了!” “啊!”肉汤看向门口,见王后来了。 苏欢看着王后,等她走近了,微微一笑,“王后驾临,不知又有何吩咐?” 王后上前,屏退身后的人,而后向苏欢行了个大礼。 “王后这是?” “求太子妃救救我簌儿!” 苏欢想到了那孩子,大概不到两周的样子,弱弱小小的,一脸怯懦之色。苏欢请王后在院中石凳上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王后这话什么意思?” “之前,俾青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望太子妃宽谅。” 苏欢呵呵笑了两声,这前后之态度,反转太大了,让她瞧着实在惊奇。 “簌儿是乌涂王之子,太子妃您通达智慧,可以想到我儿的处境。”王后脸上有深深的忧虑,“他向我保证过的,可以放过我儿子,但他却让人暗里加害,我如何防得住!” 说着,王后眼里冒出泪花来。 “那我可以问王后一句话吗?” “太子妃请说。” “先前,你我二人并无宿怨,你为何见面就针对我?”苏欢问。 王后摇头,“我只是讨厌北秦人。” “为何?” “长公主自小就在我耳边说北秦人如何凶残,如何狡猾,如何卑鄙,您觉得我能对北秦人有什么好印象?” 长公主? 苏欢有点疑惑,“您和长公主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娘。” 苏欢瞪大眼睛,一时竟没听明白。 “我爹是族老,他和长公主暗中来往,而后生下了我。长公主自小教我学习北秦语和文字,却不能让父亲知道,因为父亲不许我学北秦语,也不许长公主说。” “既长公主和你父亲有情,为何不成亲?” 王后脸上露出难堪之色来,“父亲和长公主有血缘之亲……” 苏欢默了一下,这血缘之亲只怕是很亲的关系,不然也不必避讳着。而长公主碍着那位族老,所以不敢认沈炼,更怕他知道她这些事吧! 而王后自小听长公主说北秦人不好,所以便故意针对苏欢。 “王后想让本宫帮你什么?” “带走簌儿,给他一条活路。” “王君要杀他,你父亲和长公主不能护着?” 王后苦笑,“他们曾帮助乌涂王夺位,已是自身难保。” 苏欢想了想道,“我可以和王后合作,我帮你带走簌儿,你帮我拿到药方,可以吗?” “可我不知道巫医在哪儿。” “我有法子,但需你帮忙。” 苏欢所说的那种药草,只在西域有,但不是很常见。王后是在十日后才找到给她的,而且只一株,多了没有。 苏欢暗中提炼了那药草,最后制出一小粒药丸。 “药性只能持续五日左右,希望土浑王能带来巫医。” 王后接过那药丸,“我备了一条蛇,今晚动手。” “好!” 当天晚上,苏欢一直在等消息,可知道天亮也没有。又过了一日,长公主来了,脸上带着哀痛之色。 “俾青死了。” “王后死了?”苏欢大惊。 “乃是被一条毒蛇咬死的。” 苏欢坐到石凳上,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消息。她明明告诉王后了,不要找毒蛇,因为很难控制,只需普通的蛇就好。 难道她故意找了一条毒蛇? 第七百二十三章 拿到解药 苏欢一下子了悟了,王后没有遵从她的指示,故意找了一条毒蛇,想要毒死土浑王,一了百了。至于她是不小心被自己带来的毒蛇咬死了还是土浑王下的手,谁都不知道! “我在收拾她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盒子。”长公主拿出一琉璃盒,当着苏欢的面打开,里面是一颗小药丸。 苏欢叹了口气道:“这是我给她的。” 于是苏欢把她二人的计划跟长公主说了,最后道:“抱歉,我没想到她会被毒蛇咬死。” 长公主摇头叹气,“这个傻孩子,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偏要自己冒险!” “她只是不想连累你们。” “如今她去了,留下簌儿那孩子,岂不更可怜。” “只要我能离开,必定带走那孩子,这是我对她的承诺。”苏欢道。 长公主拿起那药丸,闭了闭眼睛,道:“俾青没完成的事,我来帮她吧!” 这晚,苏欢被请到王君的寝殿里。 原以为长公主计划成功了,那土浑王中了毒,结果却看到他好好的站在床前,而躺在床上的却是长公主自己。 苏欢一时有些懵,上前又见躺在床上的长公主,头发披散着,身上穿着中衣,就这么躺在王君床上…… “太子妃,劳烦你给长公主诊治,若她有个不测,您休想活着离开古月国!” “浑儿……我怕……” 听到长公主唤他,土浑王忙坐到床沿上,竟不顾苏欢在场,低头亲吻长公主的额头安抚。 “乖,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好难受……” 土浑王喝了苏欢一声,“还不快给长公主止疼!” 苏欢深呼一口气,这关系太乱了。她装作认真的给长公主检查了一番,而后道:“长公主是被毒蛇咬伤了,毒素经血脉到达了眼睛,让长公主失明了。” 土浑王咬牙,“这毒蛇不会是太子妃您放的吧?” “您觉得可能吗?” 土浑王沉默不语,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啊!好疼!”长公主惨叫一声,“浑儿!你在哪里?” 土浑王忙抱住长公主,那满面焦急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他对长公主是真的有情!可……他俩是血亲啊! 苏欢晃了一下头,难怪长公主不肯让沈炼知道她就是他娘,大概是想着宁愿此生不见,也要给儿子留个好的形象。 “浑儿,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舍不得你……王后死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我想和您长长久久……”长公主哭诉着。 苏欢有点怀疑,这长公主对土浑王难道就一点真情没有? 毕竟恨土浑王的王后用了真的毒蛇,而土浑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长公主应该更恨他,她却让毒蛇咬了自己。 是战略还是不舍? “快!快去请巫医!” 苏欢松了一口气,而土浑王下令后,因防着苏欢,让人把她带回去了。 如此又过了十来日,长公主前来,交给她一粒药丸。 “每次吃药,他都看着我。我只能藏在舌头下面,只藏了一颗,你是大夫,应该可以通过它配制出更多的解药。” 苏欢点头,“谢谢长公主。” “今晚子时,后宫会是走火,我的人会偷偷把簌儿带来,然后你们趁乱逃走。” “好!” “还有……”长公主看向苏欢,“永远别告诉沈炼,我是他娘。” 苏欢默了一下,“你对土浑王……” 长公主闭了闭眼睛,“从北秦逃回来后,所有人都戳我的脊梁骨,唯他……他对我好。和族老在一起,我是为了帮他巩固地位,但他不知道俾青是我的女儿,永远永远,我不会让他知道我有儿子和女儿,他会嫉妒的。” 当晚,正如长公主安排的那样,见到光火,簌儿被送到了他们这院。苏欢让肉汤背着那孩子,由长公主的人引路,趁乱他们逃出了王宫。 一路快马加鞭,在王君下令封关之前,他们逃了出来。 因这个季节,不能进沙漠。苏欢决定转而北上,去了古月国。 狼王见她这般狼狈,很是嘲笑了一番。 “不过那土浑王委实可恨,一副仁义诚信的样子,骗得本王帮他,目的达成了,转而却囚禁了你们。” 说着狼王就生气,简直想带兵杀回去。 “算了,好在药丸拿到了。” 苏欢借用狼王的地方,分解出那药丸的配方,而后正好用西域独有的药材来炼制,很快就炼制出了解药。 可眼下也回不去,只能等开春了。 这日,狼王一脸愁色的来到苏欢这里,坐下后先叹了一口气。苏欢刚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自己做的点心。 “肉汤,厨房里还有,你拿给阿大阿二,你们一起吃。” 苏欢先唤了在树上打瞌睡的肉汤一声,而后才进屋。把点心放到桌子上,又给狼王斟了一碗茶。 狼王看着桌上的点心,怪好看,拿起来尝了一口,酥脆香甜,十分好吃。 “这是用什么做的?” “便是你们种的那些大麦。” “大麦?”狼王有些不相信,“怎么是白的?” “脱皮啊!”苏欢啧啧一声,“我们中原的麦都是要脱皮吃的,细润不划嗓子。” “那这盘白玉一般的东西……” 苏欢笑了笑,拿起一块送到狼王手里,“你尝尝!” 狼王尝了一口,十分软糯,里面还有红色的什么,很甜。 “这是用土豆泥反复捣出黏性做成的,里面放了红豆沙。” 还有烤的土豆片和红薯片,她还用土豆和红薯做了淀粉,回头能做出更多花样的点心来。 “我不知道原来我们日常吃的东西可以做出这么多花样来。”狼王实在觉得新奇,“太子妃,你能教教我们的厨子么,回头让他教外面的百姓也做。” “好啊!”反正她闲的没事。 “今日我来,还有一事相求。”狼王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怎么讨好你们女孩子?” 苏欢眨眼,“做什么?” “我想娶千灵国的公主,而千灵国的国王说,公主的婚事但凭她自己做主。” 千灵国是天养湖的水源地,狼王求娶的目的昭然若揭。 “我不否认,的确是为了天养湖不断流。今年,我们养得牛羊生了病,死了很多,不怕太子妃笑话,我们举国都凑不出两千匹牛羊来。” 第七百二十四章 秀一番厨艺 苏欢相信狼王这话,因为自她来了王宫后,才知道连王君都没有肉吃。 “你不知道如何讨女孩子欢心?”苏欢撇嘴,“那水轻尘呢?” “她跟你们的性格不同,再说她对我有所图,也不用怎么讨好。” “我们的性格?”苏欢挑眉,“你是说那公主和我的性格很像?” “我去千灵国的时候见过她一面,她就跟你要一般十分有主见,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谁都不放在眼里。” “我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而是心里有数才敢这么狂妄的!”苏欢道。 “是是,所以你帮我分析一下,怎么才能赢得这位公主的芳心。” 苏欢不用想,直接道:“用你的真心!” “真心?”狼王叹了口气,“我是真心想娶她。” “你得让她看到啊!” “怎么看到?” 苏欢想了想,指着面前的点心,“便比如,你亲手做一盘点心,送给她吃,这便是是真心。还有,你可以……” 苏欢还没说完,狼王刷的一下站起了身。 “太子妃,你教我做点心吧!” “我其实只是打个比方。” “这主意甚好!” 苏欢见狼王坚持,便也不说什么,开始教他做点心。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别说这狼王还挺有灵性,一教就能学会。 他做出一样来,就让人送到千灵国给公主品尝。 几乎每天一样,每天都不带重复的。苏欢搅进脑汁,也就坚持了一个月。 “主要食材太少了,我看还是算了,许人家公主根本连尝都没尝过。” 狼王也只能叹口气,毕竟无米难成炊。 哪知断食的第二天,千灵国派人来了,是公主的人,问狼王怎么不送点心了,她家公主还等着品尝呢! “我家公主还说了,草原上的男儿没有会做饭的,狼王是所有男人中最能干的。” 狼王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把人打发走以后,不禁又愁了。 “我们做什么?” 苏欢正瞅着外面的湖水,这王宫里的湖是天养湖引水灌进来的。 “这湖里有有鱼吗?” “有啊!” “那你怎么不吃鱼肉?” 狼王指着正堂挂的图腾,“我们古月国奉鱼为神,怎么可能吃鱼!” “好吧……”难怪他们吃不上肉! 狼王见苏欢往外走,忙跟了上去。 “你想做什么?” “你们这湖里有没有螃蟹啊。” “什么东西?” 苏欢让狼王找来网子,二人顺着内湖走,找到一片杂草比较多的地方。苏欢下去用网子捞,捞了几下还真捞出一只螃蟹,还挺肥的。 “你们吃螃蟹吗?” 狼王瞪大眼睛,看着八条腿乱爬的大虫,惊道:“这东西能吃?” 苏欢翻了个白眼,“人间美味好吗!” 确定湖里有螃蟹,苏欢让狼王的属下带网子下去捞,很快捞了一箩筐。 狼王见苏欢熟练的把螃蟹大钳子绑好,然后拿来刷子仔细的刷洗。 “这东西全身都是硬壳,里面能有肉?” “等着瞧!” 苏欢蒸了一锅,用上剪刀,仔细把里面的肉挖出来。狼王见那大钳子里居然真有肉,真是又惊又喜。 苏欢掰开一只螃蟹的壳,还是一直母蟹,里面膏脂非常丰满。她递给狼王,想让他常常,结果他竟吓得躲开了。 “切,很好吃的!”苏欢吃了一口,美的直耸肩。 狼王看到肉汤他们也在吃,好像很美味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这才拿起来尝了一点,再一点,又鲜又嫩,果然好吃。 几人分食了这一锅螃蟹,而第二锅也马上蒸上了。 “我们先用蟹肉做,别一开始惊到公主了。” “做什么?” “先做一道蟹肉汤吧,看公主能不能吃惯。” 苏欢正要插手,又发起愁来,“这蟹肉汤吃热的好,虽能热一热再吃,总不敌刚出锅的美味。” 狼王想了想,道:“我们去到千灵国和古月国交界处做,做好了用砂锅温着,然后差人连锅带火一块送去。” 苏欢轻笑出声,“狼王还真是有心。” 这古月国也不大,当天就到了关城,做好了蟹肉汤后,狼王让人送过去了。 而第二天,苏欢蒸好的螃蟹刚出锅,一人来了,正是千灵国的公主 “我吃得那些,都是你做的?”公主皱眉。 苏欢忙摆手道:“我教狼王做的,你吃得每一道点心,都是他亲手做出来的。” 苏欢话音刚落,狼王自厨房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瓷盆。 “你别插手了,我自己来吧!” 狼王说完,才看到了千灵公主,而他还围着围裙,一时有些窘迫。 “公主……” “昨晚那汤很好喝,我是来谢狼王的。” “这样,本王今天做蟹肉粥。” “这些就是你口中的蟹吗?我见过的,但它们居然能吃!” “不但能吃,而且还十分美味,不过本王觉得自己动手更有趣。” “那你教我。” “好!” 见二人搭上话了,苏欢默默地退了出来。肉汤经过,看到苏欢一脸怅然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也不知太子怎么样了。” 大荣,这夜拓跋成贤熄了蜡烛,刚躺到床上,听得外间有动静,正要起身,见一黑影进来了。他摸到枕头下的匕首,见那黑影在屋子当间站了好一会儿,才朝他这边过来。 正要拔剑,软玉一般的身体贴到了他怀里。 “是我。” “十九公主?” “哼,你以为是谁呢?” 拓跋成贤翻身要起,却被她搂住了脖子,“你要做什么?” “我们是夫妻。” “我还没背书什么《驸马的自我修养》。” “不用了,只要你陪我去北疆。” 拓跋成贤呵了一声,“您还真大义献身来了,值得吗?” “值!” 拓跋成贤坐直身子,十九公主便也缠了上来,伸手开始扯他的中衣。 “先别……” “你没经过这事?” “不是,你愿意献身,但我不愿意,我……唔……” 剩下的话,被十九公主堵了回去,用嘴。 十九公主喝了酒,借酒壮胆来的,那檀口还留有酒香,调皮的小舌头勾着他的。拓跋成贤翻身把十九公主压到床上,喘了几口。 “你是不是男人?” “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 “又或者,你根本不行?” 拓跋成贤气结,“公主最好别激在下!” “若不是男人,回头本公主就赏你一个太监总管之职!” 第七百二十五章 当我死了 拓跋成贤眯了眯眼睛,在公主要起身的时候,一把把她压了回去。低头吻住下面的人,手抚上她的身子。 自己的媳妇,确实没必要太客气。 三日后,公主和驸马从京都出发,前往平阳关。谢闵俊正好也回去,于是与他们一路同行。 “兄弟,前几天我劝你,赔了面子赔了酒,你说死都不去谈判,怎么回头自己打自己嘴巴?”谢闵俊有些气愤道。 为了劝他,上了最好的酒楼,喝了最贵的酒,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难受了好几天。这厮,说不去就是不去,骨头硬的很。 他都放弃了,结果他却来了。 拓跋成贤叹了口气,“不得已。” “谁逼你了?” 拓跋成贤回头看了一眼公主的马车,她也正好撩开车帘往外看,对上他的目光,恶狠狠的的给了他一眼。 那晚却是闹得有点凶,害她第二天都起不来。 “公主逼你了?怎么逼得?拿刀还是用毒?”谢闵俊关怀问道。 “毒!” “什么毒?” 对于这么爱刨根问底的人,拓跋成贤赏了一句:“什么毒能把你毒哑就好了!” 谢闵俊气道:“兄弟这是关心你!” 夜里,他们宿在驿站。 十九公主不用小桃守夜,刚把人打发出去,拓跋成贤摸了进来。 “滚!” “滚回京都?” 十九公主咬牙,“所以你想干什么?” 拓跋成贤利落的脱了衣服,上去把公主扑到床上,“你说呢?” “你够了啊,信不信本公主阉了你!” “信。”拓跋成贤低头一笑,“今日在茶棚的时候,我去小解,听到两人说闲话,说公主以前很爱一个人,那个人是翰林院的傅九思,可有这回事?” “你管不着!” “所以你为他,拒绝本王?” “我们之间从来只有交易!” “那最好了!”拓跋成贤一笑,“既然是交易,公主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说完,拓跋成贤低头吻住公主。 月影摇曳,室内一片情热。 二十天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北疆。 拓跋成贤望着平西关的城门,想着自己来时走的便是这条路,当时一身狼狈,此时也没有好多少。只是心境却有不同,大概是认命了。 督军府,谢闵俊做为主人请拓跋成贤吃酒。 “你和公主最近怎么怪怪的。” “谢打听!” “去去!”谢闵俊跟拓跋成贤碰了一杯,“以前,你和公主便是走在一起,也是谁都不爱搭理谁的,如今你俩虽然也不大爱跟对方说话,但好像比以前近了一些。” “呵,你一个单身汉能看出什么来?” “我能看出,你总想在公主面前犯贱!” 拓跋成贤从桌底下踢了谢闵俊一脚,“你说她年纪不大,总是绷着脸,我逗她好玩罢了。” “哎,公主是被傅九思伤得太深了,你是不知道,当初公主多喜欢他啊。为他家平反,三番几次救他,甚至为了他愿意放弃尊贵的身份,可惜傅九思为了仕途负了她。” “原来公主也有深情的时候。”拓跋成贤讥笑一声。 “前些日子,我还见她二人抱到一起了……呸呸!”谢闵俊说的兴起,都忘了对面这位是公主的驸马了。 拓跋成贤笑了笑,“倒是我碍事了。” “呵呵……”谢闵俊只能干笑。 “无所谓,这是她的事。” 拓跋成贤喝的有点多,三分醉意,他进到院子里,见十九公主坐在石凳上,正仰头欣赏月色。真是脸上有淡淡的愁,不知是为何,不知是想到了谁。 他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这月色可好?” “风清月朗,本来是不错。”十九公主睨了拓跋成贤一眼,“现在,有点恼人了。” 拓跋成贤笑,“公主,你说我们俩有没有可能做对平凡的夫妻,没有大荣和北秦,没有朝廷和阴谋,你为我生儿育女,我为你们衣食努力。” 十九公主看向拓跋成贤,眼里燃起一丝光亮,但转瞬有熄了,“没有可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那个人,对吧?” 十九公主看向拓跋成贤,见他也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对,你不是他!” 十九公主说完起身,她不想谈情说爱,只想来一场简单的交易。她没有说的是,现在这样就挺好,没有负担,不会觉得亏欠,也不会觉得委屈。 拓跋成贤抬头望着那高悬的明月,想着这日子实在无趣的很。 谈判很顺利,出于意料的顺利。外人不知道的是,为了那弹丸之地,拓跋成贤交出了北疆的军权,并下令北疆的将士听从朝廷调遣,拓跋家彻底退出了北秦的政局。 “兄弟,值得吗?”谢闵俊问,这事只有他知道。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军权总要交出去,早晚而已。” “可没了军权,你就彻底没有价值了。” “什么价值?”拓跋成贤举起酒杯仰头喝干,“我不想有价值,更不想被谁利用。” 谢闵俊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但我代大荣千万百姓谢谢你了。” 拓跋成贤笑了笑,“别,不至于,我是想无事一身轻,全然为自己着想的。” 二人是在酒楼里,拓跋成贤又喝了一杯,不经意往下面街道看了一眼,却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柯卉! 是她吗? 她拉着一个孩子走在街上,不时矮身跟孩子说句话,从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她一点侧脸。 谢闵俊正要给拓跋成贤再倒一杯酒,却见他起身跑了。 “啧,跑什么,怕我灌醉你啊!” 五日后,公主一行启程回京。 途径一片林子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伙黑衣人来。拓跋成贤一边护着公主一边抵抗那些黑衣人,一个不留意,有一黑衣人钻了空子,朝公主刺了过来,拓跋成贤上前为公主挡了下来。 “驸马!” 那一剑刺中了驸马的心脏,公主大惊失色。 谢闵俊带人及时赶了来,那些黑衣人见来了援兵,忙逃走了。 “拓跋兄!”谢闵俊见拓跋成贤倒在地上,忙俯身去看。 “我大概不行……”拓跋成贤咳嗽了两声,他看向公主,道:“可不可以当我死了?” “什么?”公主愣了一下。 拓跋成贤拔出那剑,其实伤口很浅,也只流了一点血。 “有人想杀公主,如果我死了,公主便可以以此为借口,大张旗鼓调查这事,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你想死?”十九公主问。 “我刚救了公主一命,公主可否还我一条命?” “你想做什么?” “自此以后,拓跋成贤死了,我重新活过。” 谢闵俊叹了口气,“拓跋兄……公主,求您放他走吧,他是老鹰,喜欢翱翔天空,不喜欢京都,那对他来说是一座鸟笼子。” “可以吗?”拓跋成贤看着十九公主,眼里露出祈求之色来。 十九公主闭了闭眼睛,“好,我答应你!” 十九公主起身,脸上清冷一片,冲着身后的将士道:“驸马卒,就此安葬平西关,以望故国,了他心愿!” 谢闵俊望着公主的车马走远了,这才拍了拍拓跋成贤,“走了。” 拓跋成贤睁开眼,“我自由了。” “你要回北秦吗?” “不知,她去哪儿,我去哪儿。” “她?” “我爱的人。” 平西关外,柯卉和儿子坐在马车里,儿子瞌睡了,柯卉把他抱到怀里哄着。马车突然停下,柯卉身子往前栽了一下,待她下了马车,见一人站在车前。 “阿贤!” 拓跋成贤笑,“终于找到你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 十年后 来年开春,在狼王迎娶了千灵公主后,苏欢打算启程回北秦了。 “太子妃,别忘了,在西域还有你的朋友。”狼王拍着自己胸脯道。 苏欢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等我们的华云城建好,本宫会亲下下帖请狼王去做客。” “一定到!” 看着站在狼王身后的千灵公主,手中拿着鞭子,依旧一副高傲不可亲近的样子,苏欢冲她点了点头。 “公主,湖里的螃蟹也不能总捞,他们也要休养生息的。” 千灵公主俏脸一红,“太子妃保重。” 狼王和公主送他们出了边关,并派一队人马护送回北秦。春天来了,草原绿了,穿过这茫茫绿野,便到了沙漠。 苏欢还有点怕这片沙漠,荒芜一人,却处处暗藏杀机。 进入沙漠第二日,苏欢整个人都蔫了,这里的风太干了,仿佛要把人身体的所有的水分都榨干似的,别管喝多少水,都抵不住这烈阳热沙。 “少主,您看前面!” 苏欢激灵了一下,忙抬头往前看,见一队人马与他们迎头走来。 “镇西军!”肉汤激动的大喊一句。 苏欢再看,可不就是镇西军,而打头的那个不正是李绛,他身后还坐在什么人。肉汤激动的挥手,阿大阿二他们也跟着挥手。 对方看到了他们,忙喝着骆驼加快脚步过来了。 李绛看到她,先一步朝她这边过来了。他先下了骆驼,而后扶着身后的人下来,不正是皇途曜! 苏欢看到皇途曜,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急忙下了骆驼,朝他扑了过去。 “夫君!” 皇途曜怔了一下,似乎手环住了怀里的人,觉得她是真实存在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抱着,用力的把人裹进怀里。 “苏欢!”皇途曜咬牙切齿半天,最后道了一句:“幸好没事。” 苏欢抽泣不止,“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久……中间发生了好多事……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以后别离开我身边了。” “嗯!” “你保证!” 苏欢抱紧皇途曜,“死都不离开了。” 当晚宿在沙漠里,皇途曜已经服用了解毒的药丸,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见效的。二人坐在帐子外,一条毯子裹着他们。 苏欢倚在皇途曜怀里,仰头看着沙漠的夜空。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只有冷和慌张。”那颗心总是飘着,无所着落,迫不及待的离开,迫不及待的回去,总是慌慌的。但皇途曜在身边,即便是这片沙漠,她都觉得很美。 “我也是,即便在北秦,即便安塌在卧,也是慌的。” 二人的感受是一样的,前世今生,这一路太长了,他们已经变成了同一个人,再分不开了。 又在沙漠行了两日,终于进了平西关。 未做停留,他们一行继续往环姮河谷走,又两日终于到了。 站在山坡之上,苏欢看着下面,工匠砌墙,穹族女人争相送饭,还有小孩子穿梭其间玩闹,好一派繁忙的景象。 “未来这里也许是北秦最繁荣的地方。” 苏欢转头看皇途曜,见他也看着下面,眼里已经有了亮光。 “很快胜都会再送来一批工匠,到时在那边建贸易街。”皇途曜指着远处,那里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我们一起见证华云城的成长。” 苏欢靠进皇途曜怀里,这里将是他们的城。 …… 十年后。 大荣,驸马府。 十九公主手拿木棍,穿过院子,绕着回廊,跑得上气不解下气,偏偏就是赶不上前面那小子。 “娘,您消消气!”小郡王扑通跪下求饶,脸上却是嬉皮笑脸的,一点正经样都没有。 十九公主终于赶上了,举起棍子打过去,结果还是扑了一个空。 小郡主已经飞身上了栏杆,在亲娘的怒目下,又一个翻身上了屋顶。他坐在屋檐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而后叹了一口气。 “你给我下来!” “你不打我,我就下来。” “你以为我翻不上去?” “娘,不是我以为你翻不上来,是你确实上不来。” 十九公主险些气过去,不服输的还真翻了两下,除了惹得屋檐上那臭小子哈哈大笑,她还真没上去。早年或许可以,但这些年,疏于联系,那点武功底子已经忘差不多了。 “膺儿,下来!” 见到来人,房顶上的拓跋膺偏了偏嘴,没敢说什么,乖乖的跳了下来。 “太傅……” 来人是傅九思,十九公主睨了他一眼,挥起棍子就往拓跋膺身上打。傅九思满挡在了拓跋膺身前,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十九公主惊了一跳,“抱歉,本宫没收住。” 傅九思摇了摇头,道:“公主可问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要打小郡王。” 提起这个,十九公主就气的咬牙,今天早朝堂上,那兵部尚书居然问罪,原是这小子把人家孙子给打了,打得亲爹亲娘都不认识。 “还用问,这小子整日闯祸,如今胆子更大了,连大臣家的子孙都敢乱打,再不好好管教一番,他都能上天了!” 拓跋膺歪头,“上天的本事,孩儿没有,娘太高估我了。” “你瞧瞧他,那张嘴跟他爹……一模一样!”偏就长了一张气死她不偿命的嘴! 傅九思脸色晦暗了一下,“兵部尚书那孙子,已经十五了,当街轻薄姑娘,膺儿是为了救那姑娘。我觉得他做得很对,不过是下手重了一些。” “不打得他满地找牙,下次他还敢再犯呢!”拓跋膺从傅九思身后走出来,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那兵部尚书也是,我替他管教孙子,他不说谢我,居然还问罪于我,做大官的就能这么不讲理了?” “去去!”十九公主瞪了拓跋膺一眼,“真是为了救人?” 拓跋膺叹了口气,“娘,我在您心中是什么形象?” “上蹿下跳的猴子,做事不着调的愣子,整日每个正形的混小子!” 拓跋膺点头,“基本没什么出入,不够您还落了一样。” “什么?” “感天动地的孝子!” 十九公主呵呵一笑,“你气不死我就算孝子了!” 拓跋膺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诺,为了买这点心,我等了半多个时辰,您趁热吃。” 十九公主哼了一声,接过那点心,果然还是热的。 “膺儿秉性纯良,这就是他最大的优点。”傅九思道。 “也就在你眼里,他怎么都好。” 傅九思笑了笑,转头对拓跋膺道:“一篇《学记》,我们昨日学的,去背写下来,等会儿太傅检查。” 膺儿叹了口气,“好吧。” 第七百二十七章 危机四伏 见臭小子耷拉着脑袋进书房了,十九公主请傅九思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又让身边的奴婢送来了一壶热茶和点心。 “今日朝堂上,公主失态了。”傅九思道。 十九公主叹了口气,“我知那兵部尚书是借题发挥,可他大可以拿我说事,说我擅权干政,说我野心勃勃,甚至有篡位之心,这些都可以,他不该拿膺儿开刀!” “以前,我总劝着公主早日还政给皇上,不是怕您野心膨胀,而是怕你脱不了身,如今果然成这般了。” “皇上忌惮我,欲杀之后快。” “是啊。” “说一句不敬的话,皇上昏庸无能,难堪大任。”傅九思道。 十九公主看了傅九思一眼,他这人一向谨慎,能说出这句话,代表他确实是站在她这边的。 “他提议把膺儿送回北秦,若不然就送去兴州的清风书院。”十九公主气得咬牙,“这老东西,当本宫好欺负呢!” “公主,我倒觉得挺好。” 十九公主皱眉,“什么挺好?” “送膺儿去北秦。” 十九公主一听这话就要发怒,傅九思忙安抚她。 “如今公主虽大权在握,但皇上即将成年,朝中一半的大臣逼着您还政,此时您的处境并不好,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不若将膺儿送回北秦,那里有太子和太子妃照应,而他对北秦那些人又没什么威胁,反而比在您身边更安全。” “可他还小……” “小郡王已经十岁了,况您也知道,皇上和那些反对您的大臣他们忌惮的是什么。”忌惮的是公主要篡位,把皇位给自己的儿子。 十九公主知道傅九思说得有理,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情感,她当下做不了决定。 “让我想想吧。” 傅九思点头,“不急。” “对了,你家夫人要办春日宴,专门给本宫送了请帖。”十九公主一句话,只说了半句。 傅九思微微叹了口气。“公主日理万机,还是别去了。” “好。” 傅九思离开后,十九公主低头细品这杯中的茶。她与傅九思,前有私情,后他又尽心扶持她,难免让外人说闲话。 那傅夫人几次给她难看,她忍了,不是为别人,而是为傅九思。 张庭向她坦白了当年的事,傅九思是为了大荣的江山社稷才离开她的,她对他虽恨,但随着时间的流转,慢慢也就淡了,尤其是生下膺儿后。 她对自己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什么情啊爱啊都看淡了。 当天下午,十九公主小憩后醒来,奴婢海棠过来禀报,说是傅夫人求见。 “你去与她说,本宫没空。” 海棠道:“奴婢说了,可傅夫人从中午就在外面等着,一直等到现在了。估计等不到您,她是不会走的。” “你派人去通知傅大人,算了,让她进来吧!” 海棠出去后,十九公主坐起身来,想着她有什么好怕的,面对大臣们的唇枪舌剑,她都没像这么闪躲过。 关键是躲还躲不掉! 十九公主让奴婢给她重新梳妆,又换了一件衣服才出去,此间那傅夫人在厅堂里有等了半个时辰。 她进了厅堂,先睨了那傅夫人一眼。 这傅夫人长得弱柳扶风,一看就是娇滴滴的主儿,面容略微普通,只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还算招人看。见到她过来,傅夫人起身行了个礼。 “坐吧。” 十九公主摆了一下手,那傅夫人却没有坐,依旧站在厅堂当间。 “咳咳……” “傅夫人这是生病了?” “伤风而已。” “既是病了,为何还奔波劳累?”十九公主低头饮了两口茶,“什么事都能坐下来说,傅夫人这般杵着,倒显得我这驸马府规矩多了。” “公主,夫君回去与我说,说您事务繁忙,不去我府上做客春日宴了。” “对。” 傅夫人淡淡一笑,“公主可与臣妇说,何故跟我家夫君说,倒是显得您二人更亲近呢!” 这女人话里有话,十九公主听着实在不舒服。 “本宫与傅大人是多年老友,确实比对傅夫人更亲近。” 傅夫人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来,“臣妇可以理解,只是外人说的不好听。臣妇虽不如公主身份尊贵,但也是大将军之女,也是有脸面的,求公主给臣妇留点面子。” “你确实有脸,敢在本宫面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傅夫人一下子跪在地上,朝十九公主磕了一个头。 “容臣妇说一句不好听的,公主您要不要脸,不管臣妇的事,但臣妇和夫君还要,所以请公主不要上赶着往上贴!” “你!”十九公主没想到这沈静雅敢这么大胆说这种话,“来人,给本公主张嘴!” “公主!”海棠拦住十九公主,“何必与这种人一般计较,怕只怕得不偿失。” 十九公主确实气糊涂了,经海棠提醒,这才找回了理智,“傅夫人,趁本宫没发火之前,你最好赶紧离开。” “臣妇还有一句话问。” “闭嘴!” “小郡王是不是您为夫君生下的孩子,是我们傅家在外面的野种?”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十九公主,她倏地起身,冲上前去,一脚踢倒了沈静雅。 “再敢乱说,本宫撕了你的嘴!” “公主坐下这等不要脸的事,还怕臣妇说不成。” 十九公主气得又是两脚,别人说她如何都好,但绝不能说膺儿一句,那是她的底线。 “滚!” 沈静雅撑着地起身,冲着十九公主冷笑一声,“公主,这事没完!” 说完,她瘸着腿往外走去。 海棠扶住十九公主,道:“奴婢觉得这傅夫人可能是有意激怒您,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招?” 十九公主闭了闭眼睛,“让他们放马过来吧,本公主已经忍够了!” 晚上,十九公主和拓跋膺坐在一起用晚饭。 “你下午又出去疯了?” 拓跋膺翻了个白眼,“人家有正事。” “什么正事?” “王四家的狗要掉狗崽子了,我们给它助阵去。” 十九公主直接拿筷子敲了拓跋膺脑门一下,“人家狗生儿子,你去助什么阵!” 王四是永定侯老来子,平日与拓跋膺混在一起。 拓跋膺嘿嘿一笑,“王四答应我们了,一家送一只。” “不要!” “哎,兴不着您不要,人家狗妈就生了一崽,要留着养老呢!” 十九公主哼哼笑了一声,“狗都比你有良心。” “我也给你养老啊!” 第七百二十八章 皇上要毒死她 十九公主看着儿子,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膺儿,你想不想去看看你爹出生长大的地方?” 拓跋膺看向十九公主,冷声道:“您不如直接问我,想不想去北秦!” “你知道?” “王四他们说的,朝中大臣逼您了。” 十九公主忙摇头,“不是因为娘怕他们,而是……” “而是你怕我有危险。” 十九公主点头,“是。” “可娘也会有危险,对不对?” “对。” “那我要留下来保护您!” 十九公主起身坐到儿子身边,把他搂到了怀里,“娘其实舍不得你。” “哎,您知道我的好,以后少啰嗦两句就行了。” 十九公主笑,“皮猴子!” 翌日朝堂上,沈大将军上前,质问长公主为何动手打他女儿。这事本不该在朝堂上来说,可大将军偏偏说了,还有兵部尚书附议。 “公主,我那孙儿是不成才,但也轮不到小郡王教训吧?” “公主辅政多年,也该还政给皇上了。” 下面的大臣你一句我一句,纷纷围击十九公主。 傅九思要上前解围,首辅张庭拦了他一把,道:“各位把朝堂当什么地方了难道不是商议朝政大事之地?你家女儿还有你家孙儿都能跟朝政大事相提并论了?” 兵部尚书冷哼一声,“张首辅,您素来维护公主,可坐在朝堂正中央的是皇上!” 张庭点头,上前道:“启禀圣上,黄河河道去年被洪水冲垮,只进行了简单的加固,今年是不是该拨银修堤了?”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刚打了一个瞌睡,没想到被人点名了,这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他还挺得意,来了一句:“自然该修,户部拨银子就是。” 户部尚书上前,“回禀圣上,国库一时拨不出库银来。” “为何拨不出?”皇上问。 “去年水患不断,哪哪需要拨发救济银,而各地的税又都收不上来,去年还为您建了行宫,所以现在国库确实没有余银了。” 兵部尚书冷哼一声,“张首辅和户部这是有意为难皇上吧!” 皇上冷嗤一声,“你们究竟怀揣着什么心思?” 户部尚书喊冤,“皇上,这每一笔进账每一比出账都记得清清楚楚,您若有所怀疑,臣带户部官员把账本送进宫里,请您阅览。” “不用!”皇上咳咳一声,那么多账本,他要看到什么时候,“既然没钱,那就别修了!” 一听这话,工部不干了,前期准备都做好了,能说不修就不修?下面各州的郡守也不能答应啊,能眼看着大水把百姓冲走? 下面大臣你一句,我一句,皇上实在头疼,忙求助十九公主:“皇姐,您以为如何?” 十九公主沉下一口气,看向兵部尚书,“每年拨发给兵部的银子,乃是个天文之数,但五州军真有那么多人数,本宫觉得这数有点虚。” “公主,您什么意思?”兵部尚书恼了。 “拨发给将士们的粮饷和俸禄,本宫只求对号入座,别有人故意吃空饷!” 兵部尚书怒:“公主如此冤枉人,下官……” “李尚书,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人查查又如何,您说呢?”张庭道。 兵部尚书静默半晌,道:“臣会自查,还请公主给一点时间。” “好!”十九公主道。 临下朝时,十九公主道:“沈将军的女儿,本宫确实动手打了,至于为何打她,本宫嫌她嘴臭!” 沈将军怒:“公主,便是您身份尊贵,也不能说打人就打人吧,这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沈将军,你回去告诉沈静雅,若她再敢乱说话,本宫拔了她舌头!” “公主欺人太甚!” “沈将军!”十九公主冷冷的看着他,“你也要以下犯上?” 沈将军本来气焰挺嚣、张的,但见兵部尚书吃了亏,他也不敢硬来。 “至于兵部尚书的孙子,他当街轻薄女子,本宫只能送两个字,该打!” 说完,十九公主倏地起身,大步往殿外走去。 这些年,她监理朝政,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让别人觉得她以权欺人,没想到让这些人觉得她这般好欺负!既然给他们好不吃,那以后就剩下卑躬屈膝了。 公主没有走出皇宫,皇上请她去泰和殿说话。 她过去的回收,见皇上和一个小宫女正拿着大臣们的奏折打闹,那些奏折扔的满地都是。虽大多她和张首辅率内阁已经批了,但皇上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皇上!”十九公主怒喝一声。 韩戈吓得激灵了一下,见到韩安定一脸怒火,忙停止了打闹,一脸讨好道:“皇姐,您来了,快坐吧!” 韩安定看着满地的奏折,道:“本宫怕踩了这些奏折。” 韩戈忙招呼大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们把地上的奏折捡起来,而后请十九公主坐下。 “皇上找本宫来有什么事?” 韩戈往上翻了翻眼,“呃……哦,对了,朕让御膳房做了鱼肉粥,特别鲜香,您吃一碗再回府。” “不用了!” “这是朕的心意!”皇上察觉自己太心急了,忙又添了一句,“皇姐,今日在朝堂上,您发火了,这粥是能降火的。” 十九公主静静看着皇上,道:“陛下今日似乎有些不太对。” “没!挺好的!” 这时宫女送来了粥,皇上亲自端过去,送到公主手里。 “皇姐趁热快吃吧!” 韩安定看着手里的鱼肉粥,用勺子搅了两下,又抬头去看皇上,见他紧张的盯着那碗粥,在她看过来时,忙别过了头。 韩安定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把粥放到桌子上。 “本宫没什么胃口。” 皇上一咬牙,道:“这是朕的赏赐,皇姐要抗拒不成?” “谁给你出的主意?” “什么……什么主意?” 韩安定冷笑一声,“陛下,您操劳国事,这碗粥您吃了吧!” 皇上吓得忙往后退,“不不……朕不能吃!” “为什么?”韩安定眸光凌厉。 “朕不想吃!” “这粥里有毒,对不对?” 皇上瞪大眼睛,“没……不,朕什么都不知道!” 十九公主猛地把那碗粥挥到了地上,怒声道:“皇上,你年纪不小了,也该能分辨忠奸是非了。这件事本宫当没发生过,以后皇上长点脑子!” 说完,十九公主大步离开了泰和殿。 第七百二十九章 拓跋成贤露面 出了皇宫,十九公主吩咐身边的护卫,让他们小心一点。皇宫一击不成,只怕那些人背后还有阴招。 果然走到东街,前后左右冒出很多黑衣人。 此时天色晚了,街上没有行人,没人通知官府,这是他们谋算好的。黑衣人上来就打,很快与十九公主随行的护卫打在一起。 十九公主撩开帘子,她身边带的护卫不多,而对方不仅人多,各个武功高强。这时一黑衣人解决了一个护卫,执剑朝她这边杀了来。 “来人!快来人!” 十九公主喝了一声,却没人过来,她再看才发现护卫们都被黑衣人缠住了,根本没人能脱身救她。她提起一口气,刚下车的时候,她从车上拿下来一把剑,利落的拔出剑,在那黑衣人上来时,先挡了一下。 可她功夫底子浅,这么一下,竟逼得她连退好几步,身子都稳不住。 那黑衣人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提剑朝她胸口刺了过去。而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又一黑衣人至,挥剑挡住了一击,并反手杀了那黑衣人。 他落到十九公主跟前,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迎击冲上来的黑衣人。 事情发生的太快,十九公主怔了一下才缓过神儿来,再看四周,十几个黑衣人包围了过来,而同时两边的房顶上几支箭破空而来。对方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不杀了她不罢休。 救她的黑衣人要一边挡着攻击,一边护着她不被飞箭射伤,渐渐应付不来,身上也受了伤。十九公主看在眼里,自是十分焦急,可她帮不上什么忙。 便是如此,这人也护的她紧紧的。 他杀了一个黑衣人,忙带着她冲出包围,而后一路厮杀过去,朝旁边的巷子里跑了去。一路东拐西绕,跑了很久很久,才把那群黑衣人给甩掉了。 十九公主见那黑衣人胳膊受伤了,伤口似乎很深,一直在流血。 “你没事吧?” 黑衣人摇了摇头,“我们从这边走,送你回驸马府。” 说完,那人先行一步,十九公主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上了。这条巷子很窄,很黑,十九公主走在那人身后,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你……” 黑衣人突然停下,十九公主撞了上去。 这人的背太硬了,坚如磐石,碰的十九公主两眼发黑。 “怎么了?”她问。 “算了,没什么。” 十九公主抿了抿嘴,有毛病吧!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为何救我?” 当她问了这句话,那人又停下了,这次十九公主长了教训,没碰上去。 “你才想起来问?” “我以为你会说。”若是认识的人或者有所图,他自然会说的。但走了这么久,他一直没吭声,这让她开始摸不准了。 “没必要!” 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必要? “顺手而已,公主不必放在心上。”说完,黑衣人继续往前走。 十九公主不信,谁吃饱撑着,顺手救一个人,还害自己受伤!尤其他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那些人不简单,何必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十九公主思虑着,不知不觉到了公主府。 “公主,以后小心!” “敢问阁下姓名,本宫日后好报答。” 黑衣人没说话,转身往回走。 十九公主微微蹙了一下眉,走出巷子,见傅九思带着十几个护卫匆匆而来,估计是才得到消息。十九公主往巷子里看了一眼,而后朝傅九思走了过去。 “公主!”傅九思看到她,忙跑了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有人救了我。” “谁?” 十九公主摇头,“我们先回府再说吧!” 二人并肩往驸马府走去,这时巷子里,原本离开的人去而复返,他看着公主和傅九思进了驸马府,眼里若有所思。 回破庙前,拓跋成贤换了一身衣服,乃是粗布短打,像是乡下做农活的打扮。 他进了破庙,但见柯卉正在煮粥,豆芽帮着烧火。见到拓跋成贤回来,豆芽喜得起身,这小子十二岁了,只比他矮一点,比他娘都高。 “爹,你回来了!” 拓跋成贤应了一声,把从外面买的烧鸡和包子扔给了他。 柯卉看向他,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迷路了。”其实是买了包子,想抄近道回来,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听到一伙儿商议今晚截杀十九公主的事。 总归夫妻一场,不能见她有难不救吧,所以耽搁了一些功夫。 柯卉笑,“你也有迷路的时候。” 拓跋成贤笑了一声,“太久没来京都了,感觉每条街道都变了。” 豆芽听了这话抬头,“爹,你来过京都?” 拓跋成贤怔了一下,“来过,你还小的时候。” “你来京都做什么?” “别乱打听了,快给婆婆一个包子吃。”柯卉帮拓跋成贤解围。 拓跋成贤和公主的事,其实她不是很清楚。只听拓跋成贤说过,二人没有感情,平和的分开了,自此谁都不打扰谁。 拓跋成贤帮豆芽把东西拿出来,道:“等这件事了了,爹带你好好的在京城玩几天。” “太好了!” 柯卉有些发愁,“咱们直接告到兵部吗?” “只怕人家官大不理咱们。”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妪,满头白发,但身子还算硬朗,“自来民不告官,捞不到什么好果子的!” 豆芽往老婆婆手里送了一个包子,“婆婆,爹说过了,这世上逃不过一个理字,理在咱们这边!” 李婆子叹了口气,“我一个老婆子拼着老命就是,你们凑什么热闹,赶紧回村子吧!” 柯卉给李婆子盛了一碗粥,请她坐下,把粥放到她面前,“咱可不是拼命来了,咱是讨公道的,再说了这也不是您一个人的事,怎好让您一人冒险。” “哎,这世道不让人活命啊!” 拓跋成贤想,若非是不想让十九公主知道他的身份,直接跟她说这事,还是比较好的。 用过晚饭后,拓跋成贤帮着柯卉一起收拾了碗筷。收拾好了,李婆子和豆芽都躺下了,二人走到院子里说话。 “阿贤,我还是担心。” 第七百三十章 登闻鼓响 拓跋成贤坐到石阶上,仰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官府征兵,上至六十下至十二,不管是不是家中独子,不管是不是曾当过兵,还是身上有残疾或重病,反正就是把人带走,不走就绑着。 留下孤儿寡母的,连官府应该发的兵饷都领不到,甚至有的人一去没了音儿,几十年不见人,更没有抚恤银。 这李婆子就是,通过同村当兵的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战死沙场了,可官府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剩她一个孤婆子艰难度日。 这次他也被征集了,可他是外乡人,还是异国人,可那些官府的人根本不听,还要强行带走他,跟抓犯人似的。 亏得他会功夫逃了,可也不能不回家啊,所以才和李婆子一起来了京都,想讨个说法。 “你还是回北秦吧!” 拓跋成贤摇头,“北秦没有家了,这里有。” 柯卉看向拓跋成贤,眉头皱紧,“若是为了我和豆芽,你真的不必冒险,豆芽长大了,我们可以照顾自己。” “石树村是我的家,除此外,我别无去处。” 见劝不动拓跋成贤,柯卉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驸马府,十九公主低头喝了一口热茶,慌乱的心慢慢镇定了下来。 傅九思看着她,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沈天泽的人,若真是他,倒是我把你害了。” 十九公主摇头,“便是他插手了,也不会是主谋,他没这么细腻的心思,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傅九思点头,“可他们都敢明目张胆的动手了,公主您最近小心一点。” “小心没有用,需要尽快把他们连根拔起才是。” “兵部尚书说自查。” “给他两日的功夫,看他能查出什么来。还有户部那里,你和张大人先把拨发给每位兵士的兵饷调出来,看能不能对上人头。” “这样的话,兵部那边只怕会有所警觉。” “既然他们都动手了,这事必然要撕破,我们也不必畏手畏脚了。” 当晚户部走水,翌日是休沐的日子,直到顺天府尹苏靖煊来,十九公主才知道这事。 “走水?怎么会走水?”十九公主皱紧眉头,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户部封存各种案宗的房间着火了,所有的都烧了。” 十九公主长呼一口气,果然让她料准了,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为的是不让他们拿到证据。 “下官正在追踪那放火之人,从一位打更人嘴里得知了一点线索,不想竟追踪到了驸马府。”苏靖煊说完,抬头看了十九公主一眼。 “你是怀疑本公主派人放的火?”十九公主皱紧眉头。 苏靖煊摇头,“下官现在讲的是证据,并没有带自己的分析。” 十九公主沉了一口气,“那本宫倒要听听苏大人的分析了。” “若真是公主,不会留下这么多可查的线索,让下官在一个时辰内就找到了您府上,您没有那么蠢!” “而苏大人还是来了。” “下官想问公主,您可有怀疑的人。” “兵部尚书。” 苏靖煊起身,向十九公主行了个礼,转身就要往外走。 “苏大人为何愿意相信本公主?” “公主掌政十年,大荣政风清明,臣愿意相信公主的为人。” 看着苏靖煊离开,十九公主眯了眯眼睛,这盆脏水既然泼到了她身上,明日上朝皇上和兵部尚书必然要发难,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可那些户籍册都烧毁了,如何才能拉兵部尚书下水呢! 十九公主正发愁,见拓跋膺兴冲冲往外跑。 “做什么去?” 拓跋膺一听这声,吓得打了个冷战,回头苦哈哈一笑,“王四派人来说,有人敲登闻鼓了,我去瞅瞅热闹。” “有人敲登闻鼓?”那鼓可是十几年没人敲了。 “可不是呢!”拓跋膺眼睛亮亮的,“听说闻了很多人,都等着看热闹呢!” “回去写你的字去!” “娘……” 十九公主脸子一沉,“这几日,你都不许出门!” 拓跋膺撅了噘嘴,但看十九公主一脸不善的样子,还是乖乖的回去了。不过他没有回到自己院子,而是后院的西墙边,搓了搓手,一个翻身就上去了。 跑到宫门前,果然外面围了很多人,那登闻鼓还咚咚响着。 他挤了进去,见敲鼓之人竟是个老婆子,敲几下要缓一会儿才能几下瞧。 “怎么回事啊?”他杵了旁边人一下。 拓跋成贤回头,见是个小少年,锦衣玉袍,长得十分俊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他瞧着登闻鼓那边,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 “嘿,你说话啊!”拓跋膺转头,见身边的人是个高大的男人,虽穿着粗布短打,但神色坚毅,不像是地里种田的,更像是战场上杀敌的。 “外地人?”他问。 拓跋成贤挑眉,“我像外地人?” 拓跋膺哼了一声,“京都人没你这么钝!” 拓跋成贤呵了呵,不理他继续留心看周遭。这鼓都敲了半个时辰了,竟也没人来管,实在是让人惊奇又无奈。 “我跟你说啊,这鼓上达圣听,除非有天大的事,平民百姓才可以去敲。已经十几年没人敲过了,上面的人肯定一团乱,不知道怎么个规章程序。” “你懂得倒不少。” “哥,跟你说句实话,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敲这鼓,平日里还以为这鼓摆着玩呢!” 居然叫他哥! 拓跋成贤转头看拓跋膺,“小子,你多大了?” “十岁!”拓跋膺顺口问了一句,“哥,你多大了?” “三十。” “哦,哥,你年纪不小了。” “对,所以你叫我哥合适吗?” 原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拓跋膺嘿嘿一笑,“四海皆兄弟,大丈夫不拘小节,您说呢?” 拓跋成贤刚要开口,这小子见到了他的小伙伴,朝他们跑过去了。 “小郡王,你还真出来了!”王四道。 “我怎么不能出来?”拓跋膺撇撇嘴。 拓跋成贤听到王四喊拓跋膺小郡王了,当今圣上没有兄弟,能够上郡王的只有十九公主的儿子。难道这小子是她的儿子,她和傅九思的? 这时,宫里禁卫军出来了,上前拿住李婆子,把按倒在地。 “哎哟,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的杀人不成!”李婆子刚才那一摔,摔得不轻,不由嚷了一句。 “闭嘴!”禁卫军统领上前,“宫门前岂容你这妇人撒野!” “官官勾结,老婆子有冤,无处申诉,这才进京敲这登闻鼓,求大人带老婆子面见圣上,把心中的苦水倒一倒!”李婆子大喊。 第七百三十一章 胆子太大 禁卫军统领见外面围了很多百姓,都在看着这事怎么处理。 “来人!杖打五十!” “你这是什么道理?”拓跋成贤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禁卫军铜铃看向拓跋成贤,眸光一冷,指着登闻鼓后面石墙上刻的字,“敲登闻鼓者,杖五十,活,可面见圣上,死,咎由自取!” 拓跋成贤还真不知道,敲登闻鼓要杖打五十,以李婆子的身子骨,别说五十了,二十都能要了她的老命! “这什么天理,喊冤者倒要先受罚!” “你!”禁卫军统领一指指向拓跋成贤,“劝你最好闭嘴,不然同罪论罚!” 拓跋成贤一时真有些慌了,而登闻鼓前李婆子已经被架到了条凳上,再顾不得其他,他一步上前,道:“我和她是一起的,打我吧!” “你是一起的?”禁卫军统领看着拓跋成贤。 “是!” 拓跋膺忍不住骂了一句:“蠢!” 拓跋成贤还不知这个‘蠢’字何来,下一刻那统领让人抓住他。拓跋成贤没有反抗,本以为会代替李婆子,结果却是绑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打!” 统领一声令下,执刑人开始举起板子打。 啪啪啪……李婆子惨叫不已。 “你们这是公然杀人!”拓跋成贤急得大喊。 可那些人根本不搭理他,眼见李婆子背后血湿了一片,而叫声越来越小。拓跋成贤不能再忍,袖中短刀落下,隔断了帮着他手的绳子,接着挣脱束缚。 “放开人!”拓跋成贤大喊一声,随即冲上前去,一脚踢开了那执刑人手中的打板。 “抓住他!”禁卫军统领喝令一声。 很快那些禁卫军和拓跋成贤打在一起,因知道这婆子逃不了,倒没人管她了。拓跋膺眼珠子乱转,招呼来小伙伴们,想救那婆子。 其他小伙伴不敢乱掺和,忙找理由遁走了,只剩下王四,这小子跟拓跋膺一样是个无法无天的泼猴子。 “一群胆小鬼!” 拓跋膺骂了一句,而后和王四一商量,二人一左一右偷摸来到登闻鼓前。王四身高体壮,由他背上那婆子,拓跋膺在后面帮他抬着点。 两个小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了李婆子,一路朝着旁边的小巷子跑走了。 跑出去一段,确定身后没人追来,王四这才问道:“人搁哪儿啊?” 拓跋膺见人昏迷着,后背渗着血,应该先治伤才是。 “慧医堂!” 二人直接把人送到了慧医堂后院,洛冰被听说是从官府手里偷出来的,忙让伙计关了前门。 “你们俩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王四嘿嘿一笑,“洛大夫,我就是听话办事,对不对,小郡王?” 拓跋膺瞪了他一眼,回头对洛冰说道:“洛大夫,您快救救这婆婆吧!” 洛冰一看那婆子的伤就知道是被板子打的,他们这是劫囚来着?不过先不论其他,这婆子伤势很重,他需尽快救治才是。 “你们俩去想办法安置老人家,我给她治了伤,你们就抬走。” “知道了!”拓跋膺应了一声。 洛冰进去了,他让王四在这儿等着,而他则往宫门那儿返了回去。那人功夫不错,但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人数比他多。 怕只怕已经被抓起来了,这样想着,不期然竟碰上了那人。 “李婆婆呢?”他问。 “你知是我偷走了人?”拓跋膺十分惊奇。 拓跋成贤一笑,“我的目的是救人,自然时刻注意着人去哪儿了。” 拓跋膺点头,带人往慧医堂走去。 “你把人都甩开了?” “甩了。” “哥,功夫不错啊!” 拓跋成贤脸一黑,想到这小子可能是十九公主的儿子,这一声‘哥’,叫得他浑身起毛。 “你娘是?” “你妈贵姓?” “臭小子!”拓跋成贤伸手去抓拓跋膺,而拓跋膺滋溜就闪开了。二人过了几招,拓跋成贤惊喜的发现,这小子的功夫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 “韩膺!” 拓跋成贤收手,“谁教你的功夫?” “我说了你认识?” “也许认识呢!” “那我就更不能说了。”拓跋膺冲拓跋成贤撇了撇嘴。 拓跋成贤笑,让拓跋膺继续带路。很快到了慧医堂,正好洛冰也出来了,看到拓跋成贤,冲他点了一下头。 “大夫,李婆婆的伤怎么样了?” “外伤还好,但受惊不小,我开几副方子,有治伤的也有安神的,按时喝药就能好。”洛冰交代道。 拓跋成贤谢过洛冰,去里面把李婆子背了出来。他们现在是逃犯,最好别多留,给别人添麻烦。经过拓跋膺的时候,他对他道了一句谢。 “谢就不用了,等大哥哪日得便,教我两招武功就行。” “好!” 拓跋成贤带着李婆子出了慧医堂,穿着小巷子回到破庙,刚进门便察觉不对,等他们进去了,门随后关上了。 “你们几个真实胆大包天,居然敢来京告御状!” 拓跋成贤抬头,见来人正是安清县的捕头,他们一路从安清县追到了京都。柯卉被绑在旁边的柱子上,却不见豆芽。 “阿贤,快跑!”柯卉大喊。 “跑?”铺头举刀抵在了柯卉的脖子上,“有本事,你就跑!” 拓跋成贤走上前,先把李婆子放到了地上,而后冲那捕头道:“我们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李婆婆身上有伤,让她至少缓两日。” “不行!” “你觉得我杀不出去?”拓跋成贤冷睨了那捕头一眼。 “你们这些刁民,一个个又穷又臭,竟敢跟本捕头讨价还价,还不快束手就擒!”说着,那捕头刀抵柯卉的脖子,用力压了一分,血立即流了出来。 “你!”拓跋成贤恨得咬牙。 “阿贤,快跑吧,别管我!”柯卉苦苦哀求。 拓跋成贤看着柯卉,又看那捕头一脸奸恶的笑,他握紧拳头,终究没有再反抗。 “快!快把他绑起来!”那捕头喊道。 两个捕快上前,利落的把拓跋成贤五花大绑起来,不是用绳子而是用铁链。如此还不放心,还绑到了柱子上。 “头儿,这天儿也黑了,不如今晚就先留在这破庙,等明儿天一亮再出城。” “好,正好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看好他们,尤其是这个穷鬼!” “是。” 那捕头出去了,柯卉看着绑在对面柱子上的拓跋成贤,不由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等走在路上,一旦有机会,你就逃吧!”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第七百三十二章 后有追兵 柯卉看着拓跋成贤,心中十分复杂,他陪了他们母子十年,陪他们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可对他,她只有愧疚,却无以为报。 “豆芽呢?”拓跋成贤问。 “我让他逃了,只是他一人在外……” “那孩子十二岁了,可以照顾自己的。”拓跋成贤安稳柯卉道。 说起豆芽,他便想到了今日见的那孩子,这么多年在偏院的安清县,他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十九公主的传言。 有说她一个女人插手朝政离经叛道的,也有说在她的治理下国泰民安的,各种评判褒贬不一。而对她和傅九思,坊间的传闻更是五花八门,说二人暗生情愫有之,说二人枉顾世俗伦理更有之。 他只是听听,心想她过得好便好吧,终究夫妻一场。 因没有及时用药,当晚李婆子发起了高烧。柯卉求那些捕快给李婆子熬药,却谁都不肯动一动。 “死了更好,省得我们费事把她弄回去了!”一捕快道。 “你们是官差,不是强盗土匪,怎么能枉顾人命!”柯卉喊道。 “呵,官差和土匪本就是一家子!” “若李婆婆死了,激起民愤,我们村的村民还是会告御状的!” “一群赤脚的穷鬼,你们倒长能耐了!”一捕快上前,伸手要打柯卉,但见她长得姿容瑰丽,不由心痒了一下,“哟,柯娘子长得这般秀丽,不如……” “你敢碰她,老子剁了你的手!”拓跋成贤大喝一声。 “你他妈……”那捕快回头,见拓跋成贤眦目欲裂,一副凶狠之相,竟吓得真缩回了手,这小子的本事,他是见过的,没死透之前,最好别惹他。 “什么破烂货,当老子稀罕!” 那捕快骂了一句,气哼哼的去外面了。 柯卉峨眉蹙紧,看着李婆子,心急道:“李婆婆情况不好,怕是坚持不住了。” 拓跋成贤自然也看出来了,可他们都被绑着,眼下也没有什么办法。正当他发愁的时候,一小石子打在了他脸上。 他一惊,转过头去看,但见墙头上露出一小脑袋瓜,正是韩膺那小子。 他冲他撇嘴一笑,而后指了指门口。 拓跋成贤这时听到门口一阵狗吠,捕快们也听到了,其中一人走到门口往外看,见一孩子牵着五条大狼狗站在外面。 “小子,做什么?” 牵狗的正是王四,“我才要问你们做什么?” 那捕快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这是我家狗窝!” 捕快脑子没转明白,正好另一捕快过来了,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我们是狗。” “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打!”那捕快拔刀上前,只一步,那几只大狼狗朝他乱叫起来,吓到他退了回来,“有话好说。” 王四哼了一声,“你们去跟我家狗儿说吧!” 他一挥手,五条大狼狗冲了进去。立时里面乱作一团,那些捕快们被狗追的嗷嗷直叫。 趁着这个功夫,拓跋膺从墙头上跳下来,先来到拓跋成贤身后,看他身上绑的是铁索,于是那怀里掏出一金锁,打开竟是一根细针。 细针插进铁锁锁眼,也不知怎么扭了一下,那锁子就开了。 拓跋成贤看了得意的拓跋膺一眼,忙去解开柯卉的绳子,而后背起李婆子,他们三个跟着拓跋膺逃了出来。 禁卫军在找他们,安清县的捕快在找他们,似乎这京都已经没他们的藏身之地了。 “你们敲登闻鼓所为何事?”拓跋膺问。 拓跋成贤据实已告,“告官府强征兵,乱征兵,吃当兵的人头钱。” 拓跋膺想了想道:“那你们跟我来吧!” 在这京都,禁卫军唯一不敢去的地方只有一处。 拓跋成贤看着眼前的司马大将军府,“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避难!” 拓跋膺上前敲门,很快大门打开,那门房看是他,忙把他往里面请。 “还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啊!” 拓跋成贤是有些犹豫的,可想到背后的李婆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还是拉着柯卉进去了。进了院子,拓跋膺让他们等一下,他则跑到正房去了。 “你小子,就不能让我过一天安生日子!” 一声爆喝从里面传出来,不多一下,司马大将军大步走了出来。脸上本来带着怒火,看到了拓跋成贤一瞬,那怒火变成了震惊。 “你……” “大将军,我们打扰了。”拓跋成贤截了司马大将军的话。 司马大将军上前,仔细打量眼前之人,明明像极了,骗他又不敢信,直到见他眨了一下眼,这才确定他就是拓跋成贤。 “您……咳咳,你们随我来吧!” 司马大将军带他们去了偏院,因知那老妇人病情严重,又让下人去请大夫了。 书房里,拓跋成贤向司马大将军行了个礼,“大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故去的人,怎么还活着! 拓跋成贤把当年的事跟司马大将军说了,“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安清县,若非是迫不得已,绝不敢暴露身份的,以免给公主找麻烦。” 司马大将军叹了口气,“公主如今四面楚歌,倒也不怕你这一点麻烦了。” 拓跋成贤想到那晚救公主,想来她的处境确实不太好。 “在下能力有限,但只要能帮公主,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司马大将军想了想道,“眼下,你确实能帮她。” 柯卉一直等在书房外面,满心不安,等拓跋成贤出来,她忙跑上去。 “大将军跟你说什么了?” 拓跋成贤答应过司马将军不对外透露,于是岔开话题道:“我跟大将军说了,他会马上派人去找豆芽,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柯卉看着拓跋成贤,知道他有事隐瞒,但她从来都是,如果他不肯说,她便不多问。 “好。” “我要出去一阵子。” “嗯,我在京都等你,这件事平息后,我们一起回家。” 拓跋成贤转头去看柯卉,觉得她对他的态度似与以往不同,以前虽是亲厚,但不似这般还有一些不舍。 第七百三十三章 十年之后的华云城 拓跋成贤来到前院,见拓跋膺正和他那小伙伴逗狗玩,看到他露面,便朝他跑了过去。 “你和大将军认识?” “你觉得我们认识?” 拓跋膺绕着拓跋成贤转了一圈,“你这人不简单,一点也不像种地的。” “哦?” “种地的可没你这身功夫。” “我和大将军确实认识,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是想跟我学两招功夫,我现在就教你如何?” 拓跋膺一喜,“好啊!” 见拓跋成贤耍了几招,拓跋膺奇道:“你这路数不像是大荣的,倒有几分北秦北派硬功的路数,我说的对不对?” 拓跋成贤收剑,道:“小子,还有几分见识。” 拓跋膺轻哼一声,拿剑舞了几招,也是北秦北派的功法。 “谁教你的?” “我娘给我请了一个北秦的师父,他教我的。” 拓跋成贤皱了皱眉,十九公主为何让儿子学北秦的功夫? “你快教我几招绝学啊!” 拓跋成贤被拓跋膺打断,便没有往深里想,道:“那接下来几招,你可看清楚了!” 华云城。 自城楼建成后,苏欢每日都会到这上面转一圈。从一砖一瓦到现在楼宇林立。从空无一人,到现在熙熙攘攘。 城门前这一条长街,两边店铺都开着,街上的摊子都摆着,从中原和西域来的商人买货卖货,喊价声不断,一片繁荣之象。 “姑娘!” 苏欢转头见东珠跑了来,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娃,刚一周了。这是她家老二,大的是男孩儿,已经八岁了。 “怎么了?”苏欢见她跑得急,忙迎了几步。 东珠跑到跟前,先喘了一口气,“听说您要回胜都了……可是?” 苏欢笑,往城楼另一边走去,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的山坡上牛羊成群,能看到散落在草原上的一座座帐篷,那是穹族部落。 他们帮忙建造了华云城,而作为回馈,这片大草原给他们安家。 “我们该回去了。” 一走就是十年,又因为各种事务缠身,她都没有回过胜都。前两年沉羽带璇儿来过,后不久豆包带嫮儿也来过,这十年间她就和孩子们见过这一次面。 如今华云城建成,商贸已经兴盛起来,她和皇途曜也该回去了。 “姑娘,我们都舍不得你。”东珠有些难过道。 苏欢拍了拍东珠的肩膀,“别难过,日子还长,我们也还能再见面的。” 一队人马从城内朝这边过来了,打头的是皇途曜和长孙骏,苏欢看到他们,回头冲东珠说自己该走了。 “我们王君去胜都会不会有危险?”东珠一脸忧色。 “放心!”苏欢深深看了东珠一眼,而后下了城楼。 车队很快过来了,皇途曜下马走到她身边,二人一起向徐幽林他们告别。徐幽林受命担任华云城太守,许冬乃是都督,他们建了这座城,也将至死守卫这座城。 “太子、娘娘,一路好走。”徐幽林道。 苏欢笑,“徐太守,保重。” 下面的人一一道过别后,皇途曜送苏欢上了马车。苏欢以为他骑马,结果他也钻了进来。 “做什么?” 皇途曜搂住苏欢,喝令可以启程了。 “抱会儿。” 苏欢捶了他一下,不过也没拒绝,乖乖的趴在他怀里,忍不住还仰头亲了亲他下巴。车子一路蜿蜒向上,苏欢撩开车帘,但见外面茫茫草原,一片一片花海点缀其间,又有牛羊散落期间,放牧的女人和孩子悠闲的走动着。 无疑,这是一片乐园。而且是他们打造的乐园,承载了他们责任和梦想。 “我们还会回来吗?” 皇途曜叹了口气,“大概不会。” “胜都可还好?” “风云莫测,不然沉羽也不会急着让我们回去。” 苏欢叹了口气,能换来十年建一座城,没出其他的事,她应该满足才是。可大概过惯了安稳的日子,她又有点怕那些尔虞我诈了。 出了环姮河股,车队停了下来,让马儿吃草休息。 苏欢和皇途曜下了马车,见长孙骏站在不远处,正望着下面的河谷。皇途曜找李绛交代事了,苏欢朝长孙骏走了过去。 “舍不得离开?” 长孙骏笑,“舍不得我那两头羊,说完了过几日宰杀了,大家一起分食,这下可便宜西尕什了,他定把我那份吃了。” “听说前天,西尕什被他婆娘赶出家门了,在你家住着呢?” “呵,我也想把他赶走,这小子不爱洗澡。” 以前在雪原,冬季漫长寒冷,穹族人都不大洗澡。如今来了这河谷,气候温暖湿润,人们自然就爱洗澡了。 偏西尕什不习惯,她听他婆娘都唠叨好几回了。 苏欢知道,长孙骏是舍不得离开,这里依然是他的家乡了。 “这次皇上过六十大寿,虽下旨专门召见,但想来没什么大事,你不必过于忧心。” 长孙骏转头看苏欢,“我不是担心自己,你知道的。” 他是担心整个穹族,怕华云城建成,皇上卸磨杀驴,把他们赶回雪原。 “太子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我只能说一句,若是皇上真要这么做,那我们穹族全族必以死抗争。” 苏欢点头,“我知道了。” 他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皇途曜,更是在皇上做出什么不恰当的决策时,让他知道的。苏欢自然也担心,皇上召长孙骏进宫,不会只为了祝寿而已。 车队继续东行,走了两日后,停了下来。 苏欢撩开窗帘,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还不到中午,怎么就停下来了。 她下车往外走,见皇途曜和长孙骏也下了马,二人正往北边望。 “怎么了?”苏欢问。 皇途曜指了指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 苏欢望过去,见好多人在打架,一边穿着穹族的服饰另一边是北秦人的服饰。李绛已经带人过去了,等他们过去,把两方的人给分开了。 接着李绛带着两方打架的头领走来,二人手里都拿着鞭子,一看就是在这草原上放牧的。 “小人叩见太子殿下。”先跪下的是北秦的牧民。 “小人叩见太子殿下、王君大人。”后跪下的这位是穹族的牧民。 皇途曜和长孙骏对视了一眼,问到:“你们为何起冲突?” 北秦牧民一指指向那穹族人,“这里是我们世代放牧的草原,他们不但侵占我们的草原,还偷我们的牛羊!” “他们贼喊捉贼,我们的牛羊被他们偷了。”穹族人道。 第七百三十四章 回到胜都 这种事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皇途曜有些头疼。 “不是给你们划了边界?” “他们过界了!” “他们过界了!” 二人互相指责对方。 皇途曜看了看这地儿,道:“这一块应该是穹族人的地方。” 那北秦人忙喊冤,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地图,让皇途曜看,“这原先确实是穹族人的地方,可后来朝廷重新绘制了地图,这一片就是我们的地方了。” 皇途曜皱了一下眉,拿过那地图一看,上面标识的是去年刚绘制的边界图,果然这一片成了北秦牧民的地方。 不用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他已经不止一次写信跟他说,穹族到底是外族人,与我们不是一条心,当驱赶到更边远的地方才是。这些话,他没跟长孙骏说,一力拦了下来,但这次皇上召见长孙骏进京,怕是要逼他和穹族人搬离环姮河谷甚至是这片草原。 “你们先退出这一片草原,去河谷那边。”长孙骏对穹族牧人道。 “王君,我们已经一退再退了!” “本君去胜都,自会跟皇上讨个说法。” 那牧人没法,只得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苏欢走到北秦牧人身边,道:“这一片其实很大,你们为何非撵着穹族人,乃是有人指使?” 那牧人忙摇头,“小人不懂娘娘的意思,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世代在此放牧,你们是这两年才到草原上放牧的吧?” “不……” “你要欺骗太子不成?” 那牧人吓得忙磕头,道:“小人确实是这两年才来的,西北都护府迁百姓来草原定居,不但给安置费还给牛羊,我们便来了。” 果然是西北都护府!苏欢看向皇途曜,显然他也早想到了。 西北都护府是前年刚设置的,一并还有其他三个,与华云城并称五都府,乃朝廷所设,为的是加强对西部的掌控,也为贸易畅通做保障。 本来没什么,但这西北都护府和华云城的边界划分几次修改,皇上的用意很明显,缩小穹族人可活动的圈子。 “这西北都护府的太守是谁?”苏欢走到皇途曜身边问。 “何岩。” 何岩,原定州督军,当朝定国公之子,丽贵妃的兄长,后迁升西北都护府督军,兼任太守。 苏欢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确实有一场硬仗要打。” 丽贵妃是他们离开胜都后进宫的,先后为皇上生下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如今执掌后宫,风头正盛,无人能与其争辉。 又走了一日,出草原就是定安都护府。定安太守来迎,但他们没有多做停留,继续行进。又半个月,终于到了胜都城门外。 皇长孙和晏太傅携百官出门来迎,苏欢下了马车,和皇途曜一起接受百官的跪拜。 “各位大臣快请起吧!”皇途曜道。 百官起身,苏欢看到前面的皇途沉羽,这小子十四了,已经是小少年了,长得芝兰玉树一般,身姿修长,而形容俊美。 皇途沉羽上前,再向皇途曜和苏欢行了个大礼。 “父亲,母亲。” 皇途曜点头,“羽儿长大了。” 苏欢拉过皇途沉羽的手,满眼星星的看着儿子,“羽儿越长越好看,不愧是我生的。” 她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只皇途沉羽和皇途曜听到了。 父子俩一阵无语,有这么夸人的,把功劳都归到自己身上了。 皇途曜和长孙骏和百官一起入朝了,而苏欢和皇途沉羽一起回了东宫。进门,皇途嘉璇跑来,一下子扑到了苏欢的怀里。 “娘亲,璇儿好想您!” 璇儿十岁了,个子也长起来了,不过肉嘟嘟的,十分可爱。苏欢搂着璇儿,忍不住左亲亲右亲亲,怎么看怎么喜欢。 母子三人进了屋,嘉璇叽叽喳喳说不停,什么宫里的狼狗生崽子了,前几日有宫女掉河里了,皇爷爷训她了,还跟端容打了一架。 “端容?” “大公主。” 苏欢了然,丽贵妃生的女儿,也是皇上唯一的女儿,端容公主,听说很得皇上宠爱。 皇途沉羽靠在另一边的罗汉床上,无语的瞪了皇途嘉璇一眼,“你怎么废话那么多!” “我想娘了。”嘉璇抱紧苏欢,眼圈红红的,“娘亲,您还走吗?” 苏欢抱住嘉璇,“不走了,娘以后都陪着你。” “嗯,嘉璇也想有娘陪着。端容总说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她总是欺负我。” 听了这话,苏欢是又气又心疼,她和太子为国事远走北疆,孩子在家却受人欺负,她如何不气! “沉羽,妹妹被欺负了?” 皇途沉羽耸肩,“那端容确实霸道,但嘉璇也不是好惹的。” “她就是欺负我!”嘉璇不爱听哥哥这话。 “哦,你打回去就是了。”皇途沉羽无所谓道。 “我打了!”嘉璇撇嘴,“可被皇爷爷训了。” 皇途沉羽笑,“你打端容,端容肯定疼,但皇爷爷骂你,你哪儿疼?” 嘉璇想了想道:“哪儿都不疼。” “这不就得了,还是你占便宜了。” 皇途嘉璇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哥,那软鞭断了,你再帮我做一条。” 苏欢无语,这是打了多少场,软鞭都断了。白瞎她担心了,这小妮子可不是吃亏的主儿,还有沉羽护着,那端容怕也斗不过她。 沉羽打发嘉璇去找绝世霸天练功夫了,那小妮子原还不肯,见沉羽要发火,这才噘着嘴溜了。 “沉羽,娘抱抱你。” “别!”皇途沉羽忙躲开,“我已经十四岁了,我……” 苏欢才不管儿子多少岁,上去就抱住了,还低头亲了他小脸一口。 “沉羽,娘再也不离开你了。” 皇途沉羽叹了口气,“这次,你留在胜都,不许再走了。” “好。” 苏欢又亲了儿子几口,见他直翻白眼,这才不情愿的放开了。不过还是贴着皇途沉羽坐在罗汉床一侧,本来想让儿子靠她怀里的,结果发现这姿势太勉强,最后她靠儿子怀里了。 “皇爷爷对你和璇儿可好?” “对我严厉,对璇儿……呵呵……” “不好?” “好的时候叫宝宝,不好的时候叫她有多远滚多远。” “阴晴不定啊!” “你领教过璇儿的本事,只怕比皇爷爷还阴晴不定。” 第七百三十五章 鬼灵精嘉璇 母子俩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从中午一直说到了晚上,知道外面的宫人开始传晚膳。 “娘打算给嫮儿去封信,让她来胜都住一段。对了,让楚潇也一起来吧,我也挺想见见那孩子的。” 皇途沉羽默了一下,“不必让她来了吧。” 苏欢笑,“你还不喜欢人家呢?” “没,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那就是了。” 用晚膳的时候,皇途曜终于回来了,说是被皇上叫去上书房说话了,也没说政事,说的都是家事,父子俩谈东家长李家短的,皇途曜只记得礼部侍郎去了一个比他小三十岁的妾室,那妾室把正室夫人给气死了。 咳咳,正事没谈一件。 不过皇途曜早领教过他爹的本事了,耐心听着,也跟他扯在华云城发生的事,谁家丈夫酗酒打媳妇,谁家儿子打光棍差点急死老娘子。 两父子俩都说得吐沫横飞,最后皇上道了一句,“太子啊,父皇还有两个儿子。” 皇途曜道:“父皇要废儿子的太子之位?” “父皇可没那意思。” “啧,儿子还真想让贤,这位子可不好坐。” “臭小子,滚!” 皇途曜乐呵呵的离开了,皇上想用太子之位逼他,偏他还不稀罕,这下皇上就没有其他招数了。 “皇上什么意思?” “无非是让我主动提让穹族从环姮河谷迁走的事,他不想破坏父子关系,让我没有面子,又不能见穹族日子过舒坦了。” 苏欢撇了一下嘴,“心胸狭窄!” 皇途沉羽道:“如今华云城成了宝地,很多大臣觉得把穹族人放在那儿不安心,倒也不是皇爷爷一个人的主意。” “谁是幕后挑唆之人?” “定国公。” 苏欢点头,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定国公是何岩的父亲,父子俩估计是想把西部草原掌握在自己手里,其野心倒是不小。 因谈到了正事,气氛一时有些严肃,这时嘉璇从外面回来了,边走边笑,走到门口还兴奋的剁了两下脚。 “父亲!”皇途嘉璇看到皇途曜兴冲冲扑了上去。 皇途曜忙接住,对于女儿这般热情,他还不大适应。 “爹爹,璇儿好想你。” 皇途曜心中一暖,道:“爹也想你。” “爹爹,咱们父女俩这么久不见,女儿若求您一件事,您一定会答应,对不对?” 皇途沉羽轻哼了一声,“肯定又闯祸了。” “臭哥哥,人家最乖最听话最娇弱了,怎么可能闯祸。”皇途嘉嫮回头瞪了皇途沉羽一眼。 皇途曜搂着女儿,笑问:“你想求爹爹答应你什么事?” “嗯……”皇途嘉嫮眼珠转了一圈,“我想去德王府住两日,我好想乐儿啊。” 皇途曜笑,“这算什么难事,明日让护卫送你去就是。” “这样吧,明日让德王妃进宫,娘与她也好久不见了。不过还是留乐儿在东宫住两日的好,爹和娘才回宫,你舍得我们?” 皇途嘉璇呵呵笑了笑,“也好。” 一家人坐下来用晚膳,看着儿女在身边,苏欢和皇途曜十分欣慰。饭吃到一半,宫门突然被敲响,哐哐哐的,像是在撞门。 皇途曜皱了皱眉,难道谁这么大胆敢夜闯东宫不成? 苏欢跟着皇途曜起身去看,离席的时候见璇儿往后跑,不过被沉羽逮住了。 “怎么了?”苏欢问。 沉羽耸肩,“估计是丽贵妃。” 苏欢看了璇儿一眼,见她吐舌头挤眼睛,一副心虚的样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今日她刚回宫,只去了太后那儿,想着明日再去拜见各位贵妃和嫔妃们,若是那丽贵妃,倒是让她拿住话柄了。 他二人刚出了正殿,那边人已经冲上来了,领头的穿着华丽的宫服,姿容瑰丽。苏欢回头去看沉羽,见他点了一下头,便知是丽贵妃了。 苏欢往前迎了两步,冲那丽贵妃行了个宫礼,“丽贵妃安好。” 太子身份贵重,只向那丽贵妃行了个虚礼。 “哟,太子妃,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了,只是见一面还挺难。”那丽贵妃阴阳怪调道。 苏欢赔着笑道:“不知贵妃娘娘深夜来东宫,可是为什么事?” 丽贵妃哼笑一声,略过苏欢,水眸盯住皇途嘉璇,“嘉璇,端容呢?” 嘉璇瞪大眼睛,“我怎么知道?” “本宫再问你一句,端容到底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说着皇途嘉璇眼圈还红了,一副受了冤枉,娇弱可怜的样子。 “好啊,嘴够硬的,来人,给本宫张嘴!”丽贵妃冷喝一声。 “贵妃娘娘。”苏欢微微蹙眉,“璇儿既然说不知道,您还是去别处找吧!” “哼,太子妃,你和太子这么多年不在胜都,这孩子顽劣难驯,缺少教养,还是你们的责任呢!” 苏欢沉下一口气,“太子和本宫这么多年在西疆,为的是国事,乃是替皇上分忧,您说璇儿没人教养,本宫倒要去问问皇上,他答应过本宫什么!” “你!” “以后再不要让本宫听到有人说他们少教养的话,尤其是贵妃娘娘您,做为他们的长辈,您口下留德吧!” “耶!”皇途嘉璇喜了一声,杵了杵皇途沉羽,“没想到娘看着挺娇弱的,战斗力这么强悍。” 丽贵妃横行后宫,还没遇到过对手呢! 皇途曜看向嘉璇,问道:“璇儿,爹爹问你,可看到端容公主了?” 皇途嘉璇撇了一下嘴,“好像看到了。” “她在哪儿?”丽贵妃忙问。 “呃……”皇途嘉璇原地转了两圈,见丽贵妃急得脸都扭曲了,这才开口道:“冷宫吧!” 丽贵妃瞪着皇途嘉璇,“她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谁知道呢,您快去吧,冷宫那些疯婆子们可是很喜欢和小孩子玩呢!” 丽贵妃不敢耽搁,忙带着宫人们离开了。 苏欢呼出一口气,回头看皇途嘉璇,神色肃整,“璇儿,怎么回事?” 皇途嘉璇哼哼笑了几声,“皇祖奶最近得了一块玉石,夜里会发光,最惊奇的是里面有一只蝴蝶,影子能投射到墙上,蝴蝶会翩翩起舞。我和端容都想要,皇祖奶就说了,让我们给她绣一块帕子,谁绣的好就给谁。” “然后呢?” “我用新学的金银绣绣了一只七彩鸟,端容没见过这种绣法,便问我跟谁学的。我偏不告诉她,她就派人偷偷跟踪我。我和身边的宫女故意提起金银绣,说是冷宫的宫女教我的,她大概是去那里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冷宫 苏欢拧了嘉璇小脸一下,这孩子实在鬼灵精。 “你啊,为何骗她去冷宫?” “她骗我去过,那次吓死我了,后来大哥找到我,连着半个月做噩梦呢!” 皇途沉羽点头,“确实有那么一回,不过皇爷爷不是已经惩罚过她了?” “那是皇爷爷那一份,我这一份还没讨回来呢!” 皇途沉羽无语,“你倒真应了那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哼,她欺负我的,我一件一件都会还回去。” 听着两孩子的话,苏欢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让皇途曜带着两个孩子继续用饭,她则追上丽贵妃陪她一起去冷宫了。 怎么说,这事跟璇儿也有点关系。 住在冷宫里的是犯了错的嫔妃和宫女们,在宫里一个幽僻的角落里,平时冷宫的门都是关着的。苏欢跟着丽贵妃进了里面,处处黑漆漆的,饶是有宫女们撑着灯笼,也只能照亮她们脚下这一片,其他的地方仍是看不到。 一阵阴风刮来,苏欢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这种地方,时常死人,有的死了很久,才会被发现。宫人们都说冷宫闹鬼,所以平日里没人敢进去,这端容公主真在这里? 丽贵妃停下步子,眸子一动,“你们去把院子里的灯笼都点亮!” 她吩咐身后的两个宫女去办,那两个宫女虽有些怕,但还是去了。只是往前走了不多几步,一宫女惨叫一声。 接着两个宫女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皆是满脸惊恐之色。 “怎么了?”丽贵妃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有……有鬼!” 两个宫女一个指远处,一个指的却是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丽贵妃咽了一口吐沫,推了其中一个宫女一把,“去把灯笼放到那儿!” “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敢!” “去!” 那小宫女吓得脸都白了,哭着摇头,“真的有鬼……奴婢怕……” “好啊,你胆敢不听本宫的话,信不信本宫把你扔到这冷宫里?” “奴婢……” 苏欢有些看不下去了,独自挑灯往前面走。魑魅魍魉这些,她还真没见过,倒是想开开眼呢! 丽贵妃见苏欢一人往前走,轻哼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若端容有个不好,哼,看你们夫妻俩如何给本宫一个交代!” 苏欢呵了一声,“贵妃难道还盼着公主有不好?” “好你个伶牙俐齿!” 苏欢猛地停下步子,丽贵妃不察,往前走了两步,觉得踩到了什么,用灯笼一照,当下吓得惊叫一声,慌忙往后退去。 “天……真真有鬼!” 苏欢提着灯笼照过去,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待看到那具尸体时,仍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乃是一个女人,头发都落光了,眼睛和嘴巴都张大,面目狰狞。这人应该是饿死的,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一具死尸罢了!”苏欢起身冲丽贵妃道。 “罢了?”丽贵妃深吸一口气,这女人怎么胆子这么大! “我们去里面看看吧!” 丽贵妃让身后的太监们把前面的路都照亮了,这才往前走,不过还是绕开那尸体走的。刚走到苏欢身边,不经意一晃眼,见一白影略过,不由又是一阵惊呼。 “您又怎么了?” “那边……”丽贵妃瞪大眼睛,“有有人!” 她可不想说鬼,免得在苏欢面前丢人。 苏欢点头,“既然是人,那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哪知她话音刚落,前面黑暗处有声音传来,像是在低声吟唱,时断时续,凄凄切切。在这黑夜里,让人听得后背发毛。 “谁在那里?”丽贵妃喝了一声。 这时突然一声凄厉,让人心神一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凄厉的喊声。 “冤枉啊!”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啊!” 这一声一声听的人头皮发麻,那丽贵妃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让身边的宫女扶着才勉强没有软到地上。他们似乎置身于修罗地狱一般,风声夹杂着凄厉的哭喊声,似乎把他们包围了。 苏欢见旁边的太监们吓得都不敢动了,不由叹了口气,只得亲自上前,把门前的灯笼点了起立。灯笼下是个老宫女,正缩在台阶下唱歌,眼神空洞。 前面是正房,苏欢把檐下的灯笼一个一个点亮,这时她才发现廊子上和院子里有很多人,宫女有,太监也有,坐着的躺着的,有人笑着有人哭着…… 丽贵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忙朝苏欢跑了过去。 也不知是她走得太急,又或者有人绊了她一脚,丽贵妃往前栽了过去。整个人摔到了地上,额头碰到凸出的石砖,哐的一声。 苏欢忙过去扶,见丽贵妃额头已经渗出了血水。 “啊,好疼!” 苏欢把丽贵妃扶起来,“没大碍,回去敷一点伤药就好。” “皇途嘉璇,看本宫回去怎么教训她!”丽贵妃恨得咬牙。 苏欢张了张嘴,但看丽贵妃一副惨相,还是没说什么。只盼望那端容公主没事,不然璇儿真就惹上麻烦了。 前面是正房,苏欢走上前,先敲了敲门,没人来应,于是又敲了敲。 “这里面都是罪囚,敲什么门,耽搁功夫!”丽贵妃让身边的小太监直接撞开了门。 门打开,又是一阵阴风吹来,那丽贵妃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 “呜呜……母妃……容儿好怕……呜呜……” 听得这声,丽贵妃眼睛猛地瞪大,忙让太监提灯往里面走。那太监刚往里面迈了一步,手中的灯笼一下子灭了,吓得他忙拔出了脚。 另一个太监被丽贵妃喝令往里走,他跟前一个一样,刚踏进去灯笼就灭了。 当下所有人脊背发凉,竟没人再敢往里走。 苏欢无语,用广袖为手中灯笼挡着风,两步踏进去,那灯笼也没灭。 “一群蠢货!”丽贵妃骂了一句。 屋子后面的窗户是开着的,两面通风,形成风道,这门口的风自然大。进到里面,苏欢过去先把后面的窗子关上,这时所有人都进来了。 苏欢把屋里的蜡烛点燃,便见那端容坐在床上,正抱头哭着。 “端容!”丽贵妃喊了一声。 端容抬头,但见她脸上一道血印,从额头到下巴,丽贵妃惊呼一声。 “母妃!”端容忙跑了过来。 丽贵妃竟吓得退后了两步,但端容还是扑到了她怀里。感觉女儿是温的暖的,丽贵妃才敢回抱住女儿,只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了一口气。 “谁伤了你?” 第七百三十七章 到皇上面前告状 丽贵妃说这话的同时,一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白衣裙袍,如鬼魅一般,直到进了屋,所有人才发现她。 “你……”丽贵妃瞪大眼睛,“景妃!” 苏欢定睛一看,这女人可不就是景妃。只是十年不见,当初那个花容月貌的景妃,如今已经露出了老态。 她什么时候来了冷宫? 景妃脸上没什么表情,睨了那丽贵妃一眼,道:“人找到了,你们走吧!” “你伤我女儿,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景妃只是呵呵了一声,没说什么,坐到了前面的椅子上。 丽贵妃带着端容往外走,这屋里很快就空了下来。 “太子妃,好久不见。” 苏欢点头,“您没伤端容,而是救了她,对吧?” 景妃轻哼了一声,“你可知我为何沦落到这冷宫?” “不知。” “丽嫔设计我伤了皇上。” “丽贵妃。” 景妃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苏欢微微叹了口气,“您保重。” 说完,苏欢转身离开了这冷宫。 院子里这么多疯子,若非景妃把这孩子带到屋里,只怕丽贵妃找来时,她已经遭遇不测了。 回到东宫,进门见璇儿朝她跑了过来,瞅着苏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问端容怎么样了,是不是?”苏欢拉过她的手往屋里走。 “哼,我才不想知道。” 苏欢笑了笑,“她没事,你放心就是。” 璇儿撅着小嘴,哼了一声,“便宜她了。” 厅堂里,皇途曜和沉羽两父子正在下棋,二人皆是一脸沉肃,好像真是在战场上厮杀一般。苏欢拉着璇儿进了里屋坐到床上,把小姑娘搂到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 “今晚跟着娘睡好不好?” 璇儿微微有些不自在,“我从未跟别人一起睡过……” “娘不是别人,好不好?” 璇儿小脸红了,竟然有些害羞,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娘,端容真的没事吗?” 苏欢没说话,唤来宫女,伺候她二人梳洗了一番,然后躺到床上了。 “她脸上划了一道。” “哼,谁让她偷听我说话!” 苏欢揉了揉璇儿的小脸,“话是这么说,但你明明知道她在偷听,还故意说起冷宫,引她去那里,你嘴上说自己没错,但还是很担心很不安,对不对?” “是……” 苏欢微微叹了一声,“璇儿,娘不觉得你做错了,而且耍心机这种事,娘做得多了,你这种跟娘做的那些简直小巫见大巫。” “真的?”璇儿抬头看着苏欢,“璇儿做了坏事,以为爹和娘会讨厌我。” “不会,你永远是爹和娘的宝贝。”苏欢搂住璇儿,心里却有些难过,她不负天下人却负这几个孩子。 “不过璇儿,这些耍心机的事,当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做。至于端容,若她真出了什么事,你于心也不安对不对?” “是。” “我们璇儿就是善良,只要以后掌握分寸就好,比如你可以骗她去别的地方,而不是冷宫,因为那地方危险,是不是?” 璇儿抱住苏欢的腰,把头埋进苏欢的怀里,“娘,你真好。” “乖。” “大哥只会说,她若欺负你,你十倍还回去就好。” 苏欢拍了拍璇儿的头,“大哥说的也没错,分寸在你。” “我不想伤害别人,只要她们不欺负我就好。” “正是。” 苏欢料定端容公主这事还没完,果然第二天下了朝,皇上让关公公来东宫传话,让苏欢带着嘉璇去上书房问话。 “丽贵妃和端容公主在皇上面前一顿哭诉,皇上听后十分生气,太子妃和小郡主可要想好对策。”关公公冲她二人道。 这关公公跟太子熟识,所以向她们透露了一点。 “多谢关公公,不知皇上今日心情如何?”苏欢问。 “不好。” “哦?” 关公公回头,小声对苏欢道:“今日朝堂上,皇上想封长孙大人为招安王,设府邸于胜都,但长孙大人回拒了,这让皇上很生气。” 苏欢呼出一口气,她们这是要往枪口上撞啊! 进了上书房,苏欢带着璇儿向皇上先行了个礼,起身后又向丽贵妃行了个虚礼。 “哼!” 苏欢抬头看丽贵妃,见她额头上缠着纱布,纱布外渗出一大片血迹,似乎比昨晚看到的严重多了。再看那端容公主,与璇儿差不多大的年纪,脸上划了一道血痕,又红又肿,看着尤为瘆人。 “皇途嘉璇!”皇上大喝一声,指着丽贵妃和端容,“看你做的好事,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歹毒!” 苏欢看向皇上,十年未见,皇上因先前就白了头,此时倒没看出更多老态来。 “皇上,不知您这话从何说起?”苏欢问。 嘉璇撅着嘴,“皇爷爷,我怎么就歹毒了?” “你们母子俩还要嘴硬不成,端容可是你哄骗去冷宫那地方的?”皇上冷声道。 “敢问皇上,这话谁说的?”苏欢问。 “自然是端容!” 苏欢回头看向端容,“公主,不如您把昨天发生的事再说一遍,两人对峙,总能弄出个是非曲直来,可好?” 那端容第一次见苏欢,见她姿容不凡,脸上带着笑,似是性子软和的样子,便道:“本公主与父皇已经说过了,与你说不着!” 苏欢笑笑,转头看向皇上,道:“事都不肯说明白,便是要我们含冤认罪呀,皇上,端容公主是您的亲女儿,难道璇儿不是您的亲孙女?” 嘉璇倒是挺配合苏欢,带着哭腔道:“皇爷爷不疼璇儿了。” 皇上瞪了苏欢一眼,而后对端容道:“你先前怎么跟父皇说的,再对太子妃说一遍。” “我……” “皇上!”丽贵妃拦住端容,“臣妾觉得没有必要吧?” 苏欢笑,“皇上,若理儿在端容公主那儿,何必怕当面对质呢!” “谁怕了?”丽贵妃喝了一声,“太子妃,怎么说本宫也是长辈,你非要这般咄咄逼人吗?” “哟,贵妃这是拿辈分压人啊,那确实是我们错了。” “你!” “都闭嘴!”皇上揉了揉额头,“璇儿,你来说!” 嘉璇撇嘴,“我和身边的宫女讨论刺绣的事,无意中说到了冷宫,端容公主耳力好隔着重重宫墙都听到了,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便去了冷宫,倒是怪孙女说话不谨慎了,不知隔墙有耳。” 第七百三十八章 别打儿媳的脸 苏欢暗笑,这小妮子明讥暗讽,嘴上是一点也不吃亏。 “她就是故意引我去的!”端容嚷道。 “我和宫女说话,你怎的听到了?” “我偷听到的……”端容一下子说漏了嘴,“我……我就是听到了!” “呵,你听到就听到了,去冷宫做什么?” “我也想学金银绣!” 丽贵妃见端容已经漏了底,不由瞪了她一眼,“闭嘴!” “母妃……” “你乃璇儿的姑姑,该有长辈的样子才是。她小小年纪,心思这般深沉,引得你往冷宫走,害你毁容,皇上自有公断!” 皇上大体也明白怎么回事了,若说璇儿全然无辜,那是不可能的。但端容却是自找的,若真细辩,错当是在她。 只是想到今日朝堂的事,皇上不由迁怒于苏欢。 “璇儿,这事错在你,朕罚你闭门思过半个月。” “皇上!”丽贵妃不高兴,“往日里你也罚她闭门思过,哪次不是隔一日就蹦蹦跳跳跑出来玩了,不痛不痒的。” “端容也有错!” 丽贵妃抿了抿嘴,指着自己的脸,“臣妾这伤还有端容脸上的伤,只怕要留下疤痕……” “苏欢,朕命你给丽贵妃和端容治好脸上的伤,务必一点疤痕都看不到。” “只怕儿媳做不到。” “你什么意思,皇上命你为我们治伤,你还敢抗旨不成?”丽贵妃怒道。 苏欢弯腰向皇上赔了礼,“这十来年,儿媳一直在边疆,全心扑在了华云城的建设和中原西域互市这些大事上,连教养孩子的空闲都没有,更别提医术了,早就放下了。” “你这是推辞!” 苏欢不说话,只低着头一副任由责罚的样子。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皇上看向丽贵妃。 “皇上,我的脸……” “出去!” 丽贵妃没想到苏欢敢拒绝皇上,这一下真有些慌了。后宫的女人脸上有疤,肯定要失宠,而公主脸上有疤,嫁也嫁不好啊! 虽不甘心,但见皇上脸沉了下来,她也只能带着端容走了。 “璇儿,你可认罚?”皇上问。 皇途嘉璇撇了撇嘴,“璇儿认罚。” “哼,看你一副不甘愿的样子,觉得皇爷爷不该罚你?” 皇途嘉璇抬头,脸上满是委屈,“皇爷爷明察秋毫,却还冤枉璇儿,您一定是喜欢端容不喜欢我!” “你这丫头!”皇上招手让嘉璇过去他身边。 璇儿撅着小嘴过去,走到皇上跟前,自然而然的往皇上怀里一趴,“皇爷爷。” “哼,你是故意设计端容的吧?” “她想赢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来,用偷听这种卑劣的方式,活该她中招。” “你啊!”皇上拧了璇儿小脸一下,“无论如何,她是你姑姑,你们当亲厚才是。” “好吧。” “皇爷爷再问你,真是冷宫里的人教你刺绣的?” 璇儿眼珠一转,道:“当然不是,我是跟嬷嬷们学的。” 皇上叹了口气,“你去外面吧,皇爷爷跟你娘说点事。” 嘉璇出去后,皇上先瞪了苏欢一眼,而后才给她赐座。 “丽贵妃和端容的脸,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治好!” 苏欢叹了口气,“皇上,不是儿媳不治,而是开了方子配了药,人家还要怀疑你,讳疾忌医,反而会害了她们自己。若贵妃真有心,她自会找儿媳,儿媳必定不推脱。 有苏欢这句话,皇上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朕召长孙骏进京,所为何事,想来你心里是有数的。” 苏欢听了这话,起身向皇上行了个礼,“儿媳心里是真没有数,如今华云城建好了,沈大人二次出使西域,眼看与西域三十六国开始互市,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这其中穹族是功不可没的。皇上,还请您明示。” “你向着穹族说话?” “当初您让儿媳指一块地给穹族,儿媳指了,还请皇上不要打儿媳的脸。” “如今华云城盛极繁荣,难道要便宜了外族人?” “穹族既受降,他们就是北秦人。” 皇上沉下一口气,自旁边拿起一道折子,扔给了苏欢。 “你且看看,有人秘奏,说你和太子勾结穹族,意图把西部高原掌控在自己手中,以威慑整个北秦,逼朕退位。” 苏欢接住那折子,没有看内容,而是看了下面的署名。 五城司监察御史袁珂,华云城及其他四城建成,皇上设五城司总管。这位监察御史便是奉命去监管下面的官员的,他上的这道密折,言说之事便不是空穴来风。 但既是密折,皇上还是让她看了,便代表皇上还是信任他们的。 “儿媳只能说,意图掌控西部五城的人,不是太子。” 皇上皱眉,“你想说什么?” “华云城乃我和太子所建,城中不论是官员还是守城军亦或者穹族,绝对忠诚我们,如果皇上忌惮穹族,岂非是忌惮我和太子。” “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上只怕是被人利用了吧!” 皇上眯了眯眼,“让外族人守边关,朕不放心!” 苏欢心思微转,看来皇上清明的很,不过是借某些人兴风作浪,来消除自己的疑虑罢了。他不是不放心她和太子,而是忌惮穹族。 “其实回来这一路,儿媳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倒是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不知皇上愿不愿听。” “你说。” “依照西北都护府的做法,迁中原百姓去华云城。” “只要长孙骏肯留在胜都!” 苏欢想了想道:“儿媳尽力去劝,但不保证长孙大人会听从。” “若是不听,那就和他的族人们滚出北秦!” 从上书房出来,苏欢正心事重重,太后那边的瑾嬷嬷来了,说太后让她过去一趟。 “丽贵妃在?” 瑾嬷嬷点头,“正跟太后哭诉呢,说娘娘您故意害她。” 苏欢叹了口气,“劳烦瑾嬷嬷回去跟太后说,说本宫受皇命所托出宫办事,不敢耽搁。” “好,老奴知道怎么说,太子妃放心就是。” 苏欢确实是打算今日出宫的,一则是看看长乐酒肆和红妆斋经营的如何,看看老板娘他们,二则是给丽贵妃和端容治脸上的伤也要配药才是。 不过见丽贵妃这么不懂事,她就故意急急她。 从上书房出来,正好碰上沉羽,这小子刚把嘉璇弄回自己寝宫。 “她一向对皇爷爷的惩罚阴奉阳违,宫女太监不敢拘着她,只有我把她弄回去,第一次受罚,总要装装样子才是。” “辛苦我们羽儿了!”苏欢一脸宠溺道。 皇途沉羽忙摆手,“您快别这样,我受不了。” 苏欢笑笑,“我要出宫,你一起吧!” “好啊!” 第七百三十九章 羽儿到了说亲的年纪 红妆斋就开在胜都东街最繁华的地段,周围有绸缎庄和成衣店这些,乃是女人们最爱逛的地方。 “我大概是进了胭脂水粉堆儿了。”皇途沉羽触目所及都是女人,莺莺燕燕三五成群,娇笑声不绝于耳。 “羽儿,快来看!” 皇途沉羽见他娘杵在一卖首饰的摊子前,颇有些无奈的走了过去。 “诺,你看这些首饰,都是西域过来的,很有特色,对不对?”苏欢惊喜道。 这些东西在华云城很常见,但能在胜都也看到,说明中西互市的贸易很畅达,这也是他们的愿望。苏欢买了一只玉钗,让沉羽给她插到髻子上。 这时有人撞了苏欢一下,她回头见是一位小姑娘,大概十五六的样子,穿着华丽的衣衫,长得也还算俏丽。 “买完了就走,挡什么路!” “谁说我们买完了?”皇途沉羽睨着那姑娘,“老板,这些我们全要了!” 苏欢想劝都来不及,皇途沉羽已经掏出银票扔给那老板了。 “你!”那小姑娘气得脸都黑了,“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我还真挺想知道的。” “我是定国公府长房嫡女,未来的太孙妃,你竟敢惹我,简直不想活了。”这小姑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太子妃?”苏欢挑眉。 皇途沉羽呵呵笑了笑,“那恭喜你,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成为太孙妃了!” 老板装好了,皇途沉羽接住,和苏欢一起往外走。 “你给本姑娘记得,本姑娘不会饶了你的!” 母子俩走出去一段,苏欢问沉羽:“什么情况?” “皇爷爷提过一次,我没接他的话。” 苏欢面露忧伤,“我家羽儿都要了说亲的年纪了,等你以后去了媳妇,就不跟娘亲了……” “还早呢!” “也就这一二年吧,哎,娘舍不得你。” 皇途沉羽只得再三保证,等娶了媳妇也不会忘记他娘的好,还是跟娘最亲,苏欢这才不难过了。转而她又来了兴致,说要办什么宫宴,请世家官宦的贵女都进宫,她要亲自挑选未来的儿媳妇。 对于苏欢变幻不定的心情,皇途沉羽已经无力说什么了。 来到红妆斋,铺子里客人很多,掌柜的认识皇途沉羽,忙请他们往后院走。 “小的拜见太子妃和皇长孙殿下。” 苏欢笑,“掌柜就别客气了,在这里我们不是太子妃和皇长孙而是东家,您不必行大礼。” “是。” “这外面的货都是大荣红妆斋供给的?” “正是。” 皇途沉羽道:“如今南北通道畅通,省去了很多麻烦。” 苏欢点头,在北秦制造这些胭脂水粉,必定需要投入打量的人力物力,而且她和沉羽都没有空打理,倒不如直接从金栋那要货。总之是一家子,钱是挣到自己口袋里的,倒也合适。 “对了,过些日子,金老板要来。”那掌柜的道。 “哦?”苏欢一喜,“他也没跟我说啊!” “走货的客商捎信来了,小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小东家。” 苏欢点头,“那太好了,等金栋一来,你就派人去宫里禀一声,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红妆斋在皇途沉羽手里管着,倒也不用她操心,走马观花的看了一眼,而后便出来了,二人一齐往长乐酒肆去了。 不想走到路上又碰上了那蛮横的丫头,她正指挥着两个丫鬟欺负一个小姑娘,让他们把香粉往人家身上洒。 那小姑娘被逼到角落里,一边哭一边躲,可哪能躲过,身上脸上都蒙了一层白粉,好不狼狈。 “你去帮帮那小姑娘!”苏欢冲皇途沉羽说道。 “又不认识,帮什么帮,不就弄了一身香粉。”皇途沉羽无所谓道。 他不似她娘,爱乱管闲事,爱打抱不平,他只求自己和家人过安稳就是。 “你这孩子,怎么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以后能娶到媳妇啊!”苏欢摇了摇头,正要上前,却见远处一红衣姑娘骑马而来,看到那一幕便停下了马。 她手中拿着鞭子,一鞭子下去,两个丫鬟惨叫的退开了。 “罗宝儿!你抽什么风!” 这红衣姑娘叫罗宝儿,安昌公的孙女,安昌公生了三个儿子,下面有八个孙子,只有这一个孙儿,一直视作掌上明珠。 “安昌公?”苏欢眨了眨眼。 皇途沉羽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团团,您都不记得了?” 这罗宝儿就是团团啊,苏欢再次看向红衣姑娘,小姑娘长开了,也瘦了,不似小时候圆润润的,如今明艳的好像一朵芍药花,谁看了都移不开眼。 “本姑娘就是跟你过不去了,这么着?” “你!”何簌气得咬牙切齿,“你不就是仗着太孙疼你,可太孙当你是妹妹,我才是他未来的媳妇!” “狗屁!”罗宝儿抱紧双肩,“我不同意,他敢娶你吗?” “罗宝儿,你别太嚣张!” 罗宝儿哼了一声,下马走到那姑娘跟前,帮她拍了拍身上的香粉,“蓁儿,没事吧?” 沈蓁儿摇了摇头,“宝儿,别为我得罪何家。” “放心,我知道分寸,你先回去吧!” “你脾气不好,我担心……” “真没事,你回去吧!” 沈蓁儿虽不放心,但留在这里,怕只会加剧二人的矛盾,所以还是低头走了。 何簌不甘心落了面子,让身后的小厮去拦沈蓁儿。罗宝儿直接上鞭子,跟那两个小厮打了一番,把人给甩回去了。 何簌气得理智全无,让身后的小厮都上去对付罗宝儿。 罗宝儿一手鞭子耍得行云流水一般,同时对付几个小厮,也不落下风。本来罗宝儿能应付的来,后来又来了一人,见何簌受了委屈,让身后的小厮一起去对付罗宝儿。 “这孩子是谁家的?” “文定侯的孙子,二百五一个。” 苏欢看着那边,“团团怕是应付不了了。” 皇途沉羽自然不能见团团吃亏,于是一个飞身过去,帮着她把那些围上来的小厮都打趴下了。 “你他妈……太孙……”文定侯的孙子见是皇途沉羽,转身就溜了。 “我还以为是天神下凡呢,原来是哥哥你啊!”罗宝儿笑眯眯道。 皇途沉羽哼笑一声,转头看向何簌,道:“你可还认识我?” 第七百四十章 这孩子怎么这么冷 何簌看到这人,想着不就是刚才和那妇人一起的,他是皇太孙?那先前那妇人岂不就是太子妃……何簌不由暗叫一声惨,怎么出门得罪了这两人。 “太孙,我……我和宝儿是误会!” “刚才的事,本殿下都看到了,你确定是误会?” “那沈蓁儿……” “本殿下不管什么沈蓁儿,只看到你让小厮对付宝儿,刀剑无眼,伤到了怎么办?” 何簌自然不甘心,可当着皇途沉羽的面又不敢说什么,只得道:“我错了。” “你向谁道歉呢?” 何簌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罗宝儿,道:“宝儿姐姐,我错了。” 罗宝儿哼哼一声,“姐姐就算了,我可不敢当,不过以后不许你再欺负蓁儿,不然我到你定国公府也要教训你一顿!” 何簌气得跺了跺脚,但有皇途沉羽在,只能乖乖先离开了。 “哥哥!”罗宝儿抱住皇途沉羽的胳膊,“人家好想你!” 皇途沉羽拉住她的手,朝苏欢走了过去。 见到苏欢,罗宝儿忙端正姿态,行了个大礼,“太子妃娘娘,好久不见,宝儿很想您呢!” 苏欢拉过罗宝儿的手,“好孩子,对了,刚才那个被欺负的姑娘是谁?” “沈蓁儿,前兵部尚书的孙女,我俩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前兵部尚书可是景妃的父亲?”苏欢转头问皇途沉羽。 “正是。” 苏欢点了一下头,这些事她不清楚,不过皇途曜应该知道。 既然碰上了,那罗宝儿便跟着他们一起去了长乐酒肆。苏欢和老板娘他们叙旧,罗宝儿就大口吃肉,而且只吃肉,还是皇途沉羽往她碗里放了几根青菜,她才勉强吃了。 “宝儿啊,有你最喜欢吃的焖排骨。”老板娘道。 “干娘,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罗宝儿撒娇道。 “干娘?”苏欢一脸惊奇。 皇途沉羽失笑,“她贪吃,而老板娘又是一手好厨艺,我带她来吃过后,她非要认人家做干娘,那一张厚脸皮简直天下无敌。” 老板娘却十分疼爱宝儿,不仅给她端来了排骨,还备下一碗消食的山楂萝卜汤。 “宝儿,多吃点青菜。” “知道了干娘。” 老板娘和锅盖叔没有儿女,如今多了个干女儿,自然是十分疼爱的。苏欢见宝儿性子明朗豁达,又乖巧懂事,也是十分喜欢。 “璇儿呢?”她啃着排骨问沉羽。 “禁足。” “又禁足了!”罗宝儿啧啧两声,“我明天进宫去陪她玩。” “呵,你俩见面就打,估计她更喜欢乐儿去陪她。” “那我和乐儿一起去!” 皇途沉羽无语道:“夹在你们俩中间,乐儿更惨。” 苏欢听着二人的对话,欣慰的笑了笑,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再看老板娘鬓角有了白发,而锅盖叔的背更弯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从长乐酒肆出来,罗宝儿要进宫找璇儿玩,苏欢和皇途沉羽打算带她回家,跟安昌公禀报一声,然后再带她进宫。 只是出来后,正碰上了沈蓁儿。 “宝儿,我可找到你了!”沈蓁儿一脸焦急的样子。 “怎么了?” “我爷爷病了……我……”沈蓁儿有些难以启齿,“我要给他找大夫,但身上没银子。” 罗宝儿忙道:“我和你一起去找大夫!” 苏欢想了想道:“本宫去看看吧!” 罗宝儿一喜,“我都忘了,太子妃娘娘会医术,而且很厉害!” “太子妃……”沈蓁儿吓了一跳,忙行了个大礼,“我……民女不知是太子妃,刚才失礼了。” “起来吧!”苏欢让罗宝儿扶起沈蓁儿,“你爷爷不是病了,快给我们带路吧。” 前兵部尚书,景妃和镇国王妃的父亲,如今却落魄到住在一破旧的小院子里,因年久失修,正房墙上有一道大裂缝。 苏欢微微叹了口气,她曾是南宫盈月,与镇国王妃虽然不和,但也没生仇生恨的地步。后来镇国王府没落,这十年来,日子估计也不好过,不然这老爷子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来的路上,苏欢听沉羽说了,沈蓁儿父母先后去世了,只剩下一个老爷子和小孙女。 进了院子,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沈蓁儿忙跑进屋里。罗宝儿跟在她后面,苏欢和沉羽走在最后。 “你又多管闲事。” 苏欢拧了沉羽脸一下,“小子,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幸好没有。” 苏欢摇了摇头,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冷情,面冷心更冷,只对家人才有那么一点点温度。不爱笑,不爱说话,好似一人一个世界似的。 进到里屋,有些昏暗,而且一股子潮湿发霉的味道。苏欢朝里面看,见床上躺着一老者,满头白发蓬乱着,气喘吁吁的,一口气接不上一口气。 沈蓁儿一边给老者捶背一边落泪,“爷爷,不要有事,爷爷,蓁儿怕。” “好孩子……咳咳……苦了你了……” 苏欢叹了口气,走上前道:“让本宫来诊一下脉吧!” 沈蓁儿和罗宝儿忙给让开,请苏欢上前看诊。 “你是?”老者问。 “太子妃苏欢。” 老者一听苏欢的身份,忙要起身行礼,被她压下了,“我现在是大夫,您先躺好吧!” “太子妃,这可使不得,您身份金贵,千万别过了病气……咳咳……”老爷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大力咳嗽了起来,接着躺到了床上,因换不了气而憋得满脸涨红。 苏欢忙帮老爷子推拿天池穴,待他症状缓解了一点,又在其他部位下了几针,这才顺好了他这口气。 “娘娘真厉害!”罗宝儿崇拜道。 “是啊,多亏了娘娘。”沈蓁儿惊魂未定。 “蓁儿,放心,有娘娘在,一定能治好沈爷爷的病!” 苏欢正在给老爷子把脉,听了两位小姑娘的话,却是叹了一口气。因为这老爷子是气道上的病,已经很严重了,不仅是她,华佗在世都治不了。 “太子妃不必为难,我知道自己的病,看不好的。” 苏欢收回手,道:“我只能开个方子,缓解你的痛苦,但……” “娘娘,我爷爷的病能治好吗?”沈蓁儿紧盯着苏欢。 苏欢摇了摇头,“你爷爷时日不多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要她低头 刚有了希望,现在又没了,沈蓁儿撑不住大哭起来。罗宝儿怕老爷子担心,忙拉着沈蓁儿出去安慰了。 “沈大人,汤药的事,本宫会让人专门熬好了送来,您好生休息吧!”苏欢道。 见苏欢要走,沈老爷子忙喊住她,“太子妃,您请留步!” 苏欢回过身来,问:“您老还有什么事?” “我那二女儿,如今在冷宫,不知太子妃知不知道她一点消息,还……好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爷子这般境地了,还担心自己的女儿。 “她很好。” 老爷子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苏欢能做的不多,也就这样了。 “太子妃,还有一事,本该随我埋进棺材的,可蓁儿那孩子太可怜了……” “您说。” 苏欢又去了一趟药材铺子,买齐了给丽贵妃和端容治脸上伤疤的药材才回宫。 因罗宝儿要陪沈蓁儿,所以没有跟他们进宫。 马车里苏欢和沉羽说起了沈老爷子跟她提的那件事,沉羽听了直摇头让她别管。 “景妃生子,皇爷爷十分开心,虽然后来那孩子夭折了,可因为这孩子,便是景妃行刺,皇爷爷也没杀她,而是关进了冷宫。如今你告诉他,那男孩儿是沈家从外面找来的,景妃诞下的其实是位小公主,皇上一怒之下定会杀了景妃。而沈蓁儿,皇爷爷只怕也不会喜欢。” 苏欢点头,沉羽所说正是她所想,沈老爷子心存幻想,想安排好沈蓁儿,但这样的安排未必是好。 回到宫里,他们前脚刚进东宫,后脚丽贵妃就来了。 苏欢看了一眼她额头上的伤,细布已经解下来了,破口处也结了痂,应该说好的还挺快,只是肯定要留疤的。 “太子妃,本宫没有得罪过你吧?” 苏欢挑眉,“贵妃娘娘为何这样说,你我二人自然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那你为何不肯给本宫和端容治脸上的伤?” 苏欢笑,“娘娘高看本宫了。” 苏欢端起茶杯轻啜了两口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看得对面的丽贵妃更是火大,真是伤不在自己脸上不着急。 那太医虽然说了,她额头上的伤虽然会留疤,但只要略施薄粉就能遮掩住。可侍寝的时候,总要梳洗干净吧,到时皇上岂不就看到了。 还有端容脸上,那长长的一道,以后怎么见人! 她自然急,急得坐立难安,可也只能来求这苏欢。听说太子以前也毁容了,便是苏欢配药治好的,不但治好了,而且肤色比以前更好了。 苏欢是有真本事,偏就不肯给她们医治,连皇上都没办法。 “怎么说本宫也算你的长辈吧,你便是这样敷衍本宫的?” “不敢。”苏欢抬头看向丽贵妃,“娘娘,本宫就不留你了,我家璇儿无端受牵连,现在还闭门思过呢,本宫要去陪孩子了。” 苏欢说着起身就往外走,那丽贵妃忙追了出来。 “昨夜里的事,本宫冤枉璇儿了。” 苏欢停下步子,“本宫就在想啊,本宫和太子都在宫中,有人还敢这般欺负璇儿,那以往我们没在宫里的时候,璇儿和羽儿的日子,当多难过啊!” “你家沉羽和璇儿,那两个是能吃亏的主儿吗?” “他俩不吃亏,但吃了不少冤枉吧?” 丽贵妃不说话了,以为沉羽和嘉璇在苏欢面前告状了,她只会说多错多。 “本宫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只说一句,若是你不能给本宫和端容治好脸上的伤,本宫决不轻饶你们母女!” “那本宫等着就是。”苏欢道。 丽贵妃见苏欢软硬不吃,眼下也没什么招数了,只得气哼哼的离开。 “你便是给她们治好了脸上的伤,她们也不会念你的好,甚至在你尽心给她们治伤的时候,她们想的却是如何害你。”皇途沉羽从屋里走出来说道。 “我知道。” “那你还配制药膏?” “当然,我是太子妃,但更是大夫,而她们是患者,这便是我的责任。” 皇途沉羽实在无法理解苏欢,也无法认同她,但这是自己的亲娘,只能防着她别被那些人伤害。 晚上,苏欢一直等皇途曜回来。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 皇途曜脱了外套躺到床上,翻身面对苏欢。 “你喝酒了?” “嗯,我、德王还有长孙骏。” “说了?” 皇途曜点头,“实在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跟他说了。当初受降的时候,我跟他保证过,会给他们穹族一个太平日子。之后建华云城,穹族人更是出了全力,却不想如今落得这般。” “他同意了对不对?” “所以我才更愧疚。” 长孙骏同意留在胜都,他和他的族人都妥协了,却怕皇上还不知足。 “德王妃又怀上了,这是第四胎了。”皇途曜一脸艳羡的表情。 苏欢捶了他一拳头,“想都别想!” “之前咱们在华云城,不是顾不上么,如今得闲了,不如再生一个?” 皇途曜说着用手去挠苏欢的痒痒肉,苏欢边笑边躲。 “老不正经!” 皇途曜可不爱听了这话,翻身把苏欢压到下面,“你敢说本殿下老,哼哼,看来该让你见见什么叫年轻力壮了!” “别啊,求饶!” “哼,晚了!” 翌日一早,苏欢刚起身,璇儿兴冲冲跑来了。 “皇爷爷不是不让你出门?” 苏欢拉璇儿拉到怀里,拧了拧她的小鼻子,“是不是又调皮了?” “娘,您冤枉璇儿了,皇爷爷给我解禁了,而且还赏了我一堆儿好东西呢!”璇儿乐颠颠道。 “为何?” 璇儿撇嘴,“谁知道呢,皇爷爷一向喜怒无常,我们都别太在意就好。” 苏欢笑,“你啊,没大没小。” 苏欢梳洗好,拉着璇儿从里屋出来,正好早膳也摆上了,沉羽从外面进来。他看到璇儿,倒是一点也不惊奇。 “怎么回事?”苏欢问沉羽。 “丽贵妃昨晚带端容公主去皇上面前为璇儿求情了,还说璇儿没有错,错都在端容。” 苏欢挑眉,这丽贵妃倒是能屈能伸,早这样不就好了。 “娘,您给端容治脸上的伤好吗?” “为什么?” 璇儿撇嘴,“我不知道去冷宫会有危险,若知道我肯定不骗她。” 苏欢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拉着璇儿亲亲左脸又亲亲右脸,“小可爱,娘答应你了。” “那娘,既然我这么可爱,今日可以出宫找乐儿玩吗?” “可是宝儿说今日进宫陪你。”苏欢道。 “罗宝儿!哼!”璇儿抱肩,转头瞪了沉羽一眼,“你是不是想娶罗宝儿给我当嫂子?” 第七百四十二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沉羽刚喝了一口茶,一听这话,差点没喷出来。 “胡说什么!” “哼!别人都这么说的,说你最疼宝儿了,肯定是想娶了当媳妇!” 沉羽把茶杯放下,郑重道:“我视她为妹妹,怎么可能娶她!” “妹妹?”璇儿眼睛瞪的更大了,“你这个坏哥哥,到底有几个妹妹,最疼的是谁?” 沉羽忙道:“自然是你!” “哼!” 苏欢听着儿女吵闹,觉得十分有意思,不过羽儿确实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皇上有意何家,但她还是挺喜欢宝儿的,那丫头性子好,不过还是要看沉羽。 这小子很有主见,别人都做不了他的主。 用过早饭,端容公主来了。 “我不该偷听,也不该冤枉璇儿,我错了,对不起。” 这端容公主来了就道歉,态度十分谦卑。璇儿近了看,远了看,不敢相信诚心道歉的人是端容,平日里高傲的跟什么似的,居然也会低头! 人生第一次啊! 苏欢请端容公主坐下,柔声问道:“公主,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吗?” “……错了……” 苏欢摇头失笑,这端容明显是屈从的,想来是丽贵妃逼她来的。她们母女俩总要有一人来认错,她端着架子不肯,便使唤这孩子来。 其实端容虽不该偷听,但还是孩子,慢慢教就是,反而是丽贵妃做为大人,更是长辈,一而再的为难小辈,这让苏欢很生气。 “端容,太子妃不要你道歉,只要你以后和璇儿好好相处,你能做到吗?” 端容看向璇儿,见她正冲她吐舌头,于是乖巧道:“好,我听太子妃的。” 苏欢无意为难一个孩子,她让端容先回去,说等今日配好了药,便交给太医,让太医验过后给她们敷用。 “娘,你怕丽贵妃陷害你?”沉羽问。 苏欢摇头,“应该不至于,但还是防备着好。” 当天德王妃进宫来看她,二人十来年没有见了,原就脾气相投,如今更是有很多话说。她二人说着话,璇儿带乐儿去御花园玩了。 德王妃苏子云肚子微隆,苏欢笑问:“几个月了?” “四个月,哎,本不想生了,可又怀上了。” “女子生产是真真的九死一生,生了这胎,可别再生了。”苏欢拉过苏子云的手道。 “也就你跟我说这些,旁人都说我好福气呢!” “咱俩没什么不能说的!” 苏子云点头,“正是,你离开这些年,我连个说体己话的都没有了。” “德王减肥了吗?” 苏子云扑哧笑了,“减了十年了,一斤都没掉。不过自你上次吓唬过他以后,便不敢再暴饮暴食了,没掉一斤,好在也没长一斤,我还是挺知足的。” “确实,这样就好。” 二人说着这十年西疆发生的事,胜都发生的事,从早说到中午,用过午膳后,又说到了晚上,二人还意犹未尽,觉得满肚子的话没倒干净。 “长明和淳儿成亲六年,孩子都两个了,我给他们去了信,知道你回了胜都,必定要来看望你的。” “正好,我也想他们了。” 当年百里长明和淳儿成亲前,还特意去了一趟西疆,非要得到她的首肯。她怎么会不同意,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当时太忙,没有抽身去他们的婚礼祝贺。 送走了苏子云,苏欢见皇途曜从外面回来了,苏欢忙迎上去两步。 “怎么这么晚?” “去了一趟皇都卫,沈炼不在,皇上让我暂时监管。” 苏欢点头,问皇途曜可用过晚膳了,听他说没吃,便让他去屋里等着,她去厨房亲自做一碗面给他。最近天儿越来越冷了,她做了一碗暖身子的羊汤面。 皇途曜大口吃完,“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 “油嘴滑舌!” 皇途曜抱住苏欢,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明日和我去一趟法华寺吧,带上沉羽和璇儿。” “做什么?” “父皇说,最近常做梦梦到母后,让我亲自去法华寺告慰母后。” 苏欢点头,“当如此!” 翌日,苏欢起了个大早,亲自准备了早膳,然后把皇途曜和孩子们都叫醒了。 “娘,这些真的是你做的吗?”璇儿看着一桌子的早膳,有包子,酥饼还有煎饺,羊肉粥和鱼粥,不仅花样多而且闻着也特别香。 “是啊,快吃吧!”苏欢给璇儿夹了一个煎饺。 璇儿咬了一口,点头道:“好吃!娘,你真厉害,好像什么都会。” 苏欢笑,“这些很简单的,你若愿意学,娘教你。” “呵呵……”璇儿咬了一大口包子,“我还是算了吧!” 沉羽笑,“她是身懒嘴不懒,想吃不想动。” “臭哥哥!” 皇途曜拿来一张酥饼,咬一口又香又脆,喝两口粥,鲜香满口。 “你娘是特意为爹爹学的一手好厨艺!” 沉羽撇嘴,“爹,您自豪什么?” “当然是你娘爱我喽!” 一家子说说笑笑,用过早饭后,便从宫里出发了。因时辰还早,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卖包子的忙碌着。 “去去,没有还想吃包子,滚远点!” 苏欢听得这声,打开车帘往外看,见一个小姑娘被卖包子的人推了出来。定睛一看,那小姑娘不正是沈蓁儿。 “沉羽,你去看看!” 苏欢冲骑着马的沉羽喊了一声,沉羽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听话的调转马头去了。 不多一会儿,他追了上来。 “怎么回事?” “沈老爷子想吃包子,沈姑娘求老板赊一个包子给她,被人赶了出来。我给了银子,让老板给她两屉。” “这样……”苏欢叹了口气,爷孙俩无依无靠的是真可怜,尤其那沈蓁儿是公主,落到这般境地,实在让人唏嘘。 苏欢坐回去,见璇儿盘腿坐在马车里,正在解外裳的盘扣。 “怎么解开了?” “香儿太笨了,都给我系错扣子了。” 苏欢笑,她刚才就看到了,想着等会儿上了马车给她重新系,后来就给忘了。她坐过去,帮璇儿一颗一颗往下系。 “你身边没有别人?” “还有奶娘,眼花了,香儿是自小伺候我的,就是笨了点,其他的宫女,我不太信任。” 苏欢搂住璇儿,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脸,“等回去了,娘帮你挑选两个称手的。” 一行人来到法华寺,主持率领众僧在山门恭候。 第七百四十三章 长得好看就是好人 下了马车,苏欢走到皇途曜身边,沉羽和璇儿在他们身后。 “阿弥陀佛,太子、太子妃,二位圣安,先皇后的祭奠已经准备好了,二位随老衲去大殿吧!”那主持弯腰恭请。 皇途曜点了点头,“劳烦大师了。” 接着,皇途曜牵着苏欢的手,一齐往寺里面走去。来到大殿上,先皇后的灵位已经被请了出来,皇途曜和苏欢跪下一齐磕了三个头。 之后众僧在大殿上打坐,足足有四十九人,开始给先皇后念经超度。 祭奠要持续三日,当天从大殿出来,苏欢觉得腰都挺不直了。沉羽和璇儿觉得无聊,但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是给他们的皇祖母做祭。 饭是斋饭,璇儿和沉羽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就跑出去了,说是要在法华寺逛逛。 “先皇后的灵位为何在法华寺,不应该在皇陵?” 皇途曜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娘魂归大荣,这灵位是父皇让法师们请的,但徒是一块木牌子罢了。父皇想把母后的坟冢迁入皇陵,却又很犹豫。” “犹豫?” “母后曾说过,死要死在大荣,魂不入皇途家。父皇对母后有愧,不敢违逆她的遗愿。而且,我也不同意,母后为他的宏图伟业困苦一生,不能死了都不让她安生吧!” 原来是这样,皇途曜从未与她说过。他和皇上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坎,这道坎就是先皇后,可以说皇上间接逼死了先皇后。 皇途沉羽和璇儿二人故意甩开护卫,在寺院里面转着玩。这法华寺是皇家寺院,建筑雄伟,而且里面很大。 据说有僧人三千,乃是整个北秦佛法起源之地。 “哥,我要吃枣!”璇儿指着后山一颗枣树道。 皇途沉羽仰头看,嘴角不由勾了一下,“等着!” 他一个飞身,从树上摘下来了一个黄橙橙的大枣,送到了璇儿的手里。 璇儿用帕子擦了擦,而后放入口中,大口咬了一口,当即酸得挤眉弄眼。 “怎么是酸的?” “酸枣自然是酸的。” “臭哥哥!”璇儿吐出口中的枣,挥舞着拳头去打沉羽。沉羽忙跑开,璇儿就去追,二人往山上跑去。 跑到一处林子里,皇途沉羽停了下来。 璇儿终于追上了,气哼哼的锤了皇途沉羽后背一拳头。 听到二人的动静,本坐在石凳上的人转过头来,看到他们先是一愣,后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太孙殿下。” “承嗣,你怎么在这里?”皇途沉羽疑惑问道。 眼前这位叫严承嗣,户部侍郎的独子,晏太傅的得意门生,才华横溢,也是在明年科举最有望成为状元的人。 他和他同是晏太傅的门生,算是同窗,彼此认识。 “我……讨个清净。” 皇途沉羽也不多问,见他正一人下棋,便道:“你陪本殿下下盘棋吧!” “那我呢?”璇儿噘嘴。 “你看着!”沉羽道。 严承嗣冲璇儿行了个礼,而后虽皇途沉羽一起过去下棋了。璇儿闲来无事,便杵在一旁看,见这严承嗣棋下得不错,竟逼得哥哥丢盔弃甲,她一边叫好一边去看严承嗣,这才发现这位竟是俊美逼人,颇有风、流之姿。 “严哥哥,你真厉害!” 严承嗣脸红了红,“郡主谬赞。” 皇途沉羽瞪了璇儿一眼,“谁好看,你就觉得谁厉害!” “长得好看那也是本事!” “不害臊!” 璇儿撇嘴,“我害什么臊,我就觉得严哥哥好看,有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严哥哥,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严承嗣笑,“郡主真性情。” “可不,我这人有话就直说,从不弯弯绕绕的。” 天色不早了,有一个僧人来喊严承嗣。 “严施主,若您想皈依佛门,现下该做晚课了。” “明理师兄,我这就来。” 皇途沉羽吃了一惊,只是他还没说什么,璇儿先喊了出来。 “你要出家?” 严承嗣微微有些不自在,“确实有这个心思,只是佛祖还不肯收我。” “严兄,你这是为何?” “太孙殿下,我只是想讨一方清净罢了!” 说完,严承嗣起身,冲二位行了个佛礼,然后转身往山下走去。 皇途嘉璇唏嘘两声,“可惜了,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沉羽拍了花痴妹妹脑门一下,“的确是可惜了,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十三岁作《治世良方》,我曾拜读过,上面有很多不错的方略,我还想等他高中以后,跟皇爷爷引荐呢!“ 二人回去,跟皇途曜和苏欢说了严承嗣的事。 “那孩子啊,我也听过。”皇途曜道。 “你也听过?”苏欢有些好奇。 “《治世良方》,我看过,虽过于理想,但确实有所见地,何况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写的。不过我听说过他的名字,却不是因为那本书,而是在前两日。” “哦?” “户部侍郎家死了一个小妾,已经怀子八个月了,一尸两命。皇都卫负责调查,有一个丫鬟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责,写下罪状后,当晚自杀了。本来这案子可以结了,可我发现其中有很多疑点,再一调查,发现这严承嗣的嫌疑最大。” 皇途沉羽皱眉,“不可能,这严承嗣我认识,乃是端方有度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残忍的事!” “案子还在调查中,严承嗣没有洗脱嫌疑,如今却要出家,让人不得不揣测他想逃避刑罚。” 根据北秦的律法,出家的僧人可免去死刑。 “严哥哥肯定没有杀人!”璇儿道。 “你知道?”苏欢笑问。 “当然!” 沉羽呵了一声,“她是见人家长得好看,反正在她眼里,长得好看的人肯定就是好人。” 苏欢拉过璇儿,抱在怀里,“说明我们璇儿有看人的眼光。” “您就宠着她吧!” “臭哥哥,娘就宠我!” 这事没有定论,便也没什么好说的,接下来的两日,仍旧是祭祀活动。 超度三日,主持带众高僧把灵位请了回去,这才算结束了。 皇途曜和苏欢商量,在法华寺休整一日,然后再回宫。已经进入秋日了,这附近的景色不错,他想带苏欢去看看。 翌日,皇途曜和苏欢出门的时候,问两个孩子要不要去山上转转,他俩都拒绝了。 “我想睡懒觉!” “没意思!” 皇途曜笑笑,他还不想带他们呢! 第七百四十四章 受了重伤 没有带护卫,二人牵手往山里走。他们之前来过法华寺,从这里上山,去到山顶,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峦,景色十分不错。 难得二人有闲心,并不急于上山,而是走走停停,见到林间有花,便过去摘两朵。 苏欢见坡下有一朵芍药,开得正盛,她让皇途曜去帮她摘过来。 皇途曜下去了,没摘到花,倒是从草丛里拖出一个人。 “欢儿,快来帮忙!” 苏欢忙放下手里的花束,下了山坡,跑上前去。见这人是个少年,穿着僧衣,但还蓄着头发,尚未剃度。 “他应该是被人围攻,身上都是剑伤。”皇途曜道。 苏欢点头,这少年浑身都是伤,估计是逃走的时候,滚下了这山坡。她弯下腰,先探了少年的脉搏,虽虚弱但还有。外面的伤口虽多,但并不致命,倒是内伤,若处理不好是有生命危险的。 “这孩子住在法华寺,那他是……”苏欢想到一人,转头去看皇途曜,见他点了点头。 “严承嗣!” 皇途曜眉头皱了皱,“我们先把他带回去吧!” “好!” 回到法华寺,皇途沉羽一看,果不其然就是严承嗣。 “谁伤了他?” 皇途曜摇头,“可能跟之前的案子有关,不过还要等严承嗣醒来,才会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那他没事吧?” “放心,你娘在,不会让他有事的。” 璇儿看到漂亮哥哥受伤了,十分难过:“这世上竟有人狠得下心,伤害这么好看的人儿,果然人心险恶。” 皇途沉羽哼笑一声,他一直教她这世上人心险恶,她却坚信人性本善,不想从这件事上倒是认清了这个道理,真不容易! 苏欢在禅房给严承嗣处理了伤口,又给了一副方子,只是眼下回胜都抓药,这一来一回的,怕是耽搁了病情。 “这山上应该有草药吧?”皇途曜问。 “有倒是有,可你能认得?” 皇途曜不说话了,他还真认不出来。 “我去吧!”皇途沉羽道。 苏欢知道皇途沉羽看过不少医书,认得大部分的药草,于是让李绛带几个护卫陪着他一起去。璇儿闹着也要去,沉羽沉下脸来让她不要胡闹,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璇儿怕沉羽生气,没敢跟上去。 这时,一个僧人引着一人急匆匆进来了,正是户部侍郎严勋,严承嗣的父亲。他一脸急色,走到皇途曜跟前,噗通跪到了地上。 “殿下,我儿……我儿伤势如何?” 皇途曜忙扶起严勋,道:“令公子伤势还算稳定,只需再喝几副汤药便可,安养些许日子就好。” 严勋一个大男人,眼圈都红了,大概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别过头调整了一下表情。 “让殿下见笑,我今日本是来劝这孩子回家的,谁知碰上这事。哎,我严家九代单传,若是这孩子出了什么事,我愧对祖宗啊!” “严大人的心情,本殿下能够理解,只是不知令公子招惹了什么人,为何要对他痛下杀手。” 严勋又是长叹一声,“定是受我牵连。” “哦?” “我最近在查国库的账本,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怕是有人安耐不住了。” “严大人查到了什么?” 严勋犹豫了一下,向皇途曜赔了个礼,道:“下官手上证据不足,不敢妄自揣测别人,所以请殿下莫怪,下官不便说什么。” 皇途曜点头,“严大人行事严谨,本殿下甚是钦佩。” 这时苏欢从里屋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宫女,宫女把刚才清洗的血水和带血的僧衣拿来出来。那严勋看到,脸上露出心疼之色,眼睛巴巴往里看。 “娘娘,我儿醒了吗?” 苏欢摇头,“还没,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想来今晚就能苏醒。” 严勋向苏欢郑重行了个礼,“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严大人客气了,您一定很担心令郎吧,可以进去看看。” “好好,那我进去看看。” 严勋进去了,苏欢见皇途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走到他身边,杵了他一下。 “想什么呢?” “想这严侍郎也不容易,刚死了小妾,如今儿子又受了重伤,怎么什么事都找上他了。” 苏欢笑,“不止是他,也找上我们了,等着看吧!” “且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招吧!” 等了一会儿,严勋从里屋走了出来,脸色不大好。因那小妾的事还没个定论,他需配合皇都卫调查,所以先行回京了。 “还请太子妃费心,明日下官再来。” “严大人慢走!” 皇途沉羽和李绛他们来到后山,这一片很大,植被茂盛。皇途沉羽已经把大部分的药材都找到了,唯独还少一样。 “我们往那边看看!” 他们来到一水潭前,皇途沉羽指挥着李绛他们去附近找,而他则围着这水潭四周找。突然,他看到旁边的山崖上有一株,像是他们找的那一味药草。 皇途沉羽活动了一下手脚,攀着两根树藤往上爬。他功夫不错,几个轻巧的翻身就到了那药草处,果然是他们所找的。 一把没有拔出来,他再次抓紧,脚下用力一踢岩壁,记住脚下的力量,猛地把那药草拔了下来。可也因为力气太大,一根树藤断了,他没有抓稳,整个人跌落下来。 惨了! 皇途沉羽正这么想着,腰猛地被踹了一脚,整个人朝岩壁撞了过去,而他用脚一蹬,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嘶,腰疼! 他站稳后,回身见踢他之人就站在不远处,乃是一位白衣姑娘,亭亭玉立,脸上带着面纱,眼睛沉静如水,只是不起涟漪。 “你……” 皇途沉羽一句话还没出口,另一个白衣姑娘徐徐走了过来,同样戴着面纱。 “大哥!” 皇途沉羽愣了一愣,这走来之人不正是他妹妹皇途嘉嫮! 嘉嫮朝他走来,眉眼弯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大哥!” “嫮儿,我们还以为你要再过一个多月才能到胜都呢!”他娘回胜都以后才派人去沧海宫接嫮儿,算算时日,怎么也要两个月。 “娘回胜都了?”嫮儿惊喜道。 “你不知道?” 嫮儿摇头,“我回京是给皇爷爷贺寿的,特意提前了两个月,想着可以和哥哥还有小妹一起聚聚。” 皇途沉羽点了点头,腰上突然疼了一下,他下意识往那边看去,那女子还站在那儿,只是眼下正往山上望。 “楚姐姐,快过来这边,这是我大哥,你们小时候见过,现在应该没什么印象了吧?” 果然是她! 第七百四十五章 母女团聚 皇途沉羽脸色不自觉沉了下来,重生十五年,他仍是不想面对她。 楚潇朝这边看了一眼,并未走过来,只是向嫮儿指了指山上。 “我要上去看看!” “哦,我跟你一起!”嘉嫮应了一声,转过头跟沉羽道:“哥哥,我们还有事,你……” “我和爹娘还有璇儿都在法华寺。” “那我们回头去找你们!” 说完,嘉嫮跟楚潇一起朝山上走了去。 皇途沉羽看着楚潇的背影,那般决绝冷漠,看来他们都不想见到彼此。当年,楚潇母亲生病,她写信向他娘求助,他安排人去大荣接他们去沧海宫。 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上一世的恩怨,这一世清了。只是虽这样想,但再见面总还是别扭,毕竟曾肌肤相亲过。 楚潇和皇途嘉嫮顺着河流,继续往山上走。这越往上走的路越陡峭,她俩都会功夫,所以走起来并不吃力。 “楚姐姐,小心!” 乃是一条毒蛇,想必是被惊扰了,正朝她咬过来。楚潇慌忙避开,后用棍子给挑了出去,真真是好险。 “楚姐姐,你怎么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 “我刚才跟你说了好几句话,你都没有应答,好似完全没有听到。我们俩可是好姐妹,有什么话你不能给我说?” 楚潇回头,见嘉嫮看着她,一脸忧心。 那年,她和家人遭到流放,乃是太子妃出手救了他们。之后他们离开,她和母亲小弟留在平阳关,和陆璃主仆俩一起生活。 本来一切都慢慢变好了,可母亲突然病了。 她不舍得母亲就这么没了,于是写信给太子妃,想带母亲去沧海宫医治。之后那段时间,她全心照顾母亲,没有顾上小弟,结果一天小弟跑出去玩便再没有回来。 她把小弟给丢了! 之后太子妃的人来到大荣,带她和母亲去沧海宫。母亲本来死活不肯,说要等小弟回家,是她以性命相逼的。 母亲来到沧海宫,病情恶化,宫主也束手无策。 临终前,母亲要她留在沧海宫学医,要她答应她一定找到弟弟。 嫮儿帮她写了一封信给谢闵俊将军,让他帮忙找,只是至今没有下落。 这些年,她把沧海宫当家,把嫮儿当亲人,与她无话不谈,只除了皇途沉羽,这个她一辈子不想见不想提起的人。 陪嫮儿来胜都,便知会见到他,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突然见到了,心里仍是莫名的疼,疼得心慌意乱。 “我只是在想,那件血衣怎么会落到河里。” 嘉嫮点头,“我们再往上看看吧!” 楚潇收敛心神,专注于眼前这件事上。她二人顺河而上,一直找到源头,并未看到什么。不过楚潇却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她在前带路,嘉嫮跟在她后面,二人往山上的密林走去。 走了很长一段,楚潇突然停下步子。 “怎么了?”嘉嫮问。 楚潇指了指那边的草丛,“那里有人!” 嘉嫮要过去,楚潇挡在她身前,“小心一点。” 楚潇走在前,让嘉嫮跟在她后面,二人一起朝草丛那里走去。待走近了,二人同时倒抽一口气,这里不是一个人,而是横七竖八十来个,皆是黑衣蒙面,而且已经死了。 皇途沉羽回到法华寺,先把药草给了她娘,而后道:“嫮儿在后面。” “嫮儿来了?”苏欢满脸惊喜。 “嗯。”还有楚潇,但他不想提这个名字。 苏欢乐颠颠的跑进屋跟皇途曜说,让他去山门外迎接女儿,不过她不能去,还要给严承嗣熬药。 “对了,楚潇一起吗?” 皇途沉羽脸黑了黑,“哦。” “那太好了!” 好什么好,一点也不好! 苏欢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进屋,严承嗣正好醒了,见到苏欢愣了一愣。 “您是?” “我是沉羽的娘,听说你和他是好友。” 严承嗣一听,忙要起身行礼,可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他一动就疼得摔了回去。 “草民……失礼……” 苏欢忙过去,看他胸口的伤没有崩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暂时不能乱动,不然本宫的心思就白费了。既然醒了,那就先喝药吧!” 见苏欢要喂他,严承嗣忙道:“草民……自己……” 显然他自己太吃力,连身都坐不起,更别说端着药碗喝药了。可他有实在不敢让太子妃喂他,于是尴尬的僵住了当场。 苏欢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规矩,行了,我现在只是大夫,你是患者,当是我来喂你才是。” “如此……咳咳……劳烦太子妃了。” 苏欢喂严承嗣吃了药,而后让他躺下休息。 “你爹来过了,他很担心你。” “他……”严承嗣刚开口就先咳嗽了两声,一副不胜疲惫的样子。 “要杀你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严承嗣摇头,“不知……” 苏欢见严承嗣实在虚弱,不忍多问,便让他休息了。 她从屋里出来,皇途曜带着嘉嫮正好进来,父女俩皆是一脸沉重之色。 “嫮儿!”苏欢喊了一声。 皇途嘉嫮看到苏欢,素来性子稳重的人,喜得忙跑过去,扑到了娘亲怀里。 “娘!” “嫮儿!”苏欢搂着女儿,才两年不见,嫮儿长高了不少,是个大姑娘了,“嫮儿,娘好想你,你在沧海宫过得好不好?” “好!”嫮儿从苏欢怀里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后想苏欢行了个大礼,“女儿拜见母亲大人,未能在身边行孝,女儿心中实在愧疚。” “好孩子!”苏欢看着女儿这般懂事,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快起来,娘可舍不得你跪着。” 苏欢拉起嫮儿,仔细打量着这孩子,不但长高了,而且更好看,天然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让人一眼看到惊为天人。 这孩子长得像皇途曜,也像她,把他们夫妻二人的优点都集合到了她身上。 “自小到大,娘都没能好好陪你,是娘惭愧才对。” 嫮儿摇头,“娘为了给嫮儿治病,吃了很多苦,几次差点丧命,后来更是为了北秦的百姓,苦守边疆十年,娘是嫮儿最敬佩的人。” 嫮儿这一句话,让苏欢的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怎么还哭了?”皇途曜上前,半搂着苏欢,安慰道:“如今三个孩子都回来了,我们一家五口终于团聚了,该是高兴才对。” “是,我是因为太高兴才哭的。” 皇途曜笑,冲嘉嫮道:“嫮儿,以后就留在胜都,好不好?” 嫮儿点头,“嗯,嫮儿陪着爹和娘。” 第七百四十六章 屋顶的寂寞 让皇途曜和苏欢没有想到的是,大女儿竟这般懂事乖巧,让他们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大姐!” 一声尖叫打破了这温情满满的氛围,嘉嫮转头见嘉璇乐颠颠的跑了过来。如此还不够,跑到半路上,头上的髻子突然散了,然后小仙女就变成了小疯子。可她居然还很开心,跑到他们身前,先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欢:“……” 皇途曜:“……” 明明是一样的爹娘,怎么生出来的孩子差这么多。当然不是说璇儿不好,而是这丫头的性格,太让人意外了。 毕竟当着这么多侍卫宫女,苏欢忙上前,帮璇儿先攒了一个髻子。 “怎么回事?” “香儿帮我梳的,我就说太松了,她还不信,看吧!” 苏欢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小女儿的性子开朗乐观,也是极好的。 “大姐,我好想你!”璇儿扑到嘉嫮的怀里,软软的撒娇,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下来了。刚还笑得疯的人,眼下又哭了。 嘉嫮抱住璇儿,“小妹,姐姐也想你。” 苏欢这时看到了楚潇,她一直站在人堆儿外面,脸上带着蒙面,一副冷清的样子。苏欢朝她招了招手,她才走过李,先行了个礼。 “太子妃,好久不见。” “潇儿,以后不许这么客气。”苏欢拉起楚潇,“这些年在沧海宫可好?” “嗯,承太子妃的厚待,楚潇一切都好。” “如此,我就放心了。”苏欢莫名就很心疼这个孩子,小小年纪遭遇家变,明明承受了很多,却总是一副清冷的样子,把硬壳外露,把难过藏心里。 “你也在胜都多住些日子,陪陪我。” “是。” 楚潇很敬重太子妃,也很想和太子妃亲近,可大概性子使然,无法表现出来。只是握着太子妃的手,一直不舍得撒开。 苏欢也察觉出来了,反手握着楚潇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走。 晚上用斋饭的时候,苏欢没看到皇途沉羽,让李绛去找。好半晌,皇途沉羽才回来,苏欢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当下没有说什么。 他们一家五口围桌而坐,苏欢让嫮儿叫了楚潇,但她没有来。 苏欢先给嫮儿夹了菜,再给璇儿,最后往沉羽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 “多吃点,不然胃里难受。” 沉羽抬头看了苏欢一眼,大概觉得不好意思,忙又低下了头。其实他只喝了两杯,越喝越没有意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想喝酒。 前世种种,其实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而楚潇的到来,让他又想起了很多。 都是一些不该想的。 “你去山上找什么了?”沉羽问嘉嫮。 嘉嫮看了一眼皇途曜,而后道:“我们在下游看到一件血衣,想着或许有人受伤了,便沿河往上找。” “可找到了?” 皇途曜道:“一群黑衣人的尸体。” 沉羽皱眉,“难道是杀严承嗣的那帮人?” “想来应该是。” “只是他们又是被谁所杀,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把尸体扔到了密林深处,若非楚姐姐的鼻子天生灵敏,我们也是找不到的。”嘉嫮道。 苏欢见他们吃着饭说起什么尸体,忙打断道:“这些事等吃完饭再说,你们看璇儿,都要被你们弄的没有胃口了。” 沉羽去看璇儿,果然拧着鼻子吐着舌头,一副恶心反胃的样子。 “别摆鬼脸了!” 璇儿撇嘴,“大哥大姐,你们就让人家好好吃一顿饭吧,看我瘦的,心疼心疼小妹妹。” 用过晚膳,因明日一早要回城,所以苏欢让孩子们早点休息。 璇儿拉着嫮儿一起睡,但嫮儿不放心楚潇,便托沉羽去帮她看看。 “她那么大一个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嫮儿道:“楚潇的弟弟丢了,她一直很自责,常常躲在角落里肚子难过。哥,求你帮我看看她,只要确定她好好的就行。” 沉羽不知道这事,但嫮儿一直拜托他,他还是答应了。 找了一圈,在法华寺大雄宝殿的房顶看到了她。深秋风凉,她一身白衣独坐在那屋脊上,但看背影,便似看到了她的寂寞。 皇途沉羽没有过去,而是在别处的屋顶上,远远的能看到她。 同一轮月亮,不知他们此刻望月时的心境是不是一样。 皇途沉羽拿出酒壶,仰头又喝了一口。其实他不喜欢喝酒,尤其在别人的眼中,他年纪还小。可再见到她,似乎只有这酒才合他的心意。 风静静吹着,夜越来越深,楚潇仍坐在那里,仿佛要独自一人要天荒地老一般。 皇途沉羽微微有些醉意,好在这一壶酒也喝完了,不然他真可能会醉倒。 正当他打算回屋休息的时候,一黑衣人突然从那边的屋顶上掠过,径直朝后院过去了。皇途沉羽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转身追了去。 很快那黑衣人也发现了他,回身提剑朝他刺了过来。 二人在屋顶打了起来,皇途沉羽真觉得自己没有醉,至少没有醉到拿剑的手都是软的。可他确实耍不出凌厉的招式来,被这黑衣人打得连连后退。 亏得楚潇也看到了黑衣人追了过来,在他只撑不住的时候,接手和那黑衣人打了起来。 楚潇的功夫是跟司空幽暝学的,轻如微风,身法极快。那黑衣人与之对战几十回合,慢慢露了败势。趁着这个时机,楚潇一剑划伤了那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慌忙后退几步,而后转身往外逃走。 见楚潇要追,皇途沉羽忙喊了一句。 “别追了!” 楚潇还真停了下来,回身冲皇途沉羽行了个礼,而后跳下了屋顶,往自己房间去了。皇途沉羽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竟被楚潇连救了两次! 皇途沉羽没有回自己屋,而是去了严承嗣那屋。 他进去的时候,严承嗣听到动静睁开了眼。 “皇太孙殿下,这么晚……” “刚打退了一黑衣人。” 严承嗣眉头皱了皱,忙道:“殿下,您没有受伤吧?” 皇途沉羽摇头,“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杀了你,你身上有什么秘密吗?” “那人不是别人。” “谁?” “我父亲。” 皇途沉羽愣了一愣,“你是说令尊……怎么可能,他不是视你如命,怎么会杀你?” “他的确很疼我,但更惜命,自己的命。” “我不懂。” 严承嗣叹了口气道:“他虽对我不仁,但到底生我养我,所以还请太孙殿下什么都别问了,您问我也不会说的。” 见严承嗣转头闭上了眼睛,皇途沉羽无意逼他,只得满腹疑惑的出去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父与子 翌日一早,一家五口用过早膳,正打算启程,宫里突然来人了。传达的是皇上的命令,让他们先留在法华寺,说是前兵部尚书故去,遗体会送来法华寺超度,而景妃也会来。 “娘娘,皇上让您照顾一下景妃,莫让她太伤心。” 景妃在冷宫,乃是罪妃,皇上不但让她给父亲守灵,还专门让她留下来照顾? 似乎看出了苏欢的疑惑,传信的公公道:“景妃娘娘怀了龙嗣,皇上很重视,太子妃娘娘一定要费心。” 这一下苏欢更惊了,景妃怀孕了? 咳咳,谁的? 当然,肯定是皇上! 他们几日不在,后宫都变天了。眼下苏欢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遵旨留下来。 “正好,留严承嗣在此,我也不放心。”皇途曜道。 苏欢端着汤药进了屋,见严承嗣竟做了起来,手捂着伤口,疼得脸煞白。 “你要做什么?” 苏欢忙走上前,见他胸口上渗出血来,不由皱紧眉头。 “你这孩子,便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当体谅本宫的辛劳吧?” 严承嗣怔了一下,忙弯腰行了个礼,“娘娘,我想做早课……” “你还打定主意出家了?” “是,草民这一生无牵挂却有仇恨,这仇这恨日日煎熬着我,只能求助佛门,以佛法之精深来消解我这满腔的苦楚。” 这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竟说出了这番话,让苏欢听着心里揪着难受。 “先把药喝了。” 严承嗣忙接住,低头三两口喝了下去。 “娘娘,这世上除了我娘,便只有娘娘这般精心照顾过我。草民出家后,定日日为娘娘祈福,以报答娘娘的救命之恩。”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本宫不要你报答,只求你别糟蹋了本宫的心意,快躺会去吧!” 严承嗣面上有些为难,他怕自己心不诚,佛祖不肯收他。 “你便是躺着也能诵经礼佛,佛祖在意的不是你躺着坐着,而是你的心诚不诚,对吗?” 严承嗣苦笑,“太子妃说的是,草民遵从就是。” 苏欢见他躺下了,便又给他切了切脉,外面的伤已经慢慢好了,但内伤难治。 “你这内伤是怎么造成的?” 若是想杀他,用刀砍用剑刺就是,他身上的内伤明显是拳打脚踢来的,更像是刑讯逼供造成。苏欢觉得,这严承嗣身上有很多秘密。 “娘娘……” 苏欢看着严承嗣,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听说前兵部尚书沈大人故去了,而且会在法华寺超度,是吗?” 苏欢点头,“你认识沈家人?” 严承嗣叹了口气,“沈姑娘是好人。”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苏欢愣了一愣,“你认识沈姑娘?” “嗯,去年我娘故去的时候,我伤心至极,整日过得浑浑噩噩。一日,我发烧跑到街上,几乎跟疯了一般,一直跑想着这样或许累死病死,也是个解脱。终于,我趴到了地上,几乎是奄奄一息的时候,沈姑娘路过救了我。她喂我喝了水,用身上仅剩的银子带我看大夫,她告诉我,一切的苦难都会过去,活着最重要。” “沈蓁儿?” “是。” “那孩子挺可怜的。”苏欢道。 “后来我想报答她,但她不接受。” “为什么?” 严承嗣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沈大人觉得是我爹害了他们沈家,害他们家破人亡,沈姑娘怕只恨自己救了不该救的人,怎么还会接受我的帮助。” 苏欢皱眉,严侍郎害了沈大人? “这话怎么说的,你爹怎么会害了沈家?” 严承嗣像是害怕一般,忙摇了摇头,“许是误会,太子妃别放在心上。” “可……” “太子妃,草民想静心礼佛了。” 苏欢知他不肯再多说,只得从屋里走了出来。这时沉羽正好从外面进来,问她严承嗣身体怎么样了。 “无大碍了,再休养一些时日就好。” 苏欢把刚才严承嗣跟她说的那些话跟沉羽说了,“沈大人是因为什么事被免职的?” “卖官鬻爵,监守自盗。” “他这案子跟严侍郎有什么关系?” 沉羽摇头,面露疑惑,“应该没有关系才对。” “既然严承嗣这样说了,暗里一定有什么联系,你去查查。” “好,不过父亲派人去传唤严勋了。” “做什么?” 沉羽把严承嗣昨晚的话跟苏欢说了说,“他说要杀他的黑衣人是他爹或是他爹派来的。” “怎么可能?” “娘,你有没有觉得,严承嗣总是无意透露什么消息,引着我们往下查。” 苏欢想了想,道:“还真是。”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我们往下查,必定能找到真相。” 这时李绛过来了,告诉沉羽,说是严勋来了。 不多一会儿,皇途曜带着严勋走了进来。 那严勋上前冲苏欢和沉羽行了个礼,“承嗣怎么样了?” 沉羽特意去看严勋的左手腕,因用袖子护着,所以看不到伤口。严勋想进屋看看儿子,沉羽暗了踢了一颗小石子过去,那严勋不妨绊了一跤。 沉羽假借去扶他,撩开了他的袖子。那上面确实有一道伤,而且是新伤! “多谢太孙殿下。”严勋向沉羽行了个礼,而后进屋里去了。 沉羽朝皇途曜走了过去,小声道:“难道昨晚那黑衣人真是他?可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儿子?” “先不要过早下定论。”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严勋才从屋里出来,出来时眼圈是红的。 “这孩子跟魔怔了似的,偏要出家做和尚,我严家九代单传,难道到我这儿要断了香火?”严勋是又气又急,那样子不像是作假。 “听说严夫人去年故去了,是因为生病还是什么?”苏欢问。 严勋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苏欢突然问起他夫人,“太子妃为何突然问这件事?” “令郎对严夫人的死很难过,似乎一直都放不下。” “哎,夫人是突发急病,走得太快了,这孩子觉得自己没能尽孝,所以耿耿于怀。” “原是这样。” 严勋看向皇途曜,“殿下,下官有事想与您详谈。” 皇途曜点头,“那我们去前面走走吧!” 他二人离开后,苏欢和沉羽进屋去看严承嗣,见他眼圈也是红的,闷闷的一句话不说。苏欢让他好好休息,然后和沉羽出来了。 这对父子一定有问题! 第七百四十八章 景妃来了 沈大人的遗体会在稍晚的时候运来,苏欢想着先垫补一下,等会儿忙起来怕是要饿肚子。她这么想着,璇儿跑来,拉着她和沉羽去用点心。 “谁做的?”苏欢,这寺里只有斋饭没有点心。 “楚姐姐!” 沉羽一下子甩开璇儿的手,“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去吧去吧,楚姐姐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沉羽怔了怔,她特意做了他喜欢吃的?心,突突跳了两下,不由他说什么,璇儿已经拉着他去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正见楚潇端着一盘桂花糕从厨房出来。 沉羽突然心情有些烦躁,不由瞪了楚潇一眼,满脸的嫌恶之色。 “你做的桂花糕,能好吃吗?” “臭小子!”苏欢杵了沉羽一下,“还没吃呢,你怎么知道不好吃,再说了这是楚潇的心意,你这么说太过分了!” 楚潇摇了摇头,“我确实做的不好,难怪不入殿下的眼。” “大哥,你也真是。”璇儿拉着沉羽坐下,“可是我求着楚潇姐姐给你做桂花糕的,不然人家才不肯的,做这个又麻烦。” 沉羽脸一下子红了,原来不是楚潇记着他喜欢吃桂花糕特意给他做的,而是璇儿求人家做的……得,刚才是他想多了。 见沉羽有些尴尬,苏欢笑吟吟接过楚潇手里的桂花糕,放到了沉羽面前。 “哼,你爱吃不吃!” 嫮儿端着米粥走了出来,苏欢忙去接,“你也帮忙了?” “这粥就是我熬的。” 苏欢十分欣慰,“好孩子,以后不用你做,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嫮儿笑,“我跟楚姐姐学了厨艺,便是想有一日做给娘吃的。” 嫮儿这句话,让苏欢不由眼圈又红了。 “好孩子!” 简单吃了一点,山门那边的护卫来报,说是沈大人的遗体到了。苏欢和沉羽忙放下筷子去了,楚潇抬眸看了一眼那盘桂花糕。 少了一块。 按着北秦的风俗,超度要七日,遗体放两日后就下葬,请了灵位继续超度五日,才算完成。 景妃当天就来了,跪下灵柩前哭的十分伤心。 “爹,女儿害了你啊!” “你为什么不等等,不多等等……” “女儿知你受了天大的冤枉,你心里苦,到死也不瞑目,女儿一定为你平反昭雪!” 苏欢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人家亲爹死了,还不能让人哭痛快了。只是苏欢这么想的时候,景妃竟然给哭晕了过去,她吓得忙上前。 把人抬到屋里,苏欢往她嘴里压了一颗凝神提气的药丸,好在景妃不多久就醒了。 “娘娘,您如今有身孕,还是要宽慰自己,不能悲痛过度,上了胎气就不好了。”苏欢劝道。 “父亲是受我连累,不然也不会让小人给害了。”景妃难过道。 苏欢叹了口气,“我给沈大人看过病,当时他一再问我娘娘在宫中可好。沈大人爱你护你,自然也不希望你为了他而伤了身子,所以娘娘还是不要太难过了。” “父亲……”景妃捂着嘴呜呜又哭了起来。 这时沈蓁儿走了进来,她穿着孝衣,两眼哭得又红又肿。 “姑母,爷爷给你留了一封信。” 景妃看到沈蓁儿,眼泪流的更凶了,没有接那封信,而是起身把她搂到了怀里。 “蓁儿,我可怜的孩子,我……我对不住你啊!” 沈蓁儿摇头,“虽然蓁儿不知道为什么,但爷爷说了,让蓁儿无论如何不能恨姑母。” “孩子,我……” “姑母,您莫太伤心,爷爷走得很安详,他说世间之事,早晚会有一个公道,让我等不必太强求。” 朝中有大臣及家眷来凭吊的,沈蓁儿把信交到景妃手里就先出去了。 景妃啜泣不止,再看过那封信后,更是痛哭不止。苏欢怕她又晕过去,真伤到胎儿,那她可就难辞其咎了。 “我想沈大人应该是交代了沈姑娘的事吧。” 景妃猛地抬头看向苏欢,眼一下子就止住了,又惊又惧道:“你知道什么?” 苏欢微微一笑,“娘娘放心就是,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蓁儿的事,你知道了?'' “沈大人告诉我的,他始终不放心沈姑娘,想为她某一条好走的路。但那时,他没有料到娘娘还有翻身的一日,所以才冒险告诉了我。” 景妃低下头,沉默良久才道:“当年之事,是我鬼迷心窍了。不但害了蓁儿,也害了那孩子。” “那孩子?” 景妃摇了摇头,“过去的事,本宫不想再提了。不过既然太子妃知道了,还望您能答应本宫,这事决不能再提,更不能透露给别人。” “好,我答应娘娘。”这事,她本来也没打算多嘴。 沈蓁儿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谢礼,景妃实在不忍心,便还是出来了。苏欢让她做到椅子上,总归是娘娘,冲来人点了个头就算谢礼了。 到第二日,南宫夫人才来。 来到灵堂,自又是一番痛哭。姐妹俩都遭遇了很多,如今相拥一起,也解开了一些心结。 苏欢这时候才知道,镇国王被免职后,便带着夫人回老家了。 后堂,南宫夫人向苏欢行了个礼。 “夫人,快起吧!” 南宫夫人面对苏欢微微有些尴尬,当年二人的恩怨可是很深的,不过时过境迁,一切都过去了。 “南宫逸怎么样了?” “那孩子不爱读书,做了商贾,南来北往的跑,前些日子来信说是在华云城。” “甚好。”苏欢点头道。 当年分开后,她和南宫逸这十多年还没未见过。以前是姐弟,亲密无间的,可她恢复了真实身份后,镇国王府也没落了,二人再见少不了尴尬,便谁也没再主动找过谁。 知他安好,苏欢就心安了。 苏欢从灵堂出来,院中有很多和尚在念经,她走过的时候,见严承嗣坐在角落里。苏欢叹了口气,想着他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便没有阻止他。 回到她住的那院,皇途曜和孩子们正坐在院子里商议着什么。 “我去扬州一趟吧!”沉羽道。 苏欢听到这话,忙问:“去扬州做什么?”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一起去扬州 皇途曜抬头看向苏欢,招手让她做过里,“刚才皇都卫来报,说严勋小妾遇害那晚,有丫鬟看到严承嗣进了她那院,有一炷香的功夫,其间还听到了争吵声。等他离开后,那丫鬟去看,小妾就被害了。事后,严勋给了丫鬟一笔银子,让她离开胜都,走得越远越好。” “所以有证据指向了严承嗣,那你们为何不提审他,反而要去扬州?” “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皇都卫还查到那小妾是扬州某富户养的瘦马,她是怎么到严勋身边的,又为何被杀,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觉得还是去扬州一趟能摸清楚。” 苏欢点头,原是这样。 沉羽做事稳当,让他去也合适,只是这事牵扯到定国公,背后盘根错节的,只怕有危险。 “娘,我也要去!”璇儿兴冲冲道。 “不行!”沉羽一口拒绝。 “哥哥……” 沉羽看向璇儿,严肃道:“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你必须听话。” 璇儿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那我跟着大哥一起去吧!”嫮儿道。 “这……”苏欢有些犹豫。 “我和楚姐姐一起,我们俩功夫还可以,应该能帮到哥哥。” 楚潇张了张嘴,但也没说什么,嫮儿若去的话,她肯定要去的。 沉羽看了一眼楚潇,倒是没回绝。这两个小姑娘的功夫确实不错,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这样决定了!”皇途曜道。 “可还是太危险了。”苏欢还是不放心。 皇途曜笑,“也该让他们历练一下了,往后危险的事多着呢,没有一点保命的本事怎么行!” 身在皇家,危险是避免不了的。 苏欢看看嫮儿又看看沉羽,最后只得冲楚潇道:“潇儿,你最稳重懂事,帮本宫看顾着他们,当然也不能让自己受伤。” 楚潇不能推辞,便道:“娘娘放心,楚潇一定办到。” 当下他们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三人三匹马离开了法华寺。 一路快马加鞭,到晚上的时候,因错过了客栈,只能夜宿在林子里。好在天还不是太冷,三人围着火堆坐,轮流放哨。 沉羽让嫮儿和楚潇先睡,他去周围捡一些干柴。 回来的时候,嫮儿已经睡着了,而楚潇靠着树干还睁着眼。不过见他过来了,便侧过头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想跟他说话。 皇途沉羽收回目光,坐到火堆旁,往里面添了些柴火。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火堆里噼里啪啦的声音。 “博儿!” 皇途沉羽抬头,见楚潇还闭着眼睛,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来,她好像是做噩梦了。 “博儿,你在哪儿?” “娘,我找不到弟弟了!” 楚潇声音不大,但皇途沉羽听清楚了。嫮儿告诉过他,因为丢了弟弟,楚潇一直很内疚。 “不要杀我!” 楚潇猛地睁开眼,脸一下子白了,再看到皇途沉羽时,竟吓得瑟缩了一下。 皇途沉羽突然心揪痛了一下,他想或许她梦到他了,只不过是在噩梦里,他要杀了她!皇途沉羽转过身去,竟有些不敢面对她。 楚潇缓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慢慢平稳了下来。 自重生来,这十四年,一直反反复复做着这个梦。他眦目欲裂,满眼怨毒之色,拿着剑猛地朝她刺了过去。 一剑毙命,那句‘为什么’,她都没有机会问出口。 也许就是因为不甘心,所以重生这一世,执念放不下,一直做这个梦。 楚潇看着几步之外的皇途沉羽,突然很想问他,为什么要杀她,便是不爱她,也不用痛下杀手吧? “小心!” 一支箭破空而来,朝着还在发愣的楚潇射了过去。皇途沉羽拔剑,翻身跃起,把那支箭挑了出去。这时更多的箭同时射了过来,皇途沉羽忙用剑去挡。 楚潇一边挡一边往后退,好在嫮儿听到动静也醒了,三人各自退到了树后面。 箭雨过去,十几个黑衣人冒了出来。 皇途沉羽提剑迎了上去,楚潇让嫮儿去解开马的缰绳,而她则去帮皇途沉羽了。二人并肩而战,皇途沉羽招式凌厉,每一招都往对方要害上招呼,而楚潇招式利落,虽不如皇途沉羽凶猛,但借力打力也是发挥的游刃有余。 这时嫮儿招呼了一声,二人边打边退,而后翻身上马,很快甩开了那些黑衣人。当下他们不敢在休息,走了一路,终于在清晨的时候进了一个镇子。 累了一夜,三人的精神都不大好。 他们找了一间包子铺,进里面要了两屉包子和三碗羊杂汤。 “用过早饭后,我们找间客栈休息,明日再赶路。”皇途沉羽道。 嫮儿不解,“既然有人在后面追着,我们应该快马加鞭把他们甩的远远的才是。” 皇途沉羽笑,“与其被人追着打,不如让他们跑到我们前面,跑个晕头转向。等我们到了扬州,才好往下调查。” “大哥说的是!” 皇途沉羽见楚潇只是安静的用饭,他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不参与意见。 “你弟弟还没有消息吗?”皇途沉羽突然问楚潇。 楚潇愣了一下,皇途沉羽从未主动跟她说过话,她怔怔的摇了一下头,“没。” “我写封信给十九公主,让她派人帮你找找。” “不用!”楚潇忙道,回绝的太心急了,一时这气氛有些尴尬。 嫮儿忙解释道:“楚姐姐打算去大荣亲自找,这次来胜都本是跟娘告别的。” 去大荣?还回来吗? 这句话到嘴边了,但皇途沉羽没有问出来。回不回来,与他都没有干系。 用过早饭后,三人找了一间客栈。 “掌柜的,我们要三间上房。”皇途沉羽道。 掌柜的客气的应了一声,招呼小二领着他们上楼。皇途沉羽转头,目光略过楚潇的时候,发现她望着一个方向,脸色不对。 “怎么了?”他下意识问。 楚潇回头看他,眼中带着深深的困惑。 “你们先上去!” 她说了这句,急匆匆往外跑去。 “楚姐姐!”嫮儿喊了一声,见楚潇没有回头,就想跟过去。皇途沉羽让她先回房间,自己跟了上去。 街上人挺多的,楚潇急匆匆往前跑,像是在找什么人。皇途沉羽喊了两句,她也不答应。 楚潇进了胡同,皇途沉羽也跟了上去。 东拐西绕的跑了很长一段,皇途沉羽见她停在在另一边的胡同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 第七百五十章 原来自己最可笑 胡同外是条小河,一个女子在河边浆洗衣服。 皇途沉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那河边的女子,问道:“你认识她?” 楚潇回头,脸上带着震惊之色,“你不认识?” 皇途沉羽皱了一下眉,回头又仔细看了那女子几眼,仍旧认不出来。 “我不认识。” 楚潇突然呵了一声,脸上露出苦涩的笑。 “你竟不认识她了!” “她是谁?” 楚潇没有回答他,而是朝那女子走了过去。走到河边,那女子的衣服正好掉进了水里,水流带走了那衣服。 “哎哟,我的衣服!” 楚潇用剑挑了起来,还给了那女子。 “姑娘,谢谢啊!”女子接过衣服,冲她连声道谢。 楚潇仔细看了,那女子眼中全然没有半分熟悉之色。 “你是大荣人吗?” 那女子眼睛一亮,“是是,你也是大荣来的?” 楚潇点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卿。” 那女子说出自己的名字时,皇途沉羽正好也走了过来。 白卿?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可是在哪儿呢…… “你怎么从大荣来北秦了?”楚潇问。 “我夫君是走客商,贩卖药材的,我们也不是住在北秦,而是要等收上来的药草晒干后,赶在入冬前,就会回大荣。”那女子道。 “对不起。”楚潇突然说道。 那女子愣了一下,“姑娘为何说对不起?” 楚潇没有说话,说了这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往回走。她觉得自己突然像个笑话,只有她爱了恨了嫉妒了,那两个人却已经不记得彼此。 皇途沉羽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目不斜视,虽面容沉静,他却看出了一点点伤心…… “你抽什么风?” 他忍不出嚷了一句,有些气急败坏,这人突然就跑了,突然就这样……好似他多对不起她似的。 楚潇停下,背身对着皇途沉羽,泪一滴一滴落下。 “她叫白卿。” “所以呢?” “上一世,你爱的要娶的那个女人,竟忘了!” 皇途沉羽猛地呆住,“白……白卿……” “我以为你爱的很深,原不过如此。” 楚潇大步离开了,皇途沉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转头看向河边。那女子已经浆洗好了衣服,放到木盆里,而后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许是发觉到有人,她朝这边转过头来,看到他微微愣了一下。她弯腰抱起那木盆,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走到他身边时,微微点了一下头,而后朝胡同里面走去了。 上一世,他确实想娶她,只是觉得她长得好,性子又温柔,而且家世清白,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做正室夫人最好。 如今想来,他竟不知自己爱没爱过她。 回到客栈,嫮儿在厅堂里等他,“大哥,楚姐姐怎么了,我看她脸色不太对啊?” 皇途沉羽轻哼了一声,“莫名其妙!” 翌日一早,三人出发。 又走了两日,终于到了扬州。不敢耽搁片刻,皇途沉羽按着皇都卫给他的地址,一路问一路找,终于找到了那李员外家。 可是李员外家大门紧闭,门锁都生锈了。 嫮儿问过路的妇人,那妇人说这李员外家早就不在这里住了。 “你可知他们去了哪里?”嫮儿忙问。 “哪里?”那妇人呵了一声,“阴曹地府了!” 嫮儿一愣,“他们一家人都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妇人狐疑的看着三人,“你们是什么人?” 皇途沉羽拿出了皇都卫的牌子,那妇人看到果然吓了一跳,“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有天晚上,一家人全死了,说是家里的厨娘给下了毒。” “那位厨娘呢?”沉羽忙问。 “事后也饮毒了,当时还挺轰动的,我们城里人都知道。”说完,那妇人忙低头走了。 嫮儿皱眉,“怎么这么巧?不如我们去官府问问?” 皇途沉羽摇头,“只怕从官府口中什么都问不出。” 他话音刚落,见楚潇往胡同里面走去了。他和嫮儿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楚潇停在了李员外家隔壁的一家,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位老妇人,“你找谁啊?” “我们是李员外家的亲戚,多年不走动,今日来却找不到人了,请问大娘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么?” 那老妇人的说辞与之前路过的那妇人一样,并未透露其他的信息。 “他家还有一个女儿,听说是从外面买回来养的,您可知道?” 老妇人忙摆手,“不知不知,反正人都死了,你们还是回吧!” 说着,老妇人要关门。 “大娘,那您知道那位厨娘还有亲人,我们想找找……” “快走!我什么都不知道了!”那老妇人竟开始往外推楚潇。 大概是门口这动静太大了,一年轻妇人走了出来,她挺着大肚子,应该是快生了。 “娘,怎么回事?” 老妇人回头冲那妇人摆了一下手,示意让她回去。那年轻妇人看了他们一眼,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满脸不安。 “娘,您快回来吧!” “我把知道的都说了,你们赶紧走吧!” 楚潇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门外,在老夫人关门之前,她最后道:“那位是您儿媳吧,她即将临盆,但胎位不正,必定要难产。” 那老夫人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是大夫,可以帮她。”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 “我们再问问其他人吧!“嫮儿上前道。 楚潇点头,这家人怕招惹麻烦,其实可以理解的,他们也不该强人所难。只是在他们快要走出胡同的时候,那老妇人追了来。 “你真能救我儿媳?” “应该可以。”楚潇道。 老妇人点了一下头,左右看了一眼,忙把他们请进了家里。 “哎哟哟,作孽啊,若不是为了我那儿媳和她腹中的胎儿,谁敢提那事啊!” 楚潇无意以此要挟,忙道:“大娘,我们不必您,您不想说就不说了,但我一定会帮那位姐姐的。” “真的?” 楚潇点头,“是。” 那年轻妇人在里屋,楚潇和嫮儿进去了,而皇途沉羽则趁着这个功夫,翻墙去了那李员外家,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沧海宫闭门自封,一向不救助外人,而楚潇和嫮儿虽是其门下弟子,但经常去外面给人看病,也算是练手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夜探荒宅 妇人生子,九死一生。她摸索着自创了一套推腹的法子,可正腹中胎位,帮助难产的妇人顺利生下孩子。 只是这妇人即将临盆,这套推腹法却要谨慎着用。 楚潇让那妇人躺到床上,见她神色忐忑,便道:“别担心,我会尽力帮你纠正胎位的。” 年轻妇人点了一下头,面上仍是紧张。 楚潇安抚了她几句,而后开始推腹。她手上时轻时重,感受着腹中的情况。 一番推腹下来,她出了一身汗。那年轻妇人见此,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胎位已经正了过来,先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见楚潇她们要走,那妇人忙问:“你们……你们是那李员外家的亲戚?” “是。” “哦,他家人都死了……” “我们知道,乃是被家里的厨娘毒死的。” 那妇人眉头皱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难道不是?”楚潇没有错过她的表情。 “那厨娘人很好,不会下毒害人的。”她犹豫了半天,只说了这句话。 楚潇她们从里屋出来,皇途沉羽也正好翻墙回来了。 “姑娘,我儿媳可还好?”那老妇人关心的问。 “我实话跟您说,腹中胎儿个头有些大,而且脐带绕了脖子,我虽然帮她正了胎位,但到生产之时,恐还是要难产。” “啊,这……” “这样吧,我们这几日会宿在城中的云来客栈,您儿媳也就在这几日将临盆,若到时有不好生,您派人去客栈找我。” 皇途沉羽看了一眼楚潇,忙又别开了眼。上一世的楚潇,因身世而常自怨自艾,依赖他没有自己的主见,而现在的楚潇,她是自信的,是发光的,甚至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回到客栈,沉羽让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里,三人一边用饭一边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有人追杀他们,那说明扬州这边确实有紧要的线索。可李员外一家人都死了,不知跟着小妾还有背后的人有没有关系。 “我觉得那老妇人肯定是知道什么。”嫮儿道。 楚潇点头,“她怕招致灾祸,能让这附近的百姓谈到李员外家的命案就害怕的,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今日去荒宅子可发现了什么?” “当时官差用白灰画的死者死亡时的形态,如今还能依稀看出来,其中有两个孩子,这凶手委实太狠毒了。” 嫮儿叹了口气,“那他家一共死了多少人啊?” “我数了数,十口人。” 应该是连着主人和奴才,一共是十口人。 “不对!”楚潇突然道。 嫮儿转头看向楚潇,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楚姐姐,你说哪儿不对?” 楚潇看向皇途沉羽,道:“今日我在外面问那过路的妇人,她说李员外家的人都到阎王殿抱到了,大人小孩十多口人。” “这不合得上?” 皇途沉羽摇头,“她说十多口,而不是十口,便代表比十口人多。” “会不会只是口误?” 楚潇摇头,“应该不是口误。” 当下沉羽放下碗筷,起身道:“你们先睡,我再去李员外家探查一下,看有没有遗漏!” “大晚上的?”想到那荒僻的院子,还死了那么多人,她就有点发毛,“还是明日再去吧!” “我们耽搁不起,还是尽快找到线索的好。” 说着皇途沉羽就出门了,楚潇和嫮儿各自回房间睡。 皇途沉羽来到李员外家,重新数了数那白灰印儿,确实是十口人。他又在屋里院外来来回回转了两圈,也没发现什么。 突然他听到背后有动静,下意识握紧剑柄,而后猛地回身,却见楚潇站在那儿。 “你怎么来了?” 楚潇看了一眼他握紧剑柄的手,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上一世他用剑杀她的记忆太深了,让她本能的产生了恐惧。 皇途沉羽似有所察觉,忙放开了手。 “我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 皇途沉羽朝楚潇近了两步,道:“我里外都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 楚潇皱眉,难道是她多想了? 不甘心,楚潇往屋里走,打算再看看。皇途沉羽跟在她身后,二人一起进了屋。 西屋里,楚潇看到罗汉床上一左一右有两个绣架,便道:“这家人有两个女孩儿?” “也许是两个女孩儿,也许只是李夫人和那养女。” 楚潇摇头,指着绣架上还未绣完的比翼鸟和鸳鸯,“应该是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皇途沉羽倒没发现这个,只是看着那鸳鸯,忍不住讽了一句:“这哪像是鸳鸯,倒像是水鸭子。” 他这话一出口当下就后悔了,上一世的时候,楚潇绣工不好,他就常说她绣的鸳鸯是水鸭子。如今一想,她给他绣鸳鸯,不就代表着她对自己的爱意。 只是上一世,他似乎没怎么在意过。 楚潇神色如常,去看别的地方了。二人没有再找到其他的线索,只能暂时先离开。 之后两日,他们一直在附近问,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这晚那老妇人急匆匆找来了。 “姑娘,求您救救我孙儿和儿媳妇!” 楚潇他们当下跟着那老妇人就去了,来到她家,刚进院那就听到了那年轻妇人的惨叫声。院中站着一男人,急得原地转圈,想来是这家的儿子。 “大儿,怎么样了?”老妇人颠着小脚往里跑。 “生不出来!生不出来啊!”那男人急得都哭了,“刚产婆出来说,再生不出来,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了!” 老妇人吓得身子晃了一晃,惊慌失措的求楚潇,“姑娘,您可一定救救我儿媳啊,她还年轻,不能有事啊!” 楚潇见老妇人在紧急关头,一直让她救儿媳而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心中多出了几分好感来。 “您先别急,我这就进去看看!” 楚潇和嫮儿一起进去了,楚潇精通妇人的病,嫮儿更擅长外伤,不过也能帮她的忙。二人进屋,见那产婆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哎,你们就是刘家人说的神医啊,快来吧,要出人命了!” 见楚潇她们上前,那产婆忙往外走。 “哎哟,可不能砸了我的名声。” 第七百五十二章 李家姑娘 床上的年轻妇人疼得面目扭曲,满头满身都是汗,而下面更是惨不忍睹。楚潇还算镇定,比这更凶险的,她也遇到过。 “嫮儿,快去让大娘再烧一锅热水来。” “好!” 楚潇拉住妇人的手,让她看着自己,“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但要听我的,你能做到吗?” “救孩子……” “一定,我也会救你的!” 楚潇刚要往后走,那妇人突然拉住了她。 “李家的厨娘没有毒杀他全家!” 楚潇一怔,“你为何这般确定?” “她……是我娘!” 楚潇这一下吃惊不小,可眼下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先别说了,留着点力气!” 过程之凶险不必多说,约莫一个时辰后,妇人终于生下了孩子。楚潇也出了一身汗,她裹好孩子,让妇人看。 “是男孩。” 妇人又累又疼,可看到孩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谢谢……” 楚潇摇了摇头,“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把孩子抱出去。” “姑娘……”妇人拉住楚潇,“你们是什么人?” 楚潇不想隐瞒,道:“我们是官府的人,特来调查李湘的案子。” “李湘?”妇人苦笑一声,“她早就死了。” “是,前些日子死了。” “不,我说的是两年前!” 楚潇愣了一愣,回头去看嫮儿,见她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那李湘就是严侍郎的小妾,明明半个月前死的,怎么说是两年前! “我娘是李员外家的厨娘,府上有一位正经的姑娘,还有一位养女,其实就是养的瘦马,以后要卖给有权有势的当妾室的。” 果然那李家有两个姑娘! “李湘就是那位养女,她自小养在李家,与李家姑娘感情很好。后来长成,李员外寻思着给李湘找个金主。那时扬州城来了一位官员,奉命调查扬州知府贪污一案,那知府找到李员外,给他一笔银子买走了李湘,而后送去伺候那位官员。” “那官员是谁?” 妇人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有顾虑,可想到自己冤死的娘亲,还是开口说了:“何岩,定国公的儿子,当朝丽贵妃的弟弟。” 竟是何岩,这案子跟定国公牵扯到一起了! “然后呢,李员外家为何会遭遇灭门?” “那李湘很得何岩的欢喜,甚至还带他回了李员外家。那李员外觉得自己能攀上高官了,自然是盛情招待。不想这一招待就招惹上了灾难,那何岩去后院找李湘的时候,碰上了李家姑娘。李家姑娘长得明艳动人,那何岩心痒了,当下就想强了那李姑娘,被李员外赶来哄走了。” 楚潇呼出一口气,那何岩必定不肯罢休。 “翌日,何岩又来到了李员外家,把李湘还了回去,让李家姑娘代替她。李员外自然不干,便是何岩答应娶李姑娘做妾室,他也是不肯的。那何岩要用强,李员外便说知道他和扬州知府干的那些勾当,若他不放过自己女儿,便进京告状。” “这些都是你娘跟你说的?” “是,那何岩气冲冲的离开了,李员外得罪了他,整日也是忐忑难安。当时我劝我娘辞工回家,她偏不肯,说李家人对她好,不能这么不仗义。” 说着,妇人扭头抹泪。 “那事不久,他们全家就被毒死了,还有我娘……”妇人又气又难受,“官府来查,竟说是我娘下毒害人,草草的结案了。我们这附近的百姓都知道,李家是被那些大官杀害的,因此没人敢提起这件事。” 楚潇深吸了一口气,原是这样。 “李家十一口人?” “是。” “可李家死了十口人,所以他们留了一人。” 妇人点头,“李家姑娘。” “你怎么知道?” “那事不久,何岩离开扬州府的时候,我们这儿一位邻居看到了李姑娘,她跟他一起走了。” 李姑娘顶替了李湘的身份跟着何岩走了,之后怎么进了严侍郎府,又怎么被杀,想来背后一定是有个大阴谋。 “姑娘,我与你说这些,是想有朝一日能还我娘一个清白,让她在九泉之下能瞑目。” “我听到了,也一定传达给官府,你好好休息吧!” 楚潇和嫮儿从屋里出来,告诉那老妇人,说生了个男孩儿。 “哎哟,谢天谢地,祖宗保佑,母子平安就好,真好!” 老妇人要留她们用饭,但已经夜深了,他们便没有多留。回到客栈,楚潇把那年轻妇人告诉她的话告诉了皇途沉羽。 “原这李湘是何岩的人。”沉羽想了想,道:“我们明日就回去,一定要赶在定国公府插手之前,查清这案子。” 翌日一早,小二把早饭送到了屋里。 皇途沉羽用筷子夹起了一个包子,刚要往嘴里放,楚潇突然出手打掉了他的包子。 他看向她,眼中带着不解。 “有毒!” 听了楚潇的话,嫮儿忙把刚夹到碗里的包子,推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有毒?” “楚姐姐用鼻子一闻就知道了,而且她还能说出是什么毒。” “什么毒?” 楚潇拿起放在桌边的剑,“三步散魂。” 皇途沉羽倒是听过这种毒药,可他只闻到了包子的香气没闻到什么异味。 “楚姐姐的鼻子很灵的!” 沉羽也不是不信,就是太惊奇了。既然有人下毒,必然还有后招,当下他们不敢再耽搁,从窗户翻下去,然后从后门离开了。 一路快马加鞭出了城,朝胜都的方向走去。 日夜兼程,三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了法华寺。 沉羽把他们在扬州查到的跟皇途曜和苏欢说了说,又道:“那李姑娘不知如何到了严侍郎府,不过问问严承嗣,他应该知道。” “皇上下旨,已经把严家的案子交到了刑部,而严承嗣也被带走了。”皇途曜道。 “皇爷爷为何会下这样的旨意?” “谁知道,老糊涂了吧!”皇途曜气道。 苏欢杵了他一下,“皇上许有深意,只是严承嗣到了刑部,必定要受一些皮肉之苦。他身上本就有伤,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我现在进宫去找皇爷爷!” “沉羽!”苏欢摇了摇头,“你这样火急火燎的去,定要惹你皇爷爷不高兴。” 他刚下了旨,下面就有人反对,别管这个人是亲儿子还是亲孙子,他若不高兴,便是触了天怒。便是勉强收回执意,父子爷孙之间恐也要产生隔阂。 不是她想得多,而是皇家的事,家事也是国事,轻慢不得。 第七百五十三章 十九公主的苦难 一家人正说这事,这时景妃自外面走了来。 “或许,本宫可以帮忙。” 苏欢和皇途曜对视了一眼,而后道:“不知娘娘如何帮这忙?” “调查出真相。” “那恕本宫直言了,娘娘能得到什么好处?” 景妃笑,“到时二位就知道了。” 说完,景妃转身往外走去。 “景妃能复宠,心机和谋略不可小觑,我们且看看她如何行事吧!”苏欢道。 皇途曜点头,“既然皇上不让我劳心,那我们就清闲几日。” 翌日回宫,太后召见苏欢。 “景妃复宠,丽贵妃在皇上跟前大闹了一场,皇上极为生气,把她掌权后宫的凤玺给收了回来。皇上给了哀家,可哀家年纪大了,实在不想操心这些,想来想去还是交给你吧。” “这……”苏欢也不想操心这些事,可这是太后的交代,她又不能说什么,“那孙媳儿先暂时保管,等二位娘娘分出个高下,再还回去就是。” 太后啧啧摇头,“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咱们且看热闹就是了。” 看热闹这事,容易引火烧身吧? “不过,景妃幽禁冷宫,怎么会复宠?”苏欢小声问。 太后笑,“景妃儿子夭折,她疯了一段,险些杀死皇上,这才被关进了冷宫。估计是进了冷宫,脑子才清楚了。因知道皇上有脚冷的习惯,之后便开始给皇上做足衣,还在足衣上绣翱翔的雄鹰。” “可景妃进了冷宫,谁帮她送到皇上面前?”苏欢皱眉,想办法讨好皇上,每个进了冷宫的妃子都想这么做,但复宠的却很少,为何景妃能成功。 “曹贵妃死后,景妃权掌后宫,因吃了她的亏,所以很懂得经营自己的势力。皇上先时不肯穿,但耐不住她一双一双的送,总有心不忍的时候,况那时景妃是因为孩子夭折,悲痛过度进而脑子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 苏欢点头,再之后景妃怀孕,皇上这么大年纪还能再生,自然是高兴的。景妃复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不过这景妃倒是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 从太后那儿出来,苏欢本打算先回东宫,却正好碰上了丽贵妃。 苏欢上前行了个礼,抬头看丽贵妃,见她额头上的伤疤已经看不到了。 “本宫近些日子身子不太好,便先由太子妃费心处理后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吧,若有不懂的可以来本本宫。”丽贵妃冲身后的宫女摆了一下手,那丫鬟上前,把凤印送到了苏欢面前。 苏欢点头,“那本宫就先暂时保管了。” 她让身后的宫女接住,并向丽贵妃谢了个礼。 “皇上寿辰将至,乃是六十大寿,八方来朝,我们后宫要先做准备,太子妃可千万别出什么错,丢了咱们北秦的脸!” 说完,丽贵妃翩然走了。 苏欢沉下一口气,她怎么觉得这个坑,而她被推了下来。什么叫别出错,那么大的寿宴,必定要出错,只分错多错少,错小错大,但看眼下这情形,她再思虑周全,也是要被人挑刺的。 大荣,十九公主坐在院中,拓跋膺坐在她旁边,正默写《尚书》。从早上吃了饭,到现在日上中天,磨磨蹭蹭到现在,也没写几行字。 “娘……” “闭嘴!”十九公主忍无可忍了,“你怎么那么多事,若是写不出,今天中午,你不用吃饭了!” 拓跋膺眨了眨眼,有些无辜道:“我这不是为了写的好看一点,不然你又说我这字是狗爬的!” “现在就不是狗爬的了?” “娘,您为何一定要说我是狗,那如果我是狗,您是狗娘,我狗爹呢?” 啪的一声,十九公主终于忍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了拓跋膺的脑袋上。 “臭小子,看老娘今日不奏扁你!” 十九公主抡起拳头就打,拓跋膺呲溜就跑。母子俩就围着这院子,一个追一个跑,跑的那个还怕后面的追丢了,不时停下来挑衅一下。 “娘,您年纪也不小了,省点力气吧!” “臭小子,你等着!” 傅九思和张庭进来是,看到的便是这场景,十九公主跑得气喘吁吁的,骂都骂不出来了。 “你……你等着……” 张庭轻咳两声,也没打扰到母子俩,依旧你追我赶不亦乐乎。 “膺儿!”傅九思喝了一声。 这一声,拓跋膺这才看到了傅九思他们,冲二人嘿嘿一笑,他翻身上了屋顶,而后逃走了。十九公主看着高高的屋顶,气得甩了手里的鞭子。 “公主,小郡王虽淘气但心性好,您也不必太过忧心。”张庭道。 十九公主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了张庭和傅九思,不由脸上一红,想端起往日里稳重的样子,却喘的都直不起腰来。 “二位大人,可是有事?” 近半个月,她一直称病在家,没有临过朝。处处尽心处处遭埋怨,她也是会累会难过的,甚至她都想过,不如就此罢手,若大荣容不下她,她就带着膺儿去北秦。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有一方安乐净土。 “公主已经有半个月没有上朝了。”张庭道。 十九公主微微皱眉,“若首辅大人是来请本公主上朝的,那就请回吧,本公主身子不适,需再休养一段时日。” “公主,今日朝堂之上,兵部尚书张荣奏请圣上恢复先祖时五军都督府制度。” 十九公主眉头一下子皱紧,沉默半晌,终究放不下,于是请二位大人进书房详谈。五军都督府制度,军令和军政合之由五军都督府掌管,四疆将士都要听令,便是大将军也没有军权,只能听令办事。 “先祖时刚打下天下,他本就是行伍出身,为稳固局面便把军令和军政都抓在了手里。可这样的弊端在之后的两朝显露了出来,大荣的军力日渐削弱,朝廷重文轻武。之后再到先帝时,司马家撅起,分析了五军都督府,掌管了军令,而由兵部掌管军政,如此大荣才免受战乱之苦。”张庭道。 张庭说的这些,十九公主都知道,而自司马大将军卸甲之后,四方军各自为政,也是乱局频现,那兵部尚书定以此为由,上奏皇上恢复五军都督府制度。 一旦恢复,那军政军令由兵部掌管,做为兵部尚书,他自然是受益最深的。 “皇上说了什么?”十九公主问。 傅九思叹了一口气,“公主,您觉得皇上能说什么?” 张庭也是十分无语,道:“皇上问何为五军都督府制度。” “亏得户部尚书聪明,忙顺坡下驴,说皇上还是先了解了五军都督府制度,再谈此事不晚。如此,今日早朝才安稳的过去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有人图谋不轨 十九公主揉了揉额头,但凡皇上有点脑子,她也不至于这般忧心。 一旦权柄掌握在兵部尚书之手,那先祖到先帝创造的大荣盛世,马上就会垮掉。尤其这兵部尚书,本就是个心思险恶之人。 “公主,臣知您是伤心了,可臣还是要说一句,您不能放手不管啊!”张庭动情道。 十九公主叹了口气,“本宫这就进宫!” 得了十九公主这话,张庭和傅九思才松了一口气。 “公主,微臣陪您一起去。”傅九思道。 傅九思是皇上的太傅,只是这学生没有教好。 来到宫门口,守门的护卫却不许公主进去。 “皇太妃有令,今日宫禁,任何人不得进。” 皇太妃苏慕媛,因淫乱宫闱,被十九公主发配去守皇陵了。 “她回宫了?” 傅九思点头,“御史上书,说先皇的后宫只留下了这位太妃,皇上当守孝道,接皇太妃回宫颐养天年,方可让九泉之下的先皇安息。” 十九公主皱眉,看向那守门的护卫,“你奉的是太妃的命,便可不听本宫的命令了?” 那护卫为难的左右看了看,而后道:“属下可以代公主去禀报圣上,若圣上召见,属下自不敢阻拦。” “让开!” “求公主不要为难属下!”那护卫跪下道。 傅九思拉了拉公主,“硬闯的话,反而让他们抓住把柄,于您的处境更加不利。” 十九公主忍下一口气,冲那护卫挥了挥手,“快去快回!” 很快那护卫回来了,回禀道:“圣上说公主这么多年处理朝务辛苦了,眼下先在府上安养吧,等陛下召见时,您再进宫。” “这是皇上说的?” “是。” 十九公主脸色沉下来,正要硬闯,十几个护卫过来了,把宫门口围得严严实实,似乎料到了她会硬来的。 “公主,我们去内阁吧!” 十九公主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来到内阁,张庭已经把内阁的官员召集了,这些都是支持公主的。 “你早就料到本宫见不到皇上,是不是?”十九公主问傅九思。 傅九思请十九公主上座,而后站在下面,先行了个礼,而后道:“回禀公主,这半个月来上朝,朝臣们上奏的折子,无论多紧急,皇上只留折子,言说之后会批示,便把人给打发了。我们回头再进宫求见皇上,便如今日公主这般的待遇。” 张庭上前,“先前都是我们内阁先看过折子,而后捡紧要的送进宫给皇上批示。可如今,各自来的折子都直接送进宫了。谁批的那些折子,微臣不敢多说什么。” “公主,这样可不行,皇上想来是被人当枪使了,而且枪口对准的就是我们!” “臣就是最先遭殃的,皇上要建什么飞仙阁,又管我们户部要银子了。可户部的银子转款有专用,哪能说挪用就挪用的,岂不坏了大事。” 说这话的是户部尚书,因先前军籍的事,他得罪了户部尚书,因此首先拿来开刀。若是这两日拨不出银子,他的官帽就保不住了。 十九公主不知道短短半个月,朝廷乱成了这样。 “明日本宫上朝,想来需要各位与兵部尚书他们一党唇枪舌战一番。” “我们必定全力支持公主!”张庭首先表态,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从内阁出来,傅九思要亲自送十九公主回驸马府。 “傅大人,我们不同路。” 傅九思微微苦笑,“好,公主路上小心。” 十九公主上了马车,走出去一段,撩开车帘往后看,见傅九思骑马跟在后面,但隔了很长一段距离。便如他们现在的关系,眼里有彼此,但这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第二日上朝,十九公主果然遭到了阻拦,但内阁的众位官员与公主站在一起。若是公主不能上朝,那他们也罢朝。 如此,皇上才下令让十九公主上朝。 进了朝廷,十九公主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子坐着一人,正是皇太妃苏氏。 “皇姑母,您这些年辛苦了,不如休息一段时日,让太妃来辅政。”皇上有些不敢看十九公主,低着头说了这两句话。 “为天下事,本宫不辞辛苦!” “这……”皇上不知该说什么,偷偷扭头看皇太妃。 苏慕媛讥笑一声,“十九公主,这位子您坐得太久了,也该换换人了,不然容易助长贪恋之心。既皇上信任本宫,请本宫处理辅政,公主若非有私心,该退位让贤才是!” “哟,让皇太妃说的,那位子好像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似的!” “你!” “皇太妃,本宫当年留你一条命,不是让你今日胡闹的!” “十九公主,您凭什么不让皇太妃辅政,皇上同意了,我们这些大臣也拥护。反而是您,掌权这么多年,却国库空虚,如今还要把持朝政不放,不知其目的是什么。”兵部尚书冷声道。 “你说本宫掏空了国库?” “臣什么都没说。” 十九公主怒喝一声:“户部尚书,把国库这些年的账册搬来,今日在这朝堂上,谁若不信本宫,便可来查账册,若有哪一笔银子流向了我驸马府,本宫主动让贤。” “臣信任公主,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张庭道。 傅九思附议,内阁很多官员也一力保公主。 见户部尚书真要去,兵部尚书怕自己下不来台,忙道:“皇太妃是先皇时的贵妃,也有资格辅政,若十九公主不放心,便一同辅政就是了。” “公主,如此也好。”张庭道。 今日要把皇太妃赶下这位子,不太好说,眼下当务之急还是五军都督府的事。再任由兵部撺掇下去,早晚出大事。 十九公主沉下一口气,走到龙椅另一侧坐了下来。 兵部尚书这边的人果然提出了五军都督府制度,十九公主痛斥一顿,直接给否了。那兵部尚书自是不甘心,可眼下也不能说什么。 下了朝,十九公主直接跟着皇上进了宫,这次他想拒绝都不行。 “公主是有大事与朕商议吧,我们去上书房谈就是。” 十九公主淡淡一笑,“今日本宫只是皇上的姑母,不关心朝政,只关心皇上的生活。” “朕很好啊……” “是么,本宫去你寝殿看看。” 第七百五十五章 遭遇土匪 皇上阻拦不及,十九公主进了寝殿,刚进门四个穿轻薄纱裙的女子光着脚跑了出来,各个妩媚艳丽,身上的薄衫都能照见里面的肉色。 “去去!”皇上忙挥手让她们进里面。 十九公主眯眼,“她们是什么人?” 皇上眼珠往上翻,吭哧了半天,都没说出个什么来。 “皇上!” “就是通房……” 十九公主闭了闭眼睛,“谁给你找的?” “不是谁……” “说!” “皇太妃……” 难怪皇上对苏氏言听计从,原来是吃了她这样的好处。她用美色迷惑皇上,来达到自己的争权夺利的目的,用心委实险恶。 “皇上,您年纪还小,不可沉迷此事,不然伤身伤神。这样吧,等再过一年,你便可娶皇后了,到时你喜欢谁,本宫绝不拦你。” 皇上哼了一声,“皇后有什么好!” “你!” “姑母,您委实管的太宽了吧,连侄儿闺房里面的事都管,这要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再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驸马死了,您不是也耐不住寂寞和傅学儒……” “闭嘴!” 皇上抿了抿嘴,见十九公主脸色难看,还真不敢说什么了。 “皇上最好主动把这些女子打发了,别让本宫回头再动手,咱俩闹得难看!”说完,十九公主沉着脸往外走去。 回到府里,十九公主忙去书房写信,这是一封写给段绪的信。他曾是禁卫军统领,后来西疆不稳,他被派去了西疆做统帅,她想把他调回来。 十九公主刚封上信封,还未交给下属,王四急匆匆来了。 “公主,小郡王去剿匪了!” 王四是拓跋膺的玩伴,二人一向形影不离。 十九公主愣了一愣,忙问:“剿什么匪?” “这些日子,他不是一直在找他师父的儿子,昨儿刚有了信儿,说是被亢龙山的土匪给抓了,他说去京郊大营找人去剿匪。” 什么师父?什么儿子? 但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十九公主忙放下手中的信,先去追那臭小子了。王四说他刚出城不久,只要够快,应该能追上。 十九公主骑着快马出城,先到了京郊大营,守门的说根本没有看到小郡王。十九公主心下着急,忙调转马头往亢龙山去了。 她想着在半路上就能劫住那小子,可一直跑到了亢龙山下也没看到人。 这个时候,她察觉出有些不对来了。这时,一窝土匪冲了出来,把她给团团围住了。 “嘿,还真有一个女的送上门来,瞧这穿着打扮,定是富贵人家的。”说这话的是土匪的头子。 十九公主握紧手中的缰绳,大喝一声,座下的马儿当下往外冲去。可这是一条网子从天而降,把她给罩住了,于是她从马上摔了下来。 “想跑?不可能!”土匪头子嘿嘿一笑,“送到嘴边的肥肉,哪能让她跑了,你说是吧,美人?” 十九公主很快冷静下来,冷眸等着那人道:“那人答应给你多少银子,我双倍给你。” 土匪头子啧啧一声,“你这条件开得很诱人啊,可咱不能不讲诚信是吧?” “你可知我是谁?” “自然不是普通人,可咱都沦落到杀人为生了,还管杀的是什么人?”土匪头子搓了搓手,“不过杀你之前,倒是可以让兄弟们乐呵一下。” “我是当朝十九公主!” 土匪头子愣了一愣,“你是公主,老子还是皇上呢!” “你可以杀我,但你们这些人都得跟给本宫陪葬,朝廷不会放过你们,指使你们的人也会杀之灭口!” “你唬谁呢,老子这么容易信你?” 那土匪头子直起身,看了一眼十九公主,吩咐身边的属下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十九公主被绑住了双手,那土匪头子看她手中有剑,便又让人往她嘴里喂了一颗软骨散。 亢龙山土匪寨,十九公主被关到了一间屋子里。 当晚,那土匪头子笑得一脸猥琐的进来了,进门先松了松裤腰带。 “小美人,今晚是你的死期,但死之前,大爷让你乐呵乐呵。” 十九公主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土匪头子走了过来。 “哟,真是个美人!瞧着小脸嫩的,比豆腐还白还滑,还有这身段,啧啧,老子也算御女无数,还真没见过你这等美人。”说着那土匪头子伸手过来。 “你敢……本宫……杀了你……”十九公主拼尽全力才挤出这么一句来。 “杀了我?”土匪头子嘿嘿笑着,“杀了我,咱们做一对鬼夫妻。” 十九公主瞪大眼睛,牙齿咬着舌头,可便是咬破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咬死了。 正在她绝望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大当家的,小的有事跟您说!” 土匪头子惊了一跳,回头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于是骂了一句:“小鬼,你找死啊!” “大当家的,这事很急!” “滚滚滚!” “事关咱们寨上多少人的命,您不能不听啊!” 土匪头子是色欲上头,可听了少年这话,虽心痒难耐,但还是走了过去。 “看你能说出个什么紧要的,若是说出去,老子这就废了你!” “那女人真的是当朝的十九公主!”小鬼道。 土匪头子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在街上见过,那些人让我们截杀公主,朝廷一旦追究下来,肯定是我们来背锅,他们正好杀人灭口。” “老大,豆芽说得对啊!”跟来的还有二当家的,一脸苦哈哈的样子,“咱兄弟们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谁都不想死啊!” 土匪头子盯着少年,“你确定她是十九公主?” 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确定!” 土匪头子这下急了,“人都抓来了,你们说怎么办,就这么放了?” 二当家的道:“放了她,指使我们的人只怕照样要灭口。” “这放也不行,不放也不行,你们说怎么办吧?” 当下谁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先把人关着,然后着急大家伙一起来商量。 第七百五十六章 逃出土匪寨 十九公主见那土匪头子走了,外面也没了动静,不多久一个少年走了进来。他往外瞧了一眼,而后偷摸摸的关了上门。 “公主别怕,我来救你的!”少年先道。 “你是?”她不认识这个少年。 “我是长清县人,我和爹娘来京都告御状,可他们被官府的人抓了,还请公主为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做主。” 十九公主勉强应了一声,“好……” 少主想解开十九公主身上的绳子,她却摇了摇头。 “我……没有力气……逃……” 少年有些犯愁,“这迷魂散的效用是十个时辰,我可以背着您,但只怕逃不出这亢龙山。” “等……” 唯今只有这一个办法,她不能让这个少年跟着她一起犯险。 翌日,那少年给她送饭来了。 “公主,您好点了吗?” 十九公主已经坐起了身,抬头看向进屋的少年,昨夜光线暗,她没太看清,现在看来倒是个清秀的,而且一脸聪慧相。 “感觉已经有力气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豆芽。” “里面的把饭菜放下就出来!”外面喝了一声。 豆芽把饭菜放到桌上,而后上前给十九公主解了帮着手的绳子,“饭菜里有软筋散,我给您偷了两个馒头。” “好。” “今晚二当家的娶媳妇,寨子里的人都会去喝喜酒,我们正好借此机会逃走。” 豆芽走后,十九公主把那两个馒头吃了,因为怕中毒,茶水都没敢喝。 熬到夜里,豆芽果然来了。 “陈大哥,我给你守会儿吧,你去堂子里喝两杯酒再回来。” “不行,大当家的说了,里面关的这女的,千万不能让她逃了。” “这样,那我给你提一壶酒来?” “哎哟,那可太好了!说实话,我馋着呢!” 没多久,豆芽给守门的土匪拿来一壶酒。酒里放了迷药,一壶酒下毒,他人也晕了过去。豆芽忙进屋,给十九公主把脚上的绳子也解开了。 “公主,我们快点离开吧!” “好!” 二人出了这院子,豆芽对山寨很熟,东拐西绕的,见前面有两个土匪走了来,他二人忙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刚拜堂的时候,那新娘子还哭呢,那一声一声的,又软有娇,哭得人心痒难耐!” “能不哭么,今早,二当家当着新娘子的面,把人家的娘给杀了,一刀毙命,啧啧。” 那两个土匪边说边往远处去了。 豆芽看着那两人走远了,道:“二当家抢了走亲戚的母女俩,那姑娘说自己有未婚夫,说什么都不肯从,二当家就把她娘给杀了。” 十九公主皱眉,几乎没有犹豫的,道:“我们能救那姑娘吗?” 豆芽忙道:“现在二当家被兄弟们缠着喝酒呢!” 当下也不废话,二人忙绕到了新房后面。豆芽让十九公主等一下,他偷摸上了前面。不多一会儿,果然带出了那新娘子。 “谢谢你们救我!”那新娘子哭着道谢。 十九公主冲她嘘了一声,“我们先出去再说。” 三人走了一段,正要出后院,哪知被人给拦住了,正是那二当家的。 “臭小子,你敢背叛我们!”二当家指着豆芽怒喝一声。 豆芽当下也不废话,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便冲了上去。十九公主左右看看,没看到顺手的,便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一股气冲了上去。 一番打斗后,十九公主用金钗尖儿处抵住了二当家的颈动脉处。 “杀了我,你们也逃不出去!” “本宫有一句话问你,你若老实交代,本宫不杀你。” “什么?” “买通你们杀我的是什么人?” 那二当家的犹豫了起来,脖子突然刺痛,血从脖子上滴落,他吓得忙道:“是个女的,应该是官眷。” 女的? 十九公主道:“你可知她的面容?” “没,蒙着面呢!” “你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信她?” “这……” “快说!” 二当家的咽了一口吐沫,道:“她是傅府的人。” 沈静雅! 十九公主沉下一口气,她胆子可真大,竟然敢买通土匪杀她!在她怔忪之际,那二当家的趁机往前跑,被豆芽从后面踢倒。 而在所有人不妨的时候,那新娘子不知从哪找来一根木棍,冲那二当家的后脑勺猛地击打了一下。那是她积聚了所有的力量,带着满满的恨意打下去。 一棍子爆头! “娘,我给你报仇了!” “豆芽,我们快走吧!” 豆芽知道一条路,可以不用走山寨的大门,只是上下有落差。他和公主还好,都有功夫底子,救的那位姑娘就不行了。 “你跳吧,我接着你!”豆芽冲站在上面下不来的女子喊了一声。 那女子虽然吓得双腿打颤,但一咬牙还是跳了下来。豆芽成功接住了她,而后三人往山下怕。 “为何这地儿没有守卫?” 豆芽只道:“不知道,许是疏忽。” 十九公主本没多想,可往下跑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什么,她凑过身去一看,竟是颗骷颅头。不过未免吓到那姑娘,她没敢出声。 难怪这地儿没人守着,想来是山寨里抛尸的地方了。 三人没敢停歇,一路跑下来山,只是刚跑到官道上,亢龙山的土匪追了上来。 “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快逃吧!”那姑娘道。 十九公主知道他们的目标主要是自己,于是冲豆芽道:“你带着这姑娘,你们俩先逃!” “公主,还是我留下来吧!”豆芽道。 “快走!”十九公主喝了一声。 豆芽看了看那姑娘,想着他先把她藏起来,然后再回来救公主。这样想着,他忙拉着那姑娘跑了。 很快那土匪追了来,领头的是那大当家的,冲她大喝一声:“我二弟是你杀的?” “他该死!” “你!”大当家的恨得脸都扭曲了,“弟兄们,杀了她!” 大当家一挥手,后面骑马的土匪冲了上来。 十九公主自然打不过,于是赶忙往后跑。只是没跑出去多远,那些人就把她围了起来。 “剩下的人去追那个小鬼,追到就杀了!”大当家喝道。 他下了马车,朝十九公主走了过去。 “哼,原来是公主,难怪长得这般细皮嫩肉的。你敢杀我二弟,今日老子便让你生不如死!” 第七百五十七章 竟然是他 十九公主一步一步往后退,手中的金钗握紧。大不了就是自裁,也绝不会活着让这些土匪欺辱。正这样想着,一人也不知从哪儿冲了来,一剑杀了那大当家的。 其他人反应过来,一齐朝他杀了过去。 十九公主忙退到了那人的身后,这个人一身玄衣,让她想到了那晚在京都长街上救她的人。而不久,傅九思带着护卫们也来了,把她救出了土匪的包围圈。 “我没事,快去帮那人。” 傅九思深深看了公主一眼,而后提剑上去了。 很快土匪们被制服了,傅九思让护卫都绑起来。 十九公主上前,冲那人道:“请问阁下是?” 那人身子僵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十九公主看到那张脸,愣了一愣,竟然是他,一个消失了十年的人。 拓跋成贤! “你……” 拓跋成贤冲十九公主行了个礼,“公主,好久不见。” “爹!”豆芽从远处跑了来。 十九公主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见豆芽跑到拓跋成贤跟前,二人一副父子俩好的样子,不由更加震惊。 “你儿子……” “其实……” “不用解释!”十九公主忙道,“我不在意。” 不是不在意,而是她就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当初拒绝他的是她,放他走的也是她,如今再纠结于此,那就太不合适了。 一句‘不在意’,拓跋成贤想解释都没有必要了。 “爹,她是十九公主,可以帮忙我们伸冤的!”豆芽道。 “我知道。”拓跋成贤看了十九公主一眼,而后问豆芽,“有没有受伤?” 豆芽摇头,“我就知道爹会来救我的!” 十九公主背过身去,原救她,只是顺便啊! 一行人回到京都,正好是凌晨,城门刚打开。 “娘!”拓跋膺朝十九公主跑了来。 十九公主想到先前自己是为了找他才出城的,当下一股怒火上来,拿起剑柄就打了过去。拓跋膺跑到半路,忙掉转头往傅九思那边跑去。 “师父,您看我娘,怎么这么不讲理!” 傅九思经历过很多这种场面了,不过后面多少人看着,总还是有些不自在。 “公主,不如回去再说?” 想到这两日经历的那些,十九公主根本没法等到回家再说。 “臭小子,你还是不是出城了?还扬言剿匪?”十九公主怒不可遏的问。 拓跋膺耸了耸肩,“那不是王四瞧不起我,我就跟他吹了牛……” 吹牛? 十九公主险些气过去,他是嘴上一时痛快了,差点没折腾死她! “娘,别气!”拓跋膺上前,拉了拉十九公主的手,“儿子很惜命的,一般不会冒险。不过通过这次的事,儿子认清了一个现实。” 傅九思笑问:“什么现实?” 拓跋膺深情的看着公主,“原来我是娘亲生的!” 十九公主咬牙,一棒子打了过去,“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亲生的了!” 拓跋成贤看着那边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总之不太舒服。 “豆芽!”这时柯卉跑来了,一脸的担忧之色。 拓跋成贤和豆芽下马,朝柯卉走了过去。 “娘!”豆芽快走了两步,伸手揽住柯卉,如今他已经比他娘高了,“我没事,我怕那些人抓到我,就躲到了土匪寨。” “土匪寨?”柯卉更是担心了,“那有没有受伤?可不能听他们的做坏事,还有……” “豆芽大了,知道分寸。”拓跋成贤道。 “阿贤!”柯卉看到拓跋成贤,“你也是,这几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父子俩啊,真是,让我担心死了。” “爹,娘,孩儿不孝!”豆芽单膝跪下请罪。 “快起来!” 拓跋成贤和柯卉一左一右扶起了豆芽,二人看着这孩子满脸都是疼宠之色。 十九公主看到那边,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驸马府内,十九公主梳洗好后出来,见张庭和傅九思在外面,拓跋成贤先前也跟着回来了,此时不知去了哪里。 “那土匪说指使他们绑架本宫的是个女人,还是傅家的夫人。”十九公主说着看向傅九思,见他一脸震惊之色,又道:“傅太傅,你知道的,本公主已经一忍再忍了。” 傅九思起身,向十九公主赔了个礼,“此时,微臣一定给公主一个交代。” 十九公主摇头,“不,这是本宫和傅夫人的恩怨,傅太傅还是别掺和了,免得伤了你们夫妻二人的和气。” 傅九思还想再说了什么,这是管家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拓跋成贤回来了。 “管家,这是?” 管家笑道:“驸马迷路了,因闯到花园里,被浇花的小厮不小心淋了一身水。驸马跟老奴借衣服,这……怕是委屈了驸马,特来向公主说明。” 拓跋成贤一脸尴尬的样子,“咳咳……今这天气不错,湿点凉快。” 十九公主抿了抿嘴,道:“驸马这边来吧!” 拓跋成贤跟着十九公主进了后堂,东边的屋子没人住,堆得都是他原先用的东西。里面东西虽多,但很干净,想来是经常有下人来打扰清理。 “你找一身衣服换上吧!”说着,十九公主要往外走。 “案子结清了,我们就离开。”拓跋成贤突然道。 “知道了。” 十九公主往外走去,他倒是心急,生怕她留他似的。 拓跋成贤说这句话,其实是怕她觉得别扭,毕竟她和傅九思已经在一起了。 “傅大人?” 张庭唤了两声,傅九思才回应。 “驸马回来了,傅大人还是……当避嫌才是。” 傅九思苦笑,“张首辅,这世上最不该对我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了,当初我怎么就停了你这老狐狸的话。” 张庭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是啊,可这么多年了,我竟还无法释怀。” 拓跋成贤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锦衣玉袍加身,他倒有些不习惯了。别别扭扭的出来,不妨十九公主还等在后堂。 “我不希望膺儿知道你的身份。” 拓跋成贤愣了一愣,“好……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府上的老人,知道你身份的,本宫也会让他们闭紧嘴巴。” “我很快就走。” “好。” 二人各有心思,一齐往外走去。 第七百五十八章 当堂对证 来到前厅,十九公主坐在正座上,而拓跋成贤在下面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了。别人看不出,但他二人实在是尴尬的紧。 “公主,镇南军中的杨虎将军带走数万官兵,占领了临近的凛州,要求与朝廷对话。”张庭道。 “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那杨虎要造反不成?”十九公主道。 “不是!”说这句话的是拓跋成贤,“他是忠君之臣,不会造反的。” 十九公主面带疑惑,“你认识他?” 张庭见十九公主一副困惑的样子,便道:“驸马爷亲自去了镇南,潜入军营,搜集了很多证据,包括领空饷,占军籍,还有贪污牺牲将士的抚恤金这些。” 十九公主看向拓跋成贤,不解问:“你为何……” 拓跋成贤忙道:“我是被逼进入军营的,正好查了这些东西,能帮到你们最好,也可解了我的麻烦。” 原是这样,还以为他是为了特意帮她呢,果然想多了。 “那杨虎有什么诉求?” “那就太多了。”张庭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子,厚厚的一本,“老臣看过了,上面所记沈将军的罪责,有凭有据,并无不合理要求。” 十九公主拿来看,没看完,只看了前两页,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这些将士远离故土为国家真守边疆,可换来的是什么,兵饷被扣押,死了随便一张席子裹了埋下,甚至吃饭还吃不饱,出现了大斗米换小斗米的情况! “可恶至极!”十九公主气道。 “即便我们证据确凿,只怕皇太妃和皇上也要咬定杨虎是叛贼,为了保兵部尚书,只怕要发生一场动乱。” 傅九思接话道:“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想好对策,方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样吧,明日我去敲登闻鼓,你们在朝上,只要能让我上朝,我便可做为人证证实杨虎将军所上书之事都是真的。”拓跋成贤道。 “驸马都抓去当兵了,确实兹事体大,只是敲那登闻鼓,要先受五十大板。”张庭有些担心。 “我挺得住!”拓跋成贤道。 十九公主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 翌日朝堂之上,果然张庭呈上了奏折,那兵部尚书依旧咬定杨虎是叛贼,这些是污蔑他之言,为的是给自己开脱。 皇太妃苏氏是他那边的人,自然也帮他说话。皇上吃了苏氏的好处,便顺着她说。 “这杨虎深受皇恩,居然敢叛乱造反,当起兵讨伐之,以正我皇威!”皇上道。 十九公主呵了一声,道:“皇上所言甚是。” “皇姑母也同意?”皇上这一下倒有些惊了。 “当然!皇上有这般气魄,本宫十分欣慰。这样吧,皇上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就御驾亲征,只要打下杨虎,本宫便还政于皇上,此后远离朝堂也能安心了。” 皇上一听让他御驾亲征,当下就怂了。 “这……” 那兵部尚书听到十九公主要还政于皇上,于是忙促使皇上道:“皇上,十九公主说得对,这正是展现您魄力的时候,臣愿陪您一同出征!” 十九公主瞥了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一眼,竟吓得两腿都开始哆嗦了。不禁叹了口气,若他当下答应了,她还要夸他一句,至少有匹夫之勇,可惜勇和谋都没有! 这时宫外侍卫来报,说是有人敲登闻鼓。 张庭上前,“既然百官都在,便把那敲鼓之人带上来,看看他所诉什么冤屈吧!” “我们现在正在讨论出兵的大事,张首辅,你给添什么乱!”兵部尚书斥责道。 张庭笑,“百姓的事,难道就不是大事?当年太祖设登闻鼓,便是要听百姓疾苦,如今陈尚书竟然说不是大事,先祖可听不了这话!” “你!” 十九公主转头问道,“皇上,您说呢?” 皇上正想岔开这个话题,于是忙道:“张首辅说得对,百姓的事就是大事,快带上来吧!” 不一会儿,两个侍卫架着一人走进大殿,让他趴跪在地上。 “这怎么……”皇上看着满地的血,有点发憷。 “敲登闻鼓者,不论所诉何事,要先杖打五十,才能面圣。”傅九思解释道。 十九公主看着下面的拓跋成贤,手不由握紧,他这是何必呢!若为了军籍的事,她既然知道了这事,帮他说句话就是了…… “你哪里的人士,姓甚名何,所诉何事?”兵部尚书睨了一眼,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怒火,“若是没什么要紧的,定少不了刑罚!” 趴跪在大殿上的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抬起了头。 “臣,拓跋成贤。” 一时大殿上的人都呆住了,有不明就里的,这几年刚做到京官的,不由好奇的问旁边的同僚。 “这拓跋成贤是谁?” “驸马!” “不是死了?” “所以,你以为大家为什么都傻了。” 皇太妃苏氏看着那张脸,仔细一辨认,可不就是拓跋成贤。她不由看向十九公主,见她也正看着下面的人。 “十九公主,当年说驸马薨的人,可是你!” 十九公主叹了口气,道:“当年本宫说的是,驸马坠下悬崖,生死不明。” “那这人怎么又活过来了?” “太妃什么意思啊,驸马好好的,你倒不乐意了?” 苏氏说不过十九公主,可这驸马上殿,绝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是驸马,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先送回府治伤吧!”苏氏忙道。 兵部尚书也附议:“是啊,驸马身份尊贵,还是先回府吧!” “驸马有事上殿说就是,何故敲登闻鼓?”张庭明知故问。 拓跋成贤直起腰,看向皇上,道:“臣是为百姓喊冤,既然平常百姓要敲登闻鼓才能上达天听,那臣就敲登闻鼓,只求皇上当臣是普通百姓,也听一听我们的冤屈吧!” “驸马……”皇上一时脑子还没转换回来,便道:“那你说吧!” “臣三个月前被抓去了镇南军营,以充军籍来填补原先的空缺,在军营中臣看到了太多黑暗的事,今日必须一一当面跟皇上陈诉。” 那兵部尚书要张口打断,傅九思突然道:“皇上,许这就是症结,若能妥善解决,也许您就不用御驾亲征了。” 皇上忙点头,“那驸马快说吧!” 拓跋成贤把自己在军中所见所闻一一说了,还上呈了自己所搜集的证据。那一条一条,听得下面的官员脊背发寒。 第七百五十九章 竟是他儿子 等驸马说完,下面百官静默良久。 “若驸马所言是真,那……”一位官员上前,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是要逼着下面的将士们造反啊,如此谁还敢对朝廷忠心!” 户部尚书也上前道:“我们户部每年拨发的军饷,不计其数,其他的款项可以晚一些发放,但军饷从未敢晚一时半刻,少一分一毫,生怕寒了将士的心,如今看来,却是装满了某些人的钱袋子,委实可恨!” “皇上,驸马所说不过是他的片面之词……”兵部尚书道。 “人证物证都有,陈尚书还要抵赖?”张庭喝道。 “这……”皇上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觉得实在是头大,“那要不容后……” “皇上,凛州城之困,不能再拖延了。”十九公主道。 皇上一听又要自己出征,忙道:“驸马所诉,有凭有据,陈尚书,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尚书一看压不下去了,只能脱身自保,道:“镇南军的兵饷,臣一分不差的交给了沈大将军,其余的事,臣不知道!” 因杨虎的事,沈大将军已经回镇南军了,不在朝堂之上。 “既如此,那就彻查此案吧!”皇上道。 苏氏忙道:“既是兵部的事,便让兵部来查就是。” “不可!”十九公主睨了苏氏一眼,“兵部尚书还没洗脱嫌疑,如何去查案,皇太妃连这点常识竟都不知!” “你!” “张首辅领三法司查办此案,一定要彻查到底,好安抚杨虎将军,不至于酿成大祸!” “是,臣必定一查到底!” 因拓跋成贤伤势很重,所以侍卫把他送回了驸马府。 太医来给拓跋成贤治了伤,十九公主看着昏迷的人,让管家去外面把柯卉给接进府来了。 “你照顾他吧!”十九公主道。 柯卉一时有些拿不准十九公主的心思,便道:“不知公主,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什么关系,关她什么事。 当然,这话她没说,只道:“你们的孩子都那么大了,什么关系很重要吗?” 甚至比膺儿年纪都大,也就是拓跋成贤在娶她之前,已经和这个女人好上了。当然,她不是计较什么,只是有点莫名其妙的生气。 “豆芽不是他儿子!” “不是?”十九公主皱眉,“那孩子不是叫他爹?” “应该是叔父,我……虽然不想说,但其实我是他嫂子。” 十九公主不由瞪大眼睛,怎么都没想到拓跋成贤和这女人是这样的关系! 柯卉没再说什么,冲十九公主行了个礼,而后进屋去了。 十九公主从院里出来,正见拓跋膺从外面回来了。 “我不是让你去军营待一个月,你怎么回来了?” 拓跋膺耸肩,“我是在军营,可王四突然去找我。” “做什么?” “他说我爹死而复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能不回来看看。” 什么乱七八糟的,十九公主瞪了拓跋膺一眼:“去去,没你的事。”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若我的事,你俩生我干嘛?” 拓跋膺不理她,径直往屋里去了。十九公主也懒得管他,反正这孩子的抗打击能力一向很强,而且此事也确实瞒不住他。 不过那孩子刚进去又急匆匆跑出来了,还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我爹竟然是我师父,我师父竟然是我爹!” “你也不用这么震惊,其实……” “太好了!” “……” 拓跋膺又摇头,“我爹有了老婆和孩子,那就不是我爹了,我爹都不是我爹了,那就更不是我师父了,那我岂不是又丢了爹还丢了师父!” 十九公主拍了拓跋膺脑门一下,“别犯神经了,你爹身上的伤好以后,便要离这里了。” “啊?” “他有自己的生活。” “那我们呢?” “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 拓跋膺撇撇嘴,“太复杂了,我还是当不知道吧!” 三日后,拓跋成贤身上的伤好了一些,便来跟十九公主告别了。 “你们要回长清县?” “是。” 十九公主点头,“本宫已经撤了长清县的县令,你们回去,不会有人为难你们了。” “谢公主,若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其实我现在就是一猎户,怕也帮不了公主什么。” 十九公主摇头,“你这次就帮了本宫大忙。” 二人客气了一番,而后拓跋成贤转身离开。 出了府,拓跋膺把他喊住了,“你就这样走了?” 拓跋成贤看着他道:“照顾好你娘。”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拓跋膺走上前,脸上带着怒气,“你就没想对我说什么?” “呃……我本来应该教你一些功夫,但我现在有伤……” “有你这么当爹的么,不认儿子就算了,连句带感情的话都没有!” “韩膺,你……” “我叫拓跋膺!” 拓跋成贤一下子愣住,拓跋膺?那这孩子岂不就是他儿子……可,想到当年的事,他不禁脑子一炸,如何都没想到,他离开的时候,十九公主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哼,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祝你这辈子健康长寿,子孙绕膝!”说完,拓跋膺气冲冲回了驸马府。 拓跋成贤愣了一下,忙追了回去。 拓跋膺是跑没影儿了,不过却碰上了十九公主。 “膺儿是我儿子?”他问。 十九公主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然呢?” “不是……可你也没跟我说……” 十九公主一下子恍然,不由有些生气,“本宫用得着跟你说么,你以为他是谁儿子,你以为本宫就像外人说的那般寡廉鲜耻吗?” 拓跋成贤被堵得哑口无言,“可当时我离开的时候,你明明选了傅九思。” “我没有选他,我只是……还未忘记他。算了,这些事别提了,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膺儿的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们母子俩很好,你过好你的日子就是。” 不欲多说,十九公主转身回了后院。 拓跋成贤带着满腹心事回了柯卉那里,她正在收拾行李。 “哎哟,终于能回家了!”李婆婆高兴道,“那位傅大人说,会补发抚恤金,还说要尽量找到我儿的尸体,便是只有一副枯骨,只要能回到家就好。” 豆芽见拓跋成贤回来了,忙扶着他进了屋。 “爹,你脸色不好,先回屋躺会儿吧!” 柯卉见他脸色也不好,便道:“你先躺着,锅里蹲着鸡汤,等会儿端给你喝。” 拓跋成贤脑子很乱,胡乱的点了点头就进屋了。 第七百六十章 掌权后宫 翌日,他们启程离开京都,不想傅九思等在城门口。 拓跋成贤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跟着他去了旁边的亭子。 “驸马真要离开京都?” “是。” “这样,那傅某也不能说什么了,在此祝驸马一路顺风。” 拓跋成贤看着他,不解的问:“你和公主……” “我们曾有过交集,但分开后,彼此只能越走越远。我确实幻想过和公主在一起,但这些年已经认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我有夫人,而她也有驸马,我们此生虽有遗憾但也只能这样了。” 越走越远…… 他和柯卉也是如此,她嫁给了他大哥,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便再无可能了。 “膺儿自小没有父亲,其实他很希望得到父爱,所以驸马虽然远在南州,但也关怀一下这孩子,毕竟他是你儿子。” 傅九思走了,拓跋成贤去久久的愣在了原地。 “阿贤,回驸马府吧!”柯卉过来道。 “回驸马府?”拓跋成贤有些茫然,回去做什么?怎么面对她和孩子? 柯卉拍了拍拓跋成贤的胳膊,“这么多年,很感谢你在我和豆芽身边,我知道你是为你哥还有拓跋家向我们赎罪,可是真不用,他死了,我便谁也不怨谁也不恨了。” 拓跋成贤看向柯卉,仍旧不放心,“可你们……” “我们要回北秦了。” 拓跋成贤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好,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 “不,这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了。” 之后,他会回来,不管她需不需要,他会帮她。 这些日子来,苏欢一直在忙着皇上寿辰的事。她本来无从下手,好在太后让瑾嬷嬷来帮她,事情才算捋顺了。 这日,苏欢从御花园过,碰到了二皇子。 二皇子八岁了,母妃是丽贵妃。回宫之前,苏欢就听身边的人说了,说皇上十分宠爱这个二皇子,毕竟是老来得子。 那二皇子正跟一个小侍卫玩打仗,他举着旗子,手中拿着缩小版的长矛。 “尔等蛮人,我乃西北都护府何大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杀敌无数,这万里的江山全是我的疆土!” 苏欢顿了一下,虽说童言无忌,但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听着也不舒服。 “太子妃!” 苏欢转身见丽贵妃从远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怒火。她料到了是什么事,心中立马有了应对之词。 “贵妃娘娘,何事这般怒气冲冲的?” “哼,云清宫这月的用度为何少了三成?” 苏欢笑道:“也不止您云清宫,连太后的养颐殿也少了,这不是为皇上准备寿辰,到时花项很大,咱们先省两个月,本宫想丽贵妃应该支持才是,对吧?” “太子妃,既是让你掌权后宫,这些花项便是你该操心的事,凭什么压榨我们?若是你没这本事,大可向皇上请辞就是,别使这些小家子气,让人笑话!” 苏欢叹了口气,“本宫的确没什么能力。” 丽贵妃睨了苏欢一眼,心里止不住的得意,她就是要逼她交出凤印。 “哼,本宫不管其他宫的事,反正云清宫一文不能少!” “总不能委屈了贵妃娘娘,这样吧,本宫回头让人给您补上。” 丽贵妃皱了一下眉,这苏欢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只是景妃那里自愿裁减三成,太后也没说什么,连皇上每日清晨喝的人参汤都换成了银耳莲子羹,唯云清宫例外的话……” 丽贵妃心下一紧,“也非是我云清宫例外,乃是你根本不该打这主意!” “本宫这就去上书房,向皇上说明情况,不敢再裁减云清宫的用度了。”说着苏欢转身就走。 丽贵妃见她真往上书房的方向去了,忙喊住了她。 “太子妃,这点小事,你何至于跟皇上说?” “后宫这点用度的事,确实是小事,但影响到皇上的寿辰,那就是大事了。” 丽贵妃暗自咬牙,这个苏欢可真会倒打一耙。别的宫为了皇上的寿辰都裁减用度了,唯她云清宫不肯,让皇上知道了该怎么想? “算了,原是为皇上的寿辰,本宫不说什么就是了。” 苏欢大喜,“本宫就说,丽贵妃娘娘最是大度无私了。” “哼,你也别高兴太早,若是皇上寿辰那天出了什么错,有你哭的时候!”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送走了丽贵妃,苏欢长呼一口气。两肩不觉又有些发重了,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总觉得寿宴那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这几天夜里,担心的她都睡不好觉。 过了两日,皇途曜从朝堂上下来,说皇上把严侍郎府的案子又交给他来查了。 “皇上怎么想的?” 皇途曜叹了口气,“昨日二皇子在宫里给他舅舅何岩歌功颂德,正好被皇上给听到了,其中有一些话,触怒了皇上,当场罚了二皇子。” 苏欢前两日听过那些话,也觉得有些不妥。 “皇上有些忌惮何家了?” 皇途曜点头,“也不一定是忌惮,但何家这些年确实很风光,皇上想借此打击一下何家。” 苏欢想说一句圣心难测,可想着这人是皇途曜的父亲,还是不说好了。 “哪日,只怕他也会忌惮我。” “别这么说,你们是父子俩,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你知他先前为何不让我插手严侍郎府的案子?” “为何?” “他怕我借此打击西北都护府,让华云城占领整个西部高原,换言之不论是穹族还是西疆,都将掌握在我手里。” 苏欢没有接话,自皇上下令开始建西部五城,其实就有遏制太子势力的倾向。 “有时我真想自废太子之位,我们一家五口远离朝堂,远离胜都,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他有这种想法不是一日两日了,可肩头仍有责任,让他放不下。 苏欢坐到皇途曜怀里,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若有一日,你真的下定决心走了,我和孩子们必定义无反顾的跟着你。” 皇途曜低头亲吻苏欢,“欢儿,谢谢你。” 至少,他永远不是孤立无助的。 皇途曜带着沉羽一起去了刑部大牢,他们现在唯一担心就是在酷刑之下,严承嗣还命在吗?来到大牢,那狱差带他们来到严承嗣的牢房门前,借着昏暗的火光往里看,但见一团血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快开门!”皇途曜喝了一声。 第七百六十一章 我娘是被我爹杀死的 狱差赶忙打开,他二人进去,先唤了严承嗣一声,听不到回应。沉羽脸色一黑,忙过去翻开严承嗣的身体,见他脸上,前胸都烂了,乃是被烧红的烙铁所烫,继而发脓所致。 他颤着手去探严承嗣的鼻息,好在还有。 “快把人抬出去,找个大夫来医治。”他喝令道。 “太……太孙……”严承嗣突然一把抓住了皇途沉羽的手,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我娘……她是被我爹……杀死的……” 皇途沉羽愣了一愣,“为什么?” 严承嗣想张口,可突然吐了一口血,继而整个人晕倒了过去。 父子二人从刑部大牢出来,正碰上严侍郎往这边走来。他手里提这个篮子,像是要给严承嗣送饭的。 严勋见到他二人,先向他们行了礼。 “前些日子,微臣想来牢中探望承嗣,可狱差不让见。如今这案子由太子殿下来审理,不知微臣能不能见见孩子?“ 皇途沉羽看了一眼那篮子,问:“严大人给儿子送饭?” “是啊,也不知他在狱中能不能吃饱。”说着严勋眼圈都红了,“不瞒二位殿下,微臣至今都不敢相信承嗣会杀了我那小妾,他平日里虽脾气不好,但也不至于杀人啊!” “这案子还没结,严大人似乎已经认定令郎杀人了。”沉羽道。 “这……”严勋叹了口气,“微臣当然希望凶手不是他!” 沉羽从严勋手中接过那篮子,正好狱差请的大夫也来了,便喊住了他,让他当面验毒。 “太孙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严勋有些生气道。 “严大人不必多想,严承嗣是重犯,按着大牢的规矩,外人是不能探望和送饭进去的,免得出什么事。可严大人这饭都送来了,本殿下又可怜严大人一片爱子之心,所以走走过场,好让狱差在不破坏规矩的情况下把饭送进去。” “这样……”严勋叹了口气,“那微臣见不到孩子了?” 沉羽见大夫用了银针,这些饭菜都没有问题,这才道:“不瞒严大人,严承嗣受了酷刑,眼下还昏迷着,所以您确实见不到。” “那……那请大夫快进去吧,微臣就在外面等着,若有什么消息,一定请狱差出来告诉一声。” “好。”继而他吩咐狱差带大夫进去了。 离开刑部大牢,皇途曜让沉羽去查严承嗣的娘亲是何许人。 沉羽刚走到街上,碰上了罗宝儿,她驾着马从远处过来了。见到他,这小丫头一脸喜色,忙自马上跳了下来。 沉羽也下了马,见她披风都散了,便上前给她系好了。在他心目中,她还是那个喜欢跟在他后面,软软的喊着‘哥哥’的小丫头。 “你又去哪儿疯了?” “我陪蓁儿去祭奠她爷爷了。”罗宝儿抱住沉羽一条胳膊,“哥哥,你出宫做什么来了,是不是想宝儿了,要带宝儿吃好吃的?” 沉羽拧了拧罗宝儿鼻子,见日上中天了,便道:“好,我带你吃好吃的。” 二人进了仙客楼二楼的雅间,罗宝儿跟小二要了自己平时喜欢吃的菜。 “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发愁的事了?” 沉羽笑,“我有表现出来吗?” “别人看不出来,但我能看出来。” 沉羽看着罗宝儿,满眼的宠溺,“还是为严承嗣的案子,我在调查他娘,想了解一下她的身世。” “我知道啊!” 沉羽挑眉,“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罗宝儿嘿嘿一笑,“那小子不是喜欢蓁儿么,我想不能让蓁儿所嫁非良人啊,于是就暗中调查了严家,别说他娘了,就是他家老祖宗的身世故事,我都能说出来。” 沉羽无语,这小丫头一向仗义的很,尤其是对那沈蓁儿,简直恨不得掏心掏肺的。 “那你来说说他娘的情况吧。” 罗宝儿先喝了一口茶,而后亮了亮嗓子,这才道:“张氏,父亲是军中副将,战死沙场,母亲是小户人家的嫡女,生她时难产而亡。张氏还有一个哥哥,名叫张诚,也曾是军中的将领,后来……哦,对了,他因贿赂沈大人被革职,后来又因吃空饷的事,进了大狱,没多久就死在狱中了。” 张诚? 皇途沉羽沉下一口气,原来严承嗣的母亲也与沈大人的案子有关。 如果真如严承嗣所说,张氏是被严勋杀害的,那他和沈大人的案子定也脱不了干系! 下面一阵突然热闹了起来,皇途沉羽探出头往街上看,见一队官兵从城门那边过来了。他一眼就看到骑马在前的何岩,他从西北都护府回来了。 距离皇上的寿宴还有一个月,他是不是回来的太早了一点? 罗宝儿要进宫找璇儿玩,正好皇途沉羽也要回宫,便和她一起。进了东宫,罗宝儿蹦蹦跳跳跑在前面,一进门一只石球迎面飞了过来。 “小心!” 罗宝儿眼见那石头飞来,回身一个飞旋踢,把那石球又踢了回去。同时人也冲了上去,与投掷石头的人打在了一起。 楚潇本来想说对不起的,可来人上来就打,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只能一边应付一边躲闪,并没有主动出击,毕竟是自己的错。 “罗宝儿,你够了啊,楚姐姐都没还击!”璇儿大喊。 罗宝儿一听这话更气了,没有还击就让她束手无策,岂不是在嘲笑她武功不行!罗宝儿招式更凌厉了,使出了全身的功力。 楚潇一下没防住,脸被罗宝儿抓伤了。 璇儿气得不行,当下也冲了上去,帮楚潇打罗宝儿。 沉羽进门看到的便是这场景,罗宝儿被打得连连后退,于是忙上前替她挡住了璇儿的招式。 “你又发什么疯?” 璇儿气得指向罗宝儿,“你应该问她发什么疯,进门就跟楚姐姐打,楚姐姐一让再让,她还不肯罢手!” “她拿石球砸我!”罗宝儿委屈道。 皇途沉羽微微皱眉,看向楚潇,见她脸上有一道挠痕,一时责备的话有些说不出来了。 “是我的错。”楚潇道。 “不是!是她太蛮横!”璇儿道。 罗宝儿气道;“那幸亏我会功夫躲过了,若是我不会功夫,那石球岂不要砸我头上!” “哼……那也不管楚姐姐的事,是我打了她的绳索,那让那石球飞了出去。” “好了,既然大家都无事,那就别计较了。”沉羽道。 璇儿瞪了罗宝儿一眼,拉着楚潇进屋里去敷药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 无端受罚 罗宝儿是来找璇儿玩的,结果进门两人就杠上了,自然也没有心情再玩。沉羽送罗宝儿往宫外走,见她噘着嘴,便安慰她,可以等两天再进宫来玩。 “那个楚姐姐是什么人啊?” “你忘了啊,当年在大荣的时候,她也在平阳关和我们一起住过。” 罗宝儿当时还太小,记不住了,只道:“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喜欢,哥哥,你也不许喜欢她!” 皇途沉羽笑,“那正好,我还真不喜欢她。” 听了这话,罗宝儿高兴的笑了。 回到东宫,皇途沉羽见楚潇从屋里出来,左脸上抹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看着挺瘆人的。他刚才看到那道伤痕了,其实不重,根本没必要这样。 “你抹给谁看呢?”他冷声问。 楚潇愣了一愣,“什么?” “宝儿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来都讲理,而这件事本来就错在你,你不道歉还整这些小心思,想仗着母妃对你的喜欢,让她讨厌宝儿吗?” “耍小心思?”楚潇有些无语,“我图什么?” “自然是……” “图你吗?”楚潇微微一笑,那笑里明显有讥讽之色,“你想多了!” 楚潇撇下皇途沉羽,继续往自己住的偏院去了。若不是答应了嫮儿,要和她一起回沧海宫,她早就离开这里了。 想多了?皇途沉羽气得脸色铁青,可一下子还真觉得自己想多了。好似他把上一世的楚潇和这一世的混淆了。 上一世,她确实可能做出这种事,但这一世……她恨他躲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贪图他这个人。 这样想着,沉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苏欢从外面回来,见皇途曜坐在院子里,也不知想些什么,唤了他两声也没有答应。 “想什么呢?” 皇途曜抬头看到苏欢,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今日我让严勋和何岩当堂对证,问他们那小妾怎么来的。” “二人怕是串好口供了!”苏欢道。 皇途曜摇头,“他们俩自说自话,结果对不上也圆不过去,最后互相证实了对方在说谎。” “难道他俩不睦?” “恰巧相反,因为他们谁都说对方在说谎,我反而不知道啊他们哪个说的是真的了。这两个老狐狸,哪个都不简单!” 苏欢想了想道:“我觉得他俩虽坐在同一条船上,但都怕对方把自己推下水,而我们是掌舵人,只要刻意亲近一方,那另一方必定会有危机感。” 皇途曜眼睛一亮,“你说让我刻意亲近严勋!” 苏欢点头,“为了这个案子,他老婆孩子都死了,唯一的血脉也还在牢房,何岩心里肯定怕他出卖自己救儿子。” 皇途曜拍手叫好,转头忍不住亲了苏欢一口,“你这脑袋瓜里怎么这么多阴谋诡计?” “阴谋诡计?”苏欢挑眉。 “好主意!好计谋!” 苏欢哼了哼,又杵了皇途曜一下,“你也帮帮我吧!” “哦?” “皇上的寿辰,处处都要银子,可户部拨的那点根本不够。今日我去找户部尚书,结果他一顿哭穷,我都没忍心开口。”苏欢这个愁啊,难怪太后忙把凤印给了她,便知道这是个大难题。 “要不我找父皇,看他同不同意把这寿宴弄简单一点?” 苏欢忙摆手,“别,他面上可能会同意,但心里一定不舒服,我还是再想办法吧!” 又过两日,皇上把苏欢叫到了上书房。这叫过去了,也不说话,只低头批折子。苏欢没法,只得站在一旁等着。 这一等,竟等到天都暗了。估计是等不到她着急了,皇途曜也来了上书房。 皇上把最后一本折子批完,扔到了旁边,而后抬头睨了他二人一眼。 “你们倒是伉俪情深,怎的,还怕朕会伤了这个儿媳妇?” 皇途曜一笑,“当然不会,只是父皇处理国务一向是废寝忘食,孩儿怕您饿着,所以特意来看看。” “你是怕你媳妇饿着吧!” 皇途曜不语,显然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太子妃,这些日子里,你处理后宫的杂事,辛苦了。” 苏欢知皇上话里有话,道:“不辛苦,只怕办的不周到。” “你也知不周到?” 果然,等着她呢! “为了朕这个寿宴,你把后宫搞得鸡犬不宁,不就是几万两银子,真就把你给难住了?” “这……”也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亦或是,你对朕有什么不满?” 苏欢忙低头道:“儿媳不敢,只是这几万两银子,国库挪不出来,儿媳只能在宫里的用度上挤挤水,这省一点那省一点。若儿媳做的不好,还请皇上收回凤印!” “你威胁朕?” “儿媳不敢!” “父皇,几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太子妃想不出好办法,不如您帮她想一个。”皇途曜道。 “好啊,你倒是护的紧!” 皇上冷哼一声,端起旁边的茶碗抿了一点,脸上怒火更盛,直接把茶碗摔到了地上。奉茶的小太监见此,吓得忙跪到了地上。 “茶是凉的,你想冰死朕?” “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饶命!”那小太监吓得身子都开始打颤了。 “来人,把这意图加害朕的奴才拉出去斩了!” “皇上!”苏欢忙上前一步,道:“凉茶也可败火,还请皇上饶了这小太监的命,儿媳愿领罚!” 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且还这么小,她反正不忍心。 “苏氏,你胆子不小啊,连朕身边的人都要拉拢!” “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 皇途曜叹了口气,今日之事便是由朝堂之火蔓延到了后宫,他下朝知苏欢去了上书房,便知今日之事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区区几万两,你们两口子难道没有?” 苏欢吃了一惊,皇上这什么意思,让他们自己掏腰包?当然,这几万两对她来说,并不算多,但如若说是孝敬长辈的,也没什么,可这银子本来应该出在公账上,皇家不同于一般的人家,公账私账怎能混淆! “儿媳愿意……” “父皇大概是觉得我们有金山银山和翡翠山吧?” 第七百六十三章 景妃的孩子保不住 苏欢一愣,怎么突然提到了翡翠,当年出入环姮河谷发现的那些翡翠原石不是都上报给皇上了么?难道皇上认为他们贪了一部分? 皇上爆喝一声,“皇途曜!在朕面前,你就这么没有尊卑!” “尊卑?”皇途曜笑了笑,“我以为我们父子之间只有长幼呢!” 皇上一愣,自觉说错了话,可他是皇上,便是说错了也不会承认的。 “放肆!” “臣,的确是放肆了!” 苏欢见父子二人越挠越僵,忙道:“皇上,儿媳一定会另想办法办好寿宴的,还请您宽心。天色不早了,我二人不敢耽搁您用晚膳,这就告退了。” 说着,苏欢拉着皇途曜行了个礼,而后忙退了出来。 及至走回东宫,苏欢提着的心才放下一点。 “到底怎么回事?” 皇途曜叹了口气:“无非是何岩诬告,说当年我们在环姮河谷挖出来很多翡翠。那翡翠之事,其实并没有公之于众,但皇上知道,只是他说的那个数远比我们跟皇上说的那个数多。” “皇上认为我们贪污了翡翠?” “皇上生气,很大原因不在此。” “还有?” “监察御史又上了一道折子,说华云城的人包括穹族,只知太子之恩不知皇上之德。皇上虽然当堂训斥了监察御史,但想来是心里不舒服了。” 苏欢叹了口气,觉得心有点凉。当年他们夫妻二人抛下孩子去西疆,图的是什么,无非是北秦越来越强大,可换来的又是什么,朝中大臣的猜疑和皇上这冷言冷语! 夫妻二人还在感慨,沉羽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冲皇途曜道:“爹,严承嗣醒了!” 这严承嗣受了酷刑,眼看挺不过去了,后来他请楚潇去狱中给他治病,这才保住了命。今日终于醒了,而且他还有话要说。 父子二人当下就急忙离开了,苏欢摇头苦笑,未免自己胡思乱想,她去厨房了,想着给家人做一顿饭。 只是她这刚挽起袖子,景妃的宫女来请她,说是她家娘娘有请,而且很急。看那宫女面色不好,她忙跟着去了。 进了景妃的寝宫,那小宫女才小声道:“娘娘,小肚子疼。” 苏欢一慌,忙加快了脚步,“怎么不请太医?” “娘娘不许!” 苏欢满腹疑惑,跑到内殿,见景妃躺在床上,疼得来回打滚,整个人被汗水给泡了。她忙上前,先问景妃是怎么回事。 “啊……好疼……太子妃……帮帮本宫……” “娘娘这两日觉得身子累,一直躺在床上休养,连饭都是奴婢喂的。”那宫女道。 苏欢安抚了景妃两句,先看了看她下面,确实有出血,但血量不大。她又给她把脉,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胎儿了。 当下,她也没说什么,而是拿出银针给景妃扎了几处。景妃小腹的疼痛减轻了一些,忙一把抓住了苏欢。 “孩子……” 苏欢摇了摇头,“只怕是保不住了。” “我知道,但在父亲没有洗脱冤屈之前,一定要保住,哪怕是个死胎!” 苏欢愣了一下,“娘娘是不是吃了什么药?” 景妃看着苏欢,闭了闭眼睛,而后道:“没错,我得到一粒药丸,说是吃了它能怀上。当时吃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其中的凶险,但为了给父亲平反,我甘心情愿。只是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不然……” 这药再加上景妃年纪大了,所以这孩子必定是保不住的。 “求太子妃一定帮我!” “我给你写个方子,你按这方子煎药,如此大概能坚持一个月,顶多一个月了。” 这边皇途曜和沉羽来到大牢,严承嗣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比先前住的那间好了很多,至少不潮,还有被子盖。 他们过去的时候,楚潇正在喂严承嗣吃药。 “姑娘……咳咳……在下来吧,不敢劳烦姑娘……” 严承嗣要去接药碗,楚潇便递给他,结果刚接住差点打翻,亏得楚潇手快托住了。 严承嗣一脸尴尬,“抱歉啊,在下手上没什么力气……” “那就别啰嗦了,赶紧喝了吧!” 楚潇脸上表情淡淡的,皇途沉羽心想,看来也不知专门针对他,而是对谁都这把又冷又硬的。 严承嗣吃了药,楚潇起身离开牢房。看到他二人,便规矩的行了个礼。 “你先回去休息吧!”沉羽道。 楚潇点头,而后离开了。 沉羽默,觉得楚潇经过他的时候,带着一阵冷风。冷得他激灵了一下,她是真的很讨厌他! “太子殿下,太孙殿下。” 那严承嗣要起身行礼,被沉羽给压着坐回去了,“你还是老实坐着吧!” “严承嗣,何岩回京了,以他的手段,这案子想来会很快压下去。”皇途曜看着严承嗣,看他脸上露出不甘之色来,便又道:“除非你把实情告诉我们,尽早破案,打他个措手不及。” 沉羽蹲下来,道:“你不是说,你娘是被你爹杀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 “你做这么多,也是想为你娘报仇吧?” 严承嗣满眼伤痛,泪顺着眼角留下,他道:“这些事没有发生以前,父亲很爱我,我们父子感情很好……” “可那晚在法华寺,你不是说了,那个要杀你的黑衣人是你父亲?” “他便是杀我,我也不想……” “那你想想你舅舅还有沈姑娘,家破人亡,只剩下她孤苦一人了。” 严承嗣闭了闭眼睛,沉默良久,才道:“两年前母亲去世,当时我在外地的书院,回家奔丧,可父亲却先一步下丧了。他说是怕我看到母亲的遗体,承受不住,那时我很恨父亲,才逃出了家门,差点没有出事,后来被沈姑娘救了。那时我虽然有疑惑但还是信了父亲的话,后来慢慢也就释怀了。” “之后,父亲带回来一个小妾,那小妾看着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来一天,父亲不在府上,而她跟着一个嬷嬷打算出门,她似乎很恐惧的样子,身子都在发抖。那时我从外面回来,见她神色不对,便问了一句。” “她说什么?”沉羽忙问。 “她说,别去幽兰苑。” “幽兰苑?” 严承嗣叹了口气,“这三个字便印在了我心上,总觉得她有什么秘密。出于好奇心,我终于忍不住偷偷去了幽兰苑,原来那是何岩的别院。” 第七百六十四章 龙袍之罪 守门的问他是什么人,他没多想,说是严侍郎府上的。那守门的讥笑一声,说着严侍郎也真是心胸大度,把媳妇送给他家大爷玩,小妾也送来,他自己是不是不行啊! “当时听了那话,我整个人轰的一下就炸了。我开始怀疑母亲的死,暗中着手调查,后来找到了被卖到黑市,原伺候我母亲的丫鬟,她说她和母亲那日一起出门,半路母亲被两个匪人劫走了。她忙去户部找老爷,然后就回去等消息了,到晚上老爷把夫人的尸体带了回来。她看了一眼,说我母亲被羞辱了,脖子还有勒痕,是被人谋杀死的。” 听到这里,沉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你说你父亲杀死了你母亲?” “他知道凶手是谁,可他和那人坐一条船上,所以他选择了包庇他。” 之后,他开始调查二人背后的阴谋,最后调查到了,原来母亲被害,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那便是她知道了父亲和何岩的勾当,他们联手诬陷前兵部尚书沈大人和我舅舅,说他们一个是朝中大臣一个是军中将领,来往过密,意图不轨。 “皇上对他二人有了怀疑,便派定国公调查这案子。最后,沈大人和我舅舅都被诬陷革职了。因这事,我父亲投靠定国公还升了官。” “那他们为什么杀你?” “我曾跟我父亲说,我拿到了他们诬陷沈大人的证据。” “你其实没有证据?” 严承嗣点头,“若是有的话,我早就拿出来了。其实这些很多都是我的推断,我当时那么说是骗父亲的,不过后来那小妾被杀,还有我被追杀,都印证了我的推断。” 皇途沉羽叹了口气,“正如你所说,你没有证据,我们也没有证据。” “何岩这些年做了很多鱼肉百姓的事,我想总有没收拾干净的。”严承嗣道。 皇途沉羽回头看向父亲,若是一点点细细往下查,只怕是没有这个功夫了。 “你先安心待在这里吧,不过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会继续往下调查的。” 随后,沉羽和皇途曜离开了大牢。 走出大牢后,相比于沉羽的垂头丧气,皇途曜反而轻松了许多。 “还是你娘厉害。” “啊,怎么突然提到我娘?” “她教给我一个法子,目前看来应该会奏效。” 皇途曜说了这句,让沉羽自己回府,他则要去找严勋了。 “找他做什么?” “喝酒!” 苏欢正在屋里核算账目,虽然有很多窟窿,但她拿自己的私房钱给补上了。没办法,谁让皇上是她男人的父亲,花费点银子倒也没什么,只是还落得抱怨,她心里就不怎么舒服了。 但眼下,寿辰将至,她也只能先忍着这口气。 “太子妃,太后请您去养颐殿!”她贴身伺候的宫女素儿急匆匆跑进了书房。 这丫头一向稳重,很少有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 “瑾嬷嬷让奴婢跟您传一句话:龙袍出问题了,皇上很生气。” 苏欢猛地立起身,她一下子就猜到了是前两日刚从江南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新龙袍,乃是皇上寿辰那日要穿的。 她明明检查过了,仔细又仔细,一丝一线都没有错。 苏欢顾不得其他,忙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碰上璇儿乐颠颠的跑来了。 “娘,您看……” “娘现在有急事,璇儿乖乖的!”说了这句,苏欢便忙走了。 见苏欢身后的素儿也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璇儿便拦住了她,问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要去养颐殿,没什么事。” “一定有!” 素儿犹豫了一下,又想着太后和皇上平日里最宠小郡主了,许能帮太子妃说两句好话,这样想着她便把龙袍的事告诉她了。 苏欢来到养颐殿,果然皇上也在,而且丽贵妃也在。 “苏氏,你意欲何为!” 皇上大喝一声。 苏欢依旧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而后才道:“不知太后和皇上召儿媳来有什么事?” “太子妃,你倒是真能装!” “贵妃娘娘!”苏欢抬头看了她一眼,“蒙头就往人脸上泼脏水,这事您能干得出来,但我苏欢受了这窝囊气。” “皇上,您看,她平日里就是这般嚣、张!”丽贵妃说着,竟还委屈的哭了,“当初为了让她给臣妾和端容治脸上的伤,差点没跪下求她!太子妃真是好威武,简直当自己是皇后,皇太后了!” “行了,有事说事,你胡乱扯什么!”太后瞪了丽贵妃一眼,而后冲苏欢道:“太子妃,本宫是信重你才把凤印给你,可不想你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朕看她就是故意的!” 苏欢实在一头雾水,于是又道:“还请二位圣人明言。” “呵,那朕来问你,龙袍上应该有几条龙?” “九条。” “那这新龙袍少了一条?” 苏欢心里咯噔一下,九条龙少了一条? “前日龙袍送进宫,儿媳仔细检查过,确确实实是九条龙,怎么可能……” 皇上猛地把桌子上的龙袍扔到了苏欢面前,“你自己数数!” 苏欢忙打开那件龙袍,其实不用看全身,只看这一角,她就发现不对了。九条龙的安置都是固定的顺序,每一角每一面,它的图样都是很紧凑的,但这件不是。 “这不是前日进宫的那件的龙袍!”苏欢道。 “太子妃,您真是会为自己开脱,难不成说是有人故意害你?呵,便是真有人想害你,怕也临时做不出一件八条龙的龙袍吧?”丽贵妃讥讽道。 太后叹了口气,“太子妃,你真是太粗心了。” “粗心?”皇上冷哼一声,“是粗心还是故意,她能说的清楚么!” “皇上!”太后皱了皱眉,“曜儿夫妻两个,不是那种有虎狼之心的人,你莫气昏了头脑,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伤了和气。” “如今寿辰将至,这龙袍已毁,兹事体大,母后您说如何?” “这……”太后也犯难了,若让江南重新做,那肯定是来不及的。 “根本不是我娘的错!”璇儿气冲冲的跑了进来,看向皇上嚷道:“皇爷爷就是想故意为难我娘,既然您这么看不上我们一家子,我们离开胜都就好了,一辈子都不回来!” “璇儿!”苏欢忙回头冲璇儿摇了摇头。 “放肆!”皇上气得指着璇儿,冲苏欢道:“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一点规矩都没有!” 第七百六十五章 第九条龙 苏欢本来是要忍一忍的,可皇上说璇儿不好,她就不爱听了。 “我和太子这十年来一直在西疆,确实对这孩子疏于管教,但璇儿秉性纯良,性格也好,儿媳不觉得哪一点不好。皇上说她没有规矩,那是因为她没把您当成皇上而是当成了祖父,若您一定要强调规矩,那是不是逼着她认清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祖父不是祖父而是皇上,爷孙更是君臣!” “你!”皇上气得脸色铁青,“你竟离间朕和璇儿的感情!” “皇爷爷,璇儿爱你,谁也离间不了,除了您自己!”璇儿撅着小嘴道。 太后怕闹得太难看,忙劝和道:“皇上,这里是后宫不是前朝,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能总用强权压儿孙么,这样伤感情。” “可眼下怎么办?”皇上没好气道。 “儿媳来想办法,定让这龙袍九条龙聚齐!”苏欢道。 “若是聚不齐呢?” “儿媳愿领重罚!” 璇儿还要抱不平,苏欢忙拉着她退下了。出了养颐殿,苏欢告诉璇儿,一定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她爹爹。 “为什么?” 苏欢苦笑,“父子之间,不该这样。” 回到东宫,苏欢把自己关在寝殿,抱着那龙袍发愁。眼下赶一件肯定是来不及了,毕竟是还有半个月就到皇上寿辰了,而赶做一件,十几个女工日夜不停,也要一个多月的功夫。 怎么办呢? 若是聚不齐九条龙,皇上必定会重罚她,到时为这一件龙袍,只怕要闹得腥风血雨了。江南有责任,负责运送的也有责任,内务府逃脱不了干系,而她更是罪魁祸首。 正在苏欢发愁的时候,楚潇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潇儿,这些让下面的奴婢们做就是。”苏欢招手让楚潇坐到自己身边,自她来了,总是在她身边伺候,做奴婢们做的杂活儿。 “娘娘对楚潇的恩情,楚潇无以为报,只能做些这种小事……”说着,楚潇觉得十分惭愧。 “好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楚潇见苏欢面有愁色,便问她出了什么事。苏欢指着手上的龙袍,道:“这上面有八条龙,我要再绣一条。” 楚潇看了看,“可这上面的图案已经布局满了,没法地儿再绣一条了。” “这就是我发愁的原因。” 若是有地儿能绣,她早就动手了。 楚潇沉思了半晌道:“我听说过一种水印的绣法,可浮于这些图案的表面,但那需要超高的技法,不然会显得杂乱无章。而且这种水印的绣法,我也只是听说过,不知道谁会又或者只是个传言而已。” “浮于表面?”苏欢脑子一亮,她也确实听说过这种绣法。 “潇儿,你快去把璇儿找来!” 楚潇虽不知什么事,但还是赶紧去了。 不多一会儿,璇儿被拉了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 “谁教的你金银绣?”苏欢问。 之前她和端容比绣帕子,璇儿用的就是金银绣,她当时想问她来着,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她就给忘了。前两日,她见璇儿救了一双鞋印,便是各种图案叠加,但杂乱无章的,让人看得头晕眼花。 如今想来,那便是水印的绣法吧,只是璇儿技艺不高才绣成了一团乱。 璇儿往上翻眼,“也没谁……” “璇儿,龙袍的事你也知道,娘需要你帮忙!” “好吧,不过我说了,你不许骂我。” “好!” 璇儿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冷宫的一位老嬷嬷教我的。” 当下苏欢让璇儿带路,她们三人去了冷宫。那晚,她去过,差点没踩在死人身上,所以这次再进去,先做好了心里准备。 “你怎么赶往这种地方跑!” 璇儿扁嘴,“我和端容打架,皇爷爷要罚我,我逃跑的时候无意中闯了进来。” 苏欢拉住璇儿的手,心里满满的歉意。若她在身边,便不会让璇儿发生这种事。孩子在当时,心里一定很害怕。 进了冷宫,日头当空,院子里或坐着靠着或躺着趴着,横七竖八都是人。两个侍卫在前开路,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个老太监爬了过来。 “好粉嫩的小娃娃!” 苏欢忙护住璇儿,楚潇一脚把人踢飞出去了。 “嬷嬷!”璇儿从苏欢怀里矮身钻了出去,朝着院子角落里跑了过去。 “璇儿!” 苏欢忙追了上去,见璇儿跑到那满头白发的老嬷嬷面前,乐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一包花生塞给了她,而后叽叽喳喳开始说起上次对付端容的事。 “嬷嬷,你好厉害!” 原来对付端容那一招,是这个老嬷嬷教给璇儿的。 老嬷嬷抬头,撩开凌乱的头发,苏欢这才看到,那老嬷嬷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满脸都是伤疤。因时间太久,伤疤已经长成了一条条红蚯蚓,看着十分瘆人。 但璇儿却不怕,还帮这老嬷嬷剥花生,往她嘴里喂。 “好吃!”老嬷嬷一边吃花生一边重复这句话。 “好吃吧,我让御膳房煮的五香花生。” “公主剥的好吃。” “郡主!” “公主,你是不是又跟皇上怄气了,不要总这样,对你没有好处。” 璇儿抬头,无奈道:“嬷嬷得了疯病。” “她教你的金银绣?” “是啊,嬷嬷会很多绣法!” 苏欢看了看四周,在这里实在有些不舒服,于是她让璇儿带着这嬷嬷先回东宫。可璇儿跟那嬷嬷说了很久,她就是不肯离开。 “老奴在这儿挺好……挺好……” 苏欢呼出一口气,正觉无奈的时候,那嬷嬷又说了一句:“想回家了。” 这一句是大荣语,她不由瞪大眼睛,用大荣语问道:“你想回哪里的家?” 嬷嬷抬头,看着苏欢,眼中带着深深的疑惑,“大荣。” “你是大荣人?” “是。” “那你先跟我走吧,或许我能帮你。”苏欢道。 那嬷嬷这次竟然答应了,跟着苏欢往冷宫外走去。璇儿扯了扯苏欢,问她刚才叽里呱啦说的是什么。 苏欢笑,“你哥没有教你大荣语?” “哦,原来是大荣语啊,他才懒得教我。”璇儿偷偷吐舌头,其实是她懒得学。 回到东宫,苏欢先让素儿给嬷嬷洗了个澡,而后换上了干净保暖的衣服,接着又吃两大碗饭,这才算稳住心神了。 “公主,你怎么瘦了,要多吃点饭。” 第七百六十六章 虎毒不食子 苏欢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嬷嬷总叫璇儿公主。 “她是谁啊?”苏欢指着璇儿,用大荣语问嬷嬷。 “公主。” “北秦公主?” 嬷嬷摇头,“大荣公主。” 苏欢惊了一下,忙问:“她叫什么名字?” “韩子玉。” 苏欢捂着嘴巴,韩子玉正是皇途曜的生母,大荣的长公主。那这个嬷嬷应该就是当年长公主嫁到北秦时带来的,没想到宫里还有一位长公主身边的老人! “您是公主的什么人?”她又问。 “奶娘。” 苏欢沉下一口气,竟然是长公主的奶娘,可怜这些年一直在冷宫里,也不知犯了何罪。不过皇上说过,璇儿长得像先皇后,因此这奶娘才把璇儿认成了她的公主吧! 这也就不奇怪了,这嬷嬷会金银绣,那是大荣已经快失传的绣法。 “璇儿,去拿个绣架,让嬷嬷教我们水印绣法。” 璇儿应声去了,拿了绣架回来,塞到嬷嬷手里,让她教她上次学的水印绣法。 “嬷嬷,我好笨,一直学不会,您再教教我。”璇儿撒娇道。 “公主才不笨,我们公主只是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皇上啊,他每天日理万机的,你不要总缠着他,不然他要烦了。” “哦,我知道了,那您快教我吧!” 嬷嬷叹了口气,拿起那绣架,一边绣一边讲解。 苏欢本身就会很多绣法,一通百通,所以看了一会儿就知道怎么绣了。楚潇也是,跟着苏欢学了半年,也很快就学会了。 见苏欢和楚潇拿起绣架就绣了起来,而且还有模有样,看得璇儿那叫一个羡慕。 当下,其他的事都放一边,苏欢带着楚潇二人忙开始在龙袍上绣第九条龙。 皇途曜见苏欢熬夜绣那龙袍,问她怎么回事。 “江南那边出了点问题,九条龙少绣了一条。” “这么大的事,那父皇有没有责怪你?” “没,父皇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 “是吗?” 怕皇途曜担心,苏欢忙点头,“是是,对了,严家的案子怎么样了?” “我按照你说的法子,这几日和严勋走得颇近,那何岩果然有些急了。今日朝堂上,指责严勋往西北拨的兵饷账目不清楚。” “你怎么说的?” “我自然是维护严勋,还指出西北扩招兵力,未向朝廷禀明的事。”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彻底分裂他二人!” 又过两日,皇都卫的大牢突然传出严承嗣被毒杀的消息。严勋闻讯,慌忙赶了来,太子怜他爱子心切,让他进去看了一眼。 严勋看到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儿子,脸色青紫,已然没有了呼吸。不由痛哭失声,太子把他劝了出去。 那严勋一离开,皇途沉羽和楚潇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潇来到严承嗣跟前,拿出银针,在他心口刺了一下,原本已经没有心跳的人慢慢的恢复了心跳。其实刚才也是有心跳和呼吸的,只是很弱罢了,普通人察觉不出来。 “他真的会指证何岩吗?”严承嗣眼里有些迷茫。 皇途沉羽叹气,他都不知,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严兄,你真的还要包庇何岩吗?” 严勋抬头看向皇途曜,两眼血红,“太子什么意思,难道毒杀我儿的人是何岩指使的?” 皇途曜叹了口气,眼神望向前方,“严大人,你可知我和太子妃为何要去西疆那种苦寒的地方,而且一去就是十年,舍家弃业的,如今回来了却也没落得几分好?” 严勋摇头,“太子和太子妃当初确实不该去西疆。” 皇上怕的是什么,功高盖主,而他们夫妻成就了千秋伟业,被万民敬仰,如何不造人嫉恨呢! “我们是为了太孙!”皇途曜看向严勋,“想来严大人也能理解这种心情,我们为人父母的,自然想给儿女铺一条平坦大道。” 严勋愣了一愣,随后更加悲痛了,“承嗣,我没有保护好他。” “那何岩坏事做尽,本殿下必定要将他绳之於法。” 严勋怕皇途沉羽逼问他什么,忙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他还是不肯说。”皇途沉羽皱眉道。 皇途曜笑,“这件事还没完,且等着看吧!” 当晚,何岩和严勋约在一家酒楼二层雅间见面。 严勋进去的时候,见何岩正搂着一个女子吃酒,心情似乎十分的好。他咳嗽了两声,见何岩看到他了,这才走了进去。 “严大人,快快请坐!”何岩指着另一边的座位。 严勋向何岩行了个礼,而后在他对面坐下了,“不知何将军找下官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喝酒?” 喝酒?他有这心情,可他没有! 何岩睨了严勋一眼,而后把身边的女子推了出去,“我们严大人心情不好,还不快过去好好伺候着!” 那女子微愕,而后媚笑道:“将军,奴家是您的人!” “我和严大人是至交好友,别说权势了,连女人都是可以分享的。” 听了这话,严勋不由一股怒火上涌,他夫人是怎么死的,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分享女人,明明就是监视他! 女子不敢不从,起身坐到了严勋身边,“严大人,今晚让月儿好好伺候您!” 严勋呵了一声,抬头看向何岩,道:“前几日,我在街上偶遇了何夫人,倒真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呢!” 何岩一听这话,当下脸就沉下来了。 “你什么意思?” “不如今晚让何夫人出来,咱们也好乐呵乐呵。” “放肆!”何岩猛地一拍桌子,“你算什么东西,敢碰我夫人!” 严勋抬眼,“那我夫人呢?” 何岩想到两年前的事,不由眯了眯眼,“原严大人还没有放下啊,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这样吧,本将军赏你几个清白人家的女子,可好?” “好!”严勋没有再说什么。 当晚严侍郎府进了盗贼,把严承嗣那院翻了个大乱,一看就是在找什么东西。翌日,严勋从朝堂回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约了皇途曜在一处见面。 城外严家的祖坟,皇途曜过去的时候,见严勋正跪在一块墓碑前面。 第七百六十七章 一步错步步错 他走近了看,是严夫人的墓碑。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严勋主动开口。静默了半晌,严勋起身,眼睛红红的,估计是哭过了。 “我夫人是怎么死的,承嗣跟殿下说过吗?” 皇途曜叹了口气,“说了。” “他自知道真相后,便开始恨我了。的确,我也曾想过杀了这孩子,掩盖住自己所有的罪行,可……那是我亲子啊,我实在下不了手。” 皇途曜相信严勋这句话,以他的谋算,想要杀了严承嗣,一点都不难。 “那晚在法华寺,太子的人伤了我的手腕,翌日找我分辨,我便知道您开始怀疑我了。” “您那晚其实并没有想杀严承嗣,是吧?” “何岩派了一帮子人去杀承嗣,但他却逃脱了,我确实有些慌,怕他供出我来,可无论如何我都下不去手。” 皇途曜点头,人没有弱点才会无敌,但严勋有,便是严承嗣。 “何岩已经开始提防你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杀机。” “我知道。” “你还不打算说出真相?” “下官想把儿子安葬到我家祖坟里,在这里陪着他娘。”严勋突然开口道。 皇途曜迟疑了一下,道:“他没死。” “真的?” 皇途曜点头,他知严勋刚才那一句是在炸他,可他还是说出了真相。这些日子以来,他和严勋接触颇多,渐渐知道这人其实并没有多坏。 初入仕途时,因为耿直得罪了定国公,在任职里尽忠尽责,却一直得不到提携。后来碰上沈大人的案子,大舅哥成了重犯,他若不攀附定国公,便会受牵连。 他利用张诚对他的信任,伪造了很多证据,让他签字画押,坐实了他和沈大人图谋不轨的罪名。张诚在牢中,知道竟是自己错信严勋而害了沈大人,气愤至极自裁谢罪。 严勋因为这事,受到了定国公的提拔,可他的心一直忐忑难安。后来,他又帮着何岩做了很多错事,便知自己已经深陷淤泥,再也出不来了。 两年前,何岩把那李湘送给他做小妾。 他夫人又吵又闹,如何都不肯让李湘进府。他知何岩送他小妾是为了监视他,如若还回去,必定遭他猜疑,那次他和夫人吵得很厉害,并最终把李湘带进了府。 夫妻二人从那时开始出现了裂痕,李湘虽是他的小妾,却经常去幽兰苑伺候严勋。那次,她设计他夫人去了幽兰苑,何岩色欲熏心,把他夫人给害了。 为了掩盖真相,他只能忍痛,匆匆把夫人下葬,由此也让儿子对他产生了怀疑。一步错步步错,至此他家破人亡,却仍旧回不了头。 “如果承嗣真的死了,那我必定什么都不会说,没错,我确实很自私,但承嗣是我的底线。” 皇途曜怔了怔,虎毒不食子,当真如此! 严勋说完,竟拿起一把铁锹,开始挖坟。 “严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当年,我安葬夫人的时候,把定国公诬陷沈大人和张诚的证据一并放了进去。或许那个时候,我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终有一日会用到。” 皇途曜忙上前,与严勋一起挖。 翌日朝堂上,皇途曜把那份证据当朝上奏给了皇上,之后晏渊对何岩这些年所犯之事,一一上奏,其他官员也炸开了锅一般,纷纷拿出证据证实何家父子的罪行。 皇上坐在龙椅之上,冷睨了皇途曜一眼,他故意不跟他商量在朝堂上提出这些证据,便是要逼他严惩何岩。 可何岩是他安插在西部高原的人,皇途曜这么做,岂不是断了他一条胳膊! 皇上虽不高兴,可这何岩罪行累累,也只能当朝先革职关押,至于定国公,因是三朝老臣,需先经三法司调查清楚才能抓人。 下了朝,皇途曜去了上书房,意料之中,挨了一顿骂。 “你是翅膀硬了,做什么事不用跟你爹商量了是吧?” 皇途曜装的一脸无辜的样子,“儿子以为对于奸臣,父皇是深恶痛绝的。父皇不必生气,严惩那何家父子就是,他们承受皇恩居然还为非作歹,实在可恨!” “你!”皇上气得脸都青了,“他们确实犯了很多重罪,朕也会严惩他们,但不是现在。何家父子虽然可恨,但有一样,他们绝对忠于皇家!” “儿子不以为是,若是父皇没有给他们高官厚禄,他们会忠于您吗?” “这样的人才好掌控!” “只怕掌控不好,反口咬您个措手不及。” “行了,你先下去吧!”皇上有些烦躁道。 皇途曜哪敢多留,当下忙走了。一进东宫,他仰头大笑了起来,这案子办得真不容易,可结果也是大快人心! “你至于?”苏欢从屋里走出来,沉羽一早就回来了,把在朝堂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她,“挨训了吧?” 皇途曜乐呵呵的走上前,拉着苏欢的手往屋里走,“挨训也值得!” 屋里还堆着那龙袍,皇途曜一下子又笑不出来了,“这第九条龙可绣上了?” 苏欢眉头皱着,让素儿帮她一起打开龙袍,指着浮于表面的那条龙,问:“你觉得父皇买账吗?” 皇途曜看那条金龙,仿佛翱翔于九天,身后八条龙在它身后,追逐不及。虽绣在其他八条龙上面,却一点也不显杂乱,大概是金线用的很细,针脚又稀的原因。 “惊艳绝伦!” 苏欢并没有松一口气,“我和拿给皇上看看吧。” 皇途曜忙道:“让沉羽去!” 苏欢呆了一下,随即了然,皇上现在看他们夫妻俩肯定没好气。沉羽就不一样了,自小养在他身边,他还不至于迁怒孩子。 沉羽带着龙袍去了上书房,拿给皇上看,皇上虽然挺满意,但嘴上也没说什么好听的。 “寿辰将近,只能先凑合着了!” 沉羽笑笑,让宫女把龙袍收好,先送回了东宫。 “你爹回去是不是很开心?” 沉羽道:“能铲除奸臣,父亲自然开心。” “你也觉得何家父子该死?” “皇爷爷留着他们父子二人,定有您的深思远虑,父亲许眼光浅了。” “不愧是在朕身边长大的,你就是比你爹有脑子!” “那何岩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干多少坏事都不打紧,因为您知道,可若放在西北,便说这招兵买马之事,他跟您说了吗?”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严承嗣死了 皇上沉下一口气,这何岩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 “一旦他在西北站稳了脚跟,只怕您就控制不住他了。” 沉羽话音刚落,关公公进来禀报,说是丽贵妃求见。皇上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了,让关公公找个理由把人打发走。 “诺,眼下就有一大难题!” 沉羽干笑一声,“孙儿先告退了!” “你这臭小子也想讨清净?” “孙儿还有要事要办!”说完,皇途沉羽转身溜了。 从屋里出来,见丽贵妃带着端容公主和二皇子跪在院子里,丽贵妃哭得花容失色,而端容也暗自抹泪,只那二皇子一脸不高兴,大概是跪的膝盖有些疼。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沉羽上前行礼。 那丽贵妃见到沉羽,自然没有好脸色,她知道父亲和哥哥这次栽了,全是太子害的。 “哼!如今你东宫可是得意了!” 沉羽笑道:“岂止我东宫,全天下人都盼着杀奸臣正朝纲呢!” “本宫不会善罢甘休的!” “劝贵妃娘娘,安心静气,省得做出什么鲁莽的事,受到牵连。” 离开上书房,回东宫的时候,见楚潇正往外走。 “殿下!”她走到他跟前行礼。 沉羽见她拎着药箱,问道:“做什么去?” “奴婢奉太子之命给严承嗣治伤。” “我和你一起去!” 楚潇:“……” 沉羽忙解释道:“我和严承嗣是同窗,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想去看看他。” “好。” 严勋承认了毒杀小妾的罪名,所以严承嗣被放了出来。二人来到颜府,门房的人说严承嗣根本就没有回府。 “没有回府?”沉羽皱眉,“他会去哪儿呢?” 楚潇想了想,道:“沈姑娘?” 沉羽觉得有这个可能,二人来到沈姑娘的住处,见她正在打扫院子,而且罗宝儿也在,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哥哥!”罗宝儿见到沉羽,忙跑了过来,跑到跟前看到他身边的楚潇,不由哼了一声,“哥哥,你不是不喜欢她!” 沉羽干咳一声,“我们有正事办。” “我讨厌她!” “宝儿!” 罗宝儿冲楚潇吐了吐舌头,“你以后最好离我哥哥远点,不然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楚潇点头,还真退了两步远。 沉羽脸色沉了沉,“宝儿,别闹了!” 这时沈蓁儿上前,冲沉羽行了个礼。 “太孙殿下来民女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知沈姑娘可看到严承嗣了?” “他?”沈蓁儿细想了一下,“刚才出门时,好似真晃到了一眼,可再细看就看不到人了。我知道爷爷能洗刷冤屈,多亏了他帮忙,还想当面道谢呢!” 沉羽点头,“以后有机会。” 楚潇先一步离开了,沉羽也告辞离开,可罗宝儿抱着他的胳膊,不许他和楚潇走在一起。 “宝儿,别闹,我们有正事要办!” “她是借机亲近你,你怎么察觉不出来呢!” 沉羽无语,若真要这么说的话,他倒有借机亲近她的嫌疑……呸呸,瞎想什么呢! “宝儿,放手!” 见沉羽要生气,罗宝儿这才放开了手,“我和你们一起去!” 沉羽追出去见楚潇已经上了马,根本没打算等他,心里不由有些气。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难道要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一点脑子都没有!” 楚潇面上仍是冷冰冰的,未看到一丝气恼之色,她淡淡道:“我想去严家的祖坟去看看。” 皇途沉羽正想说什么,楚潇已经骑马离开了。 “拽什么拽!”跟在沉羽身后的罗宝儿撇了撇嘴,“哥哥,我们快点上马,把她甩到身后。” “无聊!” 当他和罗宝儿超过楚潇的时候,沉羽心里一阵得意。只是跑出去老远一段,回头见楚潇仍是不紧不慢的骑着,根本没心思跟他们比。 沉羽:“……” 他果然很无聊! 来到严家墓园,那严承嗣果然在,正跪在他娘的墓碑前。沉羽没有进去,他想严承嗣应该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和母亲说话。 等了一会儿,楚潇才来。 她拿着药箱下了马,走到墓园门口,在罗宝儿提防的目光下,自觉离沉羽三丈远。她往里看了一眼,见严承嗣跪在墓前,想法和沉羽一样,不忍心去打扰。 只是等了一会儿,见那严承嗣却是一动不动,楚潇和沉羽同时感觉到了不对,二人一齐跑了过去。来到墓前,二人见严承嗣身下一滩血。 “怎么会……”沉羽看到严承嗣手腕上划了一刀,血自手指尖滴落渗进土里,而不知过了多久,血已经流干了。 楚潇探了严承嗣的鼻息,不由叹了口气,“他死了。” 严承嗣面前有一把匕首,罗宝儿道:“是不是有人杀了他?” “他是自杀的。”楚潇道。 “你怎么能确定?”罗宝儿挑眉。 楚潇淡淡道:“一是根据伤口的形状,应该是他自己划的。二如果是别人强压着他跪在严夫人墓前,必定有挣扎的痕迹。当然他人可能不是清醒的,但不会跪的这么直。三……” 沉羽看向楚潇,问:“三是什么?” “李湘是他杀的。” 李湘诱骗严夫人去了幽兰苑,从而遭遇不测,所以她是害死严夫人的凶手之一。 沉羽疑惑道:“但严勋已经认罪了。” “他是为了保护严承嗣。” “你怎么知道?” 楚潇看向严承嗣,神色已经表明了一切,真相是他告诉她的。至于为什么告诉她,或许他已经打算好走这一步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沉羽质问楚潇。 楚潇愣了一下,道:“对不起,他答应我会投案自首。” 沉羽却不是想听这句,她信任严承嗣,却为何没有信任他?突然想到上一世的种种,他和她之间确实不该有信任。 他们三人一起动手,把严承嗣安葬到了他母亲旁边。 因为回来的晚了,城门已经关上,三人只能夜宿在外面。城门外有一家客栈,但因为只剩两间客房,所以沉羽一间,罗宝儿和楚潇一间。 夜半,沉羽在房顶找到了楚潇。他猜想,应该是罗宝儿把她赶出来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一世的痛 上一世的楚潇,因为是官家小姐出身,家里落难后,就到了他身边,所以一身娇气没有褪尽,骄横不讲理,喜欢跟人争。而这一世的楚潇跟上一世的性格几乎完全不同,她不喜欢争抢,总是安安静静的,很有自己的主见,把心事藏的很深。 他来到屋顶,坐到她旁边。 与她一同抬头望向夜空里那轮秋月,“今夜月圆。” 楚潇道:“我没有看月。” “哦?” “我在看月亮旁边的星星,那颗星星总在月亮的旁边,当它明亮时,那颗星星消失不见,当它黯淡时,那颗星星会照亮它。” 沉羽还真没注意过,仔细去看,却没看到楚潇说的那颗星星。 “你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吧?” 沉羽愣了一下,低头看楚潇,见她也看着他,眼中带着深深的怨。 “为什么杀我?”她终于问出了口。 沉羽:“……” “我以为你很爱白卿,乃是一时气急,不辨真相,所以杀了我。可再看到她,你竟然不认识她了,你并不爱她,所以为什么杀我?” “你杀了人!”沉羽道。 “我没有!”楚潇闭了闭眼静,有点不想再提起当日的事,可为了解开心结,她还是忍着心痛说道:“那日,确实是我找上白卿的。没错,我很蠢,想求她不要嫁给你……” 现在想想,她是有多蠢,为了留住这个男人,竟然会去求另一个女人! 沉羽突然握紧拳头,“上一世的事,不必再提了。” “不!”楚潇看向沉羽,“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开口了。” “为什么只有这一次机会?”他问。 “皇上寿辰后,我要回大荣了。” 沉羽不知为何,心突然揪紧,“好,你说。” “我去求白姑娘,跟她说:我很爱他,所以不想他娶别的女人,若是没有他的话,我会死。就是这样的蠢话,而让我吃惊的是,白姑娘竟然答应了。她说她也爱着一个人,不能和他在一起的话,宁愿去死。她从桥上跳下,求我不要救她。我眼睁睁看她跳下去,真的没有救她……” 沉羽听后,满面震惊之色,当时他赶到的时候,见她站在桥边,又从河里把白卿的尸体捞了出来,所以以为是她把白卿推下去的。 他一时怒气冲脑,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剑朝她刺了过去。便是现在,他仍记得她当时看他的眼神,震惊和不解。 “我以为……” “以为什么?” 沉羽皱紧眉头,“我以为白卿是被你推下去的。” “原来,你这么想的我……” “对不起,潇儿,对不起。”沉羽下意识道,可说出这三个字,又觉得苍白的紧,好似每一句都在打自己的脸一样。 “不用说对不起,我已经释怀了,不怨也不恨你。上一世没有你,我只会死得更惨。这一世没有你,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两世,他都是她的恩人。 皇途沉羽看着楚潇,见她一脸释然之色,显然如她所说,已经放下了。反而是他,他知道自己再也放不下了。 上一世,他一剑刺下去,可看到她倒下,生命一点点流逝,直到死,眼睛都只看着他。他的心开始痛,这样的痛蔓延了他的一生。 他安葬了她,从此再没有去她的墓前看过一眼。 他只当她是侍妾,没有爱过,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不知为何,自此后再也接受不了其他女人的靠近。而后,他没有娶,也没有再碰过其他女人。 这一世,他娘说:你怎么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以后能娶到媳妇吗? 那时他想,他这辈子谁都不会娶。 “老天爷给了我们重活一世的机会,便是告诫我们不要再做蠢事。”楚潇道。 “蠢事?” 楚潇看向沉羽,“便如现在,你不该在这里。” 沉羽:“……” “等我回到大荣,咱们这辈子就不会再见了,无怨无恨无情无爱。” “好。” 皇途沉羽点头,而后起身,深深看了楚潇一眼,翻身下了房顶。楚潇说得对,他和她之间,应该再无牵连,这样放过了对方,也放过了自己。 周边的邻国派来的使者陆陆续续抵达了胜都,苏欢这几日更忙了,宫里宫外的都要打点。皇途曜也忙,需亲自招待各国的使团。 这日大荣的使团来了胜都,因听说是司马大将军亲自来的,所以苏欢和皇途曜一起出城迎接。司马夫人也来了,看到司马曜,哪还顾得上什么礼节,当下扑到了他怀里。 “娘,您一路受苦了。” “曜儿,娘好想你!” 司马大将军走来,咳咳了一声,“夫人,这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是我儿子!” “是是,可这么多官员看着。” 司马夫人叹了口气,知这里到底不是大荣,尤其不能让曜儿为难了。 “父亲,母亲,我们先去别院吧!”苏欢上前道。 “欢儿,好孩子,你近来可好?”司马夫人握住苏欢的手。 苏欢笑,“谢母亲关心,我很好。” 别国的使团都住进了驿馆,但皇途曜特意让苏欢腾出了他们红妆斋下面的一座别院让司马大将军和夫人住。 “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司马大将军问。 “父亲别担心,我已经向父皇禀报过了,他说这样安排最妥当。” 当晚上沉羽带着嫮儿和璇儿也来了,祖孙三代一起吃了一顿饭,其乐融融的。 回到东宫,苏欢让皇途曜去皇上寝殿一趟。 “做什么?” “请安,看看皇上晚膳用没用,吃了多少,身体可有不舒服什么的,总之关怀一下。” “不用吧?”他和这位亲爹实在是……无话可说。 “我们今晚和司马大将军夫妇用了饭,只怕皇上心里不舒服。” “怎么会!” “你最好听我的。” 皇途曜虽觉得没必要,但见苏欢坚持,还是去了。他去过去的时候,皇上披着件衣服还坐在大殿的椅子上,到底是秋天了,夜里还挺凉的。 “父皇,您怎么还在看奏折。”皇途曜行过礼后问。 “朕可没你那么闲!” 皇途曜愣了一愣,这话怎么还带着火药味儿,“父皇,晚膳用的如何?” “不如朕问你,你可吃饱了?” “饱了……” “呵,自然能吃得饱,双亲都在,妻儿相陪。” 得!还真让苏欢说着了,父皇酸了。皇途曜来到皇上跟前,要扶着他起身。 “做什么?” “外面冷!” 第七百七十章 老友再见 皇上哼了一声,虽有些别扭,还是让皇途曜扶着他起来了。这一起,腰咯嘣一声,又酸又疼,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老了。 前二十年卧薪尝胆,这十年励精图治,可他还有十年吗? 进了里屋,皇途曜扶着皇上爬到暖塌上,给他揉腰。 “小时候,司马夫妇对你很好吧?” “是,他们视我如己出。” “朕应该感谢他们。” 皇途曜想了想道:“父皇确实应该感谢他们,毕竟人家帮你养了儿子,您图了清净。” 皇上笑,“你这臭小子!今儿怎么这么有心,不气着你爹了?” “我还真怕气着您,平日里已经很收敛了。” “你收敛?” “我们父子在朝政上有分歧,这没什么,都是为了北秦好,为了皇途家的江山。可下了朝,您是我父亲,您要打要骂,儿子绝不还口,任您出气。” 这句话说到皇上心坎里去了,这些日子他和皇途曜在朝政上确实有很多分歧,不免有些伤了父子亲情。 “朕想迎你母后的骨灰回来,等朕百年后可与她同丧皇陵。” 皇途曜皱了皱眉,“可大荣是母后的故乡,也是她的魂归之地,她不想回来。” “她不想,还是你不想?” “父亲这话什么意思?” “你也觉得大荣才是你的故乡吧!” 皇途曜叹了口气,“父皇,您先别急,这事我们从长再议就是。” “这事没什么好议的,等朕的寿辰过去,便着手这件事。” 皇途曜知再说其他,皇上必定要生气,便没敢再开口。 回到东宫,皇途曜把皇上的想法跟苏欢说了,“我听独孤夫人说过,母后是被我父皇逼着回大荣的,她对父皇已经心灰意冷,所以根本不想再回来。” “我知道。”苏欢靠进皇途曜怀里,“只是皇上早有打算,怕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是啊,而且父亲母亲定也不能同意。” 他们是长公主的好友,亲自安葬长公主,让她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如今又怎么会同意皇上惊扰她。如果皇上一意孤行,只怕会影响两国的关系。 翌日,沉羽找到苏欢,说是金栋夫妇来了。 苏欢大喜,忙带着沉羽一起出宫迎接了。他们到的时候,金栋和穗儿已经去了红妆斋。 “姑娘!”穗儿见到苏欢,忙跑了来,姐妹俩抱到一起,这么多年不见,免不了动容,二人眼睛都红了。 “姑娘!”金栋上来行了个礼。 苏欢伸手锤了金栋一下,“你跟我客气什么?” 金栋笑,“刚见面,怎么都要客气一下,以后你在我面前可就没这待遇了!” 苏欢忙唤来沉羽让他叫人:“穗儿姨,金栋叔。” 沉羽规矩的唤了两声,穗儿看着沉羽,哎哟了好几声,“孩子都这么大了,真是,啧啧,时间过得真快。哦,对了,我还给孩子们准备了见面礼。” 穗儿急忙去找,可翻箱倒柜半天,愣是没找到。 “难道我忘了带了?” 金栋无语,对苏欢道:“她这二年,记性越来越差了。” 苏欢唤穗儿过来,“别找了,他们什么也不缺。” 穗儿拍了拍脑门,“看我这记性,明明记得放进箱子里了。没事,姨这里有一盒金镶玉的珠子,是大荣有名的工匠制作的,本来是带给你娘的,现在送给你。” 穗儿往沉羽怀里塞了一个檀木盒子,沉羽本来不好意思,但苏欢让他收下。 “穗儿姨不是外人,你拿着吧!” 这么多年不见,他们三人自然有很多话说。先聊到了夏嬷嬷,三年前故去了,走的时候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苏欢。 苏欢知道这事,等消息传到西疆的时候,夏嬷嬷已经走了两个月了。她只能朝着大荣京都的方向,给夏嬷嬷烧纸磕头。 庄子上,猴老头和董嬷嬷也去了,现在是周天在打理。 “我们按着您的吩咐,每个月给苏家十两银子。先开始苏老爷不要,觉得您是在打它的脸,后来大概是日子越发不好过了,这才要了。” 她那个爹啊!无论如何都是亲爹,算是她的孝敬吧! “靖州呢?” 提起苏靖州,金栋就生气,“苏二少和锦瑟回了药王谷,便不肯再出来了,这些年害我里外忙活。” 苏欢笑,“我们家这几个兄弟姐妹,唯他活得最明白,最潇洒。” “你三弟苏靖煊,如今还是顺天府尹,他太刚直了,权贵都得罪遍了,这辈子大概升职无望了。”金栋道。 “挺好,依他那脾气性格,爬的越高,脑袋掉的越快。” 金栋点头,“这倒是。” 说了家里的事,又说这几年的声音,庄子上的收成还不错,而红妆斋更是红火,在北秦胜都和华云城开了两家分店,生意也是越做越好。 “诺,你看看吧!” 苏欢以为是账本,忙要推开,金栋却非要她看,“的确是账本,不过不是细账,而是这几年你名下产业的营收,最后还有汇总一起的金额,你至少也看看自己现在有多少身家吧!” 听这么说,苏欢才翻开了几眼,饶是汇总的账目,也是密密麻麻的,她实在看不下去,便看了最后一页。 看到那数字,不由惊呼一声,“这么多?” 金栋笑,“我只取了一半。” 说着,他拿出一个匣子放到苏欢面前打开,里面放着厚厚一沓银票,皆是一万两一张的。 “你怎么……” “姑娘是信任我,可我也不能辜负您的信任,所以这次亲自把银票送了来。” 苏欢点头,“不瞒你说,我最近还真需要钱。” 皇上的寿辰,国库拿不出银子,而又要办的风光,只能她自掏腰包了。 “我们这次是跟在司马将军的使团后面来的,走的时候也是跟在他们后面离开。” 苏欢知道,司马将军他们等皇上的寿辰一过就走,总共也不到十日的功夫。苏欢拉住穗儿的手,还没走便开始不舍了,于是让沉羽先回宫,她今晚留下来和穗儿好好说一宿话。 沉羽回到宫里,见璇儿和罗宝儿正在比武,二人手中拿着剑,真刀实枪的在打。璇儿的宫女,罗宝儿的丫鬟都在一旁劝着,生怕自家主子伤到了。 “哥哥!”罗宝儿看到沉羽,先收了剑跑了过去,撒娇道:“哥哥,璇儿又欺负我!” 璇儿可不受冤枉,也忙凑过去,“你有你自己的哥哥,他是我的,整天叫得比我还亲!大哥,是罗宝儿欺负我,你快揍她!” 沉羽知道她二人都不是好惹的,于是耸肩摊手,“我什么都没看到。” “哼!”璇儿抱肩瞪了沉羽一眼,又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忙道:“大哥,你这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要看看!” 第七百七十一章 二皇子疯了 璇儿要夺,罗宝儿要抢,沉羽只得避开她们打开盒子。 “没什么,几颗珠子罢了!” 不过确实做工极为精美,那穗儿姨送给他娘的东西,千里迢迢带来,必定是差不了。 “好漂亮!我要做一串手链!”璇儿道。 “我要镶嵌在头面上!”罗宝儿道。 “大哥肯定给我!” “哥哥肯定给我!” 二人也不问沉羽怎么说,提剑又打了起来。沉羽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她俩谁要,他都给,但一块跟他要,这就不好弄了。 回到屋里,正见嫮儿往外走,便塞给了她。 “什么啊?”嫮儿打开盒子,见到里面的珠子,眼前一亮,“太好了,明天是楚姐姐的生日,我正愁送什么呢,便做成手链送给她吧!” 楚潇的生日? 十月十八,可不就是明天了。沉羽是惊奇,自己居然还记得。 前一世的时候,每年她过生日,都会提前很多天开始提醒他,每天都提醒,便是到生日那天就不说了,他往往就忘了。 其实也不是忘,主意是没放在心里。 “我来做吧。”沉羽道。 “大哥,你来?”嫮儿瞪大眼睛,“你要亲自给楚姐姐做手链?” “我是在帮你!” “哦……” “别告诉她是我做的。” “为什么,当是我们两个人的礼物好了。” “没有为什么,别告诉她就是。” 见沉羽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嫮儿只好点头,“那好吧,我不告诉楚姐姐就是。” 翌日一早,嫮儿把沉羽做好的手链,当着他的面送给了楚潇。 “楚姐姐,生日快乐。” 楚潇见那手链十分贵重,本想推拒的,但嫮儿拉过她的手给她戴了上去,大小正合适。 “楚姐姐还跟我客气?” 楚潇笑了笑,她和嫮儿确实没必要客气,“谢谢。” “大哥,我和楚姐姐来了胜都,还没好好逛逛,今日你带我们出去吧?”嫮儿央求沉羽。 沉羽看了楚潇一眼,点头,“好啊!” “我就不去了!”楚潇道。 “去吧去吧!”嫮儿根本没察觉出二人脸色不对来,拉着楚潇就往外走。 苏欢从外面回宫,还未进东宫,便听一阵哭声,等走得近了,发现是丽贵妃正坐在她东宫门口大哭。旁边的宫人们,跪了一圈,谁也不敢上去劝。 素儿从门里面见到苏欢,忙朝她跑了过去。 “娘娘,不好了。” “怎么回事?” “昨儿夜里,太子殿下过御花园的时候,见二皇子正在虐打一个小宫女,实在看不下去,便上去呵斥了二皇子一番。然,二皇子像是受到了惊吓,昨夜里就发烧了,今儿还没醒呢!” “太子,你好狠毒,皇上还在位,你便开始残害自己的手足。我们能跟你争什么,没权没势,你竟连那么小的孩子也要提防,竟出手害他!”丽贵妃一边哭一边喊。 苏欢叹了口气,“皇上可知道?” “听说昨晚丽贵妃就派人告诉皇上了,可皇上当时在景妃那儿,好像没有过去。” 苏欢让素儿跟着她,而后去了太后的养颐殿。 “本宫正要去瞧呢!” “太后带儿媳一起去吧!” 太后想苏欢会医术,正好给二皇子看看病,“好,一起吧!” 路上,太后没问什么,苏欢也没说什么,其实这事真没那么复杂,但看别人怎么想了。如若一开始就对太子有偏见,自然往险恶那方面想,若是了解太子为人的,便知他只是太正直罢了! 来到二皇子住的齐泰宫,刚走到门口,便见一茶壶飞了来。苏欢忙挡到太后跟前,那茶壶砸到了她额头上。 “欢儿!”太后一声惊呼。 苏欢捂着额头,察觉到温热的血流自手缝里流了出来,未免再出什么事,她忙和太后躲远了一些。 “太后,我没事,先让侍卫们进去看看吧!” 太后眉头皱紧,正要让伸手的侍卫进去,二皇子竟然跑出来了。只见他披散着头发,这么冷的天只穿着中衣,上衣还敞这,一脸惊恐之色。 “鬼啊!有鬼!他要吃了本皇子!” 二皇子这时看到苏欢,许是看她脸上有血,指着她道:“她是鬼!她就是昨晚要吃了本皇子的恶鬼!快赶走她!快!” 太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就是二皇子。原这孩子是调皮,可到底是她的孙儿,如今变成这样子,她自然心痛不已。 “太子妃,你先回去吧!” “太后,儿媳给他看看……” “不用了,他怕你。” 苏欢看向二皇子,这样的情况,该是让人把他绑起来,先医治为好。可这话,她不能说,说了便是意图谋害二皇子。 离开齐泰宫,苏欢让素儿带她去找昨晚那小宫女。 而当他们找到人的时候,竟然是一具死尸。 “怎么回事?” 负责往外抬尸体的小太监,道:“她知道自己逃不过,昨晚就自杀了。” 苏欢让太监先把尸体放下,她要亲眼看看。 “太子妃,这……晦气的很,您身子金贵,万万不可涉险啊!”素儿忙劝道。 苏欢不理,让那小太监掀开白布。 白布拉开,苏欢看到了小宫女的样子,长得很娇俏,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看来是刚进宫不久。脸上身上有很多鞭痕,而且不是普通的鞭子,乃是一种狼牙鞭,上面有倒刺,流了很多血,身上的衣服都染了血。 不过这些伤,还不足以让她这么快致命。 “你们说她自杀,从何说来?” “这……”小太监噗通跪倒地上,“太子妃,她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罪了二皇子,早晚都是个死。” “胡闹!让皇都卫来!” “这……怕是不好……” “怎么不好?” “皇都卫如今是太子在掌管,而这事跟太子……”小太监剩下的话不敢说了。 苏欢不由看向那小太监,他还真是提醒她了,这事确实不能让皇都卫来。本来丽贵妃就闹得厉害,一旦查出什么来,丽贵妃只会认为他们是故意诬陷二皇子。 “你叫什么名字?”苏欢问那小太监。 “奴才小豆子。” 苏欢点头,“你和这小宫女认识?” 正常人看到这尸体,都会认为她是伤重而死,但这小太监却说是自杀,还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明显就是告诉她,她是被人杀的。 小太监是故意这样说的,也许他们认识,想为小宫女伸冤。 小太监忙跪下道:“只是同乡罢了!” 苏欢无意把小太监牵扯进来,只道:“若你有其他的线索,可以到东宫跟本宫说。这尸体先放这儿吧,等皇上发了话,再行处置。” “是!” 第七百七十二章 父与子,君与臣 丽贵妃还堵在她东宫门口,苏欢真有点怕这女人撒泼耍混的样子,于是去了景妃那里。景妃仍在卧床,她过去的时候,正在喝药。 这药是她开的,暂且能保住她肚子里的胎儿。 “本宫感觉身子挺好的,若是一直卧床,你说有没有可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景妃满含期待的看着丽贵妃。 苏欢给景妃把了脉,叹声道:“娘娘,现在最保险的法子就是赶紧落胎,不然等胎儿大了,只怕您也会有危险。” “若我不怕死,若我想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呢?” 苏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景妃当初怀这孩子,便是想用这孩子翻身,为父亲洗脱冤情。如今事情成了,她也对这孩子有了感情。 “有没有可能?” “有。”苏欢点头道。 景妃大喜,“那我定小心养着,绝不下床。” “娘娘,苏欢有一事向问您。” 景妃看向苏欢,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道:“太子和太子妃帮了我沈家大忙,是我沈碧的恩人,你有什么话且问,本宫必知无不言。” “好!”苏欢想了想,问道:“在法华寺,定国公派了一伙黑衣人要杀严承嗣,严承嗣逃脱了,而后我们在深林里发现了那伙黑衣人的尸体,一定是有人帮了严承嗣,是您吗?” 景妃沉下一口气,道:“是。” “您和严承嗣早有联系?” “是,我们可以说是同坐一条船。” “可您在深宫……” “有人帮了本宫。” “那人是?”苏欢心头一紧。 景妃却摇了摇头,“不知。” “您不知?” 景妃看向苏欢,道:“本宫真的不知道,乃是有一天夜里,他突然来到冷宫,蒙着面纱,给了本宫一粒药丸,说吃了它能怀上孩子。他还装作刺客行刺皇上,逼得皇上闯进冷宫,让本宫替他挡了一剑,由本宫才能再次进入皇上的眼里。” “那这人的本事很大啊!” 景妃点头,“其实本宫早就想跟太子和太子妃说明这事了,但因为答应过他不说的,所以一直很犹豫。” “那娘娘为何又与苏欢说了?” “因为皇上,本宫怕他有危险。” 苏欢叹了口气,景妃对皇上一片真心,只是皇上对景妃,也不知那份真心有没有分给她一分。苏欢又问了一些关于那个黑衣人的事,但景妃真的知道的不多,让她实在想不起这朝中还有这号人物。 苏欢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想来前朝已经下朝,丽贵妃也该去皇上那儿哭了。于是起身回了东宫,果然没看到人了。 皇途曜没有回宫,直接跟皇上去了上书房。 苏欢正想让李绛去打听一下,别父子俩对上,皇途曜再吃了亏。可李绛还没出门,关公公来了,说皇上命她去齐泰宫。 “皇上、丽贵妃和太子也过去了。” “关公公,皇上和太子有没有?” 关公公微微皱眉,“父子哪有不拌嘴的,可皇上和太子不单只是父子也是君臣,还请太子妃劝劝太子,千万不能和皇上硬碰硬,不管错没错,低个头总是对的。” “多谢关公公提醒,本宫知道了。” 苏欢来到齐泰宫,还没进去,就听到了丽贵妃的哭声。倒也不是装的,毕竟亲儿子吓疯了,她比谁都难过。 “皇上,您一定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我父兄被人诬陷而获罪,可如何这也不干我们母子的事啊,有些人还不肯摆手,非要弄死他亲兄弟才甘心!“ 苏欢叹了口气,走进里面,见所有人都在院子里,二皇子怕的正往树上爬。本身一点功夫底子都没有,再加上害怕,怎么都爬不上去。 “有鬼啊!母妃救我!父皇救我!” 皇上见二皇子吓成了这般,到底是老年得子,平日又宠的很,不由侧头瞪了皇途曜一眼。 “你是不是真想吓死他?” 皇途曜皱眉,“回父皇,儿臣没有吓他!” “你还狡辩!”丽贵妃指着皇途曜,怒声道:“你是不是用鞭子打他了?” “你打他了?” 皇途曜点头,“没错,我打他了。” “这是我儿子,轮得到你打!”皇上说着上去就要打皇途曜。 苏欢见皇途曜也不躲,怕这一下打掉了父子亲情,于是忙喊了一句:“皇上,那小宫女死了!” 皇上本是一时气急,伸出手就后悔了,儿子大了,这一巴掌下去,未免太落他的面子,尤其他还是太子,传出去外面的人怎么想。 正好苏欢插了这一句,他也就有了台阶下。 “那小宫女死了?”皇上回身问。 苏欢上前,走到皇途曜身边,冲皇上和丽贵妃行了礼,而后道:“那小宫女死了,而且是被人杀死的,至于是谁……” “她害二皇子成这般,还想活不成?”丽贵妃嚷道。 苏欢继续冲皇上,道:“请问父皇,宫里出了这样的命案,是皇都卫接手还是内务府,又或者顺天府带刑部捕头来查?” “查什么查!”丽贵妃两步上前,伸手要推苏欢,被皇途曜用袖子给挡住了,“你……皇上,您可看到了,他们夫妻平日里就是这般嚣张,我好赖是贵妃,算是他们的长辈吧,竟还敢对我出手呢!可怜咱们焕儿,生生被这夫妻俩吓疯了!” 皇上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他更气的是苏欢竟然还想查这案子,那置皇家的颜面于何处? “死了一个宫女,有什么好查的!”皇上道。 皇途曜要开口,苏欢忙拦住了她,“儿媳以为,小宫女也是您的子民,她家中也有父母亲人,便如丽贵妃担心二皇子一般,母女之情、父子之情,不论在皇家还是平常人家都是一样的,她的父母也盼着她安好吧?” 皇上被苏欢这句话堵得实在没话可说,他以皇家为尊,她却以律法为严。 “况,二皇子如今这般,也不一定是太子吓得,也许其中还有其他隐情。” “太子妃,你什么意思,想推脱责任?”丽贵妃喝道。 “我们不想推脱责任,所以希望彻查这案子,为小宫女洗冤,也为二皇子找到害他之人。”苏欢道。 第七百七十三章 背后之人 丽贵妃被苏欢一张利嘴绕了绕去,竟无话反驳,可她又明明知道那小宫女是她派人杀死的。不就杀了个小宫女,她真没觉得有什么,偏偏这夫妻俩抓着不放。 皇上沉下一口气,“让内务府来查吧!” “是。”苏欢应道。 “皇上,这没有必要查……” “闭嘴!”皇上瞪了丽贵妃一眼。 皇上微微侧身,睨向苏欢,道:“苏欢,朕要你治好二皇子,这是圣旨。” “大夫也有所不能,儿媳只能尽力。” “若是治不好我焕儿,本宫跟你们夫妻俩拼命!” 苏欢叹了口气,“皇上,还请您派人把二皇子给带过来。” 皇上看向好不容易脚离地的二皇子,脸色一沉,道:“你们把他弄过来!” 两个侍卫上前,那二皇子又开始嚷起来了,“快来人!救命啊!鬼来了!” “你们慢着点,伤了二皇子,本宫要你们的命!” “诶,滚开!没看到二皇子怕你们!” 那两个侍卫被丽贵妃喊的,哪还敢动手,饶是如此,二皇子嚷得更厉害了。 “母妃救命!父皇救命!” 皇上不耐烦了,喝令丽贵妃离开齐泰宫。丽贵妃哪肯,当下嚎啕大哭起来,皇上让她身边的两个嬷嬷把她抬出去了。 齐泰宫大门一关,那两个侍卫这才敢强行把二皇子从树上带了下来,带到了苏欢面前。 “她是鬼!恶鬼!” 苏欢趁着他张开大嘴的时候,往他嘴里扔了一颗静心丸。不一会儿,二皇子就闹不起来了,迷迷糊糊的软到了地上。 “你给他吃了什么?”皇上冷声问。 “听说二皇子自昨夜就没休息过,一直在闹,未免身子亏空,还是先睡会儿的好。”苏欢让那两个侍卫把人抬到屋里。她跟在后面。 皇上和皇途曜等在外面,皇上怒气未消,问皇途曜真用那鞭子打二皇子了。 “打了。” “他可是你亲弟弟!” 皇途曜叹了一口气,“若他是我儿子,我就不是一下了,我非打得他知道自己错了才行!” “你在指责朕?” “儿臣不敢,只是想说,就因为我是他亲哥,才会生气,才想教他什么事对的。”皇途曜道。 听了这话,皇上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小宫女也死了,给她家一些补偿就是。” “儿臣觉得不妥。” “怎么,你还真想把丽贵妃关进大牢?” 皇途曜不想跟皇上硬碰硬,于是道:“儿臣觉得二皇子并不那么胆小的,而且当时也没吓他,不至于让他疯了,所以儿臣是真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什么,必须查清楚才能保证您和宫里其他人的安全。” 皇上还是信这个儿子的,只得点头道:“那你领内务府去查吧,记得别查到自家人脑袋上。” “是。” 父子二人说完话,苏欢也从来里面出来了。 “二皇子确实是被吓的,儿媳先给他开几副安心静气的汤药,喝上几天,以观后效吧!” “无论如何,把焕儿治好!” 苏欢见皇上语气缓和了一些,这才道:“儿媳一定尽力。” 离开齐泰宫前,皇上命禁卫军统领多派一些侍卫保护齐泰宫。 回到东宫,苏欢把她在景妃那儿听到的事与皇途曜说了。 “也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他藏得很深,而且能在宫中自由行走,功夫还十分不错。” 苏欢点头,“景妃不知那人是谁。” “那他为何要帮景妃?” “是啊,他为何要帮景妃,这次的事与他是不是也有关……” “再过两日就是皇上的寿辰。”苏欢道。 皇途曜看向苏欢,“当时,我会一直在父皇左右。” “嗯,只盼一切顺利。”但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事情绝不会这般偶然的。 因为很快到皇上的寿辰了,普天同庆,胜都的街上十分热闹,有杂耍的,摆擂台唱戏的,也有踩高跷耍戏法游行的,其中还有西域的一些戏法。 嫮儿没有见过,一直往前凑。 楚潇怕有人挤到她了,在她一旁护着。皇途沉羽见楚潇不时被人推搡一下,怕她一个姑娘家吃亏,便挤到了她身后,帮她隔开旁边的人。 楚潇一回头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冲他点了点头。 沉羽心往下沉,他倒宁愿她冷眼以待,也比这般客气的要好。这时过来一带鬼面的喷着火过来了,吓得嫮儿忙往后躲。 楚潇被她往后靠了一下,身子不稳也往后靠去,一下子靠到了沉羽的怀里。 心猛地一悸,沉羽闻到了楚潇发间的香气,如上一世的一般。两人在床上时,他总喜欢拢着她柔顺的长发,看着在他怀里千娇百媚的人儿。 “大哥,你脸怎么这么红?”嫮儿回头正好看到沉羽一脸窘迫的样子。 “没……” “是不是被刚才那把火给烤的?” 沉羽见楚潇低头不语,只得尴尬道:“是吧……” “真有意思!我们去那边看看!”嫮儿往前跑了去。 楚潇和沉羽跟在后面,经过一个胡同口的时候,见一个乞丐趴在地上,楚潇一下子僵住了。 “怎么了?” 她看着那乞丐,年纪不大,十来岁的样子,一条腿没了,只能趴在地上。心突然就痛了,痛得整个人都在发颤。 “潇儿,你怎么了?” “他……”楚潇指着那乞丐,转头问沉羽,“他是我弟弟吗?” 沉羽愣住,这一世他还从未见楚潇哭过,也没见她这般软弱过。他走上前,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问那乞丐多大了。 “十三。” 他叹了口气,起身回到楚潇身边,“他不是。” “不是?” “他说自己十三岁了。” 楚潇突然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亏得被沉羽扶住了,才没软到地上。其实再仔细一看,这孩子跟她弟弟长得并不像,只是她总是用最坏的情况吓唬自己,所以潜意识里总会多留意这些小乞丐。 “我要回大荣。”她突然道。 沉羽鼻子突然有些酸,“你可以和我金栋叔他们一起回去,回到大荣后,他们也能帮你一起找弟弟。” “不用了……” “你自己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也许等你找到的时候,你弟弟真就遭遇不测了。若是有人帮忙,也许很快就能找到,当是为了你弟弟好。” 第七百七十四章 游河 楚潇想到弟弟,再看那乞丐,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力量很渺小,也许穷其一生都找不到。 “好,谢谢你。” “哥哥,你们……”罗宝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看着沉羽和楚潇亲昵的拥抱着,眼圈当下就红了。 楚潇见自己的手还被沉羽握着,忙甩开了他,“我去找嫮儿!” 见楚潇匆忙跑开了,沉羽看向罗宝儿,无奈道:“你哭什么?” “你喜欢她?” 沉羽微微蹙了一下眉,“宝儿,我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知道!”罗宝儿截住了沉羽的话,“你不喜欢我。” “我当你妹妹。” 罗宝儿抽抽鼻子,“那我不喜欢她做我嫂子!” 沉羽笑,“她也不想做你嫂子,你放心就是。” 听了这话,她更不放心了。哥哥以前总说,我不喜欢她,你放心就是。可现在他说什么,说楚潇不喜欢他,那就是变相承认了他喜欢楚潇。 她实在想不通啊,那么多名门贵女,千娇百媚,莺莺燕燕的,他都看不上眼,为什么会喜欢楚潇,冷得跟冰块似的那么一个女人。 “罗宝儿,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皇途嘉璇跑了过来,看到沉羽,一下就明白了,“原来是看到我哥了!” 这时沈蓁儿也跑了来,她没有功夫底子,跑得气喘吁吁的。 “你们……能不能不跑!” 璇儿赶忙扶住沈蓁儿,“我说罗宝儿喜欢我哥,你还不信,瞧她看到我哥,跟猫儿闻到鱼腥似的。” “嘉璇!”罗宝儿气得跺脚。 璇儿吐舌头,“本来就是!” 沈蓁儿已经习惯这二人了,稍稍整理了一下发髻,向沉羽行了个礼。 沉羽见过沈蓁儿,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先玩吧,我去找嫮儿。”沉羽朝楚潇离开的地方去了。 在一个卖头面的小摊前,沉羽看到了楚潇和嫮儿,二人正在挑拣钗子。嫮儿拿了一把玉钗,作势要往楚潇头上戴,楚潇忙摆手拒绝。 楚潇一向素面朝天,头上身上一件配饰都没有。 上一世,她倒是很喜欢,总是央着他买胭脂水粉买金银玉饰。 沉羽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给了小摊主,嫮儿咦了一声,“楚姐姐还没说要呢!” “我以为她要了。”沉羽道。 嫮儿一笑,“既然哥哥都给钱了,自然就是姐姐的了。” 这一下,嫮儿不顾楚潇反对,给她插髻子上了,“真好看!” 楚潇看了沉羽一眼,眼里波光闪烁,但到底没说什么。这时璇儿她们追了上来,看到楚潇和嫮儿也在。 璇儿噘嘴,“你们出来不带着我?” 嫮儿笑,“因为我们知道,你肯定有人约了。” “哼!” 嫮儿忙又捡了一朵绢花插到了璇儿头上,“姐姐请你去仙客楼,好不好?” 璇儿这才笑了,“好吧!” 几个人也玩累了,正好去仙客楼吃饭,也休息一会儿。 罗宝儿见楚潇头上的玉钗,小声喷了一句:“真丑!” 她看到了,这是沉羽给她买的。 楚潇当做没听到,故意落在后面。不想沉羽也落后了两步,回头冲她道:“这钗子很适合你。” “其实,我不喜欢这钗子。” “因为是我买的?” 楚潇未语,快沉羽一步朝前面走去。 仙客楼,二楼雅间。 皇途曜沉羽看着坐在他左右两边的璇儿和宝儿,二人隔着他还在用筷子打,害他都吃不成饭。楚潇坐在他对面,一副清冷的样子,未往他这多看一眼。 “嫮儿,我们去那里吧!”楚潇指着窗外的远处。 此时夜色已经暗了下来,从这里能看到城中河,河上有很多画舫,灯火璀璨。想来从河面上往城里看,定又是另一番景象。 “好啊!”嫮儿应道。 璇儿听到她俩的话,嚷着也要去,还拉着沉羽一起,如此罗宝儿自然也要去。沈蓁儿本想回家的,可璇儿不放她,只好也跟着一起去了。 沉羽特意看了楚潇一眼,眸底微微有些怒气,大概是想安安静静的欣赏夜色,结果这么多没眼色的,而且还一个比一个吵闹。 他去租了画舫,而后扶着女孩子们一个一个上去。楚潇不争不抢走在最后,他想扶她一把,她躲开了。 “谢谢。” 她不似上一世娇弱,这一世不但会功夫,而且功夫还不错,稳稳的跳到了船上,身子都不带晃的。沉羽摸了摸鼻子,也跟着跳上船,结果马失前蹄,竟然绊到了什么,身子往河里倒了去。 亏得楚潇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皇途沉羽面上尴尬,可莫名其妙的心里却有点甜。也许,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刚才下意识的动作,不久透露出了她对他的关心。 罗宝儿看到了这一幕,气哼哼的过去,把沉羽拉到了里面。 “哥哥,你离她远点!” 沉羽脸色微微发沉,“宝儿,别任性!” “哥哥……” “好了,看夜景吧!” 沉羽来到船尾,夜风有点凉,正好可以驱散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这里往岸上看,可以看到万家灯火,也能看到街上游行的长龙,整座胜都都沉浸在热闹喜庆中。 璇儿拉着沈蓁儿,嫮儿和楚潇也出来了。 “蓁儿姐姐,快看那里,还能看到那杂耍吹的火呢!”璇儿拉着沈蓁儿激动道。 沈蓁儿点头,“嗯嗯,看到了!” “还有那里,那个踩高跷的,好高啊!” “是啊,感觉比后面的房子都高呢!” 两个小姑娘十分兴奋,叽叽喳喳说不停。 “楚姐姐,你能听到鼓声吗?”嫮儿问楚潇。 楚潇细细一听,笑着点头,“听到了,不过刚才我们也没看到敲鼓的啊?” “这是战鼓声,乃京郊巡防营将士为寿辰那日排练的。”沉羽听到二人的对话,给她们解释道。 “哥哥,你不是也要敲鼓?”罗宝儿问。 沉羽点头,“嗯,助兴而已。” “才不是,哥哥最厉害了。”罗宝儿夸赞道。 “他是我哥,当然厉害!”璇儿跟罗宝儿不对眼,找到机会就要挤兑她一句,“你的哥哥们听说也挺厉害,就是不知和我哥比怎样?” 罗宝儿瞪了璇儿一眼,“不告诉你!” “切!我哥再厉害也是我哥,你叫得再亲,他也是我未来嫂子的!”璇儿吐舌头道。 罗宝儿一听不干了,抱着沉羽的胳膊使劲摇晃:“哥哥是我的!哥哥是我的!” 沉羽觉得脑门有些疼,挣开罗宝儿往船另一头去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生生世世只爱你 不想,楚潇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这一边,正一人独坐船头,看着远处。从这里看不到河岸的盛景,只能看到幽黑的远山,以及山坳那轮毛月亮。 她似乎很喜欢孤独。 “看什么呢?”他坐到她身边。 楚潇回头,看到他,又特意回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沉羽似乎猜到了她在看什么,便道:“她们在船尾闹呢!” 楚潇没说话,回过头来继续看着远处,不言不语,好似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回到大荣,若是找到你弟弟了,你还会回来吗?”沉羽问,这几日他一直想问她这个问题,可一直问不出口,因为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 “不会。”楚潇说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 楚潇看向沉羽,眼中带着一丝讥讽。 “因为我。”皇途沉羽问。 “是。” 皇途沉羽苦笑,他以为她会沉默,可她说是,连一点奢想都不给他。 “上一世,你救了我的命,而我最后也把命还给你了,我们不亏不欠。这一世,你又救了我,还救了我母亲和弟弟,所以我欠你的,但抱歉,我不想还。” “我没想让你还!” “那你这般又是为何,你恨我厌我都好,就是不该靠近,不该让我们之间再有什么,尤其牵扯到感情。” “潇儿,是我对不住你。” “没有,我不接受你的歉意,更不接受你的关心。” 说完,楚潇起身,正想往船里面走,却碰上了罗宝儿。她想绕开她,那罗宝儿却故意挡住了她的路。 “你故意接近我哥,是不是想嫁给他,门都没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罗宝儿!”沉羽喝了一声。 楚潇沉下一口气,不予与罗宝儿纠缠,“罗姑娘,你想多了。” “你敢做不敢认!”罗宝儿推了楚潇一下。 楚潇不妨,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掉进河里。 也是这个时候,罗宝儿看到了楚潇手上戴的手链,正是昨日她跟沉羽讨要,却没要到的那些金镶玉的珠子。哥哥不给她,却给了楚潇。 罗宝儿眼睛一红,猛地撞向楚潇,把她给撞进了河里。 “潇儿!” 沉羽想抓住楚潇的手,却没又抓住,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种感觉就像上一世的时候,她在他面前倒下,而后死去,那种绝望和悔恨瞬时间摧毁了他所有的意志。 根本没有犹豫,沉羽随着楚潇跳了下去。 楚潇不会游泳,但还没来得及恐惧,沉羽找到了她,从背后把她抱住,而后带着她游出水面。这一出来,他们才发现已经离画舫很远了,好在这时有另一座画舫过来,沉羽带她翻身上去了。 这画舫正好刚把客人送到岸上,沉羽便租下了,带着楚潇进了船里面。 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这么冷的天,肯定不能穿在身上。只是他拥着她,这般亲近,彼此呼吸交缠,他怎么舍得放开。 一旦放开,便是一室的冷。 楚潇瑟缩着身子,楚楚可怜的看着他,那眸子里满满都是依赖。沉羽觉得自己身体里猛地窜出一股火,烧的他理智全无。 他低头,满满凑近她的唇。楚潇往外躲,他就追,两手紧紧的抱着楚潇。知道她躲不开了,终于贴住她的唇。 似是叹息一般,而后便是疯狂的掠夺。 楚潇先开始反抗了一下,后来便只剩下温顺了,由着他亲,由着他脱掉自己的衣服,甚至主动迎接他,追寻着他的温度。 几番情热,沉羽终于伏在楚潇身上,突然笑了一声。 “上一世,我只有你,这一世,亦如此。你能想象么,我已经有三十年没有碰过女人,这辈子还打算做和尚呢!” “为什么?”不碰其他女人? 沉羽看着下面的楚潇,眼睛一热,“因为我只能爱你。” 楚潇笑,透着几分讥讽,“可你杀了我!” “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楚潇侧过脸,“如果你想要,我给你。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潇儿……”沉羽低头亲吻楚潇,心很痛,可又很满,至少她还欠他的,“你欠我的,那就生生世世留在我身边吧!” 楚潇眸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哪有什么生生世世,只有死生不见。 回到岸上,罗宝儿她们正焦急的等待着。见他二人走来,她们忙迎了过去。 “大哥,你没事吧?” “楚姐姐,伤到没有啊?” 璇儿和嫮儿分别问二人,见沉羽和楚潇都好好的,这才放了心。 这时罗宝儿哭了,扑到沉羽怀里,道:“哥哥,我没有想害她,我只是一时太生气,更没想到会害你落水……呜呜……哥哥,你不许生我的气……” 沉羽扶住罗宝儿,让她给楚潇道歉。 “不要!” “宝儿,哥哥有没有教过你,做错了事,必须道歉。”沉羽语气发沉道。 罗宝儿抹了一把泪,“那她手上的手链,是不是你送她的?” “大哥送给了我,我转送给了楚姐姐,罗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嫮儿道。 楚潇低头看自己的手链,原来是它惹了祸。按着她的性子,应该脱下送还给沉羽的,可想到罗宝儿,便是再大度,还是有些生气的。 “罗姑娘,这些珠子是您的?” 罗宝儿怒,“那些是我哥哥的。” “哦,原不是您的。” “你什么意思?”罗宝儿气得生前,大有打一架的气势。 “宝儿!”沉羽喝了一声,“道歉!” “不用!”楚潇道,“道歉不用,只是等会儿,我把她打趴在地上的时候,太孙殿下别心疼就是。” 一听这话,依罗宝儿的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住,当下甩开鞭子就打了过去。楚潇也不示弱,抽剑迎了上去。 沉羽还要再劝,嫮儿拦住了他,“放心,楚姐姐有分寸,不会伤到罗姑娘的。” “宝儿功夫不错,只怕伤到楚潇……” 嫮儿愣了一愣,原她大哥是担心楚姐姐,“楚姐姐应该不会受伤。” 毕竟师从司空幽暝,她们师父的功夫可是很厉害的。 果然如嫮儿所料,当楚潇认真打起来,很快罗宝儿就露了败势。而饶如此,楚潇招式越发狠厉起来,逼得罗宝儿连连后退,大有要把她逼入河里的架势。 “楚姐姐真生气了……”嫮儿有些担心道。 第七百七十六章 谁的阴谋 沉羽见罗宝儿已经撑不住了,而楚潇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只能上前,替罗宝儿挡住了楚潇的剑。楚潇见他挡到前面了,只得匆忙收手,而罗宝儿去看准了这个时机,朝她甩了一鞭子过去。 当下谁也没防住,那一鞭子打在了楚潇的脸上。 “潇儿!”沉羽惊呼一声。 楚潇看向沉羽,眼中一痛,继而拔剑冲他刺了过去。沉羽慌忙后退,而楚潇步步紧逼,直到他带着罗宝儿落到了河里。 扑通一声,整个世界清净了。 嫮儿看着楚潇,简直像不认识她一般。 倒是璇儿愣了一愣后,欢呼一声:“楚姐姐真厉害!罗宝儿就是欠教训!咦,不过我哥也掉下去了,好惨……“ 已经掉两回了。 很快沉羽带着罗宝儿就上来了,正见楚潇大步往街上走。沉羽也顾不得冷,忙朝她追了上去。 “潇儿,让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我刚才没想帮宝儿,只是想劝你们,更没想到会伤到你。” “潇儿,你生气了吗?” 楚潇猛地停下步子,回头去看沉羽,见他一身湿漉漉的,痛得脸都白了,“我没事,你先去换一身干衣服吧!” 沉羽看到楚潇脸上的伤,罗宝儿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脸上的皮肉都绽开了,十分可怖,“潇儿,很疼吧?” 沉羽上前,拉住楚潇的手,她想要甩开,可他却把她拉到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疼。”疼在心里,可她对他的心早就死了。 “我们马上回宫让我娘给你敷药。” 不等楚潇答应,沉羽已经带着她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她脸上流着血,他穿着湿衣服忍着冷风,二人都很狼狈,可更狼狈的是彼此的心。 伤过的,残缺的,再也圆不回来的心。 回到东宫,苏欢见他二人这般,忙让沉羽去换衣服,而后拉着楚潇进她屋里敷药。 “出了什么事?”苏欢一边给楚潇敷药一边问。 “娘娘,您信不信上一世?” 苏欢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是从上一世来的。”楚潇看向苏欢,眼里满满的信任和倾诉的渴望。 苏欢惊过之后,点头道:“我信。” 楚潇像是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上一世我和沉羽认识。” “你们……”竟认识,而沉羽也是重生来的。 “上一世,我爱他,而他杀了我。这一世,我们竟又重逢了,娘娘,我想逃,会不会显得太软弱?” “当然……不会。” “我恨他。” “潇儿,既然重活一世,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你若爱他,也能原谅他,那就留下,放下以前的恩怨。若是不能,那就离开他,这样你们两个人才能得到解脱,而不是捆在一起互相折磨。”苏欢道。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懂得放手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楚潇眸中一下子清明了,确实她迷茫了。留下或离开,爱或恨,她竟忘了问自己,留下能放下一切恨还是离开能放下一切爱。 答案是肯定的,恨放不下,而爱,已经淡了。 “娘娘,楚潇也许会不辞而别,此刻先向您辞行了。” 苏欢叹了口气,“好孩子,有缘我们终会再见的。” 她把手里的药膏塞到楚潇手里,“每日外敷,应该不会留疤的。” “谢娘娘。” 沉羽换好衣服就来了,正见楚潇从苏欢屋里出来。 “我送你回去休息。”他道。 楚潇微微一笑,“好。” 当晚,苏欢和皇途曜正要睡下,璇儿突然在外面喊他们。 夫妻二人穿好衣服出去,见璇儿一脸焦急的样子,忙问她出了什么事。 “嬷嬷不见了!” 苏欢皱眉,“你可派人在东宫仔细找过了?” 璇儿点头,“用晚饭的时候,我就看不到嬷嬷了,忙派屋里的人去找,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人,我想嬷嬷可能已经出东宫了。” 苏欢看向皇途曜,“若是我们去外面找人,只怕会惊动皇上。” 皇途曜想了想道:“让沉羽带人去找,若是有人问起,便说璇儿的养了一只猫丢了。我们再在东宫找找,也许嬷嬷没有出去。” “好。” 苏欢让璇儿去找沉羽,而后吩咐屋里的人在东宫找人。 子时刚过,皇上只觉一阵心慌,惊醒过后,辗转反侧便再也睡不着了。慢慢坐起身,撩开帐子,见两个小太监倚着床脚打瞌睡,便也没喊他们,独自一人起了身。 走出寝殿,夜风有些凉,吹散了他一身的燥热。 “长公主……” “夜深了……您怎么还在外面……” “皇上又惹您伤心了……” 这一声一声如鬼魅一般,像是被风吹来的。皇上身子僵了僵,下意识的朝风吹来的方向去了。出了寝宫,往前走不远,便是御花园了。 他所设的禁止外人进入的亭子里竟然有一人,那人佝偻着身子,左瞧瞧右望望,急得还不时跺脚。 “长公主,您要急死奴婢啊!” 长公主? 皇上心猛地一揪,急忙上前,那人正好回过头来,他一眼认了出来,不由惊呼一声。 “钱嬷嬷!” “长公主!”钱嬷嬷指着他身后的方向突然大喊一声。 皇上猛地回身,便见一白影略过,当下一身冷汗,接着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只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钱嬷嬷走来,弯腰扒头看着皇上。 “我们家长公主呢?” 皇上呼吸急促,使劲瞪着眼,问:“她呢……韩子玉……她在哪儿?” 钱嬷嬷叹了口气,道:“她晚膳都没吃,说皇上生她气了,不理她了,一个人哭了许久。皇上啊,当初长公主进宫的时候,您怎么说来着,说拿命爱她的,怎么才一两年,您就变心了呢,不但冷落长公主,还封了几位贵人。” “朕……朕只爱她一个……” “这话,您自己信,可说出去谁信呢,长公主就不信。” “朕只爱她!” 钱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子里一下子充斥着怒火,“您把她赶回大荣了!” “她还怀着您的孩子,您逼着她离开!” 皇上憋得整张脸黑紫,“来人……护驾!” “她走的时候一直在哭,哭得好伤心,可您还不许奴婢跟着伺候,您好狠的心啊!她说,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离开独孤王而嫁给您,她是跳进了刀山火海,死无葬身之地啊!” “别说了……来人……” “您害了她!您杀了她!” “来……”皇上张嘴,却再发不出声音来,这时一白影落下,他瞳孔猛地一缩,接着整个人昏了过去。 白衣人满眼愤恨,正要拔剑,皇途沉羽赶来了。 “谁在那里!” 白衣人只得罢手,朝漆黑的夜里逃了去。 第七百七十七章 皇上中毒 皇途曜和苏欢得到消息,急忙来到皇上的寝宫,他们过去的时候,太医们已经到了。给皇上看诊后,出来脸色皆都不好。 “皇上只怕……臣等无能!” 皇途曜看向苏欢,苏欢冲他点了一下头,二人急忙进了里屋。 皇上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而嘴唇黑紫,这样躺着像是一具死尸。皇途曜匆匆来到床前,唤了好几声‘父皇’,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欢儿……快……快救救父皇!” 苏欢上前,先拍了拍皇途曜,“别慌,我来看看。” 苏欢给皇上把脉,眉头不自觉皱紧,先往皇上嘴里压了一粒提气的药丸。 半炷香后,苏欢收回手,对皇途曜道:“我们出去说吧!” 他们出去的时候,太后来了,丽贵妃和景妃也在外面,几个太医跪在地上,显然已经被问过话了。 “皇上怎么样了?”太后看向苏欢。 苏欢上前行了礼,“儿媳还未弄清皇上的病情,需一些时日斟酌,不过太后也不必太担心,短时间内,皇上不会有事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后日就是皇上的寿辰了,外国的使团都进京了,大臣们也都瞧着,这时候皇上病倒了,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丽贵妃嚷道。 苏欢低头,冲太后道:“皇上这几日,定无法苏醒,更别说参加寿宴了。” 太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医们,问道:“苏院判,你怎么说?” “回太后,太子妃娘娘说的是,臣等……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太后沉下一口气,“太子和太孙,你们两个跟本宫回养颐殿议事,太子妃留下照看皇上,其他人都先散了吧!” “太后,臣妾也要留下!” “臣妾也要留下!” 丽贵妃和景妃齐声道。 太后看了苏欢一眼,而后道:“你们留下可以,切不能妨碍太子妃给皇上诊治。” “是。” 皇途曜和沉羽跟着太后来到了养颐殿,太后问沉羽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事关皇上安危,况又是自己的亲祖母,便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孙儿追查钱嬷嬷来到御花园,正看到一白影掠过,追上去的时候,见他要拔剑刺杀皇爷爷,急忙阻止了。孙儿过去的时候,皇爷爷已经晕过去了。” 太后冷哼一声,“那钱嬷嬷在冷宫,如何又到了你们东宫?” 皇途曜道:“前些日子,江南来的龙袍无故少了一条龙,那钱嬷嬷会水印的绣法,璇儿无意中透漏给了太子妃,太子妃便把钱嬷嬷从冷宫请了出来,这才及时绣好了那件龙袍。” “钱嬷嬷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前些年疯傻了,到处找先皇后,本宫做主把她放到了冷宫,便是怕她在皇上面前提起先皇后,无端让他伤怀。” “当年我父皇和母后,为何……” “过去的事,休要再提!”太后喝了一声,而后看向皇途曜,“钱嬷嬷这事,到底是你东宫惹出的祸端!” “皇祖奶,您看从龙袍出差错,再到二皇子突然疯了,还有钱嬷嬷的事,再到今晚皇上晕倒,这些事像是早有预谋的。那白衣人,又是什么人,为何能在宫中来去自如,还能避开那么多侍卫的耳目,而且孙儿派人去搜查了,并没有查到那白衣人蛛丝马迹。” 太后静思了一会儿,道:“你是说那白衣人是宫里的人?” “孙儿想说的是,那人已经还有后招。” 太后闭了闭眼睛,道:“今晚的事,务必封锁消息,对外宣称皇上染了风寒。至于后日的寿辰,曜儿你来主持。” “是。” “先过了后日的庆典再说!” 苏欢这边,她扶着景妃在外间的暖塌上坐了下来,道:“娘娘,您这身子不方便,还是回去吧!” 景妃拍了拍苏欢的手,道:“回去也是胡思乱想,倒不如守在这里,倒还安心一些。尤其你一人在这儿,有个什么不好的,叫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还不好说。” 苏欢十分感激,“娘娘,您在这儿休息,我去里屋看看。” “去吧!” 苏欢进去里屋,屋里有两个侍卫,还有两个嬷嬷,都是太后身边的人。其实苏欢心里明白,这是防着贼人的,自然也防着她。 丽贵妃在屋里,正守在床前,小声哭着:“皇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焕儿还没好呢,您又倒下了,让臣妾怎么活啊!若您有个不好,倒也不用他们动手,臣妾便随您去了!” “贵妃娘娘,您还是让皇上安静一会儿吧!”苏欢道。 丽贵妃擦了一把泪,起身看向苏欢,眸中带着狠厉,“苏欢,别人看不清,但本宫看得清,这一切都是你们夫妻俩的诡计!” 苏欢淡淡道:“贵妃娘娘,您且说我们图什么?” “自然是皇位!” “太子已经是太子了,何必冒这样的风险?” “哼,还不是你们知道皇上偏宠二皇子,怕皇上废太子改立二皇子。” “呵,太子有什么样的功绩,二皇子又有什么功绩,本宫看是娘娘您想多了吧!” “你!” “瑾嬷嬷,还是让丽贵妃出去休息会儿吧,也让皇上清净会儿。”苏欢对瑾嬷嬷道。 瑾嬷嬷上前,先冲丽贵妃行了个礼,“娘娘,太后有令,若有人妨碍太子妃给皇上医治,便要请她离开永泰宫。” 丽贵妃虽然不服气,可到底是太后的命令,她也不敢违抗,只能气哼哼的去外面了。 “太子妃娘娘,皇上……” 苏欢把瑾嬷嬷请到屏风后面,小声道:“瑾嬷嬷,皇上应该是中毒了。” “啊,这……” “这种毒,本宫可以解。但明日寿辰,变数太多,本宫怕皇上再遭遇什么危险,所以谎称自己解不了。还有下毒之人,我们需暗中调查,等他露出马脚。” 瑾嬷嬷点头,“所以太子妃刚才在外面没有说,怕那下毒人听着,有所警觉,是吧?” “正是。” “老奴知道了,这就去向太后说明,省得她担心皇上。” “谢嬷嬷。” 她与瑾嬷嬷说这些话,便是想让她告诉太后的,这事不能只东宫知道。 忙活了一晚上,天微微亮了,沉羽才回到东宫。换洗一下,还要出去的,明日就是寿辰,今日要排查一下宫里各处有没有隐患,以保明日不出差错。 他没有回自己那院,而是去了嫮儿那里。 第七百七十八章 废太子 嫮儿在东屋,楚潇在西屋,他径直去了西屋。 “谁?”楚潇已经坐起身,剑都拿在手里了。 “是我。”沉羽走到床前。 楚潇放下剑,只是仍直愣愣的坐着,帐子挡着二人。沉羽撩开帐子,见楚潇披散着长发,身上着中衣,衣口开得有些大。 楚潇看到沉羽的目光,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忙伸手捂住,“你有事?” 沉羽没有犹豫,直接扑上去把楚潇压到身子底下,先低头狠狠亲了一口,“确实有事。” 楚潇别过头,有些受不了他的热情。 “什么?” “想你!” 沉羽拉开楚潇的手,低头往下吻住。楚潇身子僵了一下,随后慢慢放松,由着沉羽打开,由着他亲吻。 半个时辰后,沉羽穿好衣服。 看着缩在被子里面的楚潇,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这两日,我会很忙,大概没有时间回来了,你好好的。” “嗯。” “不许逃!” 楚潇没有应他,只是深深的看着他。 沉羽道:“等这件事过后,我陪你一起去大荣找你弟弟。” “你……”楚潇有些震惊,“好……” “潇儿,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抓住你。上一世负你,这一世,我赔你,不要也得要,你无处可逃!” 说完这句,沉羽听得外面更声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身上余温未退,楚潇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竟有点不舍得离开了。幼年失去双亲,无论上一世的自己还是这一世,都太需要温暖了。 可这样的温暖,又不是别人能给的,只有他。 再没有犹豫,楚潇起身开始收拾行李。她不能让自己沉溺,然后落得跟上一世一样的下场。 翌日寿辰,太子在前殿主持,有因太后身体不适,所以由苏欢在后宫接见官眷们。这一天从早上天刚蒙蒙亮,到晚上夜幕将垂,夫妻二人忙东忙西,总算有惊无险。 当晚,皇途曜和苏欢去永泰宫看望皇上。 刚进寝宫,外面突然被侍卫为围住了。他二人正觉得奇怪,这时皇上竟从里屋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丽贵妃。 见丽贵妃一脸得意之色,苏欢便知出事了。 太后从外面进来了,看到皇途曜和苏欢先叹了口气。 “父皇,您的毒解了?”皇途曜有些吃惊。 “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太子妃一人会解毒,况这毒也并不算太难解。”皇上先请太后坐下,而后自己坐到了主位上,“苏氏,你说呢?” 苏欢跪下,“儿媳不给皇上您解毒,是怕今日有危险……” “你故意不给朕解毒?” “是,可儿媳是为了您的安危!这事,儿媳让瑾嬷嬷跟太后也说了。” 太后叹了口气,“本宫确实知道。” 皇途曜一同跪下,道:“父皇,我夫妻二人的心意,希望您能理解。” “理解?”皇上冷喝一声,“景妃吃药怀子,你们可知此事?” 皇途曜抬头,“儿臣知道,不过是事后才知道的。景妃求太子妃为她保胎,太子妃确实隐瞒了她的身体状况,却是为了景妃好,并没有其他私心。” “哼!你们和景妃联手,陷害定国公和何岩将军,而后又吓疯了二皇子,你们意欲何为,难道还要朕明说吗?” 皇途曜皱眉,“还请父皇明言!” “你想从朕手里夺走这皇位!” 皇途曜再问:“那请问父皇,谁给您解毒的?又或者,这毒是您自己下的?” 皇上呵了一声,“如若不是朕用这一招,还试不出你夫妻二人竟这般歹毒!” “皇上,白衣人抓到了!”这时两个侍卫进殿,把一身穿白衣的女人压着跪到地上。 那女人还画着先皇后的妆容,皇上一眼便认了出来,大喝质问:“二皇子可是你吓疯的?” 那白衣女人先偷偷看了皇途曜一眼,而后才瑟缩道:“奴婢只是听令行事。” “听说的令?” “奴婢……” “敢有所隐瞒,朕命人立刻斩断你的手脚!” “太子……” 皇途曜猛地回头,看向那白衣女子,他并不认识。苏欢也不认识,但她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无非是丽贵妃的手段。 当然,能做成这事,恐怕定国公也参与了,为的就是扳倒他们夫妻二人。如若他们夫妻二人不是事事以皇上安危为先,如若皇上绝对信任他们夫妻,丽贵妃他们便不会得逞。 “儿臣,无话可说!”皇途曜道。 苏欢沉下一口气,“儿媳也无话可说。” 他们只是失望,华云城十年,十年啊,他们为江山社稷倾尽心血,可换来的是什么,父子离心。 “皇上,这事许有隐情,还是再仔细查查吧!”太后皱眉道,她是不信太子和太子妃会谋害皇上的,可若贪图皇位,倒是有可能。 “太子,你无话可说了?”皇上再问,便是给他一个机会。 皇途曜道:“还请皇上废了儿子太子之位,贬我们一家为庶人,放我们离开胜都。便是我们夫妻将功折罪了,不求其他,只求一家保住性命。” 皇上拳头一下子握紧,“你让朕废了你?” “是。” “保你一家性命?” 皇途曜沉默了一会儿道:“未免一场腥风血雨,还是请皇上不要伤害我们一家人,儿子自会向众大臣说明,乃是自废,辜负了他们的爱戴。” “好!好得很!”皇上让关公公拿来纸笔,他要亲自拟旨废太子。 只不过一夜,北秦的天又变了。 天亮时,苏欢和孩子们已经收拾好了行礼。 “沉羽,你带璇儿和嫮儿去跟皇爷爷告别。”苏欢吩咐沉羽道。 “我不去!”璇儿噘着嘴,脸上都是怒气,“皇爷爷太过分了,居然要把我们赶出宫,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他了!哼!” 苏欢拍了拍璇儿的头,“他不是你们的皇爷爷的,但还是你们的亲祖父,君臣关系可断,但血缘却断不了。” “娘……”璇儿挤到苏欢怀里,“那我们以后去哪儿?” “这些年,我和你父亲东奔西跑,实在有些累了,所以想回沧海宫,自此再不过问世事。”苏欢说着看向沉羽,道:“不过你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若想去哪儿,爹和娘也不会拦着的。” 沉羽看向站在正房前的楚潇,她手中拿着剑,脸上依旧只有冷清之色。他看向她,她也看到了他,微微怔了一下,忙别过了脸。 “走吧,我们去跟老头子告别去!”沉羽提着璇儿的衣领往外走。 “臭哥哥,放开我!” “那你去吗?” “不去!” “哼!” “去去!哥哥真讨厌!” 嫮儿笑着跟在二人身后,其实她是最开心的,因为自此后她就能和爹娘在一起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 离开胜都 今日休沐,三人来到皇上的永泰宫,见他正站在殿前,外面冷风吹得紧,他却只着一件中衣。关公公和几个小太监跪在旁边,皆是满面为难之色。 见到沉羽三人来,那关公公忙道:“哎哟,太孙殿下,您快劝劝皇上吧!从昨夜里,皇上就站在这里,外面天冷,陛下不肯披上大氅,又不肯进屋,这样会受风寒的。” 皇上看到他三人,神色恍惚了一下,而后冷哼一声,“若是来求情的,大可不必!” 沉羽自关公公手里拿过大氅,走到皇上身边,作势要给他披上,皇上去一把推了开,“你们东宫的人,每一个都心怀鬼胎,枉朕千般万般的疼宠,都是一群白眼狼!” 沉羽再次给皇上披上的大氅,道:“皇爷爷,您放心就是,您座下这皇位,父亲不想坐,我也不想。” 皇上脸色更加难看了,好像是自己拿着一坨臭臭当香饽饽呢! “皇爷爷,我以为这里是我的家,原来只是您的家,可以随时把我们赶走!”璇儿说着眼睛就红了,“我知道,你更喜欢二皇子,可您喜欢他就是,为什么要讨厌我们?” 皇上看向皇途嘉璇,这孩子是自己亲自带大的,比其他的子孙更有感情。 “哼,他们要走就走,你留下就是。” 璇儿撇嘴,“我要跟爹娘在一起。” 皇上冷哼一声,“好啊,你们是一家子,我这个老头子是坏人!” “皇爷爷就是坏人!”璇儿嚷道。 “你这个臭丫头!” “臭爷爷!” 皇上眼睛突然有些发涩,这样的结果,其实也不是他想要的。可这皇位,只有他给他,心甘情愿的,没有他来抢的道理,尤其是还敢加害自己的亲兄弟,设计他亲爹! 想到这里,皇上心又冷了几分。 “放你们离开,这便是皇爷爷对你们最大的宽谅了,你们当记得这恩情才是。”皇上道。 沉羽叹了口气,“皇爷爷,爹娘还有我们,谁都不会怨恨您。只希望往后,我们不在宫中,您能保重身体,康泰长寿!” 沉羽带着两个妹妹,退后两步,向皇上跪下行了个大礼。 “皇爷爷保重……”璇儿起身看着皇上,“璇儿会想您的!” “皇爷爷,我们走了。”嫮儿道。 她毕竟自小不在宫中,与皇上感情不深,只是有些伤感罢了,亲人之间弄成这般。 东宫里,苏欢吩咐下面的人把东西都搬上了马车,他们从东宫出去,走皇城的西门出去。苏欢清点的行李,属于他们的都装上了,出门见皇途曜站在院中,直愣愣的站着。 苏欢上前,靠进他怀里,笑道:“皇上吃大亏了。” “哦?”皇途曜环抱住苏欢。 “这天下的担子多重了,他偏要一个人扛着,倒让我们躲清闲了。以后,我们兴之所至,想去哪儿去就哪儿,天涯海角凭我们高兴。夫君,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皇途曜低头看苏欢,见她满脸都是得意之色,不由也跟着笑了。 “那皇位,我本就不稀罕,如此,倒是正合我们的意。” “是啊,所以皇上吃大亏了,以为是惩罚我们却是放我们自由了。” “只是……” “只是你还担心皇上。” 皇途曜叹了口气,“我已经写信给沈炼了,让他尽快从西域回来接掌皇都卫。” “下面还有一帮子忠臣,不会让丽贵妃得意的。”苏欢道。 “皇上自会看清何家的诡计,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虽如此说,可皇途曜仍免不了担心,无论如何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沉羽他们回来后,一家子坐上了马车,从皇城西门出去了。离开皇城时,皇途曜撩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走绝不再回来。 所以,这是最后一眼,最后一丝留恋。 永泰殿外,关公公小跑着来到皇上身前。 “太子离开皇宫了。” 皇上闭了闭眼睛,“让他走!” 他养的好儿子,临走的时候竟然没有来跟他道一声别,他要走便走,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 这时丽贵妃急匆匆走来了,“皇上,您让东宫的人就这么走了?” 皇上睨向丽贵妃,“你想说什么?”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丽贵妃急道。 以她对皇上的了解,对于敢忤逆自己的人,皇上一向不会手下留情的。可皇上却放走了太子一家子,日后万一他们卷土重来,那她焕儿的江山可就不稳了。 “你想让朕杀了太子?”皇上眼睛眯了一下。 丽贵妃没发现皇上神色不对,忙道:“正该如此,不但要杀了太子,还要斩草除根,方能安心啊!” “谁安心?” “自然是……”丽贵妃猛地抬头看皇上,见他神色冷厉,吓得瑟缩了一下,“臣妾失言了,可臣妾也是怕太子图谋皇位,对皇上您不利啊!” 关公公怕皇上真的动摇了,忙道:“老奴斗胆说一句,以太子这些年在朝中的经营,若是真有造反之心,只怕……” “放肆!”皇上冷喝一声。 关公公急忙跪下,“皇上,老奴是怕您震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日后后悔啊!” “好你一个关公公,原也是太子的人,来人啊,把他拉出去杖毙!”丽贵妃嚷道。 “丽贵妃,在朕面前,你已经可以发号施令了吗?” 丽贵妃忙低下了头,“臣妾只是心急而已。”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关公公那句话,虽然放肆,可一下子说到了他心里。若曜儿要反,他确实有这个能力,可他没有……他没有! 苏欢他们的队伍并不长,三辆马车而已,她和皇途曜在前面的马车里,孩子们在中间,后面装的是几个箱子。 他们也没带护卫,李绛自愿跟他们离开,肉汤从长乐酒肆来送他们去沧海宫。 出了城门,马车停下。 皇途曜和苏欢撩开车帘,见晏渊和长孙骏站在外面。 “太子,您真要离开啊?”晏渊面有悲痛之色。 皇途曜下车,冲晏渊行了个礼,“晏太傅,在朝中这些日子,多亏您辅佐了。只是我无心皇位,此番离开,完全是自愿,还请晏太傅跟其他大臣们解释清楚。” 怎么可能是自愿! 可晏渊知道,只能这么说,不然朝局怕会动荡起来。 “可那二皇子,岂是……明君之人!” 皇途曜笑,“我是一身轻了,晏太傅自个苦恼吧!” “哎,这真是……好好的天,一片晴朗,非要弄的乌云密布!” 第七百八十章 龙城分开 皇途曜摇头失笑,看向长孙骏,依旧行了个礼,“王君,我有负你的信任了。” 长孙骏还了个礼,“明日,我便回西部高原。” “这……” “若是皇上执意敢我们走,我们便回雪原。” 苏欢皱紧眉头,“是我们对不住你和族人们。” 长孙骏摇头,“至少二位给了我们丰衣足食的十年,我们已经很满足了。雪原是我们世代所居,还是在那里安心一些。” 苏欢点头,“若是有困难,可以去沧海宫找我们,我们必定尽全力帮忙。” “好,二位的心意,我收下了。”长孙骏道。 马车里,沉羽正试图坐在楚潇身边,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哥哥’,恍然想到他还没跟罗宝儿告别。他撩开车帘,见罗宝儿骑着马,背着包袱赶来了。 沉羽忙下了马车,“你要做什么?” “你要离开胜都,居然不带我!”罗宝儿伤心道。 沉羽无奈,“你是罗家的姑娘,我带你做什么?” “我要跟哥哥走!” “那你舍得你祖父还有几个哥哥?” 罗宝儿眼泪啪嗒就落下来了,“我不管,我反正要跟着你走。你带我来北秦的,带我来胜都,你要离开了,也要带着我!” “宝儿。”沉羽把罗宝儿抱下马,柔声安慰道:“以后你若是想见我,可以去沧海宫。还有,你是大姑娘了,总跟着我也不合适,罗府才是你的家。” “不要!” “宝儿,听话,哥哥永远是你的哥哥,但哥哥不会是这辈子一直陪着你的人。” “哥哥……”罗宝儿哭得很伤心,“为什么不可以……” 沉羽叹了一声,道:“因为哥哥爱的那个人不是你。” “是楚潇。” “对,是她。” 罗宝儿使劲推了沉羽一把,翻身上马,怒道:“皇途沉羽,我讨厌你!” 说完,她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沉羽一直当罗宝儿是妹妹,这份感情从未变过,他也知道她终会想清楚的。 他们的车队与司马将军的车队在城郊十里亭汇合,而后一起往南走。这样相伴走了二十多日,在龙城分开。 “曜儿,你跟娘回大荣吧?”司马夫人不舍的皇途曜。 “娘,我们答应您,一年回去一次可好?”皇途曜哄着司马夫人道。 “反正你也不做太子了,回大荣做你的摄政王也挺好。” “夫人!”司马将军冲夫人摇了摇头,“曜儿这些年经历了太多,这样挺好,他和欢儿可以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了。” 司马夫人知道回到大荣,必定又有诸多的事,于是也不舍得再劝了。 “那就一年一次!” “好,我们必定回去。”皇途曜保证。 “欢儿,你也是。” 苏欢笑,“大荣是我的家,我必定会回去的。” 楚潇跟着司马将军他们一起回大荣,沉羽在路上的时候就跟苏欢和皇途曜说明了,他二人没有反对。孩子大了,少不了要历练一番的。 楚潇跟苏欢告别,“娘娘,保重。” “好孩子,我们会再见的。”苏欢拍了拍楚潇的手,“我那儿子,虽然对你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可还是给他一次机会吧,毕竟这一世他是全心全意待你的。” 楚潇本想独自离开的,可后来东宫出事了,她不好趁此离开,这样一拖再拖,便逃脱不了了。 “娘娘,我……” “不必为难,且跟随你的心意就好。” 沉羽跟父母告别后,拉着楚潇的手,一起跟司马家的车队离开了。 苏欢看着沉羽走远,又是担忧又是满足,孩子长大了,可以远行了。 “姑娘!” 苏欢回头,见淳儿和百里长明从城门那边来了。 百里长明上前,想向皇途曜和苏欢行礼,却被他们拦住了。 “我们现在不是太子和太子妃了,担不起将军这一拜。”皇途曜道。 百里长明眉头皱紧,“殿下,若是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微臣和百里王府必定鼎力相助!” “不用!”皇途曜忙摆手,“真不用,我们是偷得清闲,将军可不能坏了我们的好事。” 淳儿笑,“还是咱们太子和太子妃是明白人,不像某人,天天嚷着保家卫国,都没时间陪孩子们!” 百里长明挠头,“这不,职责所在。” 皇途曜敬佩道:“将军,以后北秦的安定就要靠您了!” “我怎么突然觉得身子上担子又重了?” 淳儿大笑道:“人家是能者多劳,你这是蠢货多累!” 既然来了龙城,没有不去百里王府做客的道理。 大人们在厅堂里说的热闹,璇儿新奇,让一个小丫鬟带路,去王府各院逛着玩了。嫮儿觉得有些孤单,以前身边总有楚潇陪着,现在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了。 她拿着本医书,在廊子下坐着,偶尔翻一页,也没什么心思看。 “咳咳……” 听得有人咳嗽,嫮儿起身,循着声音过去,见一白衣公子坐在菊花丛里,那白菊花冷艳多姿,而花丛中的人比那菊花更多秀丽。 若非他穿着袍子,嫮儿还真当他是个女子,唇红齿白,肌肤赛雪。 “咳咳……噗……”那白衣公子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嫮儿忙跑了过去,这才发现他不是坐在花丛中附庸风雅,而是从坡上跌到了这里,衣角都被花枝划破了。 “你怎么了?”嫮儿弯腰问道。 白衣男子抬头,看到嫮儿,微微一怔,而后忙道:“在下……咳咳……没事……” 他想要起身,奈何稍微一动,又吐出了一口血。 嫮儿忙拉过男子的手,给他号脉,原是受了内伤,伤势其实不重,但因为先天有不足之症,身子素来虚弱,所以这一点内伤,恐要致命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宫主炼制的凝露,十分珍贵。她伸手要去顶男子的下巴,哪知他竟躲开了,还防备的看着她。 “我喂你吃药!”嫮儿道。 白衣男子脸微微一红,“在下自己来……” 嫮儿点头,见男子伸出手来,竟是白玉一般,丰润修长,骨节分明。这实在是一双好看的手,嫮儿从未见过谁的手这般漂亮。 “姑娘?” 嫮儿脸一红,忙把小瓷瓶放到了男子手里。 白衣男子大概觉得嫮儿离他有些近,于是往一旁挪了挪,而后才打开塞子,往嘴里倒了倒…… “只能一滴!” 第七百八十一章 美貌的公子 嫮儿想起来,急忙说道,可男子已经喝了,整整一瓶下去了。 “抱歉,我只想喝一小口的,但这里面本就不多……”男子觉得一股暖流通达全身,伤不痛了,也有了力气,想来这药一定很珍贵,于是更加惭愧了,道:“在下带的银两不多,尽数赔给姑娘,不知够不够。” 说着,白衣公子去掏荷包。 “不是!”嫮儿忙摆手,焦急道:“这药药力很强,一滴足矣,平常人最多也只能耐受三滴,何况你身子本就虚弱,只怕……” 嫮儿话还没说完,白衣公子突然七窍冒出血来。 他下意识抹了一下眼角,见手上都是血,脸上露出苦笑来,“天命该绝,在下认命就是,姑娘不必自责……咳咳……还要多谢姑娘……伸出援手……” 说完这句,白衣公子倒在了菊花丛中。 嫮儿顾不得其他,忙把人扛了起来,朝王府外跑去了。 白玄觉得很冷,冷得好似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竟泡在冷水中。哗哗的声音,他四下看了一眼,远处有瀑布,落差不大,这里是下游的潭水。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醒了?” 白玄抬眸,见那女子盘坐在潭水边的大石头上,明艳清丽,尤其那一双眼,熠熠发光,柔和平静。 “我……”白玄不经意看到女子旁边的衣服,忙低头看自己,竟是一丝不挂。潭水清澈,女子坐在石头上,定一目了然。 白玄急忙用手捂住胸,又觉得不对,改而捂住下面。 “姑娘,为何带在下来这里?” 嫮儿用手支着下巴,道:“自然是给你散去凝露的药力,不然你身子虚不受补,怕要爆体而亡。只是需用活水,所以我把你带到了这山里,找到了这处潭水。” 算她幸运,也算这白衣公子幸运,她慌忙扛他出来,问过一位路人,进了这山里还真找到了这处。 白玄觉得胸口确实不怎么疼了,只是这潭水真的太冷了! “在下可以上去了吗?” 嫮儿摇头,“还有一刻钟。” “那……”白玄见嫮儿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不由两颊一红,“姑娘……可以背过身吗?” “为何?” “在下没有穿衣服……” 嫮儿干笑一声,她是大夫,不拘这些小节,况他的衣服都是她脱的,看也看遍了。 “我要给你全身抹药膏,所以必须脱掉衣服……你先泡着,我去山里找些野果子。” 嫮儿回来的时候,白玄已经穿好了衣服。 “在下觉得好多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白玄冲嫮儿行了个大礼。 “其实,我救不了你的命。” 这人先天正气不足,阴阳两虚,先时加上补养不足,心气衰耗,想来最近这段时间,旧疾时常复发,只怕哪次就缓不过来了。 白玄怔了一怔,随后苦笑,“姑娘不必挂怀,在下知道自己的病。幼时便有大夫断言活不过十岁,如今已经赚了好些时日了。” 嫮儿有些愕然,这人竟这般看得开。之前在王府,危重之时,他不为自己难过,却一直劝她不要自责。 “对了,姑娘,您是王府的贵客吗?” 父亲的身份特殊,她不便明说,只道:“王妃近日身子不适,我是大夫,乃是去王府给她看诊的。那你呢,你是王府的人?” 白玄摇头,“我母亲是王府的下人。” 原是这样,可看这人的气度,不像是奴才啊! 皇途曜和百里长明在院中比划,苏欢和淳儿在一旁喝茶,正说着要在龙城多住些时日,这时一位将士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将军,胜都急报!” 百里长明收起长剑,先看了一眼皇途曜,见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便问那将士:“什么急报?” “东州独孤王府反了,已经北上占领了三城。” 苏欢大吃一惊,“你说东州?独孤王府?” 怎么可能! 若论四州,谁对朝廷最忠心,定是东州独孤王府啊!独孤王和皇上是挚友,甚至帮助皇上完成了筹划二十年的大计,他怎么会反? 苏欢看向皇途曜,见他也是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不过他很快想明白了,当年皇上为了让他以独孤世子的身份回到北秦,故意藏匿了独孤钰,险些害了他的性命,独孤王只怕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恨上了皇上。 “皇上命将军即刻带兵北上支援!” 百里长明皱紧眉头,转而对皇途曜道:“若臣带兵北上,只怕会被人断了后路。” 皇途曜点头,“东州一旦反了,西州拓跋弘必有所动作,一旦你带兵北上,那拓跋弘会立刻占领南州。” 此时,百里王府不但不能出兵,而且必须严密防守西州。 可东州独孤王府兵力最强,只中州和北州的兵力,只怕不足以应对。况定国公和丽贵妃的阴谋未破,只怕皇上和太后有危险。 “夫君。”苏欢走到皇途曜面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很凉。 “我已经不是太子了,何必操心这些,我们按计划回沧海宫就是。” 苏欢叹了口气,“回去吧!” 皇途曜皱眉,“回哪儿?” “皇上身边,我知道你担心他。” 皇途曜摇头,“他不需要。” “他需不需要是他的事,但去不去是你的事。” 皇途曜沉下一口气,思量了半晌,道:“我先送你去沧海宫。” “不,我跟你一起回去!”苏欢道。 “欢儿!” “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好!”皇途曜反握住苏欢的手。 “这样,我给你们抽调三万兵力。”百里长明道。 皇途曜点头,“南州的防守也至关重要,将军定要小心。” 百里长明拍胸脯保证,“殿下放一万个心,长明绝不辜负您的重托!” 苏欢拉住淳儿的手,“璇儿和嫮儿就留在这里吧,劳烦你照顾了。” “姑娘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们姐妹俩。” 战局紧张,容不得耽搁,当下皇途曜和苏欢跟随百里长明去军营了,连等两个女儿回来告别的功夫都没有。 第七百八十二章 白玄1 嫮儿和白玄在前院分开,他要去西偏院看母亲,而嫮儿则称要去王妃那里。 璇儿和嫮儿得知爹娘又回胜都了,不免都有些失望。可两个孩子也是懂事的,知道事关皇爷爷的安危,谁也没有抱怨。 “两位小郡主,你们先在王府住下,等殿下和娘娘回来接你们。”淳儿道。 璇儿玩了一天累了,淳儿让嬷嬷带她去休息。 “王妃,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淳儿拉着嫮儿在自己身边坐下,“大郡主,您请说。” “王府外院有一仆役,名叫白玄,他身体十分虚弱,所以我想请王妃给下面的人传句话,先免了他的活计,让他可以休息几日。” “白玄?”淳儿怔了一怔,“你是说白大人?” 淳儿摇头,“他说他娘是王府的下人,那他不也就是王府的下人?” 王妃笑,“那倒不是,他娘陈嬷嬷只是王府的帮工。因前年,她家房子倒了,这才住在了府上。那白玄啊,不但不是府上的下人,还是龙城下面的万山县的县令,可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呢!” “这样啊!”嫮儿有些尴尬。 “不过这白大人,先天有疾,这一点倒是跟你很像。他自小爱读书,陈嬷嬷也极为宠爱,送他进学堂,十岁就考取了解元,而后在王府做了两年西席,十三岁参加秋闱,一举拿下榜首,入职翰林院。后来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时常卧病在场,无法担下重任,后被调往了万山县做县令,倒是十分可惜。” “确实可惜。” 回到自己屋里,嫮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开始斟酌药方。虽然不能治愈白玄的病,但通过药草补养,延长他的命,应该还是可以的。 当晚,房门突然被敲响。 嫮儿刚睡下不久,听敲门声很急,便起身披上了外裳。屋里的丫鬟去开了门,很快王妃进来了,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大郡主,那白大人突然旧疾复发,十分严重,请了大夫都说没得救了,您快去看看,可还有什么法子。” 想到那白玉一般的公子,嫮儿心一下子揪紧,忙穿好衣服跟着王妃去了。 来到外院,还没进屋,便听一阵哭声。 “我的儿啊,你怎么忍心让我这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玄儿,你等等,娘跟你一起走!” 王妃叹了口气,“这陈嬷嬷也是真可怜,新婚不久成了寡妇,独自养大白大人,操了多少心啊!” 嫮儿进屋,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到一妇人正趴在床上大哭。而床上之人一动不动,脸色黑紫,像是已经没有气息了。 “陈嬷嬷,你先别哭了,快让大夫给看看。”王妃道。 陈嬷嬷一听有大夫,慌忙起身,还没看清人,便先跪下了,“大夫,求您一定救救我儿子啊,便是要了我的老命都行,一定要救活他!” 嫮儿忙扶起陈嬷嬷,道:“我一定尽力。” 陈嬷嬷见所谓的大夫,居然是个小姑娘,眼里刚燃起的光又熄了。 嫮儿也不说什么,上前先给白玄把脉,而后拿出一粒参丸塞到了他嘴里。 “王妃,请您带着陈嬷嬷先出去,我要给白大人行针。” “我要守着玄儿!”陈嬷嬷忙道。 嫮儿尴尬道:“因必须拿准穴位,丝毫不能差,所以我需给他褪下衣服,用周天通脉法为她驱除邪气。” “这……” 王妃道:“嬷嬷,救人要紧,咱们还是别妨碍大夫了。” 陈嬷嬷虽然不大信任嫮儿的医术,但想着最坏还能坏到哪儿去,于是没再说什么跟着王妃出去了。 嫮儿上前,利落的把白玄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因为生病,他的身体很瘦,肌肤莹白如玉。若是女子,倒是难得的美色,可这是个男人,未免太虚弱了。 她拿出银针,开始给白玄下针。 在行针走到一半的时候,白玄醒了,睁开眼见到嫮儿,不由吃了一惊。 “姑娘……” 嫮儿面露喜色,“你终于醒了。” 虽这么说着,但手上的针依旧落在了白玄的小腹部关元穴。 白玄感觉得了嫮儿的手温,又是在那种地方,身子不由僵了一下,再看自己,竟又没有穿衣服。虽然知道她在给自己治病,可仍是尴尬的很。 “姑娘……咳咳……劳烦你了……” 嫮儿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道:“这一套针法下来,确实挺伤神的。不过你身子很僵硬,是不是冷啊,再坚持一下吧,慢慢放松下来。” “在下确实想放松,可……” 嫮儿抬头,见白玄苍白的脸透出两团红晕来,这才想起眼下这情形来,估计他是害羞了。 “你当我是大夫,别当我是女子。” “是……”虽说如此,但还是不自在。 “你娶妻了吗?” “没,在下命不久矣,怎么能娶妻,岂不是害了人家。” “是么,那我嫁给你如何?” “啊?姑……姑娘,可不能开这种玩笑。” 嫮儿扑哧笑了出来,“我确实在开玩笑,不过如果你肯娶我的话,我还真会考虑的,毕竟像你这般俊美的男子,我还是很喜欢的。” 见嫮儿说话这般大胆,没有半分女子的娇羞,白玄只能干笑两声。 也是在嫮儿说笑的功夫,已经走完了接下来的几针。 “你可以穿衣服了。” 白玄忙起身背过身去,匆忙穿上了中衣。 “多谢姑娘之恩,只是在下实在无以为报。” 嫮儿只是笑笑,刚才塞他嘴里的参丸,可是千年人参熬制,一颗人参只凝成一粒药丸,再加上其他珍贵药材,所以十分珍贵。 出来后,嫮儿写了张药方交给那陈嬷嬷,“按着这药方,先抓三天的药,之后我再根据白大人的病情,换一张药方,只是需常年吃药,方能保住性命。” 陈嬷嬷见儿子真的醒了,这一下十分信服嫮儿的医术,“那姑娘,我儿只要每日服药,是不是就能安然无恙?” 嫮儿不想欺骗这妇人,摇了摇头道:“白大人这病,只能活一日算一日。” 听了这话,那陈嬷嬷一下子又跪到了嫮儿面前,“大夫,求您救救我儿吧,我有银子,我全都给您!” 王妃叹了口气,“陈嬷嬷,你起来吧,大夫不是神,也有所不能的。” “娘!”白玄在屋里喊陈嬷嬷。 陈嬷嬷擦了一把泪,忙跑进去了。 不多久,听到白玄跟他娘说道:“别为难大夫了,我这病是治不好的。” 接着,陈嬷嬷又哭了起来。 第七百八十三章 白玄2 嫮儿这两日一直闷在屋子里研究药方,她想救白玄,那么好的人。可把脑子里的东西搜刮完了,也没想到可行的方子。 “对了,我可以带他回沧海宫!”嫮儿突然想到。 回沧海宫让宫主诊治,说不定他能治好白玄,又或者可以延长他的生命呢! 这样想着,嫮儿急忙去找白玄了。 “他已经走了。”陈嬷嬷叹了口气,“我这儿子固执的很,病已经这么重了,偏还要回去处理什么公务。我也知道,他是怕我跟着他难过。” “走了?”嫮儿皱眉,“可我还没给他换方子。” 陈嬷嬷说着泪就掉下来了,他说:“不劳烦姑娘了,他已经认命。” 嫮儿摇头,没有尽全力,怎么能认命。 “我去找他!” 今日王妃带着璇儿出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嫮儿等不及,让陈嬷嬷代她向王妃禀一声,然后便去追白玄了。 倒也没追出去多远,出了城门又二里地。 天色阴沉下来,像是要下雨了。白玄一人走在路上,走一段便要停下休息一会儿。正想着要不要找间破庙避雨,这是听到身后有马蹄声。 哒哒…… 白玄回头,见嫮儿骑马而来,一身白衣随风翻卷,英姿飒爽。 她来到他面前,翻身下马。 “你怎么不辞而别!”嫮儿轻哼了一声,昳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怒气。 白玄忙弯腰赔礼,道:“在下本想跟姑娘告别的,可问了府上几个下人,都说王妃没有请大夫在府上。在下以为姑娘已经离府了,所以……” 嫮儿暗自吐舌头,她没告诉他自己的身份,难怪他找不到呢! “哦,前两日,我确实离府了,今日去王府,本是要给你换方子的。” 白玄摇头,“还是算了。” “为什么?”嫮儿以为他是担心那方子不管用,忙道:“我这方子虽然不能治愈你身上的不足之症,但可以增强你的体质,这样也能延续你的命。” “劳姑娘费心,但在下还是觉得不用了。“ “你不信我这方子?” “不是……”白玄见嫮儿要生气,只得尴尬道:“姑娘的方子,所用药材十分珍贵,在下……在下实在负担不起。” 嫮儿恍然,她倒忘了这一点。 “哎呀,你早说啊,我用普通的药材替换也是一样的。” “能行?” 嫮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当然,我可是沧海宫的神医!这样吧,你跟我回沧海宫,我让我师父给你诊治,许能找到治愈你的方法呢!” 白玄正不知如何拒绝,突然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姑娘,咱们还是先找地方避雨吧!” “好,你上我的马吧!” 白玄没来得及拒绝,人已经被嫮儿扔到了马,而后她也上来,坐到他背后,勒紧了缰绳。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在下还是下马……咳咳……跑……” 嫮儿喝了一声,马驮着他们疾驰而去。 “白大人,你跑得动吗?” 白玄脸又红了,虽然努力往前倾,但路上颠簸,身子控制不住往后仰,不小心抵住身后的人。 “哪里可以避雨?” “啊?” “我说哪里可以避雨!”嫮儿大声喊道。 “前面左拐,走不远有一座破庙。” 很快到了那破庙,天色阴沉,那破庙残垣断壁,透着几分阴森。嫮儿搂住白玄的腰,带他下了马,二人忙跑到了屋檐下。 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冷风嗖嗖的刮着。 二人的衣服都湿了了,冷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 “姑娘,你进去里面吧,如何能挡些风寒。” 嫮儿回头,透过残破的门洞往里看,但见里面影影憧憧,也看不清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摇头。 “我……我还是在外面吧!” 白玄看到了嫮儿脸上的惧意,不禁莞尔,他先进去里面,找了干柴生了一堆火,而后才请嫮儿进来。 “诶,你做什么去?”嫮儿见白玄竟闷头往外走。 “男女大防,在下还是去外面为好。” “可你衣服也湿了。” “在下没事……咳咳……” 嫮儿往后看了一眼,见土地爷的神像在电光雷鸣间,明亮晦暗,显得有几分狰狞。她回头又见白玄已经朝外面走去,吓得忙上前,一把扯住了白玄的胳膊。 “别走!” 白玄感觉低头自己的手,被另一双小手紧紧拉着,脸不由又红了,“姑娘,在下就在外面……” “我怕……” 白玄见嫮儿居然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不由心中一软,“那在下这门口这里……” 白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嫮儿拉到火堆旁了。 “门口那风寒,你身子本就不好,还是在里面吧!” 嫮儿说完,跟白玄要了他的包袱,从里面找出一件袍子来,而后让白玄背过身,她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换上了那袍子。 “可以了!” 嫮儿在火堆旁支了个架子,把湿衣服放上面烤。等她做好这些,见白玄还背着身子,而且脊背挺得直直的,颇为紧张的样子。 她轻笑一声,来到他身前蹲下,笑吟吟道:“白大人,你也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烤干吧。” 白玄看着面前的女子,墨发散开,昳丽生资,又带着俏皮的笑,心中一动。可不经意往下瞄了一眼,却见她衣领处开得有点深,能看到莹润的肌肤,慌忙把头别到一边。 “在下……在下到底是男子,虽然在下不怕什么,但怕有碍姑娘的清誉。” “这荒郊野外的,四下又无人,便是我们做点什么……” “在下……” “扑哧!”嫮儿笑出声,她怎么觉得这书生这么有意思,“知道你害羞,那本姑娘背过身去就是了。” 嫮儿坐到火堆旁,背过白玄。 “你还是换身干衣服吧,万一着了风寒,可是要命的事。” 白玄知道自己的身体,未免给嫮儿添麻烦,他还是换了一身。只是换衣服的时候,不时看嫮儿一眼,竟还真怕她回头偷看。 咳咳……好像自己想多了。 外面的雨哗哗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看来今晚他们要在这破庙过夜了。 白玄包袱里有陈嬷嬷准备的大饼,他拿出来放在火旁烤了烤,而后掰给了嫮儿一多半。 “委屈姑娘了。” 嫮儿接住大饼,笑:“我是沾了白大人的光,不然要饿肚子了。” 她出来的急,什么都没有带。 第七百八十四章 白玄3 白玄见嫮儿一口一口吃着饼,并没有露出一丝嫌弃之色,这才稍稍安心了。他虽不知嫮儿的身份,但想来必定是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不然不会是这般明朗的性子,丝毫没有被生活折磨过的。 “对了,你跟我去沧海宫吧,我让我师父给你治病!”嫮儿道。 白玄摇头,“多谢姑娘的好意,但在下还是不去了。” 嫮儿皱眉,“为什么不去?沧海宫啊,你没听说过么,只要你去了,许就有希望把病治好呢!” “这副身子,在下很清楚,治不好的。但余下的时间,在下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等把这事做成了,在下也就死而无憾了。所以抱歉,在下不能把仅剩的时间浪费在治病身上。” “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嫮儿有些心急,她指着自己道:“我也是一出生就有心疾,几度丧命,我娘带着我从大荣来到北秦,求医于沧海宫,最终还是治好了我的病。所以你也不能放弃,一定可以治好的。” 白玄没有想到,嫮儿也经受过病痛的折磨。 “姑娘是幸运的。” “你也是!” “在下……”白玄摇头,“在下不能答应姑娘。” 嫮儿心急的来到白玄身边,拉住他的手,认真道:“你也是幸运的,因为你遇到了我。相信我,我一定想法子治好你。” 在嫮儿真挚的目光下,白玄无法拒绝,只得道:“我相信你。” 嫮儿松了一口气,“等你的病治好了,也可以去做那件重要的事。” 翌日天微微亮,白玄已经起身,而嫮儿还睡着。他走到她身边,帮她把已经烤干的外裳盖到了她身上。 “抱歉,在下不能跟姑娘走。” 说完,白玄背着包袱转身离开了。未免被追上,白玄特意走了山间的小路,清晨的雾气有些浓,走着走着竟有些迷路了。 吭哧吭哧…… 什么声音? 白玄停下步子,四下慌忙去看,见远处白雾里隐隐有一个黑影,而且朝他这边过来了。白玄预感到不好,急忙往前跑。回头见那黑影也跑了起来,而且明显比他跑得快。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白玄这才看到,追他的竟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头发散乱着,下巴长满了胡渣,身上穿着粗布短打,十分的强壮。 他一双眼睛,透着兴奋的光,好像狼追逐猎物一般,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男人手中又把短刀,劈头朝他飞了过来,白玄旁闪开。也没注意脚下的路,绊住了石头,身子趔趄的往旁边倒去。 等他再站稳,那男人已经堵住了他的路。 吭哧吭哧……原来是他粗重的呼吸声。他一步一步朝他逼近,拳头一般大的嘴突然咧开,露出诡异的笑来。 “你是什么人?” “猎人。”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吃了你!” 白玄大惊,这世上竟还有吃人的人! 见那血盆大口已经张开,而自己却无路可退,正当白玄绝望的时候,那猎人却被一颗石子击中后脑勺,继而狂吼一声。 白玄抬头,见嫮儿骑马而来,神色绷得很紧,似有一些恼怒。 那猎人看到她,转身扑了上去。这时白玄才看清,他走路踉踉跄跄的,再一细闻有一股子酒味,难道是个醉鬼? 不过容不得他多想,嫮儿三两下就把这人打趴在地上了,脖子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姑娘!”白玄怕她伤了这人,忙道:“他大概只是喝醉了,以为我是猎物,才出手的!” 嫮儿低头,见这猎户竟然睡着了,还真是个醉鬼。 “哼!便宜他了!”嫮儿收起剑,斜了白玄一眼,而后气哼哼的往回走。 白玄理亏,只得追上去,赔礼道:“姑娘,在下不辞而别,实在不应该。只是在下真的有急事,不能跟姑娘去沧海宫,还望见谅。” 嫮儿走了一段,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了,回头见白玄已经朝另一边去了。她就没见过这般固执的人,这般愚笨的人,自己的命都不晓得珍惜。 嫮儿翻身上马,朝与白玄相反的方向去了。既然人家不领情,她何必这般自找麻烦。 白玄听得马蹄声远,微微叹息了一声,继续往前面走。只是又走了一段,发现这林子越走越深,路也越走越窄,一直走不到官道上。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见远处半山腰上有一户人家,还能看到袅袅炊烟,说明里面有人住。他想着过去问问路,于是加紧了脚步。 走到屋前,见这是一栋木质的屋子,里面黑洞洞的。他在院子里唤了一声,不多一会儿一妇人走了出来。 妇人三十多岁,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浑身脏兮兮的,她似乎不适应外面的光线,用手挡着眼。等了好一会儿,才拿开手看向白玄。 妇人先怔了一下,忙左右去看,急道:“你快走吧!” 白玄愣了一愣,尴尬道:“在下只是想讨口水喝,顺便问问这出山的路。” “没有!” 白玄没想到被拒绝的这般彻底,只得道:“那大姐,从这里怎么出山啊?” “出山?”妇人突然苦笑一声,“若是能出山,我还会在这里吗,不知道!快走快走!” 白玄本就脸皮薄,被人这般嫌弃,哪还磨得开嘴,冲那妇人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往外走。只是没走两步,却被人给叫住。 “你是外面的人?” 白玄回头,见一年轻女子从屋里出来了,她也穿着补丁衣服,但还算干净。 “在下是从山外面误闯进来的,在这山中迷了路,请问姑娘可知道出山的路。” “知道!” 白玄面上一喜,“还请姑娘指明方向。” “我跟你一起出去!” “喜儿!”妇人喝了一声,“你想找死啊!” 喜儿看向妇人,咬牙道:“便是死,我也要离开这里!” “喜儿……”妇人忍不住抹泪,“那恶鬼厉害的很,逃不出去的。他忘记他说的了,若是再抓到你逃走,就……” “这次逃不出去,我就死!”喜儿道。 白玄听得糊里糊涂的,正要问她们恶鬼是什么,便听远处喝了一声。他回头,不由吃一惊,那险些吃了他的猎人竟然朝这边走来了。 “他回来了!”妇人吓得忙拉着喜儿往屋里走。 “公子,救我!”喜儿满面惊恐的冲白玄喊道。 “喜儿!” “娘,他会糟蹋了我,早晚的事!” 妇人身子一僵,再看那恶鬼,已经在门外了。 她一把把喜儿推给白玄,“你们从后面跑走,我来拦着他!” “娘!” “公子,求你救我的女儿!“ “这怎么回事?” “快走!” 妇人推了他们一把,白玄只得带那姑娘朝后面跑了。 “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 “我再也不逃了,我就是你的人!” “我……啊啊啊……” 第七百八十五章 吃醋1 耳边传来妇人的惨叫声,白玄整个人激灵了一下,忙抓着那姑娘的手,急忙往山下跑了去。这山下还是密林,一旦进去里面,很快就会迷失方向。 可慌乱之下,他二人闷头就跑,哪还顾得上其他。 等跑了好长一段,二人发现林子前面亮堂了起来,以为是找到路了,忙往前跑。可跑出林子才发现,前面竟然是断崖。 二人再想往回跑,那恶鬼已经追来了,把他们堵到了断崖上。 那恶鬼手中拿着大刀,刀刃还淌着血。女子见状,呜咽哭了出来,可她极力忍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后退。 “公子,是我害了你。” 白玄摇了摇头,他命不久矣,倒也没什么,只可惜了这姑娘。不过他还没打算放弃,四下看了看,想找到合手的东西,可眼下只有石头,大的小的都有。 他只得搬起一块石头,轻重刚好,“等会他上来,我尽量纠缠住他,姑娘趁机逃跑!” “不,还是我……” “听我的!”他是父母官,理应如此。 虽然没有嫮儿姑娘的武功,但他还有铮铮铁骨。 吭哧吭哧…… 恶鬼粗重的喘着,想来是追他们这一路给累得。他一步一步逼近,只把他们逼到了断崖边上。 白玄往下面看了一眼,深不见底,这摔下去定没有活路的。他咬了咬牙,既然退无可退,只能迎面一击了。 在那恶鬼再上前时,他举着石头冲了上去。 “快跑!” 白玄把石头砸了过去,却未伤恶鬼分毫。不过他也料到了,趁着这个功夫,利用身体的灵巧背到了恶鬼身后,把他猛地往前撞去。 那恶鬼不妨,还真被他撞的往前踉跄了一步。再一步,便能掉下去。 白玄低喝一声,拼尽全力往前顶,这恶鬼身材笨重,根本无法灵活的转身逃开。眼见要掉下去,那恶鬼突然一把抓住白玄。 “老子死,也要带着你!” “好啊,在下也算功德一件!” 白玄猛地用力,他和恶鬼一起掉了下去。至少,他救了那姑娘的命。只是想着未竟之事,想到嫮儿,还是觉得自己有点蠢。 那姑娘跑出林子,直到跑到官道上,身子一软跌坐了地上。她看到白玄和恶鬼一起掉下去了,她也知道娘已经死了。 她为了活着,却害了两个人。 “喂,你怎么了?” 嫮儿正在找那书生,可这林子太大也太深,根本无处可找。眼下她有些后悔了,不该赌气就走,留那书生在深山老林里。 “没……”年轻女子忙擦了擦眼泪,“没什么。” “你可见到一穿白袍的书生?” 女子猛地抬头,“你……你认识那位公子?” “你看到他了?” 嫮儿来到断崖,眉头不由皱紧,他真的掉下去了? “我不知道会害了那公子……呜呜……我没想害任何人……” “行了,别哭了!”这姑娘哭了一路,哭得她更加心烦气躁了。 她不亲眼见到白玄的尸体是不会甘心的,于是让那姑娘带路,绕过这断崖,去下面的峡谷。她们绕着林子走了两个多时辰才来到下面的峡谷,嫮儿让那姑娘在此等着,她加快脚步往断崖那处去了。 断崖下是一个深水潭,她心中一喜,想着那书生或许还有救。顺着潭水溢出的方向往前走,走了不长一段,果然看到了白玄。 他趴在河边,一动不动的。 嫮儿跑上前,把人翻开,见他脸色惨白,浑身冰冷。再用手去探他的鼻息,只有轻微的一点,若是平常人,只怕会以为他是死的。 她从往他嘴里压了一颗参丸,而后把人背了起来。她刚才来的时候,见高处有个山洞。 白玄觉得自己坠入了黑暗中,越来越冷,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冻住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暖流,通达全身。 “白玄!” 有人在唤他,他想睁开眼,可眼皮太沉了。 “白玄,我把清白给你了,你一定要活着娶我。” 是嫮儿姑娘,他知道。可太温暖了,他迷恋其中,竟不舍得醒来。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白玄感觉双唇有些凉,忙睁开眼,发现一年轻姑娘正在往他嘴里滴水。 “公子,你醒了!” 白玄蹙了蹙眉头,“她……她呢?” “公子是说嫮儿姑娘吧,她说去外面找点能吃的东西。” 白玄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已经换过了,“在下的衣服……” “那边,我已经为公子烤干了。” “你帮我换的?” 那姑娘小脸一红,“公子于喜儿有救命之恩,喜儿自当如此。” 白玄愣了一愣,“什么意思?” “喜儿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那睡梦中,那具温暖的身子,不是嫮儿姑娘而是她……白玄心中复杂,可莫名的他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嫮儿姑娘,他不想害了她。 可这样想又觉得对不住喜儿,毕竟她把清白给了自己。 “醒了?” 白玄转头,见嫮儿拎着一只野、鸡进来了,她眸光有些冷,把那野、鸡扔到地上,冲喜儿道:“喜儿姑娘,你能处理一下吗?” 喜儿看了白玄一眼,而后道:“好啊,公子正当补一补呢!” 她许怕血腥气冲到了白玄,拎着那只鸡出去了。嫮儿上前,拉过白玄的手,给他把脉。 “恭喜你,身体更差了。”嫮儿不客气道。 白玄看着嫮儿,她太美好了,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想到喜儿的事,他垂下眸子,没有说什么。 “你还是不肯跟我回沧海宫?” “在下心意已决。” “好!” 白玄抬头,没想到嫮儿这么容易就放弃了,那她追他到这里…… “我陪你去万山县,完成你未完成的事。” “嫮儿姑娘……” “本姑娘医人无数,还没失过手,决不能把名声坏在你手里。” 白玄叹了口气,“姑娘何必固执。” “到底是谁固执?”嫮儿说着眼圈都红了,她还没拿谁这般无可奈何过。理应不管他,理应任他寻死,可……可自己却一次一次陷了进去。 白玄别过头,“姑娘还是别浪费精力了。” “哼,由不得你!” “先前把你丢在林子里,其实我回城去了,买了熬药的砂锅还抓了几副药。你这副身子,想到达万山县,也要有命才行。”嫮儿一边说着一边把药草放到了砂锅里,往里面倒上水,然后放到火堆上去熬。 白玄静静看着嫮儿为自己忙前忙后,心中却愈加苦涩。 第七百八十六章 吃醋2 喜儿熬了鸡汤,嫮儿熬了药。白玄先喝了一碗鸡汤,然后又喝了一碗药。 “公子,味道可好?” “呃,还好。” 嫮儿见他二人倒是十分亲近,不由瞪了白玄一眼,“我的药,味道如何?” 白玄怔了一下,“还好……” “不苦?” 自然是苦的,可见嫮儿脸色不好,他只能道:“不苦。” 嫮儿扑哧笑了出来,怎么可能不苦! “喜儿姑娘,你家在哪儿,明日我们送你回去。” 喜儿想起娘亲,泪止不住就落了下来,“我没有家了……嫮儿姑娘,求你别赶我走,我只能跟着你和公子了。” “跟着我们?”嫮儿看向白玄,“你同意了?” 白玄只得道:“喜儿姑娘的娘亲刚去世了,她现在没有地方可去,先跟着我们到万山县,之后再安置吧。” 嫮儿有点不高兴,“万山县离这里还有三四日的路,喜儿姑娘跟着我们定要吃不少的苦,这样吧,让喜儿姑娘回龙城,王妃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妥善安置她的。” 喜儿忙哭道:“公子,您救了喜儿的命,喜儿就是您的人了,求您不要丢下喜儿!” 一句‘喜儿是您的人’,让白玄又想到了那梦中之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了。 嫮儿轻嗤一声,“怎么好像我要害你似的?” 喜儿摇头道:“喜儿只想跟着公子。” 嫮儿看向白玄,“你呢,人家就想跟着你!” 白玄不敢看嫮儿的眼睛,小声道:“等到了万山县,再安置喜儿姑娘吧。” 嫮儿点头,“好啊,反正是你的人!” 说完,她气哼哼的出去了。站在山洞外,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那变窄的心胸似乎一下子又打开了。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她气什么,酸什么,没有一点道理。 夜里,嫮儿靠着山壁,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公子,你冷吗?” “还好,喜儿姑娘,你别照顾我了,还是去那边睡吧。” “公子,我在这边睡吧,方便照顾你。” “在下实在不能领情,喜儿姑娘,等到了万山县,在下会另行安置你。” “是不是喜儿配不上公子?我知道,可喜儿不求名分,只求能在公子身边照顾,如此便知足了。公子,难道这样也不行?” 白玄看了一眼对面的嫮儿,淡淡道:“抱歉,不行。” 嫮儿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侧身朝里睡去了。 半夜,突然听到动静,嫮儿睁开眼,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闯了进来。她急忙拿剑,本能挡到了白玄面前,那黑影转而一把抓住了离洞口不远的喜儿。 “啊!救命!” 喜儿被拖了出去,嫮儿忙去追,可到了洞口,夜幕之下早已看不到那人的影子了。 “那人还没死!”白玄也来到了洞口。 “谁?” “在断崖上要杀我们的人,他是这里的猎人。” “你在这等着,我去救喜儿!” 见嫮儿说着就要走,白玄情急之下拉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 “可是……” “在下知道自己是个拖累,但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好一点,是吧?” 嫮儿看着白玄拉着自己的手,灿然一笑,“好!” 她不是怕拖累,只是担心他的身体。不过把他一人放到这里,嫮儿也有些不放心。 二人进了林子,那猎人跑得很快,而且熟悉这里的地形,反倒是他二人,进入林子不久就迷失了方向。 直到天微微亮,白玄在一树杈上发现了一块布。 “这应该是喜儿姑娘衣服上扯下来的。” “你知道?”嫮儿挑眉问。 “呃……”难道不是? “你还专门主意人家穿什么衣服了,可真有心。” 白玄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好像嫮儿姑娘不大高兴了,是吗? 嫮儿率先往前走,心想自己是不是脑子抽疯了,干嘛在意这种事!可她就是有点气,有点酸,索性大步往前走,不理身后的白玄了。 沿着这条路走出去没多远,猛地见那猎人从树丛里出来了。 那人见到她,急忙往另一个方向跑。 嫮儿提剑追了上去,这猎人不会武功,空有一身蛮力,因此三五下就被嫮儿给制服了。她正要开口问喜儿的下落,就在这时候,喜儿从树丛里冲了出来,从嫮儿手上夺下剑,一剑刺中了那猎人的心脏。 猎人吭哧两声,接着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喜儿姑娘……”白玄愣了一愣。 喜儿大哭,“他杀了我娘……我要为我娘报仇!” 白玄叹了口气,可他是官员,即便是罪孽深重的恶人也当用律法惩治而不是仇恨的刀。 “公子,我好怕!”喜儿一下子扑到了白玄的怀里,“求你不要丢下我!” 白玄吓得忙张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那喜儿就追了上去。而她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他若是再退一步,这喜儿就会跌到地上。 白玄无措的看向嫮儿,见她也看着他,眼里带着怒火。 “喜儿姑娘,你先别哭。”白玄扶着喜儿,让她靠向树干。 “公子……”喜儿楚楚可怜的看着白玄。 “既然人已经死了,在下只能先通知附近州县的官府,不过喜儿姑娘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事的。”白玄道。 “公子,我要和你在一起。” 白玄看向嫮儿,商量着问:“嫮儿姑娘,不如我们先报官,等官府来处理了,然后再回万山县?” “随便!”嫮儿道。 他们这样走了,对喜儿也不公平。 这地所属是平澄县,白玄他们报官后,这案子处理的还是挺快的。因那猎人居于深山,又没有什么亲人,而且杀人的人证物证都在,很快这案子就结了。 那县官看在同僚的份上,也没惩戒喜儿,很快放他们离开了。 因天色已晚,所以他们只能留宿客栈,待明日养足精力再赶路。 晚饭在大堂吃的,嫮儿见喜儿总往白玄碗里夹菜,不由轻哼了一声。 “嫮儿姑娘,多吃点菜。”白玄用公筷给嫮儿夹了一筷子青菜。 嫮儿有些闷气,便道:“我不喜欢吃青菜。” 白玄便又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结果嫮儿又说不喜欢吃肉。白玄好脾气的又给她盛了一碗汤,嫮儿这才接下了。 见嫮儿喝了,白玄眉头刚松开,结果她把碗一放。 “难喝!” “我觉得挺好喝的!”喜儿把自己碗里的汤喝完了,冲白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公子,可否为我盛一碗汤。” 第七百八十七章 折磨1 白玄一时有些尴尬,只能顺手接下喜儿的碗,给她盛了一碗。 “喜儿姑娘多喝点。” “谢公子!” 白玄看了嫮儿一眼,见她低头吃饭,一副谁都不想理的样子。心想这嫮儿姑娘嘴太叼了,不是平常人家能养活的。 “对了,喜儿姑娘……” “公子叫我喜儿就是。” 白玄点头,“喜儿,你和你娘怎么落到那猎人手里的?” 喜儿秀眉蹙起,“那时我还小,不太记得了,听我娘说,我们是走亲戚时,在林子里迷了路,之后被那恶鬼抓住了。” “这样,那你娘可跟你说过,你们家在哪里?” 喜儿摇头,“许是说过的,但我忘了。” 白玄呼出一口气,他还想说若喜儿记得,他可以把她送回家。 “公子,您……您成亲了吗?”喜儿红着脸问。 白玄忙摇头,“还未。” “那可有心上人了?” “没……没有。”说这话时,他偷偷抬头看了嫮儿一眼。 喜儿似是惋惜一般道:“公子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还没有成亲。” “缘分之事,可遇不可求。” 喜儿娇羞道:“喜儿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公子。” 白玄愣了一下,正想跟喜儿解释,嫮儿却刷的起身,而后大步上楼去了。看着嫮儿离开的背影,白玄微微叹了口气。 可遇不可求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喜儿姑娘,在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在下、身患重疾,余下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不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还有,那晚之事,在下只能尽力弥补,不能承诺姑娘什么,尤其是终身之事。”说完,白玄起身,也上楼去了。 来到嫮儿门前,白玄想敲门,可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离开了。 大荣,因从谢闵俊那里得到消息,在西疆闻进城找到了一个与楚潇弟弟情况有八九分吻合的男孩,所以皇途沉羽和楚潇没有去胜都,而是直接从平阳关去了西州。 楚潇因为心急,这几日片刻都不肯休息,日夜兼程。这日遇上下雨,二人才躲进了破庙里,总算能喘一口气了。 沉羽生了一堆火,见楚潇神色恹恹的靠着旁边的柱子,不免有些担心。 他上前,把人拉到怀里,低头亲了亲额头,“再有几日,你便能见到那孩子了。” 楚潇心里有些不自在,可也没说什么,由着沉羽抱着她。 “万一不是呢?”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沉羽道:“如若不是,那我们再找就是,我一定陪着你。” 楚潇叹了口气,“我有点饿了。” “你等着!” 沉羽烤了一块饼并着水囊拿给楚潇,让她先吃着,而后他找了几块木板把门口给挡住了。已经入冬了,外面冷风瑟瑟的,只能挡住门口,这一堆火的热度才能保留下来。 他忙活完,回头见楚潇靠着柱子,已经昏昏欲睡了。 他拿出毯子,过去把楚潇拉到怀里,而后用毯子把二人给裹住了。 “还是……” “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楚潇在心里叹了口气,沉羽还是跟上一世一样是强势的,唯我独尊的,尤其是在二人相处中,他是绝对的领导者。 楚潇没说什么,靠进沉羽怀里,坐到他身上,确实比坐地上暖和多了。 “这是一间废弃的土地庙。”沉羽道。 “嗯。” “你说土地爷还在吗?” 楚潇抬头,眼中满是困惑,“怎么了?” 沉羽看着楚潇,仔仔细细看着,上一世还有这一世,他错过太多了。而到如今,他也不知道晚了没有,可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他不能失去她。 “潇儿,我们成亲吧!” 楚潇愣了一愣,“成亲?” 沉羽点头,“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虚礼,所以我没有准备什么,我们就在土地爷前拜堂,缔结山盟海誓,你可愿意?” 楚潇收回视线,“睡吧。” 她不愿意! 沉羽眸中带着几分慌乱,想到楚潇终究会离开他,他就无法冷静。他翻身把楚潇压到身下,低头看着她,“这辈子,你是我的。” “沉羽……” 沉羽低头吻住楚潇,放肆的占有着她。楚潇先开始由着他,可后来一次又一次,她实在受不住了,不由推了他一把。 “你要做什么?” “拜堂成亲!” 楚潇全身虚软,见沉羽双眼血红,里面满是狼狈之色,不由心软了一下。 “好。” 沉羽大喜,“你同意了?” 楚潇点头,不就是拜堂成亲,又能如何,她何曾被这些繁文缛节束缚过。她是应付之色,可看沉羽却是极为认真的,还去清理了土地爷的泥身。 成亲要穿喜袍,可二人都穿着白袍,连跟红烛都没有。可沉羽依旧高兴,拉着楚潇在土地爷面前跪下,脸上是虔诚之色。 “土地爷在上,今日我皇途沉羽和楚潇在您的见证下结为夫妻,此后余生……不,生生世世,我将忠诚于她,护她周全,山无棱天地合,再不与她分开。” 说完,沉羽看向楚潇。 楚潇愣了一下,在沉羽的坚持下,说了与他同样的话。 而后二人一起磕头,在这残破的土地庙里,楚潇满心只觉得荒唐,而沉羽却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十分的满足。 依旧是沉羽把楚潇拉到他怀里,用毯子裹住他二人。沉羽很快就睡着了,反而是楚潇了无困意。她看着那土地爷,想着刚才说的那些山盟海誓的话。 “您没听到吧?” “若是听到了,也当听到我心里的声音,我不愿意。” “老天爷给我重活一世的机会,我想过另一种人生,没有他的参与。” 翌日一早,二人继续出发。 又过了七八日,终于到达了闻进城。沉羽见楚潇面色不好,便先住到了客栈,想等她好一点的时候再去找那孩子。 楚潇虽然心急,但没有说什么。 沉羽出去找小二了,让他给楚潇炖滋补的汤。楚潇趁着沉羽不在的功夫,给自己把脉,片刻之后,脸色一下子惨白。 怎么会…… 北秦游船那次,她回去以后特意炼制了避子丹,每次过后都吃一颗,怎么还是怀上了?她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是那次在宫中,沉羽半夜过来,当时她太困了,好像没有吃。 楚潇沉下一口气,这孩子绝对不能留! 第七百八十八章 折磨2 既然决定离开,那就应该走的干干净净,不该带走属于他的一星半点,甚至包括对他的记忆。她在沧海宫的时候炼制了一种药丸,吃下后能忘记所有的事,她打算找到弟弟以后就服下,觉得这样才是彻底的解脱。 “怎么脸色更不好了,是不是生病了?”沉羽进来,见楚潇呆愣愣的坐着,脸上没什么血色。 楚潇猛地抬头,看到沉羽,不由一股怒火升腾了起来,“用不着你管!” 沉羽愣了一愣,随即笑吟吟走过去坐到床边,低头要亲,却被她躲开了。他板住楚潇的肩膀,仍旧亲了上去。 “不要!”觉得沉羽的手又开始乱摸了,楚潇推了他一下。 “娘子,为何生为夫的气?” 楚潇哼了一声,背过身躺到里面,“我困了。” “那就睡一会儿吧,等会儿为夫叫你起来吃饭。” 楚潇以为他会出去,结果他在她身旁躺下了,连给她松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楚潇府上自己的小腹,在心里道:孩子,对不起了。 用晚饭的时候,沉羽给楚潇盛了一碗鸡汤,哪知刚放到她面前,楚潇干呕着躲开了。 “拿开!” 沉羽闻了闻,还行吧,他又低头尝了一口,虽然味道一般,但也不至于让人作呕吧?况平日里,楚潇从不挑嘴,沉羽因此觉得十分奇怪。 “你是不是病了,自己给自己诊断不出来?这样吧,我去找个大夫来……” “不用!”楚潇试着拿开手,那股子油腥气又冲了来,她干呕一声,再顾不得其他,让沉羽赶紧把这些饭菜从自己屋里端出去。 如此还不够,大冬天的,她还把窗子都打开了。可即便如此,仍觉得这屋里的味道散不去,嚷着沉羽给她换一间屋子。 沉羽没法,只得找小二来换了一间。 折腾了一番,楚潇这才安生了,有气无力躺到床上,脸色蜡黄。 “我去找大夫来!” “我没事……”楚潇拉住沉羽,“我刚给自己诊断了,原是这几日风餐露宿的,肠胃有些不好,养一些日子就好了。” “这样,那我让厨房煮一碗白粥来。” “好。” 沉羽离开后,楚潇想着,什么时候趁他不在的时候,熬一碗红花汤喝了。可落胎时,必定痛苦万般,不被他发现还是很难的。 思来想去,楚潇还没想出个什么主意,沉羽端着一碗白粥进来了。 楚潇坐起身,看着那晚白粥也实在没有胃口。 “多少吃点。”沉羽亲自喂到楚潇嘴边。 楚潇拗不过,吃了一口,虽然寡淡,但至少没有油腥气能咽下去。肚子还真有些饿了,于是他喂一口,她就吃一口,很快一碗粥下去了。 “明日一早,我们去那孩子。” 楚潇不敢想象,如果不是,那她该怎么办。找了十年,才有一个相似的,若离开沉羽的帮助,凭她一人,只怕再有十年也未必能找到这么一个有可能是她弟弟的人。 “如果不是,我们再找。” 楚潇眉头一皱,“你希望不是?” 沉羽愣了愣,“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楚潇低头,“抱歉,我只是……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沉羽搂住楚潇,“我还有点怕,万一你找到弟弟了,便要离开我,我该怎么办?” “不会!我不会的!”楚潇忙道,她心里有点怕,怕沉羽从中做手脚,让她不能和弟弟相认。 “你紧张什么?” “我不会离开你。” 沉羽看着楚潇,微微叹了口气,“不要怕我,你知道的,我爱你。会伤害到你的事,我是不会做的,难道你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 楚潇重重点头,“我信你!” 说着相信,可眼里还是慌措。沉羽有些无力,他似乎能做的都做了,可还是换不回楚潇的信赖。有时,他甚至会想,穷奇这一世,是不是楚潇都不会再爱上他。 若楚潇在他身边只有痛苦,那他该怎么办,放开她吗? 可他做不到! 上一世,她死后,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那种无止尽的绝望,他不想再体会一次了,所以容他自私一回。 “对不起。”这样想着,沉羽搂紧楚潇,“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楚潇呆住,无论她多顺从,他还是察觉到了。 翌日一早,二人去了闻进城下面的合成县,那孩子如今在县令家里。 听闻是来认亲的,那县令亲自出来接待的,来回看来沉羽二人,心下计量了一番,冲沉羽行了个礼:“世子殿下,世子妃娘娘,二位贵人来我这儿小地方,本县不胜荣光啊!” 楚潇被他一句‘世子妃’叫得颇为不自在,下意识往沉羽背后躲了躲。 “那孩子在哪儿?” 县令忙道:“在后衙。” “陈县令,劳请给我们带路吧!”沉羽道。 陈县令笑呵呵在前带路,“二位贵人这边请,那孩子原是街上的小乞丐,因偷包子被抓了。带到官府,一番盘问后,觉得和谢将军要找的人很像,便通知了上面。下官不知,原是世子殿下要找的人。” 听到那孩子偷包子,楚潇一下子抱住沉羽的胳膊,整个人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 沉羽忙半抱住楚潇,低头见她脸色惨白,小声安慰了一句:“没事,往后咱们尽力弥补就是。” 楚潇抬头看向沉羽,脸上带着感激,“谢谢。” 来到后衙,见院子里十分热闹,丫鬟小厮们围着廊子、花园在找什么。一穿着锦缎的妇人见到陈县令,疾步走了上来。 “哎哟,那小崽子跑了,都怪我没看紧,这可怎么跟世子交代,本来还想捞点好处……” “咳咳!”陈县令忙咳嗽两声,打断那妇人的话,而后冲她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来拜见世子殿下和世子妃娘娘。” 那妇人自知失言,忙上前冲二位行礼。 “那孩子不见了?”楚潇忙问。 “可不是呢!”陈夫人比她都急,“那孩子太皮了,好吃好喝供着,反倒觉得我们是坏人,前两天就逃了一次,害我们找了个人仰马翻,结果在树上找到他了。” “行了,说那么多废话,还不快找人去!”陈县令嚷道。 那妇人瞪了县令一眼,招呼着人去找了。 “二位贵人别急,那孩子跑不出去县衙的。即便真出去了,也定跑不出本县。”说着,那县令背过身抹了一把汗。 怎么就跑了,别好事没促成,反而变成了罪过。 第七百八十九章 折磨3 沉羽扶着楚潇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安慰她道:“别急,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不想他话音刚落,那边有小厮喊道:“找到了!小公子找到了!” 沉羽扶着楚潇,二人急忙往那边跑去。 还未到跟前,但见一孩子从墙头跌了下来。沉羽忙翻身过去,一把接住了那孩子,而后直接放到了楚潇面前。 这孩子很瘦,个子也不高,乍一看真不想十来岁的孩子。他虽穿着锦缎的衣服,可因为不太合身,反而显得身子更单薄了,脸晒得很黑,只一双大眼睛还算灵动,瞅着楚潇。 楚潇看到那孩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你……你叫什么名字?” “狗子。” 楚潇身子有些软,亏得沉羽在身后扶住了他。 “你为什么要逃?”她问。 小家伙有些怯懦的看着楚潇,“你们是不是要把我卖到奴隶场?” 楚潇尽量让自己沉静下来,柔声问:“不用怕,我们是好人,不会害你。姐姐问你,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弟弟丢的那年,已经三岁了,不知道有没有记忆。 小家伙摇头,“没有……” “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吗?”楚潇的声音有些急。 沉羽怕楚潇吓到这孩子,忙拉住了她。 “你几岁了?”他问。 “十三岁。” 年龄正合,但小乞丐只怕自己都记不准自己的年龄。 “世子妃,这孩子左臂上有一块烫吧,与你所说的形状和大小一样。”陈县令道。 陈县令怕二位贵人失望,忙拉过那孩子的胳膊,想要提起他的袖子。可那孩子实在太怕了,低头就咬了陈县令。 “哎哟,快放开,你个兔崽子!” 陈县令用宽大厚实的手使劲往那孩子头上拍了一下,那孩子却仍死咬着不放,疼得陈县令脸都白了。 见陈县令又举起了手,沉羽一把扯住了他。 楚潇忙柔声安慰道:“好孩子,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想帮你找亲人。” “哎哟,疼死了我了!世子殿下,快救救下官啊!” 楚潇怕那县令用强,忙道:“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你姐姐?” 听到楚潇这话,那孩子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张开了嘴,而后抬头呆呆地看着楚潇。 陈县令忙拔出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世子妃,您快看看他的胳膊,是不是您要找的孩子啊!” 楚潇没有急着去看那孩子的胳膊,而是请他在石桌旁坐下,把一盘点心送到他面前。这孩子可能是饿了,大口往嘴里团着,楚潇怕他噎着,忙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 这孩子一口气连吃了五六块酥饼,又喝了两杯茶,这才填饱了肚子。 “可以让姐姐看看你的手臂吗?” 小家伙犹豫了一下,在楚潇热切的目光下,还是挽起了袖子。在小臂处,确实有一处烫伤,形似一棵松树。 小时候,娘刚倒了一碗热水放在桌上,弟弟淘气打翻了那碗,在手臂上留下了这个烫疤。楚潇眼眶一热,可再小家伙把袖子挽高以后,她眼中的亮光又熄了。 “潇儿,他就是楚南,对不对?”沉羽紧张问。 楚潇沉默良久,抬头见那孩子也期待的看着她,她长叹一口气,摇头道:“不是。” “不是?”县令惊叫一声,“怎么会不是,这伤疤位置不对还是形状不对?” “形状和位置都不对,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弟弟这里没有痣。”楚潇指着那孩子的上臂一块花生豆大小的黑痣。 沉羽不想放弃,问楚潇:“你是不是记错了,又或者这黑痣是后来长得?” 楚潇起身,叹声道:“我不会记错,他不是楚南。陈县令,烦请您好生安顿这孩子吧!” 说完,楚潇疾步往外走。 “姐姐……”那孩子看着楚潇的背影喃喃喊了一声。 楚潇身子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外走去。沉羽看了那孩子一眼,急忙去追楚潇了。 “喊什么姐姐,别乱认亲戚了。我就说你这小乞丐怎么会有这种好运气,若真是世子妃的弟弟,老子以后见你都要喊大爷。”陈县令还记恨这孩子咬自己的事,上去踢了他一脚。 那孩子冷冷瞪着陈县令,那样子像是要生吃了他似的。陈县令顾不得跟他计较,急忙去送世子了。 临出府衙,沉羽交代那陈县令,“放了那孩子吧,不许伤他。” “是是,下官不敢!” 回到客栈,楚潇说自己不舒服,先回屋里休息了。沉羽吩咐小二去跟厨房说,做几道素菜,少放油盐,然后送到他们屋里。 正碰上老板娘,听了这话,笑着问了一句:“公子,夫人是不是有身孕了,这女人刚有身子啊,胃口就是不好,不过也不能不吃,她……” 老板娘还没说完,但见这俊美的公子已经匆匆离开了。 “这男人啊就是不细心!” 沉羽心扑腾扑腾乱跳,他怎么没先到这一茬,楚潇这两日胃口不好,情绪也反复无常,似乎正像是女子孕育时的状态。 他之前在沧海宫看过一些医书,大体知道这些。 沉羽进屋,见楚潇背身躺在床上。他轻声走过去,帮她盖好被子。 “胃里还不舒服?” “嗯。” 沉羽搓了搓手,“你可给自己把脉了,不如试试……” “诊脉了,不过是肠胃不好罢了。” 沉羽:“……” 若是喜脉,她定能查出来,难道不是? 沉羽叹了口气,翻身躺床上,从背后拥住楚潇,“别难过,我们再找就是,这次回胜都,我请求十九公主帮忙,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楚南。” 楚潇翻身,仰头看着沉羽,十分认真道:“谢谢。” “娘子还跟为夫客气?” 楚潇脸红了红,主动把头靠到了沉羽怀里。 沉羽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伸手揽住她,先低头亲了亲,“潇儿,先睡一会儿吧,等会用饭的时候,我喊你起来。” “嗯。” 楚潇确实累了,况今晚还有打算,所以还真睡着了。 见楚潇睡了,沉羽慢慢坐起身,拿被子给她盖上。他想着再去看看那孩子,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 第七百九十章 十九公主和宇文成贤 从被子下面拉出楚潇的手,沉羽伸手探脉。片刻之后,他把楚潇的手放回去,起身急匆匆出去了。一直到了外面,他才重重的呼吸了几声,刚才太紧张了竟然忘了呼吸。 真的是喜脉! 他在书上看过,而且喜脉很好查。 可沉羽却高兴不起来,为什么楚潇没有跟他说,她是不想要这个孩子还是有其他打算,反正无论她想做什么,她瞒了他。 当晚,用过晚饭,沉羽觉得头有些沉,便早早陪着楚潇躺床上睡着了。夜色静谧,楚潇翻过身来,见沉羽睡得沉,这才放心的起了身。 翻身下床,楚潇穿好外裳,拿起佩剑,最后看了沉羽一眼,而后从窗子跳下去了。 来到县衙后院,楚潇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孩子。 “南哥儿,快醒醒!” 那孩子睁开眼,见是一黑影,吓得正要喊人,却被黑影捂住了嘴。 “唔唔……” “是姐姐!”楚潇凑近那孩子,脸上带着暖暖的笑,“南哥儿,你真的是南哥儿!” “姐……姐……” 楚潇点头,“我是你姐姐。” “娘……” 楚潇眼圈一热,“娘不在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姐姐再慢慢告诉你。” 楚南没有犹豫,忙起身下床,胡乱的穿好衣服,跟着楚潇离开了这里。楚潇把楚南带出府,趁着夜色一路疾奔。 她给沉羽下了迷药,药量很重,怎么也要到第二日中午才能醒。等到那个时候,她已经带着楚南走出去很远了。 白日在县衙,她故意说这孩子不是她弟弟,是因为沉羽知道,她找到弟弟后一定会离开。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所以她骗了他。 翌日一早,沉羽就醒了。看着身边空空的被子,不由苦笑了一声。果然,她还是走了,可他能做的只能是放她走。 她怀着他们的孩子,若是强留下来,她会恨他,甚至会伤害他们的孩子。而一旦得了自由,他相信楚潇不会伤害肚子里的孩子的。 “殿下,我们的人已经跟上世子妃了。”这时一人进来禀报道。 沉羽点头,这些人是谢将军给他的暗卫,楚潇不知道。 “你们暗中保护世子妃,决不能让她发现。” “是。” 那人退下去后,沉羽长叹了一口气,楚潇想要自由,他给她就是,但不会太久。如今北秦朝廷和东州打得不可开交,他身为皇孙也该回去了。 大荣,驸马府。 书房内,十九公主把北秦来的信函给傅九思看。 “摄政王请求我朝派三万兵力跨过雪原,与西州形成对峙之势。傅大人,你怎么看?”韩安定刚说完,听得外面有人在练剑,柳眉不由蹙了蹙。 傅九思自然也听到了,微微一笑道:“驸马好兴致!” “他是闲的!” 傅九思眼睛一亮,“那不如让驸马带兵去驰援北秦,毕竟驸马是北秦人,对他们朝内的形势也比较了解。” 十九公主咳嗽了一声,“他是东州宇文王府的人。” “公主怕驸马倒戈?” 十九公主轻哼:“他不是那种人。” “那公主担忧什么?” “你我二人能信他的为人,可朝中其他的大臣信吗?再说他是驸马,怎么能领实权,尤其还是军权,只怕朝中非议之声会很大。” 傅九思笑,“摄政王信中也说了,此次派兵只是威慑西州,不让拓跋王妄动,所以这仗应该是打不起来的,公主不必太担心。” “本公主哪是担心他!”十九公主这话音刚落,外面舞剑之声更响了,简直怕他们听不到,还倒出敲击。 傅九思起身,冲十九公主告了一声:“下官明白公主的意思了,这就与张首辅商议,明日朝堂定下章程,尽快出兵驰援。” 十九公主点头,“朝中很多老臣顽固的很,明日朝廷定争吵不休,还要请傅大人和张首辅想好对策。” “下官知道了。” 十九公主亲自送傅九思出来,刚走到门口,一根树枝飞了来过,还夹着风势。傅九思也不是吃素的,当下接住那树枝,与宇文成贤对了十几招。 “傅大人,我这驸马府不是内阁,更不是朝堂,您是不是走错地儿了?”宇文成贤脸上带着笑,却浮于表面,带着几分假。 “驸马放心,下官没有走错地儿,正是来找公主的。” “你们说了什么,本驸马也想听听。” “驸马一闲人,朝廷要事,您听不合适吧?” “既然是朝廷之事,你们关门关窗做什么?” “怕冷。” 见二人针锋相对,十九公主上去杵了宇文成贤一把,“闭嘴!” 宇文成贤轻哼了一声,冲傅九思做了个请的姿势,“傅大人,慢走不送!” 傅九思一笑,“倒也不用驸马相送,公主,咱们边走边说吧!” 十九公主瞪了宇文成贤一眼,冲傅九思道:“好。” 宇文成贤那个气,可又怕十九公主赶他走,也不敢说什么。 十九公主把傅九思送到前院,回头就见宇文成贤跟在后面,于是气道:“不是让你去京郊大营待两天,怎么早上刚走,还没到中午就回来了?” 宇文成贤往旁边的廊子上一坐,先挑了十九公主一眼,道:“本来是要去的,可听说了一件事,觉得挺有意思的,想回来跟你说说。” 十九公主不理他,往她那院走去。 宇文成贤跟在后面,急道:“你不想知道?” “不想!” “事关傅九思!” 十九公主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整日就没有点正事做?” 宇文成贤被十九公主眼里的嫌弃给打击到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良久,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见人已经不见了。 追到十九公主那院,宇文成贤进屋的时候把婢女们都打发出去了。 “桃儿,把那件云锦百花飞蝶的棉衣拿来。” 十九公主因是听到了脚步声,以为是桃儿进来了,这才吩咐她去拿衣服的,说话的同时已经退下了身下的外裳。 可良久听不到动静,回头一看竟是宇文成贤杵在那儿,还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你怎的进来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 这样就很好 宇文成贤踱着步子上前,见十九公主要去拿刚脱下来的外裳,一把勾住了她的腰,如此还不够竟还用手捏了捏。 “盈盈一握若无骨。”宇文成贤一个用力,揽着十九公主撞到了自己怀里,“小娘子,这般姿色动人,可许了人家?” 十九公主早知这宇文成贤对别人都正经,唯独对她不正经,于是也不跟他客气,道了一句:“许了。” “谁这般好命?” “好命?”她哼笑一声,“好不好不知道,反正命没了。” “寡妇啊?”宇文成贤勾住十九公主下巴,“你是寡妇,我是野汉,正好门当户对,不如今晚成就好事?” 十九公主被宇文成贤这流氓气给逗乐,推了他一把笑道:“别闹了,我要进宫一趟。” 宇文成贤搂紧十九公主的腰,“傅九思和他夫人和离了,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 “他与你说的?” 十九公主抬头,眼珠一转,道:“是啊,特意来说的。” 宇文成贤咬牙,他就说这傅九思进府目的不单纯,“他跟你说得着?” “怎么说不着?”十九公主挑了宇文成贤下巴一下,“毕竟本宫是寡妇,与他下堂汉不也正合适?” “你们刚在书房里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十九公主撇了一下嘴,“你管得着?” 宇文成贤回到驸马府,关于他还活着的事并没有昭告天下,只朝中几位大臣知道,所以在天下人眼中,她还是个没有夫君的女子。 宇文成贤眼睛一眯,打横抱起十九公主,把人放到床上,随后附身上去。 “宇文成贤!”十九公主俏脸一红,娇嗔了一句,“别闹!” “为夫再不振夫纲,你还真当为夫死了。”说着低头吻了上去。 春风一度后,十九公主把宇文成贤给踢下了床。 自他回府后,十九公主堵着一口气,说什么都不让他碰。刚才稍微妥协了一下,他就得意忘形了,跟只饿虎似的,弄得她生疼。 她本也没怎么生气,再看宇文成贤竟然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 “做……做什么?” “公主,宇文成贤亏欠你良多,往后余生必定全身全意对待,还望公主给为夫一个机会。” 怎么突然就正经了,而且正经过头了。 “你人都回来了,我又没有赶你走,如何不给你机会了?”十九公主哼道。 宇文成贤拉过十九公主的手,郑重道:“我宇文成贤发誓,这辈子必不辜负公主。” “我信你。”十九公主把宇文成贤拉起来,身子靠进他怀里,他回来了,便代表心也在这里,没有原谅不原谅,只有给彼此一个机会。 毕竟时光跎蹉,他们已经过了年少气盛的年纪了。 前些日子生气,不过是气他居然会认为膺儿是傅九思的孩子。 宇文膺从外面回来,正见他爹娘一起从屋里出来,看二人红光满面的样子,便知他们已经和好了。 “娘,这位是?” 十九公主一看宇文膺那样子,便知他又要不正经,没好气道:“你说是谁?” “娘的老相好呗!” 十九公主当下就要找棍子,宇文成贤忙安抚她:“孩子大了,不能老用棍棒,你先别气,我去拿我的鞭子。皮鞭子,上面还有倒刺,抽一鞭子记一辈子。” 宇文膺一听:“你是亲爹吗?” 宇文成贤呵了一声,“你要认我是亲爹,这顿鞭子就免了。” “爹!” “哎,好儿子!” 十九公主看着父子俩就这么搂到一起了,还哥俩好的商量去外面喝顿酒。 “咱们去酒楼,叫上我那几个好兄弟,让他们也认认长辈。”宇文膺道。 宇文成贤觉得这主意不错,“好啊,大家有空可以约出来练练手。” “我们别的没有就是有空!” “正好,我也是闲人。” 父子俩说着勾肩搭背的就出去了,十九公主无语了半天,果然是亲父子,脾气性格都一样,整日里没个正形。 不过,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万山县是龙城下面的一个县,因地处偏僻之地,土地又贫瘠,所以这个县很穷。穷到县令都吃不上油水,每日粗茶淡饭填饱肚子。 上两任的县令都是受不了苦辞官的,没人想到这里做官,也就白玄,因身体不好,被上官随便打发到了这里。 白玄和喜儿走在前,嫮儿骑马慢悠悠走在后面。走过之人,无人不认为前面两个是嫮儿的丫鬟小厮。到底是郡主,一身贵气掩都掩不住。 只是白玄长得太好,引得过路人无不回头多看一眼。 白玄说万山县很穷,嫮儿原是没有概念的。等进了城,发现两边竟都是土坯房,而且一眼望去都没有二层楼,这还是在县城呢! 从城门进来,这一条路挺宽,两边也有铺子,只是门可罗雀,一看生意就不好。 街上乞丐很多,因正是晌午,懒洋洋的晒在太阳底下,一个一个面黄肌瘦的。而街上来往的行人也不多,大多穿着补丁的衣服,皆是一脸苦相。 嫮儿骑在高马之上,一眼望过去,倒也不都是土坯房,前面不远有一处宅子,红砖绿瓦,门前还有护院。 她原以为是县衙,结果过去,上面写着‘关府’。 “公子!” 一书童打扮的少年从远处跑了来,许是跑的太急,还没到跟前先跌了一脚。再起来,鼻子流着血,可依旧乐颠颠的跑了来。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书童很自然的接过白玄身上的包袱,又看他身边站着喜儿,疑惑道:“公子,这位姑娘是?” 白玄帮书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道:“喜儿姑娘,她暂时先跟我们一起住。” 书童一听忙摇头,“可不行啊,公子,再添一口人,我们都要挨饿了!” “若谷!” 喜儿听了这话,十分不好意思,忙道:“我不会白吃的,可以照顾公子,也可以做粗活,我什么都会。” 叫若谷的书童吐了吐舌头,又见旁边骑马的还有一位,贵气逼人的样子,不由眼冒金星,问道:“公子,这位姑娘?” 最近这两日,嫮儿姑娘的脾气有些大,白玄生怕若谷口不择言惹到她,忙道:“这位是给我看病的大夫,若谷你一定要小心伺候着。” “大夫啊,真厉害!”若谷满眼都是崇拜。 嫮儿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人,只是对白玄而已,她笑吟吟道:“你叫若谷吧,我姓黄。” “黄大夫!”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万山县1 若谷带着他们往县衙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走到县衙。看着这残破不堪的官府,嫮儿想果然是很穷,应该是整个北秦最穷的一个县了,绝对的。 许是听到了动静,从官衙里面跑出四个官差里,看到白玄,皆面露喜色。 “大人,您可回来!” “是啊,我们好想您!” “大人,您瘦了。” “哎哟,真瘦了,快心疼死我们了。” 嫮儿:“……” 这群爷们,也太多愁善感了!嫮儿自马上下来,把缰绳给了若谷。 白玄应付完那几个官差,旁来到嫮儿跟前,请她往里走。 “这县衙外面是破旧了一点,其实里面……” “更破。”嫮儿进门,见东边的厢房居然塌了。 白玄咳咳一声,“其实还好。” 前衙不住人,乃是白玄处理公务和升堂问案的地方,不过据若谷说,自他们家公子上任来,还没有升过堂。 “你家公子上任几年了?” “两年。” “为何没有升堂?” 若谷得意一笑:“自然是我们万山县太平了,百姓夜不闭户,而没有盗贼,大家碰面都是和和气气的,不争不吵,所以就没有案子发生了。” 夜不闭户?没有盗贼? 哪个盗贼这般眼瞎来万山县偷东西? 嫮儿笑笑,很给面子的说了句:“很好,说明你们白大人治理的很好啊!” 白玄被嫮儿夸得十分惭愧,道:“在下做的不好。” 来到后衙,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都是土坯房,看着十分破旧,哪像是官衙的后院,更像是农家院,尤其院子里还跑着几只鸡。 那几只鸡在院中乱跑,其中一只还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公子,小心!” 若谷忙挡到白玄身前,结果被那只鸡扑了一身鸡毛。 “咳咳……”嫮儿被那只鸡扑了一脸的土。 “嫮儿姑娘,你没事吧?”白玄忙上前问。 “咳咳,这只鸡……跟你很熟?” 白玄愣了一愣,忍不住笑道:“大概在下每日吃它下的蛋,算是有点交情。” “果然有仇!” 白玄见嫮儿头上有一根鸡毛,细心的给她拿下来,又掏出拍子,给她擦脸。 “迷到眼了。”嫮儿小声道。 白玄凑上前,小心给她吹了吹眼。 “好点了吗?” “嗯,一脸土。”嫮儿噘嘴道。 “我带你去洗洗。” 白玄扶着嫮儿一只手,带她去了院子当间的石桌前,先去打了一盆水,而后湿了帕子,亲自给嫮儿擦脸。 刚擦好脸,眼见那几只鸡又开始扑腾起来了,一个老妇人跟在后面追打它们。那妇人满头花发,身量不高,因驼背,个子更矮了。不过见她手脚利落,身子倒是十分硬朗。 “婆婆,您做什么呢?”白玄喊了一声。 那婆子似乎这时才看到白玄,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缓和之色,不过再看到嫮儿时,又皱了一下眉,“这姑娘是谁?” 白玄忙又解释了一下嫮儿的身份,“嫮儿姑娘身份尊贵,屈尊与我治病,还请婆婆多加照顾。” “原是大夫啊。”老婆婆脸色又缓和了一点,只是不期然又撞上了喜儿,“那这个呢?” “她是喜儿姑娘。”若谷抢了白玄的话,还冲老妇人吐了吐舌头,“喜儿以后就侍奉公子了,这般花容月貌,婆婆您就不用担心了。” “臭小子!”那老妇人竟气得追着若谷去打,“他是我女婿,谁敢抢人,难不成要跟老婆子拼命不成!” 喜儿听了这话,脸色白了白,上前来到白玄面前,“公子,您……您不是没有娶亲?” 白玄微微蹙眉,不想多解释,只道:“喜儿姑娘,这几日你辛苦了,先去那边屋里休息吧。” 喜儿见白玄指的是东厢房,眸子暗了暗,问:“公子,您住在哪屋?” 白玄指着正房的西屋,道:“我住那里。” “喜儿可以在那屋搭个小床,这样可以就近照顾公子。” “不用!”白玄忙摆手,“若谷可以照顾我,喜儿姑娘还是不要往那屋去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公子……” 白玄最怕喜儿满眼含泪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了,这时候他就会想是不是自己有点过分了。在喜儿要掉泪之前,他忙喊了若谷,让他帮喜儿收拾一下东厢房。 若谷点头,又多问了一句:“那黄大夫呢?” 白玄一时还真犯了愁,只有一间东厢房是空的,总不能让她二人住一屋。白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这两位姑娘似乎不太和气。 况嫮儿姑娘是为了给他治病才奔波至此的,万不能薄待了。 “嫮儿姑娘住我那屋吧!” “公子!”若谷瞪大眼睛,“您开窍了?” “公子……”喜儿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喜儿自知不如人,可……” “大人,您忘了我女儿了?”老妇人也喊了一句。 嫮儿却笑了,“好啊!” 白玄急忙摆手,“我是说嫮儿姑娘住我那屋,我与若谷他们住一屋就是。” 若谷叹了口气,“公子,您若能受得了刘叔的鼾声,小的倒是不嫌弃您。” 当下先这样定了,老妇人还在抓鸡,说是白玄回来了,一路劳累,要给他炖只鸡补一补。 白玄带着嫮儿去了西屋,“嫮儿姑娘等一下,在下去找婆婆要一床干净的被褥给你铺上,还有也要收拾一下,这屋里有很多在下的东西……” 白玄没说完,见嫮儿已经趴到了床上,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嫮儿俏脸微红,她其实很喜欢白玄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像是兰花的清香,“不用换了,很干净啊!” “这样。”白玄脸也红了。 嫮儿见屋里摆着书架,起身上前看白玄平日里看的书,本以为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圣贤书,没想到也有几本话本。 见嫮儿抽出一本话本,白玄忙要去夺,却被她躲开了。 “俏寡妇夜会白衣公子?”嫮儿挑眉。 白玄忙道:“这是若谷塞到这里的!” “哦?” 白玄重重的点头,怕嫮儿不信,还解释道:“他觉得我不成亲,似乎对……咳咳……对女子不感兴趣,于是便买了几本话本,非要让我看看。” “那你看了吗?” “啊……” 嫮儿扑哧笑了出来,“你看了!” 白玄脸更红了,微微侧身,避开嫮儿的目光,道:“闲来无事,看了几页,真的是有几页……” “那里面讲了些什么?” “嫮儿姑娘,你何必戏耍在下。”白玄有些生气。 “好啦,我不问你就是了。”嫮儿拿着那本书翻身坐回床上,靠着白玄常盖的被子,怯意的翻看起那本书来。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万山县2 白玄嘴角不自觉弯了一下,他先把书桌收拾了一下,把一些公文拿了出去。又开始打扫这屋,把自己的私物拿出来。其实收拾一番,统共也没多少东西。 再进屋,见嫮儿趴在穿上睡着了。白玄上前,给她盖上被子。 眼下由秋转冬,这里有些冷了。白玄去外面唤来若谷,让他在西屋生一盆炭火。 “公子,那些黑炭要留给您过冬的,而且本就不多,只能在天特别冷得的时候才能用,还要省着用才行。” “行了,去吧!” “可您的身子……” 白玄叹了口气,“我这身子,不定能不能熬过这冬天呢,到时也用不着这些炭火了。” 若谷一听这话,眼当下就红了。白玄离开万山县的时候,身体就很不好了,当时他就想,公子走了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他想跟着,可公子把他留下了,说是要照顾婆婆和刘叔。可其实他知道,公子是想着自己故去了,等新县令来能给他个差事,不至于流落外面。 嫮儿这一觉睡得十分舒坦,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起身又见屋里生着炭火,难怪这屋里这般暖和呢! 只是这炭是劣等炭,一直在冒烟,有点呛人。 她起身出屋,正见若谷进来,便道:“谁生的炭火,太呛人了,赶紧弄出去!” 若谷一听这话就生气了,道:“那是我家大人过冬用的炭,只那么一点,都给你用了,你还嫌弃!” “就这一点炭,至于?” “我家大人的身体,您是知道的,若是过冬没有炭,他能受得了?” “再买就是。” “哪有银子!”若谷说着叹了口气,“我家大人俸禄就那么一点,要养前面的捕头又要养后面这几口人,还要贴补外面贫苦的百姓。他自己省吃俭用的,落下一身病。” 嫮儿知白玄的身体受不得寒,于是拿出荷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票,“你去买些炭火回来吧,记得要上好的金丝炭。” “金丝炭,你知道多贵……咳咳……一千两?”若谷瞪大眼睛,像是打量什么妖魔鬼怪的似的打量着嫮儿。 “怎么了?”嫮儿皱眉。 “这是一千两啊,你就这么随手给我了?” “哦。” 若谷想说,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随手拿出十两银子的人,今日却见了出手就是一千两的,简直比见到妖魔鬼怪才惊人。 “去吧,别告诉你家大人。” 若谷呆愣愣往外走了两步,又苦着脸回来了,“我们这万山县穷得叮当响,上哪买上好的金丝炭,能有普通的炭火,已经很好了。” “那行吧。” “可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而且也没有哪间铺子能换开这么大票面的银票。” 嫮儿无语了半晌,跟若谷讨回那张银票,改而扔给了他一锭银子,“这样可以了吗?” 若谷忙点头,“便是十两银子也用不完!” 嫮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等一下,我给你一起出去。” 白玄没有在后衙,若谷说是出去巡查了。所谓的巡查,也就是带着四个捕头在县里转一圈,一般没什么事。 嫮儿跟着若谷出去,走到街上,见两边很多乞丐。不同别的地方的乞丐,见人就乞讨,他们却似乎很悠闲的样子。 万山县不是很穷么,百姓们有余粮喂饱这些乞丐? 嫮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若谷解释道:“我们县确实很穷,家家户户都穷,但有一户却是非常富有的。” “那个关府?” 若谷点头,“是啊,关家有人在京城做大官,关老爷子留在老家万山县,他体恤百姓疾苦,时常放粮。而且每日早晚施粥,这些乞丐们可以去领米粥吃,不至于饿死。” “原来如此,倒真是个大善人。” “可不是,万山县老百姓虽爱戴我们大人,却不及关老爷子十分之一。” 嫮儿干笑一声,那白玄这县令当得可真难。 据若谷说,万山县只有一家药材铺子,至于里面的药材全不全,那就把不好说了。嫮儿大概记住了路,便和若谷分开了,他去买炭,而她去配药。 药材铺子开在城中算是比较繁华的地方,说是繁华也就是因为周边有一些铺子,街上有摆摊卖东西的。 百草堂,嫮儿看着这门匾,风吹日晒加雨淋,上面霉了一道,于是百草堂三个字都只剩下了下半部分,依稀能辨认出。 嫮儿开始担心,怕是配不齐她这方子。进去里面,一老先生坐堂,正靠着太师椅打盹儿。这百草堂想来是可看病也看买药的,这坐堂的老先生应该就是堂里的大夫。 嫮儿用手敲了敲条案,那老先生身子一晃,慢慢睁开了眼睛。脸上本是轻慢之色,但看清来人后,忙端正的身子。 “这位姑娘,您看病?” 嫮儿把手里的方子放到了条案上,“按方配药。” 那老大夫拿来方子一看,脸上露出吃惊之色,再看了一眼嫮儿,问道:“这方子是补气养血的,所用药材药性温和,说明病人得病已久,且身子已经十分虚弱。” “正是。” “这方子倒是开得妙,只是我们这配不上。”老大夫又把药方推了回去。 嫮儿已经料到了,“哪味儿药材没有?” “人参、雪莲,这两味药草十分名贵,我们这小铺子没有,况姑娘还特意标明要用上百年的人参,那就更没有了。” 嫮儿看着这方子,雪莲可用其他药材代替,只是这人参却不能少。 “那找先生的话来说,这万山县决计找不到上百年的人参了?”嫮儿问。 老先生捋着胡子,睨了一眼嫮儿,问:“在下唐突,敢问姑娘这方子是给谁用的?” “白县令。” 老先生点头,“原是为白县令治病的,这方子确实适合他的病症。倒也不是说万山县一定没有百年人参,若有地方可能会有,那一定是关府。关老爷子年纪大了,时常补养,在下曾听说过,胜都会每隔半月送一次药材,其中应该就有人参。” “若我在您这订货,那多长时间能够拿到?” 老先生摇头,“不好说,但想来应该买不到,我们这种穷地方,药材商也不往这里送太名贵的药材。别说万山县,其他县城也买不到,除非去龙城。” 若是去龙城,一来一回的要七八日,白玄的身体可熬不住。 第七百九十四章 万山县3 嫮儿让老先生先把其他的药材给配好,至于人参她打算去关府碰碰运气。 拎着配药的药,嫮儿片刻没有耽搁,来到了关府门外。但见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十分威严。门前两边各站着一名护院,手中配着长剑,神色肃穆。 嫮儿刚走近两步,其中一个护院喝了一声:“来者何人?” 嫮儿笑道:“二位通融一下,我想找你们家的管事。” 那护院打量着嫮儿,见她穿着不俗,这才道:“可是找魏管事?” “正是。” “你在外等一下,我进去禀一声。” 那护院进去禀告,不多一会儿一个穿石青色暗纹长棉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八字胡,一副精明的面相。 走到门口,先细打量了嫮儿一眼,而后温声问道:“这位姑娘,您找我?” 嫮儿点头,“阁下可是关府的管家?” 那魏管家迟疑了一下,道:“正是,不知姑娘找我可有什么事?” 嫮儿微微颔首,而后道:“我来跟管家做笔生意。” “哦?” “我想从贵府买两根百年的人参。” 魏管家大概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姑娘莫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关府,不是卖药材的地儿。” “我去了药材铺,那里没有人参。” “然,我们便是有,也不能……” “一百两一根。” 那魏管家不由再打量起了嫮儿,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出手竟这般阔绰,想来是有些来头的。 “姑娘不是万山县的人吧?” “胜都人士。” “那这人参给谁用?” “白县令。” 这关府定不缺这点银子,嫮儿来之前就想好了,若他们盘问便打起白玄的旗号,反正弄到人参才是最重要的。 “原是白县令,姑娘先里面请吧!”那魏管家道。 “好。” 嫮儿跟着那管家进了关府,关府是三进的院子,过了穿堂,经过一垂花门,到了后院。管家留嫮儿在厅堂,而后离开了。 她想着不就一根人参,难道他一个管家还做不了主,要去跟主人家商量一下? 嫮儿站在厅堂里,见前面匾额上写着:兼济天下,四个大字。达则兼济天下,看来这关府果然是出了大官贵人。 一丫鬟奉上茶点,嫮儿问了一句:“关老爷子可在府上?” 那丫鬟这时抬头,嫮儿才发现这丫鬟长得实在是丑陋,眼距很宽,鼻梁塌陷,而且还是龅牙。 “在。” 吐出一个字,那丫鬟急忙转身离开了。 嫮儿挑了挑眉,总觉得这丫鬟有点奇怪,她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觉得这丫鬟有点怕她呢!嫮儿是没什么心思喝茶的,只在厅堂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等那管家来。 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那管家还没来,嫮儿便有些坐不住了。她出来时白玄不在,等他回去看不到自己,定要出来寻的。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一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年逾六十,满头白发,穿着褐色万寿云纹织锦的长袍,踱着步子进了厅堂,看到嫮儿,上下打量了一眼,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哪儿的人?” 嫮儿一愣,“胜都。” 这位难道是关老爷子? “胜都啊,难怪了,这般姿色气度,也就是天朝国都才有的美人。” 嫮儿怔了怔,怎么觉得这老爷子说话有点不正经? “既然来了关府,往后好好当值,切不能骄躁……” “老爷!”魏管家急匆匆走了来,打断了老爷子的话,“奴才找您许久了,哦,对了,这位是白县令家的人,想从咱们府上买两根人参。” 关老爷子脸色沉了沉,“这又不是药材铺,怎么跑这里来买人参了。” 嫮儿忙道:“关老爷海涵,若非是万不得已,我也不能登门打扰。白县令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能用人参吊样的。不过我们也不白拿,一百两一根,想来是高于市面的价格的。” 关老爷子眼眸转了转,“我还以为是管家买的丫鬟,正想训两句话,唐突姑娘了。” “老爷子客气了。” “管家,既是白县令家的人,你便去库房取两根人参来,送与这位姑娘。” 那管家应着要去库房,嫮儿也一并跟去了。得到人参,嫮儿看了一眼,品质上乘。她要付银子,那管家如何都不肯要。 “若是管家不接这银票,这人参,我便不敢拿了。” 见嫮儿这般说了,那管家才接住银票,整整二百两,不多不说,乃是先前说好的价格。 出了关府,嫮儿没有直接回县衙,而是又去了药材铺,让老先生把人参切成片,分到了这几幅药材中。 白玄不识药草,自然也就不知这药中有名贵的人参。 嫮儿回到县衙,正见白玄急匆匆往外走,见到她回来,当下松了一口气:“你去哪儿了?” 嫮儿提着药,“配药。” 见白玄脸色不好,怕他生气,便又笑道:“好了,我耽搁了一些功夫,让你担心了。” “姑娘会功夫,而且聪慧的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既然都知道,哪还担心我?”嫮儿上前,撒娇一般扯了扯白玄的袖子。 白玄脸一红,“只是,天黑了……” 天黑了,有一个人不在家,总是要在担心的。 “我饿了。” 白玄先一步往回走,“婆婆炖了鸡。” 嫮儿追上白玄,想到那婆婆,于是问道:“她怎么说你是她家姑爷?她有女儿吗?” “她家女儿叫青青,与婆婆一起在后衙做工。老人家知我没有娶妻,便想把女儿嫁给我。” “呵。” 白玄忙道:“当时我没有同意!” “那后来呢?” “去年这个时候,县里来了一位木匠,青青挺喜欢他的,只是婆婆不同意。过年的时候,木匠要回家,青青留下一封书信跟他走了,至今没有音讯。” 嫮儿皱眉,“怎么会没有音讯了?” “婆婆思女心切,今年入秋生了一场病,几度欲轻生,我便答应帮她找到青青。这次去龙城探望母亲,便顺道去了青城,找到了那木匠,可那木匠说青青根本没有跟他回家。” “那青青去哪儿了?” 白玄摇头,“只能再找,但我怕婆婆担心,便说没找到那木匠。” 嫮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你说死也不能安心的事便是这件?” “是,在下既然答应了婆婆,就一定要帮她找到青青。” “木头!” “什么?” 嫮儿轻哼了一声,“满口‘青青’!” “我与青青只是认识罢了,真的没什么。” “你与我解释什么?” 白玄哑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嫮儿扑哧笑了一声,先一步往后衙走去。 第七百九十五章 男女授受不亲1 饭桌上坐满了人,嫮儿发现连前衙的捕头也一并入座了,这十来个人的口粮,难怪白玄这日子越过越穷。 当间一盆鸡汤,婆婆先给嫮儿和喜儿各盛了一碗,再给白玄盛一碗,把两只鸡腿都放他碗里了,这才让其他人动筷子。 白玄从碗中夹起一只鸡腿放到了嫮儿碗里,冲她笑了笑。 嫮儿心里一甜,又见白玄把另一只鸡腿给了喜儿,当下怒火上来,夹起来仍还给了白玄。 “我不喜欢吃!” 白玄见嫮儿又生气了,只得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嫮儿姑娘多少吃点吧,夜里还很长。” “我……” 嫮儿转头,见喜儿也把碗里的鸡腿还给白玄了,水眸缠着他,温柔道:“公子厚意,喜儿心领了,您身子不好,还是要多补补才是。” 一只鸡腿,白玄也不好让了让去,可左边一个生气的,右边一个老盯着他看的,他也实在吃不下去。 “黄大夫,您快吃啊!”若谷招呼了嫮儿一句。 “是啊,难不成是吃不惯我们的粗茶淡饭?”刘婆婆不咸不淡的添了一句。 嫮儿不大高兴,但还是执起了筷子,可再抬头见桌上一盆鸡汤已经没了,而其他的菜也吃了七七八八。 随便吃了两口,嫮儿去厨房煎药了。 这药需她亲自来煎,火候时长都要掌握好。 白玄进来,见嫮儿坐在木墩上,不是往炉子里添一把柴。夜里有些冷,见她瑟缩着身子,白玄回去拿了自己一件披风。 感觉一件披风披到了自己身上,嫮儿回头见是白玄,问:“今日感觉怎么样了?” 早上的时候,她给他吃了一滴凝露。 “挺好。” 白玄答了一句,而后走到灶台前,开始烧火。 “你要做什么?” 白玄没有理她,烧上火,往锅里滴几滴油,呛了葱花,然后添上水。再倒一点面,揉成团,擀成面条。 水开了,把面放下去,加了几叶青菜。 一碗热乎乎的擀面条出锅,白玄送到了嫮儿面前。 嫮儿被白玄一顿熟练的操作惊呆了,再看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面前,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晚饭的时候,我看你没吃多少,把这碗面吃了吧。” 嫮儿接住,先抿了一口汤,味道还不错,“不是说君子远庖厨?” “远庖厨的君子定有人给他做饭,而我自小就要照顾自己,不会做饭是要饿死的。”白玄道。 他少时父亲去世,母亲给大户人家做帮工,没有时间照顾他,他只能自己学着照顾自己。 嫮儿没再说什么,低头吃了起来。晚饭吃得不多,现下确实有些饿了,尤其这碗面是白玄做的,她吃得更是香甜。 只是这一碗太多了,她只吃下了一半。 “给你吃。” 白玄有些不自在,“在下不饿,还是放那边吧……” “你嫌弃这是我吃过的?” “不是……” 嫮儿把剩下的半碗放到白玄手里,“你晚饭也没吃多少。” 白玄看着手中的面碗,确实不能浪费,于是就着嫮儿用过的碗筷吃了起来。只是脸和耳朵莫名就红了起来,嫮儿看到,嘲笑了他一番。 两人吃完了一碗面,药也熬好了。 嫮儿倒出一碗给白玄,“有点苦。” 白玄摇头,他整日吃药,哪还会怕苦。一碗药,凉了一点后,便三两口喝完了。 确实是苦,正想喝口清水,嫮儿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蜜饯。 “还苦吗?” “甜的。” 嫮儿俏皮一笑,“每日你吃过药后,姐姐就奖励你一颗蜜饯,可好?” 白玄被她逗乐了,“好。” “真乖!” 不过想到那些药,白玄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汤药一定很贵吧,我这个月的俸禄刚下来,你看可够了。” 嫮儿看白玄的荷包,见里面只有几颗碎银子。 她知道北秦官员的月俸分为俸银和禄米,俸银往往不多,禄米富足一些。而且品秩高的官员还有养俸,往往比正俸多很多。 白玄八品县令,没有养俸一说,而禄米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恐怕不够,还要贴补俸银。 “是不是不够?” “太多了。”嫮儿道,“那些药材都很便宜,几副下来不过几十文罢了。” “怎么会?” 嫮儿取出一颗碎银子,道:“这个足够了。” 夜半,白玄辗转反侧,隔着若谷,刘叔的鼾声如雷,震得他心脏砰砰乱跳。再看若谷,这厮竟然睡得十分香甜,那鼾声一点没有打扰到他。 未免突发旧疾,白玄还是起身披着衣服出去了。 冬日的夜,虽没有风,却能感觉到刺骨的冷,好像穿再多都很单薄。白玄裹紧唯一的披风,在院中走动着,以期让身子能暖和起来。 冷,还是冷! 这时正屋门吱一声打开了,嫮儿抱肩站在门里面。 白玄一时有些尴尬,只得道:“在下睡不着,在外面活动一下腿脚。” 因白日若谷说他家公子今晚要失眠了,她便特意留了心。 “外面冷,先进来吧!” “这……” 嫮儿一笑,“本姑娘不会对你怎样的。” 白玄:“……” 白玄红着脸进了屋,本想在厅堂里就好,可嫮儿把拉到了西屋。屋里有炭盆,炭火烧的很旺,这屋里很暖和。 差点冻僵的手脚,慢慢的暖和了过来。 不过这炭怎么不呛人,他记得去年冬日,呛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你今晚在窗边的罗汉床上睡吧。”嫮儿道。 “不不,这不合适,在下还是……” “迂腐!” 见嫮儿不高兴了,白玄只得道:“不是迂腐,而是孤男寡女同一室,虽然在下不在意,但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这书呆子很固执,一肚子大道理,嫮儿没耐心道:“那你会不会对我做什么?” “自然不会!” 拒绝的这么干脆! 白玄见嫮儿脸色更不好了,忙道:“在下发誓,若对姑娘做什么出格的事,愿……” “闭嘴!” 白玄一阵尴尬,“在下还是出去吧!” 见白玄要走,嫮儿一把拉住了他,没好气道:“既然你不会对我做什么,那还怕什么,至于闲言碎语,你待明日天未亮,他们还没起身的时候就回去,谁知道?” “天知地知……” “若是旧疾复发,你还要讲这些屁话吗?” 嫮儿不管,把白玄拉到了窗前罗汉床上,压着他坐下,见他一脸慌乱之色,揶揄道:“总规规矩矩的有什么意思,偶尔孟浪一回,其实小女子不介意。” 白玄瞪大眼睛,下意识的竟抱紧自己的双肩。 第七百九十六章 我就是蛮横 扑哧,嫮儿笑出声。嫮儿笑得越开心,白玄的脸就越黑。 “其实自小到大,我身边一直有一位姐姐陪着,可前些日子她突然离开了,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很怕黑,一个人总睡不着。白大人,我帮你治病,你在这屋给我壮胆,一报还一报,该是这个理吧?” 白玄看着嫮儿,见她眼神缠着他,仿佛一根根细丝抓住了他的心,砰砰砰……白玄急忙别过头去,心仍旧悸动不已。 “好……” 嫮儿喜笑颜开,“就知道白大人最好了。” “在下表字言希。” “言希!”嫮儿甜甜的喊了一声,“我叫皇途……黄嘉嫮,你叫我嫮儿就是。” “嫮儿。” 白玄躺到床上,见嫮儿那边已经拉下了帷帐,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一躺下困意就上来了。翌日天未亮,白玄匆忙起身,偷摸的出了西屋,返回东厢房。 没有被谁发现,白玄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有些赧然。 白玄梳洗的时候,若谷也醒了,问道:“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好……很好。” 这话,若谷不大信,但也没说什么。 “今日你买些米粮,给城西送去。”白玄说着把自己的荷包扔给了若谷,“入冬了,再给老人家们买些柴火。” 若谷看了看里面的碎银子,微微叹了一声,“知道了。” 白玄自己是用冷水洗的脸,洗好后去厨房温了热水,然后打到盆里,给嫮儿送了过去。刚走到门口,正碰上喜儿从屋里出来。 “公子,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吧!” 白玄看了一眼西屋,也不知嫮儿醒了没有,他冒然进去也不合适。 “麻烦喜儿姑娘了,把这盆水给黄大夫送到屋里。” 喜儿看着冒着热气的水盆,在白玄递来时,摸了一下他的手,“公子给嫮儿姑娘烧了热水,自己却用冷水。” 白玄忙缩回手,眉头微微皱起,“还是在下自己送去吧!” “我帮你!”喜儿夺过那水盆匆忙进去了。 白玄想着还是尽快安置好喜儿吧,不然只怕她有什么想法。那一夜的事,一直堵在他心里,他想还是应该找时机跟喜儿说清楚。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西屋砰的一声,像是水盆摔地上的声音。 白玄急忙进去,见喜儿湿淋淋的站在屋子当间,瑟缩着身子,眼泪窝在眼眶里,样子委屈极了。 “怎么了?” 白玄看向嫮儿,见她已经起身,衣服也穿戴好了,只是脸色铁青,眼神冰冷至极。 “是我的错……”喜儿抽泣了一下,“公子,我把水盆打翻了,才惹得嫮儿姑娘不高兴的,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打翻水盆也不至于弄自己一身,白玄没说什么,只让喜儿去换衣服。 “公子……” “我没有怪你,赶快去换衣服吧,小心受了风寒。”白玄温声道。 喜儿低着头出去了,及至走到门口,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抽泣出声,但赶紧又憋住了,急忙往外跑去。 白玄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嫮儿,见她坐在床上,冷冷的瞪着他。 “那盆水……” “我泼她身上的。”嫮儿冷道。 白玄怔了怔,本想说那盆水是他拜托喜儿送进来的,可是扰了她的好梦。 “为什么?” “看她不顺眼。” 白玄没说什么就出去了,不多一会儿拿着水桶和抹布进来,一点一点把地上的水拧进水桶里。嫮儿看着他这般,也不言语,便认为他是生气了。 正要开口解释一句,那喜儿又进来了,怯懦的瞅了她一眼,而后帮白玄一起清理地上的水。待清理好了,喜儿把水桶拎了出去。 “我再烧点温水来,你先等着。” “不用! 嫮儿起身就往外走,掠过白玄的时候,停都没有停。白玄喊了她一句,她也不理,只气冲冲的往外走。 白玄不放心,忙跟了出去。 嫮儿来到前院,从马厩牵出她那匹马,骑马上就出了衙门。她听到了白玄喊她,也知道他在后面追她,但就是没有停。 一直出了城,来到城郊的一处瀑布前,她才停下来。 她想着,若是白玄敢追来,她就把他扔进水里。坐在树下等,哪知这一等两个多时辰就过去了,可白玄没有来。 嫮儿突然就没有气了,心也慢慢凉了。 冷静下来想想,她生什么气,发什么火,她根本没有资格啊!她和白玄,最多也只是朋友而已,甚至她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她。 那夜在山洞里,她与他肌肤相亲,若不是喜欢,她自然是不肯的。可他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沉下这口气,她这般生气恼火,难道是因为喜欢白玄? 她又不是不开窍,早在跟着白玄离开龙城的时候,隐隐就察觉了,只是一直没有正视罢了。等到她想看清自己的心时,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咳咳……” 嫮儿回头,见白玄走了过来,只是他走得很慢,走一步喘一步,十分的艰难。从官道下来这河边有坡度,他一步迈出,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倒滚了下来。 “言希!” 嫮儿急忙上前,把白玄扶起,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他身子本就虚弱,从城中跑到这里,耗费了全部的体力。 嫮儿往他嘴里压了一粒药丸,等了一会儿,白玄才徐徐睁开眼。 “咳咳……”他吃力的坐起身,“抱歉,在下……咳咳……又给嫮儿姑娘添麻烦了。” “你追出来做什么?” 白玄脸色发白,他抬头看向嫮儿,微微一笑,“在下不放心姑娘……咳咳……不过好像有点自不量力。” “你不问我为何泼喜儿一身水?” “你想说吗?” 他不想逼问嫮儿,若她想说就是,若不想说,定也有她的理由。别人或许会觉得她蛮横,但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泼喜儿的。 “她说……你与她已有肌肤之亲,是不是?” 白玄怔了一下,随即苦笑,“原是为这……” “果真?”嫮儿紧盯着白玄。 白玄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的同时点了一下头,“若在下说,当时之情景,非是在下自愿,而且在下保证没有对她做什么,你信吗?” 第七百九十七章 命案1 信吗?都肌肤相亲了,还能没做什么? 可白玄说了,嫮儿就信。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还是要问过喜儿姑娘的意见。” “若她非你不嫁呢?” 白玄笑,“在下一来命短,二来很穷,三来没有情趣,想来没有哪个姑娘非在下不嫁吧,嫮儿姑娘想多了。” 嫮儿撇嘴,谁说没有。 “万一她就是铁了心非要嫁你呢?” 白玄看着嫮儿,道:“非是真心喜欢之人,在下不会娶她。” “那你可以真心喜欢之人?” “有。” “她是谁?” 白玄静静看着嫮儿,她是这般美好,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我……” “公子!” 听得这声,白玄和嫮儿一起回头,见若谷朝这般跑来了,满脸都是焦急之色。及至跑到跟前,这孩子累得扑腾坐到地上,喘了半天才能开口说话。 “公子,有人敲鼓鸣冤了。” 这话说的直白,可白玄却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不能怪他,自他继任万山县县令,两年多以来,那衙外的鼓就没响过,风吹热晒的,鼓面都起皮了。 “那……”白玄挣扎着要起身,“咳咳……赶紧回衙门。” 嫮儿担心白玄的身体,道:“不如明日再升堂……” “不行!”白玄难得拂了嫮儿,义正言辞道:“本官是一方父母官,决不能懈怠。” 嫮儿笑,“好,那我骑马带你回去。” 回到县衙,但见四捕头站在堂外,皆是热泪盈眶。因一直没有案件,他们等于摆设,不但俸银拿不到,连在乡民中名声都烂了。 乡民教育孩子:“你不努力读书,难道要做乞丐吗?” 孩子:“我可以做捕头,反正清闲。” “那还不如乞丐,至少乞丐是自己讨饭吃,他们有手有脚却蹭饭吃。” 白玄心情也是激动的,只是被嫮儿抱着下了马,总有点折损威严。下了马,他干咳一声,而后俯身福了福衣摆上的灰尘。 “大人,有人报案!”大捕头又悲又喜。 二捕头泪都出来了,“大丫死了。” 三捕头长叹一声,指了指里面:“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四捕头最是稳重,只道:“这明显是一桩谋杀案!” 嫮儿干笑一声,杵了白玄一下,“你从哪儿找来的这四个活宝?” 白玄默了一会儿,小声道:“上任留下的,聪明的都离职去别处混饭了,只剩这四个。” 但不管怎样,总算有案子了。白玄抖擞了一下精神,进后院去换官服了。青色的曳撒,黑纱帽,整个官府都是破旧的,唯这身官服很新。 “平日没有机会穿。” 嫮儿调笑道:“别人穿官服,越发的短粗胖,唯这位俏公子穿上,更英姿俊朗了。” 白玄被逗得笑出声,正要往前院走,这时喜儿追了上来。 “公子,您一早还没用饭,先喝了这碗米粥吧!” 白玄还真饿了,而且他身子弱,最是饿不得,怕待会儿在堂上出丑,他伸手去接,可一勺米粥送到了嘴边。 “还是在下自己来吧。”白玄接住碗和勺子。吃了那一口后,下意识看向嫮儿,见她脸色又不好了,忙道:“嫮儿姑娘,你也快去吃早饭吧!” “好啊,我要吃。” 白玄愣了一愣,见嫮儿看着他手上的粥,微微赧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了嫮儿嘴里。 “还行。” 白玄笑,于是他一勺,嫮儿一勺,彼此都吃得香甜。 “嫮儿姑娘,厨房还有,我给你盛一碗吧。公子还要上堂,不如让他多吃一点,你就别跟公子抢食了。”喜儿脸上嫉妒的表情很明显。 嫮儿哼笑一声,“本姑娘乐意!” 白玄怕二位在吵闹起来,忙吃了那碗粥,去前院升堂了。 他坐到堂上,跪在堂下的是一位老妇人,他是认识的,住在城西的陈婆婆。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已经成家,女儿是老来得女,待字闺中。 “陈婆婆,您先起来吧!” 老妇人先磕了一个头,而后哭道:“求大人为老妇做主!” “阿大,先扶陈婆婆起来。” 许是没怎么升过堂,见年长的人跪在自己面前,总觉得不自在。那阿大把老婆婆扶了起来,阿二搬来一把椅子,让老婆婆坐下。 “您慢慢说。”白玄道。 陈婆婆擦了一把泪,这才道:“前几日,我家大丫突然与我说,说关府要她进府做丫鬟。我听后自然十分高兴,进了关府不但月例多,而且说出去也有面子,等过二年出来嫁人,也能找个好人家,不愁吃穿就行。” 白玄点头,在万山县,乡民最大的追求就是吃饱穿暖。但往往这最简单的需求都无法办到,因万山县土地贫瘠,种出来的粮食产量不高,所以乡民们大多一日吃两餐,还不能敞开肚子吃。 如此说来,他又觉得愧疚了,上任两年,他连百姓的温饱都没有解决。 那陈婆婆继续道:“我是亲自把大丫送进关府的,以为她会好好在那里做工,直到昨日有人进山在老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竟就是我家大丫!” 白玄看向大捕头,大捕头道:“那人没有报案,而是先告诉了陈婆婆。” 白玄点头,那人定是认识大丫,所以先告诉了陈家人,由他们来报案,毕竟谁也不想找麻烦,尤其此事涉及到关府。 “那人与我说了,我自然是不信的,先去了关府。结果关府管家与我说,说大丫根本没有进府,而且他们也没说要大丫进府做工。我与他们理论,他们竟说我是疯婆子。我又气又急,找了我家大儿子,我们母子俩顺着那人指引进山,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尸体了。” “不见了?”白玄皱眉。 “我们找不到,以为是走错路了,又请那位乡民带路,他带我们到那地儿,果然是没了。”说到这里,那婆婆哭了起来。 “那乡民是从小看着大丫长大的,必定不会认错,我家大丫被人害死了!” 这案子倒是挺奇的,白玄想了想道:“婆婆,您保重身体,本官先带捕头去现场看看。” 第七百九十八章 命案2 既然要进山,怕划破了官服,白玄回后衙换上了平常穿的衣服。因听说他要进山,嫮儿不放心,说要跟着一起去。 嫮儿还好,毕竟会功夫,可喜儿竟也要去,白玄便有些头疼了。便说这是公务,不能私带不相干的人,以此为理由把两个人都拒了。 只是等出了城门,嫮儿骑着马追了来。 “本姑娘要进山赏风景,你可别自作多情。” 白玄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出城不多远,大捕头追了上来,说那位乡民如何都不肯给他们带路,还说那日许是自己眼花了,看的不是大丫的尸体而是一根木头。 白玄无语了半天,他就这么好哄弄? “陈婆婆的大儿子不在家,他家婆娘说是去外地做工了,没个三五月是回不来的。属下没招儿,只得跟陈婆婆问了个详细。若实在找不到,再请老人家带路吧。” 陈婆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进一趟山几乎要半条命。 还没进林子的时候,白玄可以坐嫮儿的马,可进了林子,便没有路了,马不能行,他和嫮儿只能徒步。 走走停停的,嫮儿见白玄的面色仍是越来越难看。 “我背你!”嫮儿道。 白玄羞愧不已:“嫮儿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背。” “可你这身子不能受累……” “黄大夫,还是我来吧!”二捕头道。 “是啊,我们四个谁都行。”三捕头添了一句。 嫮儿想,这四个被白玄养得高大壮硕,此时出点力也是应当的,于是推着白玄,让二捕头背到背上了。 白玄实在不自在,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也只能不自在着了。 林子越走越深,约莫一个时辰,才走到了那地儿,看到了婆婆在树上帮的白布条。 “这地儿不好认,婆婆怕下次找不到,便绑了白布条。” 白玄吩咐四捕头,让他们仔细查找线索,务必要细心一些,不放过蛛丝马迹。这里是一片枯草丛,地上踩出一小片平地,而且枯草上面还有血迹。 白玄仔细翻找草丛,想顺着血迹去寻找尸体移动的痕迹,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线索。这时起身,他见嫮儿正在绕着林子转。 “嫮儿姑娘,你在看什么?” 嫮儿道:“我在想,林子这一处是不是有什么标记,那抛尸之人把尸体放到这里,而且还能回来找到移走。” 白玄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婆婆也说了,那乡民带他们来的时候,绕了好久才找到。 二人四下看,除了林子还是林子,密不透风的,怕是等太阳下了山,连方向都忍不出了,哪有什么标记。 这时四个捕头回来了,纷纷摇头说没发现什么线索。 “这片林子很大,四散开来去找,以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线索。”大捕头道。 的确,他们人太少了,掌握的线索也很少。 因天色不太好,怕待会儿阴天下雨,他们先退出了密林。回到城里,白玄让四捕头先回衙门,而他和嫮儿去了那位乡民家,想问问当时详细的情况。 进了院门,正碰上一年轻也进门,见是白玄,像是吓了一跳,闷头就往里面走。 “陈二,陈伯可在家里?”白玄喊了一声。 陈二听白玄喊她,激灵了一下,慌忙道:“不在……” 哪知他这话刚出口,那陈伯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白玄,脸色一下子不好了,转身就往里走。 嫮儿纳闷道:“你的罪过他们父子?” 不应该啊,白玄这性格,不像是能得罪人的。 白玄也纳闷,只得厚着脸进了屋去。三间土坯房,白玄进屋后,见陈伯坐在堂屋,手上拿着个大烟杆子,闷头抽烟。而那陈二估计是进里屋,并没有看到他。 “陈伯,本官来此是想问你那日见到那尸体的情形。” 陈伯吧吧又吸了两口道:“我老眼昏花了,什么都没看到。” 白玄静默了一下,道:“事关人命案,陈伯莫不是要隐藏什么吧?” “什么人命案,我什么都不知道!” 若这老头就是不承认看到尸体了,那他们还真没办法,也就更无从查起了。不过他这般急于隐瞒,似乎是知道什么。 嫮儿道:“老眼昏花?您自谦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尸体。” 陈伯猛地抬头,眼里明显有怀疑。 嫮儿叹了口气道:“那姑娘死的真惨,全身都是血,面目都认不清了,也亏得陈伯自小看着那姑娘长大,才能认出来。” 陈伯磕了磕烟杆,道:“既然你们找到了尸体,为何还来问我。” “自然是问你,深山老林的,你便是去打猎,也不该去那地儿吧?” “我就是去了,没犯律法吧?” 嫮儿哼了一声,“你急什么,心虚什么,莫不是你与大丫的死有关?” “你!”陈伯一平常老百姓,最怕惹麻烦了,如今被人怀疑与命案有关,他自然是急了,“我射中了一只野兔,可那兔子带伤跑,一直跑到了悬崖边上给跳下去了。这年头猎物也不好找了,我便绕到悬崖下面去找,才发现了那尸体。” 原是这样! 嫮儿看向白玄,那边还有悬崖,他们倒没有留意。那兔子跳下悬崖,那尸体会不会是从崖上抛下来的? 正在二人深思的时候,那陈二突然慌张张跑出来了。 “血!到处都是血!” 那陈二像是吓傻了一般,脸色惨白,慌手慌脚的。 “我看到了,她变成了鬼,她还跳舞!” 陈伯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儿子脸上,“发什么疯,滚回你屋里去!” 陈二一下子清醒了,急忙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她匆忙要进屋,白玄一下子挡在了他面前,“那跳舞的女子可是大丫?” “大丫……是大丫。” “你可看到其他人?” “没……没看到……” 白玄还要问,陈伯上前猛地把白玄撞到了一边。 “你们没找到那尸体?” 白玄一时哑口,可他这人不善撒谎,只得道:“对,我们没有找到尸体,所以才要请问陈伯,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眼下我们无一线索,只能从您这里突破。” “白大人,我们敬您一声大人,烦请您离开我家,休得要我这老头子动手!”那陈伯态度十分坚定,而且脾气也莫名的有些暴躁。 知眼下再问不出身来,白玄只得和嫮儿一起往外走。 第七百九十九章 命案3 走出陈家,白玄重咳了几声,不小心吐了一口血。那陈伯撞了他一下,当下没什么,可过后还是受不住那力道。 嫮儿见此,忙要去掏丹药,但被白玄拦住了。 “无碍,常有的事。” 嫮儿收回手,那凝露和参丹也不能常吃,不然虚不受补,反而损害身体。 “我们先回衙门。”嫮儿道。 白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了,“好,嫮儿姑娘……咳咳……中午,我们也没赶上回去用饭,你肚子饿了吧,回去我给你下面吃。” “好。” 见嫮儿没有拒绝,白玄脸上露出开心之色来。他能为嫮儿做的不多,也就一碗面,亲手和面,亲手擀面,亲手下锅,盛起来送到嫮儿手里。 这是他仅能做的, 刚回到后衙,外面就下起了雨。 “大雨一冲,什么痕迹都没了。”白玄叹了一声。 “凶手手段干净利索,本来也没留下什么线索。”嫮儿道。 刘婆婆从屋里出来,说要给他们做饭,白玄让她回去休息,然后自己进厨房了。嫮儿配好药,也进了厨房,二人一个煮饭一个熬药。 依旧是一碗面,两个人分着吃了。熬药需一个多时辰,两个人吃碗面,围着那炉子烤火。外面淅淅沥沥已经下起了雨,刚入冬的雨,下着下着就变成了雪。 白玄起身来到门口,见地上已经铺了一层,不由叹了口气。只盼着这雪别下太大,不然大雪封了山,他们暂时就无法进山去悬崖上调差了。 药熬好了,嫮儿唤白玄过来趁热喝。 白玄边喝边咳,嫮儿实在担心他的身体,眉头不由皱紧。她只从关府买来了两根人参,本想着回沧海宫一趟,为白玄弄一些珍贵的丹药,可她又怕自己一走,他的病再犯了。 一时愁住了嫮儿。 轰的一声! 一声闷雷,嫮儿见白玄已经喝完了药,眉头微微拧着,知是因为苦,便笑着给了他一颗蜜饯。 “夜里冷,我等你。”嫮儿小声道。 白玄脸一下子红了,“不不,在下还是……” “我怕黑,尤其怕夜里响雷。” 嫮儿这么说,白玄便也不好拒绝了。况,昨夜就是一屋,他再磨叽反而显得矫情。 二人正要出去,刘婆婆进来了,打算做晚饭。 “大人,您二位还吃吗?” 明明只是一句平常的问话,白玄脸又红了,“不……不吃了。” 嫮儿笑着先走了,白玄本打算洗了锅碗,但刘婆婆抢了他手上的活儿。一边干活一边嘱咐他,说这两日天气冷了,要多加衣服。 “黄姑娘,是个好姑娘,大人也该娶位夫人了。” “婆婆,您想多了。”他怎么配得上嫮儿。 “哎,我那女儿……她没这福气。” 白玄知婆婆是想自己女儿了,便也不好说什么,这时喜儿进来了,说要给刘婆婆帮忙做饭。 “公子,您想吃什么,喜儿给您做。” 公子摇头,“我吃饱了,晚饭不吃。” “饱了?” 刘婆婆笑,“公子做的面,也就黄大夫有福气吃。” 白玄知道刘婆婆在笑他,当下忙转身出去了。喜儿愣在当间,心里实在堵得难受。她比那个嫮儿差到哪里了,明明自己比她更会照顾公子,更乖巧懂事,也就她会医术,比自己有本事一点。 可娶婆娘,不是应该娶贤惠的,那个嫮儿蛮横的很! “喜儿,你来烧火吧!” 喜儿当下哪还有胃口,况她主动进厨房做饭,也是为了讨好白玄,他都不吃饭了,她还做什么饭。 “我身子不舒服,婆婆自己做吧!”喜儿甩下这句就出去了。 刘婆婆哼笑一声,“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 白玄回了东厢房,若谷嚷着天冷了,不多一会儿回来,便端了一盆驴火。 “我们跟着公子享福了。” 白玄默,那他今晚还去嫮儿那屋吗? “其实也不太冷。” 若谷忙道:“不行,公子您可受不得寒。而且今年冬,我们的炭挺多的,够用了。” 白玄看那盆里的炭,竟然没有冒烟,不由道:“今年上面发下来的炭怎么不呛人?” 若谷嘿嘿笑着,买的好炭,自然不呛人。 “上面给什么炭,咱们用什么炭就是。” “黄大夫那屋……” “已经端了一盆过去。” 刘婆婆那屋有火炕,可以烧柴火取暖,只苦了喜儿姑娘。白玄想着,是不是让她跟刘婆婆挤一挤。 半夜,白玄颇有些无奈的坐起身,刘叔的鼾声震耳发聩,搅得他不但睡不着觉,还烦躁的紧。披上衣服出门,白玄见西屋的灯还亮着,他不由苦笑一声。 到也不能全怪刘叔的鼾声,他烦躁源于内心的蠢蠢欲动。到底,他没忍住,踱步朝正房过去了。外面的风雪交加,白玄埋头进了正房,没看到喜儿房门开了一条缝,她看着他进了正房,又看着西屋的灯熄了。 这雪断断续续下了两日,因是初冬,并没有那么冷,所以这雪都是一边下一边融化。第三日一早,天放晴了,嫮儿出门伸了伸懒腰,见只墙根处有一点积雪。 白玄端了一盆热水出来,唤了嫮儿一声,给她送到了屋里。 “你洗了吗?” 嫮儿小声问,一句稀松平常的话,白玄耳根子却红了,感觉像是夫妻间的悄悄话。 “嗯。” “那……昨晚可睡得好?” 白玄抬头看嫮儿,见她一脸促狭之色,知她又在逗他,便回了一句:“不好,某人梦游来着,在床前一直盯着白某看。” 这下换嫮儿脸红了,她昨夜确实趴着罗汉床偷看白玄来着。 不过她比白玄脸皮可厚多了,红着脸娇声道:“谁让某人长得好,让人家在梦里也记挂着。” 白玄忙放下水盆,红着脸出去了。 嫮儿撇撇嘴,真是,她一个姑娘家都这般主动了,他却忸怩了起来。 从屋里出来,嫮儿见大捕头急匆匆从前院进来了,见到她忙问白玄在哪儿。他是真急了,脑子都不转悠了,就这么个小院,喊一声人就出来了。 许是听到了动静,白玄从厨房露出了头。 “大人,出事了!” 白玄忙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面片汤,先送到了嫮儿手里,而后才转身问大捕头,“出什么事了?” “陈二和他娘死屋里了。” 又是一桩命案,而且还是一次死了俩,对于常年太平的万山县来说,确实是出大事了。白玄急忙往外走,大捕头招呼着其他三个捕头跟了出去。 第八百章 谁杀了她1 嫮儿舍不得手里的面片汤便宜别人,匆忙喝下后,才追了出去。她知道陈二家在哪儿,不过拐进胡同的时候,她看到一小厮打扮的人在前面东张西望,而看到她走来,便埋头急忙离开了。 嫮儿没怎么在意,进了陈二家,见到院中的情形,当下吃了一惊。 外面寒风瑟瑟,而院中当间放着一水翁,那陈二竟光着上身蹲在里面,于是他人和水一起被冻住了。虽天气放晴,但还是冷,一时半会儿那冰是化不开的。 所有人都在屋里,嫮儿听到陈伯的哭声,她往西屋望去,见西屋的窗子大开。进了厅堂,三捕头和四捕头堵在门口,见她来了,便让开路让她进去。 里面十分的阴冷,那陈伯趴在炕沿儿上哭,躺在上面的是一妇人,头发上一层寒霜。 “怎么回事?”嫮儿问旁边的二捕头。 “陈伯下雪前去了山上的木屋,想把平素打来晒干的野味儿拿下来过冬,结果上山后就下雪了,人被封到了山上。这不一早放晴,因担心家里,所以踩着湿滑回来。结果一进家门,见儿子冻死在了瓮里,而老伴趴在堂屋,也冻死了。” “确定是冻死的?”嫮儿皱眉,先前的命案,陈家父子见了尸体,是重要的证人,只怕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吧! “刚我看了一下,两人都没有其他外伤,而下了一场雪,又化了水,什么痕迹都冲刷了。”二捕头道。 陈伯哭得十分悲恸,大捕头劝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劝出去。白玄来到陈婶的尸体前,冲嫮儿道:“麻烦嫮儿姑娘,帮在下看看,陈婶身上有没有其他伤痕。” 嫮儿点头,见他们几个都背过了身,解开尸体的衣服,仔细查看了一遍。 “没有。” 白玄呼出一口气,眉头拧得更紧了。 “不过你看。”嫮儿执起陈婶的手,见他看手指夹缝里,“你有没有看到?” 白玄点头,“一点血迹。” “还有皮屑,三根手指都有。假设她是被人害死的,生前她曾挣扎过,用手指抓伤了要害她的人也可能是为了救陈二。” 白玄扭头走到外面,见陈伯把一床被子盖在了儿子身上,即便陈二已经死了,他还是怕儿子冻着。 “陈伯,本官要以陈二和陈婶不慎冻死结案,乃是意外,你可服?” 陈伯猛地回头,两眼血红,死死瞪着白玄。 白玄叹了口气,“除非你愿意说出当时发现大丫的尸体时发生的事,我们才能帮你,才能抓到害死陈二和陈婶的凶手。” 陈伯扭头回屋,嫮儿见白玄低下了头,很是沮丧。 不过,很快陈伯又出来了,手里拿着烟杆,点了火以后,大口吸了两口。 “那日,我和儿子来到崖下,找那只野兔的时候,看到了大丫的尸体。那孩子,我自小看着长大,虽然面目模糊,但决计不会认错的。看她当时的情形,应该是从山崖下摔下来的,而且衣衫不整,应该是……被人糟蹋了。” “那林子太密,很容易找不到路,我便让儿子等在不远处,想着出去报官。”说到这里,陈伯呜咽一声,“当时,我就不该留二子一人在那儿!” “先前陈婆子跟我说过,大丫去关府做丫鬟了,路上我思来想去,怕惹上什么事端,所以改去通知陈婆子家,而且也没露陈二。我带他们过去,尸体果然不见了,我儿陈二也没有守在那里。” 之后急忙回家,陈伯家儿子在家,正要松一口气,可陈婶却哭着对他说,儿子不对劲。他进屋,见儿子瑟缩在炕里头,嘴里不住念着:她在跳舞!她变成鬼了! “这是什么意思?”嫮儿不解的问。 陈伯抽了一口烟,道:“我也不懂,但猜测儿子是看到大丫动了,所以吓傻了,急匆匆的跑回了家。” 白玄摇头,看向陈伯,道:“若只是这样,那凶手没有必要杀人灭口,对吧?” 陈伯掀起眼皮看了白玄一眼,沉默半晌道:“我们上山打猎的时候,撞见了一人,他匆匆往山下走。” “那人极有可能是抛尸之人!” 陈伯叹了口气,“是,那日天冷,他估计也不防备还能撞见人。” “你认识他!” “我只知道他是关府的下人。” 白玄转头看向嫮儿,案子的关键一再指向了关府。 “他当时看到我们,想来是怕抛尸之事暴露,所以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见我们下了山,并发现了那尸体,便趁着我回去的时候,转移了那尸体。”陈伯吧嗒了两口烟,“这是我的猜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白玄留三捕头和四捕头在陈家,而后带着其他人离开了陈家。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儿?”大捕头问。 “关府。” 嫮儿点头,“陈婶抓了害她的凶手,眼下这是最直接的证据,若幸运的话,在官府看到身上有抓痕的人,基本就可以锁定凶手了。” 白玄眉头紧锁,他回头问嫮儿,“你有没有觉得陈伯有些奇怪?” “陈伯?” 白玄点头,“媳妇和儿子惨死,他是不是表现的太冷静了?” 嫮儿想着那陈伯,虽也是哭得悲恸,可之后给他们讲起那日的事来有条有理,而且还加上了自己的分析,确实有些奇怪。 二捕头道:“不过有些人就是那样吧,越难过反而越冷静,陈伯平素的性子也是十分沉稳的。” 白玄道:“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来到关府,守门的护院让他们现在外面等一下,而后进去禀报了。嫮儿见旁边有卖包子的,想着白玄早上没有吃饭,便过去买了两袋肉包子。 其中一袋给了大捕头和二捕头,把另一袋给了白玄。 “还是……” “趁热吃,身体要紧。”嫮儿道。 白玄虽觉得在人家门前吃包子有点失礼,但更不愿意拂了嫮儿的好意,于是先拿出一个给了嫮儿,自己才吃。 白玄吃着的时候,嫮儿又去包子店讨了一碗热粥。 包子吃完,粥也喝了,去里面禀报的人还没回来。 大捕头上前催了催,那关府的护院还是好脾气,又一人进去了。这次没多久,关府的管家出来了,一边作揖一边连着赔不是。 “我与几个管事议事,护院不敢打扰,让白大人久等了,快立面请吧!” 那管家赔着笑,十分热情的把他们请了进去。 进了厅堂,那管家让丫鬟们上茶上点心,道:“白大人来府上,可是为了人参之事?” 第八百零一章 谁杀了她2 白玄愣了一下,怎么提到人参了。 嫮儿忙干咳两声,冲管家使了个眼色。那管家愣了一愣,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忙解释道:“昨日胜都送来了几株人参,我家老爷子听说白大人身体不好,想说给您送却呢!” 白玄忙道:“多谢老爷子好意,下官万万不能收。” “这样,倒是我们唐突了,只是不知白大人今日突然到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白玄左右看了一眼,道:“关老爷可在?” 管家叹了口气,“这两日染了风寒,实在不方便见客,还请白大人见谅。不过老爷子把府上的事都交给魏某了,白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与我说也一样。” 既如此,白玄也不好计较什么。 “是这样,”白玄跟魏管家说起了大丫和陈家的命案。 趁着白玄与魏管家说话的时候,嫮儿找了个理由出去了。她在关府随意乱逛,想着能不能看到什么线索。 “这位姑娘,您是?” 嫮儿回头,见是一位婆子,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绛色暗纹的棉袍。 “我是在府上做客的,想找茅房,结果迷路了。”嫮儿随口扯了个谎。 那婆子上下打量着嫮儿,道:“关府后院,奉劝姑娘还是别乱跑。” 婆子说完,不再搭理嫮儿,径直离开了。嫮儿觉得这婆子的态度有点奇怪,正常的情况下,她不是应该带她去茅房? 嫮儿继续在后院逛,却不知道有人在暗中观察她。 “这丫头长得真美,那小脸又嫩又滑,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你再看她身段,虽年纪不大,但前凸后翘,实在是勾的人心痒难耐。” “老爷,她是白玄的人。” “白玄?哼,一个短命鬼罢了,老爷我从未放在心上,对了,你去试探她一下!” 嫮儿往前走,居然觉得后面有风势扑来,猛地回身接了一掌,身子后退的同时,手中的剑已经拔出。她与暗中偷袭之人缠斗了几十回合,竟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咳咳,住手!” 见对方收了手,嫮儿也收回了剑。对方穿着黑袍,神色刚毅,不像是普通的护院。出声制止的人是关老爷子,她上次进府见过他。 “原是黄姑娘。” 嫮儿冲那关老爷子行了个礼,道:“小女无意闯到后院,得罪了。” 关老爷摆了摆手,脸上摆出慈爱之色来,“小姑娘,你今日来关府可有什么事?” “我随白大人一起来的,为的是两桩命案。” “命案?”关老爷睨了身边的人一眼,又问:“这命案怎么跟我们关府扯上关系了?” “我们大人正在厅堂,关老爷不如移步过去,便能知道个清清楚楚了。” 关老爷咳咳了两声,一副不胜劳累的样子,道:“近两日,老夫身体不适,还是不去厅堂了,免得把病气过给白大人,毕竟他身体也不好。府上的事,魏管家可全权处理,你们不必担心。” “这样,那小女便不勉强了,这就回去。” 嫮儿冲关老爷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往外走去。 “老爷,会不会……” 关老爷摆手,冷着脸道:“不会,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 嫮儿拐上游廊,隔绝了身后人的视线,这才呼出一口气。她总感觉那关老爷子看她的眼神很怪,但又说不出怪在哪儿,总之让人十分不舒服。 既然撞上了关老爷子,她也就不能继续乱逛了,往前院走的时候,她见一婆子捧着熬药的砂锅从厨房出来,把药渣洒到了一花盆里。 嫮儿走过时,随意撩了一眼,当下定住步子。见左右无人,找了一个树枝搅了搅药渣,认清了其中几味药草。 这方子是壮阳的。 而且还有几味比较名贵的药材,比如鹿茸和冬虫夏草,所以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下人喝的药。那是谁喝的,答案显而易见。 那关老爷子已经年逾六十了吧,没想到身老心不老。 回到前厅,白玄和魏管家还在说着案子。 “那陈家女儿,我是认识的,不妨跟大人直说,那姑娘手脚粗笨,我们府上是不会聘用的,所以根本没有让她进府作丫鬟一说。至于陈婆子说她亲眼看着陈大丫进府,我想她只是送到了门口,定不会看到大丫进来了。还有陈家母子的案子,这样吧,白大人先等一等,我去把下人们召集来,问问可有谁前两日上山了。” 那魏管家说着就出去了,大捕头凑到白玄面前,小声道:“他说家里的下人都到齐了,落一个两个,我们也不知道,这事没法证实。” 白玄点头,“若关府真与这事有关系,那我们今日确实什么都查不到。” 不多久,魏管家把家里的下人都召集到了院中。 白玄他们看过去,果然没看到谁脸上有伤的。其实也可能不是脸上,但他们总不能要这些人都脱了衣服吧! “你们前日可有谁去了后山上。”魏管家问下面的人。 这时一个年轻走了出来,说自己前日去后山了。嫮儿看着那人,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不就是那日她在陈伯家胡同外看到的人。 当时他鬼鬼祟祟的,她特意多看了两眼。 “你去后山做什么了?”魏管家问。 “我娘的坟在后山,那日是她的祭日,我去后山烧纸钱了。”那年轻道。 白玄看着那年轻,问道:“可有人给你作证?” 那年轻一听这话,脸上有些慌,忙道:“卖纸钱的婆婆可以作证,还有我屋里的人,他们都知道我要去给我娘烧纸。” 这时有一人道:“他与我们说过,那日确实上山烧纸了。” “对啊,我们都能作证。”又有几个人附和。 白玄点头,“那你可看到了陈家父子?” “看到了!” “他们在做什么?” 那年轻想了一下道:“打猎啊,陈伯是猎人。” “可大刀猎物了?” “我没注意看,大概是打到了吧,一只野兔子。” 嫮儿看向白玄,这与陈伯说的有些出入,不过眼下不知是谁说了谎。但他也说了自己没注意看,若他们说陈伯没打到野兔反而在找那兔子,他会立刻收回刚才的话,推说自己记不清了。 “那日我在陈家胡同外看到了你,你去那儿做什么?”嫮儿问。 “姑娘眼花了吧,小人从未去过陈家胡同外。” 第八百零二章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1 见白玄他们不再问话,魏管家让下面的人都散了。 “魏管家,打扰了,我们先告辞了。” “白大人慢走。” 白玄走在前,嫮儿故意慢了两步,冲那魏管家小声道:“那几棵人参,我要了,有空再来取。” “好,我给姑娘留着。” “多谢管家了。” 当天,三捕头他们把陈伯带回了衙门。 若陈家母子是遭人灭口,那留陈伯一人在家就太危险了。又多了一个人,睡觉便成了问题。刘婆婆让喜儿跟她一起睡,白玄睡她那间,喜儿看了嫮儿一眼,不太高兴的答应了。 夜里,白玄吹熄蜡烛,刚要睡下,听到有人敲门,他打开门一看,喜儿站在外面。 “喜儿姑娘,有事吗?” “我衣服落屋里了。” “衣服?”他刚收拾屋子的时候,也没看到有她的衣服啊。 “我自己进去找吧!”说着,喜儿从白玄一侧进了屋。 屋里是黑的,白玄走到桌前放蜡烛的地方,正要打开火折子,喜儿突然自背后抱住了他。 “公子,今夜让我侍奉您吧!” 白玄忙要推开喜儿,奈何她紧紧搂着他的腰,凭的如何都不肯撒手,“喜儿姑娘,你快放开,在下与你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我不!公子,你怎么能这样,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能抛下我不管。那黄嘉嫮也就长得好,我比她贤惠,比她更会照顾公子,您怎么能喜欢她不喜欢我!” 白玄生气了,怒声道:“在下确实喜欢嫮儿,所以请喜儿姑娘自重!” “公子!” “在下并不是没有脾气,还请喜儿姑娘不要逼在下动手。” 见白玄当真生气了,喜儿只得讪讪放手,她以为男人都一样,送上门的美色,不可能会拒绝。可白玄拒绝了,而且毫不留情。 “公子,不要赶我走。”喜儿有些后怕道。 白玄走到门口,做了请的手势。 喜儿抹着泪往外走,及至走到门口,见到白玄眼中毫不掩饰的嫌弃,终于哭着跑回去了。 白玄叹了口气,抬头又见嫮儿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窗子,正支着手往他这边看,估计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全套了。 白玄张了张嘴,不等他说什么,嫮儿啪嗒关上了窗子。 “哼,有美人投怀送抱,是不是很得意?心里是不是很美?” 嫮儿气哼哼趴到床上,可内里一团火气,不发泄出来,如何都不舒服。她起身,哐哐来到东厢房门前,正要敲门,哪知门突然开了,下一刻人被拉到了屋里。 背靠着门,身前男人呼出的热气洒在她头顶。白玄平素看起来虚弱,可到底是男人,比她高了一个头。 “你……” “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哑,嫮儿心微微一颤,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为什么对不起?” “在下……咳咳……”白玄咳了好几声,才顺了气,只是随之却是长久的沉默。 “言希,你想说什么?” 月色如水,白玄借着那点月光痴痴的看着面前的嫮儿,话已经在嘴边,但迟疑许久最后变成了一声叹息。 他推开一步,转身背对着嫮儿。 “嫮儿姑娘,还请回去休息吧。” 嫮儿心里那股火气,本就还没熄灭,见他这般,火气变成了委屈,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言希,你真的没有话跟我说吗?” 白玄回头,见嫮儿黯然落泪的样子,心如刀割一般疼。可他依旧固执的摇了摇头,眼飘到别处,不敢看嫮儿。 嫮儿呜咽一声,扑到了白玄怀里。 “一点哪怕一点,你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到满眼都是你,满心都是你,喜欢到不敢贪欢一晌,怕他离开人世时,留给她只有满满的痛苦。 “嫮儿姑娘,你似乎误会什么了,在下对你只有朋友之谊,未有男女之爱。”他道,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子,说完之后,他的心只剩下千疮百孔。 嫮儿又哭又笑,原是她多想了,原是她一厢情愿。 “抱歉……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别放在心上。”说完,嫮儿擦了一把泪,转身跑了出去。其实仔细想想,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而他并未表明什么。 白玄垂下头,呆立许久,但愿他给嫮儿的伤是一时的,但愿她在离开后会忘记他。而他,这短短的一生,得嫮儿爱过,已经很知足了。 翌日,当着喜儿的面,白玄请刘婆婆帮忙,看如何安置喜儿。 刘婆婆看了喜儿一眼,见她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样子,道:“姑娘家的,总不好放她一人在外面单过,我留着看哪家需要丫鬟,可以先去做工,往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听说要做丫鬟,喜儿心有不甘,可也不能说什么。白玄是铁了心要打发走她,她必须要再想其他办法。 用早饭的时候,嫮儿还没有出屋。 “这黄大夫啊,在家里肯定是娇养的大小姐,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 刘婆婆说着去西屋喊人了,不过很快就出来了,一脸的惊奇,“咦,这黄大夫怎么不在屋里,一大清早去哪儿了? 白玄忙去西屋看,见被子叠的好好的,而且她的细软也不见了。 她走了! 昨夜听了他说那些话,她伤心的离开了。 “黄大夫大概有急事回家了。” 刘婆婆皱眉,“这黄大夫也是,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 白玄心很沉很沉,有一股子冲动想要追出去,也许她还没走远,也许还能追上,可理智还是强压住了这股躁动。 “公子,先吃早饭吧。”若谷见白玄脸色不好,给他盛了一碗热粥。 白玄哪有什么胃口,说在衙门外等他们,便一人先出去了。他往外走,正见药铺的老先生往里走,手上拎着两大包药。 “白大人,这是黄大夫给您配的药,让老儿代她送回府衙。这黄大夫可真有心,百年的人参一下子拿出了五根,让我都配进药里了,够吃两个月了。” “她人呢?” “啊,刚走啊!” 白玄没接那药,而是去马厩牵出一匹马,骑上就追出去了。一直追到城门外,晨雾之中,却未见她的身影。 还追吗? 风吹了一路,他的心也凉了。 第八百零三章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2 哒哒哒…… 白玄抬头,见白雾之中,一人一马疾驰而来。及至到了跟前,她勒住了缰绳,看着他的神色里有怨气也有委屈。 “怎么又回来了?” 嫮儿气道:“那你又为何追来?” “想送你一程。” 嫮儿摇头,“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不信!” 白玄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我余下的时间不多了。” “爱过相守过,我不遗憾。” 听了这话,白玄翻身下马。见嫮儿也下了马,上前抱住了她。 “你啊!”叹息一般,“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满心满眼都是你,爱得猝不及防,可又收不回来。” 嫮儿扑哧笑出声,搂住白玄的腰,泪无声落下,“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可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言希,我只要你爱我。” 既然出了城门,也没必要回去了,二人便先一步去了后山。白玄跟大捕头他们说了,今日去后山那处山崖看看。 骑马无法上山,二人把马栓到山下,而后徒步上去。 因天气寒冷,大雾迟迟不散。一路走来,没有看到其他人。事实上越往上走越是人迹罕至,毕竟山很高,而且山顶什么都没有,谁没事往上面爬。 等二人爬到山顶,嫮儿还好,白玄呼吸有些急。 “先吃一颗。”嫮儿往白玄手里倒了一颗参丹。 “其实……” “在我面前不许逞强!” 白玄笑笑,把参丹放到了嘴里。说实话,现在他有点惜命了,他相陪嫮儿久一点,多一天多一个时辰都好。 “百草堂的老大夫说你送了五根人参去。” “他与你说了。”真是,这老儿嘴巴真不严。 “那些人参……” “不过人参而已,也没什么。” “你从关府得来的吧?” 嫮儿心虚,又怕白玄生气,于是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真厉害,一猜就猜到了。不过我可没白要他家的,给了银子的。” “嫮儿,我……” “我只要你好好的。”嫮儿靠到白玄怀里,“你得答应我,等这案子结了,你跟我去沧海宫。至于刘婆婆的女儿,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陪你一起找就是。”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寻医问药过,可一次次失望,他都不敢再抱希望了。 “好。”白玄道。 嫮儿环住白玄的脖子,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见他从脸颊到耳根一下子就红了,嫮儿羞涩的凑上去,又亲了亲他的唇。 “言希,这里没有旁人。” 白玄心下一动,低头看嫮儿,见她眼圈是红的,一副惹人垂爱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回吻她,二人相拥缠绵。 山顶的风有些大,呼呼的,等二人分开,才发现已经被人围观了。 若谷还有四个捕头,皆是一副震惊的样子。 “公子……咳咳……风大。”若谷拿着披风上前,想给公子披上,可觉得此时此刻有点不合适,于是交给了嫮儿:“黄大夫,麻烦你了。” 嫮儿害羞的把脸埋到白玄的怀里,白玄披上披风,把她也一起裹到了怀里。 “咳咳……先在周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待他们都散开了,嫮儿才从白玄披风里出来。她红着脸,眸子乱转,看在白玄眼里,可爱的让人想一直抱在怀里。 他拉住嫮儿的手,道:“我们也找找看。” “好。” 从此处往前走,走了有一会儿才到断崖处。 “大人,您看这里。”大捕头招呼白玄过去看。 那处凸出的石头上有血迹,虽然下了一场雪,但并没有冲刷掉,想来是下雪之前已经干透了。 “所以尸体应该就是从这里抛下去的。”大捕头道。 白玄往下面看,发现这处断崖很高,从旁边绕过去,也要绕几个山头,而且下面又是深山老林的,“为了一只野兔,至于去下面找吗?” 二捕头道:“一般人,不会下去找吧,毕竟这太深了。” 白玄直起身子,看着远处,这时晨雾已经散了,金光的阳光洒遍远处连绵的山脉。从这里往下面看,能看到层层绿幛之中,一小块金黄的屋顶。 “那是哪里?”他指着那处问。 若谷仔细辨认了一番,仍是摸不准:“听说关家在山里修了一座庙,是不是那里啊?” 四捕头道:“应该是那里,我之前去过。” 嫮儿有些好奇,“这荒山野岭的,关家为何在那儿修庙宇?” “说是关家老太爷是猎人,后来进山打猎的时候,被野狼给吃了。那时关家还没发迹,堆了个坟头草草了事,之后关老爷做梦梦到老爷子无家可归,便在那儿休了庙,供奉老太爷的灵位。”四捕头道。 供奉灵位建灵堂就是,修什么庙宇! “我们去看看!”嫮儿道。 白玄点头,“正好,我们再去抛尸的地方看看,可漏掉了什么线索。” 从这处绕到山崖下,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如此白玄更加确定,那陈伯为了一只兔子下去,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他们才走到山崖下,可把人给累着了。 白玄这一路能走下来,亏得嫮儿扶着他,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要靠女人来扶,实在惭愧的紧。 “先坐下休息会儿吧!”嫮儿看到一块大石头,扶着白玄坐了过去。 白玄坐下后,拉着嫮儿也坐下了,“我连累你了。” 嫮儿哼了一声,“我不喜欢听这话,以后你不许再说。” 白玄拉住嫮儿的手,“好,不说。” 休息了一会儿,远处大捕头在唤他们。 嫮儿扶着白玄起身,二人一起朝那边过去了。那是发现大丫尸体的地方,不过下了一场雪,雪又化成了水,这里已经什么痕迹都看不到了。 “大人,您看这里。”大捕头指着旁边的一棵树。 白玄和嫮儿过去,见那树干上像是滑了一跤的样子,好像有人爬树来着。 “属下一直再想陈二那具疯话,他说:大丫变成鬼了,她还在跳舞。” 白玄点头,陈二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才吓疯的,之后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他看着这树干,不由往上望去,有一根粗壮的枝干横到了尸体上边。 “你是说……” 大捕头点头,“当时有人用绳子或者什么吊起来尸体,所以陈二看到那尸体动了,而且有人在上面摆动着绳子,便被看成那尸体在跳舞。” 第八百零四章 山间庙宇1 白玄看向嫮儿,嫮儿冲他点头,往后助跑,而后一个点地跳上了那枝干。上面不但有绳索拉拽的痕迹,而且还有血痕。 嫮儿跳下来,对白玄道:“正如大捕头所说,陈伯带着陈婆子一家来,那尸体就不见了。那时候,转移尸体的人和尸体没准就在树上。” 二捕头道:“我们假设,陈伯他们在山崖上碰到了那个关府的下人,他刚抛尸下来。他看到陈家父子追着野兔下了山崖,因担心他们发现尸体,所以一路尾随。而他们确实也发现了尸体,所以在陈伯去通知陈家人的时候,他趁着陈二不注意用很细的铁绳绑住那尸体,并在双上操控,吓傻了那陈二。而在陈伯他们赶来时,迅速转移了尸体,这完全说得通。” “确实说得通。”白玄点头,可他心里总有点疑惑散不去。 “他转移了尸体,那最后放到哪里了?”三捕头问。 “这片林子很大,随便一扔,我们想要找也十分困难。”四捕头道。 他们一行人,顺着林子往下找,知道出了林子到达山谷那官家修的庙宇前,也没发现尸体。本来目的就不是找尸体,只是顺带看一看,他们真正想去的是这间庙宇。 出于意料的,山门前打扫的很干净,里面应该有人。只是庙门关着,四捕头上前敲了敲门。隔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乃是一个看门的老头。 老头看了他们一眼,有些不耐烦的道:“这里不是烧香拜佛的地方,你们赶紧走吧,别在此乱逛。” 白玄笑,“里面可供奉着佛身?” “自然,三世佛,四大菩萨,十八罗汉。” “既是有佛身,便没有不接受香客的道理。” 老头冲白玄摆了摆手,“这里是私人的地儿!” “佛普度众生,不分私家还是公家吧?” 老人家被白玄堵得没话说,只挥了挥手,而后要关上门,但被嫮儿给拦住了。 “老人家,行个方便吧,我家这位若是见到庙宇不进去上柱香,便觉愧对神佛,夜里都睡不好觉的。”说着,嫮儿往那老人家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老头看了看手里的银子,犹豫了一下,这才道:“那你们上柱香就赶紧出来!” “好!” 老头开了门,引着他们几个人进去了。前院就是大殿,里面供奉的三世佛。白玄进门之前,冲四捕头使了个眼色。 他们一哄进去,老头也没注意少了一个。 四铺头先看了看前院,也就一个大殿,倒也没什么。往后走还有大殿,供奉四大菩萨,再往后走大大小小的佛身很多。 这地儿还挺大,不过一直走到后面,却是进了一个小院,与平常大户人家的院子一样,有正房也有厢房,应该是主人家休息的地方。 四铺头正要进去看看,见正房走出两个婆子来,忙翻身上了墙头。 “看这情况,还要些时候才能生。” “那边可等不及了。” “等不及也要等,瓜熟蒂落,强扭的可不甜。” “正是,这姑娘也是可怜,只愿这一胎能生个带把的,省得再受罪了。” “哎,看命吧!” 两个婆子说着话进了东边的厢房,四捕头正要再去别处看看,见西厢房走出一女子,披散着头发,像是刚起身,身上只穿着中衣,洒水的时候,一边的肩膀露了出来。 四捕头忙别过头,又听那女子骂了一句:“老东西,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折腾了人家一晚上。” “两个老东西,不知道我醒了,也不知来伺候,养你们有何用!”冲东厢房骂了一句。 很快,一个婆子走了出来,“柳家媳妇,你说话也客气点,我们是奴才没错,可你不是府上正经的主子。我们给你面子,便尽心照顾,不给你面子,你且自己动手就是!” “嘿,你!”那女子眼珠转了转,又换上了笑脸,道:“等我怀上一个,便也是住在那正房里的夫人!你们啊,还真别瞧不起人!” “正房那位如何,疯了傻了,你也真是看不开!” “行了,快给我弄盆热水来细细,身上怪难受的。” 那婆子这次没说什么,正要起身往外走,那女子又喊住了她。 “别从西边那口井里打水,也是怪了,先时也没什么,近两日打上来的水都是臭的。” “就你事多!” 那婆子拎着水桶出去了,没往西边去,而是去了东边。 四铺头想到了什么,从墙头跳下来往西院去了。进院便看到一口水井,他把水桶放下去,拉扯着绳子搅动了几下,感觉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放倒水桶,提上来半桶水。 那桶水还算清澈,可仔细一看,竟然看到了几根毛发,而且还有一些稀烂的像是皮肤一样的东西。想到下面可能有什么,四捕头忙退后两步,忍不住作呕。 他急忙去了前院,正好白玄他们从大殿出来。 “嘿,你这人怎么乱跑!”看门的老头指着四捕头嚷了一句。 白玄看四捕头脸色不好,便知他发现了什么,道:“快带路!” 四捕头点头,“这边!” “嘿,你们这些人,做什么啊,这是关府的地方,你们听没听说过关府,我家小老爷在京城做大官的,你们……” 大捕头拦了老头一步,“那位是我们万山县的白大人,我们来这里是查案的。” “就是一个小县令,我们小老爷是京官,你们不怕丢了乌纱帽啊!”老头还在叫嚷。 “老儿还是为主家担心吧!” 四捕头领着他们来到那水井前,白玄往下看了一眼,因光线暗,并不能看清什么。 “大人,您看这桶水。” 白玄随着四捕头所指看过去,见那桶水里的毛发和皮肉,脸色当即沉下来。这井里有什么,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大捕头,想办法弄上来吧。” “是。” 白玄走回嫮儿面前,冲她小声道:“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我是大夫,死人见过不少,倒是你,还是别看了。” “我没事。” 四捕头拦着那老儿,大捕头他们拆下木轱辘,可这洞口还不是很大,试了好半天都没有捞上来,未免损毁尸身,用绳子吊着大捕头下去,由他把尸体用绳子绑住,而后拉了上来。 泡了三四天的尸体,虽然是冬日,可也开始腐烂了。 第八百零五章 山间庙宇2 四捕头认识大丫,虽然这尸体的脸已经肿、胀不堪,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老儿,不如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这……”那老头脸色十分不好,不过见他这副吃惊的样子,应该不知道此处有尸体。 很快关府的管家魏管家来了,却不说这庙宇发现死尸的事,而是指责白玄,不该擅闯关府的私宅。 “白大人,我们不知道这尸体怎会在井中,只是白大人此番举动,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跟我家小老爷交代了!” 见这魏管家这般嚣张,嫮儿忍不住问旁边的四捕头,“这关家小老爷到底是几品的京官,怎么关府的人敢这般嚣张。” 四捕头摇头,小声道:“不是京官,而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 四捕头忙嘘了一声,“听说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乃是宫里的太监总管。” 嫮儿呵了一声,这一下她知道是谁了,不就是皇爷爷跟前的关公公!她与这关公公说过几回话,觉得这位太监总管挺正派的啊,她爹娘对关公公也是礼待有加。 白玄咳嗽了两声,道:“关公公那里,本官不需要什么交代。只是今日这尸体的事不说清楚,关府便脱不了嫌疑。” “哼,白大人好大的官威!” “还请魏管家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白大人想要如何查案?” “搜查这庙宇!” “不行!”那魏管家挡住了白玄的路,“这庙宇有我们老太爷的灵位,绝不可让外人惊扰。算了,白大人不是要查凶手,我帮您问问下面的人吧!” 那魏管家离开,十几个护院围住了他们,目的是不让他们乱动。 “大人,刚才我看到那院里有女人,正房里好像是有妇人要生产了,厢房有一个女子,说是昨晚……诶,就是那女的!”四捕头指着从那边院门口出来的女人喊了一声。 白玄看向那女人,那女人也看到了她。 “哟,哪来的这般俊俏的小哥!”那女人扭着水蛇腰走来,那些护院没有拦着她,直走到了白玄的身前。 她冲白玄抛了个媚眼,还轻挑的伸手想要碰白玄的脸,被嫮儿给打掉了。 “夫人,请自重!”白玄忙退后了一步。 “扑哧,还自重呢,我们女人若是都自重了,你们男人上哪儿去偷、腥!” 见这女人身子要靠过来,嫮儿一把推开了她,“不知道自重是什么意思啊,就是说别给脸不要脸!”真是,她的人也敢碰! “嘿,你什么人啊,我与小哥说话,关你什么事!” “他!”嫮儿指着白玄,冲那女人道:“他是我夫君!” 白玄听到‘夫君’两字,当下脸就红了,怕被人瞧见,忙低下了头。 那女子瞅了一眼,轻笑道:“原是刚成亲的小夫妻啊,不过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这关府的地界啊?” “我们是万山县衙门的人。”嫮儿道。 “衙门?”女子刚才在屋里梳妆,只听得外面热闹,倒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回身见水井旁有什么东西,盖着白布,便问了一句:“那白布下面是什么?” “尸体。”嫮儿回道。 “尸体?”女子激灵了一下,“哪来的尸体?” “水井里捞的!” 一听这话,那女子脸色大变,干呕着跑开了。嫮儿见刺激到了那女人,得意的大笑了几声,回头见白玄正看着她,满眼的宠溺。 “恶人自有天收!” 白玄拉了拉嫮儿,“她算哪门子的恶人。” “她敢调戏你,便是这世间最坏的人!”嫮儿道。 白玄脸红了红,“不过那女子是谁啊,为何住在这庙宇里?” 四捕头凑到白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你是说……” “金屋藏娇有,但属下也是第一次听说庙宇藏娇的,不过给谁藏的,这就不知道了。”这深山里,人迹罕至的,不是藏起来又是什么呢! “嘿,兄弟,那女子是谁啊?”二捕头问了一个护院。 本以为会撞一鼻子灰,结果那护院看了一眼,道:“柳账房的媳妇啊!” “柳账房?” “我们关府的账房先生。” 四捕头忙问:“柳账房多大年纪了?” “三十多不到四十。” 那女人口中所说的‘老东西’,应该不是这位账房先生了。 白玄他们以为会等很久,甚至做好了那魏管家不回来的打算,可两个时辰后,他还真回来了,身后两个护院压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来。 白玄他们认识,正是那天上后山的那位小厮。 “白大人,凶手我给您抓来了。” 白玄挑眉,他们查了这么久,这位魏管家倒是神通,两个时辰就把凶手给抓来了。 “您说他是凶手?” 魏管家上前踢了那小厮一脚,“你跟白大人老实交代,若有隐瞒,你媳妇和孩子,我们立马赶出府去!” “我说我说!”那小厮一脸惧怕的样子,慌忙道:“那日我奉管家的命到这庙里送粮米,回来的路上碰上了那陈家大丫,她一个姑娘家正往山里走。” “那日我和看门的张老伯喝了几杯酒,酒劲上来了,见四下无人,那陈家的丫头长得又水灵,便动了邪念。把人拉树丛里祸害后,她哭着要报官,我怕事情败露,便打晕了她,看到山崖上,从上面扔了下去。” 白玄挑眉,“就这样?” “是,句句属实。”那小厮道。 “那后来呢?” “我刚把大丫扔下去,就碰见了陈家父子,见他们要到山崖下,便一路尾随。陈家父子果然发现了大丫的尸体,而且陈老头去叫大丫的家人,我知事情要瞒不住了,便趁着陈二去方便的时候,来到尸体前,用铁绳绑住那尸体,牵动她的身体和手脚,故意吓跑了陈二。而那个时候,陈伯带人来了,我只得把尸体拉到了树上,等他们走了才把尸体弄下来。” “那你又为何把尸体扔到这口井里?” 费那么大的力气,把尸体扛下来,又要避开守门的老头,扔到井里了,尸体还会发臭,只怕早晚都要发现。 “这是关家的地儿,谁知道你们敢找来。”那小厮还挺不服气。 照这小厮所说的,似乎还挺合乎情理。白玄一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于是静了下来。 “那陈家母子,可是被你所害?” 那小厮竟也点头,“没错,我杀的!” “为何,你不是说陈二没有看到你,你缘何杀人灭口?”白玄想不通这一点,而且便是杀人,怎么用这么狠毒的方式,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若非陈家父子,大丫的尸体也不会被发现。我恨极了他们,本想把他一家三口都杀死,结果那晚去了陈家,只有他们母子在家,便知杀了他们。”那小厮说完居然还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笑了。” “笑我太蠢,那时不该起贪念害了大丫,便也不会有这些事了。我上有老娘,下还有妻儿,不想他们跟着我受累啊!” 白玄默,若是早想到这些亲人,他也不会犯下这些罪恶。 第八百零六章 三道血痕1 案子似乎这样就能结了,四个捕头把小厮押回县衙。白玄冲魏管家行了个礼,魏管家忙还了个礼。 “劳烦魏管家了。” “白大人客气了,只是这庙宇,还请白大人别再来了,毕竟是我家老太爷安息之地,不想外人打扰的。” “自然,在下失礼了。” “那白大人,请吧!”魏管家做了请离开的手势。 白玄和嫮儿点头往外走,走到前院又碰见了那柳家娘子,只是此时她脸色很不好,想来是刚才吐了一番。 “死的是个姑娘家?”她问。 白玄要答话,嫮儿抢先道:“是啊!” 她才不要白玄跟这女子说话,甚至于她都不想白玄看这女子,一眼都不愿意。 白玄见嫮儿挡在他身前,不由笑了一声。 柳家娘子却没在意这些,她看着嫮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 魏管家走来,喝了那女子一声。 那女子惶然看了白玄一眼,而后忙朝后院跑走了。 “魏管家,那女子是住在庙里吗?”白玄问道。 魏管家已经极其不耐烦了,道:“奉劝白大人,我们关家的事,不是您该乱打听的。” “哟,关家多了不起啊,比就是出了一个太监!”嫮儿不客气道。 “你!” “你什么你!”嫮儿撇撇嘴,要不是她从关家买了几根人参,凭他们这么对白玄,她早就跟他们闹翻了。 “魏管家,在下公事公办罢了,关家只要不做亏心事,倒也不用怕在下多问。”说完,白玄拉着嫮儿往外走去。 走在山路上,二人心中都有疑惑。 “你说便是关老爷子……咳咳,老当益壮,贪恋女色,但也不用藏着吧,把这些女子安置在家里又如何。”嫮儿道。 “除非……” 白玄看向嫮儿,嫮儿眼睛一亮,“除非他藏着的女子不能见人。” 白玄点头,“我们回府再商议吧!” 回到后衙,天色也已经晚了。刘婆婆做好了晚饭,她和喜儿一起把饭菜端上了桌。 若谷已经跟陈伯说了案件的进展情况,陈伯听后唏嘘很久,道:“都是我害了他们母子,若不是为了追那只野兔,便不会下去山崖,也就见不到大丫的尸体。” “陈伯,您也算帮了陈家,至少陈家人不会无头苍蝇一般找大丫,找上十年八年的,找的却是个已经死了的人。”若谷开解道。 这话刘婆婆正好听到了,不明想起了她家青青。 “白大人,你说我家青青会不会也……” “不会的!”白玄请刘婆婆坐下,“青青那丫头机灵的很,不会出事的。” “哎,这丫头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了。” 白玄安抚了刘婆婆几句,大家都坐到了饭桌旁开始用饭。白玄先给刘婆婆夹了一筷子菜,又转而给嫮儿夹了一筷子菜。 嫮儿冲他甜甜一笑,这一幕被喜儿瞧见,心里怨气更大。 “对了,我知道一户人家正在找帮工,明日我带喜儿去看看吧。”刘婆婆说道。 白玄看向喜儿,“喜儿姑娘觉得如何?” 喜儿自然不想去,若能嫁给白玄,她就是县令夫人,怎么会稀罕当帮工。于是生气的放下碗筷,起身回屋里去了。 “大人别放在心上,这人啊,还是要务实一些。”刘婆婆道。 白玄点头,“劳烦婆婆安置她。” 他和嫮儿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他们中间再容不得一个喜儿,所以为了大家都好,还是让喜儿离开这里吧! 用过晚饭,嫮儿偷偷拉着白玄进了西屋。进屋关上门,她挤进白玄怀里,抬头亲吻他的下巴。白玄看着怀里的人,心迷神醉,低头回吻她。 一番热切的纠缠,二人相拥着平复气息。 “我们白大人自来心软,今晚却没去安慰喜儿。” “从此以后,我把这颗心只给你。” 嫮儿伸手捂着白玄的心口,甜蜜道:“我收着。” 二人眼神痴缠,正彼此靠近,刘婆婆却闯了进来。见他二人相拥,却又不避讳,直往跟前冲。白玄脸爆红,忙放开了嫮儿。 “大人,我看到陈老头胳膊上有三道抓痕!” 白玄听了这话,吃了一大惊,“婆婆,你可看清了?” 刘婆婆急忙点头,因看到那抓痕,她现下脸色十分不好,“正是因为看的清清的,我才急忙忙跑来跟您说啊!” 白玄和嫮儿对视一眼,二人急忙往外走去。走到院子里,那陈伯正在扫院中的落叶,他是个闲不住的,手上总是要找点活儿干。 见到白玄,陈伯直起身子道:“白大人,明日我就回家了,这两日麻烦大家了。” 白玄走下台阶,来到陈伯面前,“您娘子和孩子都没了,回去以后面对空落落的屋子,您受得住?” 陈伯叹了口气,“受不住也得受着,日子啊还得往前看。” 白玄突然抓住陈伯的手,那陈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忙要夺回自己的胳膊,“白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快放开!” 白玄身体弱,竟被那陈伯挣脱开了。不过也就是个转眼的瞬间,陈伯的袖子破开,乃是嫮儿用剑挑开的。 三道血痕! 此刻清清楚楚的落入大家的眼中,若谷和四个捕头皆是吃惊的样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陈伯生气道。 “这血痕,谁抓的?”白玄问。 “这……”陈伯明显心虚的样子,不过还是狡辩道:“这是我抓野、鸡的时候,被它抓伤的!” 白玄眸光冷冽,死死盯着陈伯,“这分明是人的手抓伤的!” “什么人抓伤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伯抱住那条胳膊,转身急匆匆往外走。 不用白玄吩咐,大捕头和二捕头已经上前把陈伯给抓住了,并把他重新推到了白玄面前。其实他可以有更好的借口,堵得他们无话可说,可他偏偏说是鸡抓伤的,正应了他此时是心虚的。 白玄叹了口气,“你二人把嫌犯陈伯和那小厮带到堂上,三捕头去请陈家婆子,四捕头去官府请魏管家,咱们当堂对证!” 四个捕头出去了,若谷伺候白玄回去换上官服。 嫮儿知白玄的身体受不住饿,便忙给他拿了个包子,“先吃两口。” 白玄看着面前这包子,虽没什么胃口,但这是嫮儿给他的,仍旧接住了。为了吃下这包子,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顺了两口汤才下去。 第八百零七章 三道血痕2 万山县的衙门,自白玄上任两年多以来,第一次升堂,引得很多百姓来看。尤其见到魏管家来了,纷纷簇拥着他往里走。 白玄看着外面这些百姓,心知关府在万山县的威望太高了,若这案子与关府有关,只怕他们不好拿人。 魏管家进堂,见陈伯跪在地上,眸子沉了沉,而后向白玄行了个礼。 “白大人,不知找小民来可有什么事?” 白玄没说什么,指着旁边,请魏管家站在一旁。这时,三捕头背着陈家婆子进来了,自从知道女儿惨死后,她生了一场大病,此刻还走动不了。 “快请陈婆坐下。” 四捕头搬来一把椅子,三捕头把陈婆放到上面坐着。 “大人啊,求您为我家大丫做主啊,她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陈婆哭喊道,许是哭太多了,嗓子都是哑的,呜呜说不清。 “我家大丫是个好闺女,从小跟在身边帮我干活,本想着长大了给她找门好亲事,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她死的好惨啊,被这杀千刀的杀死,还扔到水里,连具完好的尸体都没有!” 那陈婆哭得悲痛欲绝,外面的百姓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有熟识的都道:大丫是个好姑娘,咱们瞧着长大的,真是太惨了。 白玄拍了一下惊堂木,冲陈婆道:“陈婆放心,本官一定拿住真凶!” “张全,你可承认是你杀害了大丫?”白玄问那关家的小厮。 张全耷拉着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那本官倒要问你,为何肯替别人顶下这杀头的大罪,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又或者对你进行了威胁?” 张全猛地抬头,眼里露出几丝期冀来,可看到旁边的魏管家,又低下了头。 “小人不知大人说的什么意思,那大丫就是小人杀的,没有其他人。” “你说你在山下遇到了大丫,把她拉到林子里欺辱后杀害,却把人弄到山崖上,再扔下去,你这样大费周折的,图的是什么?” “小人……小人知道那儿有一处山崖,所以把大丫的尸体抗上去,想着从山崖扔下,肯定没人发现。” 白玄冷喝一声:“大胆张全,你还在狡辩。昨日在庙里,你明明说的是在林子里把大丫打晕而后带到山崖扔下去的,此刻却说是在林中杀死,你前后说法不一,还不老实交代!” 魏管家沉下一口气,这白玄是故意诱导张全,利用他精神紧张露出了破绽。 “小人没有说话,大丫就是小人杀死的!”张全慌忙道。 白玄不理他看向张伯,“你说你是在追赶兔子的时候来到山崖下并发现了大丫的尸体?” “是。”陈伯低头道。 “之后你去找陈家人,留陈二在那看着尸体,那为何不是陈二去,毕竟他年轻脚程快一些,而且你明知他胆子小,却留他看守尸体,这样不合理吧?” 陈伯想了一下,道:“当时太慌乱了,哪想的那么多。” “陈婆,本官问你,陈伯引着你们进树林,一路上可与你们分开过?” 陈婆想都没想道:“我们进了林子,快到他说的那地儿时,他突然加快的脚程,我们没有跟上。那林子很密实,我们转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人,后来还是他找到了我们。” “陈伯,那时候你去做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跟他们走散后,自然是满山林的找他们。” “不,你利用那段时间回去挪动了尸体!”白玄道。 “大人这般说,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那树的树干上留下了一个血脚印。” 血脚印?嫮儿看向白玄,她不记得那树的枝干上有血脚印啊! 陈伯哼笑一声,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还请大人拿着小人的鞋去比对一下,这样不就一目了然了!” 白玄沉思片刻,冲张全道:“挪动尸体的人是你!” 张全愣了一愣,不知白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小人。” “大人,小民觉得这案子没什么可审的了吧,明明杀人凶手就是张全,你为何迟迟不肯结案,可是有什么私心?”魏管家道。 白玄看向魏管家,“管家觉得本官有什么私心?” “哼,莫不是这二年来,白大人政绩平平,想办个大案,好顺利升迁。我关府有名望有地位,正是您下手的对象!” 那魏管家说完,外面的乡民开始纷纷指责白玄。 “关家是慈善之家,若非关家照应,我们这些人可能都饿死了。你白大人做了什么好事,整日里白吃那些俸禄,如今还要污蔑关家,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对,不能污蔑关家!” 外面群情激奋,案子也遇到了难点,白玄只能顶着压力先退堂了。回到后衙,白玄把自己关在屋里,慢慢梳理案情。 “会不会杀人的就是张全,是我们想多了?”四捕头问。 大捕头摇头,“他连怎么杀死大丫的都说不清,肯定不是杀人凶手,而且张伯胳膊上那三道血痕也没法解释。” “可张全凭什么给张伯定罪,张伯能许诺他什么?”二捕头不解。 “他是关家的下人,可比张伯有脸面多了。”三捕头道。 若谷叹了口气,“也不知公子饿了没有。” 若谷话刚出口,嫮儿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面。来到白玄门前,嫮儿推门进去,见他坐在桌前,正襟危坐的,脸上满是困惑之色。 “先吃碗面吧!”嫮儿道。 白玄摇头,“我不饿。” “我知你是为了这案子烦心,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你先吃了这碗面,我再告诉你。”嫮儿把面推到白玄面前。 白玄苦笑,执起筷子,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当然不会,你在我眼中,是这世界上最最厉害的人。” “上任两年多来,我什么都没为乡民们做,难怪他们不支持我。只是这案子,我一定要查清真相,即便要触动关家。” “我信你!” 白玄低头吃面,很快把面给吃完了,“你说有什么法子?” “很简单啊,我们劝不动张全,便让他家人来劝就是。” 白玄点头,“倒不失为一个法子,我唤若谷去通知他家人吧!” 若谷去了,不过很快就回来了,一副焦急的样子。 “黄大夫,快快救人去!” 彼时嫮儿刚熬好药,正等白玄喝完。 “出什么事了?” “张全娘,快不行了!” 第八百零八章 迷雾1 听了这话,嫮儿急忙起身,这时白玄也三两口喝完了药,和她一起往外走。路上才听若谷说清楚,原来他去张全家,正与张全的娘子说他的案子,张全娘张老太激动的说自己儿子没有杀人,而后竟然吐了一口血,然后人事不省了。 张全虽在关府做工,但张全娘子是个病秧子,整日要喝药,这老太太一病倒,竟是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 说着话的功夫,若谷领着他们来到了张全家。乃是三间土坯房,而且西屋已经塌了,院子里长满杂草,这院子像是荒废了一般。 咳咳…… 屋里传来咳嗽声,还夹杂着哭声。 嫮儿他们进去,见一瘦弱的妇人趴在土炕沿儿上,一边咳嗽一边哭,而炕上躺着一老妇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张家娘子,你快让开,我给你请来了大夫。”若谷冲张全娘子道。 张全娘子一听是大夫,忙起开身,回头看到白玄,接着扑腾一下跪下了。 “白大人,张全他不会杀人的,他素日里连蛇鼠虫蚁这些都怕,怎么可能杀人呢!求大老爷一定为我家夫君主持公道,求您了!” “张娘子,你先起身,别妨碍大夫给老太太看病。”若谷扶着张全娘子起身。 嫮儿给老太太诊了脉,发现是气急攻心而至的昏迷,给她施针以后,老太太很快就醒了。 见到白玄,老太太也是哭着求他给儿子伸冤。 “我那儿子,最是老实憨厚,绝对不可能杀人的!况且大丫,我们都是街坊邻居的,断也不会害她。” “是啊,自出了这事,我们娘俩走在街上,街坊们都戳着我们脊梁骂,那些话太难听了,我恨不得自悬图个清静。”张家娘子道。 “说什么胡话,眼下最重要的是求大人为你夫君洗脱罪名。”老太太喝了张家娘子一句。 “正是正是。” “那本官问你们,在出这事前,张全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张全娘子仔细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异样啊,每日去关府做工,放了工回来吃饭,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这样吧,你们休息一下,等下去的时候,让若果带你们去牢里看看张全。本官相信他没有杀人,但他却一口咬定自己杀了,你们劝他最好能坦白案情。” 嫮儿写了一个方子给若谷,让他给张老太太抓几副药。 临走的时候,若谷无意问了一句:“你家柱子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回家?” 张全娘子脸色缓和了一些,“那孩子啊,如今在关府跟账房先生学做账。” “关府?”白玄皱眉。 “是啊,若不是关家这些年照应,我们一家子早就饿死了。前几日,魏管家大发慈悲,还让我家柱子进府学做账,关家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张老太太道。 “柱子进关家做学徒,可是在张全认罪前和大丫被害后?” 张全娘子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是。” 白玄呼出一口气,他大抵知道张全为何要认罪了,可陈伯和关府又有什么关系。从张全家出来,大捕头问白玄下一步怎么走。 他想了想道:“你和二捕头想办法潜进关家在山里头的那间庙宇,看看住在后院的女子,除了那柳家娘子还有谁!” “是。”大捕头和二捕头应了一声,二人便离开了。 回到后衙,刘婆婆跟他们说,喜儿已经去主家做工了。 白玄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喜儿姑娘太缠人了,他真有点被她缠磨怕了。 “婆婆,麻烦您多看顾一些,若她有困难,可以跟本官说。” “我知道,大人放心就是。” 当晚大捕头和二捕头回来,说后院正房确实还有一女子,但他们守了一天,却没见那女子出门。 “那柳家娘子似乎发现我们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大捕头道。 “正是,所以我们想明日探探她的口风,大人觉得如何?” 白玄还没说完,嫮儿先撇了撇嘴,“那女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白玄冲大捕头他们点了点头,等他们出去后,回身拥住嫮儿,笑道:“只要是年轻的女子,你都要提防着吗?” 嫮儿有些委屈,她仰头看着白玄,看着这张比最美的女子都更秀丽的脸,道:“谁让你长得这般招人,要知道本姑娘从来心静如水,也被你给勾上了。” 白玄低头啄吻着嫮儿,“放心,我是你的,心里再容不下别的女子。” 嫮儿笑得十分甜,“你的身和心,都是我的!” 翌日,陈婆子来官衙,质问白玄为何迟迟不结案,凶手已经认罪了,当尽快定下死罪,以告慰大丫在天之灵。 白玄跟陈婆子解释了好久,陈婆才肯离开官衙,并说再给两日功夫,若还不结案,就告到州府衙。 若谷见他家公子一脸愁容,十分担心他的身体,“公子,不如结案得了。” 白玄皱眉,“我们明知陈全不是凶手,却要叛他的罪,这与杀人又有何不同?” “可关府和陈婆子都逼着您结案,奴才担心您的身体挺不住。” 白玄摇头,“便是豁出这条命,本官也绝不退缩。” 大捕头他们回来了,说柳家娘子果然知道一些情况,但她只肯跟白玄说。 “她让您今日去后山一趟,说关家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大捕头道。 “我们现在就去!”白玄道。 “公子,黄大夫还在厨房熬药!”若谷忙道。 白玄冲他嘘了一声,道:“别告诉她,我们去见柳家娘子了。” “为何?” 怕她吃醋呗! 白玄不好说明,只让若谷说他出去查这案子了。 嫮儿熬好了药,出来却看不到白玄了。 “我家公子去调查案子了。” “去哪儿了?” 若谷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玄觉得若谷态度很奇怪,正好细问他,喜儿从外面进来了。若谷看到喜儿来,急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黄大夫,我能和你谈谈吗?”喜儿道。 嫮儿指了指自己,“你要和我谈,谈什么?” 喜儿没说什么,低头进了屋。嫮儿有些头疼,她真没觉得自己和喜儿有什么好谈的,而且因为白玄,她们之间本就挺尴尬的。 她先去厨房,把熬好的药从炉子上拿了下来,这才进入正房。 喜儿已经先坐下了,见她进来,给她倒了一杯茶。 “黄大夫,您请坐这里。” 第八百零九章 迷雾2 嫮儿点头,坐在了紧邻喜儿的椅子上,见自己面前放了一杯热茶,心想这是要促膝长谈啊! “我自懂事起就见到母亲经常被那男人打,他不但打娘还打我,黄大夫大概想不到,我们母女俩曾不止一次的想死,可每每刀架到了脖子上,我娘却下不了手。她说,她可以死,但我还太小,只要脱离那男人,我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嫮儿知道喜儿的一些经历,对此也十分同情。 “你娘说得对。” 喜儿抹了一把泪,接着道:“等我年纪大一些,那男人开始用色眯眯的眼神瞅着我,甚至于好几次把我挤到墙角里,伸手往我衣服里摸。娘阻止他,他就打我们母女。那日,他出门的时候,喝了一些酒,说打猎回来就办了我。那时我觉得自己逃不过了,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公子出现了,他救了我。” “喜儿姑娘为何与我说这些?” “我很感激公子,想在他身边伺候,哪怕只是做个小丫鬟,只要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他。可黄大夫让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喜儿看向嫮儿,眼中带着渴望。 嫮儿垂眸,“没错,不可能。” 明知道喜儿对白玄怀揣着男女之情,她怎么可能会让她留下。 喜儿脸色暗了下来,“既然如此,这杯茶当时我给黄大夫赔罪了。” 嫮儿接住喜儿递上来的那杯茶,“喜儿姑娘不必如此。” “不,姑娘喝了这杯茶,我心里也就释然了,往后绝不会再纠缠公子。” 既然喜儿这么说了,嫮儿没有不喝这杯茶的道理,于是仰头喝了下去。 “我要回主家了,黄大夫能送我出门吗?” 嫮儿点头,“好啊,我也正好要出门。” 白玄也不知去哪儿查案子了,她出去外面找找,若找不到便先去药铺再配一些药材来。她拜托百草堂的老大夫在购药草的时候,看看能不能买到人参,也不知现在有信儿没有。 二人一起往外走,出了后衙,又走出一段路,嫮儿突然觉得头有些晕。 “黄大夫,我陪你去那边休息会儿。” 喜儿扶着嫮儿进了一个小胡同,左右没有人,便突然松了手。她这一松手,嫮儿身上发软,跌倒了地上。 “你往茶里放了什么?”嫮儿努力仰头看向喜儿,见她脸上带着阴狠的笑。 “一点迷药罢了!” “为……为何?” “黄大夫乃是世间绝色,有人看上你了。” 嫮儿没听清这句话便晕了过去,等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手脚都被绑到了床柱上。这房间并不是万山县常见的土坯房,屋里的摆设也很精致,嫮儿脑子里隐约有了猜测。 白玄跟着大捕头二捕头来到后山的山崖上,按着柳家娘子所说在此等候。可等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也不见有人来。 “大捕头,你去庙里看看。” 大捕头应声去了,不多一会儿回来,说庙宇后院没人了。 “我进屋里去找了,那些人应该是匆匆离开的,而且走了没多久,茶壶里的茶都是热的。”大捕头道。 “你们和柳家娘子接触的事被人发现了。”白玄道。 “那柳家娘子……“ 白玄默了一下,“我们马上去那间庙宇。” 他们匆匆下山来到那庙前,看门的老头见又是他们,挡着门如何都不让进去。白玄没办法,只得让大捕头把人给绑了。 来到后院,果然人去院空了。 “这里住的人呢?”他问那老头。 “住在这里的是几位香客,已经走了。”那老头道。 “香客?”白玄皱眉,“你不是说这里不接待香客?” 老头噎了一下,又道:“我们是不接待你们官府的人,这不麻烦就找上门了。” 白玄带着两个捕头,仔细查找了这院子,见西边的厢房里,明显有挣扎的痕迹。那柳家娘子就住在这院子里,怕是遇到了危险。 白玄突然想到什么,来到那口发现大丫尸体的井前。大捕头知道白玄在想什么,忙找来一根长棍在里面搅了搅。 见他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白玄的心也沉下来了。 不多久,大捕头和二捕头联手把一具尸体从井里捞了出来,正是那柳家娘子。 “老头,可是你做的?”大捕头问。 那守门老头忙摇头,“不是我!” “哼,你便不是凶手定也知道什么,快说!”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看门的,平时也不进后院,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老头如何都不肯多说。 白玄让大捕头把人带回衙门。 回城的路上,二捕头跟白玄说道:“这一连都死了四个人了,我们人手明显不足,要不要请州府衙门派人手来。” “说的是,回去我就给府台写封信。” 他们回到后衙,白玄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嫮儿。本以为她出门去配药或者做什么了,可一直等到天黑,人也没回来。 “下午奴才出门的时候,看到喜儿姑娘回来了,或许她知道。”若谷道。 白玄忙问刘婆婆,“喜儿在哪家做工?” “关家!” 白玄皱眉,怎么又是关家。 刘婆婆去找喜儿了,约莫半个时辰回来,说:“喜儿说下午确实见到了黄大夫,不过她收到了一封信,可能是家书什么,不待她多问,黄大夫就匆匆离开了。” “喜儿说嫮儿离开,是离开了万山县?”白玄脸色有些不好。 刘婆婆点头,“喜儿是这个意思,她以为你知道。” 白玄摇头,他不相信嫮儿会不告而别,即便是有什么急事,她至少会留下口信什么的。 “许是黄大夫家有什么急事,过两日就回来了,大人不必太担心。”刘婆婆宽慰道。 “是啊,公子不放心也可以去黄大夫家看看。”若谷道。 白玄不语,他这时才惊觉,他竟不知嫮儿家在哪儿。 白玄不甘心,去了百草堂,又在街上找了许久,带着一身落寞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而别,是因为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嫮儿想挣脱手上的绳子,废了半天力,除了弄得手腕生疼,绳子一点也没有松。正在她气急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帷幔挡住了她的视线,嫮儿先听到脚步声,在看到一双黑靴,接着是青石色寿字长袍。 “果然是你!” 嫮儿看着来人,眸子一下子阴沉下来。 “你猜到了?”来人大笑一声,“倒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关老爷子! 第八百一十章 失踪1 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此时却是一脸猥琐相,眉眼勾着阴损。他上下打量着嫮儿,十分的满意。 “你抓我来做什么?”嫮儿问。 关老爷子笑,“你觉得呢?” 嫮儿见关老头伸手过来,忙偏头躲开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囚人,这可是触犯律法的!而且白玄为了找我,早晚找到你关府!” “哈哈,白玄,哼,一个小小的县令,给他胆子,他敢擅闯我关府吗?”关老爷子脸上是得意的表情,“而且,他只当你是有急事回家了,找都不会找的!” 嫮儿想到了喜儿,她会编个理由骗白玄。若是白玄真以为她回家了,便不会找她…… 想到这一点,嫮儿脸上露出惧意来。 “小美人,识相的就好好伺候老爷我,荣华富贵都给你。若是不识相,哼,老爷玩够了,杀了埋乱坟岗去!” “你杀了多少姑娘?”嫮儿突然问。 关老头眯了眯眼睛,“不妨告诉你,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 嫮儿震惊不已,竟然有这么姑娘遇害! “枉万山县的乡民们把你奉为大善人,原你是个吃人的恶魔!” “呵,若没有我关家接济,会有长百上千的人饿死,我不过玩了几个姑娘,算什么大事。黄丫头,既然你到了我手上,还是乖乖听话的话!” “你可知我是谁?” “哼!不就一个黄毛丫头!” “关山在我面前,也不敢像你这般嚣、张!” 关山就是关公公,那关老头见嫮儿这般气势,一时有些吃不定。可转念又想,万山县谁人不知他儿子是关山,在皇上跟前伺候,是总管太监,多少达官贵人争相巴结。 “小丫头,倒学会吓唬人了!” “我是当朝大郡主!” 关老爷子一愣,能称之为大郡主自然是太子的长女。虽然太子之位已经废了,但郡主和太孙的位分还在。 尤其是现在,太子领军和东州对战,恢复太子之位,甚至是登基皇位,都是迟早的事。 可这乡野间一个小丫头,真是大郡主? “你唬谁呢!” “你若不信,大可去龙城百里王府,王妃会亲自来见本郡主的。” “呵,还王府!” “你也说了,我在你手上,逃也逃不掉,便是骗你,能有什么好处,迟早会被戳穿!亦或者,你怕惹麻烦,可以给关公公去封信,看他如何说!” 见嫮儿一副镇定的样子,还真不像是说谎。 关老爷子心思转了一转,走到门口,冲外面的小厮吩咐了一句什么。不多一会儿,魏管家匆匆来了,二人在外间说话。 “大郡主?”魏管家也是吃了一惊。 关老爷子点头,“看她这气势,还真有点让人摸不准。这样吧,魏管家你派人去龙城打听一下,大郡主可是来了万山县。” 魏管家摆手,“我们不能去求证!” “哦?” “不管她是谁,既然已经知道了关府的事,决不能放出去。说句大逆不道的,若她真是大郡主,便更不能放活口了。” “这……若是让我儿知道……” “决不能告诉小老爷!” “那你的意思?” “老爷尽了兴,杀了便是。” 关老头搓着手,还真是心动不已,这可是郡主,身娇肉贵的,想来滋味定然不差。 “行了,你先出去吧!” “是。” 魏管家正要往外走,一下人急匆匆而来,说道:“白大人来了,已经闯进了后宅。” 关老爷子回屋看了一眼,见嫮儿被绑在床柱上,肯定是跑不掉的,这才放心和魏管家一起出去了。护院们把白玄等人挡在了前院和后院的过道间,关老爷子走上前,满脸的怒气。 “白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白玄看向关老爷子,他身后就带着是三个捕头和若谷,而对方光是护院就有二十多人。若非是寡不敌众,他非要硬闯不行。 他坚信嫮儿不会不辞而别,又想着近日他们在查关府,是不是嫮儿被关家人抓走了。这个想法有点荒诞,可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关老爷,我们官府在调查柳家娘子溺死一案,还请关老爷子配合,我们在搜查嫌犯!”白玄义正言辞道。 “你是说嫌犯在我关家?”魏管家皱眉。 “正是。” “无稽之谈!”魏管家大手一挥,“白大人不能空口白牙的往我们关家泼脏水吧,何况这是关家,岂能让人随便搜查!” “本官秉公办案,哪里都搜得!” 关老爷子冷哼一声,“白大人,看来你这县令是不想当了!” “关公公乃内侍,不得干涉朝政,若他以强权相压,本官必定上京告御状!”白玄厉声道。 “你!” 魏管家拦了一下关老爷,冲他使了个眼色。 “白大人,不如我们后堂说话吧!” 白玄脸色冷然,“不必了,还是请魏管家劝劝关老爷,让本官搜查后院,也好洗脱你们官府的嫌疑。” “白大人!”魏管家摇头叹息一声,“您带这几个人,怕是奈何不了我们。” “尔等敢公然反抗官府不成?” “别这么说!”魏管家走到白玄身前,小声道:“我们后堂说话,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哦?” 魏管家笑了笑,“任何事,都能商量。” 白玄知道,凭他们几个人,要想搜查关府后院是不可能的,于是答应进后堂商议。 来到后堂,魏管家请白玄坐下,而后倒了一杯热茶,亲自送到了白玄手中。 “大人来万山县已经两年多了吧?” “管家还是说正事吧!” 魏管家干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关老爷,而后道:“官员三年一任期,白大人在万山县政绩斐然,只怕是朝中无人,三年又三年,终离不开这穷山恶水。若是我家小老爷肯提拔白大人一二,往后的仕途,必定平坦。” 白玄笑,“本官没做出什么政绩,不敢求关公公提拔。” “还真是快硬石头!”关老爷冷哼一声,“那若不提拔,打压你一二,你能受得住?到时别说乌纱帽了,便是小命都保不住,真是不识抬举!” “本官宁死不屈!” “好一个宁死不屈!” 第八百一十一章 失踪2 魏管家重重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放到白玄面前,“这十万两银子,当是关家孝敬白大人的,您请收下吧!” 白玄看都没看那张银票,当下推了过去,“看来关府的水很深啊!” “你!”魏管家咬牙,还真是威逼利诱都用上了,这石头就是不开窍,“白大人,不妨跟您直说,您只管查,便是真查出什么来,我们关家也有能力摆平!” “有我白玄在,定挖出一个是非黑白来!” 白玄听得若谷在外面唤他,便知四捕头那儿有消息了,于是起身拂袖往外走去。魏管家追了出来,不过不是劝他,而是让护院把守好后院的门。 “若白大人要硬闯,那就休怪我们关家不客气了!” 这关家委实是嚣张,白玄却奈何不得,好在先前有准备,趁他们在前面闹,他让四捕头偷偷潜入了后院。 “大人,嫮儿姑娘不在关府。” 白玄皱了一下眉头,难道真是他多想了。 “魏管家,前后三宗案子,四条人命,本官会继续调查下去,不论遇到什么阻碍。”说完这句,白玄带着人往外走去。 等白玄走了,关老爷子色急的去了后院,打开屋门进去,却见床上只有绳子,已经被割开,但人不见了。 “魏管家!”关老爷子大喊一声,不但脸色,声音都变了。 魏管家进屋,见此情形,同样是震惊不已。一边忙让下面的人去找,一边扶着关老爷子进去,二人商议该怎么应对。 那女子若真是大郡主,那他们就真有遇到大麻烦了。 “老爷,不如您先去外面躲一躲,进京也好,有小老爷照应。” 关老爷子点了点头,“不过走之前,还是要把屁股擦干净。” “老爷的意思?” “庙里的人都处理了。” 魏管家沉吟了一下,“那两个婆子还好说,只是那疯女人毕竟快要临盆了,万一是个儿子,咱们关家就有后了。” 关老爷子眉头皱紧,他唯一的儿子关山做了太监,无法给关家延续香火了,只能他这把老骨头来。这几年,他可没少喝补药,前后送进府里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只有那刘家丫头怀上了。 关家这泼天的富贵,万不能没人继承。 “那疯子自然要留着,这样吧,你把她安排到一处隐秘的地方。想办法让她快点把孩子生下来,若是个儿子,自然万事大吉,我这就带孩子进京,若是个女娃子,你处理了就是。一旦处理干净了,倒也不怕那白玄再找事。” 魏管家想了想,道:“不如您老给府台写封信,让他免了白玄县令一职。” “这倒是个法子。” 万山县衙门后面的胡同里,嫮儿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暗卫。 “二郡主已经回京,娘娘派属下保护大郡主尽快回京。” 嫮儿长舒一口气,幸亏娘派了暗卫保护她,不然今儿晚上可就真危险了。只是回京,她现在还不想,尤其知道关府杀害了那么多女子后,她一定要帮白玄查清这个案子。 “我暂时不能回京,你们帮我去一趟沧海宫。” “可娘娘……” “回京后,我会跟娘解释的。” 果然还是太子妃了解大郡主,他们离京的时候便说了,若是大郡主有事不能回来,一定要保护她的安全。 “是。”两个暗卫消失在了夜色中。 嫮儿知道她身边一定还有暗卫保护,她娘必定会派可靠的人来保护她。 从后门进去,刘婆婆见到她,又急又气。 “黄大夫,您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们大人了。” “白玄呢?” “他带人去关家了。” 嫮儿怕白玄吃亏,急忙要往外走,却与进门的白玄撞上了。 “我……” 嫮儿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白玄搂到了怀里。他搂她很紧,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甚至身子还有些发抖。 “咳咳……” 嫮儿怕白玄犯病,忙推开白玄,让刘婆婆去把厨房熬好的药再热一热。 白玄自觉失态,拉着嫮儿进了屋。 屋里,二人相拥缠绵,好长一会儿才放开彼此。 “我以为你不告而别,再也不会回来了。”白玄看着嫮儿,眼中还有一丝害怕。 嫮儿忙摇头,“我不会主动离开你,永远不会!” 白玄低头亲吻着嫮儿,“这是你对我的誓言吗?” “是。” 二人不舍得再次亲吻,直到刘婆婆在外面喊白玄吃药。嫮儿红着脸推开他,小声道:“晚上,我等你。” 白玄脸一下子爆红,“不不……好吧。” 出去外面,若谷还有四个捕头还都在,正在讨论案情。那陈婆子逼着官府结案,还有明天一天,不然就上告府衙。 “便是不告府衙,单是万山县这些乡民闹起来,凭我们几个也压不住。”大捕头道。 若谷见嫮儿出来,问道:“对了,黄大夫,您去哪儿,害得我们大人这般担心。” 正喝药的白玄,也忙朝嫮儿看去,刚才竟忘了问。 “我被迷晕带到关府了。”嫮儿道。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院中几人都炸了。 “这关府太无法无天了!” “是啊,都敢动官府的人了!” 若谷想到什么,道:“可喜儿姑娘说你回家了?” 嫮儿摇头,“她给我下的迷药。” 刘婆婆吃了一惊,“这丫头,心可真黑。” 白玄自然是愧疚不已,毕竟喜儿害嫮儿,目的很明显,是因为他。 “可关府为何抓你啊?”二捕头问。 嫮儿把关老爷子的话,跟几个人说了说,又道:“关府表面上积善行德,其实暗害了很多姑娘的命。那关老头日日进补,强身健体,竟是贪恋女色。” “可眼下,关家人多势众,而且得百姓拥戴,我们根本无法拿到证据,即便拿到了也奈何不了他们。”大捕头道。 “我给府台去了信,想来这两日会有回音。”白玄道。 夜已经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了。 嫮儿没有用晚饭,白玄给她煮了一碗面。吃了面后,二人各自回房。 夜半,西屋的门被推开。 白玄刚进屋,背后突然有人抱住了他。白玄握住嫮儿的手,转身抱住他,二人相拥了好久。 “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从关家逃掉的?” 白玄躺在床上,嫮儿趴在他怀里。 “我娘派家里的护院暗中保护我,所以我出事后,他们第一时间出现救了我。” 白玄抚着嫮儿的背,自责道:“我没保护好你。” “我知道,便是没有家里的护院,你也会救出我的。” “嫮儿,等这案子结了,我跟你去沧海宫。” “真的?” “嗯,我想活着,舍不得离开你。” 第八百一十二章 官官相护1 哪知当晚,白玄发高烧了,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的,幸亏在嫮儿这屋里,被她及时发现了。嫮儿给他诊了脉,发现他是旧疾复发了,而且病情来势汹汹。 嫮儿用光了手上的保命药才把他的命捞回来,可身体就更不如以前了,一直到第二天临近晌午的时候才醒来。 “你终于醒了。”嫮儿扑到白玄怀里,她真怕,怕他昨晚熬不过去,就这么去了。 “嫮儿……”白玄摸着嫮儿的头,“抱歉,我总是这般无用。” “不许你这么说!”嫮儿抬头看白玄,一字一句道:“你不能撒手就走,你若是去了,我便跟你一起。” 白玄眉头皱起,“嫮儿,不许说这样的话,我怎么舍得让你……咳咳……” “什么都别说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嫮儿抱着白玄,殊不知昨晚,她真的有心跟他一起去了。只是现在想来,只觉得对不起母亲。 她从大荣到北秦,为了救她,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治愈了她的心疾,如今她却想轻生。 “外面怎的这般吵闹?” 嫮儿让白玄好生躺着,她出屋去看,正好见大捕头从外面进来。他头上还挂着菜叶子,衣服还被抓烂了。 “前院发生什么事了?” 大捕头叹了口气,“陈婆子和一帮子乡民来闹,刚给劝回去了。对了,大人可醒了?” “刚醒。” 见大捕头要进去,嫮儿忙拦住了他,“他需要好好休息,决不能再操心这案子。” “可这些乡民,明显是受关府指派,故意来我们官衙闹事的。”大捕头一脸无奈的样子,“我们查真相为他们鸣冤,可他们却不理解了。” “别抱怨了。”白玄从屋里走了出来,“咳咳,我们吃着俸禄,也受得了埋怨。” 嫮儿忙扶住白玄,“你还是回屋休息吧!” 白玄摇头,“我在想嫮儿昨夜说的话,若是有八九位姑娘遇害,那她们都是谁,又被关家抛尸何处?” “那关老头以为我绝对逃不掉了,所以才说那些话,想来不是假的。”嫮儿道。 “这样吧,大捕头你让三捕头和四捕头去下面打听一下,看谁家还丢了姑娘。而至于那抛尸之地,我倒是想到了一事。” “什么?”大捕头问。 “那柳家娘子约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 大捕头眼睛一亮,“山崖上!” 白玄点头,“我想大丫被抛尸在那山崖之下,也许有陈老头的用意。” “属下这就带老二去查查。” “好,我们现下人手不足,但想来府衙很快会派人来的。” 大捕头出去了,嫮儿正想扶着白玄回去休息,这时那喜儿竟然回来了。嫮儿看到她,当下就要抽剑,却见她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大人,我也是迫于无奈,求大人和黄姑娘救救我!” 刘婆婆从屋里出来,见到喜儿,怒声道:“你迫于无奈,也不能害别人啊,亏得黄大夫没有出事,若是出事了,你良心会一辈子不安的,可说到底,你有良心吗?” 喜儿哭着磕头,一下一下磕在青石路上,很快额头渗出了血。 白玄皱眉,“既如此,你又回来做何?” 喜儿跪走到白玄跟前,哭道:“那魏管家要我伺候关老爷,可关老爷是个色中饿鬼,总是对我上下其手。他看上了黄大夫,说我不把黄大夫带来关府,便糟蹋了我。我很怕啊,这才做下这等糊涂事。” “哼,你可以跟我们明说,大人自会保护你。”刘婆婆不信喜儿这套说辞。 “我不敢,我不敢。” 白玄叹了口气,“你离开万山县吧,我这里再容不得你。” “公子,求您不要赶我走啊!我是偷跑出来的,关家不会放过我的。” 嫮儿抱肩,“关家看守森严,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偷跑出来的?” “我……”喜儿低下头,颤抖道:“后院的门房是个光棍,我让他占了一些便宜,趁他不注意,砸晕了他,这才逃出来了。” 嫮儿默然,显然喜儿没有她这般好运气,有爹娘护着。 那刘婆婆也不说话了,毕竟是她送喜儿进关府当丫鬟的,如今反倒觉得对她有些愧疚。 “公子,不如让她先避避风头吧,等过些日子,关家不找人了,再放她离开万山县。”刘婆婆道。 白玄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此,你先留下吧,只是切莫再起害人的心思。” “是是,多谢公子和黄姑娘。”她知道白玄是看了黄嘉嫮的意思,才同意她留下的。 外面风有些凉,嫮儿扶着白玄回了里屋。 “你信喜儿的说辞?” 白玄摇头,“我倒是想知道,关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会多加留意她。” 白玄拉住嫮儿的手,“我对喜儿没有一丝一毫……” “我信你!”嫮儿反握住白玄的手,“你这人,榆木疙瘩一个,若不是我追得紧,你还不开窍呢!” 白玄脸红了红,小声道:“让你受委屈了。” 嫮儿摇头,“我只盼着这案子赶紧了结,你随我尽快去沧海宫。” “好。” 当天,府台终于来信了。 却不是给白玄增派人手,而是以懈怠之罪,免了白玄的县令之位。 “白大人,府台大人会上报朝廷,从今日起,白大人可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来人不无讥讽道。 白玄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血,亏嫮儿帮他顺过去了。 “本官要见府台大人!” “你一个小小的县令,竟妄想动关家,府台大人险些受你牵连,他正生你的气,不会见你的!”说完,来人上前要摘白玄的乌纱帽。 “任免官员,乃是吏部着令,不是府台大人就能随便摘人乌纱帽的!”白玄气道。 来人似乎不想废话,打算让身后的人强行摘下白玄的乌纱帽,却被嫮儿给打了回去。 “你什么人,敢跟官府的人对手?” “身为一州府台,不说查清案件真相,竟然徇私枉法,看来是他的乌纱帽该摘了!” “放肆!”那人冲身后的几个侍从喊道:“把此女拿下!” 眼见那些侍从拔出了刀,白玄怕嫮儿吃亏,只得咬牙道:“不就是乌纱帽,给你们就是,不过便是庶人,我也会查清这案子!” 白玄自己把乌纱帽摘了下来,递给了前来接帽子的侍从。 “哼,还算有点眼色,大人给你五日,五日后离开万山县府衙!”说完,那人带着侍从转身离开了。 嫮儿扶着白玄回屋,安慰他道:“放心,不是还有五日的时间,我们一定能查清这个案子的。” 白玄点头,“我不会放弃的。” 第八百一十三章 官官相护2 嫮儿让白玄躺回,她则去厨房熬药了。熬上药,嫮儿想着,要不要写封信给百里将军,毕竟这万山县在龙城管辖下。 只是想到关山,她有点怕连累百里王府,毕竟那人是皇爷爷身边的近侍。 正想的入神,听得身后有动静,嫮儿回头见喜儿进来了,还一脸慌张之色。 “喜儿姑娘,有事?”嫮儿提防着她。 “没……”喜儿说着退出厨房,把手中的短刀藏了起来。魏管家跟她说,若是不能把黄嘉嫮弄到关府,那就杀了她,总之不能让她走漏什么风声。 事成之后,她会得到一千两银子,这样她下半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正在嫮儿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那喜儿又走了进来,怯懦道:“我肚子饿了,想找点吃食。” 嫮儿没说什么,继续熬药。 喜儿走到灶火前,掀开锅盖,见上面有一个馒头,于是拿了起来,“嫮儿姑娘,先前的事,真是对不住。” “哦。” “您一定要原谅我!” “不需要吧!”嫮儿看向喜儿,淡淡道:“我们之间,差不多就是陌生人,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因为我们很快就会分开,而且这辈子不会再见。” 喜儿神色凄惨的坐到灶前的木墩上,先咬了一口馒头,“嫮儿姑娘的父母一定很爱你吧,而且他们能给你更多,不像我……我也想要父母爱,可我从小遭遇厄运,只知屈辱不知爱,其实我想说,我能活这么大也是不容易的。” 嫮儿气道:“自身的不幸不是害他人的理由!” “是!”喜儿抱紧双肩,“可那关老头把手放到我身上时,我真的怕了,他还说若我不听话,就让外面那些小厮们一个一个来,抱歉,我是真的怕了。” 嫮儿叹了口气,“别说这些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就是。” 喜儿又咬了一口馒头,突然觉得有些反胃,干呕了两声。 “你怎么了?” 喜儿摇头,“大概这几日总是饿肚子,肠胃不好吧。” 喜儿在屋里,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她小时候的事,嫮儿不好意思打断她,只能耐着性子听着,直道药熬好,她才算解脱了。 把药端到屋里,白玄却不在床上,而是正坐在书桌前正画着什么。 “你应该卧床休息。” 嫮儿把药给了白玄,又见桌上画的那些,问道:“这是什么?” “我画的案情梳理图。” “可有什么发现?” 白玄摇头,“现在要看四个捕头那里有什么收获。” 二人正说着话,大捕头就回来了。先前就被乡民扯破了衣服,还没来得及给刘婆婆缝补,眼下这破洞更大了,连头上的发髻都给扯散了。 “大捕头,你这是怎么了?”白玄问。 “外面聚集了一帮子乡民,嚷着让大人离开万山县,还说您被免了官职,已经不是万山县的县令了。” “这些愚民,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嫮儿气道。 她话音刚落,听到外面一阵骚乱声,刘婆婆和喜儿也急忙跑了进来,“乡民们砸开了官衙的大门,已经朝后院过来了。” “咳咳,我出去跟他们说。” “不用,我去!”嫮儿提起手中的剑,一副要大杀四方的样子。 白玄笑,“还是我去吧,免得激化矛盾。” 吵闹声已经到了后院,白玄整了整衣服,朝外面走去。嫮儿忙跟到他身后,怕那些乡民伤到他。果然刚出门,一颗鸡蛋飞了过来。 嫮儿长剑一出,那鸡蛋从哪来打回了哪儿去。 啪的一声,四下都静了。乡民们看嫮儿使得一把好剑,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两步。 “各位乡邻。”白玄上前,冲下面的人见了个礼,“本官自上任来,确实没为乡民们做什么,在此深感抱歉。” 刘婆婆上前,“大人自谦了,怎么能是没为大家做什么,这二年来,县里没发生过一件案子,便是大人每日巡街,当下解决乡民纠纷的功劳!你们拍着良心说,大人可曾劝解过你们中人与他人的矛盾?还有罗大叔,你掺和什么,大人经常用自己的俸禄接济你呢!” 被刘婆婆点名的罗大叔,缩着身子退到了后面。 “白大人以前是万山县的县令,我们敬重着,可如今已经不是县令了,还是赶紧离开官衙,离开万山县才对!”一年轻男子喊道。 “对,请白大人离开官府!离开万山县!” “白大人,你好好的县令不当,非要找关家的麻烦。我们这些人,都要受关家照拂,一旦关家倒了,那万山县多少乡民会饿死啊,你想过没有。您还是快点离开吧,当是积福行善了。”一老妇人喊着还跪下了。 白玄急忙上前扶起老妇人,又退后一步,冲大家道:“万山县发生的命案,想来大家都是知道的,这案子与关家脱不了干系,本官定会一查到底。” “白大人,你怎么这么拧!”那老妇人叹息道。 “赶他走!” “既然他不给我们留活路,那就赶走他!” 那年轻人带头,上来几个年轻的就要推白玄,嫮儿一剑砍过去,吓得那伙人忙都退了。可随即又有几个年纪大的干脆躺到了地上,言说若是白玄不离开官府,他们就不起来,宁愿今晚在这里冻死。 “白大人,您别怪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不要脸,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们,我们死了不要紧,可他们还指着关家发救济粮呢!” 这一下,白玄是真的拿他们没办法了。况天这么冷,真要躺一夜,那是要出人命的。 “几位起来吧,本官离开就是。”白玄无奈道。 说完,他转身回屋。 嫮儿替他收拾了细软,他二人出去的时候,刘婆婆和大捕头他们也收拾好了细软。 “你们可以留下。”白玄道。 刘婆婆叹气:“大人,我不是官府的人,您都走了,我哪有理由留下。” 大捕头也道:“我们说是捕头,但连俸禄都吃不上,一直都赖您供养,您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白玄知道他们的情况,确实不放心留下他们。 “好,那就一起吧!” 出了官衙,那些乡民们才散了。而且很快有府衙的人接手了,当着他们的面把大门一关。 万山县只有一家客栈,平日里也没什么客人,可大捕头过去,老板却推说客房都满了,不让他们入住。 “看来关家势要把我们赶出万山县。”大捕头道。 “本官是不会走的!” 刘婆婆想了想道:“城中有一处破庙,只是大人这身体……” “就去破庙吧。”白玄道。 第八百一十四章 破釜沉舟1 那破庙已经塌陷了,一面的墙也倒了,根本挡不了什么风,但这也比在外面过夜好。大捕头他们生了火,刘婆婆背着锅出来的,放在火上熬了米粥。 嫮儿把白玄身上的大氅裹紧,见他脸色苍白,不由担心道:“不如我们先离开万山县。” 白玄摇头,“我一直想着自己没为乡民们做过什么,只能把这案子给破了,揭穿关家人伪善的面孔。可今日听到那些乡民的话,却又有些踌躇了,一旦关家倒下,那那些受关家救济的百姓们该怎么办?会不会有很多人饿死,我该继续往下调查吗?” “恶就是恶,不是做善事就能掩盖的,不然要律法何用,多修几间寺庙感化世人就是了。”嫮儿道。 白玄笑,“你总有你的道理。” “你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太善良罢了。而且,我觉得乡民们因为关家爱的救济,反而形成了依赖心理,一个个都想不劳而获,谁都不干活,如此万山县才会这么穷的。” “听你这话,竟是十分有理。” “那是!” 刘婆婆端来一碗粥给白玄,白玄伸手接过去,结果突然一抖,粥撒出去一半,亏得嫮儿忙端住了。 “哎哟,这粥刚出锅,大人手烫着了吧!”刘婆婆惊呼一声。 嫮儿忙让若谷端来一盆清水,给白玄冲洗了手上的粥,便见那手背已经红肿了起来,而且水泡也出来了。嫮儿忍不住落下眼泪,但怕白玄看到,忙背过身去。 “若谷,你去药铺买烫伤药来。”她吩咐了若谷一声。 “我没事。”白玄忙道,“过一夜就好了。” 嫮儿唤若谷出来,给了他一锭银子,“明早你再去买些鸡鸭鱼肉这些给公子补养。” 若谷应着出去了,嫮儿深吸一口气,待情绪稳一些才回去。白玄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眼下竟连碗都端不住。 她回去,刘婆婆找了块冰,正给白玄冰敷。 “我来吧!”嫮儿过去道。 “你还是先去吃完粥吧!”白玄冲嫮儿道。 嫮儿摇了摇头,自刘婆婆手里接过那块冰,从怀里拿出帕子裹上,拉过白玄的手放到怀里给他冰敷。看着那手背上起的一个一个的水泡,实在是心疼不已。 “很疼吧?” “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嫮儿看向白玄,十分无奈道:“你就是这么固执,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嫮儿。”白玄反握住嫮儿的手,“五日,不管这案子破没破,我一定随你去沧海宫。” 嫮儿靠到白玄怀里,听着他的心脏砰砰砰跳着,她实在无法想象有一天,它不再跳了,自己该怎么办。 若谷买来了烫伤药,嫮儿用银针把水泡一个一个挑破,而后敷上药,用细布包扎好。 “公子,吃完粥吧。”喜儿又送来了一碗粥。 白玄侧头,见嫮儿已经躺在他身边睡着了,她太累了,白玄舍不得叫醒她。可他手受伤了,无法端住碗,而且他也确实饿了。 “公子,喜儿喂你吧。” 白玄摇头,“你放地上吧。” “公子……何必这般推拒喜儿,喜儿并不贪图什么。而且嫮儿姑娘睡着了,又看不到。” “我心里有一把尺子,还请你放到地上吧。” 喜儿幽怨的看了白玄一眼,在他的坚持下,到底把碗放到了地上。白玄俯身,费力的用勺子咬一口放到嘴里。 一勺洒了一半,即便如此,他也没麻烦别人。 一碗粥吃了许久才吃完,白玄正要躺下休息,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簌簌的脚步声,很轻,但他一向耳聪目明,所以能听到。 “嫮儿!若谷!大捕头!快醒醒!”他慌忙喊道。 “怎么了?”嫮儿揉着眼睛坐起身,她昨晚守了白玄一夜,今儿白天又闹了一天,实在困得不行就睡下了。 “外面有人。”白玄道。 嫮儿忙拿起剑,同时唤醒了若谷他们。 他们刚起身,庙门被猛地推开,十几个黑衣人闯了进来。当下,大捕头他们先冲了上去,嫮儿一边护着白玄一边跟冲上来的黑衣人打斗。 若谷也会一点功夫,护着身后的刘婆婆和喜儿。好在黑衣人的目标不是他们,所以若谷暂时能应付。 这些黑衣人功夫不错,四个捕头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在四个捕头防不住的时候,更多黑衣人朝白玄他们这边过来了。嫮儿武功不错,但要护着白玄还要对付这些黑衣人,一时也慌了手脚。 眼见一黑衣人提刀过来了,而另一个黑衣人刺向了白玄,她下意识要去护住白玄,而白玄也想护她,两人反而撞到了一起。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暗卫杀了来。 这些暗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很快就把那些黑衣人打退了,而且还活捉了一个。 “少主!”暗卫们齐刷刷跪下了。 嫮儿见白玄没事,先松了一口气,而后让他们把活捉的黑衣人带上来。挑开那人的面纱,倒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说,谁派你们来的!”嫮儿问。 那黑衣人扭过头去,一副打死不说的样子。 暗卫一剑抵住那人的脖子,剑刃锋利无比,已经滑进了血肉里,森冷道:“先割耳朵,再挖眼珠,身上十八零八刀,刀刀不毙命。最后剩一副骨架,在一根根掰碎,你能听到咯嘣骨裂的声音。” 那人已经吓得身子都软了,他不是专业的杀手,不过是护院罢了,哪经得住这般吓。 “我说……我是薛府台家的护院……” “薛府台派你们来杀白大人?”嫮儿问。 “来杀姑娘。” 嫮儿皱紧眉头,“好大的狗胆!” 若是专门来杀她的,那薛府台应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和关家勾结,为了保住仕途,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想杀了她。 可嫮儿不敢再盘问下去,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你们把他带下去,继续盘问,还有派一人去龙城,我需要王爷的帮忙。” 那些暗卫退出去后,嫮儿回头见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之色的看着她。白玄大概猜到一点她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此时还好,并没有太吃惊。 “黄大夫,你是什么人啊?”若谷直白的问。 “能是什么人,你不都喊我大夫了。”嫮儿随口道。 “不不,黄大夫,您身份一定不简单。”大捕头又道。 “也不是,我父亲在京城为官,那些都是家里的护院罢了,奉家母之命来保护我,也没什么。” “原来是京里的大官啊,难怪黄大夫这般气度不凡呢!”刘婆婆道。 第八百一十五章 破釜沉舟2 经这么一场,大家都提高了警觉,由四个捕头轮流值班。 嫮儿扶着白玄躺回去,把大氅给他盖上,“好好睡吧,王爷会很快派帮手给我们的。” “好。”白玄躺下,让嫮儿躺在旁边,“你也睡会儿吧。” 翌日,白玄起了个大早,他和四个捕头商量好了,一起去城郊那山崖处。大捕头和二捕头继续搜集城中哪家姑娘失踪了,昨日就找到了两个。 眼下城中已经不安全了,所以白玄他们出城的时候,把刘婆婆和喜儿也带上了。 出了破庙,在路上遇到乡民们,不是避开他们,就是上来骂一句,真把他们当大恶人了。 “别在意!”嫮儿握住白玄的手。 “我知道。” 几人走在街上,一个老乞丐冲了上来,“你这个狗官,想要断了我们的活路,我老头跟你拼了!” 因为那老乞丐是突然冲上来的,其他人都不妨,因为没能及时拦住,让那老乞丐撞到了白玄身上。白玄身体本就虚弱,路都走不稳,何况被人撞一下,身子不由往后倒去。 亏得嫮儿及时出手,从后面扶住了他。 “咳咳……老伯……本官是要查清命案,无意害你们……咳咳……等这案子结了,本官必定请旨朝廷,拨发救济粮。”白玄道。 “赶紧滚出万山县!”那老伯扑腾着还要上前,被三捕头拦住了,“老头,你敢伤朝廷命官,有几个脑袋啊!” “呸!什么朝廷命官,他已经被摘了乌纱帽!” “去去,您老去那边晒太阳吧!”三捕头把老乞丐推了过去。 但老乞丐这么一闹,其他乞丐也都一副随时要冲上来的架势。嫮儿怕白玄有危险,急忙扶着他往城外走去。 一直出了城,没有乡民围观了,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白玄苦笑:“本官如今都成了过街老鼠了。” “这些人不识好歹。”刘婆婆道,“大人,只要心中无愧,便不必在意这些。” “是啊,公子是好人。”喜儿也添了一句。 白玄笑笑,“感慨一句罢了,我没有在意这些。” 几个人往城郊山上走,南方的冬天,也是十分阴冷的,尤其进了山,风更猛了,冻得人瑟瑟发抖。嫮儿还好,到底有功夫底子,白玄披着大氅,也还好一点。 刘婆婆和喜儿本就穿着单薄,被风一吹,好似把衣服都打透了,冷得都迈不开脚。进山有座土庙,白玄让刘婆婆和喜儿等在那儿就好,不必跟着他们往山顶上走。 “我还是一起吧,许能搭一把手什么。”喜儿道。 刘婆婆怕她使坏心眼,忙道:“喜儿,你还是留下来吧,我一个老婆子一个不小心出什么事,身边有人才好。” 见刘婆婆这般说,而且白玄也没说让她跟着,喜儿只能不甘心的留下来了。 从山脚上山,这一段还是挺长的,因为白玄身体的原因,大家都是走走停停。未免耽误时辰,三捕头和四捕头先一步上山了。 走到一处山涧,嫮儿扶着白玄走下,从包里拿出一个肉包子给他。 “先垫补一下肚子,才有力气往上走。” 白玄接住,“本应我照顾你,却总是你照顾我。” “我们之间还分你我。”嫮儿打开水囊给白玄。 她四下看了看,这处潭水在上山的半路上,他们来过山上几趟,倒是没在此停歇过。 “哈哈……” 嫮儿怔了一怔,回头看白玄,显然他也听到了。一阵笑声,但并不清楚,尤其还夹杂着风声,有点像是错觉。 “这山里没有人家。”白玄道。 嫮儿点头,也就关家那庙宇在南边的山谷里,但已经封了。只是那一声后,便再也听不到了,想去找也没方向。 “我们继续上山吧。”白玄说着起身,突然从怀里露出一张纸来。 嫮儿帮他拿起来,白玄接过去打开,见上面画着几根线条,实在让人看不懂。 “这不是我的东西。”白玄道。 两个人回忆了一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个老乞丐撞他的时候,把这张纸塞进了他怀里。白玄看着那张纸,指着中间一处圆圈。 “这里会不会代表的就是这潭水。” 嫮儿点头,“这边有箭头,按着方向,是指引我们往北边走。可南边是山谷,穿林子过山头,勉强还能走人。往北多是陡峭的山崖,怎么走?” “是啊。”白玄想了想,又道:“可既然他费心塞给我,必定有其深意。” “那不如我们再往上走走,看看可有路。” “哈哈……” 又是一声笑,很癫狂的笑,这一次白玄和嫮儿都听清了。 笑声来自于溪水的上游,很悠远,因为是冬季的山林,鸟兽都躲窝里里,所以这一声笑才能让他们听到。 “我们顺着小溪往上游走。”嫮儿提议道。 “好。” 顺着小溪往上走,其实并不好走,两边都没有路,有的地方落差还很高。嫮儿还好,她有功夫,一个飞身就上去了,可白玄却上不去。 嫮儿只能一路带着他,有好几次两个人险些都掉下去。 “还是算了……”白玄喘了一口气,他实在不忍心让嫮儿再受累。 嫮儿正要说什么,听得又一声笑,这次近了许多。二人眼里重新燃起了干劲,继续往上攀爬。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爬到了水源地。 白玄拿出那张纸,在此地再看,这张纸才像一副地图。按着上面所指示,二人往北边走去。 北边仍是一片密林,似乎没有路,可走着走着,他们发现似乎这里有人来过,因为枯草丛被蹚出了一条路。 顺着这条模糊的路往前走,一直进了林子,又朝里走了很远,来到一处空旷地儿。周边的林子很密,只有这一块是空的。 地上也没有草,能看出一块一块明显被挖过的痕迹。 “这处应该是刚挖过不久。”嫮儿指着一处道。 一个长方的痕迹,让二人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哈哈……” 又是一阵笑,很近。 白玄和嫮儿急忙追寻着那笑声而去,一路出了林子,正与三捕头和四捕头碰上了。他二人在山崖上搜查,也是跟着这笑声来的。 “笑得可真瘆人。”三捕头搂着肩膀,脸色都吓白了。 四捕头推了他一把,“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你……你你们快看!”四捕头一指指向三捕头身后,那里有个白影闪过。 第八百一十六章 破釜沉舟3 可当其他人看过去,那白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会不会有鬼……” 白玄笑,“大白天的,只能是有人装鬼。先别管这人了,你们随我们过来。” 重新回到那密林中的空地上,三捕头和四捕头看着地上的痕迹,心里也有和白玄他们一样的猜测。当下什么也不多说,三捕头和四捕头分别去找能用上手的东西挖土。 三捕头拿了根削开的木棍,四捕头找了块称手的石头,二人选了那看上去很新的地方开始挖。冬日里,土层都冻住了,十分不好挖,好在那处真的是刚翻上去不久。 约莫有半个时辰,三捕头喊了白玄一声。 嫮儿忙扶着白玄过去,见三捕头挖出了一块衣角。 白玄脸色沉重,“咳咳,继续挖。” 一会儿脚露了出来,一会儿身上的衣服也刨出来了,再是手以及上身,最后是头。等挖出来,面容还能看清楚,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大概是刚埋下不久,又是冬天,所以尸体还未腐烂。 嫮儿指着尸体的脖子上那道青痕,“她是被人勒死的。” 三捕头起身数了数能看清的痕迹,大约有五个,但根据这片空地的面积,怎么也有八九个。犯案之人简直丧心病狂,他叫上四捕头忙去挖其他的了。 嫮儿解开女尸的衣服,看了她身子,确定在死前,这女子遭遇了迫害。下面受伤很重,想来不是一个人做为。 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三捕头和四捕头挖的很慢,尤其那处土已经冻结实了,根本挖不动。白玄让他们别挖了,便是挖开了,眼下他们也没有能力保护现场。 “重新把土覆上,我们只能等王爷派的人来了才能继续挖。” 挖坑不容易,但填土简单,很快三捕头和四捕头便把先前挖开的给填回去了。 “哈哈……” 又是那一声,几个人忙追了上去。这边有了眉目,他们便能专心追查那声音了。他们四人追到山路上,碰上了两个婆子,她们也正在找人。 “这是那庙宇后院的两个婆子。”四捕头冲白玄道,他在墙头上勘察的时候见过。 这两婆子看到他们就要跑,被两个捕头给拦住了。 两人扑通跪到地上,“大人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做,那些坏事都是关家的人做的!” 白玄上前,问:“你们在找谁?” “找……” 两个婆子犹豫了,不敢吐露实情。 “关家人多狠毒,你们是清楚的,帮他们做事,你们能落得好下场?如今本官问你们,亦是在救你们。” “找小娘子。”一婆子道。 “小娘子是何人?”三捕头问。 “是……”另一个婆子迟疑了一下,道:“刘家青青。” “青青!” 白玄和两个捕头惊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从这婆子口中听到刘青青的消息。刘青青失踪两年多,他们甚至都觉得她可能已经出什么意外了。 “哈哈……” 笑声在山崖上,白玄急忙让三捕头和四捕头去追。 “本官给你二人一个赎罪的机会,只要你们把关家犯下的罪孽都说出来。” “关家不会饶我二人的!”一婆子哭道。 “若罪证坐实,本官必定扳倒关家,你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凭大人……”另一个婆子有些犹豫,“那关家小老爷是皇上身边的人,便是州上的府台大人都敬着关老爷子,您这般等于是以卵击石。” “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不就是一个太监,皇上又不是昏君,怎么会听之任之。”嫮儿喝道,在她心目中,虽然皇爷爷顽固了一些,疑心病重,但绝不是昏君。 那两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匍匐在地。 “我们说!” 她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待小娘子生了,她们也就没用了。关家怕走漏风声,可能连她二人带着小娘子一起杀掉。 不多一会儿,二捕头和三捕头把人带回来了,正是刘青青,只是她披头撒发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像是疯了一般。 她手中抱着一个布娃娃,小心呵护着,嘴里叨念着什么。 “公子,青青好像……”三捕头面色沉重,那个词有些说不出口,“像是疯了。” 四捕头叹了口气道:“她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白玄走到刘青青面前,见她低着头,仔细抱着怀里的布娃娃,便问:“这是你的孩子吗?” “是,她是个女孩儿。”刘青青道。 她抬头看到白玄,眼里露出迷惘之色,而后突然大惊的往后退,“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谁都不许伤我的孩子!” 那两个婆子忙上前安抚,道:“小娘子,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她睡着了,你别吓到她。” 听了这话,刘青青果然安静了,只是更加紧的抱着孩子,面上害怕之色还没散去。 “到底怎么回事?”白玄问那两个婆子。 “大人,先别说这些了。”那婆子看了一眼天色,道:“关家每到这个时候都会上山一次,看看小娘子有没有生。” 听这婆子一说,白玄才注意到刘青青的肚子很大。 “你们离开那庙宇后住哪儿?” “从山崖往北,那有一处山洞,我们这几日就窝在里面。”另一个婆子满面带苦,“那地儿太冷了,关家人可真狠。” 白玄一时还真犯难了,关家人势力很大,他们若想藏起刘青青来,只怕不容易。可暂时放任她们也不行,因为关家随时可能下手害她们。 正在白玄发愁的时候,刘婆婆上来了。 她只看到这么多人,没注意到刘青青,径直朝白玄走了过去:“喜儿身体不大舒服,我让她先回城了。” “回城?”他怕喜儿一个人出事。 “她啊,鬼心眼多得很,大人放心就是。” 刘婆婆说着看向那两个婆子,又看到了她们身后的刘青青,先是愣了一下,“这……怎么这么像青青……” 因为披散这头发,刘婆婆只是看着像罢了,毕竟是亲娘,便是看不到脸,也会觉得熟悉。 “婆婆。”白玄扶着刘婆婆的胳膊,“她确实是青青,不过……” “哎哟,青青!”刘婆婆哪还有心思听白玄下半句话,当下冲了过去,哪知她刚碰到刘青青,刘青青吓得惨叫起来。 “啊!不要杀我的孩子!求你们别杀他!杀了我吧,我替她去死!”那刘青青吓得抱着怀里的布娃娃就要跑。 两个婆子忙拦住了她,耐心的安抚。 “这怎么了……我的青青怎么了……”刘婆婆傻眼了,这时也察觉出刘青青不太对了。 白玄叹了一口气,“青青被关家人藏起来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青青1 一句话,如同棒击一般,打得刘婆婆僵立当场。这些日子来,白玄他们说案子,她也听到了一些。知道那关老爷子好、色,害了不少年轻姑娘,可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自己的青青也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不敢想! 彼时再看,刘婆婆看到青青的肚子,不禁呜咽一声,忍不出痛哭出声。 或许是刘婆婆的情绪感染了刘青青,她竟也哭了起来,只是低头哭着,不许任何人碰她。 关家人很快会上山,未免与他们碰上,白玄决定先去那间庙里。关家人可能很快回找去,但这山林里,实在也没有可藏身的地方,尤其刘青青随时可能临盆。 关家人只要孩子,但他们需保证大人和孩子都平安。 当下不敢再迟疑,白玄劝刘婆婆稳定情绪,等有什么话,去了那庙宇再说。 庙宇在南边山谷里,距离这里也挺远的,等他们过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庙宇的后院,两个婆子生起了炭火,至少这地儿还算舒适。 她们先做了晚饭,让刘青青吃过后,便哄着她去床上睡下了。 刘婆婆一直杵在外面,想上去帮忙,可刘青青似乎很怕她,她一靠过去,她就使劲大喊。每每这个时候,刘婆婆便有些绷不住,哭着想抱青青,却越发把她吓坏了。 等刘青青睡着,两个婆子才从屋里出来。刘婆婆上前,一手抓住一个,声嘶力竭的问她们,她女儿到底怎么了。 三捕头把刘婆婆拉着坐到椅子上,安抚她道:“婆婆莫急,大人一定会帮青青的。” 白玄叹了两口气,让那两个婆子也坐下。他刚也看到了,两个婆子对刘青青还是挺好的,不然她也不会这般依赖她们。 “大人,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一家子老小饿着肚子,我们只能听从关家的话。可我们只是照顾小娘子,从未伤害过她,还有其他姑娘。”一婆子道。 “是啊,我们只伺候人,没做过害人的事。”另一个婆子急忙附和。 白玄问道:“你们一直在那庙宇里当值?” “是。” “伺候过很多姑娘?” “是啊,八九位吧,直到小娘子去,我们才专门伺候她的。” 白玄点头,“青青……她怎么疯了?” 两个婆子低头沉默半晌,一个婆子才说道:“两年多前,那关老头把人掳到这里,而后强了她。小娘子一直都在反抗,还弄伤了关老头,差点丢命。后来,小娘子怀上了,这才保住了命。” 刘婆婆忍不住呜咽了一声,“这个杀千刀的老色、鬼!” 另一个婆子继续:“庙宇外面有很多护院,小娘子几次想跑都没跑掉。渐渐的,她也有点认命了,毕竟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这孩子总是自己的。结果到了月数,生下来的是位小姐。” 嫮儿皱眉,“所以说刘姑娘已经生过一胎了?” “可不是呢!”那婆子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小娘子看着怀里的女儿,又是哭又是笑的,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用奶哄了。” 那婆子有些说不下去,另一个婆子只得接口道:“关老爷得知生了姑娘,十分的恼火。他那么大年纪了,就像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结果生了个女娃子。他来了后,让魏管家从小娘子怀里夺过小姐……” “后来呢?”刘婆婆忙问。 “给仍井里了。” 刘婆婆哎哟了好几声,“怎么有这么心狠的人啊,那可是一条命啊,一条命!” “关家人怎么会把人命放在眼里。”那婆子叹息道,“那魏管家把孩子扔下去的时候,小娘子追出来看到了,之后就疯了。可关老头却还不放过她,让她又怀上了。” 三捕头和四捕头和刘青青都熟,听了她的遭遇,气愤不已。 “那柳家娘子,她又是怎么回事?”白玄问。 “她啊,也是个苦命的。”一婆子叹息道,虽说那女人总对她们没好脸色,指派她们做这儿做那儿的,但她们没跟她计较过,知道她不容易。 “她家是府上的账房先生,因做错了账本,要被关家辞退。她就找上了关老爷子,关老爷子见她生得妩媚动人,便收到了这庙宇里。” “那为何又被淹死了?”白玄继续问。 “那天魏管家来了,说她出卖了关家,便给扔井里了。” 白玄知道,一定是关家发现那柳家娘子打算与他见面说出实情,这才把她淹死了。想到是他害了那柳家娘子,白玄心里十分愧疚。 外面正说着话,那屋里突然传来惨叫声。 两个婆子和刘婆婆赶紧去看,一会儿一个婆子传来说道:小娘子要生了! 好在这两个婆子,其中一个就是接生婆。刘婆婆在里面陪着刘青青,另一个婆子出来准备东西。 嫮儿见白玄脸色十分不好,扶着他去东边屋里休息。 “我还是去外面……” “女人生孩子,你又帮不上忙。”嫮儿让他躺到床上。 白玄脸红了红,“原是我答应刘婆婆帮她找到青青,可结果却是这般,实在有愧她的嘱托。” “你啊,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真是,你也幸亏只是个小县令,若是官再大一些,你岂不是要累死。” “我能的不多。”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嫮儿给他盖好被子,“趁着这时候睡一会儿吧,等关家人找来,想睡也睡不了了。” 西屋,刘婆婆看着惨叫连连的女儿,这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拉着女儿的手,一遍一遍跟她说:别怕,娘在这里,谁都不能伤害你。 刘青青痛得脸都扭曲了,她看着刘婆婆,眼泪无声落下。 “哎哟,还是难产了。”那接生的婆子道。 “这可怎么办,要出人命的!”另一个婆子也急了。 刘婆婆突然想到嫮儿会医术,忙出去找她来。嫮儿一时还真有些慌,楚瑜善给女子看病,也自己钻研如何给难产的夫人接生这些,她却没那心思,只看过几次。 “嫮儿姑娘,拜托你了。”刘婆婆要给她跪下。 嫮儿忙扶起她,“我没试过,但我会尽力的。” 第八百一十八章 青青2 她进屋,先听接生婆说了情况,又看了看。胎位不正,孩子的臀位在下面,乃是这个缘故。 “哎,这多半是生不出来的。”那接生婆经验丰富,从没在这种情况下顺利产下孩子,大人还没事的。 嫮儿一时也犯了难,她倒是见过楚瑜处理过这种情况,但楚瑜自己也说了,成功的几率不大。 “救救我的孩子!啊!求大夫……救她!” 嫮儿安抚了刘青青两句,而后对刘婆婆说:“若谷那里有人参,你快去熬一碗人参汤,只要刘青青没力气了,就让她喝两口。” “好好。”刘婆婆急忙出去了。 “你放心,我一定救你们母子,但需要你配合。” 刘青青眼神清明了许多,看着嫮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听你的,救救我女儿。” 嫮儿让另一个婆子准备了刀,“记得用火烤消毒。” “是是,老奴知道。” 等一切准备好,便是等刘青青宫口开得足够大了。这期间阵痛不断,好几次她都挺过去了,刘婆婆忙往她嘴里灌两口人参汤。 百年上好的野参,还是非常有效用的。 这样又过了两个时辰,刘青青再一次用力,宫口全开了。嫮儿趁着这个功夫划了一刀,在刘青青的惨叫声中,把孩子拉了出来。 哇哇! 孩子的哭声十分嘹亮,屋里的人及外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嫮儿清理了刘青青下面,累得起身活动了一下,擦了一把汗。出去的时候,见刘婆婆正抱着孩子给白玄看。 “是个小姑娘吗?” “是呢!” 白玄笑:“真好看。” 刘婆婆笑:“大人很喜欢孩子吧?” 白玄赧然一笑,“孩子是大人的希望。” 听到这话,嫮儿心思动了动,是不是她给白玄生个孩子,他活得就更有劲头了。这样想着,嫮儿脸也红了。 “怎么了,累着了?”白玄走到嫮儿跟前柔声问。 “没,还好。” 白玄见嫮儿脸更红了,怕她还生病了,忙拉着她进了东屋,“你快躺下休息会儿吧!” 嫮儿坐到床上,拉住白玄,让他也坐下。 “怎么了?” 嫮儿靠到白玄怀里,小声在他耳边道:“我也给你生一个好不好?” 白玄瞪大眼睛,随即脸爆红,“这……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不愿意?” “我自然愿意……不不……我当三媒六聘娶你进白家,然后才能提这事……” 嫮儿搂住白玄的脖子,仰头亲吻他,“好。” 白玄低头回应嫮儿,二人正是情浓的时候,外面二捕头喊道:“大人不好了,关家人把外面围住了。” 谁也不意外,关家人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嫮儿扶着白玄,二人出了正房,但见院外有火光,而且围着墙有一圈,这是把他们给包围了。院门还紧闭着,三捕头和四捕头守在那里。 “你们出来吧!”嫮儿喝了一声。 十来个暗卫仿佛凭空一般出现在了院中,齐刷刷的跪在了嫮儿面前。 “保护屋里每一个人的安全。” “是,少主!” 院门外有人硬闯,很快把单薄的院门给撞破了,十几个护院闯了进来,不过被暗卫打了回去。一时两方僵持下来,那魏管家在门外喊道:“里面的人,可是小娘子生了,男娃还是女娃?” 守在门口的三捕头,想了一想,道:“自然是男娃,你们刚也听到了吧,那哭声多嘹亮!” “男娃?”这是那关老头的声音,因为太激动,声音都在发抖。 “对,男娃!”三捕头一口咬定。 “让我看看!” 三捕头哼了一声,“关老爷子,您带这么多人来,道理也不讲,上来就动刀,我们能让你看那孩子?想什么呢,以为我们就这么好欺负?” 外面静了下来,估计在商量怎么办。 三捕头让四捕头守着门,而后跑到白玄身边道:“大人,不如我们在门口守着,让黄大夫和若谷护送您从后面离开吧!” 白玄摇头,“这么多人,老的老,小的小,青青更是不方便,她们是逃不掉的,本官又怎么能独自逃命。再说了,要逃命早逃了,本官留下来是为了破案。” 三捕头见说服不了白玄,便看向嫮儿,求她劝劝白玄。 “只要能坚守一两天,龙城的援兵应该会到。”嫮儿道。 见嫮儿也这么说,三捕头便不再说什么,又回去守门了。 “白大人,只要你把孩子交出来,我们老爷答应放你们走!”魏管家在外面喊。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白大人,实话跟你说了吧,命案我们关家犯了不少,可那又怎样,您现在连县令都不是了,还要管这丢命的事?这事便是捅出去了,捅到龙城,那百里王府也不敢乱管,毕竟我们家小老爷可是皇上跟前的人,说一句话便是泼天的风浪。” 三捕头想了想道:“先让我们考虑一下,不过我们大人旧疾复发,需要一些药材,请魏管家去准备一下吧!” “好,我这就去办,希望白大人尽快想明白。” 白玄冲三捕头点了点头,眼下就是拖延时间,只要等到龙城的援兵到,他们就能反手钳制关家了。 嫮儿扶着白玄进屋,听他咳嗽了几声,不由有些担心。 “我手里没有药,只怕你的身体熬不住。” 白玄摇头,“没事。” 白玄躺下,拉着嫮儿也一起躺下了,“你也睡会儿吧,明儿怕是有一场硬仗。” 因这些暗卫,关家凭那些护院也冲不进来,但他们必定会想其他的办法,所以他们在拖延时间,关家又何尝不是。 当晚无事,翌日一早,魏管家送进来一些药草,其中有两根百年的人参。 嫮儿检查了那些药草,虽没有发现不妥,但她也不敢熬给白玄喝。 “三捕头,外面情况如何?”白玄唤来三捕头问。 “倒是怪了,关家也没什么动静。” 白玄面上犯愁,“只怕是憋着什么大招呢!” 果然如他所说,临近中午的时候,外面突然乱了起来。三捕头跳上墙头一看,脸色大变,急匆匆来跟白玄禀报。 “外面来了很多乡民,手里都拿着家伙事,男女老幼都有,不下百余人。” 一听这话,白玄脸色也难看起来,“这关家实在是可恶。” 嫮儿皱眉,“只怕他们是要乡民们往前冲,又深知我们不会对无辜的百姓动手。” 第八百一十九章 危急关头 刘婆婆正好出门听到这话,对那关家已是气得咬牙切齿,“我与他们说去,都是乡民,想来他们会听我劝的!” “婆婆,小心。”白玄道。 “老婆子不怕他们!” 见刘婆婆出去了,白玄急忙让三捕头陪着一起,防止那些乡民伤了她。 来到门外,刘婆婆见这些乡民已经堵到了门口,一个个面露凶狠,直嚷着让白玄出来。 “你们做什么?”刘婆婆喝了一句,“这是要杀人不成?” “刘家婆子,不是我们要杀他,是他要杀我们啊!”一老妇人和刘婆婆熟,朝前走了两步,“若是关家倒了,我们就再也吃不上救济粮了!” “你们有手有脚,不能自己干活挣钱,偏要靠关家的救济!”刘婆婆道。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在官府里受白大人照顾。” “我是凭本事挣饭吃的!”刘婆婆说完,叹了口气,“陈婆子,我们两家相熟,你是知道的,我家青青丢了,对不对?” “是啊。” “她如今就在里面,刚生下孩子,你可知孩子的爹是谁?” 那陈婆子愣了一愣,“谁?” “关老头!” 陈婆子吃了一惊,其他人也吃了一惊。 “关老头害了我家青青,不但如此,还把她生的闺女仍井里溺死,这是个畜生啊,你们还帮他!”刘婆婆说着忍不住落下来,“而且不止我家青青,还有几家的姑娘也受害了,你们谁家姑娘丢了,没准已经被关老头害死了!” “哎哟,你这么一说,难道我家彤儿也是。”一妇人上前,“她走失也有一年多了。” 刘婆婆点头,“白大人为何非揪着关家不放,不知道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啊,还不是为了给冤死的人讨个公道。” “那关家倒了,多少人要遭殃!” “别听他一面之词,白玄这么做是为了政绩,好平步直升。”这时魏管家走了出来。 家里丢了闺女的必定是少数,大多还是吃关府救济粮的,所以一听魏管家这话,又开始激动起来,举着家伙事就要往前冲。 怕那些人伤到刘婆婆,三捕头急忙护着她往后退。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般不讲理。你们吃关家的救济粮,便吃得心安理得?哪日,谁家闺女丢了,你们有没有脸去跟关家讨人?”刘婆婆嚷道。 “别听她胡说!”魏管家招呼了一声,“大家冲进去,抓住白玄和他身边的女子,把这两个黑心的烧死!” “对!烧死他们!”乡民们起哄道。 “杀人犯法……啊……”刘婆婆一句话没说完,一颗石头砸到了她头上,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见此,三捕头忙护着刘婆婆退了回去,并关紧了院门。 眼下没有药,嫮儿只得先给刘婆婆包扎住伤口止血。这时院门哐哐响了起来,应该是有人在撞门。 三捕头四捕头顶着门,可怕是顶不了多久。 “大人,你们先从后门走吧,这群人丧心病狂,甚至想烧死您呢!”三捕头喊道。 万山县的人穷怕了,饿怕了,只要是敢动他们嘴里的口粮,那就是逼他们发疯杀人的。可三捕头话音刚落,后门也响起了撞击声,两个暗卫忙过去了。 “少主,属下护送您离开吧!”一暗卫道。 嫮儿摇头,“他们奈何不了我,只是……” 她也能保住白玄,但再多的人怕就是顾及不过来了。她是北秦郡主,便没有白玄的坚持,她也不能放任子民被害啊! 正在这危机关头,龙城的援兵终于赶到了,并很快制住了闹事的乡民和关家的护院。嫮儿扶着白玄出来,见那副将要上前行礼,嫮儿冲他摇了摇头。 那副将明白了嫮儿的意思,转而冲白玄道:“白大人,大将军拨给您一千兵力,言说若遇到阻碍,可再去龙城求援。” “谢将军。”白玄还了一礼,这时他见到魏管家转身要逃,忙让三捕头把人抓起来扭送到跟前。 “白玄,别忘了我家小老爷可是皇上跟前的人,便是百里将军也保不住你!劝你识相的,这案子就别再往下查了,不然别说乌纱帽,性命也要不保!”魏管家嚷道。 “当真是无法无天!”白玄喝了一声,而后冲乡民们道:“你们可以随本官来,看看这关家犯下的罪恶。” 留一部分人保护这庙宇,白玄和嫮儿带着那些乡民来到北山。行过密林,到了那片空旷之地来,昨日的痕迹还在。 “三捕头,带人把遇害者挖出来吧。” 三捕头应了一声,把带来的人分成几波,同时开始挖那些土坑。昨日翻过的那个坑最先露出来,近的乡民开到,纷纷吓得后退。 其中一人喊道:“陈婆子,可是你家彤儿?” 那陈婆子慌忙上前,往坑里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家的闺女,当下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彤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啊!谁害了你,娘还以为你走丢了,找的好苦啊!”那陈婆子哭得悲痛欲绝,趴在尸体上,旁人如何劝都劝不动。 很快其他的几个坑也抛开了,一具接着一具女尸挖了出来,乡民们这下不嚷了,吓得脸色都白了。 白玄突然看到乡民中有那个老乞丐,忙让三捕头请到了跟前,“这副地图,是您老塞给本官的吧?” 那老乞丐瞅了魏管家一眼,见他如今已成了阶下囚,这才敢点头,“是。” “您是如何知道这里的?” “关家是本地的大善人,我们街上的乞丐多受其照顾。那日夜里,我实在饿得难受,便想去关家碰碰运气,正好见后门打开,一人扛着什么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扛铁锹的小厮。我心想大半夜的,他们做什么去,便好奇的跟了上去。跟到林子里的时候还跟丢了,等天亮了想找出路的时候,无意见来到了这里。” 白玄点头,“您为何不上报官府?” “关家在万山县甚至在南州的势力多大啊,我一个老乞丐哪敢举报。只是偶尔听到谁家丢了姑娘,心里总不落忍。” 白玄转向那魏管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魏管家梗着脖子,“家里下人犯的事,我们也不知道。” “好厚的脸皮!”白玄咳嗽了两声,让三捕头带人把尸体和魏管家押回官衙,他要开堂审案。 第八百二十章 当堂审案 回到万山县官衙,嫮儿帮着白玄重新穿上官服,又盯着他吃了一碗粥,才准他去上堂。 堂外围满了乡民,一个个缩着肩膀,像是受不住风吹似的。九具女尸就停在外面,已经有几具家人们认出来了,哭声交织在一起,让人闻之悲切。 白玄坐到堂上,一声惊堂木响,四下肃静。两边只有四个捕头,可将军府千余兵力就在外面,随时可调用。 “带嫌犯上堂!” 陈老头和陈全先被带了上来,二人看到屋外的那几具尸体,便知事情已经瞒不住了。陈全良知还在,低头一脸哀默。 这时魏管家也被带了上来,他不肯跪,被三捕头踢了一脚才跪下。 “白玄,只要小老爷在皇上身边一天,你就扳不倒关家!”魏管家嚷道。 “谁要扳倒我关家?”关老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坐在堂上的白玄,冷笑一声,“凭你?一个八品县令,简直不自量力。” 白玄冷声道:“本官依法办案,惩处凶手,不问出身来历。” 关家下人送来一把椅子,关老爷子坐下,“我已向京城送了信,白大人您等着掉脑袋吧!” “若是本官以一人的脑袋为这么多死者沉冤昭雪,也算值了!” “哼,蠢人一个。” 白玄再次拍响惊堂木,“升堂!” 白玄先问陈全:“本官再问你,那大丫可是你害死?” “这……”陈全看了一眼魏管家,见他正努力给他使眼色,又见关老爷子脸色肃沉,眼里分明有杀气,一时还真不敢开口。 “陈全,你老娘、妻子和儿子,如今皆在后衙,由百里将军的人来保护。这是你唯一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你难道还要助纣为虐不成?”白玄道。 “小人说!”陈全忙磕了一个头,只要他家人平安,他便没什么顾虑了。 “小人其实知道的不多,只是每隔不久,魏管家便要小的进山一趟,把一个荷包交给陈伯。小人知道,那荷包里是银子。” “他乱说,我可没拿到什么银子,若是有银子使,我何苦还进山打猎!”陈老头不认。 “无稽之谈,我抽疯了,给这老头银子!”魏管家也否认。 白玄拍了拍惊堂木,让陈全继续往下说。 “那日,我又拿着银子上山了,在山崖处看到陈老头,见他神色慌张的样子。我把银子给了他,正要往回走的时候,见陈二柱慌忙跑来,说在下面看到了大丫的尸体。” 陈全回忆当天的事,陈二柱说了这句话后,陈老头说他儿子看花眼了,还匆忙把他赶走了。他当时心里就产生了怀疑,又见他父子俩朝山崖下去了。 他出于好奇偷偷跟了上去,跟他们到了那处密林。他看到陈老头匆忙离开,留陈二柱在那儿看守尸体。 他爬上一棵树,等着看后面的事。等了许久,陈老头终于回来了,趁着陈二柱不注意的时候,爬上尸体旁边的树,用铁绳把尸体吊起来,故意吓胆小的陈二柱。 等陈二柱被吓跑了,他把尸体固定到了树杈上,而后引着陈婆子家人来了。 “之后,我又看到他去而复返,把大丫的尸体扔到了关家的井里。”陈全道。 “这根本说不通,若我真杀了大丫,何苦带陈婆子去找尸体?”陈老头问。 他这一问,外面的乡民也纷纷点头,实在是没有道理啊! “陈二柱逼着你去报官,你不愿意,才说去找大丫的家人来。”陈全道。 “那我也不能害自己的儿子啊!”陈老头嚷道。 陈全叹了口气:“陈老头走后,陈全在大丫手里发现了一破布条,后来我看陈老头的衣服就破了一个洞,想来当时陈二柱已经开始怀疑他爹了。不过二柱把那布条从大丫手里抽了出来,应该是不想被人发现。” “那你为何包庇陈老头?”白玄问。 “我家太穷了,我不想儿子也穷一辈子,魏管家以让我儿子进关家学习做账利诱,让我替陈老头顶罪。” “呵呵,我欠他陈老头的啊,凭什么这么做!”魏管家讥笑道。 白玄冷睨着魏管家,道:“你这样做,无非是陈老头发现了关府杀人的事,他以此来威胁你,本官说的可对?” 魏管家呵了一声,“大人这样说,可有真凭实据?” “魏管家,你还要狡辩不成,本官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若是说出实情,本官可减轻你的罪行。” “小人不觉得自己有罪,白大人还是不必废话了!” 白玄抿紧嘴巴,这时去关家拿人的百里将士押着三个小厮打扮的人回来了。 “大人,这三人招认,那九具尸体皆是他们半夜所埋。”一将士禀报道。 白玄点头,问张全:“他三人可是关府的小人?” 张全看了一眼,道:“是,他们都是老爷身边的人。” “好啊,白玄,没有经过我点头,你凭什么去我关府拿人?”关老爷叫嚷道。 “本官依法行事,并无不妥!”白玄说完,看向那三人,问他们那九具尸体可是他们埋的。 三人供认,没有狡辩。 “谁让你们埋尸的?” 一人道:“我们自己。” “哦?” “我们以关府招丫鬟为名,引得那些姑娘进府,而后拉到后院强了,又怕她们说出去,于是便杀了灭口。此事是我们三人做为,魏管家和老爷都不知道。”那人道。 白玄眉头猛地皱紧,看来这三个人已经被关老爷子威逼利诱过了。 “你们可知,这是死罪?” “我们知道,但既然做了,我们也不怕。”另一个人道。 “关老爷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不敢再给他添麻烦,还请白大人速速结案。” 白玄一口气噎住,脸色十分难看。 “结案!结案!”外面有乡民喊。 关老爷看着白玄十分得意,他已经打点好了,料准这白玄给他定不了罪。 再把那庙宇看门的老头押上来,这次他张口就说那柳家娘子是自己跳井的,还说自己亲眼看到了。 “我可以作证,他杀了人!”这时,刘婆婆搀扶着刘青青从外面走了进来,刘青青指着关老头,恨得咬牙切齿,“我看到他强害彤儿,逞凶之后,便勒死了她。” 关老头看到刘青青,眸子一冷:“她就是个疯子,怎么能作证!” “我的确被你逼疯过,可我现在好了,我要亲自指证你为我死去的孩子报仇!” “哼,疯子!”关老头不为所动。 第八百二十一章 惨案 刘青青让刘婆婆扶着跪到了地上,冲白玄磕了一个头:“求大人给青青做主,青青被这关老贼害得好惨!” “刘婆婆您快扶着刘青青起来,让她慢慢说。”白玄忙道。 刘青青摇头,坚持跪在地上,“二年多前,我与那木匠约好在城郊见面,可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他。当时我心冷了,转身往城里走,路上碰上了关家的马车。那马车听到我面前,关老贼从车厢露出头来,说要载我一城。” 想起那夜的时,刘青青又气又急。 她当时看关老头那眼色就不对,色眯眯的,她摇头说不用了,而后加快脚步往城里走。那关老头却不放过她,让两个小厮跑上前抓住了她,扯着她往马车里塞。 “我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最后不敌那两个小厮力气大,被拖进了马车……”刘青青握紧拳头,突然指向陈老头,“我被拖进车厢的时候,看到了他,他刚从前面的山道上下来!” 刘婆婆瞪向那陈老头,气道:“你眼看我青青被拖走,竟一把手都不肯帮,枉我们这么多年邻家!” “我没看到!”陈老头不肯承认。 “我被带到了那山间的庙宇,这看门老头也是知道的,之后我被这关老头强要。关老头想要儿子传宗接代,抓回来那些姑娘都是为了给他生孩子的。后来我怀上了,他才没杀死我。之后我生下一个女儿,他嫌不是儿子,亲自把我女儿给扔到了井里,那时我就疯了。可疯了后,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又害我怀上。其间庙里接连关了好几位姑娘,有的我认识,有的不认识,但大多都是一两个月,肚子没有动静,便被杀害了。” “她都说自己疯了,她的话根本不可信!”关老爷子道。 “昨夜里,我生下那孩子时,已经清醒了!” “孩子?”关老爷子眼睛一亮,近乎狂热的问:“男孩还是女孩儿?” 刘青青冷哼一声,“男孩儿!” 关老爷子大喜:“哈哈,我关家有后了!老天开眼,我关家有后了!” 白玄拍了一下惊堂木:“关老头,你便是承认刘青青所生的孩子是你的种了?” “当然!” “也就是说你承认你强了刘青青?” 关老爷子哼笑一声,“她是自愿的!” “你!”刘青青气得险些上去咬他。 “我给她银钱,她给我生孩子,一笔生意罢了,你情我愿的,难道犯法?”关老头狡辩道。 “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白玄让三捕头把那两个婆子带上来,让她们供述实情。 那两个婆子与刘青青说的一样,而且外面那些尸体,她们都能认出来,皆是被关老头所害。除了第一受害的姑娘在关府,其余的都在那庙宇里。 “关老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两个婆子定是被你买通了,故意陷害我。”关老头厚着脸皮道。 “哎哟,天地良心啊,我们两个活了大半辈子了,说的话一字不假。”一婆子指着外面一妇人道:“你家乐乐,我们便伺候过的,因是邻家,我当时还想帮她逃走,可被这老头给抓住了。你们看看我这手,便是魏管家让人给烫的,以此来惩戒我。” 那婆子伸出左手,已经被烫弯曲了。 那妇人一听这话,当下大哭起来,“哎哟,这个老色、魔,我家乐乐刚十四岁啊,你就这么害了她啊!” 那妇人冲到堂内,挥着拳头扑过去要打那关老头,结果被他身边的人给推倒了。这时其他受害的姑娘到底家人也冲了上来,扑腾着要打关老头。 “反了!你们都反了!我关家喂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喂出了你们这些白眼狼!”关老头嚷道。 白玄一拍惊堂木,众人静下来,他道:“都安静,本官自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待堂下肃静下来,白玄看向那陈老头:“你还不肯认罪吗?如今关家主仆自身都难保,你还奢望他们保你?” 陈老头脸色灰败,他是没想到白玄竟然这般胆大,宁冒着丢官甚至丢命也要查这案子。如今人证物证都在,他想抵赖都不成。更何况,他再不开口,便要成关家的替罪羊了。 “没错,那大丫确实是我杀的。” 守在外面的大丫娘听了这话,当下就要冲上来打陈老头,但被门外的护卫给拦住了。 “我家大丫啊,你从小看着她长大,怎么下得去手!” “那天我喝了酒……”陈老头低下头,有些不敢面对在场的人,“我在山上的小木屋里喝了酒,儿子上山来,见我烂喝酒,抱怨了我一顿。说我没用,连给他娶媳妇的钱都没攒够,又说心喜大丫,可大丫嫌我们家穷。他一通说,说的我心烦气躁。” 穷人家就是这样,喝了酒,路都走不稳也得出去打猎。因为好几天没猎到什么,所以他和儿子那天就分开了,一人往南一人往北。 他在山里不想碰上了大丫,那丫头穿着一身花衣服,正在捡干柴,嘴里还哼着小曲。那小调子,勾着他的心。 想起儿子的话,心想这丫头还敢嫌他们家穷,当下便上去想找她理论。只是言语之间,二人发生了口角,他扯了大丫一把,不想扯开了她的衣服。 那大丫又气又羞,骂道:“你这个老色、鬼!” 这一句话把他骂火了,心想你都骂我色、鬼了,若是不敢点什么,岂不是凭白受了冤枉。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平日里就有色心,反正那个时候胆子就来了。他一把把大丫推到山坡下,而后把人给强了。 一番折腾后,他也清醒了,看着哭的凄惨,一句一个报官的大丫,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下把人给害了。 那时,他就在山崖附近,于是慌忙下把人扛起来,跑到那儿把人扔了下去。 刚做好这事,不想回头就碰上了陈全。他这才想起来,每半个月,关家会让陈全给他十两银子。他匆忙接下银子,二柱又找了来,而且他竟然发现了大丫的尸体。 第八百二十二章 关公公现身 之后的事,便如陈全所说,他用大丫的尸体吓疯了儿子,又把尸体扔到了那庙宇的井里。 “你为何把尸体扔井里?”白玄问。 “我不知道陈全看没看到我抛尸的过程,就想着把尸体扔给关家,自己知道他们那些勾当,可以威胁他们找陈全给自己顶罪。” 白玄点头,“那你为何又杀了二柱和你家娘子?” “我以为二柱吓疯了,可晚上竟清醒了,还指着我说,说是我害了二丫。我娘子听说我强了那闺女,也嚷着不放过我。我没办法,只能……”陈老头抹了一把脸,“一步错步步错,我也不想的。” “还有一个问题,每半个月,关家给你十两银子,你家的日子该过得很好才是,又为何连给二柱娶媳妇的钱都没有?” 陈老头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才道:“有了银子后,我就爱去赌场,先时赢了一些,想着可以给儿子买座大房子,给他娶媳妇用。可赢了一些后,随后就输进去了,结果越陷越深,欠了赌场好大一笔债,那银子都用来还债了。” 白玄摇头,他看向关老爷子,“人证物证都在,关老爷,还不速速供认罪状!” 那关老头哼了一声,“我没犯什么罪,凭什么供认罪状,白大人还是少费力气。” 他就是拿准了,只要自己不认罪,这白玄便拿他没有办法。等他的信递到儿子那儿,皇上下旨办了白玄,谁还敢再提这事。 “既然他不肯招供,来人,上刑具!”白玄道。 “你敢!”关老头跳脚。 “本官依法办案,没什么不敢的!” 三捕头搬来条凳,大捕头和二捕头压着关老头让他趴在上面,四捕头来行刑。 “你们这些人,都不要脑袋了么……啊……” 一下两下三下……外面的乡民们都不说话了,他们知道白玄这次是铁了心要弄垮关家。只是他们这些素来受关家接济的,心里不由开始琢磨着干些什么营生,好不至于饿死。 “让开!速速都让开!” 外面突然乱了起来,白玄往外看去,见州府台领头,拥着一人走了来。乡民们摄于他们的气势,忙都退散了。 百里将军派来的副将挡住州府台:“白大人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干扰。” 州府台是个胖子,指着那副将气喘道:“不长眼的东西,你可知这是谁?这可是关公公,皇上跟前的人!” 那副将看向关公公,知此人在宫中经营多年,实是不能轻易招惹之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如何不能给百里王府招惹麻烦。 “哼,还算你识相!”州府台哼了一声,忙哈着腰请关公公往里走。 关公公看向里面,见自己的父亲被架子条凳上,啪啪打着,眉头不由皱紧。 “你们都不要命了,还不快放下关老爷子。” 四个捕头只听白玄的命,白玄没发话,他们自然干他们自己的。 “哎哟,儿啊,快就爹啊,疼死我了。”那关老头惨叫道。 关山看向白玄,见他依旧端坐在大堂之上,竟连动都不动一下。 “白玄,你眼瞎了啊,还不快来给关公公行礼赔罪!” 白玄看向关公公,道:“宫中内侍没有品秩,他该当给本官行礼才是,府台大人竟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你!”州府台自来就知这白玄是硬骨头,没想到不仅如此,胆子也够大的,“本官看你是真不要命了!” 关山眉头皱紧,几步上前,冲白玄见了个礼:“白大人,你要屈打成招?” “人证物证都在,本官依法办案。” “那不如白大人把人证物证都摆一摆,让我也心服口服。” 既关山这么说,白玄让四捕头停止行刑,“本官办案有理有据,既然关公公想看证据,本官便给你看。” 人证带上来,可见关公公在,那陈老头竟觉得有了希望,当下把之前说的全都给否了。 白玄皱眉:“这么多人听着,供词也画押了,岂容你擅自改口!” 陈老头缩着头:“白大人逼小民这样说的,不这样说就要挨板子。” 关公公睨着白玄,冷声道:“白大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虽他反口,可还有这些证人,以及外面这么多乡民听着,同样是铁证如山。”白玄提到外面那些乡民,不想那些乡民都低下了头,谁也不肯搭腔一句。 关公公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无奈一般,冲白玄道:“白大人,一场误会罢了,只当没发生过就是,请把我父亲和管家都放了吧。” “误会?”关老头还不干了,“他让人打了我这么多板子,哎哟,岂是一句误会能撇干净的,必须严惩这个小县令!” 府台抖着肥胖的身子,想到这或许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忙道:“老爷子说得对,这白玄徇私枉法,为了政绩而污蔑好人,本官做主,免了这白玄的官职并关到大狱里上报朝廷。” 关公公闭了闭眼睛,“够了,这事到此为止。” “公公,您太仁扇了……” “容本官说一句。”白玄拍了拍惊堂木,道:“这是公堂,本官在审案子,如何定罪,该不该放人,本官说了算。” 关公公皱眉,“白大人,你还不肯放人?非要撕破脸皮吗?” “本官无意与任何人结仇,只是在秉公办案而已。关老爷子已承认刘青青的孩子是他的,首先强害良家女子之罪成立。再者,做为这件案子的嫌犯,本官也不能放了他。” “白大人,我劝你一句……” “关公公,不如本官劝你一句,做为内侍,您还是别插手这些事为好,免得清誉不保。”白玄与关公公冷冷对视。 关公公点头,“我倒要看看白大人要如何继续往下审。” 白玄看向陈老头:“陈老头,你前后供词不一,枉顾法度,你可还有话说?” 陈老头梗着脖子:“反正我没杀人。” “好,三捕头拉开他左边的袖子。” 三捕头上前,拉开陈伯左边的袖子,他手臂上露出三道血印,虽然已经结了痂,但还是能看到。 “我们给陈家娘子验尸时,她手指甲缝里有皮肉碎,乃是那晚反抗之时在凶手身上留下的,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我……”陈老头一时找不到很好的借口,想了一会儿才道:“那晚我在山间小屋。” “谁可以作证?” “如果有鬼,倒是能作证。”陈老头道。 “那晚,我见到他了。”这时一老乞丐从堂外走了进来。 第八百二十三章 大公主在此 这老乞丐正是给白玄地图的那老乞丐,他进来跪到了地上。 白玄迟疑了一下,先问那陈老头:“你是何时离开家的?” 陈老头看了那老乞丐一眼,心想可能是关家安排的人,于是大胆道:“那天,我见天色不好,怕下雪不能上山,家里断了粮,于是趁着天还亮出城去的。” “当时是何时?” “刚申时。” 白玄又问那老乞丐:“那您是何时看到他的?” 老乞丐想了想,道:“子时,我听到了更声。” 陈老头大惊,这人不是关家安排的,慌忙道:“我我可能记错了,大概是子时吧。” “当晚子时,雪已经下很大了,你还能进山?”白玄问。 “没,那时没下雪……”陈老头愣了一愣,忙道:“他在说谎,那天我虽是入夜离开的,可并没有下雪。” 老乞丐不说话,因为陈老头已经自己暴露了自己。 “你杀了二柱和他娘后才离开,离开的时辰与他们遇害的时辰重合,你还说人不是你杀的?”白玄冷喝一声。 陈老头这下没话说了,缩着身子低下了头。 “还不快老实交代!” “他们娘俩……是我杀的……“ 白玄沉下一口气,又问:“那你先前的供词呢?” “皆是事实。”陈老头放弃一般道。 白玄点头:“三捕头,把几位证人的供词给府台和关公公看。” 三捕头把供词拿来,并没有给府台,而是打开让他们看。 府台眼珠转了转,当下伸手要去抓,亏得三捕头眼疾手快,急忙闪开了。 “府台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为了维护关家,公然撕毁证据吗?”白玄冷笑一声,证人还在,便是供词被撕毁了,还能再录一份,真是可笑。 关公公眉头皱紧,这下他也知道,他爹确实犯了天大的罪。只是看着老父亲,已是满头白发,又实在不忍心。 “哼,本府台在这里,便容不得你动关家。白玄,既你不识好歹,那本官便先拿下你!”府台叫嚷道。 “我看谁敢!”嫮儿从后堂走了出来。 她手中拿剑,冷睨着下面的人。 那关公公猛地看到嫮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急忙要行礼,但被嫮儿给喝住了。 “关公公,可是你纵使家人行凶的?” 关公公看向嫮儿,见她冲他摇了摇头,便知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看向身边的府台,见他低着头,又见父亲,也是心虚的样子,便知他们都知道嫮儿的身份。 既知道这是大郡主,还拉着他跳下泥水。 “关公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府台小声对关公公道。 “放肆!” 关公公从嫮儿行了个常礼,道:“不知嫮儿姑娘在此,既这案子由白大人所审,我不敢掺和,请他秉公处置就是。” “山儿!”关老头大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白玄看了一眼嫮儿,心下微惊,他只当嫮儿的父亲是京官,她是官家小姐,可这关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竟也给她面子。 难道是王公将相之女? 怕是如此了! 不过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白玄正了正脸色,当堂开始宣判。关老爷子和魏管家作恶多端,被他判处死刑,等上报朝廷后,过了三法司后执行。 关公公就正站在堂上,摆着一副恭敬样儿,再没多说一个字。那府台吓软了,白玄品秩比他低,奈何不了他,但言说会写本参奏圣上。 下了堂,白玄没有看到嫮儿,找了好一会儿,在后衙外的胡同里看到她。见关公公在场,他下意识的躲到了拐角处。 “老奴参见大郡主殿下。” 嫮儿冷着脸,“你是接了关老头的信儿特意回来的?” “老奴进宫三十年,还未出宫探过亲,这次得皇上恩典,有幸可回家一趟。” “关家在外面胡作非为,定不止这些罪,其中不乏你的纵容,你可有什么说的?” 关山摇头:“老奴无话可说,这次回宫,必定上报皇上,请求重罚。” “好,对了,我爹娘怎么样了?” “太子平定了东州之乱,已经恢复了太子之位,皇上拟了旨,事逢年关,他退位太子。” 嫮儿点头,“我知道了。” “郡主,太子妃很担心您,您还是回宫吧!” “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过些时候再说吧!” 在关公公往外面走来时,白玄急忙退了回去。大郡主,他如何都不敢想,嫮儿竟然是郡主,而且即将成为公主。 咳咳…… 白玄因走得太急,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直起身子,想找个地方坐会儿,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很快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到了床上,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给他施针。 “您是……咳咳……” 年轻男子正是豆包,他冲白玄摇了摇头,让他别心绪放平。 “我是沧海宫的人,嫮儿的表哥。” 白玄不好意思道:“麻烦神医了。” “嫮儿很在乎你,你也当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豆包收了针,又给白玄把脉,道:“你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下一次心疾复发,可能就会要了你的命,所以你尽快跟我们回沧海宫吧。” “嫮儿呢?” “她去处理一些事,很快回来。” 见豆包要走,白玄急忙喊住他:“神医,请留步。” 豆包坐了回去,笑:“我不是什么神医,医术跟嫮儿和楚瑜比差了太多。我姓苏,你唤我苏大夫就好。” “苏大夫,我想问您一句话,请您如实相告。” “好,你说。” 白玄深呼一口气,道:“我的病有可能治好吗?或者我去沧海宫治病,可以延长多久的寿命?” “这不好说。” “还请苏大人如实相告,我可以承受住任何结果,但我不想嫮儿被我连累。” 豆包叹了口气:“你的心疾已经十分严重,不可能治愈,治愈可以活多久,配合治疗尚有三五年,短则可能就是下次病发。” “我知道了。”白玄苦笑道。 嫮儿从外面回来,那胖府台居然逃了,她带着百里将军给的将士追了回来,眼下已经关到了大牢里。进了后院,喜儿从东边的厢房跑了出来,堵到她跟前。 “黄大夫,我……我有话跟你说。”喜儿有些慌乱的看着嫮儿。 第八百二十四章 喜儿怀孕了 嫮儿微微皱眉,她不喜欢喜儿,总觉得这女子心术不正,“我没空,你若需要帮忙可以去跟刘婆婆说,她会告诉白玄的。” “不,黄大夫,只有您能帮我。”喜儿眼里蓄满泪水。 嫮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说吧。” “我……”喜儿捂着自己的肚子,“我有身孕了。” 嫮儿愣了一下,“你是说你怀孕了,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 “谁的?” 喜儿扑腾一下跪到了地上,哭求道:“白大人的。” 嫮儿猛地大眼睛,“不可能!” “我与大人又过肌肤之亲,您是知道的,当时我没在意,不想竟然怀了这孩子。我知道您与白大人情投意合,也知道黄姑娘您家世显赫,喜儿只求能跟在白大人身边就好,不求名分,只求一条活路。” 喜儿说的凄惨,可嫮儿却不为所动。 “若这孩子真是白玄的,我无话可说,若不是,喜儿你一而再的设计我,你可干承担后果?” “喜儿……没有说谎。”喜儿哭道。 嫮儿点头,扯着她往正房走:“既是如此,那本姑娘要你和白玄对质,事实如何随即清楚。” “黄姑娘,白大人如今身体这般,还是……” “你心虚了?” “我……” “本姑娘这次绝不容你!”嫮儿扯着喜儿进了屋,正好白玄也醒着。 白玄看到她二人,忙坐起了身,“咳咳……出什么事了吗?” 嫮儿还未开口,那喜儿扑腾一下跪到了地上,哭道:“大人,喜儿不想给您添麻烦,可是……可嫮儿姑娘不容我们。” “闭嘴!”嫮儿呵了一声。 那喜儿吓得忙闭紧嘴巴,只是仍旧哭着,好似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白玄见嫮儿一脸怒火,忙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怀了你的孩子。”嫮儿直言道。 白玄愣了一下,当即想到了山洞那晚,可即便昏迷着,他也知道自己做没做那事,何况还是第一次。 “大人,那晚的事,您不会忘记了吧?”喜儿哭着问。 白玄张了张嘴,越说什么,可突然咳嗽起来,紧接着又吐了一口血。 “白玄!”嫮儿忙过去,扶着他躺下,“算了,这事先不说了,我去给你熬药。” “别……”白玄拉住嫮儿的手,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既是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还是说清楚为好。” 嫮儿点头,“那你说,这次我绝不再容这个女人乱说。” “是。”白玄看着嫮儿道。 “是什么?”嫮儿怔了一下。 “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的。” 嫮儿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气急道:“你与我说过,说你没有碰她!” “我骗你了。” “白玄!”嫮儿握紧拳头,可随即她又摇头,“我不相信,你不会骗我的,你根本不是那种人!” “嫮儿,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了解我?” 嫮儿摇头,“我不信!” 喜儿这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白玄不会承认,毕竟那晚与他肌肤相亲的人不是她。可他居然承认了,还真是好骗。 “黄姑娘,您不要这样,我不会跟您抢白大人,我只要在您二位身边,哪怕做奴婢都好。” 嫮儿死死盯着白玄,她不信,可事实又摆在眼前。 “黄姑娘,您若是不信,可以给我诊一下脉,看时间是不是符合。”喜儿有些卑微道。 嫮儿见白玄不说话,气急败坏的走到喜儿身边,扯住她的手把脉,果然是两个多月了,时间刚好对得上。 “好!算皇途嘉嫮瞎眼了!” 嫮儿怒喝一声,最后深深看了白玄一眼,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喜儿却激灵了一下,皇途嘉嫮,皇途可是皇姓,难道这女人是皇家人?她心思转了转,而后抹着泪走到床前。 见白玄神色木然,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大人,您与黄大夫有情,何不与她陪些好话,她许就能原谅您了。日后,喜儿必定安分守己,带着孩子好好侍奉您二位。” 与皇家攀上关系,白玄日后必定飞黄腾达,自己也能沾光。 “那晚,本官没有碰你。” “大人……” “本官没有那么好骗。”白玄看向喜儿,冷声道:“本官之所以承认,只是不想连累她,你最好别再使什么诡计,不然本官对你不客气。” “可喜儿怀了身子……” “你非要本官点破吗?”喜儿肚子里的孩子分明是那猎人的。 喜儿身子抖了一下,急忙摇头,“求大人别说。” “滚!” 白玄从不说粗鲁的话,更别说对姑娘家了,他能说出这个字,是怒极了厌恶极了。喜儿怕被赶走,慌忙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出去了。 豆包端着一碗药来,却见嫮儿红着眼睛从正房匆匆跑了出来,经过他的时候,停都没有停就跑出去了。 豆包忙把药给了从厨房出来的刘婆婆,让她端给白玄,而后朝嫮儿离开的方向追出去了。 “嫮儿!” 豆包见嫮儿从马厩牵出了马,忙上前拦住了她,“你怎么了,谁惹你哭了?” 嫮儿别过头,“我没事。” “是不是白玄?”豆包皱眉,“你为他担心?” 嫮儿闭了闭眼睛,而后沉沉叹了一口气:“豆包哥,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豆包折身回来,见刘婆婆已经喂白玄吃了药。 “苏大夫,我看大人的气色比昨日好多了。”刘婆婆听若谷说了,这苏大夫是沧海宫的神医,医术了得呢! 豆包看向白玄,摇头道:“他情况不太好。” “啊,这……苏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白大人,他是这世上难得的好人。还有他和嫮儿姑娘,好不容易走到一块,可不能让嫮儿姑娘伤心。”刘婆婆道。 豆包冲刘婆婆笑了笑,“您去忙吧!” “好好,您多多费心。” 刘婆婆出去后,豆包走到床前,见白玄一脸木然之色,不由叹了口气:“嫮儿回胜都了。” 白玄看向豆包,点头道:“也好。” “她请我带你去沧海宫。” 白玄摇头:“苏大夫不是也说了,这病是治不好的,我不想折腾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一家五口 事逢年关,皇上颁布了退位诏书,年关后,皇途曜登基,年号丰元。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元宵节这天一早,苏欢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饭菜,一家人齐齐围桌而坐。 “昨日,听说你训斥了秦御史,好歹也是三朝元老,听说回去就犯病了,还嚷着要告老还乡。”苏欢问皇途曜。 她今早上听李绛说的,那秦御史告老还乡是假,不过倚老卖老,碰瓷皇上呢!只是皇途曜刚登基,又是武将出身,文官难免有顾忌,得罪了老臣,以后少不得要遭人诟病。 皇途曜冷哼一声,“他倒也不用乱嚷嚷,今儿朝上,我已经同意了。” “你这么做未免太意气用事。”不过苏欢想着皇途曜不是冲动之人,不由纳闷:“那秦御史说什么了,你至于发这么大火?” “没什么。”皇途曜忙摇头。 苏欢皱了一下眉,转而看向沉羽,“羽儿,你一定知道。” 皇途沉羽一点没打算替父皇隐瞒,开口道:“那秦御史让父皇充盈后宫。” “什么?”苏欢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皇途曜瞪了皇途沉羽一眼,“就你话多!” “我是怕父皇您经不住诱、惑。” “我是那种人吗?” 皇途沉羽耸肩,“这谁说得准!” 当下,皇途曜气得要揍皇途沉羽,可刚起身,突然哐的一声,吓得他忙坐了回去。见苏欢真生气了,忙解释道:“我可一点没松口,而且我还让他告老还乡了,足可见我之决心啊!” “别气啊!怪我!都怪我!” “哎,做什么皇上,不然我这就把皇位传给这小子?” 见父皇就这么把儿子卖了,皇途沉羽气忙道:“母后,您可是答应孩儿了,等开了春就让我回大荣的。” “大哥要回大荣?”璇儿两眼一亮,“我也要去!” “我去接你们嫂子和侄子,你去干什么。”沉羽摆了摆手,这丫头疯得很,他可没空管她。 “我要去!母后,您说说大哥啊,让他带我去!父皇和母后是在大荣长大的,大哥和姐姐在大荣出生,只有我没有去过。” 嫮儿这一说,还真是。 不过苏欢太知道小女儿的性子了,比男孩子还皮,于是道:“不行,你大哥要照顾你嫂子和小侄子,哪能顾得上你。你且等等,等母后有空了,带你回去一趟。” “哼!”璇儿不高兴了。 苏欢不理她,看向嫮儿,见她神色恹恹,不由有些发愁。自从南州回来,这孩子一直提不起精神来,她在南州的事,她从暗卫口中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嫮儿,你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嫮儿摇头,“母后,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苏欢和皇途曜对视了一眼,两人虽心疼女儿,可儿女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心事,他们也不好过多打听。 “嫮儿啊,听说城郊法华寺的红梅开了,绵延数里,不论是胜都还是外地游客纷至沓来,十分热闹。你母后也想去看看,不过宫中事务繁忙,她实在走不开,你去帮母后采两枝红梅回来可好?”皇途曜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我也要去!”小尾巴嘉璇又嚷道。 众人看着她颇为无奈,这孩子在宫里都要憋疯了。 嫮儿知道父母是为她担心,又见璇儿一脸央求之色看着她,于是道:“好吧。” “那我呢,我能去吗?”璇儿指着自己。 苏欢点头,“你可以去,不过不能乱跑,好好跟着姐姐。” “谢母后!”璇儿大喜。 用过饭,嫮儿和璇儿就出发了。 未免引起什么动静,她二人只带了几个护卫,扮成平常大户人家的姑娘,姐妹俩坐马车出了宫。 出了宫,璇儿忙打开车帘往外看,及时因为天冷街上没什么人,她也瞧得十分开心。总之只要能出宫,她就开心。 “姐姐,我发现你从南州回来后就一直不怎么开心啊。” 嫮儿摇头,“没有,只是没什么开心的而已。” “怎么会,我每天就很开心啊,就是不能出宫。”璇儿看到车外有一老妪推着车年糕,她忙嚷着停车,让外面的护卫给她买年糕。 坐在车夫身边的是肉汤,皇后担心两位郡主的安全,特意派他随行保护。肉汤已经进了京郊大营,如今也是位副将了。 他下车叫住那老妪,上去买年糕。 等了好一会儿,又听得外面有些吵,嫮儿问探头往外看的妹妹,“怎么了?” 璇儿捂嘴笑:“肉汤跟老婆婆要打起来了。” 嫮儿皱眉,父皇和母后反复告诫过他们,出宫不要暴露身份,更不能寻衅挑事。她借着璇儿撩开的帘子往外看,不期然撞上一个背影,心下一紧。 匆忙下了马车,等追上去,那背影已经消失在胡同里了。 这边肉汤和老妪还在鸡同鸭讲的说着,老妪耳朵聋,肉汤只能大声喊。 “我没有这么多银子啊,小伙子。” “我只要两块年糕,这银子给您了,不用找开。” “换不开啊,我这是小买卖,你有铜板吗?” “都给您了!” 肉汤把银子塞给老妪,从她小推车上拿了两块年糕,作势要走,那老妪却拉住了他,拿着那锭银子还有些恼火:“都说找不开了,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听不懂人话。” 肉汤简直都要给这老婆婆弄疯了,“那我都要了,可好?” 他指着那一车年糕,怕老婆婆不懂,干脆招呼侍卫们都过来拿。直到把那车年糕拿空,肉汤想这下老婆婆无话可说。 “可我还是找不开啊!” “天啊!”肉汤抱头。 嫮儿笑着上前,也没有大声喊,温声解释了几句,那老婆婆乐呵呵的点了头。 肉汤就奇了,“她不是耳聋么,怎么就能听到你说的话?” 嫮儿笑,“她也许没听清,但信我是好人。” 肉汤无语,“难道我像坏人?” 一身墨色曳撒,腰间佩剑,不想坏人,但也绝对不是好惹的。小老百姓,最不想惹的就是当官的。 上了马车,进车厢前,嫮儿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胡同口空空的,未见有人出来。想来是她眼花了吧,此刻白玄应该已经跟着豆包哥去沧海宫了。 只是想到那人,她心里又有些难受。 “大姐,你可是看到熟人了?”璇儿看她姐朝那边追过去了,可想着他姐自小长在沧海宫,在胜都应该没有熟人才是。 嫮儿摇了摇头,“没,认错了。” 第八百二十六章 赏梅 璇儿没有怀疑,开始跟嫮儿将那法华寺下面的红梅谷有漂亮。她前几年去过,跟着大哥一起,之后大哥开始忙起来,便没有再带她去过。 “皇爷爷这几日也在法华寺呢!”璇儿喜道,不过皇爷爷说要去法华寺清净几日,让他们不许打扰。 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但璇儿觉得,皇爷爷肯定不会嫌她烦。 “是啊。”嫮儿应了一句没有说什么。 她听大哥说过,当时东州起兵造反,皇爷爷委实是懵了。那独孤王就像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他最亲密的朋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他会造反。 可叛军来势汹汹,他再看手底下,发现竟没有可用之人,这时才想起来亲儿子的好处。 好在没有让他为难,父皇和母后回来了。 父皇领兵抗敌,最后击败了东州,擒拿独孤父子。不过父皇却为他们父子跟皇爷爷求情,为此二人又闹了一通。 不过皇爷爷最后也想通了,由着父皇处置。 父皇只剥夺了东洲王府的兵权,仍让他们享受尊荣。 之后皇爷爷说累了,他筹谋二十多年,为北秦付出了太多,也该是卸任的时候了。父皇本意想等平定了叛乱就带母后去沧海宫,却无奈匆匆接过了皇位。 皇途家,不能倒下。 “姐姐,到了!” 马车停了,璇儿乐颠颠的跳下马车。 嫮儿跟在后面下车,路程不远,她觉得她们来的挺早,可山谷里的游人已经熙熙攘攘了。车子停在山坡之上,从这里往下看,能看到漫山遍野的红梅,风过便是一场花瓣雨,十分迷人。 璇儿已经跑到下面了,嫮儿只得跟上去。 山谷人很多,嫮儿让肉汤派两个人保护好璇儿。 “姐姐,你看这里。” 璇儿在不远处跟她招手,嫮儿走过去,原是从这里能看到山谷间一条小溪,溪水已经被红梅花瓣染成了红色。 “我们快下去!” “你小心一点!” 嫮儿话音刚落,璇儿还是跟人撞上了。倒也不是别人,而是罗宝儿。 “哟,我还当是谁这么不长眼呢,原来是你啊!”罗宝儿叉着腰不客气道。 “你少阴阳怪气,我撞的就是你!”璇儿回敬道。 “二姑娘别欺人太甚!” “我欺负人了么,明明是一条爱汪汪乱叫的小狗!” 二人不对眼,练了一番嘴皮子后,拳脚也排练了起来。 “你要有本事,别让那肉包子帮忙!” “谁叫人帮忙谁是小狗!” 嫮儿回头看了肉汤一眼,见他一脸木然,显然对此场景已经十分熟悉了。 嫮儿也是对此见怪不怪,都懒得让人把她们拉开。她二人,虽然见面就打,但日子长了,还互相惦念。 这时一白衣公子上前,锦衣玉冠,冲嫮儿行了个礼:“大姑娘。” 嫮儿见来人,忙点头回礼,这人是罗宝儿的三哥,也是定国公的孙儿,前两年考取了功名,如今在内阁。 罗钦。 之所以知道这人的名字,倒不是透过罗宝儿,而是母后提过两次。 “大姑娘,前面设了茶棚,在下带您去休息会儿吧。” 嫮儿看向打得难分难舍的二人,冲罗钦点了点头。顺着台阶往下,那罗钦一步一回头,嫮儿看在眼里,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 茶棚设在那小溪旁,不是简单的一个棚子,里面修饰的十分高雅,还分了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前面台子上有乐女抚琴,有茶博士表演沏茶的功夫。 罗钦捡了靠小溪的位子,请嫮儿先坐下。 二人坐下,有人送来了茶点。那罗钦又起身,亲自给嫮儿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她面前。 “罗公子,不必客气。” 罗钦笑笑,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嫮儿抿了一口茶,转头看向那小溪,水面上飘着很多花瓣,一片连着一片,红的娇艳,只是随波而流,难免被水倾覆。 “郎心似铁,妾心错付,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抚琴的乐女唱起了小调,咿咿呀呀的,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大公主……大姑娘,再过几日是祖母的寿辰,可否请大姑娘赏脸来府上,当时散散心就好。”罗钦期待的看着嫮儿。 定国侯府老夫人的寿辰,母后必定会让她们带着寿礼去的。 “嗯,到时我一定到。” 罗钦露出喜色,忙往嫮儿碟子里夹了一块糕点:“大姑娘常常,这梅花糕此时吃着正应景呢!” 对于这番亲昵,嫮儿稍稍有些不自在,推说想去外面看看景儿,便先出来了。怕那罗钦跟来,她特意往山上走了一段。 “姑娘,人没跟来。”肉汤揶揄道。 嫮儿回头瞪了肉汤一眼,“你也觉得那罗钦好?” 肉汤想了想道:“上一届科举的探花郎,又是侯府的公子,多少世家女子倾慕于他。好不好的,我一个大男人不觉得,姑娘可觉出来了?” 又笑她! 嫮儿叹了口气,“我不觉得探花郎好。” “那状元爷好?” “他……自是好。” 肉汤不过随口一说,不想听嫮儿这口气,像真认识这位状元爷。据他所知,状元是个病秧子,脑子有身体不行,不堪大用,已经打发到下面了。 其实嫮儿想着,那喜儿的事,定非是他本愿,自己可否原谅他? 可心里堵着一口气,如何都顺不下去。她的性子就跟她娘一样,在感情上容不下一点背叛,哪怕是无心的,哪怕是被人陷害。 沉沉叹了口气,嫮儿抬步往上走。 这越往上走,人也就越少。走到一处平坦地儿,只一间屋子那么大,上面也有一颗红梅树,树下有石桌石凳,一和尚坐在那里,似是在跟人算卦。 “你这和尚,没半点真本事就爱胡说八道,我与她两人,我们下个月就成亲了,你还说我们有缘无分!真是晦气!” 算卦的男子骂了一通,而后拉着旁边的女子气哼哼的走了。 那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句,继而把仍乱的签子捡回来放归竹筒。 嫮儿笑着上前:“妙言法师,您又开始摆摊卖卦了。” 第八百二十七章 罗钦 这妙言法师是她母后的好友,年前回京,母后见她总是郁郁寡欢,便带她去法华寺见这法师,估计是想让他开解她几句。 他跟她讲了一只蚂蚁的一生,为了能活过冬天,总是忙忙碌碌的,把食物运回洞穴。等它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被一只路过的蜥蜴给吃了。 “人这一生,用心筹算是必要的,可用了心不代表就能躲避一切灾难。” 这段话把她讲得都懵了,好久没有从那只蚂蚁悲惨的一生中缓过来。 母后带她走的时候,见她神色更不好了,还呛了妙言法师两句。 不过后来她自己倒是常来,慢慢竟还觉得出了一些道理。 “你为那蚂蚁悲伤,又怎知它在每日辛苦运回食物时,不是快乐的。结果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忽略过程在所得到的快乐。” 他从没问过她为何难过,却用一只蚂蚁安慰了她。 妙言抬头看是嫮儿,合手行了个礼,而后请嫮儿在对面坐下。 “和尚摆的不是摊子,而是姻缘。姑娘,可要测一卦?” 嫮儿想起刚才那气冲冲离开的男女便忍不住笑:“您不怕被骂啊?” “贫僧说了实话。” “实话乃卦象之言,不过您这卦准不准呢?” “不准。” 嫮儿挑眉,“不准你还给人测,岂不是在骗钱。” “诶,姑娘可不能这么说,这副卦是先人所制,摇卦的是施主自己,贫僧又是依卦象查的这本《经易》,骗人的是天意,它让你摇出了这下下签。”妙言道。 “呵,这么说来,也就借了你一张嘴?” “非也,还有这法华寺香火鼎盛的好名声。” 嫮儿笑,这和尚实在有趣,但细细品来,却总能品出几分道理来。 占了位子,总不能不给人家生意做,嫮儿便摇了一卦。 妙言看了那签,先皱着眉头品了一会儿,而后摇头,最后又点头,看得嫮儿倒是有了好奇之心。 “什么签?” “说不上好或不好。” “怎么解?” “姑娘是想问意中人如今可安好,是不是?”妙言问嫮儿。 “是。”他安好,她便不求其他了。 “上半句:孔雀北来惊鸣,想来是姑娘的意中人已经来到了胜都。” 嫮儿想起那街上看到的背影,不由心中一紧,难道他真的来了?他来胜都做什么,找她吗? “孔雀惊鸣,必是受到了戕害,只怕是近况不好。再看下句:泣血同心争日月。啧啧,你这意中人有血光之灾啊!” 嫮儿皱眉,“你这卦可能信?” “信不信由姑娘。” “何为同心争日月?” 妙言笑:“姑娘与那心上人情意相通,往后可朝朝暮暮。” 嫮儿眼中一亮,可随即又想到这和尚总爱乱扯,实在不太敢信。 “一副卦而已,姑娘不必太放在心上。缘来它自来,缘走您也留不住。”妙言道。 嫮儿点头,这句废话倒是真话。 “对了,我爷爷在寺中可好?” “好,再多留几日,我们方丈就该离寺出走了。” “啊,为何?”嫮儿惊奇问。 原这太上皇近日来十分苦闷,想把先皇后的灵柩请来北秦,儿子反对儿媳反对,连大臣们都反对。你说,他移自己娘子的坟,他们反对什么? 当然,先皇若是执意如此,谁也挡不住,可偏他自己也犹豫。 先皇后不想与他死后同穴,人家不想啊,他这样做会不会搅得她在地下也不安。 于是太上皇执意问方丈,这人死了可有来世,上辈子没修好的缘分下辈子能不能继续,有什么法子把先皇后的魂魄请来北秦。 方丈是通达智慧,口中佛法万千,能说得你不懂也点头。偏太上皇不好哄弄,就让他点头或摇头,别扯那些长篇大论。 这一下真把方丈给难住了。 “其实啊,贫僧倒有一个法子。” “哦?”嫮儿知道这和尚歪点子最多。 “请太上皇去大荣就是,崩天后就丧在先皇上墓旁,也算是圆了他的心愿了吧?” 嫮儿呵呵两声,“你没跟我皇爷爷说吧?” “说了。” “你!”嫮儿简直想翻白眼,“我皇爷爷真去了大荣,你看我父皇母后饶不饶你!” 北秦的太上皇,死活要魂归大荣,这事简直是天下奇谈。 妙言笑:“若太上皇真下定决心了,反而也就不苦恼了。” 嫮儿愣了一下,这么一想还真是。 和尚还要摆摊,趁着游客上来了,忙请嫮儿赶紧让开。 “我法华寺虽然香火鼎盛,但奈何寺中僧人太多,这也是一项营生。” 嫮儿没说什么,笑着离开了。说什么营生,法华寺下面千余亩良田,不都是他们寺中的产业。 红梅虽好看,但一人欣赏,委实有点无聊。肉汤虽然跟在她身后,但半句话不多说。 走得累了,嫮儿上了一处坡上,正好那边有石凳,便坐了下来。从这里往下看,见临近的地方围了一圈人,能看到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哭。 这时突然冲进来一男人,上去就打那妇人,哐哐几拳头,把那妇人打倒在地上,还不解气竟用脚踢。那妇人紧紧护着怀里的女儿,一边哭一边求救。 嫮儿皱眉,正要喊肉汤去帮忙,人群里出来一人。 “住手!” 嫮儿看过去,那穿着宝蓝锦袍的可不就是罗钦。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打女人,尤其她怀里还抱着孩子,你这样会把人打坏的!”罗钦试图跟那男人讲理。 男人长得虎背熊腰的,虽穿着常服,但腰上陪着弯刀,应该是皇都卫的人。 “小子,别多管闲事,她是我娘子,我愿意打旁人便不能说什么!” “只要你打人就是犯法,旁人能劝便劝,不能劝就报官。”罗钦道。 “嘿,你小子还真是闲的没事干了,可知道我是谁就报官?” “在下不管你是谁,理和法对谁都一样。” 嫮儿心想这罗钦身份地位都在那儿,跟这汉子却讲理和法,倒是难能可贵。只是他一个书生,面对这鲁莽之人,怕是要吃亏的。 “你讲理和法,老子跟你将这手中的刀有多快!”说着那汉子已经抽出了刀。 “肉汤!”嫮儿唤了一声。 只是不待肉汤出手,一个小姑娘冲了上去,正是罗宝儿。 “你敢对我三哥拔刀,本姑娘饶不了你!” 第八百二十八章 女人何罪 那罗宝儿当下与那汉子打到了一起,罗钦见二人刀光剑影的,又怕罗宝儿受伤,急得书生在原地转圈。 “宝儿,别打了,小心伤到自己,伤到别人也不好。” “刀剑无眼,大家有事说事,不能不讲理!” 嫮儿轻笑了一声,回头看肉汤,见他正津津有味瞅着,也不说上去帮忙。 “你就忍心看她一个小姑娘对付一个大男人?” “姑娘莫担心,那罗宝儿功夫不错,那男人力气大,但都是蛮力,一会儿累了,便会露出破绽。”肉汤道。 嫮儿往下看,见不多一会儿,罗宝儿出了个奇招,竟把八尺汉子给打趴下了。 “我就说吧!” “你见识过宝儿的功夫?” “哎,二姑娘打不过的时候就找我,我跟她对打过几次,虽然不如我,但功夫还不错。” 嫮儿笑,看来肉汤真把人小姑娘打败过。 “这位姑娘,您快放了他吧,他是我孩子的爹。”那妇人还坐在地上,大概是被那男人打得伤势重,一时起不来身。 “他为何打你?”罗宝儿问。 “夫妻间拌嘴罢了。” “拌嘴就打人?” “老子打死她,她也得认,谁让她是老子养的!” 罗宝儿一听这话,当下又踹了男人一脚。 “罗宝儿,打得好!”璇儿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凭什么她就是你养的,你没吃她做的饭?没穿她缝的衣?她还给你生儿育女,你不懂感恩就是了,居然还打人!” 璇儿这句话说出口,在场的妇人们都叫好。 “姑娘说得对!” “正是这个理!” 璇儿见有人给她鼓掌,更加得意了,冲那妇人道:“你干脆休了他得了,这种男人要不得!” 那妇人听了,低头哭了起来,想来是想起了往日受的委屈,一时绷不住了。 罗钦叹了口气,冲璇儿行了个礼,而后道:“二姑娘莫这般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只要这位大哥改过自新……” “你哭什么,等老子回去不揍死你!”那汉子指着妇人厉喝一声。 “他改吗?”璇儿问。 罗钦有些尴尬,“确实很过分。” 罗宝儿不是个好脾气的,当下拎起那男子又修理了一顿。 那妇人说养不起孩子,璇儿和宝儿凑了一下,一百两给了那妇人。那妇人连连道谢,而后抱着孩子撇下男人走了。 “肉汤,你去跟着。” “是。” 嫮儿叹了口气,这种事哪会这般简单。况当着这么多人,她二人给了那妇人那么多银子,半路不被打劫才怪。 璇儿找了好半天才在坡上找到她姐姐,抱怨了两句,又说要去看皇爷爷,便又撇下她跑了。好在她身边带着护卫,嫮儿倒也不担心。 不多一会儿,肉汤回来了。说那男人找到了那妇人,一家三口一齐下山了。 平白多了一百两银子,两口子都是喜笑颜开的,连带着那男人对那妇人都好了,还主动从她怀里接过孩子抱着。 “大姑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还真对。” 嫮儿点了点头,“我们也去法华寺问候一下皇爷爷吧!” 既璇儿去了,她不去也不好。只是她先让璇儿去,挨了骂,她也就不用去了。总归璇儿自小在皇爷爷身边长大,爷孙俩比较亲厚一些。 刚走到山门,正好碰上了璇儿,气哼哼的从里面走出来了。 “皇爷爷真讨厌,说见到我就烦,让我赶紧走。” 嫮儿想,估计是为妙言那番话烦心呢!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啊!” “过几日是定国侯府老夫人的寿辰,我们还能出宫的。” 璇儿一想,可不是呢,刚儿罗宝儿还跟她说来着。 “那姐姐一定要带我去。” “好。” 回到宫里,姐妹俩去长春宫给苏欢请安。过去的时候见苏欢正在拨弄算盘,那一顿噼里啪啦的看着姐妹二人直发愣。 “母后,您在算什么?” 行过礼后,璇儿坐到苏欢身边,扒头看桌上的账本。 “下面送来的账本,那边是你们金栋叔从大荣遣人送来的,倒不用细算,这些是北秦境内的红妆斋和几个商号,还是要算算的。” “以前不都是大哥在管?” 苏欢叹气,“如今他是太子了,国事繁忙,再说这些与他身份也不符。欸,要不你俩接手?” 璇儿和嫮儿忙摇头,她俩对这些可没有兴趣。 “母后,您贵为皇后,父皇又最爱你了,何必还要插手这些银钱。”璇儿不解。 “先时弄这些是为了防身,给娘和你爹留条后路,如今也还是弄着吧,往后给你们当嫁妆也好。女人啊,最好永远给自己留条退路,才不至于在某个时候受人折辱。” 姐妹二人不禁想起了在红梅谷看到的那妇人,她离不开那男人,只因她无法养活额自己和孩子。 “当然,母后如今是不用了。” “为何?”璇儿傻傻的问。 嫮儿拍了璇儿脑门一下,“自然是因为父皇让母后足够安心了。” 璇儿懵懂的点头,她不知道母后为何安心了,但知道一点,那就是父皇很爱母后,一生一世只她一人。 母女三人说话的时候,景太妃来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景太妃看开了,也不往太上皇跟前凑了,偶尔碰上还觉得烦。 “皇后,上次本宫跟你讨的养颜膏,可托人带进宫了没有?” 苏欢忙起身,往外迎了两步,见景太妃来,带着两个姑娘行了礼。 “今早刚送进宫,还想着晚会儿给您送去呢!”苏欢扶着景太妃往里走。 经历吃药怀子一事后,景太妃身子虚弱了不少,不但如此脸上皱眉也长了不少,比之前更显老态。如此,她才特别想用这养颜膏。 太皇太后用着,一直跟下面的人说好用。只是这养颜膏制作过程复杂,买的人又多,不太好能买到。好在是苏欢的产业,跟她说一句就行。 “嫮儿公主和璇儿公主也在啊,这个小姑娘都出落得这般秀丽,皇后好福气。”景太妃道。 “福气是要往后看的。”苏欢拍了拍景太妃的手。 景太妃笑,“皇后说的是,本宫与这后宫里的妃嫔争了这么多年,如今才发现,不是谁受宠谁就有福,还要看谁命长!” “是,景太妃长命百岁。” 第八百二十九章 参加寿宴 苏欢和景太妃热络,姐妹俩寻了个由头出来了。 “姐姐,我以后要嫁给像父皇一样的男人,不要像皇爷爷一样的。”璇儿想起景太妃,突然笑嘻嘻道。 嫮儿拍了璇儿脑门一下,“你说得好,不过世上像父皇一样的男人很少,少的可遇不可求。” 便如白玄,竟也有喜儿这糟心的。 “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嫮儿扭头看璇儿,这小丫头只管吃管玩,什么时候也好奇这种事了,“为何这般问?” “嘿嘿,罗宝儿让我问的,她说她三哥喜欢姐姐。” 想起那罗钦,嫮儿微微叹了口气,倒是个好男儿,只是他不是白玄。可她与白玄,这辈子终究有缘无分了。 “姐姐还不想谈这些。” 又过几日,到了定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一早,姐妹俩去给苏欢请安。 “记住你们的身份,不能露怯也不能太放开性子,你们是公主,代表着皇家。”苏欢嘱咐姐妹二人道。 她们两个还没出宫参加过宴会,不过总要有第一次的。 她是皇后,亲自去的话,未免太隆重。可定国公府又是簪缨世家,曾有赫赫战功,为了以表敬重,派两个公主去正合适。 又多嘱咐了几句,苏欢才放两姐妹离宫。 来到国公府,老夫人亲自带着府上的女眷在门口迎接,姐妹俩下了车,见老夫人要行李,嫮儿忙上前扶住了。 “老夫人,不必多礼。” “两位公主,请往里走。”老夫人亲自给她们引路。 嫮儿点头,先一步往前走。璇儿落后一步,看到罗宝儿,冲她挤了个眼。 “你瞅什么?” 罗宝儿小声问:“太子哥哥呢?” “他去军营了,交代下去,说是过几日要去大荣接我大嫂回来呢!”说着,璇儿又撇撇嘴,“我小侄子都会走了,你可别再惦记我大哥了。” “我当他是哥哥还不行?” “那还行,反正他不缺妹妹。”二人拌着嘴往里走。 虽然过了年,但天还有些冷,又顾念着都是女眷,所以戏台子就摆在了厅堂里。女眷们可坐在厅堂,也可坐在屋里,只要撩开布帘子就是。 嫮儿被请进了东屋,这一席上有她和璇儿,还有老夫人和宝儿。 开席后,老夫人要去给其他席上跟官眷们热络一下,见老夫人离席了,璇儿和宝儿坐不住,两人拉着手去找别家姑娘玩了。 嫮儿久不在胜都,也不认识谁,只是一个人坐着也是无聊,便也出去了。 “大姐姐,您要的茶。” 嫮儿听得这声,扭头看去,见廊子上站着一女子,披着云锦的披风,旁边一个姑娘,穿着桃色的袄子,端了一杯茶给那女子。 女子接过茶,喝了一口,呸了一口,“哎哟,你要烫死我啊!” “可您要热茶……” “蠢货,什么事都做不好!” 那穿桃色袄子的姑娘怯生生的退了两步,那云锦女子举起的手落了空,狠狠瞪了她一眼,大步往正房过去了。 那桃色袄子的姑娘捂住了脸,嫮儿以为她在哭,结果却见她露出的笑脸,还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那姑娘笑着笑着,见到嫮儿看到,忙吐了吐舌头,低头往屋里去了。 嫮儿没有在意,起身往外走去。 开了春,毕竟没有冬日的严寒了,定国公府也有几株红梅。嫮儿循着花影过去,不期然碰上了罗钦。他大概想摘一枝红梅,可蹦了好几下,也没能摘下来。 那样子委实有些滑稽! 嫮儿上前,一个飞身,摘下了一枝,转身送到罗钦面前。 “大公主……” “你摘红梅做什么?” 罗钦不好意思的接住,可接住了又推了回去,更加不好意思了:“本是要送大公主的,但……” “谢谢。”嫮儿拿了回来。 “大公主可还记得,我们俩个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这可真把嫮儿给问住了,先开始她真没多留意过罗钦,想来是在某次宫宴中,但参宴的人太多了,她不可能每个都记住。 “五年前这个时候。” 五年前? 嫮儿想了一下,那时候她应该在沧海宫,大概来了一趟胜都,看望皇爷爷和大哥他们。 “是么,我不记得了。” 罗钦眸子暗了暗,“原来大公主真的不记得了。” 见他这般,嫮儿有些不好意思,“是在宫里吗?” 罗钦微微一笑,“当时我离开胜都,去江南的学院读书。路遇了一帮土匪,险些丢了性命,是公主路过救了在下。” 嫮儿仔细想想,五年前她特意在年节将至时来胜都,便是为了和皇爷爷他们一起过年。年节后,她就启程回沧海宫了。 在路上,确实碰到了土匪打劫一队人马,于是和身边的护卫一起救了那些人。原是定国公府的人,她那时还真没留意。 罗钦甩开袖子,退后一步,十分郑重的向嫮儿行了个礼。 “罗大人,不必如此!” “其实当年,我还没来得及向大公主致谢,大公主就离开了。直到两年前,您回胜都,我才知道当年救我之人竟是大公主您,实在惭愧。” 一阵风来,红梅花瓣落,放入下了一场花瓣雨。 嫮儿伸手接住几片,再看罗钦,见他正看着自己,眼中情意丝毫没有隐藏。 “大公主,我……” “表哥!” 罗钦刚开口,一女子盈盈走来打断了他的话。 嫮儿看过去,可不就是刚才站在廊子上那穿云锦披风的女子。长得柔柔弱弱的,不过姿容瑰丽,是个美人。 “原大公主也在。”那女子又向嫮儿行了个礼。 “这位是?”嫮儿看向罗钦。 罗钦忙道:“她是昌伯侯府的三姑娘白秀儿,她母亲是我的姨母。” 嫮儿点头,“原是白姑娘,想来你找罗大人有事相谈,那本公主就不打扰了。” 说着嫮儿冲罗钦点了点头,朝往外走去。 还没走出院子,就听那白秀儿道:“表哥,你怎么与她一起?你喜欢她吗?不行,姨母都说了,让你娶我的!” “你别胡说!”罗钦怕嫮儿听到,忙瞪了白秀儿一眼。 嫮儿暗自笑笑,快步往外走去。 刚出了院子,又撞见了那穿桃色袄子的姑娘,此时她是背对着她的,偷摸藏在角落里,也不知做什么。 嫮儿上前,因脚步轻,那姑娘没发觉。 第八百三十章 青梅竹马来了 近了才看到,那姑娘竟然正在吃点心,狼吞虎咽的,好似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似的。 “你为何躲在这里……” “啊!”那姑娘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嫮儿,大眼睛一亮,忙行了个礼,“大……咳咳……大公主安好。” 她一咳嗽,喷了一口。 嫮儿忙退后一步,见她满脸都是点心渣子,不由笑出了声。 小姑娘赶紧擦了一把脸,见嫮儿笑,她跟着也笑了。 这小姑娘原是昌伯侯府的四姑娘白蓁蓁,今儿跟着当家夫人来给老夫人祝寿,因是庶女,平日里没什么机会见世面。 “原来大家都不动筷子的,我以为参加宴席,肯定有很多好吃的,所以昨晚上带今早上都没吃。那桌上一盘一盘的,我想拿筷子,却被三姐拍掉了,还骂我丢人。” 嫮儿心想这小姑娘还挺可爱,“这样吧,你跟本公主一起去东屋坐,放下帘子了,屋里就你我二人,你可以敞开肚子吃。” 白蓁蓁忙摇头,“您是公主,我怎么能跟您一起坐。” “没事。” 白蓁蓁还是摇头,“您心眼好,可外头的人不定怎么说的,传到我母亲耳里,回家少不得一顿训斥。” 这小姑娘倒是灵透,嫮儿还真挺喜欢她的。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因怕老夫人来找,嫮儿先一步回去了。东屋里,老夫人见她进来,忙起身请入座。 “老夫人不必多礼。”嫮儿道。 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总是起身相迎,嫮儿实在有些不自在。 “公主,外面冷,您喝完热汤驱驱寒气吧!” 老夫人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热汤,嫮儿忙接住,当下小口抿了一口。 “大公主,我家钦哥儿与我们说过,原大公主救了他的命。先前我们还进宫谢礼了,不过大公主不在宫中。” “举手之劳,老夫人莫再提谢字了。” “大公主,我家钦哥儿是个书呆子……” “罗公子在外面与白三姑娘说话呢,老夫人可是要找他?”嫮儿一言挡住了老夫人的话,她不好说什么,但老夫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 “老身找那孩子确实有点事,您先慢用。” 说着,老夫人起身出去了。出得正房,来到没人的东厢房,她让身边的嬷嬷去把国公夫人喊来,想起大公主的话,这罗老夫人脸上的怒气掩都掩不住。 国公夫人正与人热络,听得老夫人找,心下知道定是有什么事,便急匆匆来了。 “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回头,让身边的嬷嬷去外面守着,“我让你跟你那妹妹说清楚,你可说了?” “说什么?”国公夫人一下没转过弯里。 “钦哥儿的婚事!” 国公夫人一下子了然,“说是说了,不过也没推死,必定钦哥儿能不能娶到大公主还不一定,媳妇就怕两头落空。” “糊涂!”老夫人瞪了国公夫人一眼,“这下是真落空了,大公主看到你那侄女纠缠钦哥儿了!” “啊,秀儿这孩子也真是……”国公夫人小心看老夫人的脸色,又道:“其实依儿媳之见,这公主娶回家就是尊菩萨,还得小心供奉着,还不如不娶,省得给咱们添堵。” “你懂什么!”老夫人气得敲拐杖,“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皇登基,我国公府能否保住荣光,且还看往后怎么走。况不伦公主的身份,但说钦哥儿喜欢,你做娘的不该为孩子考虑一下?而且,便是娶不成公主,老身也绝不允许钦哥儿去那白秀儿,想都别想!” “这……”国公夫人还真发愁了,那白秀儿是她侄女,她自然想亲上加亲,可这国公府到底还是老夫人说了算的。 “回头跟你妹妹说清楚,别再到处乱说我家钦哥儿要与白秀儿结亲了,她家不怕女儿坏了闺誉,我们还怕钦哥儿坏了名声呢!” 见老夫人真动气了,国公夫人忙应着:“是是,儿媳知道了。” 老夫人说完,敛了神色,这才往外走去。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她是喜欢侄女,可在乎国公府和儿子的前途。如此想着,她抬步往外走去,刚走出院门,见罗钦过来了,一副不胜其扰的样子。 “表哥,你等等我!” 罗钦叹了口气,“白秀儿,我与你说过了,我们随时表兄妹,但男女有别,你能不能不总跟着我!” 没事就往府上跑,看到他就粘着,甩都甩不掉。 原先顾念她小,又是表妹,所以容她忍她,可如今她都这么大了,还上来就拉他的手,刚才让大公主都看到了。 “表哥说的什么话,我要告诉姨母,说表哥凶我!”白秀儿说着就红了眼。 “倒也不用专程与我说了。”国公夫人从一旁的廊子上走了下来,先看了罗钦一眼,再看向白秀儿:“秀儿啊,你表哥说得对,你是大姑娘了,不可总是这般拉拉扯扯的,于你表哥名声有碍。” “姨母……”白秀儿不敢相信这时疼她宠她的姨母说的话,“您不是答应让三表哥娶我,为何又说这样的话?” “秀儿!”国公夫人皱眉,“这些话,以后别再外面说了,姨母从未说过,你也从未听到过。” “姨母!” “好了!”她沉下一口气,“你该去找你母亲了。” 白秀儿委屈极了,当下顾不得其他,忙进后院去找她娘了。 “钦哥儿,大公主可与你说了什么?” 罗钦摇头:“大公主身份尊贵,母亲莫与旁人乱说什么。” “娘知道分寸。” 罗钦冲国公夫人行了礼,而后进后院去给老夫人祝寿了。 嫮儿坐下不久,罗钦过来了,而恰好这时,璇儿也回来了,非要拉着她去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未免尴尬,嫮儿跟老夫人告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你带我去哪儿?” “宝儿那院!” 嫮儿笑,这璇儿和罗宝儿就是一对活宝。 进了宝儿那院,不意外沈蓁儿和乐儿也在,她们四个感情很好,时常聚在一起。此时三个小姑娘正围着一只大狼狗,等到她们进来,宝儿忙让丫鬟把远门给关上了。 “国公夫人不许宝儿养那只大狼狗。”璇儿解释道。 嫮儿笑笑,一个姑娘家身边带着一只狼狗,确实不太合适。只是她近前,发现那只狼狗的腿受伤了,像是被什么利器伤的。 “大公主,您会医术,给它治伤吧!”罗宝儿冲嫮儿道。 第八百三十一章 他来了胜都 她随身还真带着伤药,乃是自己所配的,药效非常好。她让宝儿找了一条细布,而后把伤药撒到那狼狗受伤的腿上,小心给它包扎好。 “这狗不是国公府的?”她问。 罗宝儿摇头,“我在街上捡的。” 嫮儿点头,“若是野狗的话,还是要小心一点,别被它咬伤了。” “公主放心,我一定小心。”罗宝儿俏皮道。 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嫮儿叫上璇儿一起回宫。 二人往后院走,需先跟老夫人告辞才能走。穿过园子的时候,见一姑娘正在打另个一个小姑娘。 嫮儿一眼就认出来了,打人的是白秀儿,而别打的则是白蓁蓁。只是不待她说话,璇儿已经冲了上去。 “你做什么打人?” 白秀儿不妨被人看到,抬头一看还是两位公主,当下忙先行了个礼。 嫮儿叹了口气,与璇儿一起走过去。这白秀儿下手真狠,不禁往白蓁蓁身上打,脸上也招呼,头发衣服也给扯乱了。 “你没事吧?”嫮儿问白蓁蓁。 白蓁蓁捂着脸摇头,许怕嫮儿为她出头,还抬头冲她嬉皮的笑了一下。 “两位公主,我没事,原是我做错了事,惹姐姐不高兴了。” “不高兴也不能打人啊,还是自己的妹妹,你怎么这么歹毒!”璇儿气愤不已,冲那白秀儿骂了一句。 “行了,璇儿,我们该回宫了。” 嫮儿知白蓁蓁一个庶女在家不容易,她们为她抱不平,可回到家里,她还是要受白秀儿打骂,可能更狠。 璇儿还要说,嫮儿忙拉着她往前走。 “大公主!”那白秀儿突然喊了一声。 嫮儿回身,看向白秀儿,微微蹙眉问道:“有事?” “我与表哥……”白秀儿抿了抿唇,脸上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道:“我们是青梅竹马,自小就约定了婚事。” 嫮儿淡笑,“那就祝福二位了。” 璇儿一听这话不对,宝儿跟她说过,她三哥喜欢的是她姐姐。 “你什么意思啊,跟我姐说得着么,你……” “璇儿!”嫮儿叹气,拉着璇儿往外走,何必多说无用的,况她和罗钦本就没什么。这样一闹,闹大了,反倒对彼此都不好。 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一起送二位公主出府,罗钦也在后面,一直想找机会跟嫮儿说句话,奈何她根本不看他,也就没有机会了。 上了马车,嫮儿微微叹了口气。 “姐,你是不是生罗三公子的气了?”璇儿问。 嫮儿笑:“哪会。” 她与罗钦还谈不上这些,先时只是觉得这人还不错,反正也要嫁人,试着了解一下也好。不过凭空多了这么点事,她便没那心思了。 “罗三公子挺好的,宝儿总与我说起他,说她这个三哥虽是书呆子,但一身正气凛然,是个君子呢!” “嗯。” 见嫮儿兴趣不大,璇儿也不好再多说了。宝儿拜托她为她三哥多说好话,可显然她姐没什么心思。 马车行到一半,猛地刹住了车。嫮儿一时不妨,往前栽了一下。璇儿更惨,差点没飞出去,好在嫮儿拉住了她。 “怎么了?” “回禀二位公主,一乞丐挡路中间了。”一侍卫道。 原是乞丐,听得外面侍卫有人在驱赶,嫮儿没在意。正这时,她听到有人喊她:黄大夫,救救我家公子! 嫮儿一愣,急忙打开车帘,那跪在外面的是个衣衫褴褛之人,头发散乱着,脸上和身上都受了伤。她下了马车,那乞丐一看她,急忙要上前,被两个侍卫挡住。 “黄大夫,是我啊,若谷!”那乞丐忙撩开面前的头发。 虽然脸上有些血污,但嫮儿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正是若谷。 “放开他!”嫮儿忙道。 那两个侍卫推开后,若谷急忙上前,但因腿上受了伤,这一步迈的太急,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若谷!”嫮儿两步上前,让侍卫扶起若谷,“谁伤了你?” 若谷忙摇头:“黄大夫,小的身上的伤不重要,您快救我家公子吧,他别关进大牢了!” “什么?” “他是被人污蔑的,成了杀人凶手。可您知道他的身体,在大牢那种地方是熬不住的,如今已经三天了,都不知道人还好不好……” 一听这话,嫮儿也急了。 “她在哪里的大牢?” 若谷摇头,“奴才对胜都不熟,反正抓人的是官差,却不知抓去哪里了。” “犯了什么案子?” “我们来胜都那晚,宿在一间破庙,同在的还有几个乞丐。翌日一早,死了一个乞丐,其他乞丐便说是我家公子杀的。之后来了官差,便把人抓走了。” 这案子太小了,查都不好查。 “那天我们在街上看到您了,奴才要叫您,但被公子拦住了。那时候奴才才知道,原来您是公主。奴才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来求公主了。” 那天,她看到的背影果然是他!可他为什么不肯见她? 嫮儿晃了晃脑袋,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主管胜都治安的当是顺天府,她这般冒然去顺天府,还是不合适的,毕竟她只是公主,并不是朝中大臣。 而如若去找父皇,一则父皇日理万机怕一时顾不上,再则这案子不大,一旦惊动圣上,难免有其他说法。 “来人,去京郊答应找肉汤副将军来,本公主有事找他。” 此事紧急,嫮儿让璇儿先回宫,她则带着若谷去一旁的酒楼等了。雅间里,嫮儿先处理了若谷身上的伤。 “黄大夫,您是公主啊,奴才现在还觉得做梦呢!” 嫮儿叹了口气,“白玄为何没有去沧海宫?” “我家公子那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大概您走了,他心也跟着死了。” “那喜儿呢?” 若谷一愣:“喜儿?公子打发她走了。” 原是她走后,白玄没有跟着豆包去沧海宫,还把喜儿给打发走了。他依然在万山县做县令,只是前些日子那关老头竟然安然无恙回来了,原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好不容易给关老头判了罪,他又杀害了那么多人,白玄怎么可能容他逍遥法外,于是便和若谷一起进京,打算告御状。 他们刚来到胜都,便发生了这事。 第八百三十二章 被诬陷进了大牢 肉汤很快来了,嫮儿跟他交代了一下白玄的情况,让他赶紧去顺天府打听。 去了好久肉汤才回来,说是人找到了,只是眼下情况不太好。嫮儿知他定是发病了,忙让肉汤带她去牢里看望。 “公主,您身份尊贵,那种地方晦气太重,还是……” “别啰嗦了,你别露我的身份就是。” 肉汤点头,那好吧,若是让皇后知道他带公主去大牢,定要唠叨他一番的。她自己无所禁忌,但对两个女儿却是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 顺天府的大牢阴暗潮湿,进门一股子霉味儿夹杂着血腥气和臭气扑面而来,嫮儿忍不住捂住鼻子,心想白玄怎么能待在这种地方。 “人呢?” 肉汤让狱差带路,他们一路往前走。这大牢很暗,旁边只有方寸大小的窗子,一边一个,根本透不进来多少光亮。 牢房的路上摆着锅,锅里烧着炭火。两边牢房黑漆漆的,有趴在牢门口的,才能隐约看到人形。见有人外人来,那些犯人大声喊冤枉,手还伸出来抓挠着。 狱差在前面边喝骂边用剑柄打,有人被打到了,便惨叫一声。 嫮儿皱紧眉头,她没来过这种地方,还真有点发憷。 “姑娘,不然您在外面等着,我让他们把人带来。”肉汤怕这些犯人冲撞了嫮儿,于是提议道。 嫮儿摇头:“我想早点见到他。” 而且白玄一番犯病,情况是很危急的,不能随意挪动。 好在走了不久,便到了一牢门前。 “打开吧!”肉汤道。 “这位军爷,你们还是在外面看看就是,若是打开的话……” 肉汤往那狱差手里塞了块银子,“你给行个方便吧,我与你们府尹可是好友呢!” “哟,既然您这么说了,自然要给个方便。”那狱差得了银子,痛快的打开了牢门,还把手中的火把给别到了牢门上。 “您二位有话快说,我们顺天府大牢是不允许亲属探望的。” “好,我们知道了!” 遣走了那狱差,肉汤才闪开身让嫮儿走上前。借着牢门口的火把,她看到里面有一白影,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 嫮儿心中一紧,急忙走了进去。 “姑娘,还是我先进去。” 肉汤这句话刚说完,见嫮儿已经近前了,只得忙跟上去。心想,这牢里之人到底是谁啊,能让大公主这般挂心。 因怕看不清,肉汤取下火把,上前给嫮儿照亮。 等火把的光亮找到地上的人,但见他一身白袍,身姿修长,此刻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了过去。 “白玄!” 嫮儿看清白玄的脸,痛呼一声,见唤不醒他,吓得用手去触碰鼻息,好在还有。她忙往白玄嘴里塞了一颗续命的药丸,又跟肉汤要水。 肉汤是当兵的,随身爱戴水壶,于是解下来给嫮儿。 嫮儿半扶起白玄,让他靠到自己怀里,而后往他嘴里倒了几滴水。 大概是太渴了,白玄下意识的张口,那药丸顺着水喝了下去。 “叽叽……” 嫮儿应声一看,见是两只老鼠在干草堆里,吓得惨叫一声. “姑娘,您还是快出去吧,这里面蛇虫鼠蚁什么都有。”肉汤赶跑那两只老鼠后对嫮儿道。 嫮儿怎么可能忍心放白玄一人在这里,“我要带他走。” “那是不可能的,便是圣上也不能放走嫌犯。” 嫮儿看着依旧昏迷的白玄,这里又冷又湿,寒气入体,他身体会越来越差的。 “你再使些银子,让那狱卒准备一间干净的牢房,我要有床有被子,牢里生两堆火,保证暖和。”嫮儿想着道。 肉汤叹了口气,这哪是要准备牢房,是要准备贵客房呢! 好在他出手够大方,买通了这边的几个狱卒,又靠着和府尹的关系,终于找着嫮儿的意思准备了一间牢房。 未免被人发现,牢房在里面,原是狱卒休息喝茶水的地方,三面是墙,一面是栅栏。肉汤帮着嫮儿把白玄放到床上,这人看着挺高大的,但太瘦了,根本没什么重量。 嫮儿见旁边有纸笔,便下了一张药单,让肉汤去药行买。 “在外面熬好吗?” “不用,你拿来炉子和砂锅,我自己熬。” 肉汤默了默,知劝不动嫮儿,只得先去买药材了。 嫮儿用毛巾给白玄擦了擦脸,又唤了他两声,仍是唤不醒,不由心中更急了。等屋里暖和过来,白玄的身体也缓和了,她给他行了一套针法,这时发觉他的呼吸平稳了一些。 “白玄?” 白玄眼皮动了动,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嫮儿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他却张口了。 “嫮儿……” 嫮儿大喜,“白玄,我是嫮儿,你快睁开眼看看我!” 白玄慢慢睁开眼,看到嫮儿,嘴角抖动了一下,“是不是……梦……” 嫮儿心中一痛,起身趴到白玄怀里,哭道:“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让我误会你,你就是故意赶我走的对不对?” “你是公主……不该跟我吃苦……” “你可知离开你后,这每一天于我来说都是煎熬!” “对不起……” “笨蛋!” 白玄叹了口气,吃力的抬起手臂,手触碰到嫮儿的脸,感觉到了她的温暖,似乎这时才肯定这一切不是梦,而是她真真正正就在自己面前。 肉汤买来药,嫮儿接过来,又使唤他去买米粥。 “姑娘,您让我歇会儿脚行不行?” “快去!” 肉汤看了躺在床上那人一眼,见他醒了,自己都松了一口气。若是真过去了,估计这大公主得伤心死。 嫮儿一边熬药一边跟白玄说话,“你放心,我知你是被冤枉的,必定帮你洗脱嫌疑。” “我看到杀人凶手了……咳咳……” “你看到了?” 白玄点头,那晚他睡得不沉,听到动静醒来,那人已经杀了老乞丐,而且拿着刀朝自己这边走来了。当时他要喊人,他一手刀下去劈晕了他。 “我昏过去前……听他说……咳咳……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 嫮儿点头,他这次进京是为了告御状,乃是关家那案子。难道动手之人就是关家的人,可关公公在回京请罪之后,已经被皇爷爷发配去守皇陵了。 “你可看清那人的面容了?” 白玄摇头,“那日夜里,破庙大门关上了,我没听到开门声,应该是那人混在乞丐里面又或者他本就是乞丐。” “你被关进来后,顺天府的人没有问话?” “我自进来便一直昏昏沉沉的……”白玄苦笑,“这副身子,总是耽误事。” 第八百三十三章 女儿的意中人 嫮儿听出了这话里的无奈,自是十分心疼。她熬好药,把药倒碗里,坐到他身旁,小心吹散热气。 “以后莫要再赶我走了。” “嫮儿……” “即便你命不长,我也愿意陪你度过这余下的每一天。” 白玄看着嫮儿,心中十分愧疚,他或许不该来胜都,不该执念那点是非黑白,反倒害了他最在乎的人。 扶着白玄喝了药,正好肉汤也回来了。 “我要回宫了。” “您早该回去了,再晚皇后娘娘要派人来找您了。”肉汤道。 “你喂他吃了粥,今晚就在这里陪他。若有不好,赶紧进宫找我。” “我?”肉汤叹了口气,“好,您快回宫就是。” 送走了嫮儿,肉汤折回来,左右打量着白玄。长得确实俊美无俦,可身体太弱了,标准的病西施,也不知道大公主看上他哪点。 “在下白玄,请问您是?” “咳咳,你叫我肉汤便好。” “肉汤……先生……” “别别,我就粗人一个,你叫我肉汤便好。” 白玄有些尴尬,肉汤这名字太随意了,而且一看这人的官职应该比他高,这么叫的话总觉得有些别扭。 “来,吃粥吧,趁热。” 肉汤端出一碗粥,掀开盖子,热气升腾。他是从仙客楼买的,出锅就进了烫好的碗盅里,然后盖上盖子,一路飞驰送到了这里,还是烫的。 “有劳……阁下了。” 肉汤一乐,“没事,我喂你。” “我可以自己吃。” “呃……好吧。”一个大男人喂另一个大男人,确实有点别扭。 他拿来一个小方桌,把粥放到桌上,让白玄翻过身来趴着吃。见他吃进去一勺,肉汤也就放心了,叼了一个包子往门栏上一靠。 “你是大公主的意中人?” 白玄轻咳一声,“还好。” “呵,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自南州回来,便一直不开心,皇后挺担心的,总让我带她出去散心。” “您在宫里当差?” 肉汤摇头:“我在京郊大营,不过时常往宫里跑就是。” 白玄一时摸不准肉汤的身份,若是外臣的话,怎么能经常往宫里跑,尤其还是后宫。而且看他和嫮儿熟络的样子,也不想简单的主仆关系。 见白玄一脸困惑,肉汤道:“皇上还不是太子时,我便跟在皇后身边东奔西跑。皇后那人,待下很好的,当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和两位公主还有太子关系都很好。” “原是这样。” “对了,我听府尹说,你杀了人,其中定有隐情吧?” “你怎知有隐情?” 肉汤撇嘴,“大公主喜欢的人,必定不会是杀人恶棍。” 白玄笑,这人直来直往的,他很喜欢他的性子。不过他更好奇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下面的人当她是亲人,非是严厉的主子。 白玄把那晚的事与肉汤说了一遍,他想了想道:“这事也简单,我让顺天府的人查查那帮子乞丐,定能查出什么来。” “我想也是。” “至于皇上大赦天下,这事就难办了。皇上金口玉言,总不能收回旨意,我看你还是别告御状了。” “白某自知人微言轻,但那么多受害者,便是拼了这条命,本官也要便个是非曲直。” “你倒是固执得很!”肉汤想了想道:“你先洗脱嫌疑再说其他吧!” 回到宫里,知母后在等她,嫮儿先去了长春宫。 父皇也在,正在跟璇儿下棋。见到她回来,忙问她做什么去了。 “我……” “你下棋就是,管那么多做什么。”苏欢说了皇途曜一句,而后拉着嫮儿进里屋了。 皇途曜叹了一声,“璇儿啊,父皇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璇儿正被一盘棋堵得头疼,听了这话,哼哼道:“输了这盘棋,我要在御前打扫半个月,我更惨好不好?” 皇途曜笑了一声,看自己已经把小女儿逼到死角了,她偏还不肯认输。 “认输也是一种体面。” “我偏不!” “璇儿啊,这人生不只是这一盘棋,大不了推了重下就是,你……诶诶,你怎么都推了!” “您不是说推了重下?” “你耍赖!” 璇儿乐得大笑,“父皇金口玉言,既然说出来了,女儿自然要照办。” 皇途曜被璇儿堵得无话可说,不见她这般开心,他也跟着乐了起来。 “你明儿去一趟法华寺。” “看皇爷爷?” “他想去大荣祭拜你皇祖母,只他年纪大了,况路途遥远,父皇实在不放心啊!你去劝劝他,等开春了,你大哥从东州回来,他们爷俩可一起去。” 璇儿点头,“好啊,我知道了!” 皇途曜叹了口气,他不是怕太上皇去祭拜他娘,而是怕他去了不回来了。 里屋,苏欢拉着嫮儿坐到自己身边。 “怎么回事?”璇儿说她碰上了从南州来的人,又说什么大牢之类的,不由让她十分担心。 “母后,他来了。”璇儿有喜悦又有些担心。 “他?”显然嫮儿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人。 嫮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和白玄相识相知的过程与苏欢详细说了一遍,“母后,我喜欢他,今生非他不嫁。” 苏欢叹了口气,她早就猜到了,嫮儿在南州时必定遇上了喜欢的人。回京后,她郁郁寡欢,一看便知是为情所困的样子。 只是她不说,她便不问,给她这个自由。 “那人如今在狱中?” “嗯,他必定是被人诬陷的。” 苏欢点头,“别的先不说,若他是被人诬陷,那就先洗脱嫌疑再说。” “是,女儿也是这般想的。” 晚上躺到床上,苏欢跟皇途曜提起了这事。初时听到,皇途曜吃了一大惊,反复说道:“嫮儿还这么小,定是小孩子心性,不作数的。” “她不小了,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苏欢无奈道。 “到了吗?” 苏欢哼了一声:“上一世我进司马府做你的通房时,正是嫮儿这般的年纪。” 皇途曜一想还真是,那时的苏欢粉粉嫩嫩的,他便有心逗弄,现在想想,那时他就欢喜她了吧。只是想到嫮儿,自小不在他们身边,父女刚培养出感情,就又要嫁人了,他实在舍不得。 “那男子是什么身份?” “说是龙城下面万山县的县令,前年的状元郎。” “一个小小的县令!” 苏欢笑,“你何时也论起身份来了?” “总是他配不上我的嫮儿!” “在你眼里,这天下可有谁能配得上你两个女儿的?”苏欢拍了皇途曜胸脯一下,“重要的是,嫮儿喜欢他。” “哼!” “我想着我们不便插手,嫮儿也不便露面,便让肉汤提点着顺天府,让他们仔细查查这案子,还是不要冤枉了好人。” “你看着办就是。” 皇途曜还沉浸在我女儿还这么小,居然有 第八百三十四章 牢中照顾 翌日,嫮儿请示了苏欢,一早就出宫了。 来到顺天府大牢,正好把肉汤给堵到了门口。 “你先带我进去看看他。” “他身体好多了,姑娘您还是别进这种地方了,太脏了。” 嫮儿不听,执意要肉汤带她进去。 “行吧。” 进去牢里,嫮儿见白玄醒着,正用帕子擦脸。只是力气不大,拧不干帕子,下面滴了很多水。她忙上前接住帕子,拧干了亲自给白玄擦脸。 “嫮儿,我来吧!” “别动。”嫮儿用帕子仔细给白玄擦干净脸,“用过早饭了吗?” “用过了,狱卒专门给煮的面,我也吃了一碗,味道还行。”答这句话的是肉汤。 嫮儿回头睨了肉汤一眼,肉汤忙嘿嘿笑着退出去了,说上外面去等她。 “你瘦了很多。”嫮儿手抚着白玄的脸庞。 “你也瘦了。” 嫮儿仰头,亲了亲白玄的嘴角,“我与母后说了,等你出狱后,我带你见她。” 白玄皱眉,凭他这副身体,哪个母亲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不用担心,我母后人很好的。” 白玄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嫮儿的腰,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好。” 嫮儿从牢里出来,见肉汤果然等在外面,不止有他还有顺天府尹。 “大……大姑娘也在?”顺天府尹张北,他见过嫮儿,不过见她从牢房里出来,还是十分吃惊的。 嫮儿点头,“牢中之人是我的朋友。” “原是这样。”张北看向肉汤,“你也不早说!” “这不怕你为难!”肉汤搂住张北,小声道:“案子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这是皇后的意思,切不能徇私。” “那是当然。” 肉汤放开张北,回头跟嫮儿说:“大姑娘,您先回宫?” “不,我跟你们一起。” 张北心想这不合适吧,但见肉汤没说什么,他也不敢提出异议。把公主请在前,他们几个男人跟在后面,怎么都觉得有点怪。 肉汤先去客栈把若谷叫了出来,而后让他领着他们去找那帮子乞丐。 在一个胡同口,若谷找到了他们,指给张北他们看:“那晚与我们同宿破庙的就是那几位乞丐,我们公子心善,还把我们带的干粮都分给他们了。” “哦?” 若谷挠了挠头,“结果人家不稀罕,还说他们晚饭吃得是肉包子。” 肉汤扑哧笑了,想着白玄那人,还真是个书呆子。这胜都什么地儿,繁华富贵,便是乞丐也能吃饱穿暖的。 张北带人顺天府的捕头上前,先围住了那帮子乞丐,而后问他们当天晚上的事。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只说当晚确实和白玄他们宿在破庙,等他们听到动静醒来,便见白玄手里拿着带血的刀子,但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大人,我们可是良民,当下就去报官了。” “死的人也是乞丐?” “是,还是个老人了,带着我们几个小的一起乞讨好多年了,他死了,我们还十分难过呢!”一个年轻一点的乞丐道。 “生前他与那嫌犯可发生过口角或冲突什么?” 年轻乞丐想了想道:“没有,那白衣公子挺和气的,应该也是有身份的,只是初来胜都,沦落到了住破庙而已。” 张北回头看肉汤,想看看他有什么要问的。 肉汤上前,想了想问道:“你们这一伙经常在一起?” “是啊!” “几个人?” “原是有八个,那老乞丐没了,后来又走了一个年轻的,眼下就六个了。” 肉汤眼睛一眯:“一个年轻乞丐走了?” “是,案发第二日就走了,说是去外地讨生活了。” 肉汤看向张北,张北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忙问那几个乞丐,可知那人去哪儿了。 “真不知道,他只说去外地,也没说去哪儿。” 张北叫来画师,让几个乞丐描述那年轻乞丐的样子,而后让画师画。等画师画出来,让他们几个认,都说那年轻就长得这样子。 “你们多画一些,各处都贴上,全力缉拿这人。”张北吩咐手下道。 肉汤见嫮儿站在一旁,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发愁什么。 “眼下要等着抓到这人,案子就会有进展了。”他道。 “白玄还要继续待在大牢?” 肉汤让嫮儿先等着,他去和张北沟通了。 “这案子疑点很多,嫌犯和死者没交集没发生过争执,而且人死后,他也是昏迷的,被人嫁祸的嫌疑很大。”张北想了想道,“可这是顺天府的规矩,在犯人没有完全洗脱嫌疑的时候,是不能释放的。” “可这白玄身体很差,在牢里那种环境下,只怕不等你们找到那乞丐,他先熬不住了。到时再一证明清白,岂不成了你们顺天府的罪过。” 张北听狱差说过那白玄的情况,琢磨一下道:“那老兄你肯给做保?” “当然!” “好吧,你们可以把人带走,但必须随传随到。” 肉汤拍了拍张北:“大人英明!” 肉汤回来跟嫮儿说可以把人带出大牢,嫮儿才松了一口气。 “我想把他安置在长乐酒肆。” 肉汤点头,“挺好,有老板娘帮你照顾着。” 嫮儿和肉汤等在外面,不多一会儿狱卒把白玄带了出来。白玄还很虚弱,走路都打晃,嫮儿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我没事。”白玄微微一笑。 嫮儿不理,扶着他往马车前走。 走到车前,见肉汤在一旁,白玄冲他行了个礼:“劳烦大人了。” 肉汤摆了摆手:“我每日东颠西跑混俸禄,也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嫮儿扶着白玄上了马车,冲肉汤道:“你是东颠西跑混吃混喝。” “您说的是。”肉汤笑呵呵道。 嫮儿也上了马,扶着白玄一起坐下,道:“我母后说,肉汤以前木讷寡言,能不说话绝不说话,如今倒像是换了一个人,嬉皮笑闹。” “挺好。”白玄道。 “嗯,我母后也说好。” “若谷呢?” “他在长乐酒肆,我现在带你过去。等这案子了结之前,你们先住在那里。” “好。” 第八百三十五章 黑心的夫妻 来到长乐酒肆,锅盖叔看到嫮儿,忙要上前行礼,被嫮儿给拦住了。 “叔,你给准备一间上房吧。” “已经准备好了,快进里面!”锅盖叔笑呵呵道。 白玄冲锅盖叔行了个礼,锅盖叔忙还礼:“公子,千万别,您是大姑娘的朋友,便是我们的贵宾,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您海涵才是。” “不敢不敢。” “您别客气。” “您叫我白玄就是。” “白公子。” 白玄尴尬的笑了笑,被嫮儿拉着上楼去了。他上楼时看了一眼,见若谷倒是自来熟,已经帮忙传菜了。 进了屋,便只剩他二人了,肉汤回自己屋里补觉了,锅盖叔给白玄弄饭。 嫮儿拉着他坐到床上,“你先躺会儿。” 白玄躺下,心有不安,道:“我这般打扰,怕是不好吧?” “没事,这是我母后的产业。” “原是这样,可……” “我知你心中不安,等回头你领了俸禄,在补上就是。” 如此,白玄才不再说什么了。 嫮儿拉开他的手,给他诊脉,眉头不由微微皱起:“你这些日子要好好调养,我会每日来看你的。” “不用。” “你不想见我?” 白玄叹了口气:“你为何不问我喜儿的事?” “我问你肯说实话?” 白玄犹豫了一下道:“你还记得我们从龙城到万山县,在山洞那晚,我不是旧疾复发了?” 嫮儿脸一红:“是。” “那晚我很冷,虽然意识模糊,但感觉有人用身体温暖我,我以为是……以为是你……”白玄红了红脸,继续道:“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是喜儿在照顾我,还说那晚是她自愿的。” “她说的?” “嗯,所以即便喜儿肚子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依然有些对不住她。” “那晚是我!”嫮儿忙道。 “什么?” “那晚用身体给你取暖的人是我!”嫮儿气愤道,“而且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喜儿说是她,我便以为是……” “笨蛋!”嫮儿气得转身就往外走,当时她下了多大决心,结果被误认为是别人,能不生气么! 白玄一直说着对不起,嫮儿虽然生气,可也不舍的白玄这般,于是坐到他怀里,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 白玄看着嫮儿,见她眼中似有泪光,心中一痛,拉开她的手,低头吻住她。辗转缠绵,二人彼此相拥,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哐哐,外面响起敲门声。 嫮儿忙红着脸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让人进来。锅盖叔端着饭菜进来了,放下以后,识趣的退了下去。 “饿了吧!”嫮儿给白玄盛了一碗粥。 白玄拉着嫮儿一起坐下,“陪我一起。” “好。” 用过饭后,嫮儿因怕苏欢担心,便先一步离开了长乐酒肆。肉汤有急事去京郊大营了,她独自一人往宫里走。 走到半路上,见一妇人抱着孩子,被一男人推倒在地。 “孩儿他爹,求你别赌了,家里已经掀不开锅了,我们娘俩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这点钱是买米的,您再赌输,这是要我们娘俩饿死啊!”那妇人哭得十分凄惨,引来很多路人围观。 嫮儿停不下不,看向那妇人,可不就是那日在红梅谷,璇儿和宝儿凑了一百两银子给她的那个。 “赶紧给老子滚!整天就知道哭,就是因为娶了你这么个丧门神,老子的赌运才会越来越差!赶紧回家做饭去,等会儿老子回去没有饭吃,看不剥了你的皮!”那高大男人一脸凶相冲女人喊道。 “家里哪还有粮食!天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嫁给你这个懒汉!” 听女人这话,那男人气得回身就打,拳脚相加,打得那女人惨叫连连。 旁边尽管有很多围观的,却没有一人上去劝一句。 “这柳家媳妇啊,也是活该!” “可不呢,这种男人,早就带孩子离开了,她偏还不肯。” “上次,我家那口子见柳大打得狠了,怕闹出人命来,便上去劝了两句。这柳大不识好歹,与我家那口子动了手。我家那口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当下与柳大打了起来,把他给打伤了。你可知道回头怎么着,这女的居然要到官府告我家那口子。那个泼辣劲,啧啧,谁愿意惹官府,后来我家婆婆用一升米把她送走了。” “这种人管不得!” 嫮儿深有体会,只是看着那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又觉得孩子太可怜。 “顺天府巡城来了!” 一声娇喝,那男人慌忙停了手,转身溜进了赌坊。 嫮儿看过去,见喊话的竟然是白蓁蓁,她得意的哼笑一声,而后小跑上前,把那妇人给扶了起来。 “大姐,你没事吧?”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那妇人抱着孩子连忙道谢。 白蓁蓁看着她怀里的孩子,见小家伙大概只有两岁多,经历这种事应该吓得大哭才是,可她却是神色木然。 “那男人为什么打你啊?” “哎哟,我命可真苦啊,那是我家孩儿爹,他拿了家里所有的钱去赌博了,我和孩子连饭都吃不上了。” “这样啊。”白蓁蓁拿出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碎银子,“你先拿着去买些吃的吧!” “谢姑娘!”那妇人忙接住银子,然后抱着孩子离开了。 人群散了,白蓁蓁才看到嫮儿,“大……大姑娘!” 嫮儿笑吟吟上前,“你一人出来的?” “我偷跑出来的!”白蓁蓁吐了吐舌头道。 “哦?” “父亲和母亲正在为姐姐的婚事发愁,如今也顾不上找我麻烦,所以我就偷偷跑出来了。” “你姐姐不是和罗家三公子定了亲?” “没有!”白蓁蓁小声冲嫮儿道:“我母亲和姐姐一厢情愿罢了!” “原是这样。” 白蓁蓁颠着手里的荷包,道:“那妇人好可怜,我应该把银子都给她的,仙客楼糕点虽然好吃,但那孩子更可怜。” 见白蓁蓁一副苦恼的样子,嫮儿冲她道:“你跟我来。” “做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嫮儿加快脚步,果然不多一下就追上了那妇人。 “诶,那不是……” “嘘,我们跟着她!” 第八百三十六章 孩子太可怜了 白蓁蓁不解,只得听嫮儿的话,尽量放轻脚步跟在那妇人和孩子身后。那妇人得了银子,脸上的泪早擦干了,一路小跑着进了米店,不多一会儿扛着一袋米出来了。 而后拐进胡同,东拐西绕的,最后停在一处破旧的小院前。打开门,那妇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扛着米就进去了。 这处院子在一处旧城墙下面,依着旧城墙做成了院子的一面墙,倒是省了砖头。嫮儿带着白蓁蓁上了就城墙,但见那妇人进院把孩子随地一放,而后拎着米进了东边的厨房。 不多一会儿炊烟袅袅,那妇人已经在做饭了。 “大姑娘,您看那孩子,就这么坐着,不哭不闹的,也不自己走动,是不是有点奇怪?” 嫮儿点头,确实有些奇怪。 妇人做饭的时候,那男人回来,一身戾气,进院把一个扫把踢了出去。 “她娘的,老子手气怎么这么臭!” “他爹,等会儿就能吃饭了。”女人在厨房里喊。 “你哪来的银子买米?” 女人从厨房出来,笑道:“一个小姑娘给的,不多,才二两!” 什么叫才二两! 白蓁蓁咬牙,那是她一个月的月例好不好!因为在家里,平常用不到,便攒了下来,本是要出来好吃一顿,给了她居然还嫌少! “可还有剩?” “没……”那女人忙捂住荷包。 “快拿出来!” “孩儿他爹,真不能赌了,还剩这一点,咱们还要买米呢!” 那男人哪管这些,上去杵了女人一拳,逼着她拿了出来。 “他妈还剩一两!你个废物!” “他爹,先吃饭吧。” “快给老子盛一碗!” 那女人忙进屋盛了一碗,奉到男人手里。男人大口往嘴里扒拉,嘴里还念叨着,怎么没点菜,老子好久没有吃肉了这些。 “你等着,等老子这次赌赢了,给你买肉吃!” “好。”女人笑道。 两口子一人一碗,竟然没人管那孩子。 “娘……饿……”那孩子终于出声了。 “饿饿,整日就知道饿,老娘生了一个饿死鬼啊!”那女人骂骂咧咧的进了屋,不多一会儿端出一只碗,碗里有半碗粥,放到了那孩子面前。 “不值钱的女娃子,而且还是个傻子,卖也卖不掉!”女人道。 “养着呗,你发现没有,这两次就因为有这孩子,那些有钱的才发善心呢!上次得了一百两,真是两个傻子。” “也是,那就先养着吧!” 白蓁蓁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这夫妻俩竟然利用别人的善心当营生了。 “娘……饿……”那孩子又喊了一声。 “你还敢说饿!” “饿……” 那女人见孩子还敢开口,竟然上去就打,拧身上的肉,踢屁股,用脚揣,反正就是不打脸。那孩子被打,竟然还是不哭。 可嫮儿她们到底看不过去,忙下了城墙,从正门进去了。 “住手!” 那妇人看到她两位,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忙讨好道:“哎哟,这不是给我们银子的好心姑娘,不过这位是?” “你怎么打孩子?” “哎哟,这不是调皮。”妇人道。 白蓁蓁忙上前先把那孩子扶了起来,原是个小姑娘,只是脸脏脏的,头发也蓬乱着,有些看不出来。她在上面看到妇人拧孩子的胳膊了,本想看看她的胳膊上的伤,结果撩开袖子,却见上面布满了伤,有用鞭子抽的,有用火烫的,竟还有刀子割的,实在惨不忍睹。 白蓁蓁大吃一惊,再看孩子其他地方,更是凄惨。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那汉子站起了身。 “你们这两个畜生,居然虐待这么小的孩子!”白蓁蓁气愤道。 “你骂谁呢!”那汉子当下上前,抡起拳头就朝白蓁蓁打了过去。 嫮儿早有防备,一脚上去把那男人给踢趴下了。 “哎哟,打人了!两个女土匪进家了,快去报官啊!”那女人直接坐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大概听说有土匪,有邻居过来了瞧了。 “二位姑娘,你们这是……”一老妇人见嫮儿她们不像土匪,便问了一句。 “婆婆,先找人报官吧!”嫮儿道。 “这……” “不能报官!”那妇人又改了口,“你们两个别仗势欺人啊,我们是小老百姓,惹不起官府!当是我求求你们了,快走吧,放过我们吧!” 白蓁蓁已经把孩子抱了起来,走到嫮儿身边,让她看孩子身上的伤。 “婆婆,你也看到了。” 那婆子早就看不惯这两口子了,当下朝外面喊了一句:“哎哟,柳家的说有土匪,快去报官啊!” 她这一声喊,真有人跑去报官了。 那妇人见不好,当下扶起那汉子要跑,被嫮儿和外面的乡邻们给堵住了。 “你们要做什么?我们便是打了孩子,也没有犯法,你们报官也没有用。”那妇人喊道。 嫮儿跟街坊要了两条绳子,把她二人给绑到柱子上了。 “有用没用的,官府说了算。” 嫮儿身上有伤药,但这孩子身上的伤有些地方都流脓了,需要先清洗才行。那婆婆是好人,请她们带着孩子进了自家,又让儿媳妇去烧水。 “这两口子啊比恶棍都黑心。”那婆婆气道,奈何没人敢惹他们。 嫮儿哄了孩子半天,她也不肯说话。 “姑娘别费力气了,这孩子只会说两个字:娘,饿。” “他们是这孩子亲生父母吗?”白蓁蓁忍不住问道。 “是!”婆婆肯定道,“他们就是靠生孩子卖孩子为生的,已经卖了三个,这第四个生下来就不会哭,也没有买家愿意买。而且那女的身子怀了,没法再怀孕,两口子没了营生,整日吵啊打啊,这孩子受了多少罪啊!” “你们为何不报官?” “谁敢啊,那柳大凶得很,要杀人的!”婆婆道。 这时婆婆的儿媳端来了热水,嫮儿和白蓁蓁帮着孩子脱下衣服,但见满身伤痕,竟每一处好的地方。二人是又气又心疼,在清洗的时候,孩子疼得不时瑟缩一下,竟然也不敢发声。 嫮儿给孩子敷上伤药,她先前的衣服又冷又硬,根本没法再穿。因没合适的衣服,只能跟老婆婆借了个大袄。 “婆婆,您拿着。”白蓁蓁给了婆婆一块碎银子。 “哎哟,姑娘使不得!” 白蓁蓁摇头,她知道婆婆家也不好过,一个袄子没了,往后可能要挨冻的,“您收着就是。” 听得官府的人来了,嫮儿先一步出去。 来人竟然是张北,他看到嫮儿,也是吃了一惊。 “张大人何至于亲自来?” “大姑娘怎么在这里?” 张北挠了挠后脑勺,忙道:“我们不是追查那乞丐呢,有人昨日在这块看到他了,所以特来调查一下。” “可有线索?” “这不刚过来,有人嚷着报官,我们就先来这里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 三表哥 嫮儿点头,指着那院中的夫妻,简单把事跟张北说了一遍。 “买卖孩子是犯法的,亲生父母也不行,只是判刑比较轻。” “那虐待孩子呢?” “罪加一等,可以重判。” 嫮儿点头,“你们把人带走吧!” 张北有些发愁:“犯人我们能带走,可是孩子……顺天府那种地方,可养不了孩子。” “以往碰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 “有亲人的,把孩子送给亲人养。” 那婆婆听到了,忙道:“柳大家没有其他人了,柳大媳妇倒是有娘家,可已经个娘家断绝关系了,人家肯定不养。” “如果没有亲人,那就看有没有人愿意收养这孩子。” “这孩子与平常孩子有些不同。” 这时白蓁蓁抱着孩子出来了,张北见这孩子神色呆滞,一看就有问题。有问题的孩子,没人愿意收养的。 “这,要不这位姑娘先养着?” 白蓁蓁瞪大眼睛,“你让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带一个孩子回家?” “是有些不妥。” “哼!” 嫮儿叹了口气:“你顺天府应该能拿出个方案来,若是拿不出应算是失职。” “姑娘说的是!”白蓁蓁说着瞪了那张北一眼。 “可这……我们顺天府都是大老爷们……” “我帮你们把孩子抱回去,不过也只能帮到这里,其余的还要你们自己办。”白蓁蓁道,她也是可怜这个孩子,可她自己在家都没有地位,更别说带个孩子回去了。 嫮儿身份特殊,更不能带孩子回宫了。 张北叹了口气:“那有劳这位姑娘了。” 看着张北把黑心的夫妻俩带走了,嫮儿和白蓁蓁后面。 白蓁蓁依旧抱着那孩子,因没有合适的衣服,只能用袄子裹着,所以必须好好抱紧才能不让孩子着风。 可到了顺天府,那里就没有孩子的衣服了。 两人一商量,先去成衣店买衣服了。 “姑娘,您怎么知道这夫妻二人有问题。” 嫮儿便跟白蓁蓁讲了那日在红梅谷的事,“那男人口中说的两个傻姑娘就是璇儿和罗宝儿。” 白蓁蓁笑:“原是这么回事。” 买了衣服,二人出了成衣店,不想竟碰上了罗钦。他身边带着书童,原是去书斋买笔墨纸砚的。 罗钦看到嫮儿,也是十分惊奇,忙上前行了个礼:“大姑娘,不想在这里遇到您。” “三表哥。”白蓁蓁向罗钦见了个礼。 那罗钦先时没有注意白蓁蓁,满心满眼都是嫮儿,一句‘三表哥’让他才有转了心思。 “白二姑娘也在,你们……你们认识?” 白蓁蓁干笑,回头冲嫮儿道:“大姑娘,你们聊吧,我送小妮妮去顺天府就是。” “你一个人可以?” “可以!”白蓁蓁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衣服就走了。 嫮儿笑:“这白二姑娘不光心眼好,而且性子也直率讨喜。” 罗钦想起那日在寿宴上的事,道:“其实我与秀儿表妹并没有婚约……” “三公子,你可认识白玄?” 罗钦愣了一下,“我们同一届科考,他是状元,我是探花。只是后来,他仕途多有不顺,眼下应该在外地为官。” “嗯,他如今来了京城,既三公子与他熟识,不如有空聚聚,我怕他闲来寂寞。” 罗钦先是吃惊,后来也就明白嫮儿的意思了。 她有意中人,正是白玄,说这些话是为了推拒自己。不上体面,也能让他明白。 “在下知道了。” “那就有劳三公子了,他在长乐酒肆。” 说完,嫮儿抬步往宫门方向走。其实她多少对罗钦有些抱歉,若是能早点拒绝,也不至于让他误会什么。 罗钦苦笑,正要往书斋走,却见白蓁蓁急哄哄又回来了,依旧一手抱孩子一手抱着衣服。 “白二姑娘,你这是……” “忘记买双鞋了!” 抱的东西太多,挡了视线,她一步没迈上台阶,往前扑了过去。 “小心!” 罗钦惊了一跳,而看到那白蓁蓁在即将落地之时,既然转身用背着地,而怀中的孩子又砸到了她身上。 她这么做,是为了不伤到孩子。 “木头,快帮忙!” 木头是罗钦的书童,见此忙上去,先把那孩子抱了起来。只是那孩子没穿衣服,又被木头抱的不舒服,小声哼哼起来。 白蓁蓁扶着腰起身,大概是磕到了,腰部有些疼。 “我来抱吧。” “你身上的伤……” 白蓁蓁摇头,“没事。” 她自木头怀里接过孩子,仔细给她裹好袄,小家伙舒服了这才不哼哼了。而且她看着白蓁蓁,眼里多了一分依赖。 “乖宝宝!”白蓁蓁亲了亲小家伙。 罗钦帮着把散落到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见白蓁蓁与这小家伙亲密,问道:“这孩子是?” “刚顺天府办了一个案子,这孩子被父母虐待了,我和大姑娘打算给她买些衣服送到顺天府去。”白蓁蓁道。 罗钦点头,“你可以先给她穿好衣服,便不用拿这么多东西了。” “她身上有伤,大姑娘给她敷了药,说最少先别穿衣服,怕脓水沾到衣服上,回头一脱又拉伤了。” “原是这样,我们帮您把孩子送过去吧!” “啊!” 罗钦挑眉,“你好像不愿意?” “大庭广众的……” 罗钦眉头一皱,“你想说什么?” “若是被我大姐知道了,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罗钦哼了一声:“不会用词就别乱用。” 白蓁蓁吐吐舌头,“那就有劳三表哥了。” 他们给孩子买了鞋,而后白蓁蓁抱着孩子,木头拿着东西,罗钦跟在后面。他对这个二表妹其实没什么印象,她是白家的庶女,也就是不是他姨母所生,说是二表妹,其实扯不上什么关系。 有时候去白府,他偶尔见一次,她总是低着头,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而此时抬头,却见她哄着那孩子,似乎在逗她说话。 孩子木着脸看着她,不是陌生,而是有点依赖的样子。最后被逗得急了,便把小脸凑过去,碰了碰白蓁蓁的脸。 白蓁蓁大喜,抱着小家伙转了一个圈,十分开心。 到了顺天府,张北一看到这孩子就愁了。 又见罗钦,上前行了见了个礼:“罗大人,您今日怎的这般闲?” “恰巧碰上了,送她们过来罢了。”罗钦道。 张北点头,“白姑娘,劳烦您先抱会儿啊,我家娘子很快就来了。” 白蓁蓁点头,这张北还算机灵,知道叫他娘子来照顾,如此她也就放心了。一行人先进了内堂,张北和罗钦也算熟识,二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第八百三十八章 豆包来了 白蓁蓁进内堂,给小妮妮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洗了脸,最后把头发梳起来。小家伙长期挨饿,脸瘦削蜡黄,头发也毛绒绒的,眼睛虽然大,但大而无神。 她想这孩子能说话,而且天生不是傻的,只因那对黑心夫妻又打又骂,才把孩子吓成了这般。 “小妮妮,不用怕了,以后再没有打你了。” 孩子看着白蓁蓁,看了许多,张口吐出一个字:“怕……” 白蓁蓁一阵心酸,想着自己自小没了亲娘,常被家里的下人和白秀儿欺负,找母亲告状,她却偏袒大姐,反而说她是个惹祸精。 “不怕,姐姐保护你。”白蓁蓁抱着小妮妮,在她脸上亲了亲。 抱着孩子出来,白蓁蓁问张北,怎么他娘子还没来。 “咦,也该来了。” 张北话音刚落,家人下人急匆匆跑来了:“老爷,快回家吧,夫人要生了!” “要生了?”张北一惊,再顾不得其他,当下急忙跑出去了。 白蓁蓁:“……” 她原还觉得这张北挺靠谱呢! “眼下怎么办……”白蓁蓁发愁了,再看天色,再晚回去被母亲发现,她要挨训的。可孩子在她怀里,小脸贴着她脸,她也实在丢不下。 “木头,你去唤两个顺天府的捕头来。”罗钦道。 木头应声出去了,罗钦看向白蓁蓁见她舍不得放开怀里的孩子,又怕的时不时往外看一眼天色。他知道白蓁蓁在白家的处境,庶出的姑娘,又不得主母喜欢,只能乖巧一点。 很快两个捕头来了,人高马大的,穿着墨色公服,带着一声冷硬之气。 “那个白姑娘,您把孩子给我们吧。”其中一个捕头粗生粗气道。 白蓁蓁看了一眼小妮妮,见她脸上露出怯弱之色,身子更加贴紧她,于是安慰道:“小妮妮乖啊,叔叔们是好人,你先跟着他们玩,等明日姐姐来看你。” 白蓁蓁要把孩子递过去,可小妮妮搂住了她的脖子,如何都不肯撒手。 “怕……” 孩子说着怕,身子都在发抖。 那两个捕头本来就不会照顾孩子,又见是个女娃子,还吓得这般,忙都后退了两步。 “你们衙门没有女的,老婆婆也行?”白蓁蓁问。 那两个捕头都摇头:“我们这是官衙,怎么可能有女的。” 白蓁蓁不说话了,为难的看向罗钦,想了想道:“三表哥,要不您帮个忙?” 罗钦皱眉:“我也是男子。” “许她不怕您呢!” 罗钦没应,可白蓁蓁已经抱着孩子过来了。她小声安慰了小妮妮几句,而后让罗钦怀里塞,小家伙竟然没有在怕,而且乖乖的窝在了他怀里。 白蓁蓁一喜:“三表哥,她喜欢你。” 罗钦看着怀里的孩子,先是心中一暖,随即又觉得不对:“你把她给我做什么?” “您带回家先养着吧,等顺天府拿出个方案来,您再给送来就是。” “白蓁蓁!” 白蓁蓁脚底抹油一般忙往外跑:“三表哥谅解,我得赶紧回家了!” 怀里的小姑娘紧紧靠着他,罗钦一时头都大了。白蓁蓁没法带回家,他就可以带回家,不得把他娘给气死! “公子,怎么办?” 罗钦想了想,问:“咱家在城里是不是有一处别院?” 木头点头,“原是老太爷发迹之前住的院子,后来修整了一下,但一直空着。” “我们去看看!” 嫮儿回到宫里,先去给苏欢请安。 不想豆包在,喜道:“豆包哥,你怎么来胜都了?” “说来话长。”豆包冲嫮儿挤了个眼。 嫮儿笑笑,上前给母后行个礼,而后道:“母后一定很开心吧!” “那是!”苏欢看着已经长成大人的豆包,感慨道:“你们几个啊,娘都没能在身边照顾,倒是豆包随我在药王谷长到五岁。” “娘说的是。”豆包道。 “对了,你爹怎么样了?” 豆包的爹是墨染,这孩子自小就这么叫,如今倒也不用改口了。 “他很好,和师娘经常出去云游。” 苏欢点头,墨染和玉染在一起了,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宫主和夫人可好?” “好,二人虽不大说话,但彼此挂念着。” “这就好,人这一辈子啊,有些仇恨是放不下的,但也要学着往前看。” 苏欢和豆包说着故人故事,嫮儿反倒插不上话了,乖乖在旁边听着。 用过晚膳后,豆包和嫮儿才从长春宫出来,二人边走边说话。 原来之前嫮儿离开万山县后,白玄生无可恋竟不肯去沧海宫。豆包劝不动他,只得独自一人回去。不过他不是不管了,而是回去跟宫主司空幽暝研究治疗的方案。 “宫主可能救他?”嫮儿忙问。 “宫主配了一个方子,说先按着这个方子用药,还是要白玄去一趟沧海宫,宫主亲自来检查才能说得准。”豆包道。 拿了这个方子,他又在宫里搜罗了一些珍贵的丹药,可回到万山县,白玄已经来胜都了。如此,他便追到了这里。 嫮儿点头,从豆包手里接过那方子。二人正好走到了灯笼下,嫮儿接着灯笼下的光看,只是越看眉头越紧。 “蛇毒?” “是。” 嫮儿又仔细看了一遍,不止有蛇毒,还有其他几种毒草,而且药量非常足。 “豆包哥,你是不是拿错方子了?” 豆包笑:“当我看到这个方子时也问了宫主同样的话。” “他怎么说?” “以白玄目前的病情来看,顶多半年的时间。而如果用这个方子,虽然冒险,甚至用药之后身体会越来越差,直到行动不便,可至少能保住命。” “可我怕这药用下去,他当下挺不住……” 豆包点头:“所以这药用下去,也当有本事救回来才成。” “我这就带他去沧海宫,请宫主亲自救治。” “正该如此。” 翌日一早,嫮儿和豆包一起出宫去看白玄。刚到长乐酒肆门口,就见锅盖叔急慌慌的跑了出来。 “哎哟,亏得大姑娘您来了,不然小的还得进府找您!” “怎么了?”嫮儿下了马问。 “那白大人一早总是吐血,眼下都起不来身了。” 嫮儿大惊,急忙拉着豆包往酒楼里面跑。 第八百三十九章 我不能失去他 还未进房间,就听到了若谷的哭声。 “公子,您不能再吐血了……呜呜……” “您会死的……求您了……” 嫮儿推门进去,正见白玄猛地吐了一口血。而他已经意识涣散,整个人几乎浸泡在血泊里面。 “白玄!” 嫮儿慌忙上前,见他瘫在床上,眼神是直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黄大夫,您快救救我家公子吧,他吐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若谷看到嫮儿,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道。 “白玄!”嫮儿又唤了一声,见白玄眼珠终于动了动。 “白玄,我是嫮儿啊!”嫮儿抓紧白玄的手。 “嫮儿……”又是一阵静默,随后长长的轻轻的一声叹息,“我……不行了……” “不会的!” “不要……伤心……”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嫮儿擦了一把眼泪,想给白玄诊脉,可她的手却一直抖,整个人乱乱的,根本无法静下来心来。 豆包见此,忙上前,接替嫮儿给白玄诊脉。 “嫮儿,白大人的情况及其危急,只能用这个方子了。” 嫮儿看着白玄,见他一副了无生机的样子,终于咬了咬牙,把方子给了后面的锅盖叔:“劳烦锅盖叔,尽快集齐这几种药材。” 锅盖叔重重的点头,“大姑娘放心就是。” 他们长乐酒肆可不仅仅只是家酒肆,更倾注了皇上和皇后的势力。 豆包往白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等他呼吸匀称了一下后,他起身对嫮儿道:“用下那药方后,情况会十分凶险,我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而你……” “我可以!” 豆包扶住嫮儿的双肩,“药用下去,救治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志,你要陪着他熬过去。” “他一定可以熬过去!” “好,我进宫去求娘,让她帮忙。” 不等嫮儿说什么,豆包已经急忙出去了。嫮儿即便再冷静,可看着自己的爱人承受巨大的痛苦,她只怕会犹豫。 回到宫里,豆包找到苏欢,说明了那白玄的情况。 “这白玄有心疾?”苏欢皱眉。 “而且很凶险。” “他就是嫮儿喜欢的人?” “是。” 苏欢长叹一声,她如何都没有想到嫮儿喜欢的竟是一个随时可能没命的人!当时为了救嫮儿,其中之凶险和奇遇,她是亲自经历过的,实在不想让嫮儿受她那时的磨难。 “我们先救人!”苏欢道。 当下不多说,苏欢让身边的宫女告诉皇途曜一声,她和豆包先出宫了。 来到长乐酒肆,锅盖叔正好也配齐了那几味药。豆包先拿去厨房熬药了,苏欢往楼上走。 进屋,一股子血腥气铺面而来,苏欢眉头皱紧,见嫮儿跪趴在床前,痴痴的望着躺床上的人。苏欢一阵心疼,缓步上前,见那床上之人是个年轻且俊美的公子,只是此刻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嫮儿?”她唤了女儿一声。 嫮儿机灵了一下,回头见到苏欢,当下起身扑到了娘亲怀里:“母后,求您救救他……他不能死……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你这孩子!”苏欢抱住嫮儿,“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让母后……让母后怎么办?” 嫮儿摇头,“对不起……可我不能失去他……” 苏欢在路上已经听豆包说了,白玄的病情十分危急,甚至于他还说了,因心疾发作其实救回来的希望不大。 女儿一句一句‘我不能失去他’,‘我要陪他一起’,这就像刀子一般戳着她的心。她又气又急,可同时也理解女儿,便如当初她和皇途曜一般,不也是生死相随的。 “好嫮儿,母后会救他的,不会让他有事。” 得了这句话保证,嫮儿的情绪才稳了一点。 这时豆包也把药熬好了,一碗黑汤,是药更是毒。他端着上前,本想自己来喂,可嫮儿从他手中接下来。 “我来!” “嫮儿,还是让你哥或者母后来吧!”苏欢忙道,这要事一碗下去,人没有救回来,她一辈子都不会释怀的。 “不,我来!”嫮儿固执道。 这是她的选择,她也相信白玄信她。 豆包自后面扶起白玄,嫮儿把药喂到他嘴里。可白玄意识已经模糊了,根本吞咽不了,喂进去的都洒了出来。 嫮儿急得都哭了,“白玄,求求你,喝了吧。” 苏欢叹了口气,从嫮儿手中接过药碗,“嫮儿,你信不信母后?” 嫮儿抹了一把泪,“信!” “那好,你现在出去。” “母后……” “再耽误下去,他就没命了!” 嫮儿看着白玄,知他气息越来越弱,终于忍着痛出去了。 苏欢叹了口气,让豆包帮忙钳住白玄的下巴,这一碗药硬生生灌了下去。这一碗是毒药,而且药量很足,喝下去很快白玄就毒发了。 苏欢给白玄行针,豆包往他嘴里急忙喂司空幽暝研制的药丸。两个人配合着,期间白玄一口接着一口吐血,整个人已经无意识了。 可二人谁都不放弃,苏欢行了一套周天通脉,豆包把宫主配的外敷的药都抹上,从身体外部逼出毒素。 如此有两个多时辰,白玄这一关才算挺过去了。 “接下来是今晚这一关,我们就帮不上忙了,只能他自己挺。”豆包道。 苏欢点头,“你去唤嫮儿进来吧。” 她看着白玄,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活过来,不然对不起我家嫮儿。” 嫮儿急忙进来,先看了一眼白玄,又看苏欢:“母后,他……” “最凶险的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嫮儿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谢谢母后!” “你守着他吧!” 苏欢临出门的时候,看嫮儿趴在床前,手拉着那白玄的手,痴痴的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苏欢转身出去了。 嫮儿天生有心疾,小时候就吃了很多苦,不想长到了,还有这番坎坷。 白玄实在第二日午后醒来的,再不醒怕是嫮儿也坚持不住了。 他睁开眼,一束光射了进来,愣了半晌才缓过神儿来。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可竟然还活着。微微侧头,见嫮儿正痴痴的看着他。 “你醒了。”她说这句话时很平静,可眼泪却落了下来,“我知道,你能挺过来的。” 白玄想伸手给嫮儿擦眼泪,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只能看着她,眼中情意绵绵。 嫮儿俯身,亲了白玄一下,“谢谢你,还活着。” 白玄失血太多,这一次没有醒多久,很快又睡过去了。不过嫮儿却松了一口气,舍不得离开,便躺到旁边,陪他一起睡。 第八百四十章 惜命 如此过了两日,白玄身子好了许多。这个意义上的好,只是清醒了,但身体却比以前更差了,甚至不能行走。 这日苏欢来看望,白玄得知是皇后,忙要起身行礼,却连床都下不了。 “行了,本宫比白大人自己都更清楚你身体的情况,所以不用行礼了。”苏欢道。 “是啊,别动了。”嫮儿忙扶着白玄,本想让他躺回去,他却执意坐着。 苏欢见白玄正襟危坐,一脸紧张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转向嫮儿道:“嫮儿,你先出去一下,母后与白大人有话说。” “母后,我可以在一旁听着吗?”嫮儿问。 “不可以。” 嫮儿知母后不是不讲理的人,倒也不太担心,“那你们说话,我去熬药了。” 嫮儿冲白玄点了点头,而后出去了。 “多谢皇后娘娘救了微臣的命,只是微臣无以为报。” “怎么会,本宫倒是有一件事要请白大人帮忙呢!” 白玄一愣,抬头看苏欢,见这位皇后娘娘神态威严,让人不敢轻率:“不知娘娘让微臣做什么?” “离开大公主。” 白玄握紧拳头,他其实早有准备,便不是皇上和皇后,普通人家的父母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短命的病秧子。 “微臣对不住皇上和娘娘,二位视若珍宝的女儿,却喜欢上微臣这样的人。可即便对不住二位,微臣也不想离开她。微臣逃过一次,这次不想逃了。” 苏欢冷哼一声:“若你死了,嫮儿当如何?” “微臣会告诉她好好活着。” “你以为只一句话就可以了?你是安心死了,可活着的人要承受多少的痛苦,你知道吗?” “微臣知道!”白玄看向皇后:“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娘娘是微臣,会怎么做呢?” 苏欢叹了口气:“努力活着。” “微臣会努力活着。” 苏欢点头:“听说你这次来胜都,是为了告御状?” “是。” “明日进宫,皇上会见你。” “谢娘娘!” 苏欢起身,看向这白玄,虽病弱至此,仍是一身正气,倒也是个可交托的良人。 “胜都的事了结了,你马上去沧海宫,宫主会与你治病。至于能活多久,且看你的造化,且看嫮儿的福分了。” “微臣再谢娘娘。”白玄双手举起,上身前俯,行了个大礼。 稍晚,张北来了,说那年轻乞丐抓住了,一番审问,那老乞丐还真是他杀的。 “他为何杀人?”肉汤问。 张北道:“两人白日里闹了不愉快,那年轻心里不服气,夜里把人给杀了。正好有外乡人在,他就家伙给了白大人。” 嫮儿摇头:“这件事只怕不这么简单。” “我们去问了那几个乞丐,他二人平日里关系确实不太好。反正不管怎么说吧,白大人的嫌疑是洗清了,以后不用再光顾我们顺天府的大牢了。” 嫮儿看白玄,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他也觉得这事不简单。 “对了,大姑娘,罗家三公子把那孩子领走了。” 嫮儿一愣,“罗钦?” 她这几日光顾着照顾白玄了,倒忘了那一茬了。 “是啊,我们顺天府实在没能力养一个女娃娃,好在罗公子善心。”张北乐呵呵道。 “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罗家别院,罗钦刚进门,见小妮妮跑来了。女娃跑得很急,脸都红了,跑来便往他怀里扑。罗钦怕她摔倒,只得匆忙抱住。 看门张生家的媳妇追了来,见是罗钦,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公子,您可算来了。昨儿中午,您在这儿,她用了一碗米饭,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张生家的也是真急了,三公子托付他们照顾,万一没有照顾好,岂不是他们的罪责。 罗钦看着怀里的妮妮,小脸靠在他怀里,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眼里确实满满的依赖。 “为何不吃饭?嗯?” 小妮妮自然不会回答他,只是用小脸蹭了蹭他的衣服。 罗钦让张生家准备饭,他则抱着小妮妮进了正房。 女娃在家遭父母虐待,随便一饭碗就打发了,所以眼下还不会用筷子,更不知道吃菜。罗钦好不容易教会她用勺子,虽然吃力,但也能自己吃到嘴里。 “吃点鱼肉,还有青菜。”罗钦往女娃碗里夹菜。 “妮妮,哥哥很忙的,不能总来照顾你。哥哥不在的时候,你也好好吃饭,好吗?” 谁知这孩子听懂了这话,居然摇头。 罗钦有些心疼,这孩子吓破胆儿了,没有信赖的人在身边,是不肯好好吃饭的。想到信赖的人,罗钦突然想到了白蓁蓁。 这小姑娘把孩子扔给他,自己倒是不露面了。 当晚,长乐酒肆后院突然走水,正当大家慌着救火时,几个黑衣人潜入,打算趁乱杀人。只是他们不知道,长乐酒肆并非只是一个小小的酒肆,里面暗藏很多高手。 几个黑衣人刚进院,便被活捉了。 张北接手的这案子,把几个黑衣人押进了顺天府。 翌日,白玄进宫面圣。本来嫮儿想亲自带他进去,但白玄拒绝了,这是政事,不该掺杂私事。 上书房内,皇途曜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但见白玄穿着朝服进来,只是旁边还需有人扶着才能走路。想到昨晚媳妇跟他说的话,此时心里是又气又慌。 没错,他居然有点慌! 倒不是翁婿想见而紧张,而是自己女儿要死要活喜欢的人是个病秧子。 他是怕女儿受苦。 可就像苏欢说的,他们虽然是父母,但也管不住儿女的心,况两个孩子真心相爱,他们反对有什么用。 “微臣白玄叩见陛下。” 皇途曜见他跪下都吃力,便道:“白大人,免礼吧!” “谢陛下。” 若谷在一旁扶着白玄起身,也趁机偷看了一眼皇上,这就是黄大夫的父亲,当今圣上,真的有赫赫之威呢! “听说你是告御状的?” “回禀陛下,臣告吏部尚书史思明!” “哦?”皇途曜愣了一愣,吏部尚书和万山县的县令能有什么仇怨? “昨夜里,长乐酒肆进了一伙贼人意欲杀本官,之后酒肆的人抓住了那几人,竟顺天府尹张北大人审问,这几人是吏部尚书史思明大人派来暗杀微臣的。” “有这事?” “张北大人稍后会向您禀明。” 第八百四十一章 圣怒 皇途曜微微皱眉,这史思明为人兢兢业业,算是他的肱股之臣,怎么会派人暗杀一个小县令? “只是这事由顺天府接管就是,何用你来亲自告状?” “微臣还要告一人!” “谁?” “陛下!” 皇途曜一愣,“谁?” “陛下!”白玄再次坚定道。 皇途曜呵了一声,身子倒向身后的龙椅,这白玄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这历朝历代,还没听说过告皇上的。 “那朕倒要好好听听了。” “年初皇上即位,大赦天下,可有此事?” “有。” “其他人,微臣不知。但有一人,他奸杀了十余名年轻女子,罪孽深重,只是刚刚收押不久,便因皇上大赦天下而放了。” 皇途曜沉下一口气,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本是祖宗的规矩,当时他也没多在意。如今听了白玄这话,确实有很大的疏漏。 “那人是谁?” “关公公的父亲关三。” 原是他! 关公公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因放纵家人,自己向太上皇请罪,发配到皇陵守陵去了。 “朕颁布了大赦天下的圣旨,便不可能收回,所以此事,白大人还是不要再提了。” 白玄当下又跪下了,“那那些惨死的人,便这般惨死了,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 “只要他以后不再作恶……” “皇上,事情没有发生在您身上,您当然可以这样说。” “放肆!” “即便今日皇上杀了微臣,微臣也要说,大赦天下当有章程,而非一刀切,把罪大恶极之人也放出去。如果放出的犯人再作案,难道不是皇上的错?便是不作案,那些死去的冤魂,该找谁伸冤,找皇上吗?” “好你个白玄!来人!白玄以下犯上,关顺天府大牢去!”皇途曜怒声道。 “还请皇上不要一错再错!” 皇途曜还真没见过这般胆大的人,都已经被摘了乌纱帽关大牢了,居然还敢惹圣怒。 “皇上杀了臣也不要紧,求皇上收回旨意。” “拖下去!” 侍卫上前,正要拉走白玄,却见他先昏了过去。 “皇上,这……” 皇途曜沉下一口气:“关大牢去,自有人给他医治。” 嫮儿就等在外面,见两个护卫架着白玄出来了,又见若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慌忙上前。 “他怎么了?”苏欢忙问。 “回禀大公主,这位白大人惹了圣怒,皇上让关顺天府大牢。”一侍卫道。 嫮儿皱眉,她就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 大赦天下,金口玉言还颁了旨意,难道父皇要打自己嘴巴再收回去,他刚执政不能把威信丢了。再说,只办那关三一人,其他犯人呢,到时传出去恐被天下百姓诟病。 嫮儿往白玄嘴里塞了一粒丹药,而后跟着他们一起送白玄进了大牢。此时,父皇盛怒,她决不能冒然求情去。 顺天府大牢,那间牢房还在。 白玄躺了一会儿,缓缓醒了过来,见到嫮儿,又见自己回了这间牢房不由苦笑。 “你何必冲撞我父皇。”嫮儿道。 白玄握住嫮儿的手:“皇上是明君,一定可以想到解决办法,但需要有一个人告诉他做错了。” “你啊!”嫮儿扶着白玄坐起身,从旁边端过药来,“先喝了药吧,这件事我找大哥商量一下,他主意最多。只是这牢里阴暗潮湿,我怕你身子受不住。” “我这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嫮儿无奈:“你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不,我想尽快了解这案子,然后和你一起去沧海宫治病。” 嫮儿点头,“这样想才对。” 二人正说着话,张北过来了:“白大人,您又回来了,以后我这间牢房就给您预备着了。” 白玄冲张北行了个礼:“又要劳烦张大人了。” “我听说皇上特别生气,兄弟你可真行。” 沉羽这些日子一直在京郊大营,他需要把手上的事儿交代一下,才能放心去大荣,今儿刚回宫便被嫮儿堵住了。 “这事啊,那关三确实罪大恶极。” “你去和父皇商议一下,看能不能把他抓回去。” 沉羽摇头:“不好说,不过我先去父皇那里看看吧!” 来到尚书府,沉羽见皇途曜一脸愁色,他上前行了礼,父子二人坐下来。朝中大事,父子二人经常坐在一起商议。 沉羽稳重,皇途曜很喜欢听他的分析。 “收回大赦天下的旨意,不止是折损了父皇的面子,只怕也会引起下面的糟乱。这治国平天下,哪像那白玄想的那般简单,错了就能改。” 沉羽点头,“这一条行不通。” “只是照那白玄所说,这个关三确实可恶。还有吏部尚书史思明,他为何也掺和到这件案子里来了,实在让人费解。”皇途曜皱眉道。 “不如儿臣先去查这史思明吧。” 皇途曜点头:“父皇也是这么想的。” 这史思明和关家的关系倒也好查,原是远房亲戚,后来借着关公公的名号一路高升,最后坐到了吏部尚书的职位。 只是他在任上,办了许多实事,成绩斐然。 “这史思明说那晚刺杀白玄的黑衣人不是他派的,还说有人故意陷害他。”张北道。 “哦,全凭他一张嘴说?”皇途沉羽眉头一挑。 “他提到了镇北将军,说近日正在查北疆的军籍,发现有领空饷的嫌疑。” “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皇途沉羽叹了口气。 “属下已经派人去了万山县,一旦那关三再犯案,立刻抓捕回来,只是这样守株待兔的法子,实在有些不可取。” “如今也没其他法子了。” “殿下,这是白玄在牢里写的奏折,他托本官转呈给皇上。那微臣就给您,您看给皇上合不合适。”张北苦哈哈道。 他受白玄所托,不好推辞,但给牢中犯人递奏折,他也怕受牵连啊! 皇途沉羽接住奏折,“本宫会代他呈给皇上的。” 回到宫里,皇途沉羽先去了上书房,把那奏折给了皇上。 “在牢里也堵不住他的嘴!” 皇途曜哼了一声,打开那奏折看,看过之后又是一阵气闷。 “他说什么?” “他要朕审查年前放的重犯,看他们有没有再犯案,他说若是有一成,朕就该承认自己的错误,抓紧补救方案,若是没有,那他无话可说,愿自请死罪。” “这个白玄,还真是倔!”皇途沉羽摇头,便是没有,父皇也不能杀他啊,难道要对外说他打赌说了? “你说可有一成?”皇途曜看向沉羽。 沉羽摇头:“儿臣不知。” 皇途曜想了想道:“那就让各州县审查案宗,最后汇集上来吧!” “儿臣这就去办!” 第八百四十二章 正文完 孩子们都大了 如此兴师动众,若重犯被释放后再犯重罪,必定引起朝臣热议,也算为皇上收回那道旨意做下了铺垫。这白玄倒是好计谋,可父皇何其聪慧,怎么看不破这点,不过是他也想看看这道旨意是不是真的错了。 这些弯弯道道,嫮儿不知,她只是每日都去大牢看望白玄。 好在张北照顾,这间牢房常设火盆,而且白玄的饭菜都是长乐酒肆提供的,只是阴暗潮湿了一些,但开春了,倒也没有大碍。 这日嫮儿来,见白玄正在练字。 他一身白袍,笔下行云流水,好似这里不是牢房,而是墨香满屋的书房。 “你写什么?” 白玄见是嫮儿,忙放下了笔,道:“我到了万山县这两年,看到了很多官场的弊端,便着手一本吏治经论,只是身体不好,这本书已经写了很久了。” 嫮儿看了一眼,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实在没有兴趣看。 “先喝了药吧。” “好。” 白玄端起碗,一口气喝完,见嫮儿往他嘴边放了一颗蜜饯,他要了一半,另一半放到了嫮儿嘴里,二人相视一笑。 “我来帮你研磨吧!” “好。” 白玄在牢中,不知朝中因为他这事争论了一个多月,最后因为各地呈上来的案宗越来越多,说明重刑犯出去以后,再犯罪的很多,皇上最终收回了大赦的旨意。 把死刑犯改成了终身监禁,而其他刑罚也都做了适当的减刑,并废除了先祖立下的新皇登基必大赦天下的祖制。 这日一早,嫮儿刚起身,正想去牢里看望白玄。一个小宫女说,说皇后的人来说,白大人进宫了,让公主醒来后直接去长春宫就是。 虽然父皇收回了旨意,但关白玄是按的以下犯上的罪名,所以他没有当下被释放。 嫮儿急忙梳洗装扮好,来到长春宫,“母后,父皇肯放了他了?” 苏欢从屋里出来,笑道:“别急,你父皇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 嫮儿干笑两声,“我知道父皇早晚会放了他,只是早一点晚一点的,女儿还是担心啊!” “人已经在上书房了,我跟你父皇身边的人说了,等白玄出来,让他来长春宫说话。” 只是这一等,竟等了许久,一直到快用午膳的时候,人还没有从上书房出来。苏欢见嫮儿有些担心,便让身边的人去看看。 不多一会儿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回来了,说皇上留白玄在上书房用饭。 “在上书房用饭?”苏欢吃了一惊,皇上可从未留过大臣在上书房用饭,“皇上和白大人都在谈些什么?” 那小太监道:“说的是治国之道这些,奴婢也说不好。” 苏欢点头:“太子也在?” “在呢,太子一直说把白大人太有才了。”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苏欢看向嫮儿道:“既然你大哥在,便不用担心了。” 其实嫮儿心里已经有了底,前几日白玄在牢中写好了那本什么吏治经论,她谎称订册,从白玄那儿拿到了全部的手写稿,而后整理了一下给了她大哥。 想来是大哥看了觉得不错,便引荐给父皇看了。 “母后,我在您这儿用饭。” “好啊,我一个人吃怪没有意思的。” 以往皇途曜用饭的时候就回来了,两夫妻一起用。眼下她一个人,实在有些不适应。 “对了,你们去唤二公主来,让她也一起。”苏欢道。 身边的人去了,回来说而二公主不在宫中。 “不在?她出宫也没跟本宫说啊,这丫头!”苏欢皱眉。 “嫮儿应该去找宝儿她们玩了吧。” 苏欢不放心,让身边的人去罗府找。 “这丫头越来越疯了,该好好管束管束。”苏欢道。 “二妹性子好,没事的。” 母女俩用过午膳,又等了好久,上书房那边才放了人。白玄是被若谷扶着来的,自上次病后,他便不能自己走动了。 白玄行过礼,嫮儿扶着他坐到了下面的椅子上。 “白玄,你之后有何打算?”苏欢问。 白玄看了一眼嫮儿,道:“微臣想去沧海宫治病。” 苏欢看了看嫮儿,“如果本宫让你现在娶公主呢?” 嫮儿一愣,随即脸就红了。 白玄静默了一下,道:“微臣现在不能娶公主。” “白玄!”嫮儿皱眉。 苏欢冲嫮儿摇了摇头,问白玄:“你有话且直说就是。” “臣想等去沧海宫治了病,如果能活着离开沧海宫,臣再进宫求皇上和皇后把大公主嫁给微臣。” “好!” 如果白玄当下答应,她反而觉得这人太自私了。 白玄转头看向嫮儿,道:“相信我,我一定能扛过去。” “我信你!”嫮儿道。 苏欢看着两个孩子,道:“本宫便许诺你,等你治好了病,本宫把大公主嫁给你!” 十日后,嫮儿和豆包一起陪着白玄回沧海宫。 开春了,天儿越来越暖和。 城楼上,苏欢靠进皇途曜怀里,看着那队伍越走越远。 “这白玄是难得的人才,朕也希望他能治好病。” “一定会的。”苏欢道,她的嫮儿一定会得到幸福。 二人正感慨万分的时候,肉汤急匆匆来了。 “陛下,娘娘,不好了,太上皇和二公主留书出走了!” 皇途曜大惊:“什么?” 肉汤忙把一封书信交给皇上,说是二公主留下的。 皇途曜急忙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父皇、母后,璇儿陪皇爷爷去大荣了,我们会很快回来的,不用担心。” “这丫头!”苏欢气道,难怪这些日子她总往外跑,原来是计划着这事。 “你快带人去追!”皇途曜道。 “别追了,派人暗中保护就好。再说,沉羽很快也会去大荣。”苏欢道。 “可这……” “父皇一桩心事,我们当成全他了。至于璇儿,十九公主前些日子来信,提起了想让宇文膺娶咱家一位公主的事,嫮儿是不可能了,便让璇儿与宇文膺接触一下吧。” 皇途曜叹了口气:“转眼孩子们都大了。” “是啊,真好。” 皇途曜抱住苏欢,却见肉汤还杵在这里,便道:“你也该娶媳妇了!” 肉汤忙摇头:“属下觉得一个人挺好。” “皇后,这般没有眼色,回头就给他找个媳妇。” 苏欢笑:“皇上说的是!” 肉汤面带苦色,走得走,溜的溜,就他倒霉! 第八百四十三章 番外良嫁1 开了春,天儿渐渐暖和了。 堤边的柳枝发了绿芽,近处的桃李挂了花骨朵,鸟儿从头顶飞过,叽叽喳喳的。 白蓁蓁站在城门口,目送大公主和白大人的马车越走越远。大公主从车窗探出头来,冲她摆了摆手,白蓁蓁忙回应。 车子已经走远,白蓁蓁转身,不期然看到罗钦站在后面,正痴望着远处,脸上带着丝丝落寞。他和大公主的事,白蓁蓁倒是从白秀儿那儿听过一些。 “他不顾我俩的婚约,竟然要娶大公主!” “哼!不就是驸马,那么好啊!我恨死他了!” “罗钦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薄情人!” 白秀儿又哭又骂的,不过白蓁蓁却知道,根本没所谓的婚约,而且青梅竹马的说法,也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总是与定国公府结亲不成,父亲和母亲也是十分沮丧的。这本没有她的事,但他们不高兴了,便总想着法子的找她麻烦。 于是,这些日子来,她日子过得也不好。 “三表哥。”她上前行了个礼。 罗钦收回视线,看到白蓁蓁,冲她微微颔首。 白蓁蓁也就打个招呼而已,当下就要绕过他往城里走,不想却被他叫住了。 “白二姑娘,你大概忘了什么吧?” “啊?” “小妮妮。”罗钦颇有些无奈道。 白蓁蓁恍然一悟,随即又道:“孩子在三表哥那儿?顺天府没有领人?” 这些日子,白秀儿没事就找她的茬,她哪还敢偷跑出来。今儿还是白秀儿去找闺蜜玩了,她才偷跑出来,还不敢多耽搁的。 “她在罗家的别院。” “这样……”白蓁蓁想去看看小妮妮,可她真的不能在外面多逗留,“麻烦三表哥把孩子送到顺天府吧,张大人应该会有安排。” 说完,白蓁蓁冲罗钦行了个礼,而后急忙回城了。 罗钦神色冷了下来,他还以为这白蓁蓁是个善良的姑娘,可把孩子给他后再无过问,今儿又说打发到顺天府,原是心冷的。 先前那般疼惜小妮妮,怕只是在大公主面前做秀罢了。 想清楚这些,罗钦当下觉得这白蓁蓁虚伪又心狠,十分厌恶。 白蓁蓁自然不知道罗钦所想,小跑着从后门回家,不想刚进院,便被白秀儿给堵住了。 “你做什么去了?”白秀儿叉着腰问。 “没去哪儿……”白蓁蓁有些心虚道。 “哼!我看到你从后门进来了,肯定是出去疯玩了!” 白蓁蓁忙装可怜:“大姐,我就出门转了一圈,求你不要跟母亲说。若是母亲知道了,一定会狠狠罚我的。” 白秀儿哼哼一声,“不让我说也行,你帮我个忙!” 帮忙? 白蓁蓁想着若是让母亲知道,一番责骂少不了,怕还要被遣到外院做粗活。外院的那些婆子都知她是庶女,总是想着法子的折腾她。 “姐姐让我帮什么忙?” “明日我让丫鬟叫你。“ “好……” 见白秀儿走了,白蓁蓁松了一口气。不过又有些奇怪,这白秀儿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往日里抓住她一点错,肯定要闹到父母亲那里。 回到院里,一个小丫鬟忙从屋里跑了出来,正是她的贴身丫鬟兰儿,也是她这院里唯一的丫鬟。 “二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白蓁蓁见兰儿脸上有巴掌印,而且已经红肿了,眉头不由皱紧:“大姑娘让人打的?” 兰儿摇头:“奴婢没事,不过大姑娘知道您出门了,一定会告到夫人那里,二姑娘怎么办啊?” 白蓁蓁拉着兰儿进屋,从床边的匣子里拿出一瓶药膏,掏了一块往兰儿脸上抹。 “是姑娘我连累你了。” “姑娘说什么话,只是兰儿担心……” “没事,她答应我不告诉母亲了。” 听了这话,兰儿才稍稍放下心来。 白蓁蓁的娘原是老爷的通房,夫人嫁过来后,便一直容不下她。后来生下二姑娘,大夫人随便找了个由头,便把母女二人打发到老家了。 她自小就在二姑娘身边伺候,二人说是主仆更是从小的玩伴。 后来姨娘病故,老爷却没有派人去办后事更没有接二姑娘回京。族长看她们主仆可怜,亲自送她们来胜都,老爷和夫人这才留下了二姑娘和她。 老爷和夫人都不喜二姑娘,她是知道的,因此二姑娘在府上的日子很艰难。 “姑娘,我今儿听说了一事。” “哦,什么?” 兰儿犹豫了一下,小声对白蓁蓁道:“夫人给您议亲呢!” 白蓁蓁眉头皱起:“可白秀儿的亲事都没有定,如何轮到我了?” 兰儿一急,道:“夫人没那好心,听说她要把您嫁给御史家做填房!” “哦……” “那御史都五十多了,死了三个老婆,孙女都比您大。” 白蓁蓁叹了口气,“她没跟我商量,也不会跟我商量,我能有什么法子。” 其实她早就想到了,以白???的讨厌她的程度,决计不会给她说什么好人家的。可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把她嫁给一个老头。 兰儿反手握住白蓁蓁,“姑娘,这是一辈子的事,您当为自己好好打算才是。” “我能吗?” 兰儿想了想,道:“不如我们跟老爷说?” “你觉得在利益和女儿面前,他会选哪个?” 兰儿不说话了,老爷是个官迷,那御史正是老爷的顶头上司,夫人做这个打算,便是为了老爷的仕途,老爷没准已经知道了。 白蓁蓁拍了拍兰儿手:“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下主仆二人也没法子,但毕竟夫人还没说,许这事还有转圜。 翌日,白蓁蓁正在屋里刺绣。 女子自学会刺绣以后便要给自己做嫁衣,如白秀儿,即便她不自己绣,夫人也会找绣娘给她绣好。不像她,若是不绣的话,成亲的时候连嫁衣都没有,更遭夫家白眼。 “姑娘,您绣的这牡丹真好看。”兰儿坐在一旁道。 白蓁蓁笑:“以前在老家,咱俩可是靠给别人家做绣娘挣工钱养活自己。” “是啊,那段日子虽然苦,倒也开心。”兰儿道。 白蓁蓁点头,现在她都后悔了,当初还不如不回京。以为没了亲娘还有亲爹,他会疼爱自己,结果这亲爹不害她都是奢望。 第八百四十四章 番外良嫁2 主仆正说着话,外面有丫鬟喊。 兰儿先出去,不多久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是大姑娘身边的丹荷。” “大姑娘找我?” “嗯,让您去清香园。” 白蓁蓁点头,放下手中的绣架,她昨儿答应白秀儿了,倒也不惊奇。 “姑娘,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 只是主仆二人刚走出院子,厨房的刘妈妈喊兰儿去帮忙。府上那么多闲人,她就偏爱使唤兰儿,大概也是看她们主仆好欺负。 “你去吧。” “姑娘,您一个人……” 白蓁蓁笑:“我到底是姑娘,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兰儿虽然不放心,但刘妈妈一直在喊她,她也只能先过去了。 白蓁蓁一路上想着,这白秀儿为何让她去清香园,到底所为何事?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但人已经到了门口。 清香园是招待客人的院子,她在门口碰上了大姑娘的丫鬟丹荷。 “二姑娘,三公子在里面。” 白蓁蓁点头:“那姐姐也在里面?” 丹荷摇头:“大姑娘去梳妆打扮了,这里是奴婢煮的热茶,劳烦您给送进去。” “我送进去?”白蓁蓁皱眉,“这不合适吧?” 丹荷一听这话,脸子沉了下来:“二姑娘莫不是忘了,昨儿您私自跑出去,大姑娘可给您兜着呢!” 一个丫鬟都能威胁她了! 白蓁蓁沉下一口气,“好吧。” 不就送壶热茶过去,也没什么。她接过茶壶,抬步往清香园里面走去。 丹荷脸上露出阴毒之色,见白蓁蓁进了正房,忙回去跟大姑娘回话了。 白蓁蓁端着热茶进屋,见罗钦坐在厅堂里,看到她竟是脸色一沉。 “秀儿呢?” 白蓁蓁把茶壶放到桌上,并倒了一杯茶,推到罗钦面前,这才道:“姐姐在梳妆,很快就过来了,三表哥用茶吧。” “你可以下去了!”罗钦厌恶道。 罗钦这态度,让白蓁蓁十分不舒服。 “三表哥,我没得罪过你吧?” “哼,你太高抬自己了!” 看到罗钦脸上那明显的厌恶之色,白蓁蓁心里也有火,转身就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她想起了什么,回身看向罗钦。 “三表哥,小妮妮现在怎么样了?” “你还知道关心她?”罗钦冷哼一声。 “三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我救出来的,自然挂心。” 罗钦坐回座位上,拿起那茶杯一口喝干,“她很好,以后不劳你挂心了。”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可理喻! 白蓁蓁再不管他,抬步走出了正房,只是刚走出去,听得屋里啪的一声。白蓁蓁一惊,忙跑回屋里,但见罗钦脸色不对,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怎么了?”白蓁蓁跑过去。 “你往……往茶水里放了什么……”罗钦咬着牙问,他感觉全身像是着了火一般,急欲找到发泄的出口。 “没……没放什么啊!”这茶根本就不是她煮的,能放什么! “你这女人……” “我给你找大夫!” 白蓁蓁刚要走,不想罗钦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他起身,逼着她连连后退,直抵到了对面的墙上。 “你做……唔唔……”白蓁蓁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罗钦竟然在亲她。 不!你放开我! 白蓁蓁在心里呐喊,可罗钦虽然是书生,到底是男人,尤其现在跟癫狂了一般,抵着她的身体,疯狂的拉扯她的衣服。 “别……罗钦……” 罗钦已经没有理智了,只剩下本能。他扯着白蓁蓁,把人推到里屋的床上,自己随即压了上去。 “罗钦!” 接下来的事,白蓁蓁终身难忘。只有本能没有温柔的侵犯,痛得她死去活来的,奈何身上的人却跟疯了似的,一次又一次。 白秀儿急得在屋子里跺脚,可门口被几个婆子堵住了,她娘又守在屋里。 “娘,表哥他……” 白夫人猛地把茶杯摔到地上,厉喝道:“糊涂!你做的这是什么事,以为用了药,生米煮成熟饭,罗家就认你了?” “他们自然要认!” “是,他们要认,可你用这样的手段进了罗家,他们家能瞧得起你。便是让你进门,也绝不会是正室。” “所以我让白蓁蓁送茶过去,到时把什么事都推到她身上就是了,我是受害者!”白秀儿道,她是已经算计好了的,不会让自己白吃亏。 “不论如何,不是正室,娘绝不会让你嫁给罗钦!”白夫人道。 她是白家的正室夫人,对白老爷的通房和侧室做过什么,她太知道了。所以,她怎么可能让女儿做侧室,岂不成了她的报应! “娘!” “闭嘴!” 只是一个婆子进来了,冲白夫人说了句什么。 “什么!”白夫人咬牙,“这个贱蹄子!” “怎么了?”白秀儿忙问。 “白蓁蓁和罗钦滚到一起了。”白夫人沉下一口气道。 “白蓁蓁!”白秀儿气得全身发抖,“她竟然趁机献身,看我不打死她!” 清香园,罗钦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后堂里,脸色阴沉。而里屋,白秀儿又哭又喊,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能听到她发狠打人声音,偏被打的那个却一声不吭。 罗家的人到了,白家的人也在,几位长辈在前厅里。 “公子,奴才跟顺天府借了个人,一番盘问,连哄带吓的,总算问清楚了,煮茶的人是大姑娘身边的丫鬟。”木头进来后堂,小声对罗钦道。 罗钦拳头握紧,“白秀儿?” “是,又顺着这条线往外查,查到正是大姑娘的丫鬟去药铺买的那药。” 罗钦闭眼,可前后有些矛盾啊! “白蓁蓁!你怎么敢……怎么敢抢我的人!” “你这个贱人!本姑娘今儿打死你!” 白秀儿的吼叫声,尖锐而刻薄,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 “听说大姑娘一直在白夫人屋里。” 罗钦猛地睁开眼,看来是白夫人发现了白蓁蓁的阴谋,不同意她这么做,所以把人给关起来了。而她们没有想到,白蓁蓁送了茶后,会去而复返。 这时白蓁蓁从里面跑了出来,泪水糊了满脸,妆容都花了。她扑到他面前,既委屈又心痛的看着他。 “表哥,我不怪你,真的!” “都是白蓁蓁那个贱人,她嫉妒我,她想嫁给你,所以用了这种阴招儿!” “表哥,我不会介意的,你娶我好不好?” 见白蓁蓁要往他怀里靠,罗钦猛地起身,脸色难看极了。 “白秀儿,你真以为我罗钦就这么好哄弄?” 白秀儿一愣,“表哥什么意思……” “我不会娶你!” “表哥!” “你死了心吧!” 第八百四十五章 番外良嫁3 罗钦大步往外走,走到前厅,她娘先把他拉到了一边。 “钦哥儿,虽然出了这事,但错不在你。你祖母已经和白家说好了,此时不声张,那白蓁蓁自作自受,白家会把她打发到乡下。” “他白家倒是好说话!”罗钦咬牙。 “而且,他们也说了,可以让秀儿嫁给你。” “您确定不是威胁?”罗钦看向她娘。 “瞧你说的!”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秀儿是个好姑娘,你祖母认了,娘也认了。” “偏我不认!” 罗钦两步上前,当着罗家和白家的长辈,道:“我娶白蓁蓁!” 白夫人一愣,以为罗钦糊涂了,忙道:“钦哥儿,你要娶的是秀儿!” “白秀儿!”罗钦冷嗤一声,“你们被妄想了,我不会娶她的!” 罗钦向罗老夫人行了个礼,道:“劳烦祖母了,虽然非是孙儿的本事,但她一个姑娘丢了清白,日后如何活下去。孙儿是男人,不能不负起责任,还请祖母谅解。” 罗老夫人本就有些生气,白家利用这事要挟罗家娶白秀儿,可比起白蓁蓁,她还是觉得白秀儿更合适一些。 “可那白蓁蓁竟给你下、药,心思太恶毒了。” “药不是她下的。” “哦?”罗老夫人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事最得利的明明是白秀儿啊! “老夫人,您快劝劝钦哥儿,这孩子拧巴了。”白夫人把希望放到了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脸色一冷,道:“既然出了这事,我罗家也只能认了。明日,我罗家上门提亲,娶你们家二姑娘,不过只能做妾室。” “这这……”白夫人发愁了。 “如此也好。”白老爷忙应道,妾室也好,总比罗家谁都不认。 兰儿急匆匆进了屋,见白蓁蓁瘫在床上,脸上都是伤,身上也没穿衣服,当下泪就出来了。可她一把擦掉,强迫自己忍住了。 “姑娘,快穿好衣服。” 白蓁蓁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兰儿是拿了衣服来的。 “兰儿……” 白蓁蓁瑟缩了一下,“她们怎么能……怎么能……” “姑娘!”兰儿抱住白蓁蓁,撩开她散乱的头发,见那脸上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乃是被大姑娘打的,“姑娘,罗家三公子应了,娶您。” “呵……”白蓁蓁苦笑,“他竟然答应了……” “夫人本是要挟罗家,让三公子娶大姑娘,可三公子不同意,说是要为你负责。”兰儿抱紧白蓁蓁,“姑娘,兰儿知道您恨,但这事您只能先认了,先咽下去。至少,咱不用嫁给御史那老头了。” 白蓁蓁咬牙:“白秀儿!” “姑娘!”兰儿捧住白蓁蓁的脸,“这仇,咱们迟早要报的,但眼下您要先过了这关!” 白蓁蓁恨不得跟白秀儿拼命,可便是杀了她又如何,然后给她赔命吗? 翌日,罗家送来了聘礼,并且订下了日子。因是妾室,也不用大办,只说半个月后,来人接白蓁蓁入府。 白蓁蓁看着镜子里的自觉,脸上的伤挺重的,一道血痕从眼角划过侧脸,乃是白秀儿用头上的钗子划的。 “白蓁蓁!” 听得这声,白蓁蓁眸子一冷。 “姑娘,大姑娘带着两个婆子来了!”兰儿进屋有些紧张道。 白蓁蓁起身,眉头一挑:“亲事定了,本姑娘也该会会她了!” 从屋里出来,白蓁蓁见白秀儿叉腰站在院子当间,身后跟着两个婆子,皆是一副凶狠的样子。 “前几日,你偷偷出府,我已经告诉母亲了,她让身边的两个嬷嬷过来给你一点教训!” 白蓁蓁冷嗤一声:“咱们确实该算算账了!” 白秀儿想起前几日,罗家送来了聘礼,她气得想杀了这白蓁蓁。可父亲却一再警告她,说她如今是定国公府的人,尤其那罗钦年纪轻轻进入了内阁,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少不得有求他的地方。 想到这一切原本都是自己的,白秀儿就气得要发狂。 白秀儿见那白蓁蓁不求饶,还要跟自己算账,当下喝令那两个婆子上前,先按着她掌二十巴掌再说。 “姑娘!”兰儿一脸担心。 白蓁蓁把兰儿推到自己身后,那两个婆子上来,她直接一人一脚,把她两个给踢趴下了。 “你!你竟敢动手!”白秀儿大惊。 白蓁蓁拍了拍手,她自小长在老家,粗活重活都做过,别的本事没练成,但练出了一身力气。以前她装柔弱装可怜,只不过是为了在白家生存下去,如今她也该让白秀儿见是一下她的厉害了。 那两个婆子扑了上来,白蓁蓁灵活的转身,绕到她们后面,把人往后猛地一拉。二人踉跄的后退了几步,竟然齐齐砸到了白秀儿身上。 “哎哟!痛死本姑娘了!”白秀儿惨叫,她被两个胖壮的嬷嬷给砸地上了,全身都疼。 那两个婆子想起身,可被摔了两下,身子骨都要散了。二人挣扎了半天才起来,再看看被她们压到身子底下的大姑娘,都开始翻白眼了。 “哎哟,姑娘快起来。” 两个婆子急忙把白秀儿扶了起来,并给她拍掉身上的灰尘。 白秀儿身上疼,可心里更气,尤其看到自己带来的人,一个扶着腰,一个抱着胳膊,疼得脸都扭曲了。 “白蓁蓁!你等着!” 白秀儿气呼呼的转身往外走,不忘骂了带来的那两个婆子一句:“废物!” “姑娘,怕是大姑娘不会善罢甘休的。”兰儿有些担心道。 “她自然不会。”白蓁蓁拍了拍手,“正好,本姑娘要把这二年在白府挨过的打,一点一点还回去!” 不多一会儿,那白秀儿果然带着四个婆子两个小厮来了。 白蓁蓁已经做好了防备,等他们走到门口,当下泼了一盆凉水下去。 虽是开了春,可天还是冷,水里都是冰渣,一盆倒下去,下面的人惨叫着躲开。但因为有冰渣,踩到脚下,一个滑到拉着另一个,最后牵连着白秀儿一起摔倒了。 白秀儿倒在地上,看到坐在墙头上的白蓁蓁,气得脸都黑了。 晚上,兰儿从外面回来,说是大姑娘扭到腰了,而且还得了风寒,估计能消停几日。 但白秀儿消停了,白夫人却不干了。 第八百四十六章 番外 良嫁4 眼看女儿吃了亏,再加之先前的事,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于是第二天让人把白蓁蓁喊到了她那院。 “你给罗钦下、药,做下这等不知羞耻的事,身为白家主母,本夫人必须教教你规矩!” 白蓁蓁冷道:“我没有下、药,难道母亲不知道?” “明明是你!” “那就让官府来查!” “你!”白夫人咬牙,“你不嫌丢人,我们白家还嫌丢人呢!” “那母亲就别乱说!还有,女儿很快要嫁人了,母亲也该给准备嫁妆了吧?” “嫁妆?”白夫人皱眉,“你要什么嫁妆,只不过做人家的小妾,还想给自己脸上抹光不成?” “便是做小妾,白家也是嫁女儿!既然母亲不肯给准备,那我就去找父亲,看他丢不丢得起这个人!”说着白蓁蓁就往外走。 白家虽然是昌伯府,有爵位在,可到白老爷这儿已经是第三代了,她儿子没法再承爵。而白老爷本身只是个监察御史,俸禄很低,这些年府上又是入不敷出的,她还要给秀儿准备嫁妆,要给儿子准备聘礼,哪有多余的给白蓁蓁。 可白老爷是个吃饱不管事的,而且极其爱面子,一旦捅到他那里,自然要逼着她给准备嫁妆。虽是表面上过得去就行,可也不能送空箱子吧! “行了,你也不别去找你父亲了,母亲少不了你的嫁妆!”箱子不能空,装些不值钱的就是。 白蓁蓁笑笑,“那就有劳母亲了。” 说着,她抬步往外走。 等白蓁蓁出去了,白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生怕她在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来。 “夫人,您还没用给姑娘出气呢!”一个婆子在旁边提醒。 白夫人一怔,可不是呢,但怕白蓁蓁再拿嫁妆说是,当下也不敢再喊她来。 对付母女俩的同时,白蓁蓁也加紧绣嫁衣,终于在成亲前一晚绣好了。明日,他会穿着一样的大红嫁衣来接她,而后拜堂成亲,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虽是妾室,但罗钦还没有娶正室,所以…… 白蓁蓁叹了口气,她不一定非要嫁给罗钦,但她一定不会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不过正如兰儿说的,眼下走一步看一步吧,先逃出白家这个大坑再说。 虽然白家要嫁女,可一点喜庆气都没有,该如何还是如何。 翌日一早,白蓁蓁穿好嫁衣,兰儿进来说迎亲的队伍来了。 她心下稍稍有些紧张,接着一个喜婆进来,说了一堆儿讨喜的话,而后请她往外走。 先去正房给白夫人和白老爷行了个礼,而后由喜婆和兰儿扶着往外走。可走到了前院,也没有听到喇叭声。 等出了大门,只见门外一定喜轿,没有迎亲的队伍,只有几个轿夫,而且连新郎都没有来。 “罗三公子呢?”这话是兰儿问的。 “因是纳妾,公子倒不必亲自来。”那喜婆道。 白蓁蓁猛地拳头,泪顺着眼角落下,第一次知道娶妻和纳妾的区别。没有所谓的婚礼,只有一顶喜轿,一路进了罗府,也没有拜堂,直接送到了后院。 兰儿进屋,见白蓁蓁呆坐在床上,不由叹了口气。 罗府也没有一点喜气,只这院挂了几条红绸。她刚去外面转了一圈,发现这院子很偏僻,而且很小,跟其他的院子根本没法比。 “姑娘,原是三公子出外办差了,要过几日才回来,所以没有去迎亲。” 白蓁蓁想,便是他在家,会去吗? “姑娘,您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兰儿劝道。 白蓁蓁摇头,“兰儿,你别担心我,其实我不难过,真的!” 离开了白家,此刻是松了一口气。而且出嫁之前,她就想好了,安安分分过日子,不争不抢。那罗钦不是个刻薄寡情的人,只要她安分守己,他便不会错待她的。 “姑娘,往后的日子还长,您性子又这般好,三公子必定会爱重您的。” 白蓁蓁点头,“我自然是好。” 兰儿笑了一声,“您啊,有这心气神儿就行。” 主仆说了一会儿子话,兰儿服侍着白蓁蓁脱下嫁衣。 白蓁蓁看着穿上就脱下的嫁衣,自己绣了好几年,该看的人却没有看到。有点可惜呢,其实她绣工不错。 “兰儿,你说我们能把这嫁衣卖出去吗?” 兰儿忙摇头:“可不能卖了,这是要压箱底的。” 白蓁蓁笑:“大概要压一辈子了。” “一辈子就是白头偕老,挺好。” 服侍白蓁蓁躺下后,兰儿便出去了。 “姨娘睡了?” 来人叫彩月,原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人,特地拨来伺候白蓁蓁的。兰儿见到了她,忙见了个礼。 “彩月姐姐,已经睡了。” 彩月拉住兰儿,笑道:“咱们以后一起伺候姨娘,不必多礼。” “是。” “今夜我现在外间伺候,你累了一天了,先去东厢房休息吧!”彩月道。 “还是我……” “去吧,我让小厨房熬了粥,等会儿还要给姨娘端过去。” “那就谢姐姐了!” 兰儿刚来,确实对府上还不熟悉,所以也没有坚持。 白蓁蓁自早上就没用过饭,又在这屋里做了一天,此时确实是饿了。正想起身找点东西吃,听到彩月进来了。 今儿彩月一直在屋里伺候,十分尽心。 “姨娘饿了吧,吃碗粥吧!” 彩月直接把粥端到了床边,见白蓁蓁起身了,而后送到她手里。 “你让厨房做的?”白蓁蓁看着冒着热气的白粥,心里有些感动。 因不确定今日三公子会不会回府,所以她一直穿着嫁衣,因怕坏了妆容,也没用什么东西。 “是,您趁热吃。” 白蓁蓁点了点头,用勺子搅动了几下,待热气散了一些,舀了一勺放嘴里。 “三公子……他什么时候离家的?” “走了有五日了。“ “去哪儿了?” “说是燕州定县,离胜都不远。” 主仆说这话,白蓁蓁把这碗粥用完了。彩月接住碗,伺候白蓁蓁躺下,而后才退了出去。 夜里,白蓁蓁突然觉得肚子疼,先开始还能忍,后面便是撕心裂肺一般,疼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啊……兰儿……” 很快彩月来了,见白蓁蓁捂着肚子,痛得脸色扭曲了,惨叫连连。 “姨娘,您再忍忍吧,痛过之后就不痛了。” 白蓁蓁感觉身下有血流出,猛地抬头看向彩月:“你……你往粥里放了什么?” “大夫配的绝子药。” “啊啊!”白蓁蓁惨叫一声,一把抓住彩月,“你为何……为何害我?” 彩月叹了口气:“非是奴婢要害你,而是国公夫人的意思,您是妾室,而且先进门,断不能为公子生孩子,不然以后长不是嫡,是要出乱子的。而且也非是国公夫人无情,世家后院里,先进门的妾室都要吃绝子汤。” 第八百四十七章 番外 良嫁5 白蓁蓁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人生生的往外扯,痛得她几度晕厥。而未免她叫太大声,彩月往她嘴里塞了布团。 “唔唔……”白蓁蓁恶狠狠的瞪着彩月。 “姨娘,非是彩月狠心。等日后,您真怀上了,到时流掉,比这更痛,不但身痛,心也痛。夫人说了,您日后好好侍奉三公子,国公府总不会亏待你,但多的,您也别妄想。” 彩月说完,起身往外走去。 她关上了屋门,外面还有婆子守着,谁都救不了白姨娘。 白蓁蓁痛晕了过去,待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兰儿红着眼睛跪在床前,见她醒来,未语先哭了出来。 “姑娘,奴婢没能保护好您!奴婢该死!” 白蓁蓁呆呆的看着床顶,半晌回不过神儿来。她如何都没有想到,白家是坑,而国公府更是火海。小腹隐隐还疼,但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她还知道葵水来了,想来是吃了那药的缘故。 泪,无声落下。 她自懂事便知自己的命不好,所以没奢望过什么,只求安稳度日。后来娘死了,她来胜都,在白家更是谨小慎微,盼着以后嫁个夫君,只要对她好就行,不一定非富即贵的。 可她的命运就被这样安排了,在这些人眼里,她太微不足道了。 罗钦实在一个月后回来的,先去了内阁,回到家给老夫人和母亲请安,被父亲叫到书房谈话。等从书房出来,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公子,咱们去白姨娘那儿吗?”木头问。 经木头这一提,罗钦才想起白蓁蓁来。 “走吧!” 过去的时候,白蓁蓁从屋里迎了出来。已是春日,她换上了桃色春衫,头发挽成髻子,看着温婉娴静。 “郎君,您回来了。”她温柔一笑。 罗钦点头,“在家可住的习惯?” “习惯。”白蓁蓁引着罗钦往里走,“听彩月说您回府了,我特意做了晚膳,正等您回来呢。” 罗钦看着摆在桌上的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色香味都好。 “你做的?” “嗯,郎君尝尝,可能吃。” 罗钦在桌旁坐下,白蓁蓁送上热帕子给他净手。 “让她们伺候就是。” “还是奴家来吧!” 罗钦看着眼前的白蓁蓁,总觉得有些恍惚。还未成亲前,他也见过她,在白家是总是怯弱不敢见人的样子。在外面开朗了许多,不拘小节,很有股子侠女的风范。 而现在他看到的白蓁蓁,温婉贤淑,更像是妻子该有的样子。 其实,他挺满意她这样的。 “一起坐下吃吧!” 罗钦拉过白蓁蓁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 白蓁蓁面上略带羞涩,坐下后又忙着给罗钦夹菜。罗钦也给白蓁蓁夹了菜,二人低头用反,偶尔对视一眼,谁都不说话。 白蓁蓁不知道罗钦的规矩,是以不敢多说话。 用过饭后,罗钦先去了书房,等就寝的时候才回来。 白蓁蓁打发走了兰儿和彩月,服侍着罗钦脱掉了外裳。解中衣的时候,多少有些紧张,半天都拉不开系带。 “我来吧。” 罗钦握住白蓁蓁的手,见她满脸羞红的样子,心下一动,又想着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便低头吻了上去。 罗钦抱起白蓁蓁,把她安置到床上。俯身再上,看着怀里的人,这样一看,白蓁蓁其实很美,清丽之美。 “之前的事,我知你是被陷害的。” 白蓁蓁看向罗钦,眼中带着丝丝委屈,但并没有表露太多。 “若没有那事,奴家也成不了三公子的人。” “哦?你倒是庆幸了。” 见罗钦似有不悦,她忙解释道:“其实若不是进了国公府,母亲会把我嫁给御史,听说已经五十多岁了。其实蓁蓁是真的庆幸,但也知道郎君不是这么想的。” 罗钦一愣,倒没想到白蓁蓁会实话实说。 而且把她嫁给御史那老头,这白家人也真做得出来! “我也庆幸。” “诶?” “母亲一直让我娶白秀儿,得亏不是她,不然我这后半辈子,再不得安宁。” “奴家一定安分守己,不给郎君添麻烦。” “好。” 罗钦看着乖巧听话的白蓁蓁,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不由低头再次吻住。 帷幔落下,满室情热。 翌日,罗钦醒来时,天还未大亮。因要上朝,他已经习惯这个时辰醒了。不过他睁开眼,被窝里是热的,但人却不在。 他疑惑的坐起身,刚要唤彩月,白蓁蓁端着热水进来了。 “郎君,你醒了。” 白蓁蓁把水盆杌子上,而后上前服侍罗钦起床。 罗钦见她穿得单薄,拉住她的手一摸,果然是凉的。 “我说了,这些事让丫鬟们去做就好。” 白蓁蓁摇头,“我想自己做。” 罗钦起身,拉她到怀里亲了亲,而后由着她服侍。洗手净面,她帮他梳好头,最后送上一碗热粥。 因为上朝的时辰早,他刚起又没什么胃口,一般都不吃。但白蓁蓁都送到跟前了,他便接下了,不能拂了她的心意。 等罗钦用完粥,白蓁蓁帮他穿上朝服。 “外面冷,郎君拿着这手炉。” 这般周到,罗钦自是十分心暖,拉了拉她的手才出门。 送罗钦出了院门,白蓁蓁回到屋里。 “姑娘,您再睡会儿吧!”兰儿进来收拾屋子。 昨儿夜里,白蓁蓁没怎么睡好,一是被他折腾了两回,身子不大舒服,二是身边有个人,她自己睡觉又不老实,怕惊到他了,总不敢睡沉。 见白蓁蓁躺下了,兰儿给她盖了盖被子。 “兰儿觉得姑娘跟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您啊,像是很多事都看淡了,又像是无欲无求的样子。” 白蓁蓁笑,“确实很淡了很多,争不过就不争了,逃不过就不逃了,脚下这一步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吧。” “姑娘……”听了这话,兰儿有些心酸,“三公子性子好,瞧着对姑娘也好,您还是有盼头的。” “他对我好,我便对他好就是。” 兰儿不知,她家姑娘这般大彻大悟是好还是不好。 第八百四十八章 番外 良嫁6 用过早饭后,白蓁蓁去给罗老夫人请安。因国公夫人和大公子的夫人和大公子的夫人在,所以白蓁蓁只得现在廊子外面等会儿。 她只是妾室,不好与夫人们一起请安。 “咦,三嫂,你怎么不进去?” 见到罗宝儿,白蓁蓁忙起身行了个礼:“八姑娘安好。” 罗宝儿忙摆手:“说什么八姑娘,你叫我宝儿就是,而且你也不用向我行礼,当我向你见礼才是。” “不不,我只是姨娘,算不得主子。” 白蓁蓁这么一说,罗宝儿一想还真是。 “咱们一家人,不用行礼了,怪见外的。” “是。” “你怎么不进去?” “夫人们在里面,我进去不好。”白蓁蓁道。 罗宝儿笑:“还没见过当姨娘的,当得你这般守规矩的。” 不过说完,罗宝儿就后悔了,这句话有点戳人心。 不过见白蓁蓁脸上没有异色,便也就没有道歉,只让她随意,自己进去了。进了屋里,里面倒是挺热闹的。 “你们说什么呢?”罗宝儿问。 “哎哟,我们家小猴子来了!”老夫人看到罗宝儿就喜欢,国公夫人一连生了七个儿子,真真是为罗家开枝散叶了,可就是少个女孩儿。 老国公想要孙女,她也眼巴巴的,国公爷更是馋别人家的乖女娃。后来皇后把宝儿给他们养,小姑娘小时候长得那叫一个可爱,把一家人的心都软化了。 祖父祖母疼,父母宠,七个哥哥更是娇惯。如此,这丫头的性子还越来越好,讨的皇上皇后也喜欢,太子更是护着,真真是个宝贝儿。 罗宝儿先向祖母和母亲及两位嫂嫂行了礼,而后乐颠颠就往老夫人怀里钻,“祖母,皇后娘娘让我进宫住几日,说是大公主和二公主都离宫了,她一个人怪无聊的。” 罗老夫人抱住罗宝儿,拧了拧她的小脸:“娘娘让你去,你且去就是。” “可人家会想祖母和娘的。” “还是我家宝儿有心。”罗老夫人心都化成水了。 国公夫人笑:“你这猴子,去了宫里,可不许捣乱。” “人家这么乖,怎么会捣乱!”罗宝儿冲国公府噘嘴。 “你啊,外面都说定国公府有个女霸王,一手好鞭发,见了一定要躲远远的。你瞧瞧,这些都是什么话,看以后谁敢娶你啊!”国公夫人道。 罗宝儿却乐了:“原来大家都觉得我鞭子使的好,我还想拜师傅再增进一些呢!” “你可消停着吧!” 罗宝儿起身就往国公夫人怀里凑,一直闹得国公夫人没了脾气。 “在宫里住几日就回来,祖母和母亲也会想你的。”国公夫人抱着罗宝儿嘱咐道。 “娘,宝儿知道了。”罗宝儿搂住国公夫人的脖子,一副乖巧的样子。 有丫鬟送来了点心,国公夫人让罗宝儿坐下用点。 “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哦,说你三哥的亲事呢。”国公夫人道。 “咦,我三哥不是刚娶了媳妇。” 国公夫人皱眉,“那算哪门子的娶亲,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如今说的是要给你三哥娶正室。” 罗宝儿往嘴里塞了一口芙蓉糕,想着那白蓁蓁看着也不错啊,只是一旦三哥娶了正室,怕是要受欺压的。 “这事谁都别露,等探过人家的口风后,再往下说。”老夫人道。 “正是。”国公夫人也应道。 说了一会儿话,老夫人也乏了,让她们都下去了。正要回里屋休息会儿,身边的嬷嬷来问,说是白蓁蓁来请安了,问她还见不见。 “老夫人您乏了,让她明日再来就是。”那嬷嬷道。 老夫人想到什么,摆了摆手,道:“让她进来吧!” 白蓁蓁在廊子上等了许久,才见国公夫人她们出来。忙上前一个一个行礼,那国公夫人看到她倒也没什么指摘的。 一碗绝子汤下去,她没闹。当然若是闹了,她自有法子对付。 见她还算听话,国公夫人倒也不刻意为难。 “你也不用日日来请安,扰了老夫人清净。”国公夫人道。 “是,奴婢知道了。” 罗宝儿见白蓁蓁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觉得这人挺没有意思的,当下也没再跟她说话,而是和两个嫂嫂开着玩笑离开了。 又等了一会儿,老夫人才传她进去。 老夫人靠在引枕上,听得声音,徐徐睁开眼见白蓁蓁低头走了进来。进了屋,先见了礼,而后站在一边。 这白蓁蓁心性如水,像是不争不抢的性子。 绝子汤的事,她是后来知道的。虽然觉得国公夫人做的有些绝,但其实她还是认同的。嫡庶当有别,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庶子先出生,恐当家人过度宠爱妾室和庶子,造成以后主母进门而失宠,更甚者宠妾灭妻。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当是提前提防着为好。 不过这白蓁蓁喝了绝子汤,竟然没有闹,默默承受了。而从这两日钦哥儿的态度上来看,他应该也不知道。 她原还担心白蓁蓁会跟钦哥儿说,到时只怕钦哥儿要闹。好在这白蓁蓁是个知理的,没有跟钦哥儿说。 “前儿你让人送来的那件外裳,开始你亲手做的?花样儿也是你自己绣上去的?” 白蓁蓁点头:“奴婢做的不好,希望老夫人不嫌弃。” “好孩子,你有心了。” 老夫人看了身边的嬷嬷一眼,那嬷嬷会意,端起一托盘送到白蓁蓁面前。 “老夫人特意让宝妆阁给姨娘打一套金镶玉的头面。” 白蓁蓁忙道:“这头面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 “收了吧,以后好好侍奉钦哥儿就是。” 既老夫人这般说了,白蓁蓁再拒绝恐要惹她不高兴了。如此,她这才接住,而后转交给了身后的兰儿。 见老夫人皱着眉,不时用手揉捏一下额头,白蓁蓁柔声问:“老夫人,您是不是头疼?” 老夫人点了一下头:“着了风或者想事儿多了就头疼。” “奴婢跟人学过缓解头疼的按摩手法。” “哦?”老夫人看了一眼白蓁蓁,本不大信的,可眼下实在头疼的难受,便抱着试试的态度,道:“你给老身按摩一下吧。” 第八百四十九章 番外 良嫁7 白蓁蓁上前,稍稍手动了一下手指,而后食指和中指放到老夫人眉毛两侧,开始向太阳穴按摩。她手法很重,开始的时候老夫人有些不适,但相比于疼,她更受不了那钝钝的头疼,是以没有说话。 按摩了头部,白蓁蓁又按摩颈肩部位,察觉那些地方有些僵直,便着重开始揉捏后颈的地方。如此有半个时辰,老夫人几乎感觉不到头疼了,又看白蓁蓁额头细汗都出来了,便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停了下来。 “老夫人,您感觉怎么样了?” 老夫人活动了一下,不仅头不疼了,而且脖子和后背都轻松了不少。实在太轻快了,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服。 “白姨娘,你这几招真神了。”老夫人由衷夸赞道。 “其实老夫人的头疼乃是后颈关节的病变引起的,不过这种病是慢性病,没有危险的,只要多注意抬头,不要老低着头,慢慢的就能缓解。”白蓁蓁道。 她不会医术,但在老家的时候,邻居家的婶娘就是这样的病。后来来了个游方的郎中,教了这一套按摩的手法,后来婶娘的病慢慢就好了。 “原是这样,怪不得我总觉得脖子不舒服。”老夫人道。 “往后几日,奴婢会日日来给您按摩。您可以让这位嬷嬷看着,多看几遍也就学会了。往后日日按摩一会儿,坚持半年一年的,基本就能痊愈。” 老夫人不由再次看向白蓁蓁,她以为她会凭着这本事,日日来她这里讨喜,只要讨得她高兴了,往后在国公府,她便有了靠山。 可她觉没有这样做,而是让她身边的嬷嬷跟着学。 这孩子啊,心思太简单了。 从老夫人那院出来,白蓁蓁去厨房亲自熬了银耳粥,熬好后送到罗钦那院的书房。因碰着时辰,她过去的时候,他刚下朝回来。 “先用碗粥再处理公务吧。”白蓁蓁把粥放到桌子上。 白蓁蓁不知道罗钦到底在忙些什么,但知道他一旦忙起来,便连饭都顾不上吃。一连三日,他都没有用过午饭了。 罗钦刚坐下,看着面前这碗还冒着热气的银耳粥。又看白蓁蓁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只得端过来,吹散了热气,几口把粥给吃下了。 “大概下个月调任令会下来,我会外放出京,去定州下面的安和县。”罗钦淡淡道。 “哦,去多久?” “三年一个任期。” 白蓁蓁点头,“那我这些日子收拾一下……” “不用,你在家里,我自己去。” 白蓁蓁愣了一愣,原是不带她,“好,我给你收拾出来。” “嗯,出去吧!” 安和县位于西州南州和中州交界处,原是三不管的地带,有很多土匪窝。还是新皇登记后,设立了安和县,他是第一任县令。 原是内阁的官员,如今外放当县令,倒也不算贬谪,而是试炼。等三年任期满,不出大错的话,回京便能升一级。 外放的京官,可以带家眷,而且大多都带,毕竟任期长。可那安和县不太平,是以他不打算带白蓁蓁,是为她安全考量。 罗钦当下也没有多想,开始研究其安和县的情况来。 这一坐下便没了时辰,等他再抬头,外面的天都暗了下来。 “木头!” 他唤了一声,很快木头从外间进来了。 “什么时辰了?” “该用晚饭了。” 木头话音刚落,兰儿过来了,说白姨娘请三公子回去用饭。罗钦点头起身,因下朝用了一碗银耳粥,此刻倒也不太饿。 回到那偏僻的院子,见白蓁蓁正坐在餐桌旁剥虾皮。素手莹润,指尖沾着油光,她已经剥了几个,在面前的盘子里。 “郎君。”她听得动静抬头,看他微微一笑:“快用饭吧!” 罗钦挨着她坐下,那盛着虾肉的盘子推到了他面前:“老夫人遣人送来的,说是不远千里从东州运来的。也就是现在天还冷,不然到胜都都怕臭了,所以也就这个时节能吃到。” 这里是国公府,自来锦衣玉食,这虾肉虽然珍贵,但他也吃过不少。用筷子夹起一个,他先放到了她嘴边。 “你先吃。” 白蓁蓁脸一红,抬头看兰儿和木头,二人已经识相的出去了。 她贝齿轻启,咬住那虾肉,吃了进去。 “还……还新鲜。” 罗钦笑笑,把面前盘子里的虾肉吃了。 用过晚饭后,白蓁蓁以为他会去书房看会儿书,等就寝的时候才回来,可他却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我们去外面走走。” 去外面啊! 白蓁蓁让罗钦等一会儿,她进屋取了风袍,出来给罗钦披上了。 “虽开了春,但乍暖还寒,尤其夜里,格外的冷。” 看着仔细给他系带子的白蓁蓁,罗钦撩开风袍,把人往怀里一带。在她惊呼出声时,低头吻住了她。一番耳鬓厮磨,这才放了她。 “你与我拿了风袍,你自己呢?” 白蓁蓁脸红红的,此刻呆呆的看着罗钦,好半天才回神儿。 “我……我忘了……” 二人都穿好了披风,而后相携从后门出去了。因时辰还早,街上行人很多,两边摆着摊子,摊主不住叫卖着。 东西长街,乃是胜都最繁华的一条街。两边铺子挂着灯笼,蜿蜒向前,如一条长龙一般。二人并肩往前,有看到稀罕的,便上前看看。 经过红妆斋的时候,罗钦带着白蓁蓁进去,让她挑一些胭脂水粉。 白蓁蓁是女子,自然也爱美。看着那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盒子,看看这个,闻闻这个,感觉每个都很好。 “我要这个。”白蓁蓁从一堆里面挑出了一盒胭脂。 罗钦笑笑,冲伙计道:“把这些都装起来吧!” 白蓁蓁瞪大眼睛,“不用这么多。” 罗钦拉住她的手,“留着慢慢用。” 木头结账拿东西就行,罗钦拉着白蓁蓁往外走。 “我要走三年,这些可够你用了?” “够。” “那三年后,我回来再带你来买。” 白蓁蓁扭头看罗钦,成亲前她不敢奢望罗钦对她多好,甚至都做好了被他冷落的打算,可他却这么好,好到让她心动。 “看什么?”罗钦侧头看白蓁蓁。 “郎君,你真好。” 罗钦握住白蓁蓁的手,“你是我娘子,我自然要对你好。” 不是小妾,而是娘子。 第八百五十章 番外 良嫁8 白蓁蓁眼红了红,头轻轻靠在了罗钦的肩膀上,而他也很自然的环抱着她。一条长街走到头,又拐进一个胡同,最后听到一处宅子前。 “罗家的别院。”罗钦道。 白蓁蓁一喜,“小妮妮!” 二人成亲后,她几次想来看小妮妮,但罗钦一直没有空带她来。 木头上前敲门,很快门自里面打开了。 “三公子啊,您可算来了,妮妮一直嚷着要找您。”看门??? 罗钦拉着白蓁蓁进门,许是听到了动静,妮妮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罗钦和白蓁蓁,她光着脚就跑了出来。 罗钦已经做好接住她的准备,可小家伙去跑到了白蓁蓁面前。 白蓁蓁忙抱起她,“妮妮,姐姐好想你。” 小妮妮把脸埋进白蓁蓁颈窝里,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想……” 罗钦无奈的笑了笑,推着二人往屋里走。看来在小妮妮心里,白蓁蓁第一,他是排第二的。不过这样他也很开心,说明白蓁蓁对小妮妮是真的好。 屋里,三人都脱鞋上了暖塌上,小妮妮把他们买的玩意儿都摆了起来。三人竟然扮起家家来了,罗钦是大老虎,小妮妮是小老虎,白蓁蓁是可怜的小羊。 一大一小学着虎啸,亮着爪子,长大嘴巴,作势要吃了白蓁蓁这只小羊。 白蓁蓁一边学着羊叫,一边绕着暖塌逃跑。很快就被大老虎和小老虎抓住了,二人把她压到床上,学着老虎咬她。 小妮妮咬了白蓁蓁衣服一下,而罗钦咬了白蓁蓁脸一下。 小妮妮再要白蓁蓁的手,罗钦却咬了白蓁蓁的嘴。 白蓁蓁忙捂住了,从手缝里看罗钦,见他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嗷嗷!” 小妮妮这次学会了,对着白蓁蓁脸就咬了下来,弄了她一脸的口水。 “咦!”罗钦露出嫌弃之色来,这次不啃白蓁蓁的脸。 白蓁蓁又气又羞,起身打了罗钦一下。 三人闹做一团,知道小妮妮累了困了,才不闹了。白蓁蓁哄着小妮妮睡着了,而后和罗钦才离开这院。 回家的路上,二人仍拉着手。 街上的行人已经散了,这条路很长,二人走得不急不缓。回到府上,二人洗漱过后,罗钦拉着白蓁蓁上了床。 他把她压到身子底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们生个女儿吧!” 白蓁蓁一愣,这句话犹如一把刀子插在了她心上,钝刀割肉一般,疼得她整个人僵硬了。罗钦没有察觉到白蓁蓁情绪不对,仍旧低头亲吻着。 “郎君……” “嗯?” 白蓁蓁抱住身上的男人,乖乖的回应他的吻。 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为他生儿育女!往后,他会娶别的女人,他会把对她的好转移到那个女人身上,那女子才是他的娘子。 罗钦其实是个很寡淡的人,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渴望,仕途如此,女人也如此。他原是对白蓁蓁有些不满,可娶回家了,成了自己的女人。 他便觉得应该对她好,应该尽丈夫的本分。 可今夜,看着白蓁蓁抱着小妮妮,那般幸福的样子,他便有了执念一般。想和她生个孩子,这样好似他们这个小家才算圆满。 昨夜折腾的有些狠了,罗钦翌日一早醒来,见白蓁蓁仍是先于他起身,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了。 他坐起来,拉过她亲了亲,“说了这些事让下人们去做就好。” 他是心疼她,舍不得她陪他起这么早。 白蓁蓁坐到罗钦怀里,仰头亲他的下巴,亲昵道:“我想伺候郎君,看你穿我做的衣服,吃我的做饭,被我照顾的妥善周到。” 罗钦笑,低头揉了揉她的腰:“昨夜,不累?” 白蓁蓁红了脸,把头埋进罗钦怀里。 伺候罗钦起床梳洗,用过一碗粥后,他便上朝去了。白蓁蓁睡了个回笼觉,起身梳洗好,便去了老夫人那里。 她教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如何按摩,用多大的力度,按摩多久,十分的用心。 做完了按摩,老夫人留她一起用了早饭。 从老夫人那院出来,白蓁蓁却并没有回自己那院,而是带着兰儿从后门出去了。 顺天府外,白蓁蓁和兰儿等了一会儿,才有人引她进去。 刚到门前,那张北迎了出来。 “白姑娘……不不,罗三夫人,您怎么有空来我这破庙了?”张北冲白蓁蓁抬了抬手。 白蓁蓁忙还了个礼,“张大人,其实我是有事求您。” 大公主走的时候交给过张北,若是白蓁蓁有事找他,一定要尽力帮忙。张北当时答应了,而他这人最重诺,自然要帮白蓁蓁。 “罗三夫人,您说就是。” “我想知道御史大人最近的行程。” “哦,御史大人?” 白蓁蓁冲张北行了个礼,道:“还请张大人别多问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张北点了点头,“我派一个人跟着他就是。” 张北是在第三天传回话的,说御史每隔两日便会去仙客楼,他喜欢吃那家的焖鸡。 这日,白秀儿来到仙客楼。 罗钦约她在此见面,白秀儿自然是十分开心的。虽然白蓁蓁嫁给了罗钦,但她只是小妾,而罗钦还没有正室夫人。 她毕竟是他表妹,往日的情分还在,没准他改变主意了,决定娶她呢! 抱着这样的心思,白秀儿乐颠颠来到了仙客楼。 白秀儿被安排在二楼临窗的位子上,罗钦还没有到,于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慢慢戳饮着。为了见罗钦,她特意打扮了一番,把平日里不舍得穿的紫烟罗的春衫穿上,戴着名贵的金镶玉头面,画了精致的妆容。 而且怕罗钦看到她坐姿不雅,她一直端坐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偶尔喝口茶,也是优雅十足。熟不知这一切,却被人看在眼里。 “大人,那便是白家的大姑娘了。”一个媒婆指着外面的白秀儿对何御史道。 那何御史已经五十多岁了,头发花白,长了一身肥肉,膀大腰圆。他打量着外面的白秀儿,不大的眼里露出光亮来。 “倒是个娴熟温婉的姑娘。” “可不呢!只是白家到底是女方,他家既然有这个意思,但看大人心思如何了。您要是有意,便送上聘礼,若是无意,此事也就不提了。”媒婆按着那人教她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着。 第八百五十一章 番外 良嫁9 何御史早年死了老婆,后来虽然纳了几房小妾,可如今也是人老珠黄了。这么一个鲜嫩的姑娘,而且还是伯府的姑娘,他自然心痒痒。 “行了,老爷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御史道。 那媒婆完成了任务,乐颠颠的下楼去了。转进旁边的巷子里,一个小丫鬟上前,给了她一锭银子。 “若有人问起?” “哟,可是白夫人先找的我,让我把自家姑娘说给御史大人。我这不是照她的意思办了,半点错都没有。”那媒婆道。 她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知道那事还没办,白夫人就翻脸不认人了,答应给她的十两银子也没有兑现。 如今她得了银子,也就别怪她背后阴她一把了。 那媒婆得了银子,高高兴兴走了。 兰儿回头,见自家姑娘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对于刚才做的事,兰儿依旧心里忐忑,她们骗大姑娘说三公子找她。 万一等不到人,她去跟罗钦对质,岂不就露馅了。 “只要那御史上门提亲,以我爹那性格,为了自己的仕途,绝不敢得罪上司,一定会把白秀儿嫁给那老头的。倒是什么都定了,便是他们知道是我干的又如何。”白蓁蓁道。 吃了这么大的亏,白蓁蓁不可能就认栽! 又过一日,果然罗钦来屋里问她:“你跟白秀儿说的,说我约她在仙客楼见面?” 白蓁蓁此时正在缝制外裳,见罗钦进来,便撑起来给他试穿。 “我在问你话!”罗钦推开她的手,略有些烦躁。 “是。” 罗钦眉头一下子皱紧,“你为何要这么做?” “郎君以后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打了什么主意,我劝你最好放弃,白秀儿怎么说都是我表妹。” “她还是我亲姐姐呢!”白蓁蓁笑,“可她害我的时候,可一点也没有手软。” “你!我以为你是个不爱计较的人……” “若我什么都不做,那叫软弱无能,而非是心胸大度。” 罗钦还要说什么,白蓁蓁已经给他穿上外裳了。这是她熬了几个日夜做的,为的是赶在他离京前做好。看着这一针一线,还有绣的那兰花的图案,罗钦的气不觉消减了几分。 “蓁蓁,如今你是罗三夫人了,没人可以再伤害你,同样的你也别去伤害别人。心,保持干净最重要。” 没人伤害她吗? 白蓁蓁不觉讥笑一声,她受到的伤害,他永远无法知道和体会! “我知道了。”白蓁蓁说着靠进罗钦怀里,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白秀儿是你表妹,我是你娘子,你说你跟谁亲?” 罗钦搂住白蓁蓁,低头吻住她的唇,缠绵了一番,而后低着她的额头,“你说呢?” 白蓁蓁听着罗钦心跳声,心中甜蜜无比,“自然是我。” “自然是你。” 又过了五日,御史突然让人往昌伯府送了聘礼。 那白夫人和白秀儿一下子就慌了,明明白蓁蓁已经嫁给罗钦了,这何御史还送什么聘礼,他要娶谁? “自然是白大姑娘。”那喜婆道。 “我家秀儿!”白夫人瞪大眼睛,“他……他想娶我家秀儿……他怎么能……” “御史大人说了,白大姑娘身份贵重,娶回去自是要做正室的,还请白夫人放心,御史府绝不会亏待了白大姑娘。” 那喜婆说完就要走,白夫人忙让人拦住了。正要开口生拒了这门亲事,哪知这时候白老爷回来了,刚听说这事,自然也是吃了一惊。 可转念又想,这是何御史送来的聘礼,他们若退回去,岂不是生生往他脸上打。他如今在他手下,正盼着升职,如果得罪了他,以后基本无望了。 “我们收下了,还请御史大人订好吉日。”白老爷道。 “老爷!你想什么呢!” “爹!我不嫁那个老头!” 白老爷瞪了母女俩一眼,而后让人带着喜婆去账房领赏了。 “老爷,你还想把秀儿嫁给那糟老头子啊,你可不能这样,她是你亲闺女啊!你快去回了御史家,就说……就说我家秀儿已经与人议亲了,这婚事不合适!”白夫人急道。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那什么狗屁御史!”白秀儿大哭道。 白老爷被她们闹得心烦不已,其实他心里更窝火,这亲事最先是白夫人提的。后来他漏了风给御史,那御史果真有心,之后一些日子十分注重提拔他。 可转念,白秀儿又做了蠢事,害得白蓁蓁嫁给了罗钦。这一下,他该怎么跟御史交代。 那御史知道后,对他很是冷了几天。 今儿突然把他叫到身前,夸了他一句。他本以为御史已经不计较那事了,结果是憋着这主意!可他能怎么办,拒绝了御史,那他往后不给他小鞋子穿才怪。 “都怪你们!”白老爷指着白夫人和白秀儿,“若非你们存心害蓁蓁,怎么会出这些乱子!如今好了,害人害己吧!反正我不管,既然御史大人要娶,你就必须嫁!” “老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啊!”白夫人大哭。 “狠心?”白老爷冷脸看着白夫人,“你口口声声说秀儿是我亲生的,难道蓁蓁就不是?我忍你已经够久了,若秀儿不肯嫁给御史,那我就休了你!” “啊!”白夫人怎么都没能想到白老爷竟然是铁了心,甚至不惜说出休她的话。 “娘!” 白夫人见白老爷撂下话就走了,不由转身抱住白秀儿:“孩子,娘对不住你了,这亲必须结啊!” “我不!我不!前几日表哥约我见面了,虽然他没有来,可他一定是想娶我的,不如娘您去找姨母求求情?”白秀儿哭着求白夫人。 白夫人自然舍不得女儿,既这是个法子,当下她一抹泪,急忙去罗府了。 国公夫人因上次的事,对白夫人还有气,本不想见她的。可传话的丫鬟说白夫人哭得很急,到底是亲姐妹,国公夫人也不忍,这才让她进来了。 这白夫人一进门,当下跪到了地上,“妹妹,你可一定要救救秀儿啊!” 国公夫人见此,忙起身扶白夫人,“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说什么救秀儿的话,可是出事了?” “正是!”白夫人握紧国公夫人的手,把御史府下聘礼的事跟妹妹说了,“您说说钦哥儿,让她娶了秀儿吧,如此御史府也就无话可说了。” 第八百五十二章 番外 良嫁10 国公夫人轻哼了一声,不想白夫人竟然还敢有这打算。 上次的事,回头她问了钦哥儿,这才明白了,下、药的人竟然是白秀儿。当下她对那白秀儿只剩下厌恶了,再没动让她嫁给钦哥儿的心思。 “虽是御史,也不能强娶别人家的姑娘不是,这事你到我这儿说,不如把聘礼退回去。若那御史府不依不饶的,你自可报官。”国公夫人淡淡道。 “可不能得罪御史啊,我家老爷在御史手下当职,平日里恭维着还怕不够,怎么敢得罪他!妹妹,秀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劝劝钦哥儿……” “不可能的!”国公夫人干脆直言道:“他不会同意,长辈们也都不会同意,所以姐姐,你还是打消这个心思吧!” “可秀儿说,钦哥儿前几日约她见面,一定是他还有这心思。” 国公夫人一愣,“果真?” “着我还能骗你!” 当下国公夫人让白夫人先在这儿等着,她起身去了罗钦那院。罗钦在书房,进去的时候,她看到白蓁蓁也在。 原是她做了靴子,正让罗钦试穿。 这靴子做的巧,国公夫人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夫人安好。”白蓁蓁起身行了个礼。 国公夫人冲她点了一下头,而后看向罗钦,“钦哥儿,你姨母说前几日你曾约秀儿见面,可有此事?” 白蓁蓁心下一紧,正要开口说话,不想罗钦先说了。 “是。” 白蓁蓁看向罗钦,一脸错愕。他居然承认了,他明知道是她! “还真有此事,那你约秀儿,可是有什么心思?”国公夫人问。 “孩儿只是想告诉她,别再妄动什么心思,毕竟孩儿已经娶了蓁蓁。” 国公夫人舒了一口气,原是这样,只要钦哥儿没有心思,她便能拒了白夫人。 白夫人还等着,心里十分焦灼。见到国公夫人回来,忙问她钦哥儿是什么心思。 “他和蓁蓁刚成亲,两个孩子感情还好,而且很快他就要外调了,确实没心思娶妻。至于秀儿,当姨母的也不能不管,若你们白家不敢开口,我厚着脸皮跟御史说道说道?” “不不!”白夫人怎敢让国公府跟御史说,这亲事成则成,不成也不能闹成仇人啊! “那我就没办法了。” “钦哥儿和蓁蓁感情很好?” “好!” 白夫人暗自咬牙,秀儿设了一个局,却不想成全了白蓁蓁。她现在有些后悔了,若是让秀儿和罗钦成就了好事,虽成不了正室,但也比嫁给个老头好啊! 事情没有办成,白夫人垂头丧气的走了。 “夫人,您真不帮白夫人和表小姐?”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问。 “帮?”国公夫人冷哼一声,“若是以往,我定会帮的,可她们敢害钦哥儿,这让我如何帮!” 书房里,白蓁蓁把试好的靴子收了起来。三日后,罗钦就要离家了,她已经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了。 木头打听回来了,说了御史府向昌伯府提亲的事。 白蓁蓁见罗钦脸色难看,却一直不说话,她忍不住开口道:“是我做的。” 罗钦抬头:“这就是你报复白秀儿的方式?” “是。” “毁了她?” “她也毁了我。” “所以嫁给我,你觉得自己毁了?” 白蓁蓁张了张嘴,想解释说不是,可想到成亲当晚就被灌了绝子汤,这不算毁吗?她没说话,只是拿着靴子出去了。 之后两日,罗钦宿在他这院,白蓁蓁熬了粥,只让木头端过去,她没有去烦他。 当天晚膳,罗家人聚到一起为罗钦送行。 白蓁蓁也在,不过她不能上座,只能和其他的丫鬟们一般在旁边伺候着。罗钦见她忙来忙去,而自己身边却没有她的位子。 此刻,他突然意识到,白蓁蓁只是妾,而妾在这个家里是没有地位的。 “哎哟,笨手笨脚的!” 白蓁蓁给大夫人盛汤的时候,虽尽量周到小心了,可防不住大夫人突然伸手去夹菜,两人手碰了一下,汤洒到了大夫人手上。 亏得不是太烫,那大夫人也没说什么。 白蓁蓁忙端水给大夫人净手,完了又重新盛了一碗放到跟前。 这边刚伺候好大夫人,二夫人的茶杯见底了,她又忙着倒茶。老夫人那边咳嗽了一声,她过去给顺气,并留在身边布菜。 “钦哥儿,在外面事事要多留个心眼。”老国公嘱咐了罗钦一句。 “是,孙儿知道了。” “虽是外放做县令,但那安和县特殊,若是做出了政绩,回京必定是平步青云。皇上这是在历练你,你务必要克己奉公,兢兢业业。”国公爷又添了一句。 “是,儿子知道。” “我们钦哥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祖母不叮嘱你其他的,只说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就是。”老夫人道。 “多谢祖母关心。” “还有啊,裸官去外地的官员,大多会在本地纳房妾室。娘不是说不让你纳,但也要清白人家才好。”国公夫人道。 罗钦根本没有纳妾的想法,只连连应着,没有说什么。 一句家常饭吃得和和乐乐的,罗家早年就分了家,留在国公府的只能是承爵的大房,也因此国公府能长盛不衰。 也因此,在国公府极看重尊卑长幼。小辈一般都是先娶正妻,正妻生了嫡子以后才能纳偏房。因罗钦出了那档子事,所以先娶了白蓁蓁。 为了避免嫡庶混乱,国公夫人喂了白蓁蓁绝子汤。 罗家几位长辈都知道,但他们都觉得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用过饭后,罗钦先回了他那院。 在书房待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就要离京了,总不能还和白蓁蓁这般冷着。他是男人,当大度一些才是。 如此想着,他起身去了白蓁蓁那院。 进门见兰儿从正房出来,忙要进去禀一声,他冲她摇了摇头。 罗钦进去,见白蓁蓁坐在暖塌上,桌前放着一碗白粥,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她似有心事,眉头紧锁,眼神空洞的看着前面。 “都凉了。”罗钦道。 白蓁蓁一惊,看到罗钦,慌忙要起来。 罗钦压着她坐回去,“先把粥吃了。” 白蓁蓁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略略不安,但还是听话的先把粥吃了。兰儿过来收拾走了碗筷,屋子里只剩下他二人。 “在想什么?”罗钦问。 “想郎君生我的气了,可这一走就是三年,等三年后回来,您还记得我吗?”白蓁蓁看着罗钦,不是在抱怨什么,而是真心在问。 第八百五十三章 番外 良嫁11 三年啊,那么长的日子,他们不过才相处月余,肯定就忘了。 “怎么会忘。”罗钦把白蓁蓁揽到怀里,“况,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 白蓁蓁仰头,“你不生气了?” “嗯,我以前觉得你是只小白兔,可原来小白兔也有尖锐的牙齿,也会咬人。这样挺好,至少我不用担心你受欺负了。”罗钦道。 只是当小白兔刚露出尖牙的时候,他确实被吓了一跳。 她一出手,让白秀儿咬着牙闷着泪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四十岁的老头,这心机不可谓不深,不可谓不毒。 但正如她所说,白秀儿当初本是要毁了她的,她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白蓁蓁松了口气,仰头亲吻罗钦的下巴。罗钦低头吻住她,之后水乳交融,已经忘了先前冷战的时候了。 夜里,罗钦揽着白蓁蓁,突然有点舍不得。 “郎君,你到了安和县,真的会纳妾吗?” “不会。” “不会吗?”她不信。 罗钦叹了口气,“起来吧!” “欸?做什么?” “收拾你的东西,明早儿随我一起赴任。” 白蓁蓁忙坐起身,不敢相信的看着罗钦,“你要带我去?” 罗钦笑笑,“那安和县不太平,原本是担心你安危。” “我不怕,只要跟着郎君。” 罗钦抚摸着白蓁蓁的脸,道:“去收拾吧,我先眯会儿!” 白蓁蓁实在太开心了,低头亲了罗钦一下,而后兴冲冲起身。唤了兰儿起来,让她也收拾东西,但其实她并没有多少东西。 嫁过来时,虽然有十箱的聘礼,但里面都是旧衣服,甚至是破烂的衣服。她后来捡了捡,只能留下一箱,本就是她自己的东西。 翌日一早,罗钦醒来,见白蓁蓁坐在床边,正笑吟吟的看着他。那样子,像是得了奖励的孩子一般,满心满眼都透着开心。 “收拾好了?” “嗯嗯!”白蓁蓁急忙点头。 罗钦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要不要先睡会儿?” “不要,我不困,一旦也不。”白蓁蓁道。 “好。”罗钦起身,由白蓁蓁服侍着穿好衣服,洗漱后用了早饭。 二人去了老夫人那儿,正好国公夫人也在,便说了带白蓁蓁一起去。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倒是都同意,毕竟白蓁蓁喝了绝子汤,由她照顾罗钦,总比外面的女人好。 “既是要带女眷,还是多带几个丫鬟婆子,好方便照顾。”老夫人道。 国公夫人也点头:“在外面不比在家里,还是多几个人好安心。” 罗钦还要去内阁一趟,国公夫人让白蓁蓁去她那院里说话。 “由你照顾钦哥儿,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谢夫人!”白蓁蓁道。 “只是,若钦哥儿在外面看上哪家的女子,要纳了妾室的话,你可记得一定要让女子喝了绝子汤。” “是……” 国公夫人拉过白蓁蓁,拍了拍她的手,“我知你这孩子明白事理,往后跟着钦哥儿,罗家总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知道了,一定谨记夫人的话。” “嗯,去吧!” 直至坐到马车,出了城门,白蓁蓁紧着的心才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怎么了?”罗钦见白蓁蓁突然笑了。 “从昨晚,你说带我去安和县,一直到刚才,我都怕你会临时反悔,怕我去不成。” 罗钦失笑,“若一早你说想去,我会考虑的。” “我不敢。”白蓁蓁靠着罗钦的肩膀,“我怕你讨厌我。” 罗钦微微一怔,他感觉白蓁蓁似乎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她不敢主动说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敢奢望什么,只是听话办事,听话乖巧。 “出了京,离开国公府,你便是我的娘子,不必太拘着自己。” “可以吗?” “当然,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生气就骂人,高兴就手舞足蹈,我喜欢看你有生气的样子。”罗钦侧头亲了亲白蓁蓁,“在外面,你是自由的。” “嗯!”白蓁蓁重重点头。 车队了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安和县。这里的气候与胜都不同,温暖潮湿,产物也不同,在胜都他们主要吃面食,而在这里要吃??? 刚到任上,还没来得及办公,罗钦就因水土不服而生病了。上吐下泻的,整个人迅速瘦了一圈,看得白蓁蓁十分心疼。 因担心他的身体,白蓁蓁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十多日,他的病情才好了一些。 这日,白蓁蓁让厨房做了包子。 她端着小米粥和包子进屋,没有让罗钦下床,她端着碗喂他。 “我可以自己吃了。”罗钦笑。 “别起身了,吃了饭再睡会儿。”白蓁蓁不让他拿碗,仍旧一勺一勺喂着。 罗钦吃了一碗粥,又看白蓁蓁为了照顾自己,瘦了不少,心疼的把人搂到怀里。 “往后这粗活累活,你都不许沾手了,好好养着自己。” “嗯。”白蓁蓁靠在罗钦怀里,“不过照顾你的活儿,我可不肯给别人。” 罗钦笑,“好。” 二人正说着话,木头在外面喊,说是衙门的捕头要见他。 他自来到安和县就病下来,还没来得及见下面这些人。罗钦忙起身,让白蓁蓁帮着他穿好常服。 “还是再多休息一天吧。”白蓁蓁有些担心。 “我身体已经无大碍了。”罗钦握了握白蓁蓁的手,“我先去前院了,你好好休息。” 白蓁蓁送罗钦出了房门,不觉眼前一阵发黑,亏得兰儿看到,忙上前扶住了她。 “为了照顾姑爷,您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兰儿扶着白蓁蓁躺到床上,“日后,姑爷可不能辜负了姑娘您。” “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他不是那种薄情寡恩的人。” “是是,姑爷最好了。”兰儿笑。 白蓁蓁瞪了兰儿一眼,“我也饿了,你去厨房弄碗粥来吧。” 安和县的官衙,前面是衙门,后面是家眷住的地方。白蓁蓁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叫来兰儿,问罗钦可从前面回来了。 “没呢,自午后出去了,便还没回来。” 白蓁蓁担心他的身体,起来后先去了前院。两个官差守在正房前,见到她忙上前行了礼。 “夫人。” 白蓁蓁应了一声,“大人在里面吗?” “没,大人带着十几个官差出城去了。” “出城?”白蓁蓁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出城了?” 其中一个官差道:“安和县下面的一个村子,遭了土匪抢劫,一番烧杀后,带走了几名女子。大人去定州府找督军了,想搅了那土匪寨。” 剿匪啊! 第八百五十四章 番外 良嫁12 白蓁蓁听着就觉得危险,可罗钦人在其位,这些事自当亲自处理好。 “土匪烧了村子,可有人救助受难的村民?”白蓁蓁问。 “怎么救,没法救的。”另一个官差道。 白蓁蓁想了想,回后院召集来几个下人,又去前院让那两个官差跟着,一起出城去了那遭抢劫的村子。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她想帮罗钦。 刚来任上,便出了这种事,做得好便是政绩,做的不好那就留下污点了。 那村子离安和县城不远,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到了。远远的便能看到村子里的火光,等近了又听到哭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白蓁蓁带着人进了村子,两边有好处烧着的房子没人救火,街上躺着一些人,有的是受了重伤,有的已经断气了。 “娘!爹!呜呜……你们看看丫丫啊!” 一对儿夫妻被土匪杀了,年幼的孩子坐在两个人中间大哭。 这样的惨象,到处都是。 白蓁蓁一时有些慌,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你去找来村长。”白蓁蓁命令其中一个官差道。 她有令另一个观察进城找大夫,能找来的都找来,因为眼下受伤的人太多了。 两个官差去了,很快其中一个领着一花白头发的老者走了来。 “您是县令夫人吧?”那老者看到白蓁蓁,急忙要下跪,“求您快救救我们村上的人吧!” “老人家,快快请起!”白蓁蓁亲自上前扶住村长,“本夫人是受白县令所托,帮助大家度过难关的。” “难得白县令还想着我们啊!”那村长连连叹了几声,指着远处近处:“那一伙土匪太嚣张了,抢了粮食还烧房子杀人,还带走了几个年轻的姑娘。您看看我们这儿,家家都遭了难。” “我知道!”白蓁蓁忙点头,“这样吧,村长您把村里年轻力壮的召集起来,咱们一边灭火,一边救治重伤的村民。” “好好!” 那村长很快召集了几个年轻人,不过都遭了难,几个年轻人神色恹恹,没有什么斗志。 “你们几个振作起来,且看看周围的人,都是你们的乡亲们,如今正等着你们救呢!我虽然是女子,但会和你们一起救人。” 说着,白蓁蓁带着那几个人先去扑火了。 她虽长得柔弱,但其实力气很大,小小的身体挑着两桶水,那几个年轻的看到了,不觉有些惭愧,都开始振奋起来。 灭了一家的火,又转战另一家。 很快他们的人多了起来,不管男女,只要没受伤的都开始动起手来。 把火灭了后,白蓁蓁让村长把重伤的和轻伤的分开。等大夫们来了,先救治重伤的人,轻伤的再等一等。 好在不多久,另一个官差带来了三个大夫。 大半夜的,谁愿意来呢! 可看到白蓁蓁身为县令夫人,在帮忙给他们搭手,不怕血也不怕脏的,三个大夫当下也没有话说了,开始尽心救人。 这边大夫救人,白蓁蓁和村长开始清点村上伤亡人数。 走到一家,房子倒是没有烧毁,只是老远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屋里太黑,白蓁蓁拿了一个火把,因村长去另外一家了,她是自己过来的。 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她举着火把迈过高门栏进了屋,婴孩儿的哭声从东边的屋子里传来,哭得很急,她忙过去,不想却绊了一跤。 用火把一照,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吓得她不由一声惨叫。 慌忙后退一步,用火把再照,见躺在地上这位是个汉子,已经没有气息了。她心下有些害怕,可又听着孩子的哭声,心下不忍。 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屋里土炕上,躺着一个女人。 瞪着大大的眼睛,而身上的衣服已经撕烂了。她是受到了侵犯之后被杀的,伤在脖子上,流了一大滩血。 一个小婴儿,差不多三个多月,在地上大哭着。想来是被那些恶人扔到地上的,好在孩子命大。 白蓁蓁忙上前抱起那孩子,大概是寻到人了,小婴儿终于不再大声急哭。只是仍是哭着,软软的,跟小猫似的,十分可怜。 白蓁蓁抱着孩子离开这屋子,正好村长也过来了。 “屋里的夫妻都死了。”白蓁蓁道。 那村长听了长叹一口气:“我刚才去的那院,一对老夫妻也没了,正是这孩子的祖父母。” 白蓁蓁低头看这可怜的小家伙,他此时正扒头往她怀里拱,想来是饿了。 等天亮,她和村长把村子里所有的人家都逛了一遍。活着的人聚到了一起,死的人也都从家里抬出来了。 白蓁蓁数了一下,连着她怀里抱着的这个,多了十来个孤儿,家里人都死光了。 她吩咐带来的下人,先进城买粮,在村子里搭上大祸,这么冷的天,不能让大家饿肚子。 那几个下人去了,白蓁蓁怀里的婴儿醒了,又开始哭了起来。 她找到一位妇人,请她先哄哄这孩子。 “夫人,不是我不哄,而是昨夜受了惊吓,怎么着就没奶了。”那妇人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家小闺女还饿着呢,一直哭不停。” 白蓁蓁让她先别哭,而后去请了大夫。 大夫看诊过后说,先缓缓吧,需过一两日就好了。 只是眼下两个孩子都没奶吃,一个比一个哭得惨。白蓁蓁哄着那孩子,最后没有办法,先喂她喝了一些水,小家伙哭声才小了。 等架起锅,熬好米粥,也快中午了。 大家伙都饿了,排队领米粥吃。兰儿端来一碗,本是让白蓁蓁吃得,可她却紧着喂了怀里的孩子。 “姑娘,我来吧,您先吃一碗。” 白蓁蓁摇头,“我来喂吧!” 兰儿见白蓁蓁这般精心,想来定是十分喜欢孩子的。可又想到姑娘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兰儿不觉有些心疼。 “姑娘,不如您跟姑爷说说,领养了这孩子如何?” 白蓁蓁摇头:“罗家很看重子嗣血脉,不会让我们领养孩子的。” “哦。” 的确,不然也不会给她家姑娘喂绝子汤了。 罗钦实在第三天回来的,虽然剿匪大获成功,也救出了那几名女子,只是土匪扫荡过的村子却成了一个烂摊子。 他本是头疼,可回来看到的是已经开始重建的村子。 “郎君!” 罗钦回头,见白蓁蓁从一农户走了出来,正朝他跑来。 “你怎么在这儿?” 第八百五十五章 番外 良嫁13 白蓁蓁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罗钦一遍,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不待她回来,跟着她一起从农户出来的村长回答了。 “多亏白夫人,帮我们灭火,救人,还拿银子接济,我们这才不用挨饿受冻。” 罗钦冲那村长点了一下头,回头看白蓁蓁,见她眼下有疲惫之色,不由心疼道:“你在这儿待了几日了?” “自你走后,我便在这里。我能力有限,不知道做的好不好,你别凶我。”白蓁蓁说着还有些委屈。 “你做得很好!”罗钦拉住白蓁蓁的手。 既然村子已经恢复了秩序,那罗钦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他让白蓁蓁先回府,自己则去了定州府找府台商议。 上任之前,他就知道安和县有几个土匪窝,时常下山烧杀抢掠。 因安和县在三不管地带,中州、南州和西州谁都不愿出兵剿匪。 “这其中属琅琊寨势力最大,寨中有匪上万人,占据了一处高地,易守难攻。这琅琊寨打劫过往的商队,也有自己的良田,而且施行军队的管理,那些土匪日常都要操练的。”定州府台道。 这定州府属中州,而安和县是刚划入定州府。府台是老资历了,已经当了十多年府台,在这一级上没升没降,奉行的是中庸之道。只要政绩过得去,不至于免职就好。 对于刚上任的罗钦,他自是知道他的身份,定国公府的公子。 “您啊,也别想着剿匪,只要维稳就好。等任期一满,我给您凭个优,您回京就能升职,何苦发愁这个。” 罗钦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他是来治理安和县的,不是来混资历的。 “下官想借兵剿匪。” 定州府台一听,吃了一惊:“你真要剿匪?” “是!” 这匪患一日不清,安和县的老百姓就一日过不上太平日子。 “哎哟,你可真是……榆木脑袋!这么跟你说吧,我借兵给你可以,但琅琊寨在三州交界处,而且寨中有上万兵力,单凭我给你这点兵,只能白搭送命。您剿匪不成,还断送了将士的命,这要传到朝廷,您非但没有功还有罪!” 他说的这话虽然不好听,但是事实。 “你以为你真是第一人安和县的县令?”定州府台摇头,“安和县划到我定州府,我已经调任了两个县令。一个半路上被截杀了,另一个被土匪抓走了,至今生死不明。” 罗钦皱眉,他是没想安和县水这么深。 “您啊,若真想闹一番,还要说得动南州和西州一起出兵才行。不然真闹到了别人的地界上,只怕匪剿不灭,有人先参您一本。” 罗钦也不是鲁莽之人,听了府台的话,他知道事情没有这般简单,便也不做纠缠了。只是那遭洗劫的村子,需要救济银和救济粮,这些总不能再推辞了。 “这点事,好说!”府台道。 从定州府回来,罗钦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他研究安和县的地图发现,那琅琊寨确实在三州交界处。南州还好说,可西州刚归顺朝廷不久,实在不能给他们咬一口的机会,不然要出大乱子的。 盯着一张地图,罗钦看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来。 从书房出来,回到后院,却见白蓁蓁正抱着一个小婴儿在哄着。她环抱着孩子,让他趴在自己肩上,手轻轻拍着背,嘴里还哼着调子。 等小家伙舒服了,才放下他,改为抱着。 “你以前带过孩子?”罗钦上前问。 白蓁蓁回头看到罗钦,这才想起来,整个下午她都没到他跟前伺候。 “以前在老家,经常帮着邻居家带孩子。”白蓁蓁唤来兰儿,把孩子给了她,“你在书房闷了一下午了,此时饿了吧?” “是有点。”罗钦道。 “那我去做!” 见白蓁蓁要走,罗钦拉住了她的手,“说了这些活计让他们做就是。” 之前在国公府,白蓁蓁院里没两个人,所以很多活儿都是她自己在做。如今到了外面,身边伺候的人多了,不用她再插手,反而有些不习惯。 罗钦拉着白蓁蓁进屋,二人坐到罗汉床上。 “你怎么把那孩子抱回来了?” “她才三个多月,父母都没了,眼下没人照顾。其实我发现,遭遇过土匪洗劫的村子,留下了不少孤儿。街上很多乞讨的,便是这么小的孩子。我想着能不能设立育婴堂,总要给这些孩子一些活路不是。” 罗钦想了想,道:“这个想法不错,这样吧,这件事交给你来做。至于开办育婴堂所需的银两,我向朝廷申请。” 因安和县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而罗钦又是刚上任,所以接下来一直很忙。 设立了育婴堂后,白蓁蓁总喜欢待在那儿,照顾孩子们时亲力亲为。她喜欢孩子,曾经也想过等自己生了孩子后,如何如何对他们好。 只是她再不能生! 白蓁蓁依旧伺候的罗钦周到,虽然他一直说让下人们去做,可她就是喜欢看他吃她做的饭,穿她缝制的衣物。 看着他满身都是自己的痕迹,便觉得他是自己的,完完全全。 很快一年多过去了,临到年根儿底下的时候,土匪又下山了,连着抢了五六个村子,一番烧杀抢夺。这次下山的是琅琊寨,罗钦知道便是去定州府请兵,也无法剿灭这次的匪患。 “我打算去西州。”晚上用饭的时候,罗钦突然对白蓁蓁道。 “去西州?”白蓁蓁在罗钦身边一年,知道安和县的情况,若想剿灭琅琊寨需得西州出兵才行,“什么时候,过了年吗?” 罗钦叹了口气:“有多少乡民,这个年过不去了。年前吧,我想着明日就出发。” 白蓁蓁知道安和县的土匪一直是罗钦的心头之患,他想剿匪奈何却处处受制约。 “好。”白蓁蓁握住罗钦的手,“只是要多带几个人,我在家等你回来。” 罗钦揽住白蓁蓁,让他靠进自己怀里。 这一年多,二人从未红过脸,拌过嘴,恩爱有加。他以前想的,娘子的样子,便是她这般。 用过晚饭,夫妻二人安置,罗钦把白蓁蓁揽到怀里,低头亲吻了一番。而后他摸着白蓁蓁的肚子,小声道:“都一年多了,为何还没有动静。” 白蓁蓁怔了怔,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其实……” “是不是我不够努力?”罗钦吻着白蓁蓁的耳垂。 “嗯。”这个时候,她不想说。 如果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说。 她看得出来,罗钦也喜欢孩子。若是知道她已经不能生了,是不是他就会娶别人,是不是他就再也不会爱她了。 一番缠绵过后,白蓁蓁坐起身,看着熟睡的罗钦,裹上衣服下了床。 入睡前,罗钦说他明日一早就出发。 第八百五十六章 番外 良嫁14 白蓁蓁起身给他收拾细软,又去厨房做了饼子,让他带着在路上吃。等做好这些,天还未亮,白蓁蓁躺到罗钦怀里。 用指尖描绘着他的脸,这眼这眉,这鼻子和唇,都是她最爱的。 忍不住扒上去亲了亲下巴,又到嘴角,又到眼睛。直到把某人亲醒了,再次把她压到身下,欢好了一回。 “舍不得我走?”罗钦低头看着白蓁蓁。 白蓁蓁瘫在床上,细细喘着,墨发如瀑散乱着,衣服扯开,风情毕露。她看着罗钦,满眼都是爱意,手抚上他的脸。 “舍不得。” “最多两个月。” “还是舍不得。” 罗钦微微叹了一声,翻身把白蓁蓁揽到怀里,“往后人生,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可你会娶正室! 白蓁蓁张口欲说,可到底忍住了。她无法强求他不娶正室,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自信,说出来,万一惹怒了他,这余下的时光便都没了。 天亮,白蓁蓁伺候罗钦起床,用过早饭后,亲自送他出了城门。 “木头,在路上好好照顾公子。”白蓁蓁一边交代木头一边从兰儿手上拿来包袱,“这里面有饼子,但最好还是去饭馆吃热乎的好。” “夫人,奴才知道,您放心就是。”木头接住包袱。 因在外面,木头虽知白蓁蓁只是姨娘,但还是习惯叫她夫人。而且在他心中,白蓁蓁当得起这个夫人。 “你也小心。” “是。” 白蓁蓁转头看罗钦,见他已经交代好下面的官差了,正超这般走来。 “年节前这几日比较乱,你就别出府了。” “嗯。”白蓁蓁握住罗钦的手,“你放心就是,我在家不会有事的。” 罗钦点头,转身上了马车,冲白蓁蓁挥了挥手,让她回去。 “郎君,你一定要保重!” “知道了,你也是。” 木头驾车,有四个侍卫相随。白蓁蓁看着他们一行人越走越远,心也越来越空。可她知道,罗钦是做大事的人,自己决不能绊住她的脚。 “夫人,我们回府吗?” 白蓁蓁点头,又突然想起身,道:“我给孩子们做了几件衣服,我们回府去拿吧!” “那夫人您先去育婴堂,奴婢自己回去拿吧!”兰儿道,育婴堂就在城门拐角的胡同里,没有几步路了。 “也好。” 白蓁蓁和兰儿在城门口分开,她转去了北边的胡同里。育婴堂就在胡同的尽头,这里比较僻静,平日里没什么人。 只是刚进胡同,猛地撞见一人。 是个男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身上受了伤,瘫坐在地上。 “你……你是什么人?”白蓁蓁停下步子,这人受的是刀伤,而且看他穿着,也不想平常的老百姓。 “我被仇人追杀……”男人深吸一口气,胸口还在淌血,痛得他神识都不太清了,“救我……” 听了这话,白蓁蓁不由后退一步。她不傻,怎么能随便救人,这个时候叫来官差处理最好。 “有人追杀你?” “是。” “我去叫官差。” “只怕你叫来……咳咳……官差……我已经被杀了……” 白蓁蓁没有听他的,转身跑出胡同。不想正看到几个高大的男人从城门进来,他们手中拿着刀,皆是一副凶煞的样子。 她犹豫了一下,转身跑了回去。 “你……” “他们追来了。”白蓁蓁左右看看,见旁边有个大瓮,忙滚了过来,而后推倒,倒扣在地上。她咬牙撑起一边,让那男人进去。 这么大的瓮,她居然搬得动。 男人不由深看了白蓁蓁一眼,不过还是钻了进去。 白蓁蓁把大瓮扣好,把地上的血迹清理了一下。未免引起怀疑,她先离开了这胡同。走出去一段,正好见到两个官差,她忙把他们喊了过来。 “夫人,怎么了?” “你们快跟我来。” 白蓁蓁带着那两个官差往胡同走,正见那几个高大的男人从胡同出来。 “嘿,你们什么人啊?”其中一个官差看着几个男人不大对,便问了一句。 “我们是过路人,这就出城了。”其中一个男人道。 “那就赶紧走!”这两个官差目送那几个男人出了城,这才放心了。因快过年了,他们怕再出什么事,所以加强了巡逻。 白蓁蓁带着两个官差来到那倒扣的大瓮前,让他们把大瓮搬开。 二人一齐用力才挪开,只是里面是空的。 “夫人,这里面没人啊?” 白蓁蓁一愣,他跑了? “那算了,你们去巡逻吧!” 白蓁蓁没太在意,正好兰儿也来了,主仆二人便进了胡同深处的育婴堂。之前土匪洗劫了五六个村子,于是又送来了几个孤儿。 这里面大约有二十来个孩子,请了六个年级大一点的妇人来照顾。 见到白蓁蓁来,大一点的孩子都围了过来。 “小娘来了!” “小娘给我们带了新衣服!” 孩子们都习惯叫她小娘,白蓁蓁被几个孩子拉着往屋里走。 这院子是本地富商闲置的院子,当时办育婴堂的时候,白蓁蓁亲自去富商家讲明租赁。不过那富商的老娘是个善心的,知道是为了办育婴堂,便明令儿子不许收租子。 虽然朝廷有拨银子,但其实发放下来的不多,而且育婴堂的孩子越来越多,开销也日渐吃紧。白蓁蓁既然负责育婴堂,自是十分头疼。 便是这衣服,都不敢买成衣,还是她和兰儿日夜熬着做出来的。 进了屋,一个妇人抱着小婴儿正喂米粥。 “夫人,您来了。”那妇人看到白蓁蓁,忙起身迎了过来。 “哎哟,我们小丫丫好乖。”白蓁蓁自妇人手上接过小丫丫。 这孩子是进入育婴堂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抱来的。当时只有三个月大,如今都快两周了。 “娘,丫丫想你。” 小姑娘搂紧白蓁蓁的脖子,一口一个‘娘’,又软又甜,叫得白蓁蓁心都化了。 “我来喂她。”白蓁蓁先把小丫丫放到床上,而后从那妇人手上接过碗,“刘大姐,麻烦你了。” “不麻烦,就是……” 白蓁蓁回头,见刘大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 “您看快过年了,咱们都还没领月钱。我知道,育婴堂经费不多了,我们也不该跟你要,只是实在是家里过不去……” “我知道了!”白蓁蓁也是不好意思,冲那妇人保证,一定赶在年节前给他们发了月钱,“您跟其他大姐们说一声,我不会让大家没钱过年的。” “好好,得了您这话,我们也就放心了。”那妇人乐呵呵出去了。 只是白蓁蓁却愁了,她去哪儿筹银子啊! 第八百五十七章 番外 良嫁15 为了贴补育婴堂,她把罗钦的俸禄都拿出来了。好在家里有国公府补贴着,但她和罗钦也尽量节俭,如此还是不够。 白蓁蓁喂小丫丫吃了一碗粥,又带着她跟其他的孩子玩闹了一会儿。 接下来几日,白蓁蓁一直在筹措银子。她去了本县的几个大户人家,因之前也去过,这次吃了不少闭门羹。 便是有请她进门的,也是在她未开口之前,先说自家如何如何揭不开锅了,弄得她没脸再开口。 县里这几户指不上了,白蓁蓁带着兰儿去了定州府。 可定州府,她又不太熟,最后只能去了先前租她院子的那谢家。 她先跟门房表明了身份,又说想见谢老夫人。可那守门的却说,老夫人进京了,原这谢家的大老爷在胜都,年前接老夫人去过年了。 “那……你家夫人可在?” “我家老爷和夫人也一起进京了,只少爷在。” 这样,白蓁蓁总不能见人家的少爷,也不大合适啊!可想到育婴堂等着发月银的几位大姐,她只能硬着头皮说要见他家少爷。 “那您先进厅堂等着,小的去禀报少爷。” 白蓁蓁被一个丫鬟引着进了前厅,这谢家的宅子很大,处处雕梁画栋,透着富贵之气。她听木头说过,谢家是开银号的,在整个中州甚至北秦,都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 丫鬟给她端来了茶水和点心,并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你家少爷可娶了少夫人?”兰儿问那小丫鬟。 “我家少夫人两年前病故了。” 兰儿点头,她还想着若是他家少夫人在,她们见少夫人便好。 “你是说安和县罗县令的夫人?”谢轻飏问那门房。 “正是,她之前来过,老夫人接待的,还说这位夫人十分有善心。”那门房道。 谢轻飏捂着胸口上的伤起身,想了想道:“既她是官眷,我与她见面怕是不合适,你去问问她,可是有什么急事。” “是。” 那门房去了,谢轻飏想到什么,也跟着出去了。 门房进了前厅,说他家少爷不方便见客,为白蓁蓁可是有什么事,他代为传报一声便是。 白蓁蓁一时有些尴尬,但还是开口道:“还是为育婴堂的事,我想请谢少爷捐些银钱,好让育婴堂能维持下去。” 那门房其实已经猜到了,当下点头道:“那夫人您等着,我去回禀少爷。” 他出门,却见少爷就站在厅外的拐角处,正往里面望着。 “少爷。” 谢轻飏冲他摇了摇头,而后转身往他那院走。 竟然是她!那个搬开大瓮把他藏起来,救了他命的女子!当时他命悬一线,这女子把他藏到大瓮下后,让他避过了那些人的追杀。 后来手下找到他,把他带走了。 “少爷,这位罗夫人是来请咱们谢家捐银子的,您看?” “她要多少?” “没说,不过上次老夫人把咱家在安和县闲置的院子给他们用了,还捐了一百两。” 谢轻飏想了想道:“给她一千两。” “啊,这么多?” “去吧!” 那门房忙应着出去了,这开口就是一千两,谢家虽然有钱,但也不能这么随便吧!门房一边摇着头一边去账房了,而后拿着一千两的银票回到前厅。 “一千两?”白蓁蓁也吃了一惊,“其实太多了,我只需要一百两就可以。” “您拿着吧,这是我家少爷的意思。” 白蓁蓁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接住了,几位大姐的月钱还有孩子们的口粮,一百两还真打不住。 “那请您代我向你家少爷表示感谢。” “夫人不必客气。” 得了银子,白蓁蓁和兰儿主仆俩便往安和县走。哪知走到半路,竟然遇上了几个土匪。应该是附近土匪寨的,因是过年了,出来打个牙祭。 那几个土匪不知她们身上有银子,原是要劫色的。 白蓁蓁和兰儿正没主意,这时从后面冲上来几个护院,把那些土匪给打散了。 “我家少爷让我们护送您回安和县。”打跑了土匪后,一个护院冲白蓁蓁道。 “你家少爷?”白蓁蓁想了想,又道:“谢少爷吗?” “正是!” 白蓁蓁忙又道谢,的确是她疏忽了,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官差。可她是去求人卷银子的,带着官差也不好。 那几个护院把她们送到安和县城门口,这才返身回去。 “夫人,这谢少爷可真是好人。”兰儿道。 白蓁蓁点头,“是啊,真是好人。” 当下,她带着兰儿北转去了育婴堂,先给大姐们发了月银,每个人都多领了一两银子。把剩下的挂账上了,有账房先生支配。 这边罗钦出城没有走多远,便遇上了土匪。后来被西州在此地的驻兵给救了,因他受了伤,而后被带到了附近的军营。 罗钦养了两日,觉得身上的伤差不多好了,想继续往西州的无叶城走。 “这位将军,下官想跟你家主帅辞行,可否请您引见一下。”罗钦带着木头从营房出来,正见一个穿铠甲的将士经过,便拦住了他。 那将士打量了罗钦两眼,道:“我不是将军,你唤我李珂便是。” “这样,李兄台,烦请您引见。” 那李珂见这罗钦挺有意思,不要笑了一声,“好啊,你随我来吧!” 从李珂口中,罗钦得知这是西州在此地的驻兵,有一万余兵力。他们将军姓颜,原是拓跋王身边的副将,如今在此地领兵。 别处都是一排排营房,那主帅住的是单人间的,也就一间屋子,条件算十分艰苦了。 罗钦在外面候着,请李珂进去代为传话。 不多久,李珂出来,请他进去。 罗钦进了屋,见里面摆设也极为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旁边屏障隔开,想来了里面是就寝的地方。虽是开了春,但天气还有些冷,这屋里没有火候,清冷的很。 “坐吧!” 一人从屏障后走了出来,不同于李珂,这人穿着常服。罗钦一眼认了出来,正是那日救他之人。 他端正身子,朝那人行了个大礼,“在下罗钦,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罗钦?”来人思量了一下,“你是安和县的县令?” “正是。” 颜灵坐到椅子上,上下打量了罗钦一边,而后指着旁边的椅子,道:“罗大人,请坐吧!” 罗钦坐下,抬头看向颜灵。这次离得近了,也就看清了颜灵的面容,其实先前也看得清,只是因这次穿了常服,再仔细一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看我做何?” 罗钦干咳一声,“在下唐突了!” “你要见我?” “是,在下是来辞行的,颜将军救命之恩,在下有机会一定报答。” “你去哪儿?” “无叶城。” 颜灵想了想道:“正好我也要回城,你与我一起吧。” “这……那劳烦颜将军了。” 颜灵跟属下交代了一句,当下牵马就走。 第八百五十八章 番外 良嫁16 罗钦本是坐马车的,但为了跟上颜灵的速度,他也只好骑马。一行人快马疾驰,当天晚上宿在山林中。 颜灵的属下生了一堆火,大家围着火而坐。 木头从包袱里拿出几个饼子,烤软以后分给大家。 “公子,夫人给您烙的饼。”木头拿一个给罗钦。 罗钦接住,见颜灵把自己的给了属下,他便把手上的递了过去:“颜将军,请。” 颜灵微微一愣,其实她是觉得口有点干,不想吃这么干的东西,但罗钦递来了,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所以还是接住了。 咬了一口,不想还挺香脆。 “你夫人做的?” 罗钦点头,“内子得知我要来西州,连夜做的。” “可真是一片情深。” 罗钦红了脸,没有说什么,从木头那儿又接了一个饼来吃。吃着饼,不由想起了白蓁蓁,也希望这次一切顺利,他好早日归家。 颜灵看着罗钦,心思转了转,她既然驻守在三州交界处,自然对安和县及安和县的县令是有所了解的。 这罗钦原是定国公府的三公子,世家出身,身份十分贵重。 出任安和县县令,不过是试炼罢了,回京便能升官。她驻守此地一年多,只听说他刚来时剿灭了一个土匪寨,此后再没有动静。 她还嗤笑他,世家公子的做派,装装样子罢了。只要安然度过三年的任期,回去就能升官。 不想他竟然要去西州请兵剿琅琊寨,这样的魄力,还是让她十分敬重的。琅琊寨,为祸四方,其实她早就想剿灭,但涉及三州,不好妄动罢了。 吃了饼,罗钦披好大氅,正要靠着树眯会儿。却见颜灵靠在旁边,瑟缩着身子,再看她竟穿着单衣。 “颜将军,你披上吧。”罗钦把自己的大氅给她。 “不用!” 罗钦没再说什么,而是起身给颜灵盖好,而他自己则坐在火堆旁烤火了。 颜灵默了默,罗钦大氅上有股檀香气,想来是经常有人给他熏衣服,总之很好闻。她盖好,把头缩进衣服里,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罗钦先醒。 此间山林里,寒气特别大,罗钦先添了柴火,见颜灵身上的大氅滑落了,起身过去打算给她盖好。 不想一伸手,颜灵突然睁开眼打了他手一下。 而这一下,直接把他怕拍到了她的胸口。 “你!”颜灵一怒。 罗钦瞪大眼睛,忙慌拿开手,“你……你是女子?” “哼!”颜灵把大氅扔给罗钦,“你眼瞎啊!” “不不是……”罗钦昨日见她穿常服,确实有怀疑的,可她是将军啊,将军怎么能是女子,“抱歉,在下唐突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 “不许再提了!”颜灵冲罗钦怒了一声。 罗钦十分尴尬,等启程后,自觉离颜灵八丈远。 敢在年节前,一行人终于到了无叶城。颜灵直接带着罗钦去了拓跋王府,把他引荐给拓跋弘。 拓跋弘和皇途曜交情不错,但这是私交,在政事上二人难免会有碰撞。西州的军权还在拓跋弘手上,也是唯一一州掌管军权的,他自然要提防成为新皇的眼中钉。 是以,罗钦在提出请他出兵剿匪时,他是不同意的。 “本王想中州和南州的兵力足以剿灭一个小小的琅琊寨吧?”拓跋弘道。 罗钦想了想道:“这琅琊寨在三州交界处,只怕我们在剿匪时,会有冒犯之处,不知王爷做何想法?” 拓跋弘淡淡道:“你们在你们的地界上打,若是闹到我这地界上,动刀动枪的,可别怪本王翻脸。” 罗钦思虑的正是这个,那琅琊寨有一万余土匪,若打起来的话,难免有波及。只怕他们稍有不慎,便会让拓跋王觉得这是挑衅。 “王爷,那琅琊寨也抢了我们西州下面的村子,残害了不少百姓,我们也当尽一份力。”颜灵道。 “这里没你的事,去找你干娘说话!” “王爷!”颜灵嘟嘴。 “别撒娇,本王现在不吃这一套了!”拓跋弘挥手赶颜灵。 颜灵哼哼几声,只得先出去了。 她从前厅出来,便去了后院。路过的丫鬟看到她,忙都行礼。 “大郡主回来了!” “您可回来了,王妃一直念着您!” 颜灵径直往王妃院里走,她是西州军颜大将军的女儿。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爹战死沙场,之后她娘郁郁而终,后来王妃见她可怜,便把她抱到王府养着。 王妃生了三个小世子,没有女儿,所以对她十分娇宠。奈何她性子就像个男孩子,不喜欢绣花,偏爱往军营跑。 三个哥哥有宠她,便常带在身边,教她习武,甚至带她上战场。 如此到了十八岁,她已经是军中的女将军了。 “娘!”她进门喊了一声。 南宫心柔正和一个喜婆说话,听到颜灵回来了,忙冲那喜婆使了个眼色。 “灵儿啊,快进屋来!” 这话音刚落,颜灵已经进去了。见到王妃,先行了个礼,而后乐颠颠的上去抱住王妃。 “娘,有没有想我?” “皮猴子。”南宫心柔捏了颜灵的鼻子一下,“若非是要过年了,你还不肯回来的,是不是?” “哪有,我才不管过年不过年,我是因为想您了才回来的。” “真的?” “真的!”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颜灵这才看到屋里还坐着一人。 “这位是?” “陈媒婆,你先前见过的。” 颜灵脸一下难看了,“又给我说亲?” “不不,郡主别误会,老身是来给三世子说亲的。” 颜灵点头:“这就好。” 那陈媒婆干笑一声,其实刚才她和王妃就是在给大郡主物色夫君,只是王妃交代了,没有眉目的时候千万不能让郡主知道。 郡主这脾气,怕好事不成,成了仇人。 那媒婆走后,颜灵跟南宫心柔说了剿匪的事。 “那附近的村民深受其害,我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既然安和县的县令主动找来了,多好的机会啊,咱们可以联手为民除害。可王爷却不肯出兵,您帮我劝劝她。”颜灵央求王妃。 “涉及三州的事,王爷不敢轻易出兵,还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正如你所说,那些土匪残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确实也该出手了。”南宫心柔道。 第八百五十九章 番外 良嫁17 她是不懂政事,可她希望西州和朝廷交好,希望她的儿子们不会因为谋逆之罪而上战场。况,如今她姐姐是皇后,她更希望两方无战事了。 “可这是政事,我也插不上嘴。” “娘,您可以先把罗县令留下,给他足够的时间说服王爷。” 南宫心柔想了想,点头道:“好,这个我能办。” 她过去的时候,拓跋弘已经要赶人了。 “明儿就是年三十儿了,罗大人也赶不及回家,不如这个年就在王府过吧!”南宫心柔笑吟吟的走近前厅。 罗钦起身,忙冲南宫心柔行了礼,“王妃安好。” “哟,这罗大人真是一表人才。”王妃看了罗钦一眼,而后走到拓跋弘跟前,见他要说什么,忙冲他挤了挤眼。 拓跋弘微微蹙眉,因怕惹王妃不高兴,只得道:“罗大人,你就留在府上过年吧!” “这……”罗钦想着还可以再劝劝拓跋王,于是点头道:“下官给王爷王妃添乱了。” “挺好挺好!人多了过年热闹。”南宫心柔忙让下人领着罗钦去客房。 等罗钦他们离开后,拓跋弘拉着南宫心柔坐下,问她:“你这打得什么主意?” “这不灵儿让我留人的。” “哦?” “许是看上这罗大人了。”南宫心柔笑道。 她是真这么想的,这罗钦家世不错,而且人长得俊美儒雅,定是她那宝贝女儿心动了,说什么剿匪的,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拓跋弘想了想道:“定国公府乃簪缨世家,而这罗钦又是嫡子,确实配得上我们家灵儿。只是他一个读书人,而灵儿那性子太野了,怕是人家不愿意。” “所以就看王爷您了,可要对这罗大人客气一些。” 拓跋弘哼了一声,自然不愿意低头,可想到颜灵都十八了,还没给嫁出去,他实在有愧颜大将军。 “好吧,本王客气着就是了。” 翌日正是年三十,罗钦起身梳洗好后,正要去书房见拓跋王。不想开门正碰上颜灵过来,她换上了女装,一身绯红的襦裙,墨发垂肩,灵动可爱。 “郡主。”他昨日从下人口中得知,她是府上的大郡主。 “罗大人,早啊!” “郡主早。” “你今日没事吧,跟我一起去外面逛逛!” “这……其实……” “走吧,这是无叶城,我也当尽尽地主之谊!” “那好吧。” 颜灵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拒绝。而且她是镇守安和县外的将军,正好可以跟她讨论一下剿匪的事,而且似乎她也有意。 因是年三十,无叶城外街上很热闹。 与北方的胜都不同,这里属南方的气候,所以产物也不同。颜灵一边走一边向罗钦介绍,嘴馋了便买一些,跟他分着吃。 颜灵的性子大大咧咧的,罗钦先时有些拘谨,后来便慢慢熟络了起来。 二人走着,颜灵见有一个小偷正在偷路边买糖的妇人的钱袋子。当下喝了一声,那小偷见势就跑,她一个旋身下去把人给踢倒在地。 “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不干正事却干这些偷鸡摸狗的把式!”颜灵用脚压着那小偷的上半身,而后从他手里夺过钱袋子,还给了那妇人。 那妇人连忙谢过,而后抱着孩子走了。 “女侠,绕过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 “停!”颜灵冲那小偷亮了亮拳头,“你这套说辞,本姑娘听得多了,不想再听。” “那您行行好?” 颜灵踢了那小偷一脚,告诫他在做坏事,一定从重惩罚,而后把人放了。 “你不是不信他的说辞?”罗钦问。 “万一是真的呢!”颜灵撇撇嘴,反正那小偷也没偷成,而且看他那架势也像是新手。 罗钦落后颜灵一步,看着她的身影,突然想到一人。 大公主皇途嘉嫮! 他爱过的人,而颜灵身上有她的影子。其实这么说也不对,颜灵性子更野,但也活得更加真实,这是他羡慕的地方。 年三十晚上,罗钦被邀请和拓跋王一家人吃团圆饭。 王妃一直往他碗里夹菜:“罗大人不要拘谨啊,我们家没什么规矩,都是战场上的武将,比较随性,不要吓到你才是。” 罗钦忙摇头,“不会,下官很喜欢这样。” 王妃口中的随性,这话多少有些水分,罗钦看着对面一边吃饭一边打闹的三兄妹,在他们定国公府肯定是要挨长辈训斥的。 反观王爷和王妃,看着儿女打闹,不说训斥,反而十分开心。王爷还会添油加醋说一句,三兄妹也不怕他,还拉着他一块闹。 这里这般热闹,罗钦不由想起了白蓁蓁,她一个人过年,会不会寂寞。 白蓁蓁还真不是一个人过年的,年三十这天,她和兰儿来到育婴堂。她们一起包了饺子,和孩子们一起过年。 年初三这日,颜灵要去拜祭父母,怕罗钦一人没意思,便带着他一起去了。 南方的冬日,虽然冷寒,但到底比北方暖和的多。走在路上,山是绿的,路边偶尔还能看到野花什么。 颜灵的父母安葬在山里,二人骑马上山。 路上颜灵跟罗钦说了父母的事,原是颜大将军牺牲后,母亲有心追随,可那时她年幼,母亲舍不下她。 “母亲虽然为我想努力活下去,可没有父亲的日子,她终日以泪洗面,后来精神便有些不正常了。她会对着我说:娘带你一起去找你父亲吧,他一定想我们娘俩了。” 说到这里,颜灵眼睛就红了。 “后来,王妃怕我娘真带着我寻了短见,便把我们娘俩接到了王府。娘大概是看我在王府生活的很好,终于撒手走了。” 罗钦叹了口气:“逝者已矣,大郡主还是莫要太伤怀。” “在家的时候,我不会提这些事。”颜灵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不想让王妃跟着我难过,只在每年的这个日子,我独自上山才会偷偷哭。” 说这话,二人到了颜家夫妻安葬的地方。 罗钦祭拜了颜氏夫妇,而后退到一边等着颜灵。 “爹娘,灵儿来看你们了。”颜灵烧上之前,把拿来的祭品摆上,“灵儿这一年过得很好,王爷王妃和世子哥哥们都对我很好,你们在下面可以安心了。” “灵儿想为爹报仇,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可是王爷还没答应,爹爹一定要保佑灵儿,也保佑罗大人,他可以说服王爷。” 罗钦听到这里,不由愣了一下。 颜灵说想父母亲了,说着便哭了起来。 第八百六十章 番外 良嫁18 罗钦见她哭得伤心,心下不忍,上前劝慰她。不想颜灵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痛哭起来。 “当年我爹在战场上遭人暗算,那暗算他之人乃是军中的副将,后来他逃到了琅琊寨。我镇守安和县,便是想借机剿灭琅琊寨,抓到那人为我爹报仇。” 原是这样! 罗钦拍了拍颜灵,“大郡主,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可以剿灭琅琊寨。” 颜灵哭得很伤心,罗钦不好推开她,但男女有别,她这般确实让他有些为难。好在颜灵没有哭多久,很快就放开了他,之后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没娶妻吧?”下山的路上,颜灵问罗钦。 “娶了。”罗钦道。 “娶了?”颜灵皱眉,据她了解,罗钦只娶了一个小妾,没有娶正室,“你说的是那个小妾?” 小妾? 罗钦实在没法把小妾和白蓁蓁挂钩,在他心里,白蓁蓁就是他的妻子。 “她虽是妾室,但也是我的妻子。” 颜灵点头,“但不管怎样,你确实还没娶正室。” 罗钦不知颜灵为何纠结这个,正要开口解释一句,但她已经快马往前走了。 记下来几日,罗钦和颜灵一起游说拓跋王,终于让他松口了。 “本王可以出兵,但是中州和南州也需出兵,咱们三方合作才行。”拓跋弘道,这种事没有理由只让他们西州出力,而其他两州坐吃现成的。 “好,中州和南州,我可以去请兵。”罗钦道。 “王爷,我要带兵攻打琅琊寨。”颜灵道。 “不行,这可是真刀实枪的,让你二哥去!” “王爷!”颜灵突然跪下,冲拓跋王请求道:“王爷,我要为我爹报仇,还请王爷给我这个机会。” “你这孩子!”拓跋弘叹了口气,“好吧,那就有劳罗大人多加照顾了。” 罗钦忙道:“下官能力不足,但一定照顾好大郡主。” 得了准话,二人不等年节过完,便赶回了安和县。 但罗钦没有回府,而是又去了南州。从南州回来,又是定州府,如此跑了大半个月,才把三方都说服下来。 之后三方集结兵力,在琅琊寨外聚集。那琅琊寨三面环山,易守难攻,艰难的打了三个多月,才把这土匪寨攻下来。 如此一鼓作气,也顺便剿灭了其他几个小的寨子。 等平定了安和县的土匪寨,已过了半年余。 白蓁蓁自是十分思念罗钦,可便是知道他就驻扎在安和县外,她也不敢去打扰,毕竟他正忙于公务,她不能给他添乱的。 这日,白蓁蓁正在后院做夏衫,这是她给罗钦做的,想着做好以后,让下面的官差给他送过去。 “夫人,姑爷回来了!” 外面兰儿突然喊了一声,白蓁蓁一急,不小心手指被针扎了一下。她微微皱了一下眉,而后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出去。 她刚出正房门,便见罗钦从前院来了,他还扶着一人,那人似是受伤了。 “郎君!”白蓁蓁忙迎了上去。 “快去把东屋腾出来!”罗钦吩咐了白蓁蓁一声。 白蓁蓁愣了一下,忙应着先跑去东屋收拾了。刚才郎君都没有看她一眼,半年多不见,他不想她吗?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手上动作麻利,很快把东屋收拾了出来。 罗钦扶着颜灵进了屋,把她安置在床上。 “木头,去找大夫!” 木头忙应着出去了,白蓁蓁看那人穿着铠甲,因低着头也看不清面容,不过她胳膊受伤了,有血从衣服里渗出来。 白蓁蓁忙下去吩咐人去烧热水,等会大夫来了,少不得要清洗伤口。 “你是为我受的伤。”罗钦看着颜灵胳膊上的伤口皱眉道。 “哦,所以你打算怎么谢我?” “在下多谢颜将军救命之恩。” “我救了你两回了,你难道不该娶我?” 白蓁蓁正要撩开帘子,就听到了这句话。脑子轰的一下,明明是女声,这人是女子! 颜灵在等罗钦开口,白蓁蓁也在等着,可他却岔开了话题。 “颜将军,这些日子你现在这里养伤吧!” “好啊!” 白蓁蓁调整了一下神色,这才撩开布帘进去,“郎君,我给这位将军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吧?” 罗钦回头看到白蓁蓁,冲她点了一下头,“去吧。” “男装还是女装?” 罗钦一愣,看向白蓁蓁,见她神色如常,便道:“女装。” 白蓁蓁冲罗钦和颜灵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出去了。 “她就是你那位小妾?” 白蓁蓁刚出门,便听到了颜灵的声音。 “嗯。” “长得柔柔弱弱的,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吧?” 罗钦皱眉,“她确实很柔弱,而且我也确实喜欢她。” 白蓁蓁心中一暖,而后去西屋拿自己的衣服了。她惯来比较节俭,衣服不多,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她拿了一身自己最好的,送到了东屋。 颜灵换衣服的时候,罗钦留白蓁蓁照顾,他先出去了。 “颜将军,我帮你解开铠甲吧。”白蓁蓁上前道。 “那就有劳夫人了。”颜灵道。 白蓁蓁上前,稍稍研究了一下,而后帮颜灵把铠甲解开了。她的伤在胳膊上,伤口挺深的,给她脱中衣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嘶……” “抱歉,我轻点。” “没事,这点小疼不算什么。” 白蓁蓁笑笑,还是尽量轻的给她脱下了中衣。她帮着颜灵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其实有点瘦,但也只能先这样了。 “你嫁给罗钦多久了?” 白蓁蓁一愣,没想到颜灵会问这个,于是淡淡道:“快三年了。” “哦,那真是有感情了。” “颜将军,你……” “怎么了?” 白蓁蓁摇了摇头,“你怎么会受伤的?” “当时一土匪冲出包围圈,朝罗钦砍了过去。我用胳膊挡了一下,所以受伤了。” “多谢颜将军救了我家郎君。”白蓁蓁忙起身行了个礼。 “不用,我和罗大人很熟。” “这样……” 二人说这话,大夫请来了。因颜灵是女子,白蓁蓁便在一旁帮忙,等大夫给敷上药包扎了伤口,她才和大夫一起出来。 “这方子,夫人您拿好,让下人去药方按方抓药,每日三副,喝上五日便可痊愈。” “好。”白蓁蓁接住那方子,转而交给了木头。 木头去送大夫,顺便抓药了。 白蓁蓁看不到罗钦,便找到了西屋。他在屏风后面换衣服,白蓁蓁走过去帮他解开衣带。 罗钦转身,把白蓁蓁搂到怀里。 “想我没有?” “想。”白蓁蓁抬头看着罗钦,眼中脉脉含情。 第八百六十一章 番外 良嫁19 罗钦低头吻住白蓁蓁,分别半年多,二人不免有些炽热。只是衣衫都褪了,那颜灵却在外面喊人。 到底是大白天的,罗钦脸红了红,凑到白蓁蓁耳边问了句:晚上,可好? 这还用问? 白蓁蓁锤了罗钦胸口一下,“不好!” 罗钦笑着啄吻白蓁蓁,一时又有些分不开了,奈何颜灵又在外面喊了一句。罗钦无奈的放开白蓁蓁,迅速穿好衣服出去了。 白蓁蓁还是有些失落,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又拿着罗钦脱下来的脏衣服出去了。 罗钦在东屋里待了许久才出来,彼时白蓁蓁已经和下人们做好了晚饭。罗钦回家,她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 “我去请颜将军出来用饭吧?”白蓁蓁见罗钦从东屋出来便问他。 “我给她送屋里。”罗钦道。 白蓁蓁点头,回头端了饭菜,本想自己送过去的,但罗钦坚持他送。 倒也不是罗钦坚持,而是他怕颜灵在白蓁蓁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刚才在屋里,她就一直说要他娶她的话。 他拒绝过一次,但不好总是拒绝,毕竟颜灵是女孩子,而且救过他两次。 白蓁蓁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由着罗钦把饭菜送进去了。不过这次,罗钦送过去就出来了,而且拉着她一起用饭。 “这两道菜是我做的。”白蓁蓁我那个罗钦碗里夹了自己做的菜。 罗钦拉住白蓁蓁的手,“这半年过得可好?” “好,就是想你。”白蓁蓁羞涩道。 罗钦低头,小声回应道:“我也想你。” 二人彼此看了一眼,都红了脸。用过晚饭,罗钦拉着白蓁蓁进西屋,而且特意关好了门。 回头见白蓁蓁坐在床上,正捂着笑他。 罗钦走过去,抱住白蓁蓁把她压倒,先低头狠狠亲了两口,“我在城门外的时候,还以为你回去看我。” “我怕打扰你。”白蓁蓁亲着罗钦的下巴,“而且,你身边不是有颜灵姑娘。” ‘她是拓跋王府的郡主。“ “原来是郡主。”身份高贵,不是她能比的。 见白蓁蓁脸色不对,罗钦忙解释:“她是奉拓跋王的命令前来剿匪的,我和她只是朋友,你别乱想。” “只是朋友?” 罗钦笑:“吃醋了?” “是。” 没想到白蓁蓁这么干脆的承认了,罗钦心里竟有些甜,“放心,我只有你,也只爱你。” 白蓁蓁这下开心了,其实罗钦没有说过喜欢她爱她的话,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 “郎君,我也爱你。” 小别胜新婚,二人彼此交换了心意,接下来自然是一番情热。 罗钦习惯早起,白蓁蓁为了侍候他,也习惯了早起。只是昨夜闹得有些狠,白蓁蓁没能起来,而罗钦也细心的让她多睡会儿。 等白蓁蓁起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姑娘,您先用完粥吧!”兰儿端着一碗米粥进来。 白蓁蓁点了点头,“公子呢?” “姑爷出城了,说是剿灭了土匪,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这样,颜将军可还好?” “在屋里休息呢!” 白蓁蓁吃了米粥,而后起身去看颜灵。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在床上休息,而是在写信。为避嫌,白蓁蓁敲了敲门才进去。 “颜姑娘,今日感觉怎么样了?” 颜灵收起信,冲白蓁蓁道:“多谢夫人关心,我胳膊上的伤好多了,不过还要叨扰几日。” 白蓁蓁微微一愣,道:“您救了郎君的命,说不上叨扰。” “那就好。” 白蓁蓁笑了笑,“如是有不周到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好,我会跟罗钦说的。” “……好。”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颜灵有些针对她。白蓁蓁不敢打扰颜灵,说了这两句话,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颜灵撇了撇嘴,继续打开那封信往下写。 “娘,我喜欢罗钦,一定要嫁给他。” 这句话是结尾,这封信是写给拓跋王妃的。 经过半年多的相处,颜灵喜欢上了罗钦,而且越相处便越发现这个人正直有魄力,俊美又学识丰富,正是她心目中丈夫的样子。 只是她多次表明心意,罗钦却无动于衷。 他喜欢这个妾室,本来依她的性子,不会容忍丈夫有别的女人的。可那是罗钦啊,她就是喜欢,非常喜欢,所以可以容他这个小妾。如此,他还有什么话说,偏他就是不点头,害她只能让王妃出马了。 白蓁蓁自然不知道颜灵多馋她郎君,她自是尽责的照顾颜灵,算是尽女主人的本分。 等罗钦处理好了土匪寨的事,调任的任命书也到了,他可以回胜都了。罗钦很开心,但白蓁蓁心里却有些忐忑。 回到国公府,她又是那个低人一等的小妾了。要事事谨慎着,而且这次回去,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一定会提给罗钦娶正室的事。 她能接受吗? 不能! 以前,她想自己可以忍着,可现在她太爱罗钦了,绝不能容许他去别的女人。他应该是她的,完完全全,身和心都是。 如果不能,那她宁愿离开他。 这样的心思,白蓁蓁没有对罗钦说。她想,如果罗钦爱她,自然和她是一样的心思,她又何必多说这些。 颜灵也要回无叶城了,这天晚上,白蓁蓁摆了酒席给她送别。 颜灵端起一杯酒,举杯先敬了白蓁蓁:“谢夫人这些日子的照顾,颜灵先干为敬了。” 白蓁蓁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不会喝酒,只能端起茶杯。 “夫人,您就用茶?” “她不会喝酒。”罗钦道,说着他举起一杯酒,代白蓁蓁回敬了颜灵。 “哦,原来是不会。”颜灵笑了笑。 白蓁蓁觉得她实在嘲笑她,当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举起来道:“我平日里确实不喝酒,但郡主盛情,我自当奉陪。” 白蓁蓁仰头喝了那杯酒,辣的脸都扭曲了。 罗钦忙给她倒了一杯茶,亲自送到她嘴边,“快漱漱口。” 那酒辣的她眼泪都冒出来了,忙喝了一口茶,顺了下去。 见罗钦在笑,她推了他一下,“笑什么?” 罗钦从桌子下拉住白蓁蓁的手,“偶尔喝点酒,挺好。” 好什么好! 白蓁蓁感觉到罗钦在挠她的手心,当下知道那好是什么好了,于是红着脸瞪了他一下。 他二人眼神交流,颜灵如何看不懂,心中不由十分嫉妒。妾始终是妾,罗钦难道为了这个妾室还不娶正妻了? 可想是这么想,颜灵心里仍是不舒服,不觉多喝了几杯,把自己给喝醉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番外 良嫁20 白蓁蓁和罗钦一起把颜灵送回屋里,白蓁蓁去厨房端醒酒躺了,罗钦把颜灵安置到床上,正要离开的时候,她却猛地起身扑到了他怀里。 “你……” 颜灵吻住了罗钦的唇,紧紧贴着,不容他拒绝。 啪的一声! 碗落到地上,罗钦见白蓁蓁站在门口,眼里脸上都是泪。他忙推开了颜灵,追着白蓁蓁回到西屋。 “她突然冲上来的,我没有防备,我……” 白蓁蓁回身,使劲推了罗钦一下,“她喜欢你,你不知道?” 罗钦叹了口气,“知道。” “那你还把她带回家,你给了她这个机会!” 白蓁蓁一直是温柔的,贤淑的样子,突然见她这般凌厉,罗钦一时有些不习惯。 “她救了我,我总不能不管。”罗钦拉住白蓁蓁,尽量耐心的解释:“况,我已经明确的拒绝她了。” “可她亲了你!” “对不起。”罗钦抱住白蓁蓁,“以后不会了。” 白蓁蓁扑到罗钦怀里,用手给他擦嘴唇,一下一下,直到把罗钦的嘴唇擦红了。而后,她吻上他,换上自己的气息。 罗钦由着她闹,只是在最后,把人带到了床上。 翌日,罗钦把颜灵送到城门口。 “你没有什么可对我说的?”颜灵问,眼中有痴怨。 罗钦拱手行了个礼:“大郡主,我们有缘再见。” “放心,我们很快会再见的!”颜灵一笑。 罗钦愣了愣不懂她的意思,“大郡主,一路保重。” “你也是!” 入冬前,罗钦带着白蓁蓁回到了胜都。 离开三年,终于任满回来了,而且带着骄人的政绩。 老国公和国公爷对他在安和县的表现十分满意:“内阁都在传,说皇上有意提拔你做户部侍郎。” 罗钦有些不敢相信,若是户部侍郎,那可是连升两级。而且他还年轻,在北秦的历史上,还没有他这么年轻坐到户部侍郎的。 国公爷拍了拍罗钦的肩膀:“此事不提,你先在家休息一些时日。” “正是,离家三年,你祖母和母亲日日念叨着你。这些日子,你好好陪陪她们。” “孙儿知道了。” 从书房出来,罗钦来到老夫人那院。国公夫人也在,罗宝儿也在,还没进屋就听里面乐呵呵的说话声。 他撩开帘子进去,见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白蓁蓁正在给她按摩肩膀。 “祖母安好,孙儿给您磕头了。” “哎哟,钦哥儿啊,快扶他起来。”罗老夫人喜道。 虽有两个嬷嬷上前,但罗钦还是给老夫人跪下磕了头,转而又给国公夫人磕了头。 “好孩子,这三年你受苦了。”国公夫人说着眼圈就红了。 “祖母、母亲放心,这三年孩儿没有受苦。” “怎么会,刚才听蓁蓁都说了,你又是剿匪,又是出兵的,还受过伤呢!”祖母道。 罗钦看了白蓁蓁一眼,道:“没什么,她是担心我,所以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很严重的样子。” 老夫人拍了拍白蓁蓁的手,“你也辛苦了。” “奴婢不苦。”白蓁蓁忙道。 “钦哥儿啊,既然你回来,那……” “咳咳……”老夫人打断了国公夫人的话,道:“孩子刚回来,让他先喘口气吧!” 国公夫人知道自己心急了,忙道:“正是正是。” 晚饭实在老夫人这院吃得,一家人聚到了一起。罗宝儿已经出嫁了,知道罗钦回来后,第一时间也赶了回来。 一家人乐呵呵的吃了一顿饭,仍是没有白蓁蓁的位子,她在一旁伺候。 用过晚饭后,老夫人让白蓁蓁留下说话。 里屋,老夫人端坐在罗汉床上,瞄了一眼站在屋子当间的人。她低着头,手指绞着帕子,似是有些紧张。 “你知老身要与你说什么吧?” 白蓁蓁身子僵了一下,而后慢慢点了点头,“知道。”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当初钦哥儿要带你去赴任,其实老身并不放心。可又怕他在外面受苦,两相权衡之下,才同意你去了。你可知老身为何不同意你去?” “不知。” “你们俩相处这三年,感情必定增厚了不少。于钦哥儿倒没什么,但于你来说,只怕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听了这话,白蓁蓁急忙跪下。 “奴婢不敢!” “钦哥儿回京了,而且仕途平顺,如今也该是娶正室的时候了。在你们没回京之前,老身与他娘便开始走动了起来,倒是看上了几家的姑娘。虽为提亲,但想来对方是十分乐意的。” 白蓁蓁低头不语,她能说什么,不同意吗,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儿。而且老夫人与她说这些,已经是看得起她了,不然连知会她一句的必要都没有。 “老身与你说这些,便是要你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别生出什么乱子就是。” “奴婢……知道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下去吧!” 白蓁蓁起身,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夫人又开口了:“老身在城郊有座庄子,下面有千亩桃树和梨树的林子,如今快要到收获的时候,你去庄子上帮帮忙吧!” “是。” 白蓁蓁从老夫人这院出来,一直走出去很远,躲到廊子的角落处,强忍的泪水才落了下来。 西偏院,罗钦在书房呆了一会儿,回到院里的时候,见白蓁蓁还没有回来。正想去老夫人那儿看看,还未出门,见她低头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久?” 听得这声,白蓁蓁忙得抬头,看到罗钦,脸上有担心之色。 她笑了笑:“老夫人与我说了一会儿话。” 罗钦上前拉住她的手,“说了什么?” “老夫人让我去庄子上帮忙收果子。” 罗钦点头:“其实我也去过,反正这阵子没事,我陪你一起。” “这……” 罗钦拉白蓁蓁到怀里亲了亲,“有什么事一定跟我说,不要闷在心里头。” 白蓁蓁搂住罗钦,把头靠进他怀里。罗钦对她是真好,可这种好,如若以后要跟别的女人平分,甚至于那个女人才是名正言顺,而她确实靠施舍的,她能接受吗? 不能! 第八百六十三章 番外 良嫁21 当晚无话,翌日白蓁蓁和罗钦打算去庄子上。临出门的时候,国公夫人找罗钦有事,罗钦去了一趟,回来便说没有功夫了,让她自己去。 “那庄子周围的风景不错,你在那儿住几日,当我去接你。”罗钦道。 白蓁蓁点头,看着罗钦不舍道:“我等你。” 罗钦送白蓁蓁出了府门,看着她的马车走远,这才收回了目光。 “公子,宫里怎么突然举行什么秋日宴,而且夫人十分重视,偏要你也去。”木头道。 罗钦摇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陪母亲去一趟便是了。” 夏末秋初,天朗气清。 宫里举行秋日宴,邀请了各府的官眷来参加。其实名曰赏花,实则是给大家一个机会,年轻的男女可相看对方。 太子据闻已经有了太子妃,虽然还未归宫,但太子已经去大荣接人了。只是太子还没有侧妃,几家有女适龄的,便有了这个心思。 奈何皇后明言:太子啊,本宫不做他的主。他如今太子妃有了,太孙也有了,所以这侧妃娶不娶的,不打紧。 见皇后这态度,大家便知道了,今日这宴非是为太子而设。而皇后的长公主据说也有了驸马人选,那就只剩小公主了。 不过小公主表演了一套鞭法后,有心的也退散了。公主已经是难伺候了,偏还是个武把式,谁还敢迎这尊大佛。 皇后倒也由着小公主,其实她知道,小公主心里已经有人了。去了一趟大荣,心也就丢在那儿了。前不久,十九公主来信,说他家小子不日要来胜都求亲,让她这个丈母娘手下留情。 宇文膺那小子,皇后从小公主嘴里听说过,是个油腔滑调的,但他为了小公主拼过命,还发誓这辈子只娶她一个,爱她一个。 单凭这一点,皇后便觉得这宇文膺还是不错的。 既然不是为了太子和公主选亲,那各家便开始互相选了。 罗钦实在没什么兴趣,正想找个地儿多清闲的时候,忽见有人来报,说是西州郡主进宫了。不多一会儿,果然见颜灵大步走了进来。 这女子常在军营,走路都是飒飒带风的,束腰高辫,目不斜视的,带着女将军的威风之气。 罗钦心想,她怎么来了! 颜灵走到皇后跟前,跪下行了个礼。 皇后忙让她起身,而后拉到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是喜欢。见皇后如此,大家心里也明白了,这秋日宴可能是专为西州郡主设的。 二人彼此相熟,而且颜灵还救过他的命,罗钦也不好躲着。 见她朝自己走来,他便迎上去几步。 “郡主安好。” 颜灵抱肩笑:“我就说我们会很快见面的,罗大人可想本郡主了?” 罗钦脸一红:“郡主,您还是别乱开玩笑了。” “好,不开玩笑!这御花园挺大的,你带我逛逛吧!” 罗钦想,他也是第一次进宫,实在不熟啊!不过颜灵盛情,他也不好推拒,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带路。 那国公夫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当先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罗夫人。”皇后喊了国公夫人一声。 国公夫人忙上前,“娘娘。” “先前啊,本宫就瞅着你家三公子好,只是可惜了……”她那大女儿自己有主见,偏要嫁给白玄,如今二人和美,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娘娘,是这孩子没福分。” “你瞧着这西州郡主如何?” 国公夫人心思一转,忙道:“自然是极好的。” “人家看上你儿子了!” “啊,这……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拓跋王妃与本宫来信,说二人在安和县就认识了,而且经历了不少事。既是男未婚女未嫁,本宫想给他们牵根红线,你觉得如何?” 国公夫人激动道:“臣妇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的。” “那好,不过成亲的是他们两人,你回家后问问罗钦的意思,若他也有心。便请皇上下旨赐婚吧,西州王府不会有意见。” “是是。”国公夫人真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御花园里,花开的正盛。 颜灵喜欢练拳,不喜欢绣花,喜欢拿刀,不喜欢吟诗作对。如今想和罗钦谈谈风情,却发现自己接不住话。 “呃,这是什么花?”颜灵随意一指。 罗钦笑:“这不就是菊花,你不知道?” 颜灵大囧,她自然知道,那些什么仙中客,水芙蓉的她不认识,但这菊花还能不认识,不过随意指了一下,不至于太冷场罢了。 “哼!”颜灵哼了一声,转身大步往前走。 罗钦愣了一下,不明白颜灵为何突然就生气了。 他忙追上去,一直追到凉亭上,“你……” 他见颜灵竟然眼圈都红了,一时有些无措。 “你可知我为何来胜都?” 罗钦本想摇头,可看颜灵一副痴怨的样子,当下就明白了。她是为他来的,而且这秋日宴,怕也是为他准备的。 “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罗钦点头,“郡主身份贵重,而且才貌双绝,在下怕是配不上郡主。” “是本郡主配不上你吧!” “怎么会?” 颜灵抹了一把泪:“你谈诗,我接不住。你谈花,我不认识。你谈天文地理,我更是一头雾水。你有学识,我就只会拳脚功夫。” 原是为这般哭得,罗钦突然觉得颜灵其实也挺可爱的。 “郡主会打仗,会功夫,会行侠仗义,这些也是在下所羡慕的。” “真的?” 罗钦点头,而后从旁边采了一朵花,乃是娇艳的芍药,送到了颜灵面前。 “我知这是芍药。” “与郡主正相配。”娇艳热烈,颜灵便如这朵芍药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颜灵接住那芍药,心里只剩下甜了。 晚上回到国公府,国公夫人先与老夫人说了皇后的意思,而后老夫人忙把一大家子都招来了。 罗钦大意是猜到了,果然从老夫人口中听到,也就不惊讶了。 “皇后的意思是让你向皇上请旨赐婚,娘是觉得越快越好,毕竟西州王府那边还等着信儿呢,你说呢?” 第八百六十四章 番外 良嫁22 罗钦想到了白蓁蓁,他知道她说不出反对的话,但心里肯定不愿意。 “还是再缓缓吧!”罗钦道。 老夫人叹了口气:“可是因为白姨娘?” “她还不知道。”罗钦道。 国公夫人一听这话,生气道:“她不需要知道,不过是个妾室罢了,你是娶正妻,要她知道做什么?” 老夫人点头:“你娘说得对,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你迟早要娶正室。” “她是孙儿屋里的人,而且照顾孙儿又十分尽心,孙儿不想负她。”罗钦道。 “你啊你!”国公夫人这下是真急了,她万万没想到,儿子会为了一个妾室拒绝娶郡主,“娘跟你明白说得了吧,在白氏进府当日,她就喝了绝子汤,所以她这辈子都不会为你生下子嗣。” “什么?”罗钦大惊,“绝子汤?” “是,娘让人给她灌的。” “您怎么可以这样做!”罗钦怒声质问。 国公夫人愣了一愣,要知道罗钦从未与她发过火,“钦哥儿,你莫要犯糊涂!那白氏只是妾,不是妻,你心里应当知道,在没有娶正室之前,她不能为你诞下子嗣!” “钦哥儿,你娘说的对。” “祖母!” “若你再这般糊涂下去,那祖母只能把白氏赶出罗家了。” 罗钦闭了闭眼睛,“让孙儿再考虑一下吧!” 回到自己那院,罗钦进了书房,想静下心来看会儿书,可心里实在太乱了。他知道罗家的规矩,在嫡子出生之前,妾室决不能不能先生下子嗣。 也正是因为这个规矩,罗家才没有其他大户人家后院的那些争斗。 白蓁蓁在他身边三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他该早些想到的。可她竟没有跟他说,默默忍下了。他一边心疼白蓁蓁一边又很无奈,他知道他应该娶颜灵。 他一定要去正妻的话,那颜灵是最合适的。 她救过他,而且坦率善良,以后肯定不能苛待白蓁蓁。可虽是这样想,他仍觉得自己像是背叛了白蓁蓁一样。 罗钦叹了口气,正想躺到床上休息一会儿,不想木头急匆匆的进了屋。 “公子不好了,老夫人突然吐血昏迷了。” 罗钦大惊,急忙跑到老夫人那院。院子里已经站满了罗家的子孙,这时他爹从正房出来,脸色十分不好。 “罗康,快去进宫请太医!” 罗康是罗家大公子,听了这话,便知老夫人情况不好,于是急忙转身往外跑。 “老爷,母亲她……”国公夫人一脸担心。 国公爷没有看夫人,而是看向了罗钦,“钦哥儿,祖母找你说话。” 罗钦急忙进去了,老国公陪在老夫人身边,见他进来了,上去就删了他一巴掌。 “你可知你祖母为何突然发病?” 罗钦忙跪了下来,“因为孙儿气到祖母了。” “你还知道!”老国公府气得想踢这孙儿一脚,老夫人喊住了他。 “别打钦哥儿……咳咳……你这个老头子……下手那么重……”在这几个孙儿中,她最疼的便是这个。 大公子和二公子出生后,国公夫人实在没有经历照顾这第三个,老夫人便抱来养在自己身边。从小跟着她长大的,自然比其他孙儿更亲厚一些。 “快到祖母这儿来……咳咳……” 罗钦急忙跪走了过去,直到床前,而后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 “孙儿让祖母担心了。” “好孩子,祖母这是旧疾……咳咳……不关你的事……” “祖母,我同意娶颜灵,明日就进宫请旨。”罗钦道。 “祖母不想逼你……但……白蓁蓁不能再进国公府……咳咳……这是为你好……” 罗钦看向祖母,忍痛道:“好,孙儿答应您。” 祖母点头:“白蓁蓁那孩子挺好的……祖母把那庄子给了她……当做补偿吧……” “是。” 不多一会儿,太医来了,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后和颜灵。 皇后医术精湛,国公爷看到她来了,忙跪下谢恩,而后请皇后往屋里走。 罗钦只能先退了出来,只是仍守在门口。 “罗钦,你哭了?” 罗钦回头,这才看到颜灵,忙摇了摇头:“没……只是恨担心祖母而已。” 他哭了吗?不知道。只是在答应祖母那要求后,心太痛了,痛到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他答应了祖母,可同时又觉得深深的对不起白蓁蓁。 颜灵背着外面的人,伸手拉住罗钦,“我陪你。” 罗钦点了点头,“谢谢。” 好在罗老夫人挺了过去,苏欢开了个药方,让国公府的人去抓药,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要回宫。不过她出来的时候,没看到西州郡主,只能拜托国公夫人看顾着。 书房里,颜灵接过丫鬟送来的热粥,送到了罗钦面前。 罗钦忙接住,又道了谢。 “我们之间,不用总说谢谢吧?”颜灵微微有些不悦。 罗钦点头,“我想今日进宫请皇上赐婚,郡主可同意?” 颜灵眼中一亮,脸上露出喜色,可想到女儿矜持,还是稳住了,不然依着性子,她定闯进罗钦怀里,让他抱着自己。 “同意……”声音很小。 “在下知郡主是坦荡之人,成亲以后,在下定不负郡主。只是在此之前,在下有一事必须跟郡主讲明。” 颜灵忙用手捂住了罗钦的嘴,拒绝他往下说。 “我知道,你要提白蓁蓁,我也知道你对她有情,我可以容她,与她好好相处。这样可以了吗?”颜灵看着罗钦的眼睛道。 当她决定一定要嫁给罗钦的时候,便想到了白蓁蓁。说实话,她自然在意,毕竟她和罗钦已经有了三年的感情,可往后她才是他的妻,她会慢慢的把他的心收回来。 不过她也不是狠辣之人,不会刻意为难白蓁蓁的。 罗钦点了点头,拉下颜灵的手。 “她以后不会回罗家,住在庄子上,你也不必太介怀。” “这样……”原是罗家做了这样的安排,看来还是十分看重她的。 庄子下面有上千亩的桃树和梨树,如今到了收获的季节。白蓁蓁每日忙着摘果子,倒也忘了先时的烦忧。 果子摘下来,各地收果子的商贾就来了。 第八百六十五章 番外 良嫁23 她要过账要收钱,还要入账,每日起早贪黑的。罗钦说来,可过了半个月了,也不见他的踪影。白蓁蓁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不敢细想。 这日,罗家的管家来了。 白蓁蓁以为他要查账,便把这些日子整理的账本拿来过来,却不想他拿出地契和房契推到了她面前。 “这是?” “这座庄子和下面千亩果园的房契和地契,原是老夫人的产业,她要转给你。”那管家道。 “为何给我?”白蓁蓁不解。 管家道:“老夫人让奴才代为传一句话,这庄子和果园当做是对白姨娘的赔偿,您日后还是三公子的妾室,但再不能回国公府。” 再不能回去…… 白蓁蓁身子晃了一下,“三公子……订亲了?” “西州郡主。” 颜灵! 白蓁蓁苦笑,竟是她!其实也不用惊讶,颜灵喜欢罗钦,而且她是郡主和罗钦也是门当户对,他们又有感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庄子和果园,我不要!” 管家皱眉,“白姨娘,这是老夫人的恩赐,你最好收下。而且三公子那儿,你也不要再多妄想,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万事由不得你!” 白蓁蓁看向管家,道:“我白蓁蓁虽然身份低微,但也不用别人施舍怜悯!” “你!” “请回去转告老夫人,我不会再回罗家,这辈子都不会!” 管家没想到白蓁蓁竟然也有这般强硬的时候,可她不知好歹,管家也懒得再劝。当下拿起那房契和地契,大步往外走去。 白蓁蓁瘫坐在椅子上,泪无声的落下。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甚至于她一直在等着这天,可终于来了,她仍是承受不住。她一直在劝自己,默默接受就是,不必反抗,不必多说什么,从小到大,直到嫁给罗钦,不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的。 偏真到这个时候,她又可笑的想反抗。 又过了半个月,罗钦才来。 白蓁蓁刚从果园里上来,手上挎着一揽子梨子。见到罗钦,她先愣了一下,其实她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你怎么来了?” 罗钦拉住白蓁蓁的手,二人一起往庄子里面走。 “在这里可还习惯?” “嗯,挺好的!”白蓁蓁道。 “真的?” 白蓁蓁笑,“真的,我在国公府的时候,每日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来到庄子上,几位婆婆对我很好,山下的农户对我也很好,我和他们一起做农活,挺开心的。” “是么……”罗钦心里有些涩。 进了屋,白蓁蓁给罗钦洗了一个梨,而后切成小块装到盘子里。她用手指捻起一块,放到他嘴边。 “你尝尝,很甜的。” 罗钦咬住,咀嚼了几口,“很甜。” “是吧。”白蓁蓁往自己嘴里放了一块。 罗钦看白蓁蓁双唇又红又润,心下一动,把人拉到怀里,低头吻住。一个月未见,二人都十分思念对方,不觉回到了里屋。 一番情热过后,罗钦揽着白蓁蓁。 “我调任了户部侍郎。” “太好了。”白蓁蓁翻过身,笑吟吟的看着罗钦,“以后,进了户部,你往后就更忙了,要保重身体。” 罗钦身子一僵,沉默半晌后,叹息一般问:“为何不收下这庄子和果园?” 白蓁蓁摇头:“罗家没有欠我的,你也没有。” “蓁蓁……” “我知道,你很快要娶郡主了。”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白蓁蓁搂住罗钦的腰,“很多事都是注定的,是我没有看清罢了。” “往后你就在庄子上,我会经常来看你。” “等着你来么?十天?半个月?半年?” 罗钦侧头,以为白蓁蓁会怨他,可她脸上仍是带着笑意。 “我……” “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 “给我一封休书。” 罗钦徒然瞪大眼睛,随即坐起身来,严肃的看着白蓁蓁,“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蓁蓁也坐起了身,裹上外裳,面容平静的看着罗钦,“我知道,而且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郎君,我爱你,所以接受不了你娶别人。可我没有办法阻拦你,为了不让自己变得更卑微,变得更可怜,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罗钦闭了闭眼睛,“你在逼我!” “不!”白蓁蓁急忙摇头:“我没有逼你,真的,这是我要走的路,不是你逼出来的。” “即便娶了颜灵,我心里也有你。” “可我要的是你整颗心整个人。”白蓁蓁说出来,又苦笑一声:“我这样说有些不自量力,但容我最后一次吧,我要的爱是完整的,你给不起。” 给不起? 罗钦起身下床,胡乱的给自己穿衣服。 白蓁蓁见此,忙下床帮他,可却被他推了一把。 “白蓁蓁,你真当我不敢写这休书?” “没有。” “你威胁我!你竟然威胁我!” “不是!”白蓁蓁急着想解释,可突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你若觉得是威胁,那便是吧!你们罗家人,都是高高在上的,我的确太卑微了,可为自己争一争的权利,还是有吧?” “白蓁蓁!” “若你觉得这是威胁,那便是威胁吧!你给我一封休书,咱们一刀两断,如若你连这点情分都不顾的话,那你成亲那日,我必到府上大闹!” 罗钦不敢相信,这是一向柔顺的白蓁蓁说出的话。而且她看他那眼神,情意少了,更多的是凌厉。或许从她拒绝老夫人的房契和地契的时候,便想好了如何威胁他。 对,这不过是她的威胁,威胁他妥协。而离开,她不会真的离开他的。 他太清楚白蓁蓁的状况了,离开了他离开了罗家,她根本没办法生存。白家不会接收她,而她连嫁妆都没有,所以没有生存下去的保证。 她说这些,只是想让他不要去娶正妻。 “母亲与我说了,你喝了绝子汤。” 白蓁蓁脸一下子苍白了,“是……我喝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跟你说……有用吗?” “你不想让我娶妻,可你想过没有,我会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白蓁蓁抱住头,哭求道:“求你别说了,我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我只要一封休书而已!如此而已!求你放了我吧!” 罗钦心一下子拧紧,她口口声声只是要休书。 “好!” 白蓁蓁身子猛地僵住,她抬头看他,泪都凝住了。 “你不是想要休书,我写给你。” 第八百六十六章 番外 良嫁24 罗钦转身,从桌上拿来纸笔,迅速写就了一封休书,而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接着画押。他转身扔给白蓁蓁,冷绝道:“我依你了,但既然你已不是我罗钦的人,那这庄子也容不下你!” 白蓁蓁瘫坐在地上,“我知道……我会离开的……” 罗钦背身闭上眼睛,他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白蓁蓁。他以为白蓁蓁虽然难过,但是会接受他要娶妻的事,只是他觉得愧对她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要离开他,他们之间前一刻还温存,后一刻却一刀两断,断得干干净净。 罗钦穿好衣服,没有再看白蓁蓁,疾步往外走去。 兰儿听到了二人的争吵,在罗钦走后,她忙进了屋。见白蓁蓁还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那封休书,既是心疼又有些生气。 姑爷往日对她家姑娘,可说要娶妻了,便是这般绝情。 “姑娘,快起!”兰儿上去扶起白蓁蓁。 “他呢?” “姑爷去了东屋。” 白蓁蓁点头,坐回床上后,她对兰儿道:“你去收拾一下吧,我们天亮就离开庄子。” “姑娘,可我们能去哪儿?” “先离开这里再说。” 打发兰儿出去后,白蓁蓁看着手里的休书,小心的收好。其实她真没什么好收拾的,成亲三年来,她没给自己添置什么衣物。 把自己的旧衣服带上,也就这样了。 收拾好了,她去厨房,做了早饭。早饭端上桌,她去了东屋,见罗钦还躺在床上。 “起来用早饭吧。”她道。 罗钦自昨晚从西屋过来,便一直没有睡。脑子很乱,心里更乱。那封休书,确实是在他生气之下写的,可仔细想想,他们之间走到这一步,似是注定的一般。 白蓁蓁的性子,虽然软,但也有自己的底线。他娶妻,便是她的底线。这是容忍不了的,躲避不过去的。 叹了口气,罗钦起身。 白蓁蓁端来了热水,伺候着他梳洗,又给他梳了发髻。这三年来,她一直这般伺候着他,已经习惯了。 前厅,罗钦看着面前的早饭,便知是她一早起来做的。 “你也一起吃吧。”他道。 白蓁蓁没有拒绝,在他身边坐下了。先给他盛了碗粥,而后再给自己盛。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你以后就在这庄子上吧,我会回去跟老夫人要了房契地契给你。” “不用……” “白蓁蓁,收下这些,便是为了让我安心吧!” 白蓁蓁没有再说什么,他是安心了,可拿了罗家的东西,她却一辈子都不能安心。这话她没说,也没有必要说了。 用过早饭,二人正无言。这时木头突然拉着兰儿进来了,而且进来就冲白蓁蓁跪下了。 “夫人,求您将兰儿嫁给我。” 白蓁蓁一愣,再看兰儿,见她眼圈红红的,脸上都是为难之色。她一下子恍悟,自己竟然这般粗心。二人在他们身边伺候三年,已经生了情愫。 而自己非但没有察觉,还要带着兰儿走。 “兰儿,你可愿意?” 兰儿忙摇头:“奴婢要在姑娘身边伺候。” 白蓁蓁叹了口气:“傻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亲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但绝不能耽误了你。” 木头又冲罗钦磕了个头:“求公子成全!” 罗钦看了白蓁蓁一眼,道:“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这样吧,你们成亲后,就在夫人身边伺候吧!” “谢公子!” 本应选个吉日让她二人成亲,但择日不如撞日,而且白蓁蓁也不愿意留在这地儿太久。当下她做主,今日在庄子上给他们二人成亲。 因事出仓促,也没有什么准备,但白蓁蓁压箱底的有一身嫁衣,拿出来要给兰儿穿上。 “那可不行,姑娘这是为自己缝制的,您只穿了那一次,姑爷也没看到。” 罗钦看着白蓁蓁手里的那套嫁衣,做工很精巧,自己确实没有看到。现在想来,实在觉得有些遗憾。 白蓁蓁要给兰儿穿,但兰儿如何都不肯。 “姑娘,许您以后还能再遇良人,这嫁衣您千万要收好。”兰儿不但不接,还给白蓁蓁压了回去。 再遇良人吗? 这句话伤了白蓁蓁,也伤了罗钦。 他看向白蓁蓁,想着若有一日她穿上那嫁衣嫁给另一个男人,但是这样想,他就难受的不行。如此,他也能理解她了,她为何宁愿要一封休书,也不接受他娶颜灵。 婚礼很简单,白蓁蓁和罗钦做了主婚人,没有嫁衣和喜袍,拜过天地后,只有一桌子酒菜。主仆四人围桌而坐,因木头敬酒,罗钦和白蓁蓁都多喝了两杯。 把新人送进洞房,白蓁蓁和罗钦在院中的台阶上坐下,明月当空,夜色很美。 “留在这庄子上吧,好好生活,至少我知道你在这里。”罗钦道。 “我会很好。”白蓁蓁看向罗钦,认真道:“虽然没有你,但我会好好生活。你也一样,郡主是个好人,你和她会很幸福的。” 罗钦苦笑,他觉得白蓁蓁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很刺耳。 “一定要这样吗?” 白蓁蓁愣了一下,“难道你会为了我不娶郡主又或者你可以不要子嗣甚至于脱离罗家,哪一样你能做到呢?” “你就不能……” “不能!”白蓁蓁坚定道,她仰头看天,声音清冷下来:“我不想一辈子都这样卑微,当我小心翼翼的伺候你的时候,你可知我并不开心。” “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 白蓁蓁摇头:“患得患失,神经总是紧绷的,这样的日子,说实话我过够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罗钦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过去的三年,她爱上了他,但并不幸福。 听白蓁蓁这样说,罗钦除了心痛,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劝她回心转意,可这样实在太自私了。 “我知道了。” 翌日一早,因为要上朝,所以罗钦起的很早。而他刚起身,白蓁蓁就端着热水进来了,一如他们以前一般。 “你先洗漱吧,我做好了早饭。” 见白蓁蓁放下水盆要走,罗钦忙起身拉住了她。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从背后抱住她,这是最后一次了。 第八百六十七章 番外 良嫁25 罗钦揽过白蓁蓁的肩膀,低头吻住她的唇。辗转缠绵,她没有拒绝,而是温柔的回应着他。直至情浓,二人皆是狼狈。 白蓁蓁靠近罗钦怀里,小声道:“我自小在老家长大,琴棋书画不通,绣工做的也不好,更比不上郡主,她会功夫,性格又好。我能做的就是尽心伺候你,不过这种事,一个丫鬟也能做好。所以别留恋我,不值得。” “我以为自己对你很好,但其实不够细心,不知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罗钦搂紧白蓁蓁,即便他不够好,可他也说不出让她忘记他的话。 二人相拥很久,直到木头在外面催了。 白蓁蓁伺候罗钦洗漱,给他梳了发髻。罗钦身上的外裳是她做的,靴子也是,好像他是她的一般,可其实她从未拥有过完整的他。 用过早饭后,白蓁蓁送他出门。天色还未大亮,他骑上马,频频回头。可人还未消失在路的尽头,再回头时,那人也不在门口望着他了。 罗钦心突然就凉了。 过了一日,罗钦从老夫人那儿要了房契和地契,让木头给白蓁蓁送去。兰儿还在庄子上,木头这次去了也就不回府了。 “公子,您还有什么交代的?” 罗钦想了想,从书架上拿出一副卷轴交给了木头。 “你替我转交给她。” 木头接住卷轴,冲罗钦磕了个头便出去了。 罗钦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他想亲自给她送过去,但再一想又觉得自己太卑鄙了。明明不能给她什么承诺,又何必一而再的出现在他面前。 又过了一日,木头和兰儿突然来了。 “公子,夫人今早离开了。”木头进了书房,忙把白蓁蓁留下的书信给了罗钦。 “姑娘之前说过离开这里,我以为后来她改变心意了,可没想到还是走了。”兰儿哭道,她实在自责,昨晚姑娘与她说了那么多,便察觉出不对来了,应该守着她才是的。 木头见媳妇哭得这般伤心,忙拉到一边轻声哄着。 罗钦眉头紧皱,拿起那封信打开,首先是他给的房契和地契,她没有要。后面还有一封信,说她想去一个地方,大家不用找她,她很好。 寥寥几句话而已,她甚至都没有提他。 罗钦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抓着,揉捏着,难受的他连呼吸都不顺了。 “你可知你家姑娘去哪儿了?”罗钦抬头问兰儿。 兰儿想了想道:“姑娘先前跟我说过,她想去一个地方,我猜测是应该是安和县。” “安和县?”木头不解。 “之前离开的时候,姑娘就很舍不得育婴堂的孩子,我想她一定是回去照顾那些孩子了。”兰儿道。 罗钦点头,如果有一个地方,白蓁蓁想去的话,那一定是安和县。 她也喜欢孩子,只是自己不能生了。 “公子,我们去安和县找夫人吧,若是她在的话,我们再给您来信。”木头道。 “好,若她在那儿,你们便留在安和县照顾她吧!”说着,罗钦从房里拿出几张银票交给了木头,“好好照顾她。” “公子放心。” 木头和兰儿当下就出发去安和县了,可罗钦一颗心却始终无法安定下来。她走了,彻底的离开了他。 白蓁蓁独自走在路上,她手中其实有些积蓄,但一个妇人家,她有点不敢租马车。毕竟此去安和县,有十来日的路程,夜里可能露宿山林,她能轻信一个不认识的车夫吗? 走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只要有客栈便住下。不管是走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总之安安稳稳的最重要。 虽然罗钦让木头和兰儿在她身边伺候,但她养不起两个下人,这是实话。若罗钦继续供养她,这又会让她觉得不舒服,所以她选择了独自一人离开。 临近晌午,白蓁蓁擦了一把汗,又渴又累。这一路走来,竟连个茶棚都没有看到,她明明记得当初和罗钦离开京都的时候,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了一个茶棚。 当时她还下去买了一壶茶,怕他路上渴了,一直用炉子给温着。 又坚持走了一段,白蓁蓁放弃找茶棚了。听得旁边有水声,她忙从官道上下来,穿过一小片林子,到了一条小溪前。 春日里,小溪咚咚作响,旁边野花绽放。 白蓁蓁来到溪边,喝了几口水解渴。而后在溪水旁边的石头上坐着休息,其间吃了一个干饼。日头有些烈,白蓁蓁见前面的坡上,几朵红色的小花被晒蔫了,耷拉着头,瞧着十分可怜。 她用手捧着水,给它们灌溉。又找来一片宽大的树叶,挡在小花头顶,给它们挡太阳。做了这些,白蓁蓁突然捂嘴笑了,她也真是够无聊的。 回身拿包袱,却见从上游飘来一件衣服,墨色的长袍。她往上游看了一眼,也没看到什么人,许是谁落下了。 想了想,她忙去旁边找来一个长棍,脚踩在石头上,去捞那件衣服。 可溪边的石头太滑了,她一个不小心,整个人趴到了水中。而且水流很急,竟冲的她在水中打滚,继而往下游去了。 正在她惊慌之时,突然觉得胳膊上一个力道,接着身子一轻,从溪水里出来了。 “咳咳……”趴坐在地上,白蓁蓁抹了一把脸,抬头见一高大的男人站在她身前,神色沉沉,不过他只穿着白色的中衣。 风来,白蓁蓁抱紧肩膀,猛地想起刚才捞起的衣服,忙递过去给面前的人,“你的衣服……” 面前的人没有接,白蓁蓁再仰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拿的哪是衣服,已经被溪水下面的石子磨成烂布条了。 白蓁蓁当下愧疚不已,“对不起啊,我本想捞起来放到旁边,可我不小心……” “你受伤了。” 低沉而平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白蓁蓁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磨破了,而手臂上星星点点的,好些个血印。 这一缓,倒也觉出疼来了。 距离小溪不远处的山里有个山洞,谢轻飏生了一堆火后,把一瓶外伤药给了白蓁蓁,而后从山洞出来了。 她不认识他! 也是,当初她救他的时候,也就匆匆一瞥吧! 第八百六十八章 番外 良嫁26 白蓁蓁走到山洞口,见那男人背身坐在外面,一身坦荡之气。虽是陌生的男人,但白蓁蓁却不知为何,觉得这人可信。 她回到山洞,先脱下那身湿衣服,而后用药敷了胳膊上的伤口,稍稍晾干一点,她急忙又穿了干净的衣服。 “我好了,谢谢你。”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白蓁蓁,继而起身走了过来。他展开那已经烂成布条的外裳,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中衣。 “我总不能这样进城?” “呃……”白蓁蓁点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不如,我帮你缝一缝?” “你有针线?” 白蓁蓁忙点了点头,她没什么本事,也就会女红,还想着到了安和县要以此来营生呢!从包袱里拿出针线,白蓁蓁接过那外裳,先在火堆旁烤干,而后认真缝了起来。 谢轻飏靠在山壁上,眼睛看着洞外的风景,可又不时的回头瞄白蓁蓁一眼。她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美人,却又那么有吸引力,让人越看越舒服的那种。 “你为何一人上路?”他问。 白蓁蓁愣了一下,随后道:“我本就一人。” 本就一人? 谢轻飏皱眉,她不是罗钦的夫人,怎么会是一人? “你去哪儿?” “安和县。” 谢轻飏还想再问,可未免太唐突了。在他沉默的时候,白蓁蓁已经缝好了外裳。 “呃,你先凑合穿吧。”白蓁蓁交给谢轻飏。 谢轻飏没看,展开穿到了身上。她女红很好,又加之是暗色的衣服,穿在身上只除了瘦了一点,倒也还好。 “我要继续赶路了。”白蓁蓁拿起包袱,冲谢轻飏点了点头,而后往山洞外面走去。 谢轻飏看着她越走越远,眸子微微沉了沉,而后骑马继续往京城走。 折腾了这一番,日头已经偏西了。白蓁蓁紧着往前走,希望能投宿客栈。她可不想宿在山林里,别说坏人了,但是夜里漆黑黑的,就够吓人了。 只是走到天黑,仍是没有找到客栈。 白蓁蓁不禁愁了,可愁归愁,这夜还是要过。她只能从官道下来,在一旁的林子里生了一堆火。烤了饼子又喝了几口水,白蓁蓁抱着包袱靠着一颗树干。 周围漆黑一片,只这一块亮着。白蓁蓁瑟缩着身子,心砰砰乱跳。她怕黑,更怕那些乱七八糟的,可此时却满脑子都是,跟故意吓唬自己一般。 “嗷……” 突然一声,也不知是什么叫的,吓得白蓁蓁忙拿起放在一旁的木棍,而后抱紧身子,使劲抵着身后的树干。 簌簌……像是有人踩在草丛里走路的声音。 白蓁蓁吓得脸都白了,再看不远处,一黑影从林子里走了过来。 “谁……别……别过来!” 那黑影还在往这边飘,白蓁蓁绷不住,眼泪都掉下来了。 “求求你……别过来……” “是我。” 很轻很淡的声音,白蓁蓁呆住,而那人也走到了火堆的光亮里。竟然白天那人,白蓁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提了起来。 “你……你跟踪我吗?” 他为什么跟着她,有什么目的? 谢轻飏见白蓁蓁用木棍杵着他,轻晒了一声,“我若要害你,你用这木棍能防住?” “你为什么要害我?” 谢轻飏微微一叹:“定州府谢家,你可还记得?” 白蓁蓁一愣,她自然记得,谢家帮了她很多忙呢! “我是谢家少爷,而且你救过我。” 谢家少爷?白蓁蓁想起那年去谢家,谢家少爷虽没有露面,却给了她一千两银子。因为那银子,育婴堂才渡过了饥荒。 她犹豫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棍子。 “您是谢家少爷?” “谢轻飏。” “你说我救过你?” “在育婴堂的那条胡同,你用大瓮把一个受伤的人藏在里面,难道忘了?” 这一下,白蓁蓁没有怀疑了。她确实救过这么一个人,却没想到他竟是谢家的少爷。也就说他早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在她去谢家求捐银的时候,他痛快的拿出了一千两。 “谢少爷,我……我失敬了。”白蓁蓁忙把手里的棍子给扔了。 谢轻飏在火堆旁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后,问:“罗大人呢?” 白蓁蓁不知道该怎么跟谢轻飏说,而且她也觉得没必要说。 “他在京都。” “他便放心你一人去安和县?” “他……”白蓁蓁叹口气,“我只是他的小妾,如今他要娶正妻了。” 虽然不想说,但这谢少爷似乎是因为关心她才问的,所以她还是实话实说了。 “我与他要了一封休书,便想去安和县照顾那些孩子们。一人上路,我确实想的有点简单了,害怕迷路,又害怕找不到客栈夜宿山林,路上遇上坏人什么的,可以后我便是一个人了,害怕也要继续往前走。”白蓁蓁道。 她说这几句话里,没有委屈,没有诉苦,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可仅仅是见了两次面的人,却让她忍不出把这些深埋于心的话说出来了,大概此时她真的很渴望有一人在身边吧。 谢轻飏又是一阵沉默,就在白蓁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道:“我此去京城有要事,你可先随我去京城,而后我送你回安和县。” “不不!”白蓁蓁忙摇头,“谢少爷,您误会了,我没有要你送的意思,我……” “你一个人是走不到安和县的。”他看向她,淡淡道。 “即便有困难,谢少爷也没有责任帮我。” “此事就这么定了!” 白蓁蓁张了张嘴,她明明一直拒绝,他怎么就说这事定了。这句话微微让她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被人掌控,尤其还是一个陌生人。 “真的不必了。” 谢轻飏眉峰一挑,“你随罗钦回京后,可知育婴堂怎么样了?” 白蓁蓁皱眉,“有下任县令,自然会照应。” “呵,那县令刚上任就废了育婴堂。” “什么?” 谢轻飏又道:“所以现在育婴堂的孩子们,都是我谢家在供养着。” 白蓁蓁是没想到会这样,没有朝廷的拨款,单凭谢家供养,那可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一听这话,白蓁蓁便有些愧疚了。 育婴堂是她提议开设的,白占了谢家的院子,如今还要人家花这么多银子,她心里怎过意的去。 “你随我先去京城,而后我们回安和县,便这么定了。” “我还是……” “你难道想让我谢家停止向育婴堂捐银,甚至收回那院子?” 第八百六十九章 番外 良嫁27 白蓁蓁愣了一愣,她没想到谢轻飏用这种方式,近乎于威胁的方式,让她跟着他。可同样她也知道,这人是为了她好。 他这般,只会让她刚觉亏欠。 “好。”她点头应了一声,没有再说。 当晚,二人围着火堆而眠。而翌日天还未亮,白蓁蓁便起身了,趁着谢轻飏还在睡,偷摸的拿起包袱上了路。 这一路虽然艰险,但这毕竟是她自己的路,不应该也不能依靠别人。 她怕谢轻飏追上,故意走的是小路。 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白蓁蓁正想歇会脚,正碰上两个乞丐从对面走了过来。那两个乞丐打量着她,眼神有些异色。 白蓁蓁退到路一边,心中不免有些慌。 “小娘子,这是去哪儿啊?”一个年纪大的乞丐问,一边问一边上下打量着白蓁蓁。 这两个乞丐就堵到了她面前,也不往前走了。 白蓁蓁咽了一口吐沫,道:“我回娘家。” “哦,你一个人?”另一个稍年轻的乞丐问。 “我夫君在后面,很快就跟上来了。” 两个乞丐顿了一顿,皆往白蓁蓁来的路上望,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影,又见面前的女子慌乱害怕的样子,便知她在说谎。 “小娘子一人,怕并不是被夫家给休了吧?” “肯定是了!” 两个乞丐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拉住白蓁蓁一条胳膊,把人从路的这边拉到了另一边,扔到了山坡上。 白蓁蓁忙起身就跑,但被那年轻的乞丐追上,并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要做什么?” “这荒郊野岭的,你一个妇人家居然也敢单独上路,这就别怪兄弟们惦记了。”老乞丐抹了一把嘴,脸上带着贪欲的样子。 白蓁蓁咬紧下唇,“我这里有银子,都给你们,只求你们放过我!” “银子,我们自然要,可人,我们也要!” 白蓁蓁后悔极了,实在应该听谢少爷的话。可眼下,两个乞丐一左一右夹击她,一旦落到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左右无路,可前面是深坑,她一咬牙,做好了跳下去的准备。 而这时,哒哒的马蹄声来,两个乞丐看向来路,便见一人骑着马来了。 白蓁蓁看过去,正是谢轻飏,当下松了一口气。 “你们做什么?”谢轻飏勒马停到了路边,剑已出鞘,正指着那两个乞丐。 老乞丐忙退到了年轻乞丐那儿,二人冲谢轻飏拜了拜:“我们就是看夫人一人上路太危险,规劝她一句罢了。原她说夫君在后面,还真是……还真是。” 谢轻飏看了白蓁蓁一眼,见她一脸羞赧之色,心微微荡漾了一下。 “快滚!” 那两个乞丐见谢轻飏这般凛凛之威,便知是不好惹的,当下忙夹着尾巴往回跑。 此间又剩下他二人,白蓁蓁见谢轻飏不说话,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还要自己一人上路?” 白蓁蓁忙摇头,随即又点头,又摇头,“我怕耽搁了谢少爷做正事……” “过来!” 白蓁蓁犹豫了一下,迈着小步走了过去。刚走到跟前,谢轻飏一把捞起她,把她安置到了坐骑的前端。 她往后一仰,便靠进了谢轻飏的怀里。白蓁蓁脸一红,忙往前爬,可这人跟故意似的,突然喝着马儿跑了起来,她又仰了回去。 走在路上,白蓁蓁身体尽量前倾,可总是坚持不来一会儿,路上颠簸一下,她又仰了回去。如此几番,她见身后的人脸色有些沉了,便不敢再动。 这人身上有一股冷意,让人不由心生疏离。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进了城了。望着熟悉的京城大街,白蓁蓁不自觉低下头,害怕某人认出她来。当然,这种担心有点多余。 马停在一家珠宝行前,谢轻飏大手拦住她的腰,翻身带着她下了马。这时掌柜的带着两个伙计匆忙来了,看到谢轻飏,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白蓁蓁,忙抬手拜了拜。 “少爷,少夫人,快里面请。” “我不……” 白蓁蓁想解释一句,可人都进去了,根本没人听她说话。微微呼出一声,白蓁蓁朝大街左右看了一眼,不想这一眼竟看到了白秀儿。 她一惊,忙跑进了里面。 明月珠宝行,乃是京都最大的珠宝行。里面装修的十分奢华,展柜很长,上面放着各式的珠宝首饰。而前来卖珠宝的客人,但看他们的穿戴便知都是有身份的。 客似云来,而店里的伙计,有男有女,都争相接待着。 白蓁蓁见谢轻飏在一柜台后面,那掌柜的正与他说着什么。她再回头,见那白秀儿竟然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她忙跑到一柜台后面,蹲到下面躲了起来。 “这套金镶玉的头面镶的是什么玉?” 白蓁蓁一听,便听出是白秀儿的声音。她只得更往柜台里面躲,可下面就这么点空儿,她即便缩着身子也挤不进去。 “嘿,有人没有人啊?”白秀儿拍了拍桌子。 “有客人来了,还躲着偷懒!”一伙计以为白蓁蓁是店里的伙计,便冲她嚷了一句。 白蓁蓁忙回头冲他摆手,那伙计哪懂她的意思,只道:“新来的吧,再偷懒,我就告诉掌柜的,这种人我们不能用!” 那白秀儿出于好奇,扒头往里面一看,不期然看到白蓁蓁,还愣了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 白蓁蓁叹了口气,既然被发现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好躲的了。 站起身后,她先整理了一下衣服。 “大姐。” “你这是……” “夫人,这是我们店里的伙计,您要看什么,让她伺候着!”那伙计说了一句,因又见客人进来了,便忙去门口迎了。 白秀儿上下打量了白蓁蓁一遍,突然扑哧笑了出来。 “哟,如今都成伙计了?”她啧啧两声,“我虽然知道罗钦要娶西州郡主,倒没想到他对你这般狠,你这是被赶出罗家了?” “我自己离开的。”白蓁蓁道。 “呵,骗谁呢!”白秀儿斜了白蓁蓁一眼,轻蔑道:“果然是贱人贱命,你攀上罗钦这高枝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过是给人家暖暖床罢了。” “当初是你害我!”白蓁蓁握紧拳头。 “那你又何尝没有害我?”白秀儿咬牙,不过随即又笑了:“可不论如何,我如今还是御史夫人,你却只是个跑堂的小伙计。为了挣口饭吃,要抛头露脸的,也真够可怜的。” “我不觉得可怜。” “到底姐妹一场,姐姐多买两件首饰就是。”白秀儿指着面前的玉钗,“我瞧着这玉钗不错,你帮我戴上看看吧!” 第八百七十章 番外 良嫁28 白蓁蓁不想伺候白秀儿,想找其他人来,可大家都在忙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拿起那玉钗。她正要往她头上插,白秀儿却突然挥了一下手,当即打掉了那玉钗。 啪的一声! 玉钗摔到地上,成了两半。 “哎哟,你怎么这般不小心!”白秀儿大声嚷道。 她故意用大声,引来了刚才的伙计。 “这是你摔坏的?” 白蓁蓁忙摇头:“不是我……我……” “就是她!”白秀儿指向白蓁蓁,发难道:“你们这儿招的什么伙计,笨手笨脚的。这玉钗少说也要上百两了吧,让她赔就是喽!” 白蓁蓁脸一下子白了,她身上哪有白两,这白秀儿分明是故意为难她。 那伙计正要说话,掌柜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 “哟,你就这店里的掌柜吧,你看看你们招的什么伙计。本夫人要试戴,她却给摔坏了,挺贵重的东西,还不让她赔!”白秀儿得意道。 掌柜看了一眼那玉钗,转而却向白蓁蓁行了个礼,“少夫人,少爷让您过去那边。” “其实我不是……” “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掌柜的点头,“快过去吧,少爷正找您呢!” 白蓁蓁看了一眼白秀儿,还是转身去谢轻飏那儿了。 白秀儿自是吃惊不小,“什么少夫人,她是谁家的少夫人?” 掌柜道:“自然是我们明月珠宝行少东家的夫人,不过是一只小小的玉钗,少夫人拿来玩的,碎了就碎了。这位夫人,您若喜欢这样的,我让伙计去后面给您拿货。” 白秀儿万万没有想到,这白蓁蓁刚离了罗钦,转眼就成了珠宝行的少夫人了。明月珠宝行乃是谢家的产业,谢家是有名的富商,产业遍布全国。 白蓁蓁见白秀儿失魂落魄一般走了,她偷偷吐了吐舌头。 “你认识她?” 白蓁蓁猛地抬头,见谢轻飏正看着她。白蓁蓁脸一红,羞怯的点了点头。 新进的一批玉镯出了问题,因已经卖出去了不少,后续处理很麻烦。掌柜的这才禀了远在定州的谢轻飏,刚才在说这个问题的时候,少东家的脸十分阴沉。可看到身边的人过来了,脸色突然就好了很多。 “少夫人赶路也累了吧,小的让下面的丫鬟伺候您去休息。” “不用。” “去吧。”谢轻飏冲白蓁蓁道,“我还要出去一趟,你有什么需要吩咐他们就是。” 白蓁蓁怕打扰谢轻飏做事,忙点头道:“不用担心我,你快去吧!” 一伙计上前,领着她往后院走。一口一个‘少夫人’的,叫得她实在心虚,于是跟他解释道:我不是你们少夫人,我和谢少爷其实不太熟。 那伙计也不知是什么理解力:“小的,懂!少夫人,您这边请。” 白蓁蓁:“……”他到底懂什么? 这珠宝行后面是一个大院,还是二进的院子。那伙计带着她去了后院,又唤来两个丫鬟,让她们给伺候着。 后院正房西屋,一路风尘。白蓁蓁洗了个澡,而后换上赶紧的衣服。 这时,两个婆子送饭过来了。两荤两素还有汤,色香味都好。 “夫人,您先用饭吧,少爷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一丫鬟冲白蓁蓁道。 白蓁蓁想着这谢轻飏定已经娶亲了,她还冒充谢少夫人,实在是不合适。于是跟这两个小丫鬟又解释了一通,结果二人跟那小伙计一眼,说着懂了,却还是少夫人长少夫人短的。 “你家少夫人没有来过这里?”白蓁蓁忍不住问,怎么都把她认错了。 一小丫鬟道:“我们少爷前几年娶了少夫人,不过只二年,少夫人就病故了,之后未再续弦。奴婢听说少爷洁身自好,身边从未有过女子,一旦带在身边了,一定是少夫人,现在不是,将来也是。” 白蓁蓁点头,原来是这样。 谢少夫人亡故了,那谢轻飏一定对这位夫人感情深厚,不然也不会守身这么久。 “你们也一起用吧!” “少夫人,这可使不得,若让管家看到了,我们会挨骂的。” 白蓁蓁不知这谢家的规矩,也不好多说什么,反倒害了两个丫鬟。她也确实是饿了,这两日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用过饭后,困觉又来了,两个丫鬟伺候着她在罗汉床上小憩。 白秀儿自珠宝行出来后,没有回御史府而是去了定国公府。自出了那事后,她之后再没有来过国公府。 国公夫人听人禀报说白秀儿来了,还愣了一愣,心想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 白秀儿进府的时候,见下人们正在重新装修西院的清水阁,应该是拿来给罗钦做新房的。毕竟是郡主,他们国公府也不敢亏待了。 进了国公夫人那院,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的,看着十分忙碌。 “姨母,秀儿来给您请安了。”白秀儿进了里屋,见国公夫人坐在矮塌上,便恭敬的行了个礼。 “秀儿来了。”国公夫人淡淡道。 白秀儿干笑一声,“听说三表哥要娶郡主了,秀儿过来看看,可有能帮得上忙的。” “可不敢让御史夫人来帮忙,您身份贵重。” “瞧姨母说的!”白秀儿在国公夫人身边坐下,抱住她一条胳膊,“您自小看着秀儿长大,秀儿是做错了事,可您也该消气了,不能总拿着刀子往秀儿心口上捅吧?” 国公夫人长叹了一声,“哪是我拿刀子往你心口上捅,分明是你往姨母心头上捅。你表哥的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姨母不说什么就是。可这都几年了,你竟都不登门了,这就是你的孝敬?” “姨母!”白秀儿说着眼圈都红了,“我这不是怕惹姨母不高兴。” “哼,如今你不怕了?” 白秀儿摇了摇国公府夫人的胳膊,“秀儿这不是想着姨母正高兴着,我才敢来的。” “行了,谁也不能赶你出去,你怕什么。” 见国公夫人态度缓和了,又见她在剪喜字,便坐到另一边帮着一起剪了。其实这些活儿,倒也不用国公夫人插手,只是她心里欢喜,便愿意做这些。 “三表哥呢?” “去户部了,这几日似乎很忙,整日不见人。”国公夫人道。 “婚期定在哪日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 “啊,那还早啊!” 第八百七十一章 番外 良嫁29 国公夫人点头,“确实还早,可该准备的也要准备着,省得到时一乱出了差错。人家西州就那么一位郡主,嫁进了我们家,可不能亏待了。” “是啊,郡主可知三表哥有个妾室?” “知不知道也无妨了,你三表哥把白蓁蓁给休了。” “这样,我那妹子,性子太不好。” 国公夫人这一愣,才想起来,那白蓁蓁可不是昌伯府的姑娘。 “她可回家了?” “没有,您也知道,她和我父亲母亲闹得不和,也没有脸回家。” 国公夫人皱眉,心想她一个妇道人家,离了罗家以后能去哪儿啊!她虽不喜欢这个白蓁蓁,可心也不是硬的,不免有些担心。 “哎哟,那她以后怎么生活啊!” 听说老夫人给她庄子和果园,她都没有要。 “我刚才去了珠宝行,您猜我见到谁了?” “谁啊?” “就是她,白蓁蓁!” 国公夫人不由白了白秀儿一眼,她就说这个没事不登的外甥女怎么来了,还说什么请安孝敬的,原是来说白蓁蓁的事了。 白秀儿只当没看到国公夫人的脸色,继续道:“她如今已经是珠宝行的少夫人了!” “什么?怎么可能?”这才两三日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快。 白秀儿叹了口气:“这老鼠挖洞都没有这么快的,我猜想啊,这白蓁蓁还跟着表哥的时候,没准就和那少东家勾搭上了。” 国公夫人气得一拍桌子,“好个白蓁蓁,本夫人还真是低估她了!” “我之跟您说,您也别跟表哥说了,省得他生气。” 国公夫人瞪了白秀儿一眼,“你还不如也别跟我说!” 白秀儿笑,“我这不是气不过!” 她又如何气得过! 等打发了白秀儿,国公夫人起身去了老夫人那院,把白蓁蓁已经嫁人的消息跟老夫人说了。 “怎么会……” “这个白蓁蓁,咱们如何都想不到,她竟是这样的人。在家里的时候,她是事事周到,跟着钦哥儿去了安和县三年,钦哥儿也说她好。这次休了她,我本还为她可惜,不想她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下家,如此才不稀罕做钦哥儿的妾室呢!”国公夫人真是越说越气,都想去找那白蓁蓁了。 其嬷嬷还在给老夫人按摩,这套技法正是白蓁蓁交给她的,可解决了老夫人多年的痛苦。她念着白蓁蓁的好,所以愿意把庄子和果园给她,却不想…… “算了。”老夫人闭了闭眼睛道。 “老夫人,怎么能这么算了,她白蓁蓁欺人太甚了。” “行了!”老夫人摆了摆手,“你喂她吃了绝子汤,眼下她没有带走罗家一针一线,还尽心伺候了钦哥儿三年,最后被休弃。如今她找到了好人家,是她的福分,我们罗家也就不亏欠她了。”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下去,钦哥儿对白蓁蓁有情,你要再闹的话,让钦哥儿知道了,凭白让他伤心不是?” “那钦哥儿也就对她死心了!” “糊涂,死心也要先伤心,你忍心你儿子伤心?” 国公夫人忙摇头,她自然不能让儿子伤心。 用过晚饭后,国公夫人问了身边的丫鬟,知道钦哥儿已经回来了,便起身去了他那院。这孩子每日早出晚归的,一天天的见不到人影。 她过去的时候,钦哥儿还在书房,正低头写着什么,应该是公务还没有忙完。 “娘,您怎么来了?”罗钦从书桌后面出来,冲过国公夫人行了个礼。 “过来看看你。”国公夫人道。 她看到靠西墙的方桌上放着饭菜,显然是下人们送来了,他却忙着做事没有顾上吃。微微叹了口气,国公夫人让身边的丫鬟去拿到厨房再热一热。 “不用了,我不饿。”罗钦忙道。 “不饿也要吃点。”国公夫人冲丫鬟道:“去吧!” 她招呼着罗钦在椅子上坐下,而后拉过他的手,道:“娘怎么瞧着你有些瘦了,可是刚到户部,事儿太多,做得不顺手?” “还好。”罗钦道,户部的公事,他还拿捏得住。不过却是事务挺多的,往后便会好一些。 国公夫人点点头,“木头呢,怎么不见他了?” 罗钦微微怔了一下,道:“他和白蓁蓁身边的兰儿成亲了,我让他们夫妻追随她去了。” 提到白蓁蓁,国公夫人心中有些堵,想张口说一句,但想起老夫人警告她的话,便硬生生给忍住了。那女人如何,她不想管,只要她儿子好好的就行。 “这样,你身边也没尽心伺候的,我把身边的王嬷嬷留到你这里吧!” “不用!”罗钦摇头,“王嬷嬷在您身边,儿子才能安心。” “好孩子!”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也不能再给他备通房了,再说有了白蓁蓁的前车之鉴,她也有点抵触这个。 母子俩说这话,饭菜热好送了过来。 有国公夫人盯着,罗钦虽没什么胃口,还是吃了一些。一碗粥下去,罗钦抬头,却见母亲红了眼睛。 “娘,您怎么了?”罗钦皱眉。 “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用饭,娘心里难受。” 罗钦心揪了一下,不由想到往日里,他身边总有白蓁蓁陪着。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木头他们可找到她了,可还在路上受苦。 “娘,儿子送您回去吧!” 国公夫人摇头,“你忙吧,等你成婚后,有了郡主在身边,娘也就放心了。” “是。” 送走了国公夫人,罗钦继续回去做事。一直到夜深,才从书房里出来。拐个弯就是他的寝室,可罗钦却从院子里出来,去了西偏院。 白蓁蓁原先住的院子,虽然小,但确实很温暖的。她在自己院里弄了小厨房,只为深夜给他作羹汤,她总是忙进忙出的,把他侍奉周到。 而在这样的夜里,他会拥着她,便觉得这一天过得充足。可如今,人去院子也荒废了下来,正如他的心空落落的。 他在京都,她千里之外,不知二人这辈子还能再见吗? 谢轻飏很忙,白蓁蓁在后院这几日,只见过他一面,而且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这日,白蓁蓁用过早饭后,正在屋里坐女红。谢轻飏的外裳是他弄破的,她想给他做一件,聊表歉意吧! 不过针线和布料,都是管家给准备好的,她也就动动手而已。 第八百七十二章 番外 良嫁30 正缝着衣服,前面铺子的伙计来了,说是有人找她。白蓁蓁下意识想到是白秀儿,正想让伙计把人给打发了,便听院子里有人喊。 “二姑娘,您可在屋里。” 白蓁蓁自窗子往外一看,竟是白家的管家。想来是白秀儿跟白家人说了,她心里就更不想见了。 “二姑娘,老爷病了,想见您一面。” 白蓁蓁心想,他还记得有她这个女儿? 她被白夫人害的时候,不见这个爹出面。她离开罗家的时候,这个爹也没有拉她一把,如何今日生病却要见她。 “您要不露面,夫人便要亲自来请您了。”外面的人又喊了一句。 白蓁蓁是无所谓,但不想给谢轻飏惹麻烦,思来想去还是出去了。那管家看到她,先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后忙堆上了笑意。 “二姑娘,您果然在这里。” “我爹病了?” “是啊,知您离开了罗家,老爷气急攻心就病下了。” “是么。”白蓁蓁冷嗤一声。 “二姑娘,您回家看看吧,夫人和老爷等着您呢!” 白家的马车在外面,白蓁蓁跟管家交代了一句,而后便坐着马车去了。回到家里,他爹和沈氏坐在正座上,白秀儿坐在一旁。 白蓁蓁进了屋里,看了一圈在场的人,冷哼一声:“爹,您不是病了?” 白老爷微微有些不自在,“是病了,眼下好了一些。” “果真是从明月珠宝行出来的?”沈氏似乎不大相信。 白蓁蓁没有回答,倒是旁边的管家应了一声。 “老奴说要见他们的少夫人,那伙计便领着老奴进了后院,这才见到了二姑娘。” “娘,我没骗你吧!”白秀儿得意道。 沈氏起身,一边打量着白蓁蓁,一边走到她身边。心想,这个白蓁蓁姿色也就这样,软软弱弱的,一点心计都没有的样子,怎么就勾搭上谢家少爷了。 “蓁蓁啊,你与谢家少爷……” “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他帮了我一把而已。”白蓁蓁道。 “你胡说,他们都叫你少夫人!”白秀儿嚷道,“分明就是你背着三表哥和这个姓谢的暗通曲款,而且我还听说,不是三表哥休了你,而是你执意要离开他,原来是为了和奸夫在一起!” “白秀儿!”白蓁蓁皱紧眉头,“不知道就别乱说!” “呵,你做了这等龌龊的事,还不许我说了?”白秀儿面露轻蔑之色,又道:“我就说,你们是奸夫淫妇!” 啪的一声! 白蓁蓁一巴掌甩到了白秀儿脸上,“我与谢少爷清清白白,你休要污蔑人!” 这一巴掌,打得白秀儿愣了,白夫人也一时没回过神儿来。 “好啊,你敢打我!” 白秀儿当即扑了上去,于是姐妹俩厮打在了一起。 “都住手!成何体统!”白老爷嚷道。 白夫人忙让下人把二人分开了,见白秀儿脸上肿了起来,而白蓁蓁脸上多了几道血印,比白秀儿伤的重。 白夫人心里舒坦了一二分,装作担心的样子看着白蓁蓁:“哎哟,蓁蓁,脸上疼吧,快给去二姑娘拿伤药。你也是,怎么能跟姐姐动手。” “娘,你管她不管我!”白秀儿气得跺脚。 “行了!”白夫人回头瞪了白秀儿一眼,“你妹妹在外面受了委屈,你这个当姐姐的应该包容她才是!” 白蓁蓁退后一步,神色依旧清冷, “既然爹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 “你去哪儿了?”白老爷忙问。 “去该去的地方!” “蓁蓁啊!”白夫人忙拉住了白蓁蓁,“你与那谢少爷虽然有情,但到底没有过明媒,怎样就住在一起实在不好听。” “我与他……” “不管你与他如何,既然你从罗家出来了,便应该回家才是。”白夫人道。 白老爷忙道:“既然回家了,那便留在家里吧!爹以前是对不住你了,可往后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白蓁蓁低下头,爹是亲爹,她从他这儿听到最贴心的也就这句话了。想着自己若再回珠宝行,白夫人心里必定打什么主意,倒不如现在家里,等谢轻飏回安和县的时候,她再搭一程就好。 “我可以留在家里,但要给珠宝行带句话。” “让管家去就好。”白夫人道。 白蓁蓁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白夫人让下人带着白蓁蓁去她原先住的院子,并祝福一定要尽心伺候着。 厅堂里,白秀儿觉得她娘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今日找白蓁蓁回来,本应是羞辱她一番才是啊!可她娘却处处赔着小心,透着关爱。 “傻闺女,那是谢家啊,富甲天下的谢家,若是那谢少爷真的肯娶白蓁蓁,少不得要给彩礼,没有让我们满意的数,他能娶走白蓁蓁?”白夫人笑道。 白秀儿切了一声,“原是为那点彩礼!” “彩礼是一,谢家家大业大,有经商的也有走仕途的,那谢家大爷如今可是晏首辅身边的人,前途无量。我们攀上谢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白夫人道。 “行了,别盘算这些了!”白老头揉了揉额头,“不管谢家少爷会不会娶蓁蓁,既然她回家了,你就别苛待她!” 白夫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谁苛待她了?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可带过她?天地良心啊,我这个当家主母容易么,在外给你打理面子,在家主持杂务,到头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刻薄的人啊!” 见白夫人哭了起来,白老爷赶忙起身离开了。 那管家去了珠宝行,不多一会热就回来了。 “对方怎么说?”白夫人问。 “正好碰上了谢少爷,那位说既然二姑娘回家了,他就放心了。” 白夫人细品了一下这句话,他放心什么,难道是白蓁蓁回家了,他就再也不管了。想起白蓁蓁说的她和谢少爷只是萍水相逢的话,难道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她岂不是捡了一块烂山药回来。 白蓁蓁看着自己曾住的院子,已经大变了样儿,倒是比之前翻修的更好了。想来是她一进罗家,白夫人就迫不及待的翻修了这院,去去晦气吧! 微微露出苦笑,白蓁蓁想着她离开的匆忙,那件还没有做好的外裳还留在珠宝行。想了想,她还是想回去一趟。 本来以为白夫人不许,结果听了她这话,忙遣人陪着她一起去。 第八百七十三章 番外 良嫁31 白蓁蓁倒也没多想,便带着两个丫鬟出去了。只是刚出了府门,不想竟碰上了罗钦。他骑马从门前路过,许也不妨会见到她,面上带着惊奇。 罗钦确实吃了一惊,可是同意心里又隐隐有了一点期许。若是她一直留在京都的话,那自己至少还能见她一面。 “过些日子再去。”白蓁蓁淡淡道。 “既然回家了,怎么还去?” 这里不是家,她也不相信白夫人会好心的一直养着她。与其被他们安排命运,不如她自己走自己的路,至少可以做自己的主。 只是这些话,她跟罗钦没有必要说。 “嗯。”她只应了一声。 罗钦眸色晦暗下来,她不想与他多说,是啊,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若是有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好。” 罗钦微微叹了口气,喝着马走了。只是走出去很远,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她朝另一边去了,他犹豫了一下,调转马头跟了过去。 白蓁蓁进了明月珠宝行,让两个丫鬟在外面等着,她则去了后院。不想谢轻飏在后院,只是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白蓁蓁见他满脸疲色,这些日子大概是忙坏了。 她从屋里拿出毯子,想轻轻的给他盖在身上,结果她刚放到他身上,他便醒了。 谢轻飏眯开眼看到白蓁蓁,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 “你回来了?” “我来拿那件没有做好的外裳。” 谢轻飏点头,揉了揉额头后,坐直了身子。 “怎么想起回家了?” “我爹病了……不过,我还是要去安和县的,你走的时候一定带上我。”白蓁蓁忙道。 “别回家了,就在这里。”他道。 “我……” “你被休弃都没有回家,定是家里人对你不好。何必回去受委屈,在这里就好。” 白蓁蓁心里一阵感动,她从未跟他说过,他便知她的委屈。再想在家门外、遇到的那个人,他却问她,既然回家了,怎么还要走。 “这次离开,我便不回去了,与他们说清楚也好。”白蓁蓁道。 谢轻飏看着白蓁蓁,“那件外裳是给谁做的?” “自然是你,我弄坏了你的衣服。”白蓁蓁道。 谢轻飏点头:“去吧,等过几日,我去府上看你。” “好。” 白蓁蓁仔细叠好外裳,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谢轻飏已经不在了。本来想让他试试的,算了,还是等做好了吧! 回到前面的铺子,掌柜的亲自把她送了出来。 “少夫人,您早日回来。” 白蓁蓁一笑:“好。” 这句话,让她觉得很亲切,也很暖心。 罗钦远远的见白蓁蓁自珠宝行出来,而后往白家的方向去了。心想她去珠宝行做什么,难道是想买首饰。 突然,他想到,他好像从未给她买过一件首饰。 想到这里,罗钦不由心中十分愧疚。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觉得她对他无所求的,等他离开了,才发现,她不是无所求,而是自己从来不给。 回到家里,老夫人身边的其嬷嬷让他过去。 老夫人大病一场,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过气色已经好了不少。 “刚从外面回来?”老夫人问。 “是,祖母。” 老夫人看着这个孙子,总觉得他少了一丝神采,不若往日那般精神了。 “白蓁蓁的事,我知道了。” “嗯。” “她如今在哪儿?” “回了白家。” 老夫人叹了口气,“不想这孩子的性子这般倔,不过到底是昌伯府的姑娘,咱们把人家休了,也该给个说辞才是。” “祖母,都是孙儿的错。” “你有什么错,造化弄人吧!这样,我让你娘去白家一趟,把这事说明了。再看看她愿不愿意回来,若是愿意的话……” “她不愿意!”罗钦道。 “在娘家也不是长远之计,往日该怎么过,她许过些日子就能想通了。” 罗钦摇头:“她有自己的想法,我都说服不了她,别人也不行。” 老夫人拉过罗钦的手拍了拍,“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对她有情,只是她只是个妾室,而且身子还坏了。” “祖母,我知道,就这样吧!您也不必去找她了,这样反倒让她为难。” “哎,好吧,听你的。” 转眼过了十来日,白蓁蓁在白家,惊呼意料的白夫人和白秀儿都没有找她的麻烦。这日子倒是悠闲,这日午后,白老爷来了她这院。 “可住的习惯?” 院中,父女俩坐在石桌旁。她自小在老家,长到十来岁都没有见过亲爹,还是后来进京了,才知道原来白家是伯爵府,她还一直以为她家很穷呢! 她在老家艰难度日,这个父亲却没有出手帮过她。 “在自己家,如何不习惯。”白蓁蓁淡淡道。 白老头有些不敢面对这个小女儿,借喝茶掩饰尴尬,“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 白蓁蓁确实为自己有打算,可单是去安和县,她一个人都办不到。未来的路,她突然有点迷茫了,只是如何她都想离开白家。 “罗家无故休了你,爹可以去他家讨个说法,若你愿意,还是能回去的。” 白蓁蓁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个爹是真为她打算了。以她目前的情况来说,能回罗家是最好的,可他大概不知道,是她主动要离开的。 “我不回去。” “那谢家……” “我与谢家少爷真的只是萍水相逢,他救过我的命而已!”白蓁蓁忙解释道,她不想有人歪打主意。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白夫人过来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白夫人面上有些难看。 白蓁蓁皱眉,“你做了什么?” “哼!”白夫人在石桌旁坐下,冷睨着白蓁蓁,“我去明月珠宝行,本是要找那谢少爷谈谈你们的事。先时他不肯见我,等我闹了一番,他才露面。结果怎么说的,他说你和他之间清清白白,还说根本没打算娶你!” “你去了明月珠宝行?”白蓁蓁脸一沉,“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与他真的没有什么,你这样去质问人家,难道不嫌丢人啊?” “丢人?”白夫人气得脸都白了,“你敢说本夫人丢人,还不是为了你……” “你是为了你的私欲!” 白夫人哪被人这般顶撞过,尤其还是这个庶女,当即气得拿起桌上的茶碗朝白蓁蓁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 茶碗落地,一地碎片。 第八百七十四章 番外 良嫁32 白蓁蓁不妨,被白夫人砸到了额头,这一下很重,她身子晃了一晃,觉得眼前有些发黑。用手一摸,触手都是血。 “你这是做什么?”白老爷大惊。 白夫人冷哼一声,“她做了这等不要脸的事,还指望我对她和颜悦色?” 白蓁蓁捂住额头,眸光冷寒:“我做了什么?” “你与那谢轻飏没名没分的苟且到一起,被玩完了,人家还不肯娶你,你说你做了什么事,下贱!”白夫人起身居高临下的骂道。 白蓁蓁指着石桌也起身了,“你不过是想赶我离开这个家,何必费这样的心思!” “那你还赖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滚!” 白蓁蓁直起身子,踉跄着往外走。只是往走了两步,突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蓁蓁!”白老爷急忙跑了过去。 “把她扔出去!”白夫人嚷道。 “沈氏!”白老爷咬牙,“你不要太过分!” “哟,这个时候你就是爹了?”白夫人冷哼一声,“你也别犯糊涂,她是被罗家休弃的人,我们养在家里有什么用?” “她是我女儿!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便有她的!”白老爷抱起昏迷的白蓁蓁,朝屋里走去。 “你敢!” “沈氏,我也可以休了你,你想试试?” “白天,你竟然说休我!”白夫人说着大哭了起来,“好你一个白天啊,我为白家操劳这么多年,到头来你为了这么一个贱人居然说休我!哎哟,我不活了,活不成了!” 外面白夫人还在哭闹,白老爷把白蓁蓁放到床上后,急忙去找大夫了。 白蓁蓁慢慢睁开了眼睛,眸子冷了冷。她已经忍的够久了,是白夫人先招惹她,那这次她就陪她好好玩玩! 大夫给白蓁蓁处理伤口的时候,白老爷在一旁看着,又是心疼又是羞愧。 处理好了伤口,白老爷让下人把大夫送了出去。 “可还疼?” 白蓁蓁低头不语,只是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绷不住的时候,肩膀也抖了起来,让人看着十分心疼。 “蓁蓁,爹对不住你。” “在老家的时候,我以为回到京城就有爹地疼了,是以回来的路上十分开心。我想了爹爹各种好,而归家后爹爹也真的对我好,只是……爹爹就不能为女儿挺直腰板吗?”白蓁蓁抬头看着白老爷,眼中都是泪水。 “爹……” 白蓁蓁抹了一把眼泪,“女儿舍不得爹为难,女儿这就离开。” “蓁蓁!”白老爷忙拦住了白蓁蓁,“爹爹不会让你走的!” “可夫人……”白蓁蓁别过头,装作难受的样子,“女儿走了,爹爹和夫人还是合乐的一家人。爹爹也不用担心女儿,女儿日后便是讨饭也不会讨到白家门前。” 这话说得白老爷心里难受极了,想着若不是白夫人纵容大女儿,也不会害得小女儿只能嫁给罗家当小妾。如今被休弃,她还不肯让小女儿回家,实在是太恶毒了。 “蓁蓁,你放心在家里住,爹给你做主!”说了这句话,白老爷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白蓁蓁呼出一口气,若是她爹能为她硬气一回,也不枉她叫他一声爹了。 当天下午,白蓁蓁从丫鬟口中得知,白老爷和白夫人果真大吵了一架。白老爷嚷着要休妻,白夫人哭着回娘家了。 听到这些,白蓁蓁心里暖了暖。 “我爹呢?”她问。 “老爷去衙门了。” 白蓁蓁点头,正要躺下再睡会儿。门房来了,在院子里回禀说,罗家三公子来看二姑娘了,正在门外等着。 罗钦? 白蓁蓁愣了一愣,他怎么来了? “你便说我不方便,请三公子回去吧!”白蓁蓁冲外面的门房交代了一声。 她和罗钦,实在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那门房不多一会儿又来了,提着一些补品,说是三公子留下的。白蓁蓁让丫鬟接住,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 许是下人去找大夫的时候碰上了,她倒也没太在意。 被拒绝进门的罗钦,转身往回走。心里既失落又担心,原以为她回了白家,偶尔还能见一面,但似乎她在白家过得不好。 自那日见了她,他便让身边的小厮常在昌伯府外守着,怕她肚子一人离开,路上再遇到什么事。得知她受伤了,他自然十分担心,今日唐突来此,不知是来看她,更是想帮她。 奈何,她想与他划清界限。 罗钦心越走越沉,在拐角处碰上了白老爷。 “你来看蓁蓁?” 罗钦点头,“是。” “既已休弃,难道心里还有她?”白老爷挑眉。 “如何,我都希望她好。” 白老爷点了点头,“你随我进府看看她吧!” 白老爷心里有打算,便带着罗钦进了府,而后让下人带他去白蓁蓁那院。 院里很静,竟是连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罗钦微微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他抬步往正房里走去。转到西屋,他撩开门帘,见白蓁蓁躺到床上,似是已经睡着了。 多日不见,看着白蓁蓁的侧颜,罗钦怜惜不已。 白蓁蓁这一觉睡了很久,大概白老爷给她那点温暖,让她安心不已。自回白家,这是她睡得最好的一次。 睁开眼,晃到一个人影,身子僵了一下,本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忙用手擦了擦眼睛,再定睛一看,那人仍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你……”白蓁蓁忙坐起身,“你怎么在这儿?” 罗钦看着白蓁蓁,视线落到她额头上,“伤得重不重?” 白蓁蓁皱眉,“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出现在我的闺房,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罗钦叹了口气,“白老爷带我进府的。” “他还存有幻想。”白蓁蓁无奈道。 “幻想吗?”罗钦苦笑,他也有这样的幻想,她能再回到他身边。 “我伤得不重,多谢罗公子关心了,还请您回去吧!”白蓁蓁淡淡道。 “你恨我吗?” 白蓁蓁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不恨。” 罗钦低下头,沉默了好久,道:“我反倒希望你恨我。” 恨他,至少还想着他。而不恨了,她终有一天会忘记他。自此相忘于江湖,这就是他们的归宿。 白蓁蓁别过头,“我会尽快离开京城,你也不必……愧疚。” “不单是愧疚!” 白蓁蓁看向罗钦,“不然呢?” “还有爱。”罗钦看着白蓁蓁,“我爱你。” 第八百七十五章 番外 良嫁33 白蓁蓁怔忪住,自她嫁给他,已经三年多了,他从未说过爱她。这是第一次,但却是在他们已经分开后。 “何必还说出来!” “我想让你知道!” “我宁愿不知道!”白蓁蓁别过脸,忍住泪意,“我宁愿不知道,我只当错爱了一场。可你说爱我,又说无奈,我却想恨你。” 罗钦拉住白蓁蓁的手,她想抽出来,他便用力握住。 “放开!” 罗钦不但没有放开,而且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压到自己怀里。 “罗钦……唔……” 罗钦低头吻住白蓁蓁,她不知在每个夜晚,他都疯狂的想她。 白蓁蓁用力推罗钦,奈何他力气很大,甚至把她压到床上,手也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没办法,只能张开口,趁着他舌头闯进来,猛地咬了他一口。 这一下,迫视罗钦退了出来,也冷静了下来。 白蓁蓁嘴里一股血气,再看罗钦,有血自他嘴角流了出来。 “你……”她一下有些慌了,是不是咬的太重了。 看到白蓁蓁眼里的担心,罗钦摇头苦笑,“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问我?”白蓁蓁反问。 罗钦一怔,随后点头道:“是,错在我。” “赶紧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白蓁蓁道。 罗钦还想再说什么,可见白蓁蓁明显不想再听,他只能失魂落魄的离开。 白蓁蓁看着罗钦这样,如何不伤心,可她没有开口留他。她二人之间,应该断得干干净净,这样对谁都好。 接下来两日,白老爷日日来看白蓁蓁。 父女俩说着贴心的话,白蓁蓁终于感受到了父爱。在离开京都之前,白老爷给了她最后的温暖。 这一日,白老爷又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 “爹爹,我做了桂花糕,您尝尝。” 今儿白蓁蓁觉得精神好了很多,便去厨房做了点心,想等白老爷从衙门回来,父女俩一起吃。她看到白老爷进了院子,便从厨房把做好的桂花糕端了出来。 父女俩坐在石桌旁,白蓁蓁给白老爷夹了一块放到盘子里。 “爹爹,您快尝尝。” 白老爷看了白蓁蓁一眼,而后用筷子夹起那桂花糕咬了一口,“还……还好。” 白蓁蓁笑,“为了做好这桂花糕,我可是忙了一上午呢,您多吃两块。” “蓁蓁。”白老爷抬头看向白蓁蓁,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里。 白蓁蓁这时才看出白老爷神色不太对,便问:“爹爹,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白老爷低下了头,沉默半晌后,才道:“今日我去了沈家,你母亲不肯回来。” “所以呢?”白蓁蓁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与你母亲也这么大年纪了,再闹就不好看了。蓁蓁啊,你当明白爹爹的难处,那沈家权势很大,不能轻易得罪的。” “爹爹就直说吧。” “咱家在城郊有一处庄子,爹爹想让你去那里休养。”白老爷不敢看白蓁蓁。 “爹,你要赶我离开白家?” “不是!”白老爷忙道,“暂时住在庄子上而已,等你母亲回家,爹会好好劝劝她的。” “不用了!”白蓁蓁脸色沉了下来,终究这几日父女深情不过是虚幻罢了,抵不过他的仕途,“我明日就离开白家。” “蓁蓁……”白老爷长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这是一千两,你拿着吧,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白蓁蓁没有接,花钱买个安心,她就偏不让他安心。 “我说过,即便以后乞讨,我也不会讨到白家门上!”说完,她起身大步回了屋里。 难过吗? 自然很难过,原先她对白老爷没有期望,好不容易她利用他的愧疚之心,让他为自己做了一回住,可终究他的腰板是软的,无非让她依靠。 但其实,她已经料想到了,知道最终是这个结局。 只是连她也没察觉到,她太需要一个不会抛弃她的人了。这个人不是罗钦,也不是白老爷。 翌日一早,白蓁蓁离开白家。 昨夜里,她已经想好了。从白家离开后,她先去租一辆马车,而后直接出城去安和县。路上虽然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她不好意思再麻烦谢轻飏。 只是刚离开府门,一个伙计迎了上来。 “少夫人,少爷在珠宝行等您呢!” 白蓁蓁一愣,“他让你在这里等我?” 那伙计点头,“我已经等了您两日了。” 白蓁蓁没想到谢轻飏这般周到,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是跟着那伙计去了珠宝行。她回去的时候,不想谢轻飏不在。 “少爷去处理事情了,说是中午回来。”管事的道。 白蓁蓁点头,“那我等他。” 白蓁蓁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谢轻飏回来,她来到前面的铺子,本想跟管事的说一句,她便先出城去了。天色再晚,她怕走动起来不方便。 只是刚进铺子,有女客冲她喊了一句:“你去把那套头面拿过来,本夫人要看看。” 白蓁蓁愣了一愣,再看其他的伙计,都在忙着招呼客人。她犹豫了一下,上前帮那女客把头面自后面的展架上拿了下来,放到她面前。 “可能定做?”她问。 白蓁蓁左右看了一眼,身边还是没人,只得道:“能做。” 她听别的伙计说过,这所有的珠宝首饰都是能定做的,按着客人的意思来做,只是要等一些时日罢了。 “你带上这璎珞,让本夫人看看。” 白蓁蓁拿下璎珞,按着女客的摇头戴在了脖子上,给她展示看。 “看着倒是不错。” 白蓁蓁小心的摘下来,放回到盘子里:“夫人要自己戴还是送人?” “给别人用的。” “那请问夫人送的这位多大了?” “我女儿,刚及笄,给她定做套首饰。” 白蓁蓁想了想道:“这上面镶的宝石,本是绿色,虽高贵但也成熟,不如换成红宝石,更适合小姑娘。” 女客点头,“你说的是。” “而且这套头面,真金真银,宝石也个顶个的都是上品,可以一代一代往下传的,夫人疼惜女儿,不如就买这套吧。” 女客一笑,“你还真说道本夫人心里了。” 白蓁蓁见一个伙计刚送走客人,忙把他招呼了过来,“这位客人要买头面。” 那伙计一见来人,忙道:“大夫人,您来了。” 一句‘大夫人’倒把白蓁蓁叫愣了,心想这位是谢家的哪位夫人吧! 那夫人点头笑了笑:“这位是?” “少夫人!” 第八百七十六章 番外 良嫁34 白蓁蓁忙要开口,可被伙计先说了。 “不是,我和谢少爷不是……” “原来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少夫人’啊!”谢家大房的夫人打量着白蓁蓁,似乎十分满意,点头道:“老夫人让我来的,说是想见见你。” “啊,可我……” “去吧,她老人家等着你呢!” 白蓁蓁见过老夫人,心想去了,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正好她也谢谢老夫人这几年一直供养着育婴堂。 白蓁蓁跟掌柜的交代了一声,而后跟着大夫人去了。 铺子外听着一辆马车,白蓁蓁先扶着大夫人上了马车,而后自己才上去。这大夫人十分和气,一路上跟她说说笑笑的,一点也没有架子。 原本白蓁蓁挺紧张的,慢慢倒也放松了下来。 “姑娘是京城人士?” 白蓁蓁点头,她不想提昌伯府,但未免夫人误会,还是道:“我是昌伯府白家的二姑娘。” 大夫人一听这话,果然皱了一下眉头。看来她知道,她是昌伯府嫁到定国公府做小妾的姑娘。大夫人沉默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和气。 “姑娘与我家轻飏是如何认识的?” “原是我在路上遇到难,谢少爷救了我。这些日子麻烦他许多,今日本是去辞别的,奈何他一直不在,才耽搁了。” 大夫人点头,心想还真是他们误会了。 本来想着,这个浪荡子,终于肯成家了。 来到谢府,大夫人引着白蓁蓁往后院走。刚进了院子,一小姑娘玩闹着冲了过来。白蓁蓁忙矮下、身子,在小姑娘要跌倒时抱住了她。 “小心点。”白蓁蓁柔声道。 小姑娘看到白蓁蓁,先愣了一愣,而后歪着头问:“姐姐,你是从哪儿来的?” 大夫人笑:“从天上来的!” “大奶奶又骗人!”小姑娘嘴一撅。 “欢儿,你又乱跑,小姑娘家的,摔到就不好了。”大夫人轻责了一句。 小姑娘轻哼两声,转身就跑了。 “这是轻飏的女儿,名叫谢欢,小名欢儿。” 白蓁蓁点头,原来他都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跟着大夫人来到后院,进屋见到老夫人。那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后忙招呼白蓁蓁到跟前。 “这怎么回事啊?” 白蓁蓁笑着解释了一遍,“蓁蓁不想给老夫人和各位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实在惭愧。” 老夫人笑着摇头:“挺好挺好,不然咱们哪有机会见面。对了,你为何回安和县,罗大人呢?” “娘!”大夫人冲老夫人摇了摇头。 “诶,怎么了?” 白蓁蓁笑,“我与他和离了。” 老夫人自是吃了一惊,她听人说过,说罗县令和夫人十分恩爱呢!当时有很多富户想把自家的姑娘往罗大人跟前栽,可环肥燕瘦,罗大人一个都没要。 “既然来了,晚上在家里用饭!” “蓁蓁还有事……” “轻飏说得对,你一个人上路不方便,他过些日子要回去,你随他一起吧!” “蓁蓁不敢再烦扰。” “说什么烦扰,这几日你便在府上,陪老夫人我说说话吧!” 老夫人盛情,白蓁蓁实在不知该怎么拒绝。况,她确实也不太敢一个人上路,经过上次的事,她不怕死,但怕那些人龌龊的手段。 二人说话的时候,谢轻飏的母亲也来了,上下打量了一眼白蓁蓁一眼。似是不太满意,不过听老夫人说是误会,她脸色才缓和了。 “白姑娘,我家轻飏啊,脾气倔得很,这二年没少给他说亲。他一概不应,这次回去的路上,你帮我们劝劝他。” 白蓁蓁笑了笑,“我与谢少爷其实不太熟。” 二夫人了然,忙道:“我就这么一说,也不必勉强。” 除了先时打量,之后这位二夫人倒是挺和气的,白蓁蓁慢慢也放松了下来。 用晚饭的时候,谢轻飏回来了。 二夫人迎了上去,嘘寒问暖一番。白蓁蓁站起了身,见他看过来的时候,冲微微一笑。 “轻飏,听说一批货出了问题,可忙坏你了吧。”大夫人笑着问。 “还好。”谢轻飏淡淡道。 “你啊,自来了京城,整日不着家,我们便知道你啊,在外面忙着呢!”老夫人心疼的看着这个孙子。 谢家的家业大,但这几年都落到了这个孙子肩膀上,他们这些长辈倒是落得清闲了。 “今儿在家用饭吧?”二夫人问。 “嗯。”谢轻飏应了一声,而后看向白蓁蓁:“你随我出来一下!” 白蓁蓁一时有些尴尬,毕竟是当着这么多人,他俩单独出去,实在有些怪。不过老夫人推了推她,说等他们回来就用饭。 从厅堂出来,白蓁蓁跟在谢轻飏后面,二人一路走到了园子里。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其实我不想过来的,但大夫人她们好像误会了,我想着还是解释一下好!” “嗯。”谢轻飏转身看着白蓁蓁,“叫你出来,是怕你在里面不自在。” 原是这样,白蓁蓁心里一阵感动。 “还好,老夫人她们对我很和气。” 谢轻飏点头,而后上了亭子。白蓁蓁也跟了上去,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了。夏日,风吹着十分舒服,白蓁蓁心也跟着轻快了几分。 “你的事处理好了吗?” “快了。” 谢轻飏沉默了一下,看向白蓁蓁:“那日你母亲来珠宝行,一直追问我和你的关系,我怕给你造成困扰,便说我们不太熟。” “我知道。” “但我看她这般,便知你可能在家里不太好,所以让伙计在白府外面等着。” 白蓁蓁面露苦笑:“她以为我真是你……你夫人,觉得能捞到好处,所以才留我住下的。我一早就看清了,只是我以为爹爹对我会不同,但……他也有他的难处吧!” “这几日,你先在这儿住下。” “我怕合适……” “我处理好了京城的事,我们一起回去。” 白蓁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不想麻烦谢轻飏,但也确实没有地方可去。 “爹爹!”一欢儿跑了过来,“你要回老家了吗?我也回去!” 小丫头也不知刚才藏在哪儿,听到了他二人的话,此刻兴冲冲跑进亭子,一边喘着一边往谢轻飏怀里挤。 谢轻飏看着女儿,神色一下子变得温柔了,“想回家?” “欢儿想和爹爹一起!” 谢轻飏笑着抱起欢儿,“好。” 第八百七十七章 番外 良嫁 35 白蓁蓁见父女俩这般亲密,看着着实羡慕。 “姐姐,你也和我们一起吗?”欢儿从谢轻飏怀里滑下来,转而跑到白蓁蓁身前问。 “嗯,欢儿许我一起吗?”白蓁蓁笑问。 欢儿忙点头:“太好了,我喜欢姐姐!” 小丫头白白嫩嫩的,大眼睛透着机灵,实在可爱的很。白蓁蓁忍不住抱起欢儿,在她小脸上亲了亲。 “欢儿几岁了?” “嗯,四岁。” “四岁啦,欢儿真乖,姐姐也喜欢你。呃,还是不要叫姐姐了,叫婶娘就好。” “不,我就喜欢叫姐姐,姐姐真好看!” 白蓁蓁被欢儿逗得笑出了声,这么一个小宝贝,谁看到了不喜欢呢! 谢轻飏看着二人,脸上也带了笑意。他这人不常笑,也只有在欢儿面前才会笑,但看到白蓁蓁,心中不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有丫鬟过来唤他们用饭,欢儿闹着要他们一人一边拉着她的手。 “姐姐,你以后跟我们住一起吗?”欢儿歪头问。 白蓁蓁忙道:“不住一起,不过姐姐就在安和县,你可以找姐姐玩。” 欢儿撅了噘嘴,把头歪过来看谢轻飏:“爹爹,姐姐不可以跟我们一起住吗?” 谢轻飏看了白蓁蓁一眼,问欢儿:“如果姐姐愿意,爹爹自然欢迎。” 白蓁蓁一愣,没想到谢轻飏会说这话。不过心里仍是感动,心想他定是觉得自己无所依靠,才这般照顾她。 来到老夫人那院,大夫人和二夫人看着二人拉着欢儿远远走来。 大夫人拍了二夫人的手一下,“欢儿喜欢这位白姑娘。” “可到底是寡妇……”二夫人皱眉。 “那也比轻飏一个人好,你不心疼儿子?” “我自然心疼他!” 大夫人笑:“那就随他的意。” 二夫人也不是刻薄之人,刚才和白蓁蓁说了会儿,觉得这姑娘性情挺好。又听老夫人说,她一人主持育婴堂,心地善良,这般的人儿嫁给轻飏,至少她不用担心欢儿受委屈。 进到厅堂,老夫人一声招呼,大家都坐了下来。 欢儿喜欢白蓁蓁,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谢轻飏也就挨着她们坐下了,其间担心白蓁蓁拘谨,给她夹了几次菜。 老夫人她们都看在眼里,心想他何曾这般细心了,定是心里有人家。 用过晚饭以后,老夫人想留白蓁蓁在自己这院住,可欢儿不放人,偏要姐姐陪她一起睡。 “老夫人,那我陪欢儿吧!”白蓁蓁道。 “这小丫头磨人的很!”老夫人怕欢儿麻烦白蓁蓁。 “我挺喜欢欢儿的。” 听她这般说,老夫人自然也就不能说别的了,只让谢轻飏送她们回院里休息。 欢儿确实挺磨人的,但白蓁蓁性子好,一直陪着她玩累了,才哄着她睡着。小丫头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 白蓁蓁从正房出来,见谢轻飏还在院里坐着。 “你还没回去休息?”她问。 谢轻飏起身,“我看一眼欢儿就回去。” 白蓁蓁点头,跟在他后面进了屋。 看到欢儿睡了,而且脸上的笑意还在,谢轻飏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如果……如果你愿意,可以当谢家就是你的家。” 白蓁蓁愣了一下,“谢少爷……你什么意思?” “欢儿很喜欢你。” 白蓁蓁恍然,他的意思是她可以留在谢家陪欢儿。 “谢少爷,谢谢你的好意。我很喜欢欢儿,不过我还是想去育婴堂,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会京城去谢家看望欢儿的。” “别叫我谢少爷了。” “那……” “轻飏就好。” 白蓁蓁送谢轻飏出了院子,而后回身躺到欢儿身边。大概感觉到身边有人,欢儿转身挤到了她怀里。 “欢儿,你爹爹真的很爱你。” 有谢轻飏这样的父亲,欢儿会很幸福。白蓁蓁不由想到白老爷,心中一阵落寞。 翌日,欢儿醒来发现谢轻飏又不在家,嚷着要找他。 白蓁蓁不舍得她哭,便请示了老夫人,带欢儿去了珠宝行。谢轻飏果然没在,不过掌柜的说他中午应该能回来。 “姐姐,我们在这里等爹爹,好吗?” “好。”白蓁蓁揉了揉欢儿的头。 小丫头坐不住,前面的铺子后面的院子,来回跑着玩。虽有奶娘和丫鬟,但白蓁蓁不放心,紧紧跟在后面。 欢儿跑到了前面店里,白蓁蓁忙跟了过去。 “哎哟,这谁家的孩子啊!”一妇人嚷道。 白蓁蓁见欢儿坐到地上,忙上前扶起她。 “你是孩子娘啊?” 白蓁蓁避重就轻问道:“夫人,怎么回事啊?” “小丫头跑得太急了,撞到我身上了。你做娘的,还是要看好孩子。” “是是,抱歉啊!”白蓁蓁忙赔礼。 那夫人也没说什么,自去选首饰了。 “姐姐,你是我娘吗?”欢儿仰头问白蓁蓁,大概是那夫人的话,她听到心里了。 白蓁蓁想说不是,但看欢儿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又想到孩子自小没有娘,心中十分怜惜,便道:“欢儿,你想你娘了吗?” “嗯!” “呃,姐姐不是你娘,不过姐姐可以陪着你。” “那你就是我娘!” 欢儿的眼神太渴望了,白蓁蓁不舍得拒绝她。 ”欢儿,我可以做你干娘。” “娘!”欢儿扑到白蓁蓁怀里,“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我娘!” 白蓁蓁抱着欢儿,她喝了绝子汤,这辈子在无法生育。欢儿这一声娘,叫得她心软了,叫得她想哭。 外面有卖糯米糕的,欢儿嚷着想吃。 白蓁蓁叫住了那叫卖的老妪,而后拉着欢儿的手出去,跟她买一块糯米糕。那老妪年纪已经很大了,哆嗦着手从筐子里拿出了一块。 “热的,放了糖,很甜的。” 白蓁蓁接住,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给那老妪。 “找不开,找不开的。”老妪有些为难。 “不用找了。”白蓁蓁塞到那老妪的手里,“您老慢些。” 老妪连声谢过白蓁蓁,而后背着竹篓去前面了。 “娘,您尝尝,真的好甜!”欢儿举着手里的糯米糕让白蓁蓁吃。 白蓁蓁矮身咬了一点,“确实很甜。” 第八百七十八章 番外 良嫁36 她起身,正想拉着欢儿回去,却见罗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外面。他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她牵着的欢儿,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欢儿,你先跟奶娘回去,娘碰到熟人,过去说两句话。” 欢儿歪头看了那罗钦一眼,“那娘,我在家里等你,你快点回来哦!” “好。” 奶娘领着欢儿回去了,白蓁蓁这才朝罗钦过去。前面有一座桥,罗钦走在前,白蓁蓁跟着他后面过去了。 站在桥上,看着下面的小河蜿蜒向前。 “那孩子叫你娘。” “嗯,不过是童言无忌,她自小没娘,我不忍心拒绝而已。”白蓁蓁道,她不想罗钦误会什么,倒不是在意他的想法,而是不想给谢轻飏添什么麻烦。 人家帮她,她还给人添麻烦,那就太过分了。 “今儿早,我见到白秀儿了,她说你……你和谢家少爷在一起了?” “没!”白蓁蓁叹了口气,“她的话,你也信?” “我自是不信,可却在谢家的珠宝行看到你,还看到谢轻飏的女儿叫你娘,我便是不信,可……”罗钦看向阮青青,面色有些难看,“你能离开他吗?” 白蓁蓁皱眉,“一,我和谢轻飏没什么。二,便是有什么,你应该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蓁蓁!”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白蓁蓁道。 罗钦握紧拳头,“你和他早就认识?” “是。” “你们……早就有情愫了?” 白蓁蓁觉得罗钦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般不可理喻。她解释了,可他不信,她也没办法。懒得再多说,白蓁蓁抬步往桥下走。 他却一把拉住了她,“你跟我回罗家吧!” “凭什么?”她皱眉。 “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便是……便是你我和离,你也可以留在罗家,或者外面的庄子上,总之我能养你,不需要其他男人!” 白蓁蓁想甩开罗钦的手,奈何他握她很紧。 “罗钦!你放手!” “你跟我走!”他竟强拉着白蓁蓁要走。 “你疯了!” 白蓁蓁正没办法的时候,谢轻飏疾步而来,一把拉住了白蓁蓁,并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罗钦看到他,看到他二人站在一起,脸色竟一下子白了。 “罗大人,你这般不合适吧?”谢轻飏冷声道。 “谢少爷,这是我们的家事!” “她已经不是罗家人了,难道你忘了?” 罗钦身子晃了一下,他看着白蓁蓁张了张嘴,可不待说什么,整个人竟晕了过去。 白蓁蓁吓了一跳,慌忙跑上前,好在拉了他一下,不至于让他头磕到地上。这一碰,白蓁蓁才发觉他竟然发着高烧。 刚他拉她的手时,明明手是凉的。 “轻飏,麻烦你帮我送他回罗家,可以吗?” 谢轻飏在白蓁蓁眼中分明看到了担心,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俯身过去把昏过去的罗钦背到身上。白蓁蓁本不想回罗家,奈何罗钦一直拉着她的手。 她也确实有些不放心,只能一起去了。 回到罗府,得知儿子晕倒,国公夫人急忙赶了过来。进屋便见白蓁蓁在床前,先是错愕了一下,而后忙问她罗钦怎么了。 “伤了风寒,大夫来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白蓁蓁起身道。 “怎么是你送他回来的?”国公夫人皱眉。 “他去了珠宝行。” 国公夫人沉下一口气:“你先跟我出来!” 把罗钦送回来后,谢轻飏就先走了,他在这里也实在不合适。临走的时候,他说:跟罗大人好好谈谈吧,许你们之间有误会。 她和罗钦之间没有误会,只有无奈! 国公夫人坐到院中的石凳上,指着对面的位子让白蓁蓁坐。 待白蓁蓁坐下后,她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后道:“你和谢家少爷……” “我们没什么。” 国公夫人点头,“既然没什么,那就回罗府吧!” 白蓁蓁一愣,没想到国公夫人居然会开口留她,她一直觉得国公夫人对她是七分讨厌三分疏离的。 “钦哥儿身边也确实需要人照顾,而且你也是个安分的。等日后郡主进了府,只要他心里有你,你便不会受委屈。” 她开口留白蓁蓁,全是为了钦哥儿。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这孩子喜欢白蓁蓁,满心满眼都是她。 白蓁蓁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夫人,我是自愿离开他的。” “我知道。” “所以,我不会回来。”白蓁蓁道。 国公夫人皱眉,“你想要什么?” 白蓁蓁看向国公夫人,道:“我想要的,他给不起,你们罗家也给不起。” “不就是正室的位子!” “不,我只要他这辈子只娶我一个,正室也罢,小妾也可。” “不可能!” 白蓁蓁点头,而后站起身,“夫人,我先走了。” 国公夫人见白蓁蓁竟然真的走了,而且一点留恋都没有,不由暗暗咬牙。这个白蓁蓁,看着软弱的样子,不想脾气还挺倔。 白蓁蓁自罗府出来,没想到谢轻飏竟然还等在外面。 “你……” “走吧,我们回家。” 一句‘回家’让白蓁蓁心中一酸,她没有家了,可谢家人却给了她家的温暖。二人缓步走在街上,夜里微风习习,驱赶了入夏的烦闷。 走到一卖桃花饼的小摊前,他买了两个,回头分给了白蓁蓁一个。 二人一边走一边吃,又看到什么好玩的,便驻足停下来看会儿。 “你和罗大人谈了吗?” “没,他还没醒。” 谢轻飏道:“有机会谈谈吧!” “为何你……” “三日后,我们可以离京回安和县。” 三日啊,白蓁蓁叹了口气,她竟觉得轻快了些。她想离开这里,离这个人远远的,这样心就不会受煎熬了。 因欢儿还在珠宝行等着,所以二人先回了那儿。进门的时候,奶娘说欢儿吵闹了一番,此刻已经睡了。 “她怕少夫人不要她,哭了好一会儿呢!”奶娘道。 白蓁蓁进屋去看欢儿,小家伙果然睡着了,只是眼角还有泪痕。白蓁蓁心疼的亲了亲她额头,又守了她一会儿才出来。 外面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谢轻飏正等着她。 “今儿天色晚了,我们不回谢家了。”他道。 “好。”白蓁蓁在桌旁坐下,正要拿勺子给谢轻飏盛汤,他却拦住了她,转而夺过她手里的勺子,盛了一碗放到了她面前。 白蓁蓁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在饭桌上,有人给她先盛汤。 大概是伺候白家人伺候罗钦习惯了,跟谁坐在一起,她都拿自己当下人使。 第八百七十九章 番外 良嫁37 谢轻飏不爱说话,把汤放到她面前后,便开始闷头吃自己的饭。白蓁蓁心里过意不去,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我有手。”他道。 “抱歉,我……” “别总想照顾别人,多照顾一下自己。” 白蓁蓁眼睛一涩,忙转过头去,把要出来的眼泪忍了回去。待她回过身来,自己碗里已经多了一筷子菜。 白蓁蓁拿起筷子小口吃着,觉得这是她吃到的世间最美味的饭菜了。 翌日,白蓁蓁是被欢儿叫醒的,小姑娘已经爬到了她床上,正努力往她被窝里钻。她笑着撩开被子,把她拉到了怀里。 “娘,我们再睡会儿吧!”小姑娘挤到她怀里,笑得开心极了。 白蓁蓁抱住欢儿,又心疼又欣喜,“今晚你和娘一起睡,好吗?” “好好!”欢儿连忙点头。 小姑娘已经睡饱了,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就开始翻来覆去的,白蓁蓁怕她无聊,便抱着她起了身。两个人一边玩闹一边梳洗,等她们弄好出来,谢轻飏已经去前面的铺子里了。 “少夫人,饭菜凉了,少爷让丫鬟们再去热了,你们等一会儿。”奶娘从东边屋里出来道。 “好。” 白蓁蓁有些不好意思,见那奶娘听和气的,便问她也一起回安和县么? “嗯,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的。” “您是安和县人士?” “是啊!”奶娘一边收拾一边跟白蓁蓁说话:“夫人,您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啊!那时您和罗大人还在安和县,那年临过年的时候,土匪来了我们村,一番烧杀抢掠。我家那口子因护着一周左右的儿子,两人一起去了。我欲轻生,还是您开解了我一番呢!” “是么。”白蓁蓁自然记得那年的事,只是那时太混乱了,她忘记了这妇人。 “后来,我便来了谢家给小姐做奶娘。”那妇人道。 白蓁蓁点头,这时饭菜热好重新端了上来。她和欢儿用过早饭后,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听得前面十分吵闹。 她让奶娘带着欢儿,自己去前面铺子,见一夫人正在堂子里大吵。 “怎么了?”她问路过的伙计。 “咱先前那批镯子出了问题,这夫人买了一只,这不正闹呢!” 白蓁蓁皱眉,她记得谢轻飏说,这件事已经摆平了。那夫人不依不饶的,任凭管事的说好话,她就是不听,还说要去官府告发他们珠宝行,说他们欺诈。 这夫人一闹,其他要买首饰的客人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 她嘴里一直嚷着假货,谁还敢再买呢! “刘夫人,我前日找过您,您可不是这态度!”谢轻飏皱眉。 那刘夫人见所有的客人都走了,她也就不闹了,抱肩站在那儿,露出得意之色:“你们今后别想开门做生意,你一开门,我便来闹!” “前日,我要与您退货,还赔偿您一副新镯子,是您说不要的,还说喜欢那镯子的颜色,虽有些瑕疵,但也不介意。这话,可是您说的?” “是本夫人说的。” “那您今日又是为何?” “后悔了呗!”刘夫人笑笑,“今儿就先这么着吧,明日本夫人再来!” 说完,那刘夫人带着几个小厮盛气凌人的走了。 “少爷,她这是故意来闹事的!”掌柜的道。 谢轻飏点头,“她是监察御史刘府的夫人,你去查一查,看她受谁指使。” “好。” 谢轻飏说完,抬头见白蓁蓁在门口,便朝她走了过去。 “是不是出事了?”她问。 “开门做生意,免不了这些事。” 白蓁蓁点头,“那你忙吧,我先带着欢儿回谢家。” “好。”谢轻飏道,他眼下确实顾不着她们了。 白蓁蓁带着欢儿离开珠宝行,不想走在路上,居然碰上了国公夫人。她说有话跟她说,白蓁蓁便让奶娘先带着欢儿回去。 “娘,您快点回来!”欢儿不放心。 “好!” 见白蓁蓁答应了,欢儿才跟着奶娘走。 “她都叫你娘了?”国公夫人冷哼一声。 白蓁蓁回头看着国公夫人,淡淡道:“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钦哥儿昨夜醒了,整个人跟丢了魂魄似的,为娘的看到他这样自然十分不忍。不过我也劝过你了,你偏生不肯回去,也别怪本夫人用手段了。” 白蓁蓁一愣,随即想到了今早发生在珠宝行的事。 “那刘夫人是你指使去珠宝行捣乱的?” “刘夫人指使给你提个醒儿,若是你还不肯回罗家,那本夫人可要对谢家出手了。他谢家虽富甲一方,可到底是商贾,谢家大爷职位也不高,还不足以与我们罗家对抗!” 白蓁蓁没有想到,国公夫人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方式对付她,对付谢家。她承恩谢家,怎么忍心让谢家背负这祸事。 “我去找罗钦说清楚!” “本夫人不是要你说什么,而是乖乖回罗家,尽心侍奉钦哥儿。还说你说的什么,只要他娶你一人,这些话,本夫人不想再听到!” 白蓁蓁身子晃了一下,她竟堵死了她所有的路。 “回去跟谢家和谢轻飏说清楚吧,本夫人限你一天,明早你必须出现在罗家。”说完,国公夫人抬步离开。 白蓁蓁如何不恨,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到谢家,老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又道:“不想欢儿这么喜欢你,蓁蓁啊,我家轻飏虽然木讷,但心眼是好的,你不如考虑一下。” “老夫人!”白蓁蓁有些无奈。 老夫人大笑了两声,道:“反正我瞧着啊,你早晚都得是我们谢家的人!” 欢儿要去园子里玩,还偏要拉着白蓁蓁,她只能跟老夫人交代一声,陪着小姑娘去了。园子里,大夫人和二夫人正在亭子里吃茶,见到她便招呼到了跟前。 “蓁蓁,你快尝尝这桂花糕,可是大夫人亲自做的。”二夫人笑道。 白蓁蓁拿起一块,尝了一口,道:“又软又香,真好吃。” 大夫人笑,“二夫人说要留一块给欢儿,偏生看到你,便忘了她亲亲的孙女了!” “我瞧着蓁蓁,这孩子性子真好。可恨我没生女儿,若是像蓁蓁这般,必定疼到骨子里去。”二夫人道。 “没有蓁蓁这样的女儿,你可以找个蓁蓁这样的儿媳妇啊!” “便看我有没有这样的福气!”二夫人瞄了一眼白蓁蓁道。 第八百八十章 番外 良嫁38 晚上用饭的时候,白蓁蓁跟老夫人她们告别。 “蓁蓁,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老夫人忙问。 白蓁蓁犹豫了一下,道:“我回罗家。” 大夫人和二夫人对视一眼,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她们竟然还打算撮合她和轻飏,不想人家的心思还在罗钦身上。 “老夫人,还有大夫人、二夫人,这几日蓁蓁住在谢府,多谢你们照料。”白蓁蓁起身退开两步,冲三个人行了个礼。 老夫人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也不能说什么。不过以后若是有苦难,还是可以回来的,我们或许帮不上忙,但至少你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 白蓁蓁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意:“好。” 夜里,白蓁蓁哄着欢儿睡着,自己却了无睡意。看着欢儿天真可爱的样子,白蓁蓁忍不住一亲再亲她的小脸。 虽相处时日不长,但她在某个瞬间真的把欢儿当成自己的女儿了。只是她没有这个福气,也没有这样的好命,只能再回到那个冰冷的家里。 白蓁蓁起身,从正房出来,不期然见谢轻飏竟然坐在院子里。他面前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见她出来,便倒了一杯推到了对面的位子。 白蓁蓁想到白日的事,心中十分愧疚。她走过来,在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听说你要回罗家?”他问。 “嗯。”白蓁蓁举起面前的酒杯,冲谢轻飏道:“这些日子,多谢谢少爷照顾。” 说完,她要仰头喝了那杯,却被想被谢轻飏抓住了手腕。 “我当谢谢你才是。”说着,他举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先干了。 白蓁蓁一愣:“为何……谢我?” 谢轻飏摇头,没有说什么,而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第二杯,希望你回到罗家后能开心。” 他又喝了,白蓁蓁这次也举杯喝干了。其实她不会喝酒,但这个晚上,她突然很想喝一点,如果能喝醉就好了。 长这么大,她从来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和罗钦和离后,她伤心难过,彷徨无助,可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路,她可以自己选择如何走了。 她为自己计划过了,也努力在走自己的路,可终究只是白高兴一场。她太卑微了,他们想推开时就推开,想拿捏在手里就能轻易把她抓回去。 “轻飏,给我再倒一杯吧!”她道。 谢轻飏抬头看白蓁蓁,他看到了她面上有哀伤之色,不由愣了一愣:“你不想回去?” “不!”白蓁蓁摇头,“我想。” 谢轻飏点头,给她倒了一杯酒。 “这一杯,希望我们有缘还可以再见。”白蓁蓁举杯道。 谢轻飏举杯,与她碰了一下,“如若……如若你需要帮助,可以给我捎信。” “好。” 白蓁蓁仰头喝了,可眼泪却控制不住落了下来。不过几日,她竟然舍不得离开谢家,舍不得谢家的每个人。 她们给她的温暖,是她长这么大不曾有过的。 “你哭了。”谢轻飏皱眉。 “没……我只是……”白蓁蓁想伸手去擦眼泪,却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脸颊,轻轻的为她拭去了。 谢轻飏近在面前,他看着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眼里却又波澜闪过。 “可以不回去吗?” “不……” 白蓁蓁瞪大眼睛,他吻住了她。冰凉的唇抵着她的,却只是抵着不动。大概他也惊到了,随即忙放开她坐了回去。 “我……我想回去睡了。”白蓁蓁忙站起身。 “蓁蓁!”他叫了一声。 “什么?” “不要一个人撑着,我想帮你。” 白蓁蓁悸动了一下,慌忙跑进了屋里。进屋关门,她抵着房门,手颤巍巍的摸着自己的唇,那冰凉的感觉仿佛还在。 怎么会这样? 谢轻飏,他喜欢自己吗? 白蓁蓁晃晃头,不,他只是喝了酒,有点醉了而已。她不能多想,也不可以多想!只要回了罗家,她便再没有自由了。 犹豫了一下,她来到西屋的窗子前,透过打开的窗子往外看,见谢轻飏起了身,朝这边看了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对不起。”她小声道,若是他对她真有情了,那她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翌日一早,在欢儿还没醒的时候,她离开了谢家。大夫人亲自把她送了出来,交代她以后若有难处,一定要回来找她们。 “欢儿醒后,麻烦大夫人帮我说一句。” “好。” 白蓁蓁冲大夫人辞了礼,而后转身走进了晨曦中。她没有看到,谢轻飏跟着她一路,直到看她走近定国公府大门。 “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过日子。”老夫人看了一眼白蓁蓁道。 “是。” 老夫人见白蓁蓁表情淡淡,总觉得这孩子跟以前不同了。虽然她不问,但也知道她回来并非出自自愿。可为了自己那孙儿,她也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出来,我与你有几句话说。”大夫人看了一眼白蓁蓁,先朝外面去了。 白蓁蓁跟老夫人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出去。大夫人在园子里等着她,她过去的时候,见她竟满面的怒气。 “你就这般在意谢轻飏?” 白蓁蓁一愣:“我只是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大夫人冷哼一声:“本夫人不管你什么心思,但既然你回来了,便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一收,好好侍奉钦哥儿。还有一个多月,他就要成亲了,你别用什么狐媚子的手段,勾的他不想成亲。若是出什么岔子,本夫人绝不放过谢家!” “你!”白蓁蓁握紧拳头,太卑鄙了! “钦哥儿喜欢你,但也要有个限度,一旦郡主嫁过来,你绝不可与她争宠!” 让她回来,却又防着她,白蓁蓁这样一想,这大夫人心里也不好受着呢! 回到自己那院子,不想却碰到了罗钦。他在她院中,披着披风,仰头也不知看着什么,静静的,身边没有一人。 “今日不上朝?” 罗钦身子一僵,猛地回头,见白蓁蓁站在门口。脸上既高兴又不敢相信,直到走到跟前,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脸,温暖的自指尖传来,他才相信。 “你回来了。” 白蓁蓁点头,见他一脸病容,忙推着他往屋里走。 “病还没好?” “你回来了?还走吗?”他问。 第八百八十一章 番外 良嫁39 屋里,竟然很干净。白蓁蓁一时有些错愕,以为自己离开后,这院子空置下来了。可看屋里多了个书架,罗汉床的条案上摆着书,不由愣了一愣。 “你住在这里?” “嗯。” “为何?” 自白蓁蓁走后,他经常来这院,后来便索性住到这里了。 “我那院……在重新翻修。” 白蓁蓁了然,因为要娶郡主了,所以在翻新。她让他坐下,而后开始收拾这个屋子,虽然干净,但东西摆放的有些乱。 “我请了病假,在家休息几日。”他道。 “嗯,你总是兢兢业业的,也开休息几日了。” “你还走吗?” 白蓁蓁直起身子看向罗钦,问:“你想让我留下还是离开?” 罗钦忙道:“自然是留下!” 白蓁蓁点头,“好。” 罗钦听到她答应,却一时有些错愕,“为什么,你为什么肯留下?” 当初,宁愿和离也要离开,甚至为了和罗家撇清干系,连给她的庄子和果园都不要,她走得那般洒脱,为何又肯回来了? “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 她坐到罗钦对面,微微叹了一口气:“以你的身份,不可能不娶正室。而郡主确实是最好的人选,想来以后她也不会为难我的。只要留在罗家,至少吃穿不愁。” 罗钦眼眸垂下,他以为她回来是因为爱他! “罗钦,我不求其他,只求你别对我太好。” “为何?” 白蓁蓁转过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人最怕欠别人的,你对我好,我便总想对你更好,可这样,我会觉得累。” 累!心累!谢轻飏那一吻,让她觉得满心都是负债。 她怕了,怕罗钦对她太好,她却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他。这世间,情债最难还了。 罗钦握住白蓁蓁的手,“只要你留下,我不求其他。” “好。”白蓁蓁淡淡一笑。 听罗钦还总咳嗽,白蓁蓁去厨房熬了药,亲自喂他吃了。 “你今晚……” 罗钦一把把白蓁蓁拉到了怀里,“不要赶我走。” 白蓁蓁身子微微有些僵硬,“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罗钦满心都是苦涩,她回来了,可她的心没有回来。罗钦紧紧抱着白蓁蓁,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我不会勉强你的。” 夜里,白蓁蓁见罗钦睡着了,身子稍稍往外挪了一点离开了他的怀抱。倒不是她固执矫情,而是竟有些不习惯了,别扭的都睡不着觉。 心里有了隔阂,身体也会有感应一般。 离开了一些,她很快便睡着了。只是罗钦却睁开眼了,看着明明在他身边,心却已经隔了这么远的人,只有无奈和心痛。 连着闹了两日的刘夫人,今日总算没有来。 掌柜的从外面回来,附耳到谢轻飏身边,小声说道:“小的查到,刘夫人来珠宝行闹之前,曾经见过定国公夫人。” 谢轻飏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那刘夫人太反常了,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而能指使这位官眷夫人的,定也是官眷。 再结合白蓁蓁突然回了罗家,他便猜测到了一点。 “我要找娘!爹爹,欢儿要娘!”欢儿哭着跑进珠宝行,看到谢轻飏,忙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仰头一边一边嚷着。 谢轻飏见欢儿的奶娘跟着过来了,问他怎么回事。 “宝儿小姐一早醒来,没看到少夫人,便一直哭闹。老夫人和二夫人哄了半天也哄不好,便让奴婢带来,让您劝劝小姐。” 谢轻飏叹了口气,俯身抱起欢儿。 “她回家了。” “不要!我不要听!我就要娘!”欢儿大哭。 谢轻飏沉下一口气,微微思索了一下,而后道:“好,爹爹带你去找你娘。” 定国公府大门外,一个门房从里面出来,对谢轻飏道:“谢公子,您回吧,我家夫人说了,内眷不方便见外人。” “我不见她,只让小女进去,也不行?”谢轻飏皱眉。 “您还是回吧!” “呜呜……”欢儿以为娘不想见她,当下又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罗钦从外面回来,见到谢轻飏微微愣了一下。 “谢少爷?” 谢轻飏回头看到罗钦,冲他点了一个头。 罗钦看到他手里牵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还嚷着要找娘。他知道,这小姑娘口中的娘是白蓁蓁。 “你先虽本官进府吧!” 罗钦领着谢轻飏父女进了府,而后让身边的小厮领着欢儿去后院见白蓁蓁。 “谢少爷,请喝茶。” 谢轻飏看向罗钦,觉得这人也是位谦谦君子,便把刘夫人的事与他说了。 罗钦皱眉:“你怀疑我罗家用逼迫的手段逼蓁蓁回来?” 谢轻飏只道:“我以为罗大人应该不知道。” “蓁蓁是自愿回来的。” “如果是,她当初就不会离开了。” “谢少爷,你为何这般在意,难道是喜欢她?” 谢轻飏看向罗钦,认真道:“白姑娘是好人,我救过她的命,也希望她以后能生活的好,而非是郁郁寡欢。再说,若是因为谢家,她只能妥协,回到她不愿意回来的地方,我心里也有愧疚。” “谢少爷想多了。”罗钦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不过罗钦心里并不好受,原来白蓁蓁是因为怕连累谢家才回来的,他竟以为,她对他还是有情的。虽然两人之间有隔阂,但日子长了自然而然就没了。 白蓁蓁正在屋里做女工,突然听到孩子的哭声,而且这声音十分熟悉,她心下一紧,慌忙跑出来,便见小厮领着欢儿进来了。 “欢儿!”白蓁蓁在不敢相信。 “娘!”欢儿见到白蓁蓁,哭着跑了来。 白蓁蓁忙迎上去,抱住欢儿。 “娘,你不要我了吗?” 白蓁蓁抱紧欢儿,“娘只是……” “你不要我和爹爹了,对吗?” 白蓁蓁叹了口气,抱起欢儿,带着她回到里屋。遣了丫鬟去打水,她抱着欢儿坐在罗汉床上,轻声哄了好一会儿,这小丫头才不哭了。 “娘没有不要你,”白蓁蓁自丫鬟手上接过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只是这里是娘的家,娘也该回家了。” “可谢家不是娘的家吗?”欢儿小脸上满是困惑。 白蓁蓁抱着欢儿亲了亲,细声解释道:“那里不是娘的家,是欢儿的家。我知道你很快就要和爹爹回安和县了,如果以后有机会,娘一定会看你。” 第八百八十二章 番外 良嫁40 她身上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那香囊是她亲手绣的,原也是要送给欢儿的。 “你拿着这香囊,想娘了就看看。” “娘!”欢儿眼泪又落了下来,“你不能和欢儿一起回安和县吗?” “欢儿,对不起。” 她也想去,只是有太多的无奈。 白蓁蓁哄了欢儿许久,才把小家伙给哄好了。其实欢儿虽年纪小,但心里很清楚,她并不是她娘。只是她太渴望母爱了,才会认定她就是她娘。 白蓁蓁带着欢儿来到前院书房,正好罗钦和谢轻飏从里面出来。 她看向谢轻飏,冲他行了个礼。 “若是没有谢少爷,我早就遇害了。之后又多受谢家夫人照顾,蓁蓁在此谢过谢少爷和谢家几位夫人了。” 谢轻飏点了点头,把欢儿叫到自己身边,而后转身对罗钦道:“罗大人,在下有一句话向对你说。” “你说。” “如果是罗大人不能给夫人想要的,强留在身边,不过是彼此痛苦,而放手也是一种成全。” “谢少爷,你说这话不合适吧?”罗钦眉头一皱。 “如果大人觉得这话冒犯到您了,那就请您善待她吧!”说完,谢轻飏拉着欢儿转身往外面走。 “娘……你一定要来看我!” 白蓁蓁满心不舍,可她没有再送一步,只冲孩子挥了挥手:“欢儿,听你爹爹的话,娘一定去看你!” “你喜欢他?” 白蓁蓁愣了一下,回头看罗钦,见他脸上满是沉郁之色。 “你乱说什么!” 罗钦一把拉住白蓁蓁,把她拉到了书房,而后把人抵到墙角。 “你喜欢他吗?” 白蓁蓁推了罗钦一把,奈何推不开他,只得无奈道:“行了,别抽疯了,我不喜欢他。” 罗钦见白蓁蓁满脸敷衍之色,眸子一冷,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罗钦!你放开我!唔……” 罗钦不顾白蓁蓁挣扎,把人推倒在了罗汉床上。 书房里,条案倒在地上,条案上的书散落一地。罗钦披上外裳,回头看白蓁蓁背身躺着,身子瑟缩着。 他又把外裳脱了,覆盖在她身上。 “对不起。” “我回来了,还不行吗?”她静静的问。 “可我……”我要你的心,罗钦满心都是苦涩。 他没再说什么,而后翻身上去,从后面搂住白蓁蓁。 “你知道的,我爱你。” “我不知道,或许你搞错了吧。” “蓁蓁!” “罗钦,我们再回不到从前了,难道你不知道吗?”所以别说爱不爱的,他们之间已经没必要说这些了。他说爱她,只会让她觉得他的爱,不过尔尔。 一个月后,这日白蓁蓁正在园子清除墙角生出的野草。刚准备休息一会儿,起身见兰儿和木头从外面进来了。 时隔快三个月了,兰儿见到自家姑娘,眼泪当即落了下来。 “姑娘!”她跑上前,一把抱住白蓁蓁,“姑娘,我以为你去了安和县,我们一路找过去,却没找到你。我还以为,以为你出事了。” 白蓁蓁抱住兰儿,拍了拍她的背,道:“我没事,这不好好的。” 兰儿哭道:“姑娘,你命好苦。” “傻丫头,说什么呢!” 兰儿看着白蓁蓁,看她又清瘦了许多,不由更加心疼:“我还以为三爷对您是好的,结果……结果他却负心了。” “兰儿!”木头冲她摇了摇头。 兰儿哼了一声:“我说错了吗?” 木头只得干笑一声,转身冲身后的罗钦道:“公子,您回来了。” 兰儿忙擦脸吐了吐舌头,躲到白蓁蓁身后去了。 白蓁蓁笑:“好了,你和木头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来当值吧!” 见兰儿还要说什么,木头忙拉着她走了。 白蓁蓁看向罗钦,昨晚他没在这院留宿,今儿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袍,金冠玉带的,穿着十分讲究。 “今儿没有上朝?” “没。”罗钦拉着白蓁蓁的手,二人一起往屋里走去:“听丫鬟说,你近两日胃口不太好?” “也没什么。”白蓁蓁抹了额头一把汗,道:“天太热了,没什么胃口。” “还是找大夫来看看吧!” “好,我知道了。” 二人进了屋,说着天太热了,可罗钦还是把白蓁蓁抱到怀里,让她陪着他一起看书。这书上之乎者也的,白蓁蓁看了一会儿就瞌睡了。 罗钦怕她睡不舒服,让她躺到自己怀里。 午后难得安静,罗钦看会儿书又看看怀里的白蓁蓁,分外满足。只是想到今日,他去城门接郡主进京,想来以她那性子,很快回来国公府拜访的。 二人婚期将近,他有点怕白蓁蓁再闹。 白蓁蓁再醒来,天色都暗了。她这一觉睡得太沉了,不知不觉竟然睡到了天黑。 “姑娘,您可算醒了!”兰儿从外面进来了。 白蓁蓁笑了笑:“不是让你明日再来当值?” “奴婢不放心你啊!”兰儿伺候着白蓁蓁从罗汉床上起来,“不过奴婢过来的时候,正见三公子往外走,他交代奴婢好好伺候您呢!” “倒也不用他交代。” 见姑娘提起三公子来,神色淡淡的,便知她还介怀。可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她家姑娘纵使介意又如何,没有谁会真正在意她的想法。 “姑娘……” “我没事。”白蓁蓁打了个哈欠,“你去厨房,让他们做鱼肉粥,突然想吃了。” “好!” 兰儿要出去的时候,两个丫鬟端着两个托盘进来了,一个上面是一套头面,另一个是一些首饰,金的银的,还有玉饰。 “这是?” 一个丫鬟道:“三公子让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白蓁蓁扫了一眼,道:“放那边吧!” 两个丫鬟放到了桌子上,而后退了出去。兰儿看着这些首饰,啧啧了两声。 “姑娘,您来看,这个玉镯子真好看。” “兰儿,放匣子里吧!” “您不看看?” 白蓁蓁摇头:“也没什么好看的。” 若只是论这些珠宝,她在明月珠宝行看得太多了,比这些更精致的也有。若是论心意,她猜是婚事将近,罗钦想弥补她。 第八百八十三章 番外 良嫁41 兰儿出去后,不久罗钦进来了。 “刚送来的几套首饰,可还喜欢?” 白蓁蓁睡了一下午,此刻正在屋里转圈圈活动筋骨:“挺好看的。” “你没有戴?” “你知道的,我自来不喜欢戴那些。” 罗钦微微叹了口气,知她并不怎么喜欢。倒不是不喜欢这些首饰,而是不喜欢是他送的。他们之间,虽和以前那般肌肤相亲,可彼此心里都有了芥蒂。 “这些首饰是在明月珠宝行买的,我去的时候正碰上了谢老夫人在,她知是给你买的,便送了一队玉镯。” “老夫人?”白蓁蓁忙打开匣子,从里面翻找出一对镯子来,“是这对儿吗?” “是。” 白蓁蓁看着这白玉镯子,通体盈润,十分喜欢,当下戴到了手上。 “你说你不喜欢戴这些东西?”罗钦挑眉。 “可这是谢老夫人的心意啊!”白蓁蓁笑了笑。 “那我的心意呢?” “我想你今日这身打扮,又去了珠宝行,大概是给郡主买首饰了吧,你送的那些只是顺便买的吧?”白蓁蓁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温柔的,还带着笑意。 罗钦叹了口气,拉过白蓁蓁抱在怀里,“我是特意去给你买的。” “那郡主的那些,是顺便?” “蓁蓁!” “我觉得这样对郡主不公平,还是我的顺便吧!” 罗钦搂紧白蓁蓁,他突然觉得心累,不知道该怎么平衡他和白蓁蓁之间的关系了。此时他还没娶郡主,若是娶了以后呢,他和白蓁蓁会变成什么样,他甚至都不敢想。 “对不起。” “你又说对不起。” “蓁蓁……” “我听烦了。” 谁不会说啊,可一手拿着刀子一手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未免太歹毒了。 也不知是跟罗钦生了气,还是晚上鱼粥吃多了,总之半夜的时候,白蓁蓁折腾了起来,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如此还不够,像是要把命都吐出来似的。 罗钦忙遣了木头去找大夫,而后把白蓁蓁抱到怀里。见她脸色蜡黄,十分心疼。 大夫很快来了,给白蓁蓁把过脉后,忙恭喜道:“恭贺罗大人,夫人有喜了,已经三个月,这是正常的反应。” 罗钦一愣,低头看白蓁蓁,她显然也是不相信。 “大夫,你再仔细查看一下,是不是弄错了?”他声音有些抖。 “小的行医这么多年,虽医术不高,但喜脉还是不会弄错的。”那大夫道。 “怎么……怎么可能!”白蓁蓁一脸震惊之色。 罗钦让她躺好,而后请大夫出来厅堂。 “她喝过绝子汤。”罗钦脸色沉沉道。 那大夫一愣,当下心中了然了,里面这位不是正室夫人而是小妾,“绝子汤也并不是万灵的,也有错漏的时候,当然如果大人不想要这孩子,倒也有办法。” “放肆!”罗钦脸色一冷。 “小的唐突了。” “胎儿情况可好?” 那大夫忙道:“情况稳定,只是夫人还是要注意休息,便是不能吃,也要多少吃点,不然孩子生下来太虚弱。” “知道了,木头给大夫拿赏钱!” 罗钦回到屋里,见白蓁蓁躺在床上,正巴巴的看着他走来。想问却又不敢问出来,脸上是既期待又害怕的样子。 他坐过去,握住她的手:“确实是喜脉。” 白蓁蓁满眼惊喜,“真的……可怎么可能……我明明喝了绝子汤。” “大夫说,那东西也不是万灵的,想来是老天爷怜惜你我。”他翻身躺到床上,把她抱到怀里,柔声道:“按着月数来说,应该是在山庄那两晚。” 白蓁蓁扒着罗钦的衣服,抬头看着他,声音有些抖:“你可知国公夫人为何喂我喝绝子汤?” 罗钦抱住她,“没事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和孩子。” “在正室没有诞下嫡子之前,侧室和小妾不能生下长子,若是让老夫人或者国公夫人知道,怕是……怕是你也保不住我们。”白蓁蓁说着竟有些绝望。 “不会!”罗钦忙抱紧白蓁蓁:“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我能相信你吗?” 罗钦重重点头:“至少这一次,你相信我。” 白蓁蓁怀孕的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毕竟当晚惊动了大夫,又是门房又是巡夜的,早就传到了老夫人和国公夫人耳朵里。 这日一早,罗钦便被老夫人叫过去了。 白蓁蓁忐忑难安,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人回来,又在院子转圈圈。她怕,真怕老夫人会要她把孩子打掉,而罗钦真的能为了她反抗老夫人吗? 好在没过多久,罗钦就回来了。见她在院子,一脸忧虑的样子,忙上前搂住她。 “祖母答应了,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真的?”白蓁蓁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祖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既然她答应了,那其他人便也不敢对你怎样。”罗钦道,只是同时,他也答应祖母,等郡主进门后,会常留宿在她那儿,让她尽快怀上嫡子。 听罗钦一再保证,白蓁蓁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罗钦去衙门后,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唤她去寿安堂。她还是有些怕,不过兰儿和木头都跟着她,心里还算有点依靠。 过去的时候,国公夫人也在。 她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脸色有些难看。 “你确定这孩子是钦哥儿的?”国公夫人问。 白蓁蓁身子晃了一下,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夫人,你以为呢?” “你与那谢家少爷走得那般近,还住到了他家,你让本夫人如何以为?” 白蓁蓁气极反而笑了:“那照夫人的意思,我与三公子三年多,都没有怀上,和谢少爷就能怀上,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还以为三公子身体有隐疾呢!” “你!”国公夫人没想到白蓁蓁也有牙尖嘴利的时候。 “夫人,我虽是小妾,但不是奴才,没有卖给你们家,你这样侮辱我,凭什么?”她气道。 “凭你现在在罗家!” “我是如何回来的,夫人难道要我把你做的那些卑鄙的事说一说吗?” 第八百八十四章 番外 良嫁42 国公夫人咬牙,卑鄙的事,她竟然敢这么说她! “行了!”老夫人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多说无益。” “可母亲,可若是让郡主知道她怀上了,只怕心生不满。” “那就别让她知道!”老夫人冷喝一声。 “可这……”早晚也要知道啊,若是瞒了她,嫁过来以后不定怎么闹呢! “她虽是郡主,可我们国公府的门槛也不低,容不得她撒野。只是白氏,有一句话,老身必须说在前面。” 白蓁蓁转身看向老夫人,“您说。” “若生下的是哥儿,必须交给正房夫人养,若是郡主不愿意,也需养在国公夫人那儿,你可同意?” “还能由得她同意不同意!”国公夫人冷哼一声。 “我不同意!”白蓁蓁道。 “白氏,你别太不识好歹!”国公夫人腾地起身,一下冲到了白蓁蓁跟前。 兰儿怕她伤到了姑娘,忙挡在了中间。 啪的一声! 国公夫人正在气头上,没处发泄,不但打了兰儿一巴掌,还一把把她给扯到了一边。 “兰儿!”见兰儿要跌倒,白蓁蓁下意识拉了她一下,不想这一下,二人都跌倒了。 “姑娘!你没事吧?”兰儿见白蓁蓁跌倒,吓了一跳。 木头本来在院里,听到动静忙进了屋。见兰儿和白蓁蓁都跌坐在地上,当即忙挡在了她二人身前。 “滚开!” “夫人,三公子让奴才保护白姨娘,您若要对她动手,还是先问过三公子吧!” “你这个狗奴才……” “够了!”老夫人气得使劲跺了一下拐杖。“你要真把她怎么样了,看钦哥儿恨不恨你!” 国公夫人一愣:“不过是个小妾!” “别忘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孙儿或孙女,你就忍心啊!” 国公夫人根本不想要白蓁蓁生的孩子,可既然怀上了,便是罗家的种,她自然不敢轻易处置。 白蓁蓁让兰儿扶着她站起身,她冷睨了一眼国公夫人,而后看向老夫人:“孩子是我的,若你们这般嫌弃的话,可以放我们离开。但只要留下这孩子,不论是男孩和女孩,都必须我来养。” “白蓁蓁,你在跟老身讲条件,凭什么?” “凭这世道还有讲理的地方,你们真的要我闹吗?闹到官府?” “白蓁蓁!” “又或者,你们杀了我!” 说完这句,白蓁蓁让兰儿扶着转身往外走。 兰儿扶着白蓁蓁回去了,木头去请大夫,顺便只会了三公子。 等罗钦急忙赶回来,大夫刚好给白蓁蓁诊断好。 “情况如何?”罗钦忙问。 “气急攻心再加上跌了一跤,动了胎气,但也不用太担心,喝几副保胎药就好。”大夫交代道。 罗钦让木头去送大夫,他来到里屋,见白蓁蓁躺在床上,脸上是木然之色。 “蓁蓁,还难受吗?” 白蓁蓁看向罗钦,微微叹了一声,道:“看,你保不住我和孩子。” 罗钦心中一痛:“对不起,我这就去找母亲,跟她说清楚。” “罗钦,放我们离开吧,也当是给这孩子一条活路。” 罗钦摇头:“我不会放你走,你不用担心,我这就去找母亲。” 后来的事,白蓁蓁不知罗钦是如何处理的,反正国公夫人居然屈尊来她这院,亲口告诉她说,她可以生下这个孩子,不论男孩儿女孩儿养在身边。 便是如此,白蓁蓁一颗心仍是不安定。好在这些日子,罗钦只除了上朝,其余的时候都陪在她身边,连公务都在这屋里处理,只遣着木头来回跑腿。 罗钦批了一份公文,抬头见白蓁蓁正要起身,忙过去从后面扶住了她。 “渴了还是饿了?” 白蓁蓁苦笑:“我是想走动一下,躺了这么多天,身子都软了。” 罗钦笑,扶着她从床上起来:“我陪你到院里走走。” “我没事,才三个多月而已,你去忙公务吧!” 罗钦却不听,仍旧扶着她出了屋。这小院不大,走了两圈,便觉得没有意思了。罗钦体谅她困在这院里这么久,打算陪她去外面的园子转转。 “公子,有……一位大人找您!”木头进来说道。 “哪位大人?”罗钦问。 “户部的李大人。” 罗钦点头,“让兰儿陪你去走走吧,我很快就过去。” “好。” 见罗钦去了,白蓁蓁依旧在这院里走动。没有他,总觉得这罗府处处有危机,她不敢往外走。兰儿从屋里出来,往石凳上铺了个垫子,让她坐下休息。 “还是小心一点!” 白蓁蓁笑笑,这孩子得来不易,她自然也谨慎。觉得手脚利索了一些,她便坐了过去。兰儿给她剥核桃,说屋里那么多小食,三公子每日下朝都带回来一点,您哪儿吃的过来。 “姑娘,三公子现在对您真好。” “以前也好。”白蓁蓁叹了口气:“我更怀念他以前的好。” 虽不如现在细心,可他对她是真心的,没有隐瞒的。而不是像现在,细细之中更透着小心,明明知道她在意什么,却决口不提,生怕惹她生气似的。 兰儿剥了一小盘推到白蓁蓁面前,白蓁蓁拿起一颗要吃,两个小丫鬟突然进来了。 这两个小丫鬟穿得衣服并不是国公府里丫鬟穿得样式,兰儿忙起身迎了过去。 “二位姐姐是?” “咱们是独孤王府的丫鬟,郡主让我们给白姨娘送些补品来。”一个丫鬟道。 兰儿眉头一皱,回头看白蓁蓁,见她点了点头,这才道:“二位姐姐给我吧!” 兰儿结果她们手里拿的补品,正要把人往外送,另一个小丫鬟说话了。 “我们郡主说了,白姨娘若是缺什么,可以遣人跟她说,她让人置办了给您送过来。”这小丫鬟话里话外透着傲气,仿佛施舍一般。 兰儿微微皱眉:“倒也不用麻烦郡主,我家姑娘要什么,三公子自会给准备好。” “姑爷事多,还是不要操心这些闲杂了,这也是我们郡主的意思。” 这两个丫鬟说完,趾高气扬的就走了。兰儿生了一肚子气,回头把门给关上了。 “姑娘,这还没进门的,先给您下马威来了。” 白蓁蓁摇头:“这些我可以忍。” “姑娘!” “兰儿,不然你让我怎么办?” “可也不能逆来顺受啊!” “这样吧。”争来争去又如何,她要的根本不是这些。而且只有示软,郡主觉得没意思了,也就不会再找她的事了。如果强硬起来,以后麻烦不断,她心累。 第八百八十五章 番外 良嫁43 木头口中的李大人,竟然是郡主,罗钦不由瞪了木头一眼。 “白姨娘在那儿,您还偏要问是谁,我能怎么说?” 罗钦微微叹了一口气,朝凉亭走了过去。 颜灵坐在里面,正摆弄一朵芍药花,她仍穿着束腰的长裙,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郡主来了。” 颜灵抬头,看到罗钦,美眸一挑。 “怎么,钦哥哥不想看我?” 罗钦摇头,在颜灵对面坐下,“在下以为,郡主找在下有事。” 颜灵笑:“我以为我回京这么久了,钦哥哥回来府上看我,结果没有。” 罗钦微微愣了一下,道:“毕竟还没成亲,不太合适。” “于是我来了。” 罗钦让木头去准备茶点,颜灵嘟嘴,“我又不是来喝茶的,况且你们定国公府的茶就那么好喝。” 被颜灵堵得没话说,罗钦只得淡淡的笑了笑。 “听说京城仙客楼做的烤鸭不做,我想去尝尝,你陪我一起吧!” “还是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颜灵轻哼一声,“便有人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你还能不娶我了?” 罗钦摇头:“那好吧。” 离开之前,他交给木头,让他回去守着白蓁蓁,还说有什么是就去仙客楼找他。 “不必告诉她,我和郡主一起出去的。” “奴才知道。”倒也不用他家公子特意交代,只是他觉得公子这样活得太累了。郡主这还没有进门,若是以后进门了,两个女人中间夹着他,他是左右为难。 罗钦交代木头的时候是避开颜灵的,可他走过去的时候,颜灵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 “不放心白蓁蓁?” “嗯。”他没有否认。 颜灵轻哼一声:“不就是怀了孩子,瞧把你紧张的。这是在内宅,还能有人害她不成,只要她不作。” “郡主!”罗钦皱眉。 “不是吗,你要娶我,她便非要和离。可既然和离了,她又巴巴回来做什么戏,还怀了身子,鬼知道是不是预谋好的。” 之前她是没想这么多,可被身边的嬷嬷点了点,便一通百通了。反正这后宅,女子勾心斗角,这白蓁蓁也不例外。 “她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也不是她主动要回来的。 “你还为她说话,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罗钦叹了口气,他想顾全所有的感受,但他显然有心无力。 “郡主,今儿还是别出去了,您去祖母那儿说会儿话吧!” 见罗钦转身要走,颜灵忙拉住了他。 “好了,我们不提白蓁蓁就是。反正我想吃烤鸭,你必须带我去!” 他们过去的时候,仙客楼二楼的雅间都满了。罗钦想带她换间酒楼,可颜灵偏不干,就是要在这里吃。 而这个时候,不想谢轻飏和另一个人从一间雅间出来了。 看到罗钦,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小二,他们出来了,我们可以过去啊!”颜灵道。 “啊,这……那雅间客人已经包了,常年包着,不能给别的客人用的。”小二为难道。 “郡主,我们还是换其他家吧!”罗钦有些无奈道。 “罗大人如果不嫌弃,那就用这间吧!”谢轻飏送走了那客人道。 “谢少爷,还是不麻烦了。” “没什么,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用了。”谢轻飏冲罗钦点了点头,而后就下去了。 罗钦正要再劝颜灵,可回头发现她已经坐到里面了。 “咦,那人外裳落下了。”颜灵指着雅间衣架上的外裳道。 罗钦看了一眼,正看到那衣裳襟角处绣着一个‘飏’字,脸色突然沉了下去。白蓁蓁做衣服有个习惯,会在襟角处绣上名字。 她为他做的衣服,每一件都有,想来这件便是白蓁蓁给谢轻飏做的。 罗钦刚入座,谢轻飏又跑了回来,把那外裳拿走了。 “你认识他?” “算不上认识。”罗钦淡淡道。 颜灵不在意,把小二叫进来,让他把店里拿手的菜上几道,“须要有烤鸭,其他的,你看着上几样就是。” “小的这就去!” 颜灵见罗钦脸色沉郁,从出门到现在,就没见他露出个笑脸。她颜灵本是个爽利的,哪这么憋屈过,为了讨好他,已经受了很多委屈了。 “罗钦,你并不是真心想娶我,对不对?” 罗钦微微皱起眉头:“郡主,你想多了。” “你喜欢白蓁蓁,若她出身再高一些,是正室的话,你会为了她不娶别的女子,对不对?” 罗钦没有说话,事实上若白蓁蓁早点怀孕,他根本不会同意娶亲。他知道,她在乎的不是名分,而是他是不是一心对她。 “还真让我说对了,罗钦,你便是骗我也行啊,你不觉你这样太伤人了。”颜灵说着眼圈都红了,她是真的喜欢罗钦,才会这么委屈求全的。 离开西州的时候,王妃知道罗钦已经有小妾了,当时就不太乐意了,是她一劝再劝,执意要嫁给罗钦,王妃才没有说什么。 “以后啊,你就知道娘说的全是为你好。男人如若不能一心对你,你可有的苦吃了。” 她还没成亲呢,已经吃了太多苦了。 “郡主,你知道我无意伤你,但我爱的人是蓁蓁,还请郡主成全。”他道。 “成全?”颜灵冷哼一声,“你想让我怎么成全,主动退婚吗?” “不,如果郡主同意的话,我可以……” “我不同意!”颜灵猛地一拍桌子,“若果你敢退婚,我便以堂堂郡主的身份死在你定国公府门前,看你们如何跟西州王府交代!” 罗钦叹了口气:“郡主,千错万错是我的错,在下只求您进了国公府,别为难她。” 颜灵沉下一口气:“我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好。” 颜灵不再提白蓁蓁的事,罗钦对她多少有些歉意,这顿饭还是好好的吃完了。用过饭后,罗衍推说有公务,把颜灵送回府,便先离开了。 “郡主,我们已经把补品送给那白姨娘了。”一丫鬟道。 颜灵轻哼一声,“她说什么了吗?” “没有,性子形势挺软弱的。”另一个丫鬟道。 “哦?”颜灵没意思的撇了撇嘴,本来以为她执意要和离,性子该是强硬的才是,送她补品是小,关键是想让她借着这东西闹一闹,看这样子,她是闹不起来了。 “如此也好,郡主您嫁过去后,可以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我拿捏她做什么!”她要拿捏得是罗钦! 第八百八十六章 番外 良嫁44 回到府上,罗钦先回小院一趟,见白蓁蓁睡着了,他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等日头沉下来,他来到那院,见白蓁蓁正在喝着什么汤。 “郡主送来的人参,熬了鸡汤,你要不要喝一碗?” “她往你这儿送东西了?” 白蓁蓁点头:“一些补养的东西,挺名贵的,回头你替我谢谢郡主吧!” 罗钦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得道:“好。” 用过晚饭后,罗钦拉着白蓁蓁躺到罗汉床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要看书么,我可不看,没什么意思。”白蓁蓁道。 “木头买的话本,他说有意思,我们可以瞧瞧。” 听说是话本,白蓁蓁还真来了兴趣,让罗钦给她念。这话本也不知是谁编的,语句一点也不通,罗钦一边念一边嫌弃,不过内容倒还算吸引人。 讲得是富家女和贫穷书生的爱情故事,情节还算紧凑,只是稍微有些不合逻辑。 罗钦念了一半,发现白蓁蓁听得津津有味,还催着他赶紧往下读。 “你该睡了。” “快完了,要不你先睡,我自己看?” 罗钦笑笑:“我来念吧!” 故事的最后,富家女和贫穷书生终究没有走到一起,富家女嫁进了官宦家,而贫穷书生最后考中了状元,却一生未娶,最后孤独终老。 他将完,发现白蓁蓁竟然哭了,而且哭得十分伤心。 “我宁愿不知道这个结局。” 罗钦抱紧她,“本来就说不要看了,你偏要看完。” “他们彼此爱着对方,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她坐起身问他,是认认真真的问。 罗钦怔了一下,忙道:“你只当他俩在一起了就是。” “可明明没有!” 白蓁蓁抹了抹眼泪,满心失落的去睡觉了。罗钦知道,她想到了他们俩,他接过这话本的时候,应该先看看结局的。 罗钦躺到白蓁蓁身边,探手一摸,发现她背着他还在哭。 他把人翻过来,又亲又哄,直把人哄睡着了,这才安心。 翌日一早,白蓁蓁醒来,罗钦已经去上朝了。 “姑娘,公子让我把这话本给你,让你闲来无事看看。” 白蓁蓁看是昨天夜里讲的那个话本,顿觉没有意思。用过早饭后,躺着无聊时,她又拿了起来,这才发现结局已经改了。 富家女苦等书生,而书生高中后,去她家提亲,终于娶到了佳人。 最后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兰儿进屋,见白蓁蓁正抱着手里的手发呆,“姑娘,吃点东西吧。” 白蓁蓁回过神儿来,摇头道:“刚用过早饭,我现在还不饿。” “三公子上朝之前交代的,让上午给您加一顿,还说清淡一些就好。奴婢便去厨房,让他们熬了青菜肉糜粥。” 既是罗钦交代的,白蓁蓁拿起勺子,强吃了半碗。 “昨儿这屋里的灯一直没惜,三公子还出来要了针线,也不知做什么。” 白蓁蓁知道他是重新装订了这本书,如若不是看过原先的结局,别人还以为这本书本来就是这么写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细细品着这句话,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吗? 一个丫鬟进来说,国公夫人请她过去。 一听是国公夫人,兰儿有些担心,道:“姑娘,奴婢有些担心。” “她既然跟罗钦保证过了,应该不会做什么。”白蓁蓁拍了拍兰儿的手,再说了她在府上,总不能真跟这个当家主母横着来。 白蓁蓁带着兰儿去了国公夫人那院,大夫人、二夫人都在,婆媳三人也不知再说什么,里面十分乐呵。只是白蓁蓁一去,这气氛当下就冷了。 “白姨娘,快坐吧!”大夫人指了指她旁边的椅子。 白蓁蓁冲国公夫人行了个礼,而后坐到了大夫人身边。屋里的桌子上放着很多红绸缎、红纸、红被子,看着十分喜庆。 国公夫人睨了白蓁蓁一眼,而后道:“眼看钦哥儿和郡主的婚事近了,我昨日让人去郡主那儿问过了,拓跋王和王妃需再过些日子才能到京城,可一堆儿的事还是要办。我便拦了一些来,也给你们分分工吧!” “应当的,三弟成亲,可是我们罗家的大喜事。”二夫人道。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老大家的,你字写得好,便写请柬吧!” “好。”大夫人应道。 “至于老二家的,你事事周到,这几日去郡主那儿帮帮忙。” “是。”二夫人也应了。 “至于你。”国公夫人淡淡扫了白蓁蓁一眼,道:“你有身子,做其他的也不方便,便绣盖头吧,也算你尽心了。” 白蓁蓁心揪了揪:“好。” “龙凤呈祥的盖头,你可别敷衍了事,让王妃挑出错处来。” “我尽心就是,若夫人怕出错,夫人可以找别人。” “哼,我罗府也不能总养闲人!” 白蓁蓁立起身,冷道:“我也没说让罗府养着,可是您不放我走!” “你!” 白蓁蓁冲国公夫人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非是她尖锐,而是国公夫人这般,根本就是故意找她不痛快! 回到院里不久,国公夫人的丫鬟送来了红布和针线,一应都全着。 “姑娘,您大可随便找个由头,不给他们绣就是。”兰儿有些气愤道。 “他成亲,我总要尽点心呢!” 兰儿看白蓁蓁一脸清冷之色,心中叹了口气。说是不在意,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她绣这盖头,怕也是为了让自己心死的。 白蓁蓁绣工不错,但是怀着身子,坐一会儿就腰酸腿疼的,只能每天少绣一点。好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让她慢慢绣。 待罗钦快回来时,她就让兰儿收来了。 “便让三公子看看,您是如何尽心的也好。” “何必让他为难,又不能改变什么。” “您为三公子着想,可谁为您着想!” 白蓁蓁摇头:“收了吧!” 果然不多一会儿,罗钦从外面回来了,还一脸喜色。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罗钦不多说,扶着白蓁蓁站起身,让兰儿给她披了一件风袍。而后拉着她往外走,一直出了府门,外面还停着马车。 “这是去哪儿?” “不出城,不过你不方便走动,所以让木头赶了马车。”罗钦小心把白蓁蓁扶着上了马车。 第八百八十七章 番外 良嫁45 马车里扑了厚厚的垫子,白蓁蓁靠在罗钦怀里,虽被他珍视着,可那一颗心总是觉得凉凉的。 确实没有走多久,他们进了一个小巷子,东拐西绕后停在了一黄门前。 “这是罗家的别院吧?”她问。 罗钦点头,“我们进去。” 白蓁蓁来过一次,当时妮妮还在这里住着,后来罗钦为妮妮找了一对养父母,不多久他们带着妮妮去外地生活了。 木头敲了敲门,门房打开门,看到罗钦,忙上前行了个礼。 “三公子,您来了!” “人可来了?” “来了,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白蓁蓁转头看罗钦,好奇是谁来了让他这般高兴。 “进去吧!” 罗钦拉着白蓁蓁的手,二人一起朝里面走去。刚进了门,便见一个小姑娘跑了出来,五六岁的样子,梳着双丫髻,长得白白嫩嫩的。 看到他二人,忙收住了脚步,双手交握在身前,似是有些羞怯。 “妮妮!”罗钦喊了一声。 这一声,小姑娘大概觉得亲切了,这才又跑了过来。 “哥哥还有姐姐!” 白蓁蓁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不由吃了一惊:“妮妮?” “姐姐,我好想你!”妮妮上前抱住白蓁蓁。 白蓁蓁转头看罗钦,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当初那个又瘦又黑,眼里总是噙着泪花,说话不利索的小丫头竟然长这么大了。 “他父母回京了,她自然也跟着一起。”罗钦解释道,还蹲下把妮妮拉到自己面前:“小丫头,你还记得我们?” 妮妮忙点头:“我记在心里了,从不敢忘记。娘说,哥哥和姐姐是妮妮的救命恩人,要牢记一辈子。” 白蓁蓁摸着妮妮的头:“妮妮真好,哥哥和姐姐很喜欢你呢!” 屋里,白蓁蓁和妮妮说了一会儿话,晚饭也坐好了。他们三人围坐在饭桌上用饭,妮妮特别懂事,往他二人往里不时夹菜。 白蓁蓁胃口不大,还是把面前的一碗饭都吃了。 用过晚饭,又说了一会儿话,罗钦让木头把妮妮送回家。 “咱们今晚就宿在这儿吧!”罗钦道。 白蓁蓁点头,她挺喜欢这个小院的,安安静静的,没那么多繁杂的事。 夏夜微凉,白蓁蓁坐在院中石凳上,仰头欣赏着月色。罗钦自屋里拿出一件披风,给她披上了。 “你不会是特意让妮妮父母带她来京的吧?”她低头看向罗钦。 罗钦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 “自回府后,你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但我知道你有心结,一直不大开心。我想你可能舍不得谢家的小姑娘吧,所以让妮妮父母把妮妮带回了京,弥补你一二分的相思。” 白蓁蓁叹了口气,他明明知道她的心结在哪儿,做这些又能弥补多少呢! “我以后能住在这里吗?” 罗钦蹙眉,白蓁蓁自然是住在罗府好,可见她看着他,眼中渴望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拒绝。 “我回去跟祖母商量一下。” “好。” 她不认为老夫人会同意,但她愿意相信罗钦会为她争取。 翌日一早,白蓁蓁醒来的时候,罗钦已经上朝去了。因为朝服还在府上,他要早起半个时辰,天还黑着就走了。 白蓁蓁自怀孕后,便不再一早起来伺候他了。 本是他要求的,大概她是懒了,心思淡了,慢慢的也就不起来了。 一觉睡到天亮,白蓁蓁起身后,兰儿正在屋里收拾。 “你怎么来了?” “三公子让奴婢来的。”兰儿去外面打了热水,送到屋里给白蓁蓁梳洗:“还交代说您愿意的话,可以先在这院里住两日。” 白蓁蓁点头:“我挺喜欢这里的。” “姑娘,那郡主还没进门您就开始腾地方了,一旦她进了门,您还能回去吗?” 白蓁蓁无所谓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就不愿意回去。” “可……”兰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可您如今怀了孩子,不论是哥儿还是姐儿,以后您就有倚仗了。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考虑一下,在外面总没有在罗府好。” 白蓁蓁微微一愣,她倒真没想这么多。本一心想逃离,可突然有了这个孩子,她其实是矛盾的,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 “姑娘,您也该好好想想了。好了,先梳洗吧!” 梳洗好后,白蓁蓁用了早饭。在院子里抓了几圈,又听外面有说话声,推门外走出去,见隔壁一个大婶儿正在扫街道。 “哟,这位小娘子,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啊?” 白蓁蓁笑了笑,这是门房媳妇出来,冲那大婶儿笑道:“这是我们家夫人!” “原是夫人啊,怪不得这般好看呢!” “您啊,眼神还好着呢!” 二人说笑着,门房媳妇也拿出了扫把开始扫。 白蓁蓁发现,这一条巷子里各家各户都会出来扫一扫,碰上了就闲聊几句,大家相处的十分和睦。 街上有吹打的声音,门房媳妇说是哪家娶亲的,还问白蓁蓁要不要去那边看看热闹。白蓁蓁把兰儿叫出来,让她和自己一起去了。 二人没有走出去多远,就在胡同口。 这是接亲的队伍,新郎穿着喜袍坐在高马车,后面有一顶轿子,摇摇晃晃的,里面坐着新娘。鞭炮声响,白蓁蓁忙退后了几步。 “姑娘,咱还是回去吧!”兰儿怕鞭炮声惊到白蓁蓁了。 白蓁蓁点头,正要往回走,不经意瞥到两个人。 二人穿着骑着马自那边来,与娶亲的碰到了一起,他二人忙下马避开了。 大郡主! 白蓁蓁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大郡主皇途嘉嫮。而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白袍的书生,长得俊美极了,比女子还美。 大郡主笑吟吟的冲那书生说了什么,书生回以一笑。 “姑娘,咱快回吧!” 白蓁蓁再看了大郡主一眼,而后转身往胡同里走。还说是不过去打招呼了,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郡主还记不记得她。 “姐姐,你等等我!” 白蓁蓁听得这声,转身见妮妮从街对面跑了过来。而此时,那结亲的队伍刚过,一辆马车朝这边疾行了过来。 第八百八十八章 番外 良嫁46 白蓁蓁心中一慌,慌忙跑上前,想拉开妮妮。而等她跑到街道中间,那马已经近到跟前。 “姑娘!”兰儿惊呼一声。 白蓁蓁下意识抱紧妮妮,又听马一声嘶鸣,接着她被一人护着退到了马路的另一边。 “你没事吧?” 白蓁蓁先低头看了妮妮,见她只是受了惊,身上并没有伤。 “谢谢……”白蓁蓁抬头,见救她之人竟是大郡主。 “咦,你……”皇途嘉嫮呆了一呆,而后面露惊喜之色:“蓁蓁!” 白蓁蓁放开妮妮,而后退开一步,向大郡主行了个礼。 “我们好几年不见了吧!”大郡主拉住白蓁蓁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般,“你这几年可好,成亲了吗?” “姑娘!您没事吧?”兰儿急忙跑了过来。 “我没事。”白蓁蓁忙摇头,把妮妮交给兰儿照顾。 “这个小姑娘是……” 白蓁蓁笑:“郡主,您不记得她了,她是我们二人从一对儿黑心夫妻那儿救出来的孩子。” 大郡主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忙蹲下看妮妮,“哟,长这么大了!” “妮妮,你可还记得这位姐姐,她也救了你呢!” 妮妮自然是不记得了,但还是乖乖的喊了一声:“姐姐好。” “真乖!”大郡主揉了揉妮妮的小脸,而后起身问:“这些年,都是你在照顾这孩子吗?” “不是,罗钦给她找了养父母。” “罗钦?”皇途嘉嫮又是一愣。 “定国公府的三公子。” “也是我们姑娘的夫君!”兰儿忙添了一句。 大郡主笑:“我想起他来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嫁给他。他那人挺好的,想来对你也好吧?” “好。”白蓁蓁淡淡一笑。 因大郡主还要赶着回宫,和白蓁蓁聊了几句后,说有空找她叙旧,便带着白玄赶紧进宫去了。 “那位是?”兰儿看这人的气度,总觉得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 “没什么,我们回家吧!”白蓁蓁拉着妮妮的手往胡同里面走。 用午饭的时候,妮妮想吃烧饼。白蓁蓁带着她去胡同外面买,小姑娘吃着烧饼,又想要前面的糯米糕。 “小馋虫!”白蓁蓁拧了妮妮鼻子一下,抬头不想看到了谢轻飏,而他身边还带着欢儿。 “欢儿!”她面上一喜,正要过去,欢儿却转身就跑。 谢轻飏忙跑上去把她给抱住了,“欢儿,你不是说想见娘?” “可她现在是别人的娘了,她不要我了!”欢儿大嚷。 白蓁蓁上前,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心中不禁一涩。 “欢儿,娘没有不要你。”她上前拉住欢儿手,柔声安慰:“娘最喜欢你了。” “那她是谁?” “她叫妮妮,你可以叫她姐姐。” 欢儿嘟着小嘴,“那你也是她娘吗?” “呃,当然不是。” “姐姐,这个妹妹是谁?”妮妮指着欢儿道。 欢儿一听妮妮叫白蓁蓁姐姐,这才不生气了,忙从父亲怀里下来,背着手,亮了亮嗓子道:“我叫谢欢。” 妮妮忙道:“我叫苏秀秀,小名妮妮。这是烧饼,可好吃了,请你吃一个。” “好啊!” 妮妮比欢儿大两岁,两个小姑娘很快就玩到一起了。 “谢少爷,我还以为你已经回了安和县。”白蓁蓁看向谢轻飏道。 “我暂时不回去了,京城要开分号,我留在这里张罗。”谢轻飏道。 白蓁蓁点头:“这几日我住在这个小巷子里,欢儿如果愿意,可以经常来玩。” “她自然愿意。”谢轻飏叹了口气,“她日日把你挂在嘴边。” 因谢轻飏还有事,而欢儿又不肯走,于是把她和奶娘留下,他先去忙了。白蓁蓁带着她们回到小院,欢儿和妮妮玩,她坐在一旁看着她们。 “姑娘,这谢家姑娘为何叫您娘啊?”兰儿给白蓁蓁端来一碗汤。 “嗯,欢儿自小没娘,错认我做娘而已。” “这样不合适吧!” “没什么,孩子还小,等大一些就明白了。”白蓁蓁不在意道。 接下来两日,罗钦晚上没有来过。 白蓁蓁正纳闷,这日清早,木头急匆匆来了,说三公子受伤了。 “怎么回事?” “公子最近在调查一桩贪污的案子,昨夜我们从衙门出来,没走出去多远,突然杀出一个人来,砍伤了公子。” 白蓁蓁匆忙往外走,“我们快回府!” 回到定国公府,白蓁蓁来到罗钦的院子,萧家的主子们都在。那国公夫人看到她,先瞪了她一眼。 “罗钦怎么了?”郡主也赶了来。 见到郡主,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迎了上去。 “不知道呢,大夫在里面。”国公夫人红着眼睛道。 “老夫人和夫人别太担心,我相信罗钦一定会没事的。”颜灵道。 这边女人们围在一起互相安慰,白蓁蓁却独自一人站在一边,眼睛巴巴的看着屋里。好在不多一会儿,大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夫,我家钦哥儿怎么样了?”老夫人忙上前问。 大夫捋着胡子道:“倒是没性命之虞,只是伤势挺重的,这些日子需卧床安养,切忌劳心劳力。” “好好,没事就好。”老夫人松了口气。 那郡主听了这话,先一步进了屋。 白蓁蓁下意识也想去,却被国公夫人拉了一把。 “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 白蓁蓁微怔了一下,而后轻晒:“好!” 没再说什么,白蓁蓁转身往外走。她只是小妾啊,连到他身边照顾的资格都没有。得到他的心有什么用,迟早他的心也会分给别人。 白蓁蓁回了自己那院,自此关门谢客,再没有过问罗钦的伤情。 兰儿知道白蓁蓁在那院受过她们白眼,便也就不再劝她了。或许那一刻,她才真正开始理解了她家姑娘的处境。 “姨娘,我家少爷能坐起身了,想请您过去。”木头进院来说。 白蓁蓁微微叹了口气:“告诉他,我不想走动,若他愿意,可以来这院让我看看。” “啊,这……”让病人来看你,而不是你去看病人,有这个道理? 兰儿忙冲木头挤了一下眼,而后道:“姑娘这两日身子不舒服,便不过去了,你回去跟公子说一声就是,反正他身边也不缺人照顾。” 木头觉得自家媳妇的态度也挺奇怪的,但二人都这么说,他也只能摸着头往外走。 回到院里,进屋的时候见郡主来了,他忙又退了出去。 第八百八十九章 番外 良嫁47 大概,他猜到白姨娘为何不愿意来了。 屋里,颜灵倒了一杯水,亲自端来喂罗钦喝。 “我自己来吧!”他要接过,却见郡主闪开了,“我们都快成亲了,你还要与我这般客气吗?” 罗钦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就着郡主端的杯子喝了一口。 “再喝两口吧。” “不了。”罗钦摇头,往外看了一眼,他让木头去叫白蓁蓁了,按这个时候该来了。不过此时他倒不希望她来了,免得碰上颜灵。 “你在等谁?” “没有。”罗钦看向颜灵,“其实我没什么事了,郡主不必日日都来。” “你不想见我?” 罗钦微微叹了口气:“我只是……需要一些时日适应。” 颜灵点头:“我给你时间就是,对了,我母妃和王爷明日便到京城了。你受了伤,倒也不方便见他们,等过些日子,你去府上拜会一下。” “好,我知道。” “还有,我娘不知道白蓁蓁怀孕了,你最好别说漏嘴。” 罗钦皱眉,张嘴要说什么,但被颜灵用手堵住了。 “我在意的是你!” 见颜灵满眼深情,罗钦心里却备受煎熬,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郡主。正在他不自在的时候,颜灵突然低头亲了他唇一下。 “你……” “我们都要成亲了,你却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是吗?”她故意凑近他,已经表现的那般明显了,他却动也不动。 罗钦忙坐起身,往后靠了一些,“抱歉。” “罗钦,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了,我们有的是时间!”颜灵一笑,起身往外走去。 见郡主走后,木头才从外面进来。 “她呢?”罗钦忙问。 “呃……白姨娘说她身体不舒服,就不过来了。”木头道。 “身体不舒服?”罗钦坐起身,这就要下床。 “公子,您可不能下床,大夫交代了,好好生安养着!”木头忙上前拦住罗钦。 “她生病了,我不放心。” “白姨娘没病!” 罗钦一愣,“那她为何不来?” 木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来了有什么好,还不是要碰上郡主,再说了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那晚把白姨娘赶了出去,她是伤心了吧。” 罗钦皱眉:“祖母和母亲为何赶走她?” “公子,难道您不知道么,姨娘的身份是小妾!当时郡主在,总不能两个人一起进来吧,夫人是怕惹郡主不高兴。”木头道。 “还是这身份!”罗钦苦笑,“我能给她的好像也就只剩下欺辱了。” “奴才说句不该说的,郡主这还没进门,日后您二人成亲了,白姨娘……她那性子,不争不抢,对您又是实打实的真心,日后怕只剩下委屈了。”当然,这些话是他媳妇常在他耳朵念叨的,听得时间长了,他仔细一回味,可不就是这样。 罗钦躺了回去,可他能怎么办! 放她走,不,他做不到! 不娶郡主,他便是给定国公府惹下了天大的麻烦!左右都没有出路,他才会把她困在身边,把委屈都给了她。 用过午饭,白蓁蓁在院子里走动。兰儿从院门口进来,手里拎着一袋果脯。 “姑娘,您快尝尝。” 白蓁蓁看着那袋子,里面装的可不少,“谁送的?” “谢家姑娘托人送来的,没想到那小姑娘还挺有心。”兰儿笑道。 白蓁蓁听到是欢儿让人送来的,面上也露出了笑容,自里面拿了一颗,咬了一点:“唔,好酸!” “人都说酸儿辣女!” “我不吃酸也不吃辣呢?”白蓁蓁问。 兰儿笑:“那就要问您了!” “那就是小妖精了!” 白蓁蓁说完,主仆俩都笑了。 正这个时候,木头扶着罗钦走了进来。说着身体不舒服的人,结果开口大笑,木头都为阮青青觉得不好意思了。 “你怎么了来了。”白蓁蓁忙上前扶住罗钦,见他这一路走来,额头都冒汗了,脸色也很不好,十分憔悴的样子。 “木头说你身体不适,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白蓁蓁淡淡一笑:“先进屋吧,外面有风。” 进了屋里,木头扶着罗钦躺到床上,见白蓁蓁拿着帕子进来,他就忙出去了。 白蓁蓁上前,先给罗钦擦了擦额头的汗,而后用帕子给他擦手指。 罗钦抬眼看着白蓁蓁,心里有话想说,但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伤你的凶手可抓到了?” “嗯,顺天府已经把人拿下了。”罗钦反手握住白蓁蓁,“这几日,你可好?” “好,我又没有受伤,自然是好的。” “为何不去看我?” 白蓁蓁叹了口气,看向罗钦:“有那么多人关心你,倒也不缺我一个。” “不,我更在乎你关不关心我。” 白蓁蓁看着罗钦,淡淡道:“罗钦,我对你的爱已经消磨太多了,所以你不要再逼问我什么,可能真的没有了。” 罗钦一怔,“没有了?” “我也很惊奇,原来说不爱了,便能真的不爱了。你受伤,我焦心,可你知道吗,我在路上竟然想着,若是你死了,我是不是就能逃离罗家,过我想过的生活了。” 罗钦听到这些话,只觉心仿佛被刀割一般。如果他死了,她就自由了。原来,她竟盼着他死! 曾经真心相爱,曾经耳鬓厮磨,曾经满眼都是他的人,此时已经变成这般了。 “你恨我?” “恨也不恨。”白蓁蓁抚着自己的小腹,“我能理解你的无奈,可也同样恨你让我承受这些。” 罗钦闭上眼睛,他也开始恨自己了。 “你想去别院住?” “好过在罗家。” 罗钦点头:“明日你就搬去别院吧,我会跟祖母她们说的。” 白蓁蓁看向罗钦,略略有些吃惊,“你……” “至少让我还能看到你和孩子,可以吗?” 白蓁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 翌日午后,兰儿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让木头都装上了马车。 顺天府的人来了,罗钦回了他那院。 “姑娘,可还有什么落下的?”兰儿问。 白蓁蓁回头看了一眼这院子,摇头道:“没了。” 二人刚走出院门,不想碰上了国公夫人和颜灵郡主。 “你这是要去哪儿?”国公夫人皱眉。 白蓁蓁淡淡道:“我去罗府别院住。” “谁许你去的?” “我以为我不在府上,夫人能眼不见心不烦。” “你是罗家的小妾,在外面住算怎么回事?而且还有谢家那档子事,万一你们在外面苟合……” “夫人!”白蓁蓁皱眉,“您侮辱我别带上别人!” “好啊,你还为他说话了。不行,你不去离开罗家!”国公夫人厉喝道,这白蓁蓁肚子里还怀着她罗家的孩子,万一带着孩子跑了,那可怎么办! 第八百九十章 番外 良嫁48 白蓁蓁不想动气,更不想跟她们吵。 “老夫人已经同意了,若国公夫人还有意见,请先问问老夫人去吧!”白蓁蓁说着就要往外走。 “老夫人同意又如何,只要本夫人不同意,你便不能离开这个家门!”国公夫人拦了一步,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立即堵住院门口。 “夫人,别忘了,罗钦已经给了我休书,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你萧家人。你这般强行拦我,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合适。”白蓁蓁道。 “本夫人不管什么休书,总之你怀着我萧家的血脉,便必须留在这里!” 白蓁蓁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想让兰儿去前院叫罗钦,奈何那些婆子们挡着她也出不去。 “郡主,您也说一句,是不是不能放她走?”国公夫人听白蓁蓁说老夫人和罗钦都同意了,她一个人反对确实没用,所以想拉上郡主。 颜灵冷笑,“夫人,贵府的事可真乱!” “这……”国公夫人怕颜灵生气,忙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她不过是个小妾,等孩子生了,您若看她不顺眼,赶走便是,毕竟休书都写了。” 白蓁蓁皱眉,这国公夫人当着她的面竟然就这么说。那她真生下孩子,怎么可能养在自己身边。 颜灵呼出一口气:“那就等着她把孩子生下来吧!” 放她去别院,以罗钦对她的心思,只怕到时他们成亲后,罗钦会经常往别院跑,岂不是给她难堪! “正该如此!”国公夫人松了口气,又看向白蓁蓁道:“白氏,你也别不识抬举,乖乖的待在府上,等孩子生下来,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白蓁蓁神色一冷,今日她还非要闯一闯了,不然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今儿我偏要离开!” 白蓁蓁说着就往外走,那国公夫人忙让婆子们拦着。兰儿见此,忙冲到了前面,为白蓁蓁推开那些人。那婆子丫鬟自然要推兰儿,两方推搡间,也不知谁推了白蓁蓁一把,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地。 “姑娘!”兰儿惊呼。 白蓁蓁气急攻心,又加上这一摔,只觉得腹痛难忍,当下痛呼出声。 国公夫人见此,也吓了一跳,忙遣丫鬟去找大夫。 颜灵显然是没料到这一下,万一白蓁蓁出事,她怕不好跟罗钦交代,当下就要往外走。却不想碰上了大公主,老夫人正陪着她往这院过来。 “出什么事了?”皇途嘉嫮远远看到这边乱作一团,忙加紧步伐走了过来。 老夫人让身边的嬷嬷扶着也慌忙上来,见到颜灵,先问她道:“怎么回事?” 颜灵只得硬着头皮道:“白姨娘好像出事了。” 大公主眉头一皱,急忙跑进了院里。但见白蓁蓁躺在地上,身子下已经流出了不少血。 “蓁蓁!” 白蓁蓁痛得脸惨白,见到大公主,慌忙求道:“大公主……救我的孩子……啊……” 大公主先往白蓁蓁嘴里压了一颗药丸,而后抱起她,把她带到了屋里。吩咐其他人守在外面,她开始给白蓁蓁救治。 胎儿已经有了流掉的迹象,大公主用银针止住了血,而后写了个方子,让外面的人去抓药熬药。 “她怎么样了?”罗钦听到消息后,急匆匆从书房赶了来。 皇途嘉嫮看到罗钦,脸色沉了沉:“孩子只怕保不住了,眼下先保大人的命。” “孩子,先保孩子!”国公夫人忙喊一声。 皇途嘉嫮皱眉,“听说白蓁蓁已经被罗钦给休了,算来是你们萧家的人了,国公夫人这句话,本公主怀疑有谋害人命的嫌疑!” “啊!”国公夫人愣了一愣,怎么就谋害人命了,这帽子太大了。 大公主看向罗钦,“你说呢?” “我只要蓁蓁平安。”他忙道。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不再搭理她们,大公主回了屋里。 老夫人气得跺脚,“到底怎么回事?” 国公夫人自然是心虚,可她也不敢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拦,只道:“她要出府,我不过是拦了一拦,哪知她就跌倒了。” 兰儿听后,一下子跪到老夫人面前,哭道:“夫人说等我们家姑娘生下孩子,便留下孩子,把她给赶走。我们夫人要走,她把命人死命拦着,一番推搡才把姑娘给推倒的!” 老夫人回头瞪国公夫人:“你做的好事!” “我……我也不知道会出这事啊!贱蹄子,快闭嘴你!” “我们姑娘事事忍让,即便如此了,可还是招致了这样的祸端。以后,她的日子怎么过,你们萧家不能这么折腾人吧!” “行了!”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这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说话!” “我是奴才,可我家姑娘不是,她凭什么嫁到你们家就成了奴才!”兰儿哭道。 木头怕自家媳妇吃亏,忙把人拉起来弄到别处了。 罗钦看着那门里面,一颗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握紧,紧的他出不了气。他知道,若这孩子没了,那他和白蓁蓁再无可能。 她那时会留下来,也多半是因为这个孩子。 直到入夜,大公主才从屋里出来,看了一眼院里的人,最后视线落到了罗钦身上。 “她没事了,只是孩子没保住。” 罗钦整个人是木讷的,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我能去看看她吗?” “你们萧家的人,她一个也不想见。” 罗钦身子晃了一下,他与其他萧家人并无不同。 皇途嘉嫮看向老夫人,道:“夜深了,您还在啊?” “老身给公主行礼里,多亏您救了白蓁蓁一命。”老夫人本是坐着,此时让身边的嬷嬷扶着起身,行了个大礼。 皇途嘉嫮微微点头:“听说蓁蓁不想留在萧家,可你们不放她走?” 国公夫人知道这话是问她的,她想了想道:“原是她腹中怀着萧家的血脉,我们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她。” “如今她腹中孩子没了,你们可还要强留她?” “这……”国公夫人看了罗钦一眼,道:“她若要走,谁又能拦得住!” “本公主与蓁蓁交情深,便替她做一回主吧!待她好后,便离开萧家,你们萧家,无论是谁,都不许拦着。” 老夫人道:“既然公主做了主,我们没有二话。” “至于罗大人,您马上要成亲了,你负她在前,她不与你计较,但往后余生,请你别再打扰她的生活。” 罗钦面露苦笑,往后余生,还好长啊! “终是我对不住她!” 第八百九十一章 番外 良嫁 49 三日后,白蓁蓁终于能起身了。不过大公主交代她,还是需要卧床静养才是。 “姑娘,这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送来的东西。” 白蓁蓁见兰儿手中拿着一个匣子,她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城郊庄子和果园的地契,还有几张银票,统共约有万两。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若他们觉得亏欠她,那就用这点东西让他们安心吧,同样也让她安心。 “有大公主那句话,没人敢再拦着您,不让您离开了,只是……”兰儿脸上带着深深的担忧,“离开萧家,我们去哪儿?” “安和县。”她淡淡道。 兰儿点头:“那三公子……” “我与他,就此别过吧!” 兰儿想说,这几日,不论日夜,三公子一直守在外面。直到今早儿,晕了过去,木头才把人给扛走。三公子对她家姑娘还是有情的,可发生了这么多事,有情又怎样,心已经被伤了,而且伤口再难愈合。 “你可收拾好东西了?” “嗯。”兰儿点头,“我和木头跟您一起走。” “好。”白蓁蓁想起上次去安和县的经历,没有再拒绝兰儿的好意。 这日入夜,白蓁蓁睡不着,听得外面有动静,便唤来兰儿,问她怎么了。 “三公子在外面。” “让他进来吧。” 兰儿忙点头:“奴婢这就去!” 三公子这般,看得她实在不忍心。 白蓁蓁靠着引枕,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便见罗钦走了进来。不过三四日,他瘦了很多,下巴冒出了青茬,看着十分狼狈。 他看到她,慌忙走上前,可再距离床前三四步的时候又停下了。 “我没事了。”白蓁蓁先开口道。 罗钦点了点头,嗓子有些哑,“我对不住你。”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此刻却只剩下了伤痛。 “罗钦,我爱过你,恨过你,但只要走出萧家这大门,我便不爱也不恨了。希望你亦如此,往后各自安好吧!” “你要去哪儿?” “安和县。” 罗钦想到了,在安和县那三年,她仿佛才找到了家一般。曾是他们的家,可如今只能她一个人回去了。 “对不起,我以为我能保护好你,可显然我太无能了。” “不,你很好,只是命运捉弄人吧!” 罗钦抬头看向白蓁蓁,她清瘦了许多,脸上还有憔悴,但她微微带着笑,笑得那般暖。离开他,离开萧家,她会得到真正的快乐。 他苦笑:“我能为你做的,好像就只有放手了。” “是。” “蓁蓁,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可以不娶郡主,我们两个离开萧家,一起回安和县,过普通百姓的生活,不能吗?”他看着她,眼中带着期冀。 “你做不到!” “我能做到!” 白蓁蓁叹了口气:“罗钦,你前途大好,我不能让自己耽误了你,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所以,请你干脆利落的放手,不要让我为难了。” 罗钦身子晃了晃,最后艰难道:“好。” 看着罗钦离开的背影,白蓁蓁心又痛了,可这一次心痛,她想记住,深切的记住。想他的时候,便回味一下这心痛的感觉,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真正忘记他了。 翌日,白蓁蓁离开了萧家。木头赶着马车,兰儿在车厢里照顾她。车厢里铺上了厚厚的垫子,保证这一路不至于太颠簸。 城门口,大公主等着她来。 大公主给她把了脉,又从怀里挑出一个小瓷瓶给她。 “每日一粒,可固胎气,安和县路途遥远,切忌多休息。” “我知道,大公主,谢谢你。” “不用谢,愿我们还有再见之日。” “嗯!” 马车慢悠悠往前走了,皇途嘉嫮微微叹了口气,回头见白玄正在城门口看一个通缉的告示。 “这告示怎么了?”皇途嘉嫮上前,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 “皇城脚下这告示,居然还有错别字,真是有损国容。” “诶,你去做什么?” “我去问问,这告示谁写的,必须让他给纠正过来。” 皇途嘉嫮扶额,白玄自病好以后,往日清淡的性子没了,跟大婶儿一眼爱管闲事。这几日在宫里,父皇每每见到他都想躲,谁整日想探讨国事啊,偏这人还是吹毛求疵的性子。 皇途嘉嫮笑,不过见他这般生龙活虎的,她甚是欣慰呢! 从京城到安和县,便是正常的行程也要半个月。而为了顾及白蓁蓁的身体,他们一般都是走半日休息半日,而且走的又慢,估计要一个多月才能到地方,只希望敢在入冬前就好。 这日,他们在一个小镇的客栈住下了。 白蓁蓁往楼上客房走的时候,听到一个小姑娘嚷了一句:“不,我就要吃糖!” “不行,你今日已经吃过了。” “爹爹不好!” “谢欢,不许闹!” 白蓁蓁回头,果然见谢轻飏拉着谢欢从门口走了进来。谢轻飏脸色依旧很冷,而欢儿撅着小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欢儿!”白蓁蓁喊了一声。 谢欢抬头看过来,看到白蓁蓁,脸上立即换上了喜色,“娘!” 白蓁蓁转而下楼,因怕被谢欢撞到,忙先拉住了她,“欢儿,你也要回安和县?” “嗯嗯,娘呢?” “娘也是。” “太好了!”欢儿抱住白蓁蓁,“以后我就能和娘在一起了!” 白蓁蓁搂住欢儿,她还想着,等回到安和县,便给谢家去封信,若欢儿回来了,她能去看她。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还真有缘分。 她抬头看到谢轻飏,冲他笑道:“谢少爷,您在京城的事处理好了?” “嗯。”他上前,上下打量着白蓁蓁:“你这是……” “我可以回安和县了。”她笑道。 谢轻飏点了一下头,倒也没再问别的。 既然碰上了,欢儿又舍不得白蓁蓁,他们便一起上了路。 马车里,欢儿打了个哈欠,在白蓁蓁身边睡着了。 兰儿给欢儿盖上毯子,冲白蓁蓁道:“这谢家姑娘真的很喜欢姑娘您。” “是啊。”白蓁蓁抚着欢儿的头,满脸宠爱,“我与她有缘。” “那谢家少爷人也好。” “他是个好人。” “姑娘,我看谢家少爷一路对您颇为照顾,是不是倾心于您?” 白蓁蓁抬头瞪了兰儿一眼,“别乱说!” “是姑娘您不爱多想,但奴婢觉得谢少爷挺好的,而且他身边没人,若是能娶您……” “兰儿,你忘了我还怀着身子!” 兰儿还真忘了,当初大公主为了让她家姑娘能离开萧家,故意说她腹中胎儿没保住。 “可以定国公府的势力,只怕您回来安和县,他们也会不放心的派人打听,到时岂不漏了陷。” 白蓁蓁也有这样的担忧,公主一句话而已,他们不一定就信了。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既然离开,她绝不再回去! 第八百九十二章 番外 良嫁50 半个月的路程走了一个月,好在入冬前终于到了安和县。 白蓁蓁虽然想在安和县落脚,但眼下还没有置办院落,便是买了房子,之后翻修清扫,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谢轻飏让他们先住在谢家,毕竟现在天气冷了,住客栈也不方便。而且欢儿缠着她,也不会让她去住客栈的。 谢家西院,舟车劳顿了一个月,阮青青躺下休养了两天,才缓过来。如今已经快五个月了,小腹微微隆了起来。 “姑娘,先喝点鸡汤吧。”兰儿端着一碗鸡汤进来了,“奴婢去厨房,那厨娘说了,这乌鸡可是用上好的人参炖的,还是谢少爷专门让药材行送来的,给您补养身子。” 白蓁蓁坐起身,接过那碗鸡汤,眉头染上一点愁:“他让我们住在谢家,又这般照顾,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谢他才是。” “那谢少爷真是个好人。” “兰儿,你记着账,等我们搬走的时候,给谢少爷留下银子。” 兰儿笑:“您看这谢家,处处金碧辉煌的,连园子里那养鱼的池子都是白玉雕的,差咱们这点银子?” “虽是如此,我们也不好欠人太多。” “谢少爷对您是用了情用了心,不是因钱可以衡量的!” 白蓁蓁不说话了,这一路上,他尽心照顾,她再愚钝也看出来了。只是经历了罗钦,她真的不想再沾染感情,尤其还是谢轻飏这么好的,她怕负了他。 “娘!” 白蓁蓁放下碗,欢儿兴冲冲的跑来了。入冬了,欢儿穿上了薄袄,兔毛勾边,梳着双丫髻,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 “娘,你快跟我来!” 白蓁蓁被欢儿拉着往外走,“欢儿怎么了?” “娘,您跟我来就是了。” 兰儿怕欢儿没轻重,忙过去扶住白蓁蓁,“欢儿小姐,我家姑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不能跑太快的,摔倒就不好了。” “小宝宝?”谢欢停下脚步转身看白蓁蓁的肚子,“娘,这里有小宝宝吗?” “是啊。”白蓁蓁揉了揉欢儿的头。 “那是欢儿的妹妹吗?”谢欢睁着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白蓁蓁。 白蓁蓁微微怔了一下,而后笑道:“是啊。” “太好了,以后就有妹妹陪我玩了!”欢儿开心的在原地转圈,不过又想到什么,她忙问:“欢儿的娘是妹妹的娘,欢儿的爹爹也是妹妹的爹爹吗?” “这……”白蓁蓁一时不知该怎么跟欢儿解释。 “欢儿小姐,你让姑娘跟你看什么来着?”兰儿笑问。 欢儿恍然想到,忙指着前面,道:“娘,快点!” 白蓁蓁跟着欢儿过去,原是谢轻飏正在练剑,他穿着单衣,手中一把长剑,几个旋身,腾空而起,又反杀回来,招招凌厉。 谢轻飏一套剑法下来,收剑的时候,见白蓁蓁站在不远处,不由愣了一愣。 “娘,爹爹厉不厉害?”谢欢得意的问。 白蓁蓁笑:“厉害!” “爹,娘说你厉害呢!”谢欢朝谢轻飏喊道。 谢轻飏把手中的剑放回去,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白蓁蓁,而后冲谢欢道:“女先生今日进府,不是让你去行拜礼,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欢吐了吐舌头:“我还小,就要学字么,好辛苦!” 谢轻飏轻哼一声:“本没指望你学多少字,懂懂规矩就好。” 他这话刚落,奶娘找了来,说是女先生来了,让小姐赶紧过去。 “欢儿,不许调皮!” 谢欢撅了噘嘴,往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身对谢轻飏道:“爹爹,娘肚子里有小妹妹,你要照顾好她哦!” “欢儿!”白蓁蓁脸一红,冲欢儿摆了摆手。 欢儿调皮一笑,转身跑了。 谢轻飏看向白蓁蓁,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有事与你说。” 白蓁蓁见谢轻飏神色肃整,忙点了点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们去屋里说。” 白蓁蓁跟着谢轻飏去了他那院,与她住的院子不同,这个院子更大一些,院里种着一棵古柏,正房前一丛菊花开得正艳。 因屋里没有女主人,显得有些冷清,也空落落的。 白蓁蓁坐下后,有丫鬟送来了茶点。 “昨日下面铺子的掌柜来说,罗家的人到了定州,曾在街上打探谢家的情况。” 白蓁蓁倒也不太吃惊,罗家人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她的,他们需要确定她腹中的孩子真的流掉了才安心。 “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白蓁蓁怔了怔,“抱歉,我还是离了谢府吧,罗家人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谢轻飏知道刚才自己语气不好了,可一听她要离开,心里一股火不由升了起来。 “我是怕受连累么?” “我于心不安,毕竟你三番四次帮我。” “在京城的时候,那刘夫人找珠宝行的麻烦,你为了不给谢家添麻烦,所以主动回了国公府。你觉得自己做得对吗,你都没有问我一句,也许我愿意承受这麻烦,也许我更不想让你回罗家呢!” 白蓁蓁看着谢轻飏,他总是冷静自持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好亲近,同样也是克制的,她从未见他发过脾气。 “对不起。” “不要自己一个人承受。” 白蓁蓁心中一暖,这才继续道:“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逃离胜都,想离罗家尽量远一些,可终究逃不开他们的眼睛。而腹中胎儿,他们早晚会知道,等孩子生下来,他们就会带走她。” 谢轻飏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不知道怎么办,我可以来帮你。” “怎么……” 谢轻飏抬头看着白蓁蓁,一字一句道:“嫁给我!” 白蓁蓁愣住,他说嫁给他? “往后,你深居谢府后院,待过个一两年,说这孩子是我的,他们罗家一来没证据,再者也不能从我谢家抱走孩子吧!”谢轻飏道。 “可……” “不论是现在,还是成亲后,我都不会逼你,想来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他低头道。 白蓁蓁只怕自己耽搁了谢轻飏,而且嫁给他,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应他的感情。 第八百九十三章 番外 良嫁51 从谢轻飏这院出来,兰儿竟然没在,白蓁蓁只好自己回了她住的那院。 在院门口,她听到兰儿和木头正在吵嚷。 “我说了,我没有跟那些人说姑娘的情况,你怎么就不信呢?”这是木头的声音。 “我能信你么,你是罗家的家生子,心里又装着你家公子,定是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的。我现在都怀疑,你根本就是替你家公子来监视我家姑娘来了。” “兰儿,我既然在姑娘身边,自然事事向着她!” “哼,我才不信!” 白蓁蓁眉头皱起,抬步进了院子。二人见到她,这才闭嘴不吵了。 兰儿跑到院中,扶着白蓁蓁往正房走。 “罗家的人来了?”白蓁蓁问。 “可不是呢,我见他鬼鬼祟祟往后院去了,结果在小后门见了罗家来的人。” 木头喊冤:“我是见了他们,可真的什么都没说。” 进了屋里,白蓁蓁问木头怎么回事。 “后门的门房说有人找奴才,奴才就去了,这才知道是罗家的人找来了。他们问奴才您的情况,奴才真的什么都没说。” “他们问我腹中的胎儿如何,是吧?” “是,但奴才说了,您腹中胎儿已经流掉了,眼下正在安养。”木头道。 “你真这么说的?”兰儿不信。 “真的!”木头无奈道。 白蓁蓁点头,“我相信木头。” 听了这话,木头才松了一口气:“你看吧,姑娘都信我。” 兰儿撇了撇嘴,看向白蓁蓁,气道:“姑娘,这罗家真是欺人太甚了。” 白蓁蓁叹了口气,她已经逃到安和县了,可他们还是不放过她。 国公夫人闭眼养神,一个嬷嬷匆匆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国公夫人猛地睁开眼:“这消息属实?” “咱们派去定州府的人回的话,千真万确错不了。”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当即起身就往外走,“三公子可在府上?” “在,听说刚从外面回来。” 国公夫人进了院子,见一个小厮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她愣了一愣,急忙进屋去看,见屋里一个大夫正在给罗钦包扎手上的伤。 “你不是去官衙了,怎么还受伤了?” 罗钦神色淡淡,道:“一个人犯逃了,我带人去追捕。” “那追捕犯人有捕头,你一个户部侍郎凑什么热闹!”国公夫人又急又气,自那白蓁蓁走过,她这个儿子跟丢了魂儿似的,做起事来不要命,大有拼死为好的劲头。 “您有事?” 国公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派人去了定州府。” 罗钦猛地抬头,“我一再说,不许再打扰她,娘你……” “我只是打听一下!”国公夫人皱眉,“那大公主说她孩子流掉了,万一不准呢!再说了,我派人也可以暗中保护她啊!” 罗钦脸色沉了下来,什么暗中保护,她不暗中加害白蓁蓁已经算好的了。 “亏得我派人去打听了,不然咱们还被白蓁蓁蒙在鼓里呢!”国公夫人说着坐到罗钦的对面,见那大夫包扎好了伤口,忙让身边的嬷嬷把人带出去领诊费。 “娘早说过,这白蓁蓁和谢轻飏肯定有私情,偏你不信!” “我来了,娘您还是回去休息吧!”他冷淡道。 “娘还没说完呢,那白蓁蓁嫁给谢轻飏了!” 罗钦猛地抬头,“她……嫁给谢轻飏?” “可不是呢,咱们派去的人刚传回的消息。而且闹得挺热闹的,定州府的权贵都去了,说什么十里红妆相迎,排场特别大。” 罗钦脑子轰的一下,倏然起身就往外跑。 “你去哪儿?” 罗钦骑马出了城门,一路向南。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定州府问问白蓁蓁,她真的已经嫁给别人了吗? 他固执的不去想别的,只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许她有不得已,或许只是一场误会,或许她并不爱那个人呢! 昼夜兼程,第十日的时候,他终于到了定州府。 谢家门外,罗钦正好遇到了要外出的谢轻飏。 谢轻飏见到他,倒也不算意外。 “罗大人,您还是来了。” “她呢?”他声音嘶哑的问。 “谁?” “白蓁蓁!” 谢轻飏脸色一冷,“罗大人,您应该叫她谢夫人。” 罗钦身子晃了一下,他们真的成亲了! “我要见她!” 谢轻飏看着罗钦,稍稍犹豫了一下,道:“罗大人先等一下,我回去问问夫人的意思。” 谢轻飏回到院里,见白蓁蓁正在做女红。 “不是让你休息,怎么又摸这些活计。”谢轻飏无奈道。 “欸,你怎么又回来了?”白蓁蓁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她想做几件小衣服,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他不许她做,怕累着了。 “有一人想见你。” “谁?” 谢轻飏叹了口气:“罗钦。” 白蓁蓁神色僵了一下,“我……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轻飏上前,握了握白蓁蓁的手,“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心结,去见见他吧!” “轻飏,我……” 谢轻飏摇头:“我信你那句话。” 我知你对我有情,只要你不负我,今生我必不负你。 这是她答应他求亲的时候说的话,虽成了亲,但他从不逼她,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走进她的心里,而她心里也只有他的位子。 白蓁蓁看向谢轻飏,他这般,让她总觉得对不住他。 “好吧。” 罗钦被请进了府里,因家里主人刚成亲不久,院子里的喜字还贴着。他呆了呆,而这时木头听到消息赶了来。 “公子,您怎么突然来了?” 罗钦看向木头:“她嫁给谢轻飏了?” 木头沉下一口气,而后点了点头,“是。” “为何……为何这般突然?” 木头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们自胜都回定州县,路上偶遇谢少爷,他一路对姑娘呵护有加,姑娘对他渐生情愫,回府后不久,他们就成亲了。” “她这么快就爱上别人了?” “姑娘那时伤透了您,身边正需要人……” 罗钦身子晃了晃,所以那个时候,谢轻飏出现了,他给了白蓁蓁想要的温暖。 “公子,您还是别打扰姑娘的生活了……她现在是谢府的夫人,正室夫人,这家里的女主人,而且谢少爷对她真的很好……” “你也觉得,她嫁给谢轻飏比跟着我更好?” 木头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 罗钦苦笑一声,而后转身往外走。 “公子,您不见姑娘了?” “何必再见!” 看着罗钦离开的背影,木头叹了口气,这些话是他媳妇让他说的。不过他也觉得,让公子死心为好,毕竟他也要娶郡主了,以后有自己的生活了,何必还惦念着过去。 第八百九十四章 番外 良嫁52 兰儿端着茶点进了厅堂,转而去了屏风后面,见她家姑娘还坐在椅子上等着,虽神色清淡,但想来此刻的心情没有那般平静。 她把茶点放到桌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白蓁蓁端起那杯茶,轻抿了一口,“他不喜欢喝红袍,改成龙井吧。” 兰儿微微叹息:“姑娘,三公子走了。” 白蓁蓁微微一怔,“走了?” 她做好了心里准备,打算见他最后一面,甚至准备好了说辞,让他死心,可他竟然就走了。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只留她心里微波荡漾。 “三公子问木头,姑娘真嫁给谢少爷了,得到了答案,三公子就走了。” 白蓁蓁点头,“也好。” 大概是不想两厢难看吧,如此挺好。 她站起身,从屏风后出来,走到门口,看着更远的天空,心道:愿他一生平顺吧! 五年后,莺飞草长三月天。 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上,等到了一处茶棚,马车停下,赶车人上前跟卖茶的老伯打听路。 “哟,今儿你们可到不了柳州城。便是到了,城门也早就关上了。”那老伯捋了捋胡子道。 赶车人端着茶碗喝了一大口,“那前面可有客栈?” “没有,不过城外有几处庄子,你们可以上去问问,可哪家愿意留宿你们。”老伯给指了个方向,又道:“最近城外来了一伙讨贼,你们可千万别露宿在外面。” “多谢老伯了!”赶车人往桌子上了一块碎银子,而后回到了马车上,冲里面的人道:“夫人,咱们只能先去前面借宿了。” “好。”很清婉的声音,让人听着如沐春风一般。 城郊多茶园和果园,此时正是春茶采摘和桃李盛开的季节,不过这些茶园和果园多是城中大户人家的,每家都有庄子。马车停在一处庄子外,赶车下了车。 “木头,我来问。” 车帘撩开,白蓁蓁从里面下来。她穿着一身湘妃色的春衫,头挽着发髻,未着一件配饰,清淡而素雅, 她眉头有淡淡的愁色,先看了一眼天色,而后才上前去。 他们已经连着被三家拒绝了,再找下去,只怕真的要夜宿外面。听了那老伯的话,他们自然也是怕。 木头上前敲门,而后退到了白蓁蓁的身后。 不多一会儿,一位老妇人开了门,先打量了白蓁蓁一眼,而后问:“这位夫人,您有何事?” 白蓁蓁先微微一笑,尽量和善道:“大婶儿,我们是定州府人士,来这柳州一路舟车劳顿。本想能进城找客栈好好休整一下,却天色已经晚了,等到了城门口,定也关城门了,所以想在贵庄投宿一晚,还请大婶儿行个方便。” 那老妇微微蹙眉,“你们一路上山,前面几家拒绝了你们吧?” “正是。”白蓁蓁面带愁色,“可我主仆二人,却非是有坏心之人,而且便是住宿,也不会白住,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不肯收留。” “这一阵子来了一窝盗贼,他们自然不敢收留外地人。” “原是这样……” 白蓁蓁叹了口气,只怕这家也不肯收留他们了。 “进来吧!”那老妇道。 白蓁蓁眼前一亮,忙向老妇道谢。这庄子并不大,只一个大院,院子里种着两棵桃树,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有一老汉正在修理农具,见到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 老妇人让冬至住门房,而后引着白蓁蓁去了东厢房。 “这庄子是柳州府台的庄子,所以前来借宿的,我们一般都会留下。”那老妇解释道。 原是柳州府台,因是官家人,所以不好拂了来借宿的人。只是此次她来柳州,正是想见柳州的地方官员。 “这位府台大人,人如何?” “我们大人可是大清官,深得当地百姓爱戴呢!”妇人道。 “那大人可常来这庄子上?” 妇人摇头,点亮了一根蜡烛,道:“大人是看中了这山中的景色,才置下了这庄子,不过他贵人事忙,哪能经常来。仔细一算,自去年入冬来过,到现在也没再来过呢!” 白蓁蓁叹了口气,那想在庄子上见这位大人一面是不可能了。 妇人让她先安顿,而后她便出去说是做饭了。 农家人的饭也简单,一碗米饭粥,两碟青菜。用过晚饭后,白蓁蓁给老妇银子,那老妇说什么都不肯要。 “千万不能接的,会坏了我们大人的官誉的。” 既老妇这般说了,白蓁蓁自不敢强人。只是连声道谢后,她才回了东厢房休息。夜里,白蓁蓁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忙披上衣服出去,但见外面不远处火光冲天,还有哭声喊声。 “怎么回事?”白蓁蓁问老妇。 “盗贼来了。”她慌道。 木头已经在大门前,仔细检查了门锁,这才来到白蓁蓁面前。老妇说,庄子上原还有几个壮年,不过被府台给抽调去城里巡夜了。 起火的地方离他们很近,果然不多一会儿,有人开始撞击他们的大门。 “哎哟,这可怎么办?”老妇人有些慌。 白蓁蓁扶着老妇,努力镇定道:“这院里可有后门?” “没有啊,就您看的这般大,哪有什么后门。” 白蓁蓁望了院子一圈,不但没有后门,连躲得地方都没有。而撞击声越来越大,还有人叫喊着让开门,若是不开门,便把他们都杀了。 木头会一些功夫,此刻手中拿着大刀,但想来对方人多,他也抵不住的。 正是发愁的时候,外面突然安静了。 不多一会儿听到有人喊:“官兵来了!” 白蓁蓁和老妇都松了一口气,木头先打开门一个人出去看了看,确定外面都是官兵后,这才回头跟他们说。 从院子里出来,但见官兵就在前面不远处救火。 老翁和老妇过去了,说是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夫人,您回去睡吧,今晚是没事了。” 白蓁蓁点了点头,又忘了一眼那远处,这才转身回去。 老妇过去,不想带头来的人正是她家大人。 “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不过是抓捕盗贼,怎么惊动了烫烫的府台大人,那老妇一脸疑惑。 但见这位府台大人,身穿墨色锦袍,外披素色风袍,身姿秀挺,面容俊美,只眉宇之间带着愁色,眼神沉肃。 “刘婆婆,你没事就好。” “亏您来得及时。” 这府台大人点了一下头,这时抓捕的捕头回来了,冲他摇了摇头。 第八百九十五章 番外 良嫁53 他连着追查这伙盗贼三个多月,却总是被他们逃脱。今天他带人出城,本就为了捉拿这伙人的,却还是赶了晚。 “大人,您要不回院子休息一下?”老妇看他面带疲色便说道。 “不用了。” 自定州府到柳州,连着赶了三天的路,白蓁蓁确实累了,确定不会再有事后,她躺下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天都亮了。 她起身穿好衣服,去外面打了水梳洗。 老妇已经做好了早饭,白蓁蓁和木头用过后,跟老妇告辞离开。 出了院门,外面的官兵已经收了,从路上经过的时候,能看到那庄子被火烧的痕迹,地上还有血渍。昨晚真是危险,好在这些官兵及时赶来了。 他们进城的时候,还不到中午。 没有停留,他们先去了茶庄。 “少夫人,您可算来了!”掌柜的在门口迎着,见了白蓁蓁,忙诉苦道:“咱那批货被官府给扣押了,小的几次去衙门,那些当官的如何都不肯放我们发货。” “怎么会牵扯到命案?”白蓁蓁皱眉。 “原是不关我们的事的,此地种植茶叶,咱们从茶农手里买了茶。因这次采购量大,又开价高,难免得罪了本地的客商。那客商和茶农打了起来,不想打死了两个茶农。咱们虽然没有参与,可也要等案子结了才能运走这批茶叶。” “凶手可抓起来了?” “逃了一个,正在追捕。” 白蓁蓁眉头皱紧,这一批春茶制成,当快速运到胜都客户手中,若是晚了时日,没有抢在春茶上市时售卖,耽搁了客户的生意,他们不但不会再要这批茶还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因事情严重,她才急忙赶了来。 “柳州本地的官员,我们应该先找谁?” “我们的茶叶是被柳州下面青县给扣押了,可以先找青县县令。” 白蓁蓁点头,“你先去准备一份厚礼,然后随我一起去青县。” 青县处处都是茶园,茶农们在茶园里忙活着。进了县城,白蓁蓁和掌柜的在青县县衙门口下了车。 “官爷,烦请给县令大人传句话,我们谢家少夫人登门拜访。” 那捕头看了一眼白蓁蓁,随口道:“你们少夫人不安生的在家绣花,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你家就没有少爷,没有男主子?” 那掌柜的脸一寒,“官爷,话可不好乱说。” “哟,我还就说了,你想怎么着?” 白蓁蓁脸冷了冷,冲那官差道:“你若能做得了你家大人的主儿,我们今儿也就不进去了。往后总有见到张县令的时候,倒也提提这位官爷多威风呢!” 那捕头被噎了一下,他哪敢做县令的主儿!况且,他也知道,这谢家是来送肥肉的,他家县令巴巴等着呢! “那你二位先等着,我进去禀报一声。” 那官差进去了,掌柜的回头对白蓁蓁道:“这位张县令风评不太好,家里已经娶了四房小妾了。” 白蓁蓁知道掌柜的在提醒她什么,白蓁蓁点了一下头,示意她知道了。这几年东奔西跑的,她这种事也见多了,倒也不怕。 没多久,那官差出来了,睨了白蓁蓁一眼说:“那就请夫人进去吧。” 白蓁蓁点头,进了大门,不想那官差却把木头和掌柜的给拦到了外面,“我们大人很忙,只抽出一点空见夫人,至于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就行。” “那不行,我们是跟夫人一起来的!” “既如此,那夫人也请回去吧!” 白蓁蓁冲掌柜的使了个眼色,而后从他手里领过锦盒,道:“你们且在外面等着,本夫人进的是官府,又不是土匪寨,放心就是。” “什么土匪寨,夫人说话也收敛一点。” 白蓁蓁不理那官差,先一步往里面走去。前衙没有人,一丫鬟领着她去了后衙,领到了正房的厅堂里。 “夫人,您先请坐,奴婢去准备茶点。” 那丫鬟去后,不多久从西屋出来一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只是眼神太贼,透着精明和贪欲。他一边系衣服的带子一边往外走,嘴里道:“哎哟,得知谢少夫人来了,本官忙换了一身衣服,这不因为太急,连衣带都没有系好。” 白蓁蓁起身,微微一笑,“叨扰张县令了。” 她盈盈上前,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替这张县令系衣带。 “没想到,夫人竟是这般善解人意,而且长得花容月貌,让人看了甚是欢喜呢!”那张县令说着伸出手,只是要逮住白蓁蓁手的时候,她把手抽了回去。 “系好了。”她笑道。 张县令没有摸到那双手,心里更痒了,“夫人,快请坐吧!” 白蓁蓁等这张县令先坐下了,她才在椅子上坐下,便把带来的锦盒推了过去。 “一点心意,张县令笑纳。” 那张县令先嘿嘿笑了两声,而后打开那盖子看了一眼,“这怎么好意思……” “大人查案不辞劳苦,这点孝敬还是应该的。” “夫人,果然甚得我心!” 张县令起身,在白蓁蓁身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哎哟,夫人怎么看着这般憔悴?” 那张县令伸手,白蓁蓁先捂住了自己的脸,“可不是呢,为那茶叶的案子。大人您说,我谢家不是凭白受连累,那命案与我们无关啊!我日夜担忧这事,实在吃不下睡不着的。” “瞧瞧,好一个美人,都瘦了。只是为何是夫人来了,您夫君呢?” “他啊……”白蓁蓁神色暗了一下,“前两年去了。” “哎哟,您一个人支撑着谢家,不容易吧?” “所以还请县令大人高抬贵手。” 张县令摸了摸下巴,又斜睨了白蓁蓁一眼,“这案子委实有些复杂,不如咱们去里屋详谈?” 白蓁蓁笑了笑,而后从袖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您看可有详谈的必要?” 那张县令一看这银票上的数额,脸上不可自抑的喜了一下,“不好吧?”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白蓁蓁把银票亲自塞到了张县令怀里,而后娇媚的拍了拍他胸口,“听说柳州成的楚馆很多,我让掌柜的给您安排两个,今晚去乐呵一下?” 张县令虽然眼馋白蓁蓁,可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便知这女人轻易不会让他占便宜。而且,两位楚馆的姑娘,自是风情万千。 “这案子,本官定会尽心。” 白蓁蓁起身,冲张县令行了个礼,“有劳张大人了。” 第八百九十六章 番外 良嫁54 这张县令亲自送白蓁蓁往外走,只是见她纤腰瘦腿,心中又有些不甘。歪心思起,装作绊了一脚的样子,朝白蓁蓁扑了过去。 白蓁蓁本就防着他,因此在他扑过来时,忙闪开了身。 这张县令也真是脸皮厚,大概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回身要抱白蓁蓁。 “张县令。”一声清淡的声音传来。 那张县令身子一僵,忙回身都不用看来人,便急忙行了礼,“府台大人,您怎么来了,下官未远迎实在失礼。” 白蓁蓁看到那人,神色同样僵住。 罗钦! 这柳州府台竟然是罗钦!五年了,已整整五年! 罗钦却似不认识她一般,冲那张县令淡淡道:“本官找你有事,却不知张县令眼下有没有空?” “有!自然有!” 罗钦点头,转身往前衙去了。 张县令忙整理了一下仪容,冲白蓁蓁道:“夫人请先回去吧,只是今晚之约,本县实在没有空了。” 说完,他朝前院跑了去。 白蓁蓁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儿。 从县衙出来,白蓁蓁看了一眼木头,显然他也被惊到了,神色极为复杂。 “夫人,怎么样了?”刘掌柜忙上前问。 白蓁蓁摇头,本来事要成了,结果罗钦一来,那县令怕了,当下随便搪塞过去了。正如他们所料,不多久,张县令的夫人来到茶庄,那她送的重礼和银票都退了回来。 白蓁蓁忙把张县令的夫人往后院请,又让丫鬟忙去准备茶点,十分热情的招待她。 “夫人,您这银钗可真好看。”白蓁蓁指着县令夫人头上的银钗道。 县令夫人已经三十多岁了,大概是生了四个孩子的缘故,身材臃肿了,肤色也十分差,特别显老。她穿着姿色的衣衫,身上配饰不多,端庄有余,贵气不足。 那县令夫人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银钗,笑道:“哪有夫人头上金钗好看。” 白蓁蓁忙把头上的金钗取了下来,“我觉得您的发钗好看,您觉得我的好看,不如我们两个换一换。索性都是挽发用的,金的银的都一样。” “这……”县令夫人瞄了一眼那金钗,通体是金的,而且还想着硕大的红宝石,这样一支少说也要万两,而她这枚也就几两银子。 白蓁蓁起身,把县令夫人的银钗取下,又插上了自己的金钗。 “一件小玩意,您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县令夫人笑:“谢夫人,我瞧你有眼缘,往后咱们多走动。” “那自然好!” 送走了县令夫人,白蓁蓁深吸一口气,只等着县令那边的答复了。 “姑娘,原公子是柳州府台,我们可以直接去求他。”木头走到白蓁蓁身边道。 “没有必要!” 白蓁蓁转身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她回头对木头说:“不许你私下联系他!” “可……”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想打扰他的生活。而且,你也不希望给你家公子添麻烦吧?” 木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翌日,县衙那边传来了信儿,说他们可以去领走那一批茶叶里。 刘掌柜的大喜,忙把这消息进后院跟白蓁蓁说了。 “我与你一起去!”白蓁蓁道。 “是。”刘掌柜的是深深敬服白蓁蓁,原以为她一个妇道人家办不成事,结果就跑了这么一趟,居然还真办成了。 “那张县令娶了四房小妾,而张夫人又花容不再,小的昨日还觉得与这张夫人纠缠,不会有进展的。” “张县令退还那些重礼,没让管家来,没让他的小妾来,而是让张夫人来了,说明张县令真正信任的是她。说服他最信任的人,有时候比说服他自己更管用。”白蓁蓁道。 “夫人,您真厉害!” 白蓁蓁笑笑,这几年碰到这种事多了,察人观色这一套,学不会也就办不成事。 来到府衙,有官差亲自带他们去办手续。只是刚把茶叶从仓库取出来,几个客商却闹到了县衙,说这批货应该是他们的。 “我们每年都从那茶农手上购茶,年年如此,是他们谢氏破坏了规矩,害我们收不上茶叶。我们与客商都议好了,如今损失惨重,这不是要逼死我们!” 谢家的伙计要运走茶,那些客商说什么不肯,一来二去起了冲突。也不知是被谁推了一下,又或者是那客商自己撞墙上的,总之当下血花四溅,晕死了过去。 闹出了这事,那官府只能出面把茶叶又收缴了,还把谢家两个伙计给抓了起来。 “哎哟,这下事闹大了,可怎么办!”刘掌柜面上发苦。 白蓁蓁也没料到这一点,不过她也看清楚了。这些客商估计是故意找他们麻烦,原是设了一个圈套,要把他们谢家茶行给逼出青县。 “咱们先回去再说!” 离开府衙,刚走到大街上,突然冒出几个蒙面人来,举刀对她砍了上来。木头忙护着她往后退,谢家其他伙计也冲了上去。 只是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见她退了出来,又从另一边冒出了两个人,冲她砍了上来。 木头只身应付这两个人,被其中一个缠住了,另一个蒙面人逼近白蓁蓁。 白蓁蓁正惊慌之时,一人突然飞身而至,把那蒙面人给踢翻了出去。接着一队人马来,把这几个蒙面人为围住了。 白蓁蓁看到救她之人,穿着侍卫的衣服,冲她点了一下头,而后朝那队人马过去。 她抬头看过去,见领头坐在马上之人,竟然就是罗钦。 微微错愕了一下,她忙上前,冲他行了个礼:“罗大人。” 罗钦看向白蓁蓁,冲她点了一下头。 “把这些人押入官府。” “是。” 那侍卫冲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那些官差押着犯人往官府走去。 “谢夫人,烦请您也去官府一趟说明情况吧!”他淡淡说了一句,而后调转马头往官府去了。 他穿着墨色襕衫,肃整威严,有凛凛之威。他看着她的神色是清淡的,好似真的不认识她一般。毕竟五年了,他们都变了许多。 木头拍着衣服上前,“夫人,您没事吧?” “没,你有没有受伤?” 木头摇了摇头:“幸亏公子来得及时,不过他已经是第二次救我们了。” “第二次?” “是啊,进柳州城前一晚,我们夜宿庄子上。当晚不是有盗贼来了,领兵来的正是柳州府台,不就是公子。” 白蓁蓁点了点头,“先去府衙吧!” 大堂上,白蓁蓁站在一旁,张县令坐在清正廉明的牌匾下,而罗钦的位子在一旁,正襟危坐,眸光灼灼。 第八百九十七章 番外 良嫁55 那几个蒙面人的蒙面都去了,但看他们的打扮,像是附近的茶农。 “你们为何要杀谢夫人?”那张县令问。 “她谢家欺人太甚,好好的茶叶非要分出三六九等来。他们不来收茶的时候,我们也能卖上好价钱,可他们来了,我们把茶叶给他们一看,定了个下等,再卖给其他客商,他们也打压我们的价格。我们辛辛苦苦种茶,到头一家老小却要饿死!” “便是因此,你们就要杀人?” “谢家破坏茶业,破坏我们青县上百年留下的规矩,我们必须要把这种奸商给赶走!”蒙面人中有一个老头,年逾六十,头发已经花白,振臂一声呼。 那外面围观的百姓也喊了起来:“赶走奸商!赶走奸商!” 白蓁蓁沉下一口气,他们是今年刚来青县的,开局不利,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谢夫人,茶农说你谢家破坏青县茶业的规矩,你怎么说?”张县令问。 白蓁蓁转身,冲那张县令行了个礼,而后徐徐道:“我们初来青县,确实不知道这地方的规矩,但我们收茶按着我们自己的规矩来,合则卖不合不卖,我们从未强求于人。至于给茶叶分等级,也仅仅是我们谢家一家之言,难不成别人不买他们的茶叶,也要怨我们头上。” “若非你们坏规矩,我们的茶叶怎么会卖不出去?” “老农,我们对事不对人,您家茶叶卖不出去,难道不该找找自身的原因。我们谢家收了这么多茶,皆高出别人的收购价,那些得利的茶农,皆是因他们茶的品质好。”白蓁蓁道。 “我们茶叶不好?”那老农激动了,指着白蓁蓁大骂:“你一个女人知道什么,凭什么说我们茶叶不好,有种的让你家男人来说话,一个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也不嫌丢人,还在此大言不惭!” 白蓁蓁转头看向张县令:“但问张县令,我们可有犯法?” “自是没有。” “这些人便是有这因由,可预谋杀人是真,而且事实清楚,张县令您怎么说?” “既然是预谋杀人……” 那张县令还未说完,外面突然闹了起来,一个官差急匆匆进来,说是茶农们把官衙给堵了,让县令把人给放了。 “多少人?” “有上百人。” 张县令有些慌了,忙去看罗衍,“罗大人,您说,这该如何是好?” 罗钦斜睨了那张县令一压,看得他一下子就心虚了。 “快把人驱散开!”张县令道。 “张大人!”罗钦皱眉,“你要动武不成?” “这……” “一旦发生暴乱,你如何镇压?” 张县令此时心里已经没了主意,便道:“那把人放了?” “律法何在?”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张县令一脸苦色,“求大人给指条明路。” 罗钦起身,眸光一冷,而后大步往外走去。 茶农们聚在了县衙门前,见到他走出来,纷纷喊道:“把人放了,我们即可就散了。若是不放人,今儿谁也别想走出这县衙。” 罗钦逡巡着下面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最前面一个穿长袍的男人身上,猜测他是带头人。 “你们聚集在县衙门口,难道要造反?” “我们要求释放里面的几位茶农!” 罗钦冷哼一声,“造反之罪,乃是死罪。你们倒是个一个个不怕死,而本官手上也有人,一声令喝,柳州军会立刻围了你们,有一个抓一个!” 那男人面上有些怯,忙道:“我们青县这么多茶农,你们抓得尽?” “本官说的是在场之人!” “当官应该为民做主,可你们居然跟奸商勾结,定寿收受了贿赂!” “污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我们……我们不怕!”那男人挺了挺胸脯,而后对身后的茶农喊道:“我们就是穷苦百姓,饭都吃不上了,还怕掉脑袋不成!” 下面的人纷纷附和,大有要往前中的架势。 “本官知道你们手中有茶卖不出去,如果你们现在散开,本官可以帮你们想办法。如果你们执意要闹,本官也绝不手软!” 罗钦挥了一下手,身后十几个护卫上前,各个手中拿着长剑。 “在场的各位,难道今日都是抱了必死之心?” 听了他这话,有的茶农已经生了怯意,纷纷往后退去。哪个也不是抱了必死之心,不过是有人高呼,他们便附和,主要目的还是卖出自家的茶叶。 “他们预谋杀人,莫不是你也有参与?” “不不,小民绝对没有!” “把人都散开!”罗钦铿锵道。 “可大人您还没放……” 罗钦眼睛一眯,“你再说一遍?” 那人瑟缩了一下,“小民这就让人散开,只是希望罗大人记住刚才的承诺,我们在家等着客商上门收茶。” 那人说完,冲身后的茶农们挥了一下手,而后大家都散去了。 张县令得知茶农们都散了,不由抹了一把冷汗。正如罗钦所说,若是茶农暴动,势必会惊动朝廷,一个做不好,他这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见罗钦回来,张县令马上起身行礼,“罗大人,您看这案子……” “这是你县上的案子,本官不方便插手,不过眼下本官和谢夫人有事相谈,张县令可还有什么问的。” “没没,您请!” 罗钦点头,转身面向白蓁蓁,“谢夫人,咱们驿馆一叙,可好?” “好。”白蓁蓁点了一下头。 离开县衙,白蓁蓁跟着罗钦到了青县的驿馆。 “公子,没想到您现在是柳州府台了。”木头高兴道。 罗钦回头看了木头一眼,轻哼一声:“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公子?” 木头赶忙道:“我的卖身契还在您手上呢!” “哼,这几年你未与府上联系,你的心怕是没在我身上吧!” 木头往前看了一眼白蓁蓁,苦道:“当初还不是您让我保护夫人的,如今倒说这话。” 罗钦瞪了他一眼,未在说什么。 进了厅堂,罗钦让下人上了茶点。 白蓁蓁在椅子上坐下,心里着实有些不自在。 “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件事你谢家也有错,谢夫人你可承认?”他开口道。 第八百九十八章 番外 良嫁56 白蓁蓁抬头看向罗钦,见他已经收回视线,低头饮茶。 她思量了一下,才道:“我们谢家做生意一向有个规矩,那就是互惠共赢,我们不收品质差的茶没有错吧?我们给茶农更高的收购价,鼓励他们种好茶,也没有错吧?” “夫人既这么说,那本官自然要公事公办。夫人,您先回去等消息吧!”罗钦淡淡道。 白蓁蓁呼出一口气,关键是她等不起!春茶不能抢先供应给客商,回头客商纷纷退货,茶叶就砸到了他们手里了。而且一旦失去了信誉,于他们谢家将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还请大人指条明路!” “本官只懂喝茶,不懂茶行的规矩,给不了夫人什么明路。” 白蓁蓁沉下一口气,她倒是不知这罗钦也有这般精明的时候,步步紧逼着她,让她不得不往把他的意思说出来。 “那些品质差的茶,我们也可以收一部分,但我们谢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青县所有的茶叶都收购。”白蓁蓁露了自己的底儿。 “既夫人这么说,本官就替那些茶农先谢过夫人了。” 白蓁蓁呼出一口气,“大人,我们积压在府衙的茶叶,可否还给我们?” 罗钦想了想道:“明日吧,本官会召集本地的客商,与你们一同谈谈如何解决这事。” “好,多谢罗大人帮忙!” 罗钦摆手,“本官职责所在。” “那我……” “夫人可以先行离开了。” 白蓁蓁见罗钦一副清冷的样子,便知他们之间除了眼下的公事没有其他好谈的了。她起身行了礼,而后退了出去。 出了驿馆的门,白蓁蓁把木头叫到跟前。 “你和你家公子多年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 “啊,也没……” 白蓁蓁瞪了木头一眼,“带上一点贵重的礼物,晚上找他叙叙旧。” 木头一时难言,用对付其他人的办法对付他家公子,这一招真的好用吗? “这茶叶必须敢在梅雨季到来之前运出去!” “那好吧……” “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你嘴巴也严实一些。” “夫人……” “你藏私房钱买酒的事,本夫人可还没跟兰儿说呢!” 木头精神一抖擞,“夫人您放心,小的绝对有分寸!” 入夜,木头拎着两个锦盒进了驿馆。彼时罗钦正在用饭,他看到他一个人,饭桌上一菜一汤十分清减。 “公子,您一人用饭啊!” 罗钦先看到了木头手上的锦盒,眉头一皱:“谁让你来的?” “奴才自己想来的。” “哦,这礼也是你自己的意思?” 木头这可不敢点头,里面的玉器可是很贵的,他哪有能耐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于是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别妨碍本官吃饭,你和东西都走!” “公子,咱们也五年没见……” 罗钦轻哼一声,“五年不见,这一见你就害本官?” “啊?” “接受贿赂,本官这府台也当到头了。” “哎呀,公子没事的,我家夫人经常贿赂……咳咳……我家夫人和您是旧交,这不算贿赂,而是故人之间一点交情而已。” 罗钦眸色沉沉睨着木头,“谢家那案子,本官自会公事公办,无需这些东西!” 木头见罗钦脸色不好了,只得忙把东西收起来,交给身旁的人,让他给带走。 “公子,您怎么不做京官跑这地方来了?” 罗钦放下碗筷,起身走到院中,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才道:“外放而已。” “可您已经外放过一次了。” “这次是我主动请的。” “啊,为何?” 罗钦没有回答,转而问木头:“为何是她来打理谢家的生意?” “自然要夫人来打理,不然呢!” “谢轻飏呢?” “啊,您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罗钦转身面对木头,自当年从定州府离开后,他回京再没有打听过她的消息。 “夫人与谢少爷成亲后没多久,谢少爷出外办事的时候出事了,已经死四年了。” 罗钦一怔,实在没有想到那谢轻飏竟然已经死了。 “谢少爷对夫人真的很好,虽然夫妻不久,但夫人为了撑住谢家,一个女人家的开始掌管生意。这几年东奔西跑的,吃了不少苦。”木头道。 “谢家没有其他人了?” “谢家大房出仕,二房也就一个姑娘,而小少爷还小,只能夫人来顶着。” “小少爷?” “小……小少爷……”木头觉得后脖一凉,他好像说太多了,“那公子您呢,您也有小公子小小姐了吧?” 罗钦神色暗了暗,“行了,你也别打听了,本官自然一切都好。你们谢家的案子,本官会尽快处理的。” “诶,有您这句话,奴才也好回去复命!” 木头离开后,罗钦把身边的护卫叫来。 “你去仔细查查谢家夫人这几年的事,尤其是谢家小少爷。” 木头回去后,把礼物往桌上一放,而后把罗钦的话说给白蓁蓁听。 白蓁蓁点点头:“我自是相信他会公事公办,不过一应流程走下来,只怕要耽搁不少时日。我倒是希望他能徇私,先解了我们的燃眉之困。” “公子不会徇私的。”木头道。 “我知道,所以才愁啊!”白蓁蓁叹息道。 当晚,白蓁蓁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生京儿时,生了一天一夜。那时她觉得自己和孩子都活不成了,这时谢轻飏赶了回家,把她抱到怀里,一遍一遍告诉她:“你不许有事,你说过要把后半辈子都赔给我,你忘了!” “轻飏……我好痛……” 谢轻飏把从沧海宫求的丹药放进她嘴里,而后把自己的胳膊也放到了她嘴里,“疼就咬,我们一起吧孩子生下来!” 大概是谢轻飏给了她力量,终于费尽辛苦,她把京儿给生下来了。那时她就想,以后她要对谢轻飏好,豁出命一般的好。 只是没想到,不久后他就出事了。 白蓁蓁睁开眼,伸手擦了擦眼角,泪糊了一脸。再无睡意,她起身披了风袍,来到院子里。谢轻飏去后,谢家的生意没人来打理,她只能硬着头皮接手。 这几年东奔西跑的,她把两个孩子放到家里,一年也见不上两次面。上次回家,京儿竟然没有认出她来,其中的心酸,不是谁都能体会的。 再想到罗钦,这几年不见,想来他应该过得很好。这样便好,大家各自安好,谁也不辜负谁。 第八百九十九章 番外 良嫁57 翌日,白蓁蓁一早便去了驿馆。她去的时候,罗钦正在用早饭,他像是刚起床,精神还不太好。 “夫人,可用过早饭了?” “用过了。”她道,“大人先用饭,我去前面的堂子里等候。” “好。” 见白蓁蓁离开,罗钦咳嗽了几声。昨夜辗转反侧,实在没有睡意,便在院中多坐了一会儿,不想着了风寒。 “大人,刚煮好的馄饨。”一个丫鬟端了一碗馄饨上来。 罗钦看了一眼,问:“送去前堂给谢夫人用吧。” “啊?” “去吧!” 这么早就来了,想来是没有用早饭。昨夜木头也说了,她为了照顾好谢家的生意,时常连饭都顾不上吃,久而久之胃就不好了,经常疼。 那丫鬟一脸困惑的把馄饨送到了前堂,“谢夫人,清早挺冷的,您吃碗馄饨吧!” “不用!” “我家大人请您用的。” 白蓁蓁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馄饨还冒着热气,稍稍怔愣了一下,“那谢谢了。” 罗钦来到前堂,见白蓁蓁坐在椅子上,今儿下了雨,凉风灌进来,而她却穿得有些单薄。又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那些客商来。 “你去茶行跟那边的人说一下,本官这就带谢家人去县衙取出那批茶叶。”罗钦跟身边的护从说道。 那护从去后,罗钦让丫鬟去取了个手炉给白蓁蓁。 还在夏日,实在用不着手炉,那丫鬟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焐热了白蓁蓁送了过去。 白蓁蓁今早走得急,没顾上披衣服,此刻手脚发冷。她接住那手炉,连连道谢。 “大人让奴婢给您准备的。”那丫鬟小声道。 白蓁蓁看向罗钦,见他正低头看手里的书,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咳咳……”罗钦咳嗽了几声。 “罗大人可是着了风寒?”白蓁蓁问。 “还好。” 白蓁蓁知道罗钦的性子,从不把小病小痛放在身上,直难受的起不来身才会延医用药。之前她在他身边照顾的时候,穿什么衣服,穿多穿少,都有她拿捏着。不甚风寒了,也会给他熬驱寒的姜糖水。 “这几年,你可回过京城?” 白蓁蓁微微一愣,这是他自见面来,第一次像熟人一般说话。 “没有。” “为何不回去?” 白蓁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话,一则京城的生意用不到她,二则她会京城做什么,那里没有她可以探望的人啊! 两人陷入了沉默,好在不多久,客商们来了。青县有茶行,乃是这些客商自己组织起来的,茶行统一制定收购的价格。 这谢家初来青县,没有加入茶行,又以高于茶行价格的价钱收茶叶,破坏了他们的规矩。如今他们拒绝收茶,那些没有没有卖出茶叶的茶农自然就急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几位先请坐吧!”罗钦道。 那几个客商看了一眼白蓁蓁,而后坐到了她对面的位子。 “罗大人,这雨天不好走,我们来晚了。”领头一白胡子的客商笑眯眯道。 “无妨。”罗钦让丫鬟给倒茶,“雨天的确不好走,这不还要本官派人去请几位,这路才好走呢!” 那白胡子客商干笑一声,回头看了其他客商一眼。他们来时已经商量好了,此时倒也不慌。 “不知大人唤我们几位来,可是有什么事?” 罗钦逡巡了他们几人一遍,而后道:“几位是茶行的代表?” 白胡子笑笑,“我们还能做一点主儿。” “那便好,听说昨日官衙要放行谢家的茶叶,你们带头闹事了,可有这事?” “哎哟,非是我们闹事啊,而是这谢家破坏规矩,让我们吃了大亏!” 罗钦听了这话,睨了另一边的白蓁蓁一眼,而后让丫鬟给茶行的几位倒茶。他轻抿了手中的茶一口,细细品了品,突然笑了。 “几位说的也在理。” 那白胡子的客商忙道:“可不是呢,我们这茶行成立三十多年了,一直相安无事。大家贩茶,都守着规矩,谁也有饭吃,谁也有钱赚。可谢家一来,便把好茶都收走了,那留给我们的在还能是品质差的茶,我们自然不能要。但我们亏欠了,他们谢家也别想挣钱!” 白蓁蓁静默了一下,道:“这茶行的规矩不是律法,我们没有必要遵守。再说了,你们不是官府的人,这般掌控茶市,也是不合适吧?” “什么合适不合适,以前我们都这么做的,偏你们谢家来了就要坏事!” “可不是,还不是仗着你们谢家家大业大的,想打压我们。” “那好了,我们不收茶了,你们谢家有本事都收了!” 几位茶商开始轮番堵白蓁蓁,白蓁蓁只有一张嘴,此时索性也不说话了。她来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这事情这么难办,居然还牵扯到当地的茶行和茶农。 不得不承认,他们也有错在,没有事先准备好就在青县收茶。可茶收上来了,如今却运不出去,这事虽然难办也必须赶紧解决。 罗钦听着这边的人说完了,这才开口道:“本官一直在追踪一伙盗贼,到了青县才听说,这祸盗贼原是茶农。因为茶叶卖不出去,竟干起了这营生。” “这……真有这事?”白胡子叹了口气,不由恨道:“我们与茶农的感情很深,若非谢家插这么一杠子,我们早就开始收茶了。” 白蓁蓁沉下一口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你们茶商之间的事,本官本不应该管,可既然牵扯到案犯,本官也只能管一管了,还请几位都给本官一个面子。” 白蓁蓁最先表态:“我谢家茶行请罗大人做主。” 那几个客商小小商量了一下,带头的白胡子也表态了:“不知大人如何解决这事?” “那批茶叶压在县衙,马上要到梅雨季节了,我们可不敢再存着。万一发霉了,岂不是官府的过错,所以本官决定把那批茶先还给谢家。” “罗大人,您这般岂不是向着谢家,我们不服!”白胡子嚷道。 罗钦举了一下手,他回头问白蓁蓁:“你们把这批茶买了,利几成?” 白蓁蓁犹豫了一下,冲罗钦打了个手势。 第九百章 番外 良嫁58 对面那几位客商不禁吃了一惊,显然他们没料到会有这么高的利润。 “那你们呢?” 白胡子捋了捋胡子,道:“我们自然没有谢家的利高,可那是因为我们好茶坏茶一起收。” “那照你们往年收茶的情况来说,好茶多还是坏茶多?” “品茶差一些的多。” 罗钦点头,“而且还会越来越多,人家精心照看茶树,制出好品质的茶是这个价钱。别人不管不顾,随便制出的烂茶也是这个价钱。自然制好茶的茶农慢慢也不肯再做好茶,长此以往,青县就只有烂茶了。到那个时候,你们无利可图,自然要转到下一个地方去收茶,那这些茶农岂不还是要饿死。” “这……” “本官可有说错?” 白胡子沉默了一会儿,道:“罗大人说的这些,我们自然也知道。可人人都抢好茶,势必要造成混乱。” “本官会召集柳州下面的几位县令,再请你们这些客商一起参与,把茶叶分几个等级。好茶什么价格,不好的茶叶什么价格,你们自己议价,当然官府也会制定一个最低价。这样品质差的茶农自然会想法改进,青县的茶业会越来越好,这样一来,你们挣得利润也多。” “这个事,太大了,我们需回去跟下面的客商商议一下。” 罗钦笑,“这是官府要做的事,你们便只要商议,愿不愿意参与进来就是了。” 白胡子看向那罗钦,心想这位府台大人做事雷厉风行,倒是一下子解决了他们的问题,可同样的各家都有小算盘,怕这算盘打不成了。 “几位请吧!”罗钦抬手。 几位客商起身,冲罗钦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刚才本官说的事,谢夫人可同意?” 白蓁蓁点头,“同意,只是那批茶叶……” “本官保证三天内交还。” 白蓁蓁点了点头,有罗钦这保证,她立时安心了许多。 “既然如此,那我……” 白蓁蓁话还没说完,一个护卫匆匆跑了进来,冲罗钦道:“大人,发现那伙盗贼的踪迹了!” 罗钦听了这话,当即起身,“快……咳咳……快去集合人,我们这就出发!” “是。” 那护卫出去了,白蓁蓁也赶忙起身,可见罗钦不住的咳嗽,脸色也越来越不好,不由担心道:“我给你先煮一碗姜糖水喝了吧?” 罗钦微微一愣,随后摇头,“本官没事。” “可你……” “谢夫人,您先请回吧!” 白蓁蓁还要说什么,他已经往院子里走去了,看来是真的很急。白蓁蓁犹豫了一下,还是赶紧跑进了厨房。 许还能赶上,她让那丫鬟帮忙烧火,很快熬了一碗姜糖水出来。 “快去给你们大人送去吧!” 罗钦见李胜清点好了人马,正要上马离开,丫鬟端着一碗姜糖水来了。 “大人,您先喝了这碗去去寒气吧!” “不用了。”罗钦皱眉。 “怎么说都是谢夫人一番心意呢!” 罗钦看着那晚姜糖水,问:“她做的?” “是啊!” 罗钦让李胜带人先行,他下马接过那碗,先吹了吹热气,而后小口喝了两口。姜糖水入胃,整个人立时就暖和了起来。 大抵姜汤水都是这个味道吧,但他们分开后,他也曾喝过别人熬得,便觉得不好喝,甚至难以下咽。其实,后来想想,无非是他矫情罢了! 一碗喝完,罗钦把碗交给那丫鬟。 “你可以先回府衙了。” “是,奴婢知道了。” 罗钦上马后,那丫鬟拿着碗回来,见白蓁蓁往外走。 “夫人,奴婢替我家大人谢谢您了。” 白蓁蓁摇头,“你不是驿站的人?” 丫鬟摇头,“奴婢是府衙的丫鬟,我家夫人怕大人不知好好照顾自己,得知他来了青县,便让奴婢赶紧来伺候。” “这样。”颜灵也来了柳州。 白蓁蓁离开驿馆回到茶行,那刘掌柜正在跟几位茶农说话,见到她来,忙上前跟她禀报。 “这几位茶农说他们还有一些明前春茶,本是给茶行的人留着,但他们不肯收,便问我们还收不收。” 白蓁蓁摇头,“我们与茶行的人交恶,眼下的事还没解决,先不收茶了。” 那几个茶农听说她不收茶,当下竟跪了下来。 “夫人,求您收了我们的茶吧,给我们一条活路!” “几位大叔,你们先起来。” “夫人,非是我们逼您,可您不收茶,我们过两日可就都饿死了。” 白蓁蓁叹了口气,“那这样吧,我跟你们去看看,你们茶叶如何。” “好好!” 白蓁蓁叫上刘掌柜的,若是这些春茶品质好,倒是可以先收下来,即刻先发往京都,把要紧的两个单子给完成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刘掌柜道。 木头赶车,他们坐上马车,随着那几位茶农出城去了。制茶的工坊在城郊茶园,现摘现制,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 下了马车后,那几个茶农纷纷从自家拿来了茶叶让他们看。 白蓁蓁让刘掌柜来看,其中三家的茶叶还不错,可以收上来。至于其他家的,品质就差了一些,但也能收,只是不能运到京城。 “这样吧,这这三位茶农家的茶叶好,我们价格会高一些,其余的价格可会低一些,如果你们同意,我们的伙计明天就来收茶。” 那几个茶农哪还有不同意的,当下都点头,“只要您收,我们就卖。” 而且即便是品质不好的茶叶,他们给出的嫁给也比其他客商给的高。 事情很快就就谈妥了,只是他们要下山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下面围了一群茶农。 “你们不能只收他们几家的,也要把我们的都收了!” “对,必须都收了!我们都积压很久了,马上要梅雨季,茶叶一发霉,我们一家大小都得饿死!” “你们谢家闯的祸,必须你们谢家来收拾!” 那些茶农越说越激愤,手中的农具都亮了起来。木头上前赶忙护住白蓁蓁,可这里外这么多人,一旦真动起手来,他如何也护不住啊! “夫人,我们谢家刚做茶叶生意,实在收不了这么多茶。”那刘掌柜的道。 白蓁蓁点头,她如何不知道。 第九百零一章 番外 良嫁59 哪知那些人听了刘掌柜的话,有几个年轻气盛的,竟然打了上来。当下就乱了,白蓁蓁只得一再往后躲。 推搡之间,也不知谁动了刀子,划伤了白蓁蓁的胳膊。 “夫人!”木头见白蓁蓁袖子上染上大片的血,不由惊呼一声。 只是那些茶农跟疯了似的,纷纷举着农具往这边砸,他们一退再退,却实在没有路可逃出去。正这个时候,一队官差赶了来,喝止了那个茶农。 其他茶农一见官差,纷纷把手里的农具扔了,可仍有两个,竟然冲白蓁蓁砍了过去。 “李胜!” 李胜见此,忙飞身过去,把那两个茶农给踢翻了。 “把人拿住!”随后两个官差上前,忙把那两人给拿住了。 白蓁蓁惊惶未定,先冲李胜道了谢,而后看向罗钦,冲他也弯腰致谢。罗钦看到她胳膊受伤,眉头不由皱紧。 “大人,他二人是太气愤了,求您还是把人给放了吧!” “放人!放人!”下面茶农大喊。 罗钦看着那二人,道:“我们一路追踪盗贼而来,现在本官怀疑,这二人就是那一伙盗贼中的两人。” “大人,他们都是老实的茶农!您这般说,莫不是……收了谢家的好处!”说话的是个老妇人,其他人以她马首是瞻。 “那照您这般说,您可以为他二人做保?”罗钦问。 “做什么保?” “您做保,本官现下就放了他们。可回头查到他二人就是盗贼,您做了保,本官便要以包庇罪论处。” 老妇人一听这话,愣了一愣,随即哭道:“哎哟,大人,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你这般岂不是仗势欺人!” “就是!现在都是官商勾结!” 罗钦冲李胜使了个眼色,李胜上前,拿出一叠画像来。 “诺,看清楚了,这些是那些被打劫了的人家画出来的盗贼的画像。你们看这两副,可与这二人面容相似?”李胜怕他们看不清楚,还拿来火把举着给他们看。 这一下,其他人不说话了。 “大人,他二人也是被逼无奈,若不是谢家……” “被逼无奈就杀人放火,老妇这话,还是跟受害的人家说去吧!”罗钦一挥手,让李胜把人给带回去。 “那大人,那谁来收我们的茶?” 罗钦叹了口气,“本来本官与谢家说好了,会收一部分,但你们今日弄伤了人家,倒不知人家还收不收了。” “哎哟,大人,您可给我们做主啊,给我们指条明路。”说着那些茶农都跪了下来。 罗钦看着这些茶农,微微叹了口气:“这二人,本官会与茶行的客商商议,尽快让他们恢复收茶。但以后茶好价高,肯定是这个规矩了,你们若想卖好价钱,那就种出好茶来。还有,本官会从其他县请来老师傅教你们种好茶,吃肉吃糠看你们自己了。” 说完这番话,罗钦让木头带着白蓁蓁上马车先走。 因为这一番耽搁,他们错过了进城的时辰,只能在外面露宿。好在春末夏初,天儿也不冷,而且还有这些官差,倒也不怕遇上盗贼。 “你们不知外面危险,竟然出城来!”罗钦训斥了木头一句。 木头心想,夫人要出门,他一个下人哪拦得住。 白蓁蓁心里过意不去,忙解释道:“我以为很快就能回城,不想被茶农们给堵住了,确实是我的疏忽。” 罗钦叹了口气,见她抱着胳膊,而胳膊上的伤口也不知怎样了。 他回头冲李胜要了伤药,交给了白蓁蓁,“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好,谢谢大人。” 伤在胳膊上,而这四下都是男人,白蓁蓁只好拿着伤药上了马车。先脱下外裳,而后卷起胳膊,只是伤在上臂,虽涂了药,却实在不好包扎。 来回几次,也没有弄好。 白蓁蓁正发愁,罗钦竟然上来了。 “你……” “我让他们都去火堆那边了。”他轻咳一声,自白蓁蓁手里接过那细布,帮她缠好绑到了伤口上。 “谢谢。” 罗钦应了一声,“这几年,你都是如此?” “啊?” “这些事本该是男人做的,你一个女人家,受了很多苦吧?” 白蓁蓁叹了口气,自然是受了很多苦,而且比这还凶险的事也不是没有。当时她就想着,便是死了,对得起谢家就是。 “还好。” “你变了很多。” “你也是。” 谁没有变呢,毕竟五年过去了。 罗钦再看了一眼白蓁蓁,而后转身下了马车。不多久他又回来,递给她一张烤热的饼子。 这饼有些硬,白蓁蓁只吃了一半,撩开车帘往外看,但见罗钦就在马车不远处,靠着树干而坐,正闭目养神。 看到罗钦,她不由想到京儿,父子俩其实很像呢! 谢老夫人知道京儿不是谢轻飏的亲子,她老人家心好,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期盼着他们能给谢家再添一个孙儿,只是谢轻飏那么快就走了。 想到他,白蓁蓁觉得心痛难忍。他那人沉默寡言,让人觉得不好亲近一般,可他曾是对她最好的人。在她被父母憎恶,被爱的人伤害时,他给了她温暖。 也因为他,她必须撑住谢家,直到能交到欢儿手里。 想着那些往事,白蓁蓁渐渐睡了过去。 而罗钦却没有睡,他徐徐睁开眼,其实刚才他差点问出口,她留在谢家的孩子,是他罗钦的孩子吗?如果是的话,为何她不告诉他,是不是还恨他? 可这些话到嘴边,他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怕伤害她。 五年前的事,他做错了,而且伤她很深。他想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原谅他了吧! 翌日回城,他们在城门口分开。 白蓁蓁回到茶行,刘掌柜的问她今日可还要派伙计去收茶。 “先等一等。” 罗钦说要他们和茶行的客商们商议好以后再收茶,她听从他的建议,也明白即便现在去了,怕也是收不上来的。 “可京城那边……” 白蓁蓁叹了口气,“若不能按期交货,让利给他们。这一次,我们不图挣钱,只要把声誉打出去就行。” “是。” 好在当天中午,罗钦那边就传回话来了,说让她去府衙商议。 第九百零二章 番外 良嫁60 白蓁蓁过去的回收,茶行的客商们也在。 “刚才本大人已经与几位商议过了,且看谢夫人肯不肯应了。” “罗大人,您请说。” “首先,谢家加入茶行,规矩由茶行各位同仁一起制定。” 白蓁蓁点头,“好,我们同意。” “其次,谢家之前手上来的茶是好茶,同样还要收品质不好的差,价格方面也要听茶行统一的议价。” “只要大家都遵守这个价格,我们没有问题。” 罗钦点头,又看向那白胡子,“您老还有什么补充?” “我们还希望谢家带我们打通胜都的市场。” “这个……”罗钦看向白蓁蓁,“谢夫人的意思?” “可以!” “好!谢夫人痛快!”那白胡子老头起身冲白蓁蓁行了个礼,“以后茶行的事,还请谢家积极参与。” “当然,此次我们谢家来青县,确实破坏了你们的规矩,再次我也向各位致歉。” 罗钦点头,“既如此,谢家先把官衙的茶运走,而从明天开始,大家恢复收茶。” 见那几个客商同意了,白蓁蓁松了一口气。过后看着谢家茶行把官衙的茶运了出去,她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李胜,暗中带人跟着。”罗钦道。 “是。” 那些盗贼来自茶农,这次谢家把茶叶运出青县,他们一定会横加拦截。这也是他将那些盗贼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白蓁蓁本想向罗钦表达感谢,可他人却已经先走了。本来还想道别的,青县的事了,她也该回定州府看看了。 又过一日,这天木头已经套好了马车,白蓁蓁从后院出来。 “夫人,昨夜有一帮盗贼想要拦截咱们的茶叶。”刘掌柜来说。 白蓁蓁心头一紧,“现下如何了?” “亏得后来罗大人的人赶到,把那伙盗贼给抓住了,罗大人这次可帮了我们大忙。” 白蓁蓁松了一口气,那批货只要能运出柳州应该就没有事了。 “夫人,我们要不要去向公子道谢?”木头从马车上下来问。 白蓁蓁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罗大人清廉,我们还是不叨扰他了。”礼不能送,干巴巴一声谢谢,倒显得矫情。 况此去一别,他们应该很难再见面了。何必啰啰嗦嗦的,倒惹人讨厌。 罗钦把那伙盗贼交给了张县令,令他必须严查。等调查清楚以后,人犯和供状再一起交到柳州府,他再行定夺。 从驿馆出来,罗钦让李胜他们先走,他则调转马头来到了谢家茶行。 “罗大人,我们夫人已经走了。” 罗钦微微一愣,她竟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好,本大人本是来提醒谢夫人的,让她今日开始收茶。” 那刘掌柜的忙道:“我们伙计已经去了。” “如此便好。” 从青县到柳州,天色虽然还不晚,但是一旦出城了,晚上只怕要露宿外面,还是明日一早再赶路比较合适。 “夫人,咱们今晚先住客栈吧!” “好。”白蓁蓁撩开车帘往外看,街上许多摆摊的,她看到一只木雕的老虎十分可爱,便让木头停了车。 “你去前面找客栈,我随后就到。” 木头点头,指着那南边挂着旗子的一家,道:“就那间迎客来吧,奴才先过去让他们收拾好上房,再把马给喂了。” “去吧。” 木头过去后,白蓁蓁转身来到小摊前,拿起那木雕左看右看,雕得栩栩如生,很是精致。 “除了这只虎,可还有女娃家喜欢的?”他问。 那小摊贩忙指着旁边,“这里还有猫啊狗啊鸡啊,要不您说,我也可以马上给您雕出来。” 白蓁蓁想起欢儿那性格,未必喜欢小猫小狗,“那你雕一只老鹰吧。” “好嘞,您稍等,只要半个时辰就好。” “这是虎,我也要了,先放你这儿,等会儿我一并来取。” “好好,您先去忙着。” 白蓁蓁看街上热闹,便想往前逛逛。走到一个小摊前,见上面摆着各式的配饰,很多样式都不是中原有的。 她走过去,拿起一只钗子看。 “夫人,您好眼光啊,这是西域来的钗子,做工十分精美。” “可是通过定西城来的?” “那自然是了,如今中原和西域的贸易主要在定西城,那里可是十分繁华呢!”小摊贩道。 白蓁蓁点头,她之前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回定州府看看两个孩子,而后便去定西城一趟。她打算在那儿开一家珠宝行,把生意扩充到西域。 眼下北秦经济繁荣,若他们不思进取,很快就会被别家给超过的。 “这钗子……” “这钗子我要!” 一声娇喝打断了白蓁蓁的话,她回头见一穿着桃色衫裙的女子走了来。她身姿高挑,但挺着大肚子,而且月份还不小了。 “这位夫人,总有先来后到。”那小摊贩为难道。 “什么先来后到,本就是我先问的,不过是货比三家,你这就卖给别人了!”说着那女子转头去看白蓁蓁,这一看当即愣住了。 “三嫂!” 白蓁蓁也是错愕不已,“八……八姑娘!” 定国公府八姑娘罗宝儿,她离开罗家的时候,这位八姑娘已经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公卿,听说婚后夫妻二人和睦,羡煞旁人呢! 迎客来客栈,白蓁蓁带着罗宝儿来到木头定好的上房。 “您怎么在柳州?” “你怎么在柳州?” 她二人这话几乎是同时问出来的,只不过白蓁蓁用‘您’,而罗宝儿用‘你’。只是细微的差别,可白蓁蓁却仿佛有一种又回到了罗家的感觉,立时觉得尊严被踩到了地上。 她淡淡一笑,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 “我来柳州下面的青县办事,如今事情已经办好,正打算回去。” 罗宝儿点头,她和她三哥的事,她自然知道。当年可是闹得挺轰动的,最后还是皇后出面,才把事情给压下去了。 “我三哥就在柳州,是现在的柳州府台。” 白蓁蓁点头,“我见过他了。” “那你们……有没有聊过去?” “没什么好聊的。” 第九百零三章 番外 良嫁61 罗宝儿撇嘴,确实没什么好聊的,毕竟白蓁蓁已经嫁人了,如今是谢家的夫人。一个虽未娶,但一个已经嫁人,终究是错过了。 “八姑娘,您这是……”白蓁蓁看了一眼罗宝儿的肚子。 “也没什么,我与那人和离了,待在胜都又太烦了,便逃出来投奔三哥了。”罗宝儿道。 “那姑爷不知道您怀了身子?” “我的孩子,为什么让他知道!” 白蓁蓁一想也是,她不也是瞒了罗钦。二人虽然曾住在一起两年多,但实在说不上熟,渐渐的也就没有话说了。 好在那丫鬟提醒罗宝儿,说公子快回府了,罗宝儿怕罗钦担心,这才起身告辞。 “三嫂,有空可以来府衙做客。” 白蓁蓁摇头,“还是不了,我明日一早就出城了。” 罗宝儿点头,“那就算了。” 从迎客来客栈出来,罗宝儿不禁叹了口气。想她三哥也是个痴情种,当初为了白蓁蓁,说什么都不娶郡主。连皇上赐婚都敢抗旨,可把罗家人给折腾坏了。 好在皇后体恤,那颜灵郡主也主动放弃了,这才把皇上的旨意收回。可他三哥因为这事,随后外放出京,这辈子大概是做不了京官了。 她以为三哥这般,毕竟能和白蓁蓁在一起。后来才知道,人家早就嫁人了,他这般做也不是为了什么,反正她觉得傻得可以。 回到府衙,果然罗钦已经回来了。 “你又出门了?” 罗宝儿吐吐舌头,“我又不是囚犯,还不能出门。” 罗钦轻哼一声,出门倒好说,但每次出门总与人口角打架,这次是他不放心的地方。明明身子已经这般不方便了,她脾气倒越来越大,一言不合就打。 “三哥,你猜我见到谁了?”罗宝儿凑近了问。 “谁?”罗钦随口一问。 “白蓁蓁!” 罗钦点头,她要回定州府,自然经过柳州,倒也没什么。 “你们果然已经见过面了,只是可惜了,人家现在是谢夫人,而且我看她那样子,过得也挺好的。三哥,您就死心吧,总不能一辈子不娶。” “行了,不劳您操心。”罗钦不理罗宝儿,转身往书房走去。 “三哥,她说明日一早出城。” 罗钦摆了摆手,她什么时候出城,关他什么事。虽是这么想的,可来到书房,翻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终于他还是放弃了,起身往外面走去。 夜里,柳州成的大街上还十分热闹,罗钦和白蓁蓁并肩走在街上。 白蓁蓁侧头看了一眼罗钦,不知他找她出来有什么事。只走了这么一段了,他却一句话也不说,让人怪难受的。 “明日出城?” “嗯。” “以后还会来柳州吗?” 白蓁蓁想了想道:“过一阵子,我要去定西城,路途遥远,大概这一二年没有空再来这里了。”而且谢家有管事的,即便茶行有事,若非大事,她也不必亲自来。 罗钦想,那便是很难再来了。 “当年之事,不知你是否还记恨于我……” “不了。”白蓁蓁摇头,“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不恨你了。而且当年,你也是出于无奈,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我……”我没有娶华灵。 “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虽然他不在了,可我会为他守好这份家业,而待百年后,我便能和他团聚了。”白蓁蓁道。 罗钦苦笑,她已经做好了百年后的打算,看来对自己确实已经没有情意了。 “挺好。”他还能再说什么。 夜深,街上的行人也散了。罗钦送白蓁蓁回到客栈,这一路走来,二人沉默居多,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回去吧,别让郡主等太久。”她道。 罗钦微微一笑,“嗯,你先进去。” 白蓁蓁点头,转身进了客栈。上了二楼的客房,她打开窗子往外看,但见长街之上,那人背后走入了黑夜中,直至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喟然一声长叹,没想到五年后,她还能再见到他,还能走这么一段路,如此足矣! 这日,罗钦拿着一封信回到后院。 罗宝儿躺在躺椅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跟丫鬟闲聊。 “我对他要求也不高吧,不许纳妾,不许喝酒,晚上不许在外留宿,到了时辰赶紧回家。也就这些,是个人都能做到吧,他还长脾气了,居然敢跟我提和离。那就离啊,谁怕谁!”罗宝儿气愤道。 一旁的丫鬟抿抿嘴,大概实在忍不住了,小声说了一句:“那您也不能写什么《夫德》啊,咱姑爷都成全京城的笑柄了。” 罗宝儿提起这个更气了,“要不是他拿着《妇德》甩我,我能写《夫德》,还不是他逼我的!” “是是。”丫鬟不敢再辩,给她倒了一杯水,“总之您最对,但如今您身子不方便了,不如咱们先回胜都,想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会为您主持公道的。” “我不!” “你确定不回去?”罗钦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罗宝儿看到罗钦,哼了一声,“三哥莫不是要赶我走,那好啊,我就去四哥那儿,五哥那儿也行,大不了还有六哥、七哥!” 哥哥多了就这个好处,哪儿都能去,天南海北的! 罗钦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信扔给了罗宝儿。 “太子亲笔信函。” 罗宝儿一听是太子的信,当下有些牙疼,她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定国公府的长辈们,唯一怕的就是太子。 他养她长大,既娇惯又严厉。这次离京,她便是偷偷跑出来的,都没跟跟他提一句。 “什么?” “你自己看!” 罗宝儿拆开信,上面只三字:滚回京! 简单明了,又充分表达了他的怒气。罗宝儿看着这三个字,不觉眼睛都红了,这人怎么回事啊,不为她做主罢了,居然还凶她! “反正我就是不回去!” “可是太子让你回去的!” “他让我回去,我就回去?”罗宝儿撇撇嘴,“他说的话太多了,我也不是每句话都听的。” 罗钦一时拿罗宝儿还真没法,“段家已经开始为段容议亲了,你确定不回去?” “议亲?”罗宝儿咬牙,“好啊,他爱娶谁娶谁,我不妨碍他就是。” “宝儿。”罗钦在罗宝儿对面坐下,“这件事,虽然是段容错了,但你也得承认,你也有错。他是朝廷命官,你那般做,毁他清誉,让他在同僚中丢人,是不是有些轻率了?” “他的脸就那么大!” “若只是这一件事,倒也不至于逼得他想和离。” “你帮他说话!” 罗钦叹了口气,“三哥只是想到了自己,所以劝你一句,别倒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再后悔,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说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好,听你的。” 第九百零四章 番外 良嫁62 罗钦回到自己那院,写了一封信交给李胜,让他派人送到京城。 “要事让八姑娘知道了……” “那就别让她知道。”罗钦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去办。 段容,他认识,二人还算同窗。本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敏学上进,家世也是一等一的,正是因为看重他这些,他们国公府才把罗宝儿嫁给了他。 不过罗宝儿性子太蛮横了,夫妻俩自成亲开始就闹矛盾。不过这般闹着,段容也忍了宝儿六年了。这一次和离,还是宝儿做的太过分了。而且段家,大概是看宝儿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还不许段容纳妾,所以没有阻拦,两人一时意气就和离了。 他反正把话点给段容了,若他还有心,可来柳州接宝儿回家,若没有心,他也不强求。 下去闲来无事,罗钦出门去书斋。因多逗留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带着李胜往家走,经过一个胡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孩子的哭声。 他忙上前去看,见一个男人扛着一个孩子正往外面走。 “放开我!坏人!大坏人!” 那孩子四五岁的样子,男孩儿,穿着锦缎的袍子。而那个男人则穿着布衣,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见到他二人,忙避开往前走。 “你是这孩子什么人?”李胜堵住问。 “这是我儿子!”那男人嚷道。 “我不认识他!他是坏蛋!”那孩子忙喊道。 “臭小子,敢说不认识你老子!”那男人照着孩子的身子打了一下,而后冲李胜说:“这位官爷,这真是我儿子,调皮不肯回家,他娘在家等着呢!” 那男人绕开他们要走,罗钦又拦了一步。 “你是本地人?” “是啊,前面斜角胡同的,我叫张大,您过去一打听便知道了。” 李胜打量了这人一眼,小声对罗钦道:“前面确实有个斜角胡同,里面多是张姓人家。” 罗钦却是冷哼一声,“放开这孩子!”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这是我儿子!啊啊……” 那孩子突然咬住男人的肩头,在他吃痛的时候,利索的滑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最后躲到了罗钦的身后。 “我家在定州府,这个男人想把我弄到黑市给卖了!”那孩子仰头对罗钦说道。 “他就是我儿子!”那男人还要伸手,被李胜给打掉了。 “他是定州府的口音,你却说他是你儿子?”罗钦眼睛一眯,又道:“而且看他的穿着,再看你自己,你确定能买得起他这一身穿戴?” 那男人一听便知露馅了,他正是因为看这孩子穿戴好,所以才起了歹心。不想这么倒霉,刚出来就碰上官府的人。 那男人眸子一转,当即转身就跑。 “快追!” 李胜点头,急忙追了出去。 罗钦低头看这孩子,粉雕玉琢一般的,白白嫩嫩的,一双杏眼,眸光闪亮。 “你是定州府人士?”他蹲下来问。 “嗯,我叫谢京。” “那你怎么会到柳州,你的家人呢?” 谢京嘟嘴,“我和家里人走散了。” 罗钦点头,“那你先跟我回官府,之后本官会在城门贴告示,只要你家人来找,很快就能找到你。” “叔叔,你真好!” 罗钦揉了揉谢京的小脸,转而拉着他往胡同外面走。路上他的得知,这孩子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夜里一人躲在角落处,白天再出来找家人。 回到后衙,罗钦让丫鬟给谢京准备饭。 “叔叔,你是当官的吗?” “嗯,叔叔是柳州府台。” “哇,一定是很大的官吧?” 罗钦笑笑,“你可知道你父亲的名字?” 谢京想了想,“不知道。” “那你母亲呢?” “不知道。” 出门的时候,姐姐交代他了,说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家很有钱很有钱,如果让坏人知道了,那他们就会有危险。 虽然这个叔叔是做官的,可做官的不一定就是好人,这也是姐姐告诉他的。 罗钦点头,“好吧,也没什么。” 谢京吃饭的时候,总是吃一口盯罗钦一眼,那小模样跟好奇的小猫似的。 “你看什么?” “叔叔,你娶媳妇了吗?” 罗钦愣了一愣,随即笑出了声,“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觉得女孩子们会喜欢你。” “哦?” “因为你长得好看,不像我,我太胖了。姐姐说我这样,没有女孩子肯嫁给我,我长大了娶不上媳妇的。” 罗钦打量了这孩子一眼,说不上胖吧,只是比较有肉,挺可爱的。 “叔叔没有娶媳妇。” “那肯定是叔叔你太挑了,姐姐说,女子可以多挑挑,男人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还挑的话就是老光棍了。” “咳咳……”老光棍这个词太打击人了。 “为什么总是你姐姐说,你娘呢?” 谢京神色一下子耷拉了下来,“我娘总是很忙,很久很久才会回一次家,我都要忘记她长什么样了。不对,其实我现在已经记不大清了。” “放心,她很快会来找你的。”罗钦揉了揉小家伙的头。 “叔叔,我一个人睡觉怕,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罗钦笑,“你姐姐没有说过,男子汉应该一个人睡觉?” 谢京嘘了一声,“我们不告诉她就是了。” “好。” 晚上,罗钦帮着小家伙洗漱好,然后把他放到了被窝里。他怕他走一般,眼睛时刻盯着他。本来还想去书房看会儿书,见小家伙这般,他只好过去在他身边躺下了。 “睡吧。” “叔叔,你有孩子吗?” “没有……” “那我给你当儿子吧!” 罗钦又被这小家伙逗笑了,“你爹恐怕不同意。” “我爹死了。” 罗钦一怔,“抱歉啊,叔叔不知道。” “没事,我自小就没有见过给我爹。不过姐姐跟我说了,说爹爹最厉害了,他如果还活着,一定很爱我。” 看小家伙性子这么好,一点也没有因为父亲死了,母亲常年在外而变得孤僻,想来家里人对他是极宠爱的。 “叔叔,你赶紧娶媳妇吧,生个女儿或者儿子,你老了以后才有人养你。” “这些话也是你姐姐说的?” “这句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罗钦笑,“好,叔叔会考虑你的建议。” 小家伙这两日风餐露宿的,也确实是累坏了,二人说这话他就睡着了。 第九百零五章 番外 良嫁63 官道上,一辆马车停在一旁,几个护院围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大小姐,还没有小少爷的消息,前面就是柳州城了,我们要不要先去找夫人?”一个护院道。 谢欢眉头皱紧,“见到娘,我该怎么交代啊!” “大小姐放心,咱们一路走一路报官,只要有消息,他们会通知咱们在当地的谢家铺子的掌柜。”那护院道。 “明日先进城再说。” 几个护院散开,谢欢看了一眼夜色,想着京儿那小子胆子很小,夜里一个人一定很害怕。前两日,他们到达一小镇上,正赶上镇子的庙会,当时人太多了,京儿一股脑往前跑。任凭她如何喊都没有用,杂耍的过去,他人也就不见了。 他们在那镇子上找了两日,今日才往柳州这边走。 京儿聪明,知道他们要来柳州,只希望他能顺利到达这里。 翌日,罗宝儿一早来到罗钦这院。她今日想出城去山上的果园玩,又听常胜说今日三哥得闲,所以一早就来了。 “三哥,快点起床了!” 罗宝儿推门进去,直接接了西屋,却不想看到一个小孩儿从床上起来了,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哈欠。她愣了一愣,再看屋里,哪有他三哥人。 “你这小子从哪儿来的?”她走上前,见这小家伙居然长了一张跟她三哥七八分像的脸。 “我叫京儿。”谢京道。 “京儿?”罗宝儿上下打量这孩子,“你是我三哥遗落在外面的儿子?” “姐姐,你在说什么?” 罗宝儿摇头,“这小家伙怎么也有五岁了吧,五年前三哥可没有心思干坏事。” 这个时候,常胜从外面进来了,见到罗宝儿,忙上前行了礼。 “我三哥呢?” “青县的县令来了,大人去了前院书房。” “不是说今日得闲,怎么又忙上了!”罗宝儿气呼呼道。 “这个,临时有事,大人也没有办法的。” “对了,这小家伙是谁?” “哦,这是我和大人昨夜救的,差点没被人给卖了。大人留他在府上,等他家里人来找。” 罗宝儿啧啧两声,心想原是别人家的孩子,可跟她三哥真的好像啊! “今儿难得天儿这么好,不出去怪可惜的。”罗宝儿看着外面的天儿说了一句,转回头见小家伙已经自己开始穿衣服了,“小子,今日上山摘果子去,你可愿意去?” 谢京眼睛一亮,“我可以去吗?” “当然,姐姐看你一人在家挺无聊的,所以决定带你去见识一下。”罗宝儿回头冲常胜吩咐了一声,让他去准备马车。 “姑娘,您身体……” “快去!” 常胜叹了口气,趁着准备马车的功夫,他先去前院禀报的大人。 “你多带两个人跟着,走慢一点就是。” “是。” 从府衙出来,谢京一边吃点心一边往外看。在定州府的时候,其实姐姐经常带他出门,不过定州府的景儿和这里却大有不同,所以他看着十分新奇。 “小子……” “我叫谢京!” “好好,京儿,你怎么跟家里人走丢的?” 谢京挠了挠头,“我贪玩走丢了。” 姐姐找到他,一定会揍他的!谢京撅了噘小嘴,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希望赶紧找到姐姐。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跟姐姐分开过。 “哟,你要哭了?” 谢京忙摇头,“我是男子汉,不会哭的!” “这才对嘛,别跟个女孩子似的哭唧唧的。”罗宝儿抚着自己的肚子,“我就希望生个儿子,他要敢不听话,我就抽他,若是个生个女儿,啧啧,我怕到时下不了手。” 谢京看向罗宝儿,道:“姐姐,你跟我姐姐好像。” “你姐姐?” “嗯,她也很凶。” 罗宝儿拧了谢京耳朵一下,“小子,不会说话就少说!” 谢京忙拍开罗宝儿的手,躲到了车厢另一边。他撩开车帘往外看,正见马车出了城门。而与此同时,另一边谢欢他们一行也进了城。 车子慢悠悠的走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山上的果园。 下了马车,罗宝儿指着下面的果园道:“这果园是我三哥的,种了很多种果子,不过大多还没成熟。前面有几棵桑果树,还有早熟的杏儿,我们去看看。” 谢京倒也不稀罕这些吃食,不过觉得好玩罢了,先从坡上跑了下去。罗宝儿身体不便,只能让丫鬟扶着往下走。 “姐姐,这东西能吃吗?”谢京摘了一个桑果问。 “当然,可甜了,你尝尝。” 谢京小口尝了一点,有点甜还有点异味,反正不是他喜欢的。他也就吃了两颗,余下的都送给罗宝儿。 “嘿,等等,瞧你脸上这是什么。” 罗宝儿上前,大手我那个谢京小脸上抹了几下。 “扑哧。”她身边的丫鬟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了?” 罗宝儿摇头,“干净了,去玩吧!” 见谢京跑了,罗宝儿才笑出声。她伸出手,手上都是紫色的果汁,她故意揉烂一颗桑果摸到了谢京的脸上。 “姑娘,看这小公子穿戴,家世应该不错。”丫鬟道。 罗宝儿点头,“这么个宝贝走丢了,他家人一定很着急。” 白蓁蓁确实很急,听到两个孩子来柳州找她,而且谢京居然走丢了,她吓得两腿都发软。好在她去了一趟柳州附近谢家的铺子,才得知了这个消息,不然她就回定州府了。 未敢停留,她忙让木头调转马头回了柳州。 白蓁蓁急忙回到柳州,在谢家的客栈见到了谢欢。 谢欢见到她,当即大哭出来:“娘,我把京儿丢了……呜呜……怎么办,我找了他两日了,可一旦音讯也没有。” 白蓁蓁把谢欢搂到怀里,“娘知道你担心弟弟,放心吧,我们会很快找到他的。” “娘,对不起,你让我照顾弟弟,可我没有照顾好他。” “欢儿,是娘对不起你们。” 她已有半年多没有回家,想来是两个孩子想她了,这才央求谢老夫人,让家丁带着他们来柳州找她的。 “娘,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我们想给你惊喜,结果……”谢欢抹着泪道。 白蓁蓁怔了一下,她都忘记自己的生辰了,可怜两个孩子还记得。 “欢儿乖,我们一起找弟弟。” 第九百零六章 番外 良嫁64 白蓁蓁正哄着欢儿,客栈的掌柜从外面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告示。 “夫人,小公子找到了!” “在哪儿?” 那掌柜的把告诉给白蓁蓁看,道:“柳州府台罗大人昨日捡了一个孩子,年轻差不多,许就是我们小公子呢!” 罗钦,竟是他! 白蓁蓁倒吸一口凉气,若是让他知道京儿,那孩子的身世只怕瞒不住了。不过眼下也不知顾及这些的时候,她忙带着欢儿先去府衙了。 来到府衙,那罗钦看到她不由吃了一惊。 “你不是回定州府了?” 白蓁蓁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才道:“这是我女儿谢欢,她带着弟弟从定州府来柳州找我,不想临近柳州府的时候,她弟弟走丢了。而我们进城,看到了大人的告示,所以匆忙而来。” “那孩子……”罗钦皱眉。 白蓁蓁点头,“他叫谢京。” 罗钦愣了一愣,谢京而非罗京…… “京儿他人呢?” “宝儿带他去山上玩了,此刻应该也快回来了。” 罗钦话音刚落,罗宝儿他们正好从外面进来了。谢欢一眼看到了谢京,喜极而泣,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臭小子,你乱跑什么!” 谢京一看到姐姐,当下也哭了,“对不起,姐姐别哭。” 白蓁蓁看到京儿,也急忙跑了上来,“京儿!” 谢京歪头先打量了白蓁蓁两眼,这才小声喊了一声:“娘……” 那一瞬间的迟疑,让白蓁蓁心酸不已,忙把孩子抱到了怀里,“京儿,娘担心死了,你没事吧,可是吃了不少苦?” “娘……呜呜……”到了娘的怀里,谢京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罗宝儿看看白蓁蓁,又看看她怀里的谢京,忙小跑到罗钦身边,道:“这京儿绝对是三哥你的儿子。” “别胡说!” “他多像你啊,你不觉得?” 罗钦自然看出来了,可他不敢往下断言,万一不是呢!而且白蓁蓁隐瞒这么久,大概也不想让他知道,他又何必戳破,惹她担心。 “行了,这种话别乱说了。” “三哥!” “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回屋里休息去!” 罗宝儿撅了噘嘴,转身往后院走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一眼京儿,觉得这是她必须要管一管。 白蓁蓁抱着京儿亲了亲,而后把他交给谢欢,起身冲罗钦行了个大礼。 “不必如此……生分。”罗钦道。 白蓁蓁愣了一下,“还是要谢谢大人的,若不是您,京儿只怕已经遇险。” “叔叔!” 谢京跑到罗钦身边,仰头看着他,“叔叔,我给你摘了果子。” 小家伙手上拿着个树枝,枝上挂着即刻桑果。 罗钦见谢京脸上糊了好多紫色的果汁,微笑着接了过去,而后揉了揉他的头,“谢谢你,京儿。” “那京儿今晚就不陪你睡觉了,你一个人别害怕!” “好。” 见京儿和罗钦这般,白蓁蓁鼻子酸了酸。他们是父子啊,可因为自己的的自私,却瞒着他们,不让他们相认。 “其实……” “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罗钦抬头对白蓁蓁道。 白蓁蓁抿住嘴,而后点了点头,招呼谢京回来。 “叔叔,再见!” “再见。” 谢宝儿上前拉住谢京,凶了他一句:“看姐姐回去怎么教训你!” “啊,姐姐,京儿知道错了。” “错了也要受罚!” 一双儿女已经往外走去,白蓁蓁看了罗钦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 罗钦目送他们离开,直到消失在街角,他才收回是视线,转而往后院走去。先前他让属下去定州府打听,如今倒也不用等消息了,谢京就是他儿子。 当年为了逃离罗家,白蓁蓁请大公主帮她撒了个慌。 那时他便不信,可见白蓁蓁那般伤心,他还是心软放她走了。之后她嫁给谢轻飏,他心灰意冷,便再也没有打探过她的事。 转眼五年故去,她和孩子又出现了他面前。 “三哥,那谢京一定是你儿子,你怎么不信呢!”罗宝儿焦急道。 “我知道。” “你知道?”罗宝儿瞪大眼睛,“那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他们回到定州府,回到谢家,还有你什么事啊?” “宝儿!”罗钦呼出一口气,“不然呢,要把京儿从她身边抢走吗?” “可……可那谢轻飏不是已经死了,你未娶,她又是寡妇,怎么不能在一起。” “她已经不爱我了。” 罗宝儿撇嘴,爱不爱的,她是真不知道。不过当年罗钦拒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定国公府差点没把他赶出家门。 便是如今,他外放出京,也有五年没有回去了。 若家里人知道他有了儿子,许就不那么生气了,他和家人的关系能缓解缓解。 “娘……” “别让她知道!”罗钦严肃道。 罗宝儿见罗钦这般,只得应道:“好了好了,我不告诉她就是了。” 回到客栈,白蓁蓁坐在一旁,但见谢欢正在训斥谢京,小模样特别认真严肃,而谢京还真不敢动,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很怕谢欢的的样子。 这几年她不在,老夫人年事已高,二爷和二夫人照顾京都的生意,也无暇分、身,所以谢京一直由谢欢管教。 “外面很危险,以后还敢乱跑吗?” 谢京忙摇头,“京儿再也不敢了。” “哼,你哪次闯了祸不是说这句?” “这次是真的!” “以前都是假的?” 谢京抽抽鼻子,一点一点挪到谢欢跟前,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你别生气了,京儿最喜欢你了。” 谢欢看他那小模样,又乖又调皮的样子,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好了,咱们先用饭吧!”白蓁蓁道。 “娘,这次您跟我们一起回定州府吗?”谢欢问。 “好啊,娘和你们一起回去。” 谢京却撇嘴,“这么快就回去啊,我们不在柳州玩两天啊?” “你就知道玩!” 白蓁蓁自然是希望带谢京赶紧回去,可又不忍心看儿子伤心,想了想道:“那就玩两日。” “好嘞!” 听了她这话,姐弟两个都很开心。 第九百零七章 番外 良嫁65 用过晚饭,白蓁蓁把掌柜的叫来,问他柳州可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柳州好玩的地方太多了,城里有东西两市,市集上什么东西都有卖的,特别热闹。还有两座楼一座宝塔,白日巍峨,夜里灯火璀璨,值得一看。再出了城,不远有一座山谷,谷中遍布野花,名叫潋滟谷。再往西有座万顶山,山中多奇石,有瀑布有深潭还有各种珍奇的花草树木,到达山顶,可俯瞰远处万座山头,尤其对上日落时日,金光流转,十分壮观。” 那掌柜的说了一大通,听得欢儿和京儿兴奋不已,就想现在就出去们看看。 “今晚先休息。”白蓁蓁拍了拍谢京的小脸。 白蓁蓁本想跟让京儿跟她一起睡,结果小家伙被姐姐训的眼圈都红了,可还是嚷着要姐姐哄他睡。看着姐弟俩感情这么好,她不难过,反而觉得很欣慰。 白蓁蓁睡不着,坐在院中看夜色。 罗钦知道京儿是她的孩子,不知道他有没有产生怀疑。大概有吧,毕竟京儿跟他长得很像。可他却什么都没有问,是不是觉得有负担,害怕华灵知道。 如此想着,白蓁蓁觉得他们在柳州玩两日,还是尽早离开吧,免得打扰他的生活。 “娘!” 白蓁蓁回头,见谢欢从屋里走了出来。欢儿十岁了,有了大姑娘的样子,而且她跟她爹爹的性子也很像,稳重睿智。她离家后,便让她管府上大小的事,不管是内院,还是账房,她居然都能管理的井井有条,让她在外面安心。 “欢儿,这几年辛苦你了。”白蓁蓁拉着欢儿坐到院中的石凳上。 欢儿摇头,“不辛苦,娘才是辛苦。” 那时候父亲没去世,她伤心难过,可娘很快也离家了,而且半年一年的不回来。她先开始对她不满,抱怨,可后来长大一些,她渐渐也明白了。 娘把尚在襁褓中的弟弟留在家中,把她留在家中,天南地北的跑,是要帮爹撑住谢家,不让爹多年的经营倒下。 懂事后她开始照顾弟弟,帮着祖母管理谢家的事,慢慢接触以后,她才知道娘有多辛苦。 “好欢儿。”白蓁蓁拉住谢欢的手,她看着这个女儿,又心疼又欣慰,“你把弟弟照顾的很好,娘要谢谢你。” “不,娘给欢儿生了弟弟,欢儿就不孤单了。” 白蓁蓁眼睛一红,“嗯,你们姐弟将来也要互相扶持。” 翌日,白蓁蓁刚睁开眼,见京儿跑了进来。 “娘,我们快出发吧!” 白蓁蓁笑着起身,“总要下吃了早饭。” “我们去集市上吃。” 见京儿这般高兴,白蓁蓁点头,让他先去外面等一下,她换一身衣服就来。待她梳洗好出来,姐弟俩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好了,我们可以出门了。” 白蓁蓁让木头跟着他们一起,问过掌柜说是西市卖肉卖菜的多,东市卖小孩子玩意的多,所以他们出门往东走。 没走多久就到了东市,入口一个卖木马的,白蓁蓁见京儿瞅着眼不错转的。 “京儿,你想要?” 京儿却摇了摇头,“家里有,只是没有这个灵便。” “那娘再给买一个好不好?” “不要,老祖母说了,虽然我们谢家不愁吃穿,但也不能浪费。”京儿一板一眼的道。 白蓁蓁点头,笑道:“原是娘错了,你老祖母说得对。” 再往里面走,卖各种小吃食的也多了起来。京儿要吃酥饼,欢儿要吃馄饨。他们便买了酥饼,又去馄饨摊要了四碗馄饨。 “娘,那边是做什么的?” 白蓁蓁望过去,见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那孩子哭得很急,一口一个爹喊着,男人流着泪把怀里的孩子往对面男人怀里推。 那男人是家仆的打扮,接住孩子后,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扔给了那男人。 “卖孩子呢!”馄饨摊的老妇人道。 “哦,为何卖孩子?”木头忙问,他看这柳州的百姓安居乐业的,不至于穷到卖孩子吧。 “这男人是咱们临近庆州的人,庆州今春发了水灾,多少良田被淹了。这不,种地人家没有了粮食,没法活命了,这才来柳州卖孩子。” “原是这样。”木头啧啧两声,继续低头吃馄饨。 这种事也不算太稀奇,他跟着夫人跑过很多地方,有穷的也有富的,比这更凄惨的也见过。 白蓁蓁回过头来,冲京儿道:“他家里遭灾了,他爹是为了让他活命。” “哦……”京儿似懂非懂。 “爹!不要丢下我!我要回家找娘!爹,我听话,再也不调皮了!”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喊着。 男人捧着那一粒碎银子,看看儿子再看看那银子,终于狠心走了。而那家仆被这孩子闹得没法,一巴掌扇了过去。 “小兔崽子,吼什么吼!” 白蓁蓁叹了口气,刚要收回视线,却见京儿跑了过去。 “你是坏人!”京儿指着那男人嚷道,还上前拉住那孩子的手,想要把他从那家仆手里夺过来。 “嘿,你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管闲事了!” 白蓁蓁忙跑了过去,把京儿拉到自己身边。 “这孩子挺可怜的,你还是别打他了。”白蓁蓁道。 “这位夫人,您也想管闲事?”那家仆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而后道:“他入了奴籍,以后就是低人一等的奴才了,打骂都是常事,这还能免了不成。” “娘,我们救救这个小弟吧!”京儿拉着白蓁蓁的手道。 “这……”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她见得多了,不可能每个人都救的。 “娘!” 白蓁蓁见京儿要生气,只得冲那家仆道:“这样吧,我给你双倍的价钱,你把这孩子让给我,可以吗?” 那家仆一听双倍的价钱,自己还能捞点油水,大不了再去城门口买一个就是。 “好好!”他忙放下了那孩子。 白蓁蓁让木头付钱,回头见谢京已经拉着那孩子到馄饨摊上了。 “你啊!”谢欢瞪了谢京一眼。 “姐姐,我做的不错吗?”谢京歪着头问。 谢欢张了张嘴,最后无奈道:“对,你做得对。” 谢京把自己的馄饨给了那孩子,还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饼。 “先吃吧,回头我们加快脚步,许能追上他父亲。”白蓁蓁道。 第九百零八章 番外 良嫁66 吃过馄饨,木头还驾马车,而后他们坐上往城门而去。那男人是赤脚走来的,只要追的急,定能在城外官道上追上。 果然追不出去不久,便看到了那男人。 木头把孩子还给他,那男人愣了一愣,随即抱着孩子跪下了。 “求大老爷好心,收下这孩子吧,他跟着我们,只能饿死。”那男人道。 “你不是得了银子?”木头问。 “他娘病了,需要银子看病……” 白蓁蓁让木头给那男人一锭银子,而后冲他道:“办法总是有的,别再卖孩子了。” “谢夫人!谢夫人!”那男人忙冲马车这边磕头。 那男人抱着孩子走了,木头正想掉头,却见一队车马走到他们身边时,突然那马车的轮子掉了。马车随即翻到了下面,连马带车厢。 “夫人!快,快救人!”马车旁一个小丫鬟急忙喊道。 木头见车厢翻到了下面,虽然他们有四个人,但那车厢十分沉重,实在不好搬开,他忙下去帮忙去了。 有木头帮忙,很快搬开了那车厢,小丫鬟从里面扶出一人。 “夫人,您流了好多血。” 白蓁蓁离得远看不清楚,但听那小丫鬟说有人受伤了,想着车里有伤药,便赶紧找了出来。她拉着欢儿和京儿从坡上下来,朝他们走了过去。 “伤得很重么,我这里有伤药。”她道。 那夫人瘫在地上,大概是头晕,一直低着头靠在丫鬟怀里。 “这位夫人,求您帮帮忙。”那丫鬟道。 白蓁蓁蹲下,“夫人,请您先抬起头,我看看你的伤。” 低着头的人,痛苦的轻哼了一声,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白蓁蓁看到这人的脸,一下子愣住了。 国公夫人! 那国公夫人昏沉沉的,看到白蓁蓁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错愕了半晌。 “你怎么……怎么在这儿?”她问。 白蓁蓁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先看了国公夫人的伤口在额头,此刻还流着血。她拔出药瓶的塞子,在她额头上洒了一些,而后找到一块细布给她包扎上了。 “只能先止住血,等进城后让大夫来重新包扎一下吧。” “夫人,谢谢您!”那小丫鬟忙道。 白蓁蓁想起身,结果被国公夫人一把给拉住了。 “本夫人问你……你为何在柳州……难不成你与罗钦……” “我和他没有关系。” 白蓁蓁甩开国公夫人的手,起身后拉住欢儿和京儿忙往官道上走。 “娘,您认识她啊?”京儿问了一句。 白蓁蓁怕国公夫人注意到京儿,拉着他快步往上走。直至上了马车,木头驾着车往城里走,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木头,咱们回去收拾东西,马上出城。” “是。” 白蓁蓁靠到车厢上,只希望国公夫人没有察觉出来,不然以她的性子,便是追到定州府也不会放过他们母子的。 国公夫人被丫鬟扶着起身,看了一眼白蓁蓁离开的方向,神色冷沉下来,“先启程去府衙。” 坐上马车,国公夫人恨恨的骂了一句:“这个狐媚子,当年还钦哥儿还不够,现在居然又出现了。不行,本夫人绝不能让她再靠近钦哥儿!” 当年,罗钦和郡主大婚将近,结果那孩子突然失踪了。不但他们罗家找,还惊动了朝廷,拓跋王府也在找人,半个月后他才回来,他们才知道他竟然去了定州府。 可无论如何他回来了,郡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这小子跟魔怔了似的,居然找到郡主,说他不会娶她。 死都不会! 那时郡主气病了,拓跋王盛怒,一纸御状告了圣上面前。皇上找来罗钦,问他为何不肯去郡主,他却只有一句话。 “我所爱非是她。” “那你为何当初答应娶?” 罗钦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微臣错了,但不想一错再错。微臣所爱之人,已经受尽伤害,但微臣不想再伤害郡主,耽误她一辈子。” 可婚事将近,即便有老国公出来求情,可总要给拓跋王一个交代,于是皇上以忤逆罪把他关到了天牢。 后来皇后出面斡旋,先平了拓跋王府的怒气,又苦劝了郡主一番。使得她消了气,皇上这才把罗钦给放了。 可人是放出来了,随即调任出京。他从天牢出来,老国公和国公轮番训斥,后来他竟说要离开罗家,不给罗家丢人的话。 国公一时气怒,还真把他赶了出去。 自此他离开胜都,如今算来已经五年了,他再没有回去过。老夫人想起这个孙儿的时候,便说后悔,后悔他俩既然有情,家里人不敢拦着,逼他娶什么郡主。 国公夫人也后悔,不过她后悔的是,不该让罗钦娶白蓁蓁。 想到这些事,国公夫人忍不住咬牙。这次来柳州,她是借着接宝儿回京的名义来的,本也想缓和一下母子关系。 没想到居然碰上了白蓁蓁,还真幸亏她来了。 待国公夫人他们进城时,白蓁蓁他们已经出了城。回到客栈,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他们便出发了。两个孩子见白蓁蓁神色不对,谁不敢多问,乖乖的靠在她身边。 出了城门,已经是下午了。 客栈的掌柜提醒过他们,如此这个时辰出城,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个镇子,恐怕要夜宿在外面。可即便如此,白蓁蓁也不敢多留。 马车停在溪边,木头去打了些水来。他们这一行人,有他还有几个护院,应该算是安全的。 “夫人,咱们再往前走走,若是找不到人家,便要露宿在外面了。”木头把水袋给白蓁蓁。 “好。”白蓁蓁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慌了,她刚才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先不回定州府,便是国公夫人瞧出端倪,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们。 马车继续往前,白蓁蓁见京儿打起了瞌睡,便让他躺下,头靠在她怀里。看着儿子的小脸,她微微笑了笑。 “欢儿,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没有好好休息,咱们又要赶路了,很累吧?”白蓁蓁心疼的摸了摸欢儿的脸。 “娘,你很怕那个夫人吗?” 白蓁蓁叹了口气,“往日,我与她确有嫌隙。时隔这么久,居然又碰上了,为了少生事端,娘才想着尽快出城。” “这样。”欢儿拉住白蓁蓁的手,“娘别怕,欢儿保护你。” 白蓁蓁把欢儿搂到怀里,“娘有你和京儿就满足了。” 第九百零九章 番外 良嫁67 果然是没有找到农家,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未免路上出事,只能先找一处停脚。当晚无事,只是翌日一早,他们刚拿出饼子来烤,不想从四面冒出很多流民来。 那些流民有老人有孩子,有男有女,估计是闻到香味了,不过因为他们有护院,这些人还是不敢靠近的。 白蓁蓁见此,只得让木头把车上的饼都拿下来分了。大不了到了下个镇子,他们再准备一些就是。可饼有限,流民却很多,根本就不够分的。 先开始大家还能好好排队,可见饼不多了,便纷纷争抢了起来。 白蓁蓁忙护着欢儿和京儿退了出来,正想说赶紧上马车,结果他们的马车竟被几个流民赶走了。木头忙让护院去追,而他则护着白蓁蓁他们离开这里。 “估计走不了多久就到镇子上了。”木头道。 白蓁蓁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流民,为了那点饼子,好多人都打得头破血流了。 “这些都是庆州的流民?” 木头点头,“咱们离开的时候,掌柜的也说了,若是遇上流民,一定要快走,千万别给他们施舍。我原觉得这话太冷,如今倒觉出是至理名言了。” “娘,可我们还是帮助了别人。”京儿道。 谢欢也点头,“刚才有几个孩子已经吃到饼了。” “嗯,你们说的也对。” 好在天已经亮了,他们只要顺着这条官道往前,到达了下个镇子,便不会有事了。途中,他们也遇到了流民,不过都是三个五个的,见木头手中拿刀,他们便是有贼心也不敢上前。 如此一直走到镇子上,这镇子上有个客栈,正是谢家的。 先前,便是这客栈掌柜的跟白蓁蓁他们说谢欢姐弟来找来柳州的事。那掌柜的见他们回来了,忙把人请进屋里,而后让小二关门。 “掌柜的,怎么不开门做生意了?”木头问。 “这几日庆州的流民大量涌入,已经抢了好几家店了,咱们不敢再做生意,得先躲过了这几日才好。”那掌柜道。 白蓁蓁点头,“如此也好。” “夫人,你们这几日也别走了,外面太不安全。” 不用这掌柜的说,白蓁蓁也不敢走了。不多久,几个护院回来了,却没有追上那马车。 车上有他们的行囊,也有一些银子,但这些不重要,人没事就好。 晚上,白蓁蓁端着茶点上楼,见欢儿和京儿正趴在窗棂上往下面看。她走过去,见临街铺子的灯火都熄了,而街上黑漆漆的,街边横七竖八躺着很多人,还有人在走动着,寻找食物或睡觉的地方。 “好了,别看了,吃点点心。” 白蓁蓁把窗户关上,拉着他二人坐了回去。 “娘,没有人管他们吗?” 白蓁蓁摇头,“此地具胜都有千里之遥,等官员送信到朝廷,朝廷再拨发救济粮。快的话也要一个多月了。” “那他们饥寒交加,肯定熬不了一个月。” “是啊,所以需要附近州县的官员先接济一下,不过这些都是当官的事,我们可不能冒然插手。”白蓁蓁说着拿起一块白玉糕给京儿。 “娘,我不饿。” “那就不吃了。” 谢京看着外面,道:“我们不饿,可他们饿了。” “好孩子,我们在帮助别人的时候,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眼下无人来管,若我们先救济这些人,四方的流民肯定涌了过来。可这只是个小镇子,储粮有限,我们的能力也有限,所以……你可还记得今早的事?” 谢京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客栈里是安全的,可白蓁蓁也不敢大意,让两个孩子睡在一屋,她就在旁边的木塌上守着他们睡。 连着两日,外面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看着有人饿死在自己面前,而她却不敢施救,实在有些不忍心,后来便不敢再看。 因客栈没有客人,所以只留下了掌柜的,其他伙计都先回家了。这日白蓁蓁做了馄饨,端出来的时候,见后院竟然多了一个孩子。 谢京和谢欢站在一旁,明显一副心虚的样子。 白蓁蓁看向那孩子,身上和脸上都脏兮兮的,饿得很瘦,不过她还是一眼看出来了,正是那日他们在庆州从仆从手里买下的孩子。 “他这是……” “他爹把他赶出门了。”谢欢气愤道。 白蓁蓁愣了一下,先把手里那碗馄饨给了他。那孩子似乎很怕她,先抬头怯生生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头不敢说话。 “吃吧。”白蓁蓁柔声道。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才拿起筷子,大概是味道了馄饨的香气,又实在是太饿了,竟不顾烫,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厨房还有。”白蓁蓁忙哄了一句。 那孩子不听,依旧拼命往嘴里塞。 白蓁蓁叹了口气,回头问谢欢怎么回事。原来是他们在后院玩,听得外面有动静,便从后门的门缝往外看,便看到了这个孩子。 “我们是认出他来了,才把他拉进来的。”谢欢道。 白蓁蓁点头,“可有人看到了?” “没有!” “那好,先留下他吧。” 那孩子听到白蓁蓁说他能留下,竟然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谢谢……” “好孩子,快起来!” 白蓁蓁扶着那孩子起身,问他:“你不是跟你爹爹回家了,怎么流落到这里?” “爹爹说养不活我了,让我自己讨饭吃。”他小声道。 白蓁蓁叹了口气,可来这孩子比京儿还小,哪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再说她给了那男子一锭银子,竟是仍不肯要这个儿子。 想到若不是他们阻拦,这孩子许就到富贵人家当下人了,虽是奴籍,至少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孩子,你先留下来吧。” 白蓁蓁让这孩子继续吃馄饨,她去厨房又端出两碗给欢儿和京儿。不想这两个孩子谁也不吃,竟都留着给这孩子。 “吃吧,娘再给他下就是。” 谢京摇头,“我还不饿,给弟弟吃吧。” “我也不饿!”欢儿道。 当天夜里,突然响了几声闷雷,接着下起了大雨。风大雨大的,吹着门板哐哐作响。京儿被惊醒了,慌忙往谢欢怀里挤。 “胆小鬼。” “讨厌。” 第九百一十章 番外 良嫁68 姐弟俩迷糊着对了一句,而后相拥着又睡着了。白蓁蓁笑笑,起身来到窗前,稍稍打开了一条缝往外面看。一道闪电过去,她看到街上很多流民,根本无处避雨,瑟缩着挤在一起。 她叹了口气,实在于心不忍,可又不能做什么。 哐哐哐! 楼下突然传来撞击门板的声音,白蓁蓁吓了一跳,忙披上披风往楼下跑去。木头和掌柜的已经起来了,二人上前加固了门栓。 “夫人放心,咱们这门板结实着呢!”掌柜道。 “这时?” “估计是在外面又冷又饿的,这些流民开始冲击临街的店铺了。” “夫人,您看!”木头站在窗子前,招呼他们过去。 白蓁蓁忙上前,透过窗子往外看,见外面虽然挡着木板,但有一条缝隙,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一个闪电过去,她看到对面的大门已经被流民冲开了,流民们一起涌了进去。 “哎哟,洗劫一空不怕,就怕他们激愤起来伤人。”掌柜的道。 他话音刚落,他们这边的木板又开始哐当哐当的响了起来。木头和掌柜的一起,把大堂里能搬得动的都顶在了门上。 白蓁蓁不放心两个孩子,急忙先上了楼。可进屋的时候,却发现门是开着的,她来到床前一看,不由惊呼一声。 床上只有谢欢,哪还有京儿! “唔……娘怎么了?”谢欢揉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旁边,没有摸到谢京,当即睁大眼睛,“京儿呢?” “先别慌,娘去下面看看。” 白蓁蓁急忙往楼下跑,想着这孩子是不是去了茅厕。可经过一楼一个房间门的时候,见那房门也是开着的。 她忙进去看,白日里救的那个孩子也不见了。白蓁蓁急忙往后院跑,但见后院的门竟然开了。 “京儿!” 她慌忙往外跑,可胡同里黑漆漆的,哪有什么人。 “夫人,怎么了?”木头跑出来问。 “京儿……京儿出去了!”白蓁蓁喊道。 木头瞪大眼睛,“怎么会出去?” “不知道,不知道啊!” 木头看了一眼外面,先把手中的雨伞给了白蓁蓁,而后把自己衣服扯烂,又在脸上糊了一些脏污,“夫人,您先回去等着,我去找小少爷回来。” “我跟你一起!” “不行,我一个人还能装成流民,您出去就太危险了。” 白蓁蓁心急如焚,可她也知道眼下自己出去没用,不但找不到京儿还会给木头添乱。 “那好,你先去。” 木头出去后,白蓁蓁仔细把后门关好。一夜煎熬,直到第二天天亮,木头才从外面回来。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白蓁蓁熬了一晚上,此刻实在撑不住了,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 “夫人,我们去柳州找公子帮忙吧!” 白蓁蓁抬头看木头,“可……” “眼下小公子安危最要紧,我今早听说,有一波流民往柳州去了,不知道小公子是不是也随着人群去了。” “我们今天现在城里找,若是还找不到,明日就去柳州。”白蓁蓁想了想道。 白蓁蓁让掌柜的把店里的伙计都招了回来,扮做流民的样子在镇子上寻人。当天找了一整天,却没有看到京儿。 翌日一早,她和欢儿也办成流民,随着木头一起往柳州去了。 一路上,他们便找边走,等到达柳州已经是第四天了。柳州的城门已经关上,门口聚集了大量的流民。 他们一一看过去,仍旧没有看到京儿。 “这城门是什么时候关上的?”木头问旁边的一个老妇人。 “昨儿关上的。” 白蓁蓁已经心力交瘁,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差点栽到地上,亏谢欢给扶住了。 “娘,您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京儿……”白蓁蓁皱眉,“他是进城了还是在某个地方……他也没有吃过东西吧……” 木头和谢欢扶着白蓁蓁坐到一处,让她靠着树干。木头四下看了看,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子,给白蓁蓁吃。 “我不饿。” “夫人,您必须保重身体,这样才能找到小少爷。” 白蓁蓁哪有胃口吃东西,可身子这般虚弱,她必须强迫自己吃一些。她接过那饼,刚要往嘴里送,接过一年轻人突然喊了一声。 “他们有食物!” 这一声,让人群突然炸开了锅。流民纷纷涌来,把他们给围了水泄不通。 “你们有粮食,快交出来!” “是啊,拿出来吧,我家孙儿都快饿死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有东子自己吃,心太狠了!” 木头挡在白蓁蓁和谢欢跟前,可不知谁扔了一块石子,一下子砸中了木头的额头。血即刻流了下来,他身子晃了一晃。 白蓁蓁见此,急忙把手中的饼扔了出去。 “我们只有这一块饼了!” 那一张饼打发走了一部分人,可剩下的更激愤了,纷纷上来要抢。木头踢飞了几个,耐不住人多,有人已经在拉扯谢欢和白蓁蓁。 “娘,救我!” “欢儿!” 白蓁蓁急忙抱住欢儿,母女俩被几个流民拉着在地上拖了好几步。 而这个时候,城楼上突然想起了锣鼓声。 一人走到城楼前,正是罗钦,他冲下面的流民喊道:“自今日起,城门开始施粥。大家不要抢,先排好队,等会儿粥和馒头就送来了。” “真有馒头吃?”下面的人喊。 “本府说有自然是有,但你们切不能争抢伤人。若不听的话,那伤人者便领不到食物。” 这句话安抚了下面的流民,大家纷纷开始排好队。而不多久,城门果然开了,有兵士们先出来维持秩序,接着米粥和馒头被抬了出来。 “所有人都有,大家不必慌乱。”罗钦在上面喊了一声。 木头忙上去扶起白蓁蓁,而后扶着她来到城门前,冲上面的罗钦打招呼。 “公子,快放我们进去!” 罗钦看着他们,不禁愣了一下,忙转身往城下走。从城门出来,见白蓁蓁似乎受伤了,急忙跑上前去。 “怎么回事?” “小少爷丢了!”木头急道。 罗钦震惊不已,“京儿丢了!” “是……哎,夫人!” 白蓁蓁昏了过去,罗钦一急,忙把她揽到了怀里。看她脸上,手上都有伤,神色这般狼狈,自是心疼不已。 “先进城再说。” 木头点头,忙扶着谢欢往城里走。 第九百一十一章 番外 良嫁69 罗钦带他们来到府衙,先找了大夫人给白蓁蓁诊治。急火攻心再加上这几日不吃不喝的,身体损耗太重,这才晕了过去。 “仔细休养几日就好了。”那大夫道。 罗钦让常胜送大夫离开,而后让丫鬟端来热水,他亲自给她擦洗。不过分开几日,她竟瘦了这么多。本是如她愿,放她和孩子离开,却不想让他们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从里屋出来,木头一脸苦色的坐在地上。 “京儿怎么会丢?” 见到他出来,木头急忙起身,把那晚的事给他急忙讲了一通。 “我们这几日一路走一路找,也问过了很多人,竟是一星半点小少爷的音讯都没有。公子,您快派人去找吧,小少爷可不能有事!”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只要他在城里,定能很快找到。若是不在……” “公子,小少爷可是您儿子,您一定要想法子找到!”木头急道。 罗钦侧头瞪了木头一眼,见他心虚的低下了头,不由冷哼道:“你现在倒是肯说实话了。” “那不是……”木头挠了挠后脑勺,“夫人不让奴才说,奴才也不敢说啊!” 罗钦皱紧眉头,想着外面这么乱,他一个孩子家能去哪儿。而且他穿戴都好,只怕会遭遇什么不测,想到这里,罗钦心也拧到了一起。 “钦儿,听说你带回几个人……木头!”国公夫人急匆匆进门,见到木头,当即了然罗钦把谁带回来了,不由气道:“这个狐狸精,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娘!”罗钦皱眉。 “怎么,还不许我说她了?当年你为了她……” “娘,我说过,不要再提当年的事!” 见罗钦脸色沉了下来,国公夫人不由冷哼一声,倒也真不敢再提了。母子俩因为五年前的事,心生隔阂,她有心与儿子亲近,可这孩子却大了,与她亲近不起来了。 “她人呢?” “她受了伤,现在需要安养,娘您没事就别往这院来了。”罗钦道。 “当年你为了她离开罗家,如今为了她,还要与娘断绝关系不成?”国公夫人气得脸色发青,指着那里屋,嚷道:“白蓁蓁,你给我滚出来,既然已经嫁人了,何故还来纠缠我儿!” “娘,您怎么跑出来了!”罗宝儿这时跑了进来,见她三哥脸色铁青,已经是发火的预兆了,忙扯着国公夫人往外走,“您就别添乱了!” “我添乱?你这臭丫头,说的什么话,还不是那白蓁蓁……” “哎哟,怎么着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您别总插手行不行。” “什么两口子,他们都和离了。” “可他们心里都还装着对方!”罗宝儿有身子,也不敢乱用蛮力,只得劝国公夫人道:“您和三哥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您就收敛一下脾气吧!” 见国公夫人还要再说,罗宝儿叫上自己的丫鬟,忙把她拉了出去。 “娘,您别闹了!” “什么叫我闹,白蓁蓁……” “白蓁蓁为三哥生了个儿子!”罗宝儿道。 国公夫人一愣,“你说什么?谁……谁生了儿子?”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原来她嫁进谢家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子。不多久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么多年一直瞒着三哥的。”罗宝儿道。 国公夫人仔细一想,不由气得跺脚,“当年果然是她联合大公主骗了我们!那孩子呢,现在在哪儿?” 既然是罗家的孩子,自然要带回罗家。 “我刚听常胜说,在路上丢了,这不三嫂才急着回来找三哥帮忙。” “丢了?”国公夫人说着就要往外走。 “您去哪儿,就别添乱了!” “什么添乱,我好歹是国公夫人,咱们罗家在此地的势力也不小,自能很快找到那个孩子的。你可记得那孩子长什么样,给你画一张画像来。” 罗宝儿倒真忘了,他们罗家几代勋爵,自然有自己的势力网,她忙拿起笔来画了一张谢京的画像给国公夫人。 “还真像你三哥。” “可不是呢,所以说他们是亲父子啊!” 国公夫人揣好画像,当即带人出门去了。 白蓁蓁在当天晚一些的时候醒来了,望着这房间,不由愣了一愣。不过随即想到,她应该是来到柳州府衙了。 “夫人,您醒了?”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先扶着她坐起身,“您稍等,奴婢去端鸡汤来。” “不用……” “大人临走的时候交代了,您起来一定要先吃些东西才行。” “你家大人?” “中午的时候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白蓁蓁点头,“那劳烦你了。” 丫鬟出去后,谢欢跑了进来。 “娘,弟弟还没有找到。”谢欢一脸焦急之色。 白蓁蓁咳嗽了两声,拉着谢欢在自己身边坐下,“京儿机灵,我们很快会找到他的。” “那晚如果不是我睡得太沉……” “欢儿,要说有错,也是娘的错,不该离开你们。” 白蓁蓁哄着谢欢回房休息后,自己便睡不着觉了,一直在外面等着罗钦回来。哪知当晚,他根本没有回府。 翌日一早,木头从外面回来了。 “可有京儿的消息?”白蓁蓁问。 木头先喝了一碗水,而后才道:“昨天我和公子沿着城里的大街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京儿。入夜,外面突然乱了起来,流民中午吃了粥,晚上还要,不给就砸城门。公子一直在城楼上处理事,我和府衙的几位官差又找了一夜。” “你还没用饭吧,对了,他应该也没顾上吃饭,我去厨房做一些,你先吃,吃了给他带过去。”白蓁蓁说着就往外走。 “好嘞!” 白蓁蓁做了鸡蛋汤又烙了大饼。木头吃完后,拎着白蓁蓁准备好的食盒往外走。 “对了,夫人,您这几日千万别出门,外面特别乱。放心,衙门的官差都出去找京儿,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好。” 白蓁蓁叹了口气,如果这两日再没有消息,那京儿很有可能没有来柳州。 木头在城楼上找到了罗钦,见他一脸愁色,上前道:“公子,还是先用饭吧!” “不用。” “这是夫人做的。” 罗钦回身,见木头嘿嘿笑着,虽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接了过去,“她身体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这几年,夫人奔波不断,风里来雨里去的,倒是把身体锻炼的强壮了许多。只是小少爷……他才五岁而已,此刻在不定吃什么苦呢!”木头愁道。 罗钦咬了一口饼,“我已经派了一队人马出城去了,从柳州一路找到庆州。” “那我回去跟夫人,好让她安心。” 第九百一十二章 番外 良嫁70 府衙后院的西南角有个角楼,白蓁蓁此刻在那楼上,从这里能望见外面的大街。她不错眼珠的看着外面,希望能看到京儿。 这柳州虽也有流民,但到底比外面少得多,而且有柳州当地的富商设粥棚,所以城里面秩序还好。街上还有摆摊卖东西的,临街的商铺大多也都开着。 “夫人,原来您在这儿!” 白蓁蓁回头见木头跑了上来,大概是一路跑来的,此刻扶着栏杆喘气。 “公子让您别急,他派了一队官差已经出城去找了。” 白蓁蓁点头,脸上神色未见一丝松懈,“他还在城楼上吗?” 木头摇头:“我离开的时候,城外的茶园失火了,估计是流民所为,公子带着官差出去了。啧啧,这些流民太放肆了,居然还放火,眼下就差没杀人了。” “今日没有施粥?” “公子说柳州的粮仓其实已经空了,这些日子一直在赈济庆州和进城的这些流民。” “这样……”白蓁蓁想了想,道:“我们谢家在柳州也有粮铺,你去跟掌柜的交代一声,让他把铺里的粮食都拿出来赈济城外的流民。” “啊,这……” “去吧,我们能做的也不多,帮一点是一点吧。” 罗钦这一去,三四天没有音讯。 这日白蓁蓁从院里出来,依旧想去那角楼守着,不想在园子里碰上了国公夫人,她正拉着罗宝儿往外走。 “娘都亲自来接你了,你不回去也得回去!” “我就在柳州!” “别闹,那段容真娶了别人,有你哭的时候!趁着现在不晚,你先回国公府,娘自会为你做主,让他亲自登门给你道歉。”国公夫人道。 “娘,我不回去!” 国公夫人怕伤到罗宝儿了,又不敢用力拉,见她一副倔脾气,又气得没有办法。 “你可知道,那段家已经开始给段容说亲事了,说的是哪家,你可知道?” “我才不管!” “便是你最讨厌的户部尚书之女胡晶,你早就说过她爱恋段容了,此刻肯定是乐颠颠的应着。你再晚回去,他们就成亲了,那胡晶以后在你面前肯定得意的很!” 一听这话,罗宝儿不干了,胡晶和段容,想想二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她就气得肺疼。 “我们这就回京!” 国公夫人呼出一口气,“这才对,你放心,回去后,娘给你做主,你太子哥哥定也会为你做主的。” 母女俩说着就往外走,不期然碰上白蓁蓁。 白蓁蓁本想绕开的,结果她们突然看了过来,若是绕开的话,倒显得她心虚了。 “三嫂!”罗宝儿乐呵的打了个招呼。 “什么三嫂,她配吗?”国公夫人没好气的瞪了罗宝儿一眼。 “娘!”罗宝儿拉了拉国公夫人的胳膊,“您可别忘了那事。” “咳咳……”国公夫人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又抬头瞪了白蓁蓁一眼,“本夫人懒得看到你,所以先回京了。不过还是要告诉你一句,只要有本夫人在的一天,你别想进国公府,也别想成为罗家的媳妇!” 白蓁蓁淡淡道:“夫人多虑了。” 说完这句,白蓁蓁转而往岔路上走去。 “你瞧她这样子……” “行了,娘,您就别给三哥添堵了。” “你这臭丫头!” 罗宝儿撇撇嘴,想着自己留的那封信,希望三哥尽快看到。 木头回来说,粮铺的存粮很多,应该能支撑三四天,不过要做这么多粥和馒头,伙计去不好找。店里的伙计都把家眷叫上了,仍是不够。 白蓁蓁想了想,让木头把府衙的管家叫来。 管家年纪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见到白蓁蓁先行了个礼。罗大人离开的时候,交代他好好照顾这位夫人,他便猜想这位可能是他家大人的内眷。 “管家,我想请你帮个忙。” “夫人这样说就折煞小的了,您且说就是。” 白蓁蓁点头,想把自己在城外施粥的事与这管家说了,又说了人手不足,想请府上丫鬟去帮忙。当然,因为外面乱,还需要管家派一些官差保护。 那管家想了想道:“人手好说,不过去城外施粥还需守城的将领同意,这样您先等一下,小的去城门跟他们疏通一下。” “劳烦管家了!” 那管家倒也没去很久,约莫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那守城将军正发愁呢,外面聚集了那么多流民,眼睁睁看着就有人死,眼下已经是群情激奋,再不施粥,真有人要撞死城门了。您这一举动,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那管家劳烦你去准备一下。” 白蓁蓁先带着木头从大门出去了,那粮铺后面是个大院子,正好可以用来架几口大锅。白蓁蓁让掌柜的去买锅,木头带几个伙计开始垒灶台。 而不多久,管家带着十来个丫鬟婆子来了,大家开始分散开帮忙。煮粥的,烧火的,和面蒸馒头的,院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娘,我能帮忙吗?” “欢儿!”白蓁蓁见欢儿来了,忙拉着她往后退了退,“小心别烫着了。” “娘,我也想帮忙!”欢儿仰头道。 白蓁蓁拍了拍欢儿的头,道:“这样吧,眼下这些粮食也不够,木头和掌柜的已经去别的粮铺买粮食了,那你管理一下账簿吧,各项支取眼下挺乱的,你先整理出来。” “好。” 白蓁蓁见欢儿去帐台后面理账了,又唤来一个丫鬟守着她,这才放心去忙其他的。等到晌午后,粥和馒头终于好了。 白蓁蓁跟着管家送到城门,那守城的将领先喊话,而后才打开城门。这些流民是饿极了,一个个都乖乖的排队,早没了前两日的疯狂。 一碗粥一个馒头,人人都有份。 “这庆州出来的流民有往其他州跑的,非全聚到了我们柳州。”那管家道。 “其他州可施粥了?” “有吧,总要等朝廷的赈济粮下来。咱们柳州附近茶园多,一旦被流民毁掉,几年都无法恢复,所以大人带着一队人马去城外了。” 白蓁蓁看了一眼城外,这都几日了,他一直也没有回来。施粥的时候,她一直盯着人群,希望能看到京儿的身影。 第九百一十三章 番外 良嫁71 连着三日施粥,很快粮铺的粮食见底了。 “可从别的粮铺购买了粮食?”白蓁蓁问。 那掌柜的摇头:“这个时候,他们都抬高了粮价,原先一斗米的价钱,现在只能买半斗米。” 白蓁蓁皱眉,找来了管家商量。 “大人曾明言,在此危难之时,米粮铺子不可抬高价钱。不如老奴去各家敲打一下,他们应该不敢乱要价的。” 白蓁蓁想了想,摇头道:“我先跑一趟,若是不行,你再出马。” 若这些人咬死了没有粮食,那他们也没有办法,不如先晓之以理。 离他们谢家粮铺不远便有一家铺子,白蓁蓁去的时候见门口守着两个护院,手中皆拿着大刀。她唬了一下,没敢冒然进去。 “夫人,您是买米的?”一个伙计迎了出来。 “这是?”白蓁蓁指着门口的两个门神道。 “哎哟,这不是没有办法,前两日差点被几个流民给抢了。为了开门做生意,只得请两个护院守着大门。生意不好做啊,您体谅着!” 白蓁蓁点了点头随着那伙计进了铺子,“先去把你们掌柜的找来吧!” “您这……” “我这是大买卖。” 那伙计一听这话,忙进后院去喊人了。不过一会儿,一个身材矮小但又圆又胖的掌柜走了出来。他先打量了白蓁蓁一眼,而后笑眯眯道:“夫人是富贵缠身,不像是来买粮米的。” “然本夫人确实是。”白蓁蓁笑。 “哦,那您快请坐。” 白蓁蓁坐下后,那掌柜的让伙计赶忙去端茶点。 “不知夫人说的大买卖是?” “我是谢家夫人。” 听到白蓁蓁表明自己的身份,那掌柜的先惊了一下,随后淡淡一笑,手指敲了敲桌面,“原是谢夫人光临啊,这间小小的铺子,怕是装不下您这尊大佛吧?” “掌柜的,既然我来了,不如咱们打开门窗说亮话。我想买您这铺子里的米粮,您也知道,我要的很多,所以请您给出公道的价格。” 掌柜的一笑,“价格自然要公道。” “哦?” 掌柜的比划了一个数,“您出得起,我这铺子里所有的米粮都给您。” 白蓁蓁沉下一口气,确实是贵了一倍。 “这城里非您一家粮铺。” “夫人尽可去其他家铺子问问,这个价钱您都不一定买得到。” “官府有法令。” “法令又如何,我若说没有粮食,便是府台大人也不能搜我这院子吧!再说了,自古就没有强买强卖的,您若非要闹得难看,想想以后还在柳州这地界混不混了!” 掌柜的这话已经说得够难听了,白蓁蓁倒也不怕难听话,她出门跑生意听了太多。 “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再多几日,朝廷的赈济粮一旦下来,您可就捞不到这样的好事了。” “反正我的粮食还在,捞不到也不怕。” 白蓁蓁点头,“掌柜的说的是啊,只是咱们做生意的,赚的是良心钱,可不是黑心钱。” 那掌柜的冷哼一声,“我们是小本买卖,没有您谢家家大业大的,您是好人,我们是恶人,您非要这么说,我们认就是!” 白蓁蓁笑了笑,转眼瞧到门口那两人,道:“您请这两个护院,每日的工钱不能少吧?” “不劳您操心。” “这千防万防,一旦形势恶化,总有防不住的时候,到时您粮食没了,钱也没挣到……” “谢夫人,您这话不好听吧!” 白蓁蓁叹了口气,“确实不好听,我不过是为您担心罢了。您今日要给买粮,我给您比平日高一成的价格,若是您不卖,我也绝不勉强!” “哼!不卖!” “哎,如此我谢家明日便不能再施粥了,若有大批流民饿死,日后朝廷追究的话,我是肯定不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的。” 说着,白蓁蓁往外面走去。 那掌柜的张了张嘴,觉得白蓁蓁这话怎么像是威胁,可细细一品又不太像。 白蓁蓁倒也不用去其他家,只要一家劝得动,其他家也好谈,若一家都劝不动,那其他家更别想了。不过她回去没多久,那粮铺的伙计来了,说是肯卖他们粮食,就按平常的价格就好,一分黑心钱也不挣。 “夫人,您怎么说的,这牛掌柜自来是最精明的。” 白蓁蓁笑,“这样做,他才算精明。” 管家带着伙计去取粮食了,谢欢拿着账本给白蓁蓁看。 “咱们在柳州没有钱庄,只能靠粮铺账上的银子,再有从谢家客栈上取来的银子,顶多也就能支撑两日。” “两日就两日吧,且后再说。” 然两日后,朝廷的赈济粮终于到了。先是到了庆州,大批的流民开始往家园走,留下的一般都是走不动的老弱妇孺。 柳州打开了城门,先安置了不方便走动的流民,再由官府继续施粥。 见情况缓解了,白蓁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下更慌了。已经十来日了,京儿还是没有消息。 “夫人,公子回来了!”木头在外面喊。 白蓁蓁忙走了出去,见木头和常胜扶着罗钦往院子走,他一身狼狈,脸又黑又瘦,身上还有伤,这几日过得想必十分煎熬。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其实还好。” 白蓁蓁让木头他们扶着进去,又让丫鬟去烧热水准备饭食。有丫鬟们伺候,她便就不进去了,怕不方便。 她坐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屋里出来,已经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先用饭吧!”她道。 罗钦在她对面坐下,“我听城门的将士说了,这几日一直都是你在施粥。” “略尽绵薄之力。”她道。 罗钦点了点头,“京儿还没有消息?” “是啊……”提起京儿,白蓁蓁满脸愁色。 用过饭食后,有丫鬟来说八姑娘和国公夫人都回京了。罗钦问可是有什么急事,那丫鬟拿出一封信来,说是八姑娘走的时候留下的。 罗钦打开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娘找到了京儿了!” 白蓁蓁瞪大眼睛,“夫人……夫人找到京儿了?” 罗钦脸色沉了沉,“她带去胜都了。” “她怎么能带去胜都,她……”白蓁蓁喘了一口气,不由急道:“她一定是知道京儿是你的儿子,所以带到胜都去了。” 听到白蓁蓁亲口说出这句话,罗钦的心又酸又涩。 第九百一十四章 番外 良嫁72 不过白蓁蓁说出来便后悔了,她看向罗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早就知道了。” 白蓁蓁点头,她也猜到他已经知道京儿的身份了。 “抱歉,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郡主在胜都吧,若是让她知道京儿的存在……” “我和颜灵没有成亲!”罗钦忙道。 “没有成亲?”白蓁蓁愣住。 颜灵没有在府衙,她以为她留在胜都,所以没有特意打听过,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没有成亲。当年明明是皇上赐婚,还能悔婚不成? “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罗钦摇了摇头,“当年的事,还是别提了。眼下是京儿,这样吧,我任期这个月就满了,去上任之前可以先回京,我带你去找京儿。” “好。”若没有罗钦,她怕从定国公府带不走京儿。 既然是国公夫人带走了京儿,至少他不会有危险。白蓁蓁暂时安了心,可她此番去胜都,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左思右想,她还是决定不带谢欢。 “欢儿,我让木头送你回定州,等娘把弟弟带回去,好不好?” 谢欢抬头看着白蓁蓁,满面都是担忧,“娘,我不能跟您一起去?” “此去,定会耽搁一些时日,倒也没有什么危险。不过你离家这么久,老祖母定然会担心的,你先回去报个平安,可好?” 谢欢是懂事的,“好,我听娘的话。” “好孩子!”白蓁蓁搂住谢欢。 “那娘,你答应我,一定要带弟弟回家。” “自然。” 翌日一早,白蓁蓁把谢欢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又嘱咐了木头一番,这才不舍的让他们出发。 “娘,我在家等着你和弟弟!” “好,娘和京儿会尽快回去的!” 白蓁蓁摆手,目送他们朝城门那边去了。 回到后院,白蓁蓁看丫鬟们在晾晒,一个丫鬟从书房抱出一摞书来。随后罗钦也从来里面出来了,也抱着一些书。 这南方潮气重,加之前几日又下了雨,所以天一晴,大家都急着晾晒东西。 那抱着书的丫鬟不小心绊了一跤,好几本书落到了地上。白蓁蓁见此,忙上去帮忙捡了来。她捡起一本书时,从书里掉出一张纸来。 白蓁蓁先放下书后,又去捡那张纸,见上面沾了脏,小心拍打了几下,正好把那张纸打开了。上面竟是一副画像,而且仔细一看,竟是她。 “闲来无事画的。”罗钦拿过那张纸,有些不自在的夹到了书里。 白蓁蓁笑了笑,并未说其他。只是心里却如鼓槌一般,这么多年了,他对她还有情吗?许是刚分开那会儿画的吧,但即便那时候,他对她又有几分情呢! “这几日,我先住在谢家的客栈。”白蓁蓁走到罗钦面前道。 罗钦点头,“好。” “我……”白蓁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些日子,我给你添了很多困扰吧,你放心,等我接到京儿,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 罗钦苦笑,“你觉得是困扰?” “我觉得是。” “好,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白蓁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或许因为京儿,罗钦有其他的想法,但她现在生活的很好,不想改变。 从府衙出来,白蓁蓁先去了米粮铺。 因之前的事,谢家的米粮铺都空了。接下来几日她需要和掌柜的重新盘账存货,然后再开张。接下来几日,倒也没有心思想其他的,忙忙碌碌就过去了。 直到这日,罗钦的马车停在了外面。 “可以回京了吗?”她跑出来问。 罗钦点了点头,“你先去收拾吧,我在外面等你。” 白蓁蓁倒也没有好收拾的,很快就出来了。后面马车旁站着一个丫鬟,见她来了,先行了个礼,而后扶着她上了马车。 白蓁蓁还说这丫鬟怎么眼生,进去便见一穿藕粉色烟罗裙的女子坐在里面。 “您是谢夫人吧?” “是,姑娘您是?” “我叫苏悦然,从京城来柳州探亲,不想遇到了这事。我父亲与罗大人是同僚,便书信给他,请大人路上照顾。” “苏姑娘,委屈你与我挤一个车厢了。”白蓁蓁道。 “不委屈,只怕谢夫人不方便。” 白蓁蓁摇了摇头,那丫鬟钻了进来,看了白蓁蓁一眼,而后坐到了那苏姑娘一旁。不多一会儿,又一丫鬟进来了,这次进来的是罗钦的丫鬟,名叫豆蔻,她是认识的。 “夫人,我给您拿了个引枕靠着。” 白蓁蓁接过那引枕,本想给苏悦然,见她身后有一个,这才靠到了自己身后。马车启动,豆蔻显得十分兴奋。 “你跟在你家大人身边几年了?”白蓁蓁问豆蔻。 “三年前大人来到柳州,管家从牙子手上买下的奴婢。” “你莫不是罗大人的通房?”那苏悦然的丫鬟名叫春润的问了一句。 这句话问的唐突,苏悦然瞪了那丫鬟一眼。 豆蔻一听这话,急忙摆手,“奴婢可不是通房,我们大人洁身自好,才不会随便收通房呢!” “那罗大人不带其他丫鬟只带你走?” “春润!”苏悦然皱眉。 “姑娘,我帮你问问啊!” “别多话了!” 春润吐吐舌头,不敢再问了。 不过豆蔻却急了,忙解释道:“其他丫鬟都是三年的活契,我的是死契,而且我没有家人,大人怜我才带上我的。再说了,这一路回京,总要有丫鬟照顾夫人啊!” 苏悦然听了这话,侧头看白蓁蓁,“谢夫人和罗大人是旧识吧?” “确实是旧识。” 苏悦然点头,“我虽然在深闺,倒也听到过罗大人一些事。不过褒贬参半,其中有人说罗大人乃是情种,为了一个侧室竟是连郡主都不肯娶,还因此得罪了圣上。” 白蓁蓁愣了愣,“这种坊间流言,大抵不能信吧!” “人人都这样说,总不是空穴来风!”那春润是个嘴巴快的,又添了一句。 白蓁蓁的确想过问罗钦,为何不娶郡主,难道是为了她?可冒出这个想法时,又觉得有些荒谬,若是他能做到这一步,当初又为何与她和离。 但其实,不论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想再问了。 “总之这种谣言一旦流传出去,对罗大人的清誉伤害很大。”苏悦然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我觉得罗大人倒是个君子。” 第九百一十五章 番外 良嫁73 白蓁蓁没有接话,这苏悦然与她说这些,明显带着几分试探,见她不露底儿,便又表达了自己对罗钦的好感,想让她知难而退。 午后下了大雨,却也不敢停,一路快马加鞭的,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进了镇子。马车停到了谢家客栈,豆蔻先下去,从掌柜手里接过雨伞,而后扶着白蓁蓁下来。 白蓁蓁下车后,躲到屋檐下,正想让豆蔻把伞给春润。结果春润叫了罗钦,让他给帮忙撑一下伞。 白蓁蓁见罗钦过去了,回头问掌柜的,欢儿可在此留宿了。 “大小姐来过,翌日就出发了。” 白蓁蓁点点头,想着这一路上,停脚的时候就问问谢家在当地的铺子,或许能问到京儿的消息。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苏悦然惨叫一声。 原春润扶着她下车,不想地上湿了,她滑了一跤。亏得罗钦在,急忙拉住了她。而不知是谁用力不对,那苏悦然竟然倒在了罗钦怀里。 这一番,罗钦急忙后退两步,神色清冷的看着苏悦然。 苏悦然惊惶未定,急忙冲罗钦道谢:“多谢罗大人相扶,不然悦然就摔倒了。” 见这苏悦然神色正常,罗钦只皱了皱眉,并没有再深究。 “苏姑娘,请先进客栈吧!” 苏悦然不敢看罗钦,稍稍点了点头,才朝客栈走去。 客栈大堂,那掌柜的说因阴雨天气,投宿的比较多。楼上的上房已经满了,下面倒是还有客房,只怕要委屈他们了。 “一间上房也没有了?”那春润问。 “倒是还有一间,不过……” “那就给我们姑娘住!” “这位姑娘,那间上房是留给我们夫人的。”掌柜的回身冲白蓁蓁行了个礼。 “哟,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啊,主人住上房,让客人住下等房!”春润嘴上厉害,又指了指楼上楼下,“这里客人很多吧,我倒要跟掌柜的掰扯一下,既然有上房,为何让客人住下面?” 那掌柜见春润大嚷,不悦道:“楼下也不是下等房,姑娘莫要这么说。” “反正我们就要住上面!” 豆蔻听得实在烦,嚷道:“这是我们夫人的地方,你撒什么泼!” “什么你们夫人,她是谢家夫人,又是你罗家夫人!” “谁家的夫人,也不兴你一个丫鬟乱规矩!” “你!” 白蓁蓁本来在柜台后面的屋子看账,听到她们嚷嚷便忙出来了。问过掌柜,那掌柜说明缘由。 “既如此,那苏姑娘就住楼上吧!” 白蓁蓁说完,又交代掌柜的:“在楼下准备两间客房,还有大通铺,让随从住。至于饭食,您看着准备,还要劳烦厨房帮我们做一些干粮,可携带方便的。” “好,小的知道了。” 见那掌柜的去忙了,苏悦然冲白蓁蓁不好意思道:“其实住哪儿都行,偏我这丫头嘴快,让谢夫人为难了。” 白蓁蓁笑了笑,“没什么可为难的,我们风餐露宿惯了,有一间房睡觉就不错了,不像苏姑娘娇生惯养。” 她说这话时,罗钦正好从外面进来。 那苏悦然忙道:“夫人误会了,非是我娇生惯养,还是您住上房吧!” 先前嚷着要住,现在又拱手让出去。白蓁蓁原还不解,可看到罗钦进来,便就知道为什么了。她也懒得陪她演戏,没说什么,转而又回了后面的屋子。 等她看完账本,从里面出来,那掌柜的说苏姑娘住到了下面的房间。 白蓁蓁点头,上楼梯的时候,见罗钦从房间出来,她转而下楼。 “可有不习惯的?” 罗钦摇头,“你还没用饭?” “一看账本就忘了时候了,其实我也没什么胃口。” “掌柜的,麻烦在大堂张罗一桌饭菜。” “不用,我回……” “我也没吃。” 既罗钦这样说了,白蓁蓁把那句回自己房间吃的话给咽了下去。大堂后面有个小后堂,屋子不大,里面燃着一盆炭火。 已经入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凉。 罗钦打开窗子,外面淅淅沥沥还下着雨。雨也不大,透着丝丝凉意。从远处走来两人,他们合撑着一把伞,走近了才看清是一男一女,应该是夫妻俩。 伞不大,男人举着伞,尽量不让媳妇淋湿,但自己已经湿了半身。 “我既然在娘家,又下着雨,本就打算住一晚的,你还来接我做什么!” “家里两个孩子,我晚上可哄不来。” “那你们用过晚饭了吗?” “喝西北风了!” 女的忍不住踢了男人的一脚,男人也不躲,乐呵呵的受着。 冷风灌了进来,罗钦把窗子给合住了。这时候掌柜的把饭菜也送上来了,两荤两素还有一盆汤,用炉火温着。 罗钦拿起勺子,先盛了一碗汤,送到了白蓁蓁面前。 白蓁蓁微微一愣,“你大概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给我盛汤?” 罗钦点头:“我知道。” 白蓁蓁是顺口说出来的,可说出来见二人这般尴尬,又有些后悔了。她忙夹了一筷子菜给罗钦,让他慢慢用。 “怀京儿的时候,你胃口好吗?”罗钦突然问。 他不知道别的女子,但罗宝儿在他这儿住了几个月,其中一个月反应特别厉害,吃了就吐,不吃又饿得难受。后来虽然好了一点,但仍十分挑嘴,很难对准她的口味。 白蓁蓁想起那会儿,不由苦笑一声。先前在罗家时倒没什么,只是胃口差点,可来到谢家,那叫一个折腾。 吃什么都干呕,喝水都要吐,那时候瘦的只剩一副皮包骨。后来还是谢轻飏,从外面买回一碗酸笋面,她竟然吃了,而且吃了也没吐。 后来连着吃了一个月的酸笋面,渐渐的才能吃其他东西。 “还好。”她道。 往事不必再提了,提了徒增伤感。她最脆弱的时候,也会想他,想如果他在就好了。 “他对你很好吧?” “他?”白蓁蓁怔忪了一下,随即明白罗钦口中的他,“轻飏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得知他死讯,深更半夜,她跑到院中,指着天问:“老天爷,你为何对我这般狠!” 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就这样没了。 罗钦点头,低头喝了一口汤,觉得这汤的味道怎么这么怪。这几年没有陪在她身边,他觉得很遗憾。 第九百一十六章 番外 良嫁74 二人用好饭从后堂出来,正要分开时,那春润从房间跑了出来,还一脸焦急的样子。 “罗大人,您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吧,她肚子疼!” 罗钦皱了皱眉,“还是先找大夫吧!” “大人,我家姑娘背井离乡的,您去安慰安慰她吧!” “胡闹,这是你该说的话么。请男子去你家姑娘房间,岂不是要坏她名节。”罗钦怒声道,不说找大夫,却口口声声让他进去看,这丫鬟的心思实在让人厌恶。 “这……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白蓁蓁叹了口气,“我先进去看看吧!” 怎么说都是同路之人,而且她还是这家店的老板。进了屋里,白蓁蓁一眼看到躺在床上苏悦然,她竟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而且领子滑下肩膀,露出大片春色。 “大人……我好疼……”她原是背对着门口。 白蓁蓁心想,这苏悦然故意露出这春色给罗钦看,某些男人可能会着道,可罗钦却不是那样的人。但即便如此,姑娘家闺誉有损,以此讹人,估计罗钦也是有口说不明白。 只是这苏悦然大概没想到,她的丫鬟蠢笨,竟被罗钦一句话给镇住了。 “苏姑娘,是我。” 听得这话,那苏悦然身子僵了一下,接着转过身来,眼中愤恨之色还未消尽。 “罗大人呢?” “他在外面。” 苏悦然握紧拳头,可既然做到这一步了,于是揉着肚子,假装疼得厉害。 “还请……罗大人进来……” “那不如先请苏姑娘穿好衣服,我再请罗大人进来,毕竟事关他的清誉。” 苏悦然脸色一下子难看下来,可又不能当面发作,只得暗自咬牙,把衣服给拢好了。 “那……” “罗大人应该去请大夫了。” 苏悦然一听这话,有些慌了,忙道:“其实我没大事……” “还是让大夫来瞧瞧安心,好在现在雨也停了,老天爷都怜惜您呢!”说了这句,白蓁蓁转身往外走。 那罗钦倒是还在外面,只是让一个伙计去请大夫了。 “你先上楼休息吧。”罗钦对白蓁蓁道。 “苏姑娘应该没有大碍。” “我知道。” 白蓁蓁点点头,抬步往楼上走去。她进到屋里,豆蔻已经在另一边的罗汉床上睡着了,这丫头也是没有心机,不过嘴皮子还利索。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暗中斗法,在罗家的时候,她就看够了。 在谢家的时候,谢轻飏没有妾室,父母又常年在外,家中老祖母十分和善,她的日子过得很清闲。之后出来做生意,虽是明争暗斗不断,却与深宅女子相斗不同。生意上斗法,至少有机可寻,女子之间斗法,实在让人有点匪夷所思,而且各种招数让你防不胜防。 白蓁蓁叹了口气,想着接到京儿后,一定马上回定州府,绝不跟罗家人牵扯,包括罗钦。 翌日,白蓁蓁从楼上下来,那丫鬟春润正在跟一个伙计吵嚷。 “这下面的房间又阴又潮,哪是主人的地方,我家姑娘跟你们要盆炭火,你们还推三堵四的,根本就不像是做生意的,反而是像故意为难我们。” “若不是因为潮湿,我家姑娘也不会生病!” 白蓁蓁皱眉,见罗钦冷着脸从屋里出来了,春润就在他门口叫嚷,自然是说给他听得。 “姑娘,我们哪有推三堵四,我们送了炭火,您二人先有味儿,又给扔了出来。再说这两日阴雨天,别说下面了,上面它也潮……” “那意思就是我们不能怪你们客栈照顾不周反倒要怪这天了?” “小的也不是这意思。” “哼,反正我们姑娘生病了,眼下不能起身,耽搁了罗大人的行程,便要怪你们客栈的错!” 那伙计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倒第一次见这般不讲理的。 这丫鬟话里话外怪客栈,还拿上房和下面普通的客房说事,根本就是针对她的。白蓁蓁仔细想了想,她好像没有得罪这位苏姑娘吧! “昨儿大夫可来过了?”白蓁蓁下楼看向春润。 春润叹了口气:“来过了,说我家姑娘着了寒气,这两日最好卧床休息。” 两日? 白蓁蓁皱眉,那他们岂不是要在此耽搁两日。 “春润!” 苏悦然从屋里走了出来,先瞪了一眼春润,而后道:“我不妨事的……咳咳……谢夫人有急事要进京,不敢耽搁了。” “既然谢夫人事情急,不如您请先行。” 白蓁蓁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嫌她碍眼了。 “苏姑娘昨夜不是肚子疼,怎么又着了寒气?”白蓁蓁问。 “先闹了肚子,后来才发病,谢夫人您莫不是大夫,还要望闻问切?”春润语气不好道。 “既如此。”罗钦走上前,看了一眼苏悦然,而后对白蓁蓁道:“苏姑娘身体不适,那她便先留下休养,我们先行一步。” “罗大人,您要把我们姑娘一人留在这里?”春润急道。 “自会留下护卫给你们用的。” “咳咳!”苏悦然红着眼睛上前,冲白蓁蓁行了个礼,“原是我身体差,还没怎么着就生病了,但毕竟是小病,不敢耽搁了谢夫人的行程,我们这就出发。” “其实我一个……” “你一个人不行。”罗钦打断了白蓁蓁的话。 白蓁蓁叹了口气,今儿要真启程了,等于甩了苏悦然一巴掌,往后还有半个多月的路程,同坐一辆马车多尴尬啊! “这样吧,苏姑娘病了,我们就暂留一日。今天苏姑娘睡上房,想来好好休息一晚,明日身体会好一些,我们再出发。” “这……”苏悦然看向罗钦。 罗钦点头,“好。” 苏悦然呼出一口气,本来想甩下白蓁蓁,结果差点没把自己给甩下。不过由此也看知,这白蓁蓁和罗钦关系非比寻常。 目送苏悦然主仆俩上了楼,白蓁蓁松了口气。 回头见罗钦朝门口走去了,她犹豫了一下,还跟跟了上去。今儿天放晴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有卖东西的摊贩挑着担子从门前走过,间或喊一声,有人要买,他就在路边停下里,给客人看东西。 “你知道这镇子叫什么名字吗?”罗钦问。 白蓁蓁笑,她自然知道,“红线镇。” “为何叫红线镇?” “大概是因为此地家家户户做红线吧!”用红线做绣球,做穗子,做盘扣这些,也因这镇子客商多,他们才在这小镇子上开了一家客栈。 “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九百一十七章 番外 良嫁75 罗钦说着就往外走,也不问她想不想去。白蓁蓁自然是想出去,那苏悦然主仆俩太事儿了,她已经做好了今天一天躲她们的准备。 罗钦带着她往东走,见到一个面摊,二人坐下吃了碗面而后有继续走。 走出一处,乃是卖红线的。那摊主是个老婆婆,看到罗钦停到摊前,便笑呵呵道:“公子,买根红线吧,红线牵姻缘定。” 白蓁蓁上前,见那红线很普通,正想开口问这红线有什么用。 那老婆婆道:“您放心,这都是一根线缠的,当间绝没有断处。” “好,给我一根。”罗钦道。 白蓁蓁见罗钦接过红线,付了钱后继续往前走。她跟在他后面,这次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间寺庙。 月老庙! 别看在庙在镇子上,而且也不大,但门前香炉里香火鼎盛,来往香客也很多。 “听说这间月老庙很灵,只要在此求过姻缘的人,都能得到一段好姻缘。也因此,这红线镇才有如今的盛景。”罗钦道。 “所以你买了根红线?” 罗钦不语,往月老庙走了进去。进门,有一颗很大的月桂树,树上结满了红线。 “把红线绑在树枝上,月老会帮你寻一段好姻缘的。”罗钦说着把手中的红线给白蓁蓁。 白蓁蓁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我不求这个。” 罗钦点头,自己上前给挂树上了。 “你信?” “信。” 白蓁蓁望着这姻缘树,笑道:“希望罗大人早日寻得好姻缘。” “曾经有过,只是没能把握住。” “未来还有。” 罗钦看向白蓁蓁,“但看她肯不肯接受了。” 白蓁蓁去看罗钦,他却已经收回了视线。她想问这个‘她’是谁,可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二人大概都有意避开苏悦然,从月老庙出来后,他们又在街上逛了许久。连午饭都是在酒楼吃的,等天色暗了下来,二人才往回走。 进了门,那苏悦然竟在大堂中,见到她二人进来,急忙上前。 “谢夫人、罗大人,你们出去一天了,悦然还以为你们遇到什么事了。”说完这句,她还咳嗽了两声。 “苏姑娘,我们只是出去办了一些事,让你担心了。”白蓁蓁道。 “谢夫人,您出门也不说一声,我们姑娘因为担心你们,都没好好休息。”春润上前有些苛责道。 白蓁蓁立时就有些头疼,她为什么不好好休息,难道因此还要耽搁一天? “苏姑娘,您还是回屋休息吧,我们明日一早出发。”罗钦道。 “可罗大人,我们家姑娘……” “好了,春润,耽搁了一日,我已经很抱歉了,明早我们就出发。”苏悦然回头跟春润说道。 二人回来途中,买了一张饼分了,此刻都不饿了,便各自回了屋。 “姑娘,这罗大人也真是,竟不说陪您一起用饭。”春润回到屋里没好气道。 “行了,日子还长,不要着急。” “可夫人说了,这罗大人回京只待几日,便又去上任了,给您的时间不多,也就这一路上的相处。本来只你二人,倒也好说,毕竟姑娘您才貌双绝,哪个男人不为您心动,可偏生多了一个谢夫人,而罗大人对她又特别……” 苏悦然沉下一口气,她也不曾想居然冒出了个白蓁蓁。 她父亲虽然在京城做官,但不过是户部的五官小官,这罗钦因为拒婚一事遭贬谪,但如何也是定国公府的嫡公子,而且人长得俊,又有能力。 她娘苦心安排她来柳州,便是算准了他调任之期可能回京,给她二人制造独处的机会,却被一个白蓁蓁搅和了,让她如何不气。 “姑娘,咱们得想个法子,不能让这谢夫人坏事。” 苏悦然咬了咬牙,她自然要想法子。 白蓁蓁回到屋里,豆蔻已经把床给铺好了。 “夫人,您回来了!” 白蓁蓁点头,“还没用晚饭吧,去外面吃吧。” 豆蔻点了点头,刚往外走两步,又捂着嘴笑着回来了,“夫人,今儿苏姑娘在外面坐了好久好久,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外面,应该是等大人回来呢!” “她不是生病了?” “哪有生病,奴婢看她好好的。” “算了,别管她了。” 只希望她少出一些幺蛾子,能平平安安回京就好。 当晚无事,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出发了。从红线镇到下一个落脚点,若是不耽搁,晚一点时候就能赶到。若是耽搁了,夜里恐怕还得露宿在外面。 听说可能露宿,那苏悦然的事倒是少了,中间没敢说停下休息。 用饭的时候,豆蔻拿出饼给大家分。 那春润拿了一个,不高兴道:“这又干又硬的,怎么吃啊!” “别人能吃,你就不能吃?”豆蔻没好气道。 “我倒无所谓,但我家姑娘身子娇贵,怕是吃了不好克化。” “我家夫人也娇贵,她都没说什么。” 春润看过去,见白蓁蓁吃着饼,确实没有说什么。 “姑娘,您吃一口?” 苏悦然摇了摇头,“算了,我没胃口。” 白蓁蓁自然也不会劝她,若是吃了一块真闹肚子了,最后还得怨她。 “谢夫人,听说您夫君故去了?”苏悦然突然问。 白蓁蓁抬头看向苏悦然,眸色冷了冷,她不想惹她,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并不是怕她! “果然么,谢夫人别生气,悦然只是想,谢夫人年纪轻轻的,多可怜啊!若是以后遇到有缘人,还是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的。” “苏姑娘,这是我的私事。” “谢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 “是么?” 苏悦然忙道歉:“倒是我唐突了,原以为咱们一路同行,该情似姐妹才是,不想谢夫人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谢夫人也真是,我们姑娘关心您,您却拒人千里,真是不知好歹。” “谁不知好歹了?”豆蔻指着那春润,“便是亲近之人,这话也不好当面问吧,况是我们夫人的伤心事。” “嘿,有你这小丫头什么事!” “我家大人要我照顾好夫人,有人欺负她,我自然不能忍!” “咳咳,春润,好了。”苏悦然冲春润摇了摇头,“说到底,是我们给罗大人添麻烦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 番外 良嫁76 豆蔻撇嘴,知道给人添麻烦了还处处找事。 白蓁蓁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下个地方,她就再多租一辆马车。这苏悦然绝对是没事找事型的,她怕哪一会儿忍不住了会想打她。 一路没有停,好在在天将黑的时候,车队停在了客栈外面。 白蓁蓁先下马车,罗钦见她脸色不太好,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身体不舒服?” 白蓁蓁摇了摇头,“我没事。” 二人说着话,苏悦然也下了马车,走到跟前来了。 “罗大人,原是怪我惹谢夫人不高兴了。” “哪能怪姑娘您啊,您只是关心谢夫人罢了。”春润忙道。 豆蔻撇嘴,“这是关心还是戳人心窝子啊!” 罗钦叹了口气,开始后悔同意苏大人带苏悦然回京了。 “先进去吧。” 这次客栈有上房,要了三间上房,伙计们依旧睡大通铺。 “客官,您几位是在大堂吃还是送到楼上?” “送到楼上,送三份。”罗钦道。 那伙计瞅了左右两位一眼,原这两个都不是夫人。 “好嘞,您几位先上楼休息,饭菜马上送到。” 回了房间,春润扶着苏悦然坐下。颠簸了一天,还受了一肚子气,结果下车了,他家姑娘都主动提了,那罗大人竟然也没有多问一句。 “姑娘,这罗大人真是根木头。” 苏悦然轻哼一声,“他不是木头,只是装着别人呢!” “那谢夫人?”春润想了想,道:“可那谢夫人是个寡妇,而且我看她也没有姑娘您好看啊,罗大人不至于这么不开窍吧?” “谁知道!”苏悦然不高兴道。 不多一会儿,小二把饭菜送到了屋里。 白蓁蓁让豆蔻一起坐下用饭,豆蔻不敢,她就拉着她坐下了。 “这是在外面,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你是罗大人家的丫鬟,照顾我本就是情分而已。” 豆蔻接住白蓁蓁递来的筷子,“夫人,您人真好。” “若你不想跟着罗钦来回跑,可以跟我回谢家,我是挺喜欢你这丫头的。” “可以吗?” “当然!” 豆蔻本来挺高兴的,可随后想想又摇了摇头,“奴婢还是照顾大人吧,他孤零零一个,好可怜的。” “你家大人也会娶妻啊。” “会吗?”豆蔻看了白蓁蓁一眼,小声道:“我家大人对别的女子,惯来是冷脸相对的,唯有对您,他才会露出关心。” “你想说什么?” 豆蔻吐了吐舌头,“夫人,我家大人真的挺好的。” “我自然知道他好。”只是他的好,她尝过不想再尝了。 没人搭理她,这苏悦然想找事也不成。 翌日继续赶路,近中午的时候,苏悦然乘坐的那辆马车的轮子突然坏了,车队只能先停下。 白蓁蓁叹了口气,今早出发的时候,她本想自己租一辆马车,不过待她出门,罗钦已经租好了一辆。对他这份体贴,她还是很感激的。 “苏姑娘那辆车坏了,不会让她坐咱们这辆吧?”豆蔻道。 “不会吧,应该好修。”白蓁蓁道。 主仆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担心。这好不容易清净了一上午,她们可不想跟那对爱没事找事的主仆坐一辆车了。 “先下来吧,我们休整一番。”罗钦上来道。 白蓁蓁撩开车帘,见罗钦伸手扶她,她僵了一下,还是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罗钦却愣了一下,转而扶住她的胳膊,这样好借力。 白蓁蓁脸红了一下,自己刚才犯什么糊涂! 下了马车,白蓁蓁见旁边有一条小溪。正好清洗一下帕子,她叫上豆蔻,二人一起过去了。不想她们刚过去,那苏悦然主仆也过去了。 “谢夫人,昨日是我唐突了,您还生气?” “苏姑娘多想了。” 白蓁蓁看了苏悦然一眼,继续低头洗帕子。 “本来想今天好好跟谢夫人赔个不是,结果您坐了另一辆车。” “苏姑娘,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烦! 白蓁蓁见苏悦然还要张口,于是道:“罗大人租的车子。” “这样……” “大概是体谅您与我们挤在一起辛苦吧。” 苏悦然笑了笑,虽然罗钦不是这个意思,但她愿意听着话。 她二人倒没事,结果春润和豆蔻不知为何吵了起来。春润说了句什么,那豆蔻直接拿水囊里的水泼了过去。 春润忙躲开,豆蔻又追了上来,结果泼了苏悦然一脸。 “姑娘!”春润看了一眼苏悦然,指着豆蔻骂道:“你个贱蹄子,泼到我家姑娘了,看我不打你!” “好了,春润!”苏悦然喝了一句。 白蓁蓁见此,忙把帕子给了苏悦然。结果她那帕子是湿的,苏悦然一擦脸,把妆给擦花了。 这是白蓁蓁看到,苏悦然眼尾处竟有一道疤,其实很细小,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到。只是平日上妆,也就遮住了。 “姑娘,您的脸……” 苏悦然一惊,忙去溪边看。 见她这般惊慌失措,白蓁蓁也觉得不好意思,想上前安慰。结果她刚伸手,那苏悦然居然栽到了水里。 “姑娘!” 春润惊呼一声,忙跑进水里去扶苏悦然。她这一声,也惊动了外面的罗钦。他急忙跑上前,见那苏悦然从水中起身,单薄的纱衣津贴着她的身体。 罗钦忙回头,也让其他属下也回过头去。 “谢夫人,您怎么能这样,我家姑娘好意跟您赔不是,您却推她掉水里!” “我?”白蓁蓁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推她?” “本来就是,奴婢可是亲眼看到的!” 豆蔻忙道:“我也看到了,夫人根本没有推你家姑娘!” 白蓁蓁见那苏悦然冻得瑟瑟发抖,只得道:“豆蔻,去给苏姑娘拿件衣服,裹住身子。还有春润,你最好先闭嘴,带你家姑娘去车里换衣服,其他事我们等会儿再说。” 豆蔻看了一眼罗钦,先去拿衣服了。 等拿了衣服回来,扔给了春润。 春润把衣服给苏悦然披上后,扶着她回了马车。 “我没有推她。”白蓁蓁对罗钦说道。 “我知道。” “可她似乎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罗钦看向白蓁蓁,“那你是不是误会我和她的关系了?” 白蓁蓁愣了一下,见罗钦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忙别过了头,“我当然没有。” “没有就好。” 第九百一十九章 番外 良嫁77 因着这一耽搁,他们到底没有赶上进城投宿,只能在山林外露宿了。苏悦然的马车坏在了半路上,她仍是和白蓁蓁同乘一辆。 待马车停下后,白蓁蓁忙从车里下来,决计不想跟她多待一会儿。 外面生了两堆火,侍从们凑在一起,罗钦在另一边,见到白蓁蓁下来,便冲她招了招手。 白蓁蓁本想再生一丛,可见罗钦唤她,她也只得过去了。只是她刚坐下,那春润扶着苏悦然竟然也来了。 “谢夫人,先前不过是误会,我知您不愿与我同在一个车厢,可这外面寒气重,您还是进车里吧,我在外面。”苏悦然道。 “姑娘,您身子弱,怎么能在外面!”春润道。 主仆俩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唱了一路的戏,白蓁蓁早就听腻了。 “苏姑娘还是回车厢吧,若是您病了,明日又得耽搁行程。说实话,我确实有急事进京,想来您也不好意思耽搁吧?” 一句话说的苏悦然两颊发红,她求助一般看向罗钦:“罗大人,这……” “谢夫人说的是,还请苏姑娘进车厢休息吧。” “大人,您和谢夫人一起过夜,这样也不好吧?”春润说了一句。 “什么叫一起过夜,你嘴巴怎么那么臭!”豆蔻指着那春润骂了一句。 “奴婢话不好听,可理儿是这个理儿吧,谢夫人是寡妇,大人是读圣贤书的,这个道理不用奴婢说,您二位也懂。” “苏姑娘!”罗钦看向苏悦然,神色清冷,而后道:“明日进了城,您休整一日,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罗大人!”苏悦然吃了一惊。 “苏姑娘,本官与谢夫人还有急事,没有苏姑娘的好心情。” 罗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悦然知道哭求无用,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尊严,于是流着泪回了车厢里面。 “这个罗大人,他怎么能这对姑娘您!”春润气愤道。 “哼,还不是为了那个白蓁蓁!”苏悦然撩开车帘,见他二人同分了一个饼,而且彼此对视一笑,气得她一下子甩开了车帘。 “姑娘,万一罗大人明日执意不肯让我们同行,那怎么办?” 苏悦然咬牙:“这条回京的路,也不是他罗家的,我便跟在后面,他能说什么!” “可……” “路上总有机会。” 这厢,罗钦见白蓁蓁吃了饼,便把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 白蓁蓁接住,仰头喝了两口,又还给了他。 “你受人之托,这样做不好吧?”她有些担忧。 “你这人就是这样,有委屈也不说。”他淡淡道。 “其实……” “其实你对我无所求,是吧?”罗钦看向白蓁蓁,微微叹了口气,“从我娶你那时候起,你便对我无所求,我便以为你是满足的,幸福的,可后来你突然提出和离的时候,我想的竟是,你怎么能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不是。” 罗钦低下头:“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错到这种地步的。” 白蓁蓁愣住,见罗钦这般,她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怎么会到这一步的,其实仔细想想,她也有错吧!当时成亲后,喝下那一碗绝子汤,她便告诫自己,她只是个妾室,也用妾室的标准约束自己,从不敢越规一步。 她把自己当妾室,他亦是,而后来她突然强硬了,他便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有错,她又何曾没有。 如果她一开始表达了自己的渴望,或许他慢慢会习惯,或许他会忘那方面考虑,而不是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蓁蓁,我们之间……” “罗钦!” “不可以吗?”他看着她问。 白蓁蓁叹了口气,“虽然他去了,可我要为他撑起这个家,所以……不可以。” 罗钦苦笑,“我想不是这个原因,你只是不肯再信任我了。” “也许吧。” 她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她也还爱他,但她不想因为爱他再委屈自己了。 罗钦没有再问,白蓁蓁也没有再说。 翌日进城,罗钦为苏悦然找了一间客栈,想让她在此休息一日。 “罗大人,既然二位有急事,那悦然也不敢耽搁了。您二位先走,悦然自己也可以回京。”苏悦然道。 “这些护卫,本官留给苏姑娘。” “不用,我也带了家仆。” 罗钦摇头,“本官既受苏大人所托,却无法完成交代,只能留下这些人尽些心意了。” 那苏悦然还要说什么,但罗钦已经转身进客栈了。 他们没有停下休息,而是打包了干粮后,继续赶行程了。对于苏悦然这么好说话,白蓁蓁倒还挺奇怪的。 “也不奇怪,她也是大家姑娘,总还剩点脸面吧!” 哪知豆蔻这句话刚说完,便听后面有哒哒的马蹄声。她撩开车帘往外看,见苏悦然他们的车队竟然追了上来。 “这位苏姑娘还真是脸皮厚!” 白蓁蓁蹙眉,“怎么了?” 豆蔻坐了回来,啧啧两声:“苏姑娘的车队就在后面。” 白蓁蓁苦笑,罗钦都那样说了,她居然还追了上来。 “算了。” 中午他们停下修整,那边苏悦然的车队也停下了。 白蓁蓁往后看了一眼,走到罗钦身边,冲他道:“不如还是请苏姑娘同路吧。” “不用。” 白蓁蓁主要是怕罗钦跟那位苏大人不好交代,可他都说不用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时那春润走了过来,端着一盘橘子。 “谢夫人,我家姑娘请夫人尝尝。” 白蓁蓁往后看了一眼,见那苏悦然正撩开车帘往这边看,她冲她点了点头,而后让豆蔻接住。 “替我谢过你家姑娘了。” 春润看了一眼罗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转身回去了。 白蓁蓁拿起一个橘子剥开,往嘴里放了一瓣,别说还真挺甜的。 “甜吗?”罗钦问。 白蓁蓁点头,掰下一瓣要给他。却见罗钦突然低头,从她手上咬住了那瓣橘子。白蓁蓁愣住,好似他的唇有碰到手指,可那种感觉太不真切了,她竟有点不能确定。 “确实甜。” 白蓁蓁脸红了红,把剩下的橘子塞给了他。 “既然 第九百二十章 番外 良嫁78 见白蓁蓁要走,罗钦忙拉住了她。 “再走一个时辰,前面有镇子可以投宿,但天色还早。如果不投宿继续往前走,夜里大概会露宿在外面,你说呢?” 白蓁蓁看了一眼后面的苏悦然的马车,想了想道:“投宿吧,昨夜就在外面露宿,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好,听你的。” 前面的镇子不大,方圆几十里也就这么一家客栈。 白蓁蓁下了马车,见苏悦然的车队已经跟了过来。 罗钦进店要了两间上房,因这镇子偏僻,客栈的生意并不好,所以只有一对老夫妻在照看,没有其他的伙计。 他们只能在外面堂食,没小二给送到屋里。 “没关系,我们就在下面吃吧。”白蓁蓁道。 罗钦左右看了看,找了临窗的位子坐下。大堂里还有两桌人,一桌应该是一家人,有老有小,另一桌是三个大汉正吃肉喝酒。 这时苏悦然进来了,她的丫鬟春润问那老板要一间上房。 “哎哟,最后两间上房刚被那两位客官给订了,下面倒还有房间,若姑娘不嫌弃。” “我们姑娘不能住下等房!” “这……要不您几位再往前走走?” 罗钦冲那掌柜的道:“我们让出一间上房,让苏姑娘住吧!” 那苏悦然忙冲罗钦弯腰道谢:“劳烦罗大人了。” 罗钦收回视线看向白蓁蓁:“毕竟我与苏大人同僚过两年,所以……” “我知道。”白蓁蓁叹了口气,“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我不会阻止你帮她的。” “我只是不想让她误会什么,更不想让你误会什么。”罗钦道。 白蓁蓁怔了怔,正想解释说自己没有误会,但见那苏悦然在他们旁边那一桌坐下了。中间隔着一个过道,也没有两步,实在有些别扭。 “苏姑娘,不如一起坐吧?” 苏悦然看了罗钦一眼,神色暗了暗,而后冲白蓁蓁摇头道:“我就不叨扰了,虽是同路,可我胆子小的,到底不敢离你们的车队太远。放心,我们虽然跟在后面,但绝不会耽搁夫人的行程。” 白蓁蓁淡淡笑,“苏姑娘客气了。” 不多一会儿,老婆婆送上来了几碗面。 罗钦端了一碗给白蓁蓁,再有豆蔻,最后一碗放到了自己面前。 “只有面了?”那边春润问。 老婆婆道:“今儿准备的东西不多,只剩面条了。” “可他们怎么有酒菜?”春润指向坐在不远处的那三个大汉的那桌。 “哟,小姑娘,想吃肉菜啊,到我们这里坐啊,哥哥们一定喂饱你!”一个大汉调笑道。 春润见此,吓了一跳,忙收回了视线。 白蓁蓁叹了口气,这春润还真会找事。这是在外面,她竟一点也不知收敛。好在那三个大汉见他们这边有护卫,知不是平常人家的,倒也没敢上来找事。 “哎,这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了!” “对了,再往西走不到百里就是岩城了,不如咱们再去赚一把?” 那三个大汉说话声音很大,白蓁蓁听到‘岩城’二字,神色突然一紧,下意识抬头看了那三个大汉一眼。 “怎么了?”罗钦小声问。 白蓁蓁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若是身体不舒服,用过饭就早点休息吧。” “好。” 那边三个大汉还在说着,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头上已经有白发了,听这话瞪了旁边的兄弟一眼。 “别打什么歪主意!” “哎哟,许还能碰上一只肥羊呢!” 另一个琢磨了一下,也道:“那岩城客商多,咱们挑个落单的,捞一把就吃香喝辣的好几年,不如就去碰碰运气。” “你们俩不想活命了,当年那事……”那年纪大的左右看了一眼,忙压低声音道:“亏得推下了山崖,官府才没有起疑心,再用这法子,可不一定好使!” “总要冒冒险啊!” 罗钦见白蓁蓁脸色不对,问她到底怎么了。 “我想先回房间。” “好。” 白蓁蓁先上楼,罗钦嘱咐豆蔻去跟老婆婆讨一盆热水,而后才跟了上去。 进了屋,白蓁蓁猛地握紧拳头,一下子砸到了桌子上。 “蓁蓁!” 白蓁蓁擦了一把眼泪,回身打开房门。 罗钦进来,见她眼圈红红的,便知她一定是哭过了。 “出什么事了?” “轻飏就是在岩城出事的。”白蓁蓁道。 罗钦愣了一下,“是意外还是被人害死的?” 白蓁蓁摇头,“尸体是在山崖下找到的,像是马失足跌下了山崖,可轻飏的功夫不错,即便是马发疯了,他也应该没事。我怀疑他是被人下了药,而后推下山崖的。当时他身上贵重物都没有了,只有……只有给京儿买的拨浪鼓。” “官府没有调查?” “查了,但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后来铺子里的伙计说他连着几日收账,许是劳累过度,才发生了意外。因实在查不出什么来,我们也就认了这个结果。” “你怀疑那三人?” “我不知道。” 罗钦拉住白蓁蓁的手,“我来调查他们。” 白蓁蓁看向罗钦,微微一笑,“谢谢你。” “对谢轻飏,我也很感激。” 第二日,白蓁蓁从二楼下来,见苏悦然主仆正在跟掌柜的说着什么,见到她露面,那苏悦然急忙跑了过来。 “谢夫人,你可知罗大人去哪儿了?” 白蓁蓁愣了一下,“他不在自己房间?” “不在,刚才我家姑娘给罗大人送早饭,屋里根本没人。” 白蓁蓁忙叫来随身的护卫,问他们罗钦去哪儿了。 “昨夜里,大人带着几个护卫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白蓁蓁疾步来到柜台前问那老掌柜的,“昨天坐在那儿吃酒的三个人,他们也是半夜走的?” “还说呢,那三个泼皮竟然半夜就走了,房钱和饭钱都没有付!”老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还说若不是附近没有官府,他一定去报官。 “谢夫人,你知道罗大人去哪儿了吧?”苏悦然问。 白蓁蓁想,应该是岩城了。 “苏姑娘,我也要出去一趟,您可以先行,也可以在客栈等着,我们会回来的。”说着白蓁蓁就要往外走。 “谢夫人,罗大人一路与你同行,若是他有个差池,你怎么向定国公府交代!” 白蓁蓁呵了一声,“不劳苏姑娘费心!” 第九百二十一章 番外 良嫁79 白蓁蓁带着人一直追到了盐城,正好碰上当地的府衙开堂审案。 那三个罪犯跪在躺下,而罗钦坐在大堂一侧,府台率此地的县令主审。罗钦见到她,忙起身把她迎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因为担心!不过这种话,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说。她看了那三人,问他是怎么回事。 “我带人尾随他们,见他们打劫一个客商的时候,正好人赃并获抓了起来。” “那他们可曾交代……” 罗钦让白蓁蓁别急,而后拉着她来到那府台面前,介绍了她的身份。 “原是谢家夫人,那请在一旁听案吧!” 当年谢家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虽然疑点颇多,可一直找不到嫌犯,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了。时隔五年后,终于有了点眉目,这府台也想办成这案子。 那县令开始审案,对于刚发生的事,他们想狡辩也不成,但一直说自己是初犯。当县令问到五年前谢轻飏的案子时,他们自是抵死不认。 后来县令用刑,其中一个受不住给招了,有一个人招了,另两个人也只能实话实说。 “当年我们身上已是分文没有,正饿着肚子,见那谢家少爷进了茶肆。看他穿戴,便知这人身上定有银钱。我们商量了一下,一个人去茶肆借机闹事,另一个往茶壶里倒了迷药。那谢家少爷喝了茶后便起身离开了,我们便一路跟着。” 这谢轻飏会功夫,很快察觉出不对来了,又看他们三人追着,便咬紧牙关,驾着马快跑。他们几乎要跟丢他,好在他在慌乱之际,既然上了一处无路可走的断崖,他们把他堵到了那里。 “我们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晕死了过去。我们把他身上的银钱都拿走了,而后依旧把他放到马上,赶着马冲下了悬崖。” 听到这里,白蓁蓁身子晃了一下。 “你们图财就是,为何伤他性命?”白蓁蓁咬牙问。 “他看到我们的脸了……”其中一个低着头道。 罗钦扶住白蓁蓁,回头冲那府台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扶着白蓁蓁往外走去。 “放心吧,他们杀了人,必定要以命相偿的。” 白蓁蓁心痛至极,眼泪一滴滴落下。她不敢想当时谢轻飏有多绝望,他想着回家,想着和家人团聚,却被害死在半路上。 还有那个拨浪鼓,他揣在怀里,京儿虽不是他亲生,可他却十分疼爱。 “我想去祭奠一下他。” “我陪你。” 来到那处断崖,白蓁蓁跪在前面,把祭品摆好,又点了纸钱。 “轻飏,对不起,五年之后才让你沉冤得雪。” “若是你地下有知,便安息吧!” “欢儿和京儿都很好,我会照顾好他们的。等欢儿长大,我会把谢家的生意都交给她,你放心就是。” 罗钦看着远处,心里说道:谢兄,多谢你照顾他们母子,你且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他们。 回到客栈,那苏姑娘倒是还等着他们。 接下里的路,这苏姑娘没有再作妖,半个月后他们抵达了京城。 那苏大人在城门口迎接着,见女儿安然无恙的回来,忙向罗钦道谢。 “柳州发生难民潮,本来我还想着让她等两个月再回来,多亏了罗大人这一路护送,让她能早日回家。” “苏大人客气了。”罗钦道。 “罗大人长途跋涉,定也是累了,那改日咱们再叙!” “好。” 苏悦然撩开车帘,冲罗钦点头致意,而后马车启动,她一直望着他,眸中情意缱绻。 “你先去珠宝行休息,我回家把京儿抱来给你。”罗钦冲白蓁蓁道。 白蓁蓁摇头:“我跟你一起吧。” 罗钦和罗家闹僵的事,她听豆蔻说了不少。为了京儿的事,她不想罗钦再和家里人闹,还是她出面的好。 “好,我们一起回去。” 定国公府,得知罗钦回来了,罗家主子们都聚到了厅堂里。为首的老国公府依然康健,他旁边坐着老夫人。 下面是国公和国公夫人,底下是几位公子和他们的夫人。 一家人齐刷刷的看着罗钦,又看到他身后的白蓁蓁,真是又吃惊又无奈。当年罗钦抗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国公府一度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这罗钦是宁愿和罗家断绝关系也不肯娶郡主,旁人或许不知为何,但他们家里人都知道,乃是为了这个小妾。 宠妾灭妻的事有,可宠妾不娶妻这事,倒是没听过。 “你把她带回家做什么?”国公夫人气道。 白蓁蓁看向国公夫人,眉目一冷:“我来罗家做什么,国公夫人不知道?” “你……你休想打什么鬼主意!” “把我儿子还给我!” 国公夫人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什么你儿子,他是我罗家的种,自然应该待在我罗家!我还要问你,你为何隐瞒这孩子的存在,骗了我们这么久,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 “他是我儿子,谢家的儿子,与你们没有干系!”白蓁蓁道。 “你居然……” “她说的是,那孩子叫谢京,不加罗京。”罗钦开口道。 “你!”国公夫人万万没想到罗钦会说这样的话,当下气得眼前发黑,险些栽过去。 大夫人和二夫人上前,忙把国公夫人给扶了下去。 “三爷,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夫人问。 罗钦道:“我话里的意思应该已经很明显了。” “这孩子果真不是三爷您的?” 罗钦要开口,老夫人突然打断了他。 “钦哥儿,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祖母,话不能乱说,可我们罗家就能做出这种混账的事来?” “你这臭小子,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老国公气得当下抡起拐上,照着罗钦就打。那国公夫人先时惊了一下,正要去劝,可看着儿子这倔强的样子,觉得他也该吃点苦了。 国公夫人不劝,老夫人不动,那国公爷更是气得牙痒痒,一家子都看着他被打。 白蓁蓁自是不忍心,毕竟是为了她的事,可她刚要开口,那罗钦冲她摇了摇头。 “不妨的。” 老国公出了一把子气力,见这孙儿仍是不知悔改的样子,气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见老国公晕了,国公府上下当即就乱了。 白蓁蓁见此,知是今日肯定没有个结果,只得先一步离开。 第九百二十二章 番外 良嫁80 白蓁蓁先去了一趟谢府,谢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在,看到她自是十分欢喜。 “蓁蓁,这几年苦了你,东奔西跑的。”大夫人拉着白蓁蓁道。 “对了,京儿他……”二夫人脸上有愁色。 京儿不是儿子的种,在儿子去后,白蓁蓁就向他们坦白了。当时他们确实有些生气,可这几年,白蓁蓁所作所为,她们看在眼里,早已把她当做一家人了。 白蓁蓁笑了笑:“他在罗家,自然不会吃苦。只是这事,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好的,需要周旋一些时日。” “也是,到底是罗家的血脉,他们怎么会轻易放手。”二夫人叹息道。 “若是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一定去。”大夫人道。 白蓁蓁摇头:“三公子回来了,他会帮我的。” 大夫人和二夫人对视一眼,纷纷劝她道:“轻飏已经过世五年了,你啊,你也该走出来了。那三公子对你有情,切莫辜负了才是。” “二夫人,您为何也劝我?”当初因为怕她改嫁,她还跟她立规矩来着。 二夫人叹了口气:“当时我想不开,可后来想着轻飏若泉下有知,定不希望看到你受苦,所以慢慢也就想通了。尤其来了京城,听说了那三公子的事,倒也为你俩可惜。” 可惜吗? 白蓁蓁想想,确实可惜吧。她从未想过,他能为她做到那一步。她不想逼他,可如果他早一点这般坚定的话,她会留在他身边。 京城的生意也要照看,当晚白蓁蓁在谢府用过晚饭后就回珠宝行了。 掌柜的看到她十分开心,一直说这二年生意好做了不少。 “定西城贸易繁荣,如今西边很多客商都来到了京城,从这里采买。我们珠宝行的首饰,因为样式新货真价实,很受他们的喜欢。” 白蓁蓁点头:“明年我想在定西城开家珠宝行,刘掌柜您看您这边可能给我找个帮手?” 刘掌柜想了想,道:“我这边有个伙计,跟着我做了十来年了,机灵能干,应该好用。” “那好,明日让他来见我,我跟他商量一下。” “好嘞!” 晚上,罗钦从老国公那院出来,这一整日又被骂又被打的,倒也不难受,反而有点安心。当年的事,确实是他给家里造成影响,也确实是他做错了,可家里人依旧包容他。 “三公子,老夫人让您去她那院里一趟。” 罗钦侧头见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点了一下头,便跟着她去了。 老夫人坐在里屋的暖塌上,看到他进来,先冷哼了一声。 罗钦跪下了下来,低着头一声不吭。 “见到你儿子了?” “还没。” “他在城岚园。” “祖母,孙儿对不住你们。” 老夫人扭头看着罗钦,到底是在自己身边养大的,比其他的孙儿要亲厚一些。看到他这样,不由得便有些心软。 “你倒是舍得,一去五年,一封信都没有来过。” “孙儿不想惹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生气。” “我们还真能生你的气,不过是当时……你太气人了!” “孙儿错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罢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起来吧,到祖母这里来坐。” 罗钦听了这话,却仍旧跪着。 “你还要说什么?” “把京儿还给白蓁蓁吧,他虽是我亲生的,但毕竟是白蓁蓁生了他,这几年又养在谢家。当年我辜负了她,现在更不能抢她的孩子。” “钦哥儿,你明明知道,这事绝没有商量的余地。”老夫人气道。 “可便是罗家,也不能不讲理吧!” “罗钦!”老夫人气得拍桌子,指着他道:“京儿必须姓罗,如果你怕白蓁蓁伤心,你可以娶她。这个主,祖母还是能替你做的!” 罗钦苦笑:“她不会答应的。” “那边休想要回京儿!” 从老夫人这儿出来,罗钦去了城岚园。或许是怕他把孩子带走,院门外有好几个护院守着。他进去见京儿正在园子里玩陀螺,旁边一个嬷嬷一个丫鬟守着。 “三公子。”见到罗钦,二人行礼。 京儿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见到他忙甩下鞭子跑了来。 “叔叔!怎么会是你?” 罗钦俯身揉了揉京儿的脸,“叔叔来找你的。” “您知道我在这儿?” “嗯。” “那我娘知道吗?她怎么不来找我?” “她啊,她很快会来接你的。”罗钦拉着京儿往屋里走,问他在这里可住的习惯。 “还好吧,就是不能出去玩。” “等过几日,叔叔带你出去玩。” “太好了!” 时候不早了,罗钦让京儿去睡觉,他在一旁陪着。问他这些日子最想谁,结果这孩子却说想姐姐,连他娘都要排第二。 “从小都是姐姐陪我睡觉的。” “我想吃什么,姐姐就会给我买什么。” “我哭了,姐姐会第一个来哄我。” 罗钦听京儿说着他和姐姐的事,不由有些难过,为自己也为白蓁蓁。这五年,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而白蓁蓁却忙得没有时间照顾他。 因此,这孩子跟姐姐亲。 “叔叔,你能带我回家吗,姐姐看不到我会难过的。” “好。” 翌日,白蓁蓁刘掌柜把那个伙计到了来。 “他原去送货了,前日刚回来,我让他休息几天。” 白蓁蓁看那伙计,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十分白经,穿着长袍子,打扮的有些像书生。 “应该的,倒是我打扰你休息了。” “掌柜的已经跟小的说了,承蒙夫人器重。”这伙计道。 白蓁蓁点了点头,“刘掌柜的也留下,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这一说竟是说了两个多时辰,等他们从后院出来,晌午都过了。 “你们二人先去用饭吧,后面的事,我们明日再说。” 二人离开后,白蓁蓁回屋吃了饭,又小憩了一会儿,想着去罗府看看。不一定能进门,但她总要时不时打扰一下,这样罗家人才不会忘了她。 只是刚从后院出来,不想在前面的铺子里遇上一个人。 华灵! 她带着两个丫鬟正从门口进来,显然也不防备见到她,微微怔愣了一下。 “白蓁蓁?” 白蓁蓁呼出一口气,上前冲华灵行了个礼。 “郡主,好久不见。” 华灵看了看这珠宝行,疑惑道:“你是这珠宝行的人?” “这是我们家夫人。”那掌柜的用饭回来,正听到华灵问这句话,便上前答了一句,“郡主,您之前定做的头面,已经做好了,这边请。” 第九百二十三章 番外 良嫁81 掌柜指着楼上,上面有单独的雅间,乃是招待尊贵的客人的。 华灵睨了白蓁蓁一眼,“便让她来招待本郡主吧!” “这……” 白蓁蓁一笑,“好,郡主随我来吧。” 她上楼前,吩咐那刘掌柜把做好的头面让伙计拿上来。 进了雅间,白蓁蓁请华灵坐下后,又嘱咐外面的伙计送上茶点。 “你是这珠宝行的夫人?”华灵问。 白蓁蓁点头,“我夫君姓谢。” “本郡主自然知道,这是谢家的产业。不过,当初罗钦离开京城,难道不是寻你去了?”提起过去的事,这华灵微微有些不自在。 “当时我已经嫁人了。” 听了这话,那华灵徒然起身,“你已经嫁人了,那他……” 华灵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即便是你已经嫁人了,他却也不肯娶我。好一个罗钦,我到底做了什么,他竟这般厌恶我。 “郡主,他……”白蓁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您应该知道他的为人,想来他是不想耽误郡主。” “本郡主原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倒也释怀了,结果,呵呵。” 这个时候伙计送来了那套头面,白蓁蓁接住,放到华灵面前,打开让她看。 这是一套羊脂玉的头面,玉的质地温润,纯净度极高,而做工也十分精致,应该是请珠宝行最好的师傅做的。 华灵看到这头面还是挺满意的,道:“只是给太子妃的寿礼。” “这样,郡主看看可有哪些地方不满意,可以让师傅再修整一下。” “你们珠宝行出的东西一向挺好的。”华灵让身边的丫鬟收起来,起身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听说谢家少爷出事了,可是真的?” 白蓁蓁点了一下头,“他不在了。” 华灵笑,“本郡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当年的事,觉得有些抱歉。若非本郡主执意要嫁给他,他也不会左右为难,还得你们有情人不能在一起。” “不,当年我只是小妾,便不是郡主也有其他人。我谁也不怨,而且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就好。” 华灵抬步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郡主!”她身边的丫鬟忙扶住了她。 “没事。”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白蓁蓁问。 “我家郡主刚生下小公子不久,想来是近日有些操劳了。” 白蓁蓁忙恭喜道:“原来郡主已经有小公子了,定是有福之人。” “白蓁蓁,谢谢你,其实本郡主也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华灵笑了笑,而后起身往外走去。 日子都是一天一天过来的,总会越来越好。 华灵刚走,罗宝儿又来了。这次她倒是轻巧了,看来已经生下孩子了。 “姑娘,生的是姑娘还是公子?” “姑娘。”罗宝儿撇撇嘴,拉着白蓁蓁往后院走:“我公婆一听说我生了个女娃子,那脸色当即就变了,跟家里死了人似的。后来太子和太子妃亲自前来祝贺,他们觉得脸上有光了,这才高兴起来。” “那姑爷如何?” “他倒是喜欢女儿,我们刚成亲那会儿,他就说想要女儿。对了,三嫂,京儿的事,我挺抱歉的。” 白蓁蓁摇头,她知道是罗宝儿告诉国公夫人的,但可即便她不说,国公夫人早晚也要知道。而且她还偷偷留了信给他们,也算赔过不是了。 “我经常回家看那孩子,他现在挺好的。不过你要从罗家带他走,不大可能。” 白蓁蓁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很难。” “不过祖母倒是透露了一个意思,只要你肯嫁给三哥,孩子自然给你们养。” “我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这次不一样,祖母的意思应该是同意你做正室。” “正室?” 罗宝儿点头,“三哥大抵是不会回京了,一直会在外面任官,祖母想着不如就让他娶了你,你们圆圆满满的,她也就放心了。” 白蓁蓁看向罗宝儿,“八姑娘不会是来套我的话的吧?” 罗宝儿干笑一声,“确实是祖母让我来打探你的意思。” “我如今是谢家夫人,谢家的担子在我身上,我和他注定无缘吧!” 罗宝儿拉住白蓁蓁的手,“三嫂,你倒也不用现在答复我,先考虑一下。” 白蓁蓁本想去罗府,但听了罗宝儿的这番话,到底克制住了没有去。她自己还没有理清楚,断然去的话,可能会失去自己的立场。 但她是什么立场呢,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清楚。 确实,能嫁给罗钦而且是做正室,这个诱、惑对她有点大。尤其在知道,他为她做了那么多,而且五年后的今日还爱着她。 可是她呢,当年在谢轻飏的坟前,她发过誓,会用自己的余生来支撑谢家。 翌日一早,罗钦来到珠宝行,让她跟他一起去罗家。 “抱歉,因为担心我祖父祖母的身体,所以还不能把京儿给你。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这样你也能安心一些。” “不用说抱歉。”白蓁蓁笑笑,“我也不想气到两位老人家,毕竟他们也是京儿的亲人。” “谢谢。” 见罗钦突然变得这般客气,白蓁蓁还有些不习惯。 “你……你怎么了?” 罗钦先一步往外走,见白蓁蓁追上来了,才道:“祖母同意我娶你,做正室。” 白蓁蓁默了一下,“我还没想好。” “我知道,我不逼你。” 之后罗钦还真不再谈这个事了,二人经过一个卖木玩具的小摊儿,一起给京儿挑了把小木剑。 “你想他习武?” “还是要有自保的本事,不过我以为你会希望他多读书。” 罗钦笑,“读书也好,习武也罢,只要他高兴就行。” “我也是这样想的。” 来到罗府,罗钦送白蓁蓁去了城岚园。 “你先进去吧,我去书房等你。” “好。” 白蓁蓁进去的时候,见京儿正在屋里画画。手中拿着毛笔,却弄得哪哪都是墨点子,连脸上衣服上都有。 再看他画的,一团黑,瞧着什么都不像。 “京儿?” 小家伙还挺认真,知道她喊他才听到。 “娘!”这一次没有犹豫。 白蓁蓁上前,忙要抱他,可他却赶紧躲开。 “娘,我身上好脏。” 白蓁蓁笑笑,“娘不嫌你脏。” 第九百二十四章 番外 良嫁82 听了这话,京儿才扔下毛笔,跑了到了白蓁蓁怀里。 “娘,京儿好想你。” “娘也想京儿。” 白蓁蓁捧着京儿的小脸看,倒是没有瘦,好像比之前还胖了,看来罗家人照顾他很好。 “你这画的是什么?” “山,不像吗?” “京儿一说就像了,不过谁教你画的?” “祖爷爷。” 老国公啊,白蓁蓁抱起京儿,把他安置在自己怀里,问他在国公府每日都干什么。 “这两日祖爷爷生病了,京儿不能去打扰他休息。以前的时候,我总跟着祖爷爷玩,学写字,学画画,还学拳脚、骑马射箭这些。” “这样,那你喜欢祖爷爷祖奶奶还有爷爷奶奶吗?” “喜欢!”京儿点头,“祖奶奶抱着京儿讲故事,爷爷带着京儿去外面玩,奶奶给京儿买好吃的。还有家里几个小哥哥,他们也跟京儿一起玩。” 白蓁蓁听着京儿这些话,心里很暖,同时又有些失落,其实她很少陪孩子,已经错过了京儿的成长。 “不过,我还是想跟娘和姐姐在一起。” 白蓁蓁搂住京儿,“好孩子,你祖爷爷病了,娘现在不能带你走。你要留下来陪他,等他病好一些,娘再带你去找姐姐,好不好?” 京儿想了一下,重重的点了头,“京儿听娘的话。” 从国公府出来,白蓁蓁说自己可以一个人回珠宝行,偏罗钦要送她。 “我怕耽误你公务。” “我现在在等调令,所以没有公务。” 白蓁蓁沉默了一下,问:“大概多久离京?” “一个月吧,调令下来,随后就启程。” 一个月啊,这么快。 白蓁蓁想,若是她不答应亲事,那她和他是不是一分开又是五年。不,这一次分开,也许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了。 “不用急,我等你。”他道。 白蓁蓁笑,“万一等不到呢?” “只要还活着,我便还有很多五年。” “罗钦……”她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你知道我不会说什么情话,但你应该明白我的心。” “嗯。” “从始至终,它装的只有你一人。” 走到街上,经过一家裁缝铺的时候,一个女人被推了出来。那女人穿着妃色的纱裙,显然入了秋,这样的穿着有些单薄,而且她面色有些不大好,像是生着病。 这人竟是白秀儿。 白蓁蓁愣了一下,心想这白秀儿不是御史府的夫人,怎么看着有些落魄。 “没有钱还想做衣服,张口就是上等的料子,你真还当自己是御史府的夫人啊!”一妇人叉着腰指着白秀儿骂道。 白秀儿气得全身发抖,嚷道:“往日我常照顾你的生意,又不是不给你钱,不过是晚几日而已,你这个没良心的!” “哟,你说你照顾我生意,哪次送衣服给你,你不是挑三拣四的,这也改那也改,根本不给我们赚头。你这样刻薄的人,难怪被御史府赶出来,活该!” “你个踩高捧低的贱蹄子,看我今日不打你的嘴!” 那白秀儿要上前,结果那妇人回头关上大门,根本不理她。 旁人见此,不由小声议论开了。 “听说那老御史临死的前,突然就休了这年轻的夫人,估计是怕分了子孙的家产。” “这位也是极刻薄的,听说还害了御史的一位小妾,不然御史府也不能对她这般绝情。” “这种人啊,可怜不得!” 白蓁蓁和罗钦无意打听这些事,二人默契的继续往前走。只是刚走到珠宝行门口,不想那白秀儿竟然追了上来。 “三表哥,原来真是你啊!我刚才晃了一眼,只是觉得眼熟,没想到你真的回京了。” 罗钦微微点了一下头,“刚回京不久。” “若知道三表哥回来了,我定早早去国公府看你了,不过姑母生了我的气,也不让我进门。”白秀儿搓着手道。 说完,她看到旁边的白蓁蓁,又是一愣。 “白蓁蓁,你也回京了?你不是嫁给谢少爷了,他三年前就死了,那谢家没有赶走你?”白秀儿看了一眼这珠宝行,不由有些嫉妒,“既然谢家待你好,你还缠着表哥做什么!” “你先进去吧!”罗钦对白蓁蓁道。 白蓁蓁点头,她也实在不想搭理白秀儿,转身就进去了。 “我好歹是你姐姐,看你这态度!” “以后别来打扰她!”罗钦冷声道。 “表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姐妹。” “你害她的时候,怎么不说是姐妹。” “哟,表哥,你还惦记着她呢?” 罗钦脸色一沉,冷声道:“别让我知道你还找她麻烦,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白秀儿见罗钦这态度,倒也不甘硬碰硬。 “我能找她什么麻烦。” 罗钦冷哼一声,转身往回走。 白蓁蓁回到后院不久,刘掌柜的过来,说御史夫人偏要赊账,他们不许,她便大闹了起来,还说是夫人的姐姐。 “报官。” “这……” 白蓁蓁抬头看向刘掌柜,道:“凡事白家人来闹的,你们报官就是,不用顾及我。” 得了这话,那刘掌柜心里有了谱儿,便急忙出去了。 白秀儿一听要报官,不敢再纠缠,只得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不出白蓁蓁所料,不久白夫人也来了,依旧被刘掌柜打发了出去。之后白老爷也来了,她依旧没有见面。 五年前离京,她便告诉自己,此后与白家人一刀两断。 这日上午,白蓁蓁和那伙计商量好了,他先去定西城,找店面,雇伙计,摸摸当地的情况。她约莫要一个月后再动身,到时去定西与他汇合。 打发走了那伙计,刘掌柜匆匆来了,说是有两位贵客来了,需要她亲自去招待。 白蓁蓁皱眉,便是有贵客,也不至于让她来招待吧?再说了,她回京不久,应该没多少人知道她在这里才是。 “大公主指名找您。” “大公主?”白蓁蓁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忙起身往前面过去了。 进了二楼雅间,白蓁蓁打开门,果然见大公主皇途嘉嫮坐在里面,她身边还有一位,穿着锦衣华裳,清丽之中透着一二分英气。 第九百二十五章 番外 良嫁83 白蓁蓁忙向大公主请安,虽不知那位是谁,但想来定也是有身份的,一并请了安。 皇途嘉嫮上前拉住白蓁蓁的手,“什么时候回京的?” “前几日。” “若不是宝儿说,本宫竟还不知道呢,你也不知来看看本宫。” 白蓁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公主,我怕……” “你怕给我添麻烦?” 白蓁蓁拉着大公主,道:“其实还好,如今我是谢家的夫人,倒也不怕他们为难。” “宝儿与我说了一些你的事,确实这事,本宫不好插手。”毕竟当年,她帮着白蓁蓁骗了定国公府一回,回头被母后好一顿训斥。 “公主,罗钦会帮我的。” “他啊,你们俩真是可惜了。” 皇途嘉嫮叹息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忙给蓁蓁介绍。 “这是我大嫂,她过几日生辰,我又不知送什么,便让她来珠宝行自己挑选。” 长公主的大嫂? 白蓁蓁惊了一下,复又起身行了个礼,“不知是太子妃娘娘大驾,民妇失礼了。” “谢夫人,无需这些虚礼,快请坐吧!”楚瑜道。 “是。”白蓁蓁坐下,但一边是太子妃一边是公主,她委实不敢安坐,“既是要挑选寿礼,那民妇去库里挑几样,请二位贵人过过眼,可好?” 皇途嘉嫮点头,“你去吧,我们等着。” 白蓁蓁忙起身去了,她先挑了两样贵重的,让伙计先送过去给她们看。原是怕她们等急了,而接下来,她揣摩着那位太子妃的气度,挑选了几样不显华丽,却做工精致的饰品。 白蓁蓁回来后,太子妃已经挑选了两件。 皇途嘉嫮拉着白蓁蓁的手,笑道:“还是你眼光好,我大嫂这几日收到贺礼无数,竟没一件满意的。” “太子妃不嫌弃才是。” 楚瑜把挑选的一对儿玉镯一个玉钗放回了锦盒里,“谢夫人,您给结账吧。” “既娘娘喜欢……” “蓁蓁!”皇途嘉嫮皱眉。 白蓁蓁笑,“我是说,既娘娘喜欢,那往后要多来才是。” 皇途嘉嫮笑,“我们有空自会来的,你把账单送到公主府吧。” “是。” 从珠宝行出来,坐上马车,楚瑜淡淡笑:“这个白蓁蓁的性子,倒是让人觉得挺舒服的。” “是啊,我在胜都没几个要好的,她便是其中一个。虽然出身不高,但并没有那些小家子气,待人实诚,又有自己的想法,活得也挺通透的。”皇途嘉嫮道。 楚瑜点头,“可惜这世间好女子,总要经过磨砺。” 皇途嘉嫮怕勾起楚瑜那一段伤心,回头把怨气撒在她大哥身上,他大哥又要睡地上了。她忙转移话题,问起大哥送她什么贺礼。 “他啊!”楚瑜呵呵两声。 皇途嘉嫮愣了一下,“不合您心意?” 楚瑜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说是不合心意,她还怕孩子听了伤心呢! “反正挺符合他的心意。” “呃,这就是大哥不对了。送人礼物,却要合着自己的心意,这是哪门子的道理。等回头,我看到大哥,一定说他两句。不过,最近大哥似乎挺忙的,好些日子不见他了。” “明年开春,父皇和母后要去大荣,虽是明年的事,但父皇已经开始把手头的事交给你大哥做了。有些大事,他刚接手,难免有些焦头烂额,这几日都待在上书房呢!” 皇途嘉嫮知道这事,皇爷爷在大荣不肯回来,妹妹又嫁给了宇文膺成了王妃。再加上司马将军府的两位老人年纪大了,父皇母后不放心便想着回去一趟。 父皇早有退位的心思,只怕是要借着这次回大荣,让大哥今早全盘接手,好为之后退位做好打算。这历朝历代的,还没正当壮年就退位的,她父皇母后也是想得开! “大公主,听说驸马如今在翰林院任职,听说翰林院的官员叫苦不迭?”楚瑜问。 “他啊,他那人是认真过了头的。别的官员如何,我是不知道,反正他每日挺有精神的。” “如此就好,父皇都说了,三省六部哪个地方该教条了,便让驸马去,一准儿给整的规规矩矩的。” 想起父皇这话,皇途嘉嫮也忍不住笑了。 白蓁蓁带着木头从珠宝行出来,本想回谢府的,她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回去了。只是走到半路上,不想被春润给拦住了。 “谢夫人,我家姑娘想与您一叙。” 那春润指了指旁边酒楼的二层雅间,白蓁蓁看过去,正见苏悦然透过窗子往这边看了过来。看到她望过去,还笑了笑。 “我与你家姑娘似乎没什么可说的吧!” 白蓁蓁绕过春润想走,可那春润却拦了一步。见这,木头上前,逼得春润那丫鬟连忙后退了两步。 “咳咳……”春润不敢看木头,只好隔得远远的对白蓁蓁道:“我们家姑娘无意与夫人结仇,不如今日一杯茶化解了如何?” “不必!” “我们姑娘马上要嫁给罗大人了!” 白蓁蓁皱眉,转回视线看向那春润,“你说什么?” 春润心虚了一下,可想着若是完不成姑娘交代的任务,回去定要挨骂,只得继续说道:“我们姑娘和罗大人在谢夫人眼中,难道不是天生一对儿?” 白蓁蓁心思转了转,她倒是想看看这苏悦然到底打了什么算盘,于是转身往酒楼去了。上了二楼,打开房门进入雅间。 那苏悦然见到她,忙起了身,热情的请她坐对面。见她坐下了,还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跟前。 “苏姑娘客气了。” 苏悦然笑笑,而后端坐下来,举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自咱们一起回京后,一直想找个机会跟谢夫人说说话,只是一耽搁下来就过了这么久了。谢夫人,没有怨悦然不知尽地主之谊吧?” 白蓁蓁叹了口气,“我本也是京城人士。” “哦?”苏悦然想了想,又道:“原谢夫人也是京城人士,莫不是昌伯府家的姑娘?” 白蓁蓁看向苏悦然,道:“是或不是,倒也不重要。” 苏悦然心想,怎么会不知道,若是昌伯府那个白家,那她就是罗钦那个小妾了。罗钦为了她,不惜悔婚,得罪了拓跋王府,还被外放出京。 第九百二十六章 番外 良嫁84 母亲与她提起来的时候,一直在说虽有这么个人,可已经五年过去了。那罗钦没有跟她一起,许传言不过是传言罢了。 可一路跟来,她明明白白的看出来了,罗钦对这个谢夫人有情。 若她是那个小妾,这也就难怪了。只是她却更加不甘心了,这个白蓁蓁已经再嫁人,而且她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得罗钦一心一意的对待。 “原夫人就是罗大人之前娶的那位昌伯府的二姑娘,悦然不知你二位的关系,一路上多有得罪了。”苏悦然道。 “无妨,不过苏姑娘今日找我,只是为这个?” 苏悦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一路上,我对二位之间的关系,确实产生了一些误会,以至于回京后拒绝了罗家的提亲。不过现在我想通了,谢夫人和罗大人确实只是旧情,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等等,你想通什么?”白蓁蓁皱眉。 “自然是谢夫人和罗大人已经有过一段,既然分开了,自然是已经断得干干净净,决计不会再旧情复燃了,难道不是吗?” 白蓁蓁呼出一口气,原来苏悦然找她是这个目的。一来,确认她是不是罗钦那个小妾。二来,便是打探她的心意,顺便要她一句准话。 可惜,她没这个心情,也没这个义务给她承诺。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苏姑娘怎么想都可以,我们不在意。” 苏悦然微微一愣,“难不成……” “苏姑娘,我还有事,今日就先失陪了。”说完,白蓁蓁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到什么回头对苏悦然道:“若有一日苏姑娘和罗大人真的成亲了,那我祝福二位。” 苏悦然咬牙,什么叫真的成亲了,所以她怀疑她的话了? 白蓁蓁离开后,春润走了进来,见自家姑娘一脸怒火的样子,一时不敢搭话。 “看来必须让娘促成我们俩的婚事了。” 春润一喜,“正是,这罗大人年纪轻轻,已经位居五品,虽然不是京官,但用不了几年,便会成为肱股之臣。姑娘若能嫁给罗大人,往后定是有福气的。” “你说的这些,难道本姑娘不知道?” “这……”春润抿了抿嘴唇,“夫人不是说过,国公夫人跟她透过这个意思。” 苏悦然轻哼一声,“只是最近却没有再提过了。” “那姑娘,您可得想个法子。” “我自是要想法子,有这个白蓁蓁在,那罗钦眼里就不可能有我!”苏悦然咬牙道。 白蓁蓁回到谢府,万万没有想到白夫人和白秀儿居然在。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弄得大夫人和二夫人十分尴尬。 见到她来,大夫人忙上前把她拉到一边。 “蓁蓁,你在外面忙了一天了,一定累了,还是赶紧回屋里休息吧。” 白蓁蓁拉住大夫人的手拍了拍,“放心,我对付她们都有经验了。” “你可以?” 白蓁蓁点了点头,随着大夫人回到厅堂里。先向二夫人行了个礼,而后才看向白氏和白秀儿。 “你们来做什么?” “哟,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了,知道向婆婆行礼,就不知道像母亲行礼了?”白夫人没好气道,她今日去珠宝行,居然还被赶了出来,想想就有气。 “娘,我都跟你说了,如今人家是谢夫人了,眼高于顶,根本瞧不上我们。” “呵,御史夫人倒是说了一句实话。”白蓁蓁道。 “你!”什么御史夫人,她明明知道她被御史府赶出来了,说这句话不是让她难堪! 白夫人也没想到白蓁蓁居然这般不留情面,暗暗瞪了她一眼,转而对二夫人道:“我家蓁蓁先时多乖巧啊,怎么到了你们谢家就变成这样了。我还听说,你家那个,早三四年就没了,之后都是我这女儿在支撑你们谢家的生意。可怜她一个女娃子,在家都没吃过什么苦,为了你们谢家付出了这么多!” 二夫人已经见识过这位白夫人的口舌了,可听了这话,尤是气得不行。她儿子没了,这在谢家是个禁忌,没人会当她的面提起,这白夫人竟是口无遮拦。 “原来我在白家没有吃过苦?”白蓁蓁嗤笑一声,“难道不是我十五岁才回京,之前一直住在老家?” 白夫人脸僵了僵,“说这些做什么,父亲和母亲心里有你就是。” “呵,既是有我,那当年把我从昌伯府赶出来的人又是谁?” “谁赶你了,明明是你和谢轻飏偷偷私奔了!”白秀儿起身指着白蓁蓁大声嚷道。 “白秀儿!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怎么,心虚了吧?”白秀儿得意的一笑,继续道:“好歹你是昌伯府的二姑娘,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嫁人了吧,聘礼没有送,八抬大轿没有到家的。” “可不是,嫁妆也还没出呢!”白蓁蓁道。 白夫人哼了一声,转而对大夫人道:“你们谢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不能白娶了别人家的姑娘吧?” “这……”当初他们成亲时,确实没有通知白家,在礼节上有亏,大夫人看向白蓁蓁,道:“不如这聘礼……” 白蓁蓁沉声道:“五年前离开白家的时候,我已与白家断绝关系了。如今你们舔着脸来要聘礼,好啊,白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那你们把白家的家产给我分一半,我立刻补了聘礼送回去!” “嘿,你!你这个不孝女,居然还惦记白家的家产!”白夫人惊道。 “我怎么不能惦记白家的家产了,难不成我不是白家女儿?” “自然……”白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记得本朝也有因家产分不公而经由官府裁决的吧,不如我们一起去官府裁决一下,看我这要求合不合理!” “你也有脸经官府!” “你们都有脸来谢家闹,我夫君已经没了,你们这时候提什么聘礼,说出去不怕笑掉大牙!” 白夫人被白蓁蓁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看她这架势,还真敢去官府的。反正她是不要名声了,可她昌伯府还要脸啊! “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白夫人起身,瞪了白蓁蓁一眼,“娘还不是怕你吃亏,既然你这么向着婆家,那我也懒得跟你说了。” 白夫人说完,气哼哼往外走。白秀儿本来还要闹的,看白夫人走了,她也只能跟着走。 出了谢府,白秀儿问白夫人怎么不闹了,“那白蓁蓁性子软,咱们只要跟她来硬的,她肯定出那份聘礼。” “行了,她现在可不是以前的白蓁蓁的,如今有谢家和罗钦为她撑腰,真要闹起来了,没准儿吃亏的是咱们。” “就算罗钦还要她,可罗家肯定不答应。” “罗钦在外面,罗家也管不住他。” 第九百二十七章 番外 良嫁85 白秀儿想到这个就气,她自小喜欢罗钦,可罗钦偏就喜欢这个白蓁蓁。 白家母女回到府上,不想竟有人等着她们。 “你是?” “我家姑娘是户部侍郎之女。”春润道。 苏悦然回过身来,看向那白家母女俩,“听说白蓁蓁是贵府的二姑娘,我想同二位做个买卖。” 又过一日,刘掌柜的来跟白蓁蓁说,说白府来人了。 “不见。”白蓁蓁道。 “可来人说是白府的管家,说您父亲不行了,想见您最后一面。” 白蓁蓁一愣,白老爷不行了? 昨日那白家母女趾高气扬的,也没听说她们说白老爷有病啊?虽然白蓁蓁不信这话,但想着白家日日来找事,总不是办法,也做个了结了。 “木头,你去找定国公府找罗钦,让他去昌伯府。” “好。” 白蓁蓁从后院出来,果然是白家的管家守在门口。 “白老爷病了?” 那管家忙道:“可不是呢,昨夜和夫人吵了一架,突然就晕倒了,现在还没醒,大夫都让准备后事了。” 白蓁蓁皱眉,难道还是真的? 不过不管真假,她既然决定去一趟,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随着管家来到昌伯府,一路来到后院。 “二姑娘,您进去吧,夫人在里面。” “夫人?我是来看老爷的,你带我见什么夫人。” 管家咳嗽了一声,“夫人定是有什么嘱咐,您还是去看看吧!” 说着,那管家急忙跑走了。 白蓁蓁冷哼一声,一看便知是做贼心虚了。既然大夫让准备后事了,可这府上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 走进厅堂,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她正疑惑,这是从里屋走出一人来,竟是个男人,长得又高又壮的,穿着一身长袍,看到她脸上露出猥琐的笑来。 “你就是白蓁蓁?” 见到这人,白蓁蓁转身就往外走,而这是白夫人和白秀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意思?” 白夫人看了那男人一眼,而后讥笑两声:“那谢家少爷不是已经死了,你年纪轻轻的总不好守寡吧,母亲可是为了你好。这人虽然出身不高,可至少是个健壮的。” “你竟敢!”白蓁蓁如何都没有想到,这白夫人竟然龌龊到这种地步。 “听说已经嫁过两次了,都不是旧鞋而是烂鞋了。白夫人,咱们可说好了,我可不给嫁妆,虽说嫁到我家是做正室的,可她也别抬什么小姐的架子。”那男人冷哼一声。 “行了,人到你手里了,你随便折腾就是。什么架子不架子,你把她揍狠了,她敢啊!”白夫人嫌恶道。 “嘿,说得也是。” 那男人搓了搓手,“不如咱们先验验货?” 见这男人靠近了两步,白蓁蓁急忙往门口跑,却被白秀儿一把拉了回来。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做这种事。我告诉你们,若是今日我吃亏,明日必定把你们告到官府!”白蓁蓁大声道。 “呵,你是我们白家的人,我们正常的嫁姑娘,官府也管不着。再说了,你被这男人碰了,他可是有脏病的,那罗钦嫌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帮你!”白秀儿得意道。 白蓁蓁听了这话,突然大笑一声,这男人有病,好啊,可真够狠毒的!也是,她也该想到,这白家母女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啊,别白长大个子,人交到你手里了,但凭你怎么玩。玩的还剩一口气,便给你做新媳妇,若这口气咽下了,我们也不怪你。”白夫人说完,瞪了白蓁蓁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哐当一声! 白蓁蓁抱起旁边的大花瓶猛地砸到了地上,接着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碎渣,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你不就是想让我死,何必如此折辱我。” 白夫人眯眼,“哼,你休要恐吓我。你死了又如何,老娘可以给你编上百种死法,他官府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小美人,嘿嘿,你便是死了也行,我倒是还没玩过死的。”那男人嘿嘿笑着。 白蓁蓁这一刻突然怕了,她没想到白家母女竟然这般疯狂。青天白日的,这种违法的事也做得出来。 “你们受谁指使?”她问。 若是凭他们之间的恩怨,实在没有必要闹到这样。 白夫人冷笑一声,“你的罪过什么人,自己不知道?” 白蓁蓁转眸想了想,“苏悦然?” “呵,你果然是清楚。”白秀儿撇了撇嘴,又道:“她答应我了,只要她嫁给三表哥,必定会帮我和母亲修复和姑母的关系。我们白家只要有定国公府做倚仗,定能回复往日荣光。” “呸!她说的话你也信!” “信不信,你以为真的那么重要?”白秀儿眯眼,“你不过是个庶出,凭什么再嫁能嫁进谢家,如今谢轻飏死了,你有万贯家产。可你呢,竟然一分不肯给我们,好啊,既然你要撕破脸皮,那就休怪我们无情。” 白秀儿看了白夫人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去。 “你不是想死,那就去死啊,老子照样玩你!”那男人笑道。 白蓁蓁握紧拳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被这种男人玷污,那真是死不瞑目。正在她害怕不已的时候,外面传来惊呼声,接着罗钦闯了进来。 他身后还带着几个护院,上前一下就制服了男人。 “蓁蓁,你没事吧?”罗钦急忙上前。 白蓁蓁又惊又怕,上前扑到了罗钦的怀里,“幸好你来了。” 罗钦抱住白蓁蓁,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还在发抖,他满心怒火,恨不得杀了外面那对母女。 “我们先离开这里。” 从屋里出来,那白夫人急忙跑上前,先瞪了一眼白蓁蓁,而后讨好的对罗钦道:“钦哥儿,这到底是我们白家的家事。她如今是寡妇了,姑母也是可怜她,想给她订个亲事,你肯定是想歪了,是不是?” “是啊,三表哥,我们是为她好!”白秀儿也上前道。 白蓁蓁冷笑一声,“为我好?那男人有脏病,这话是谁说的?” 白夫人咬牙,又见罗钦搂着白蓁蓁,一气之下举手就要打白蓁蓁,只是刚一动就被罗钦给推了出去。 “你……你这个臭小子,我好歹是你姑母!” “三表哥,你别太过分了!”白秀儿忙护着白夫人。 “木头,报官!”罗钦懒得跟她们废话,直接让木头报官。 “报什么官!”白夫人一听急了,“钦哥儿,你别闹了,这事闹大了,对我们都没有好处。当年你为了她不娶郡主,如今为了她还要闹得名声尽毁吗?” “我不在乎名声!”罗钦看向白夫人,一字一句道:“但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罗钦!” “木头!去!” 第九百二十八章 番外 良嫁86 木头看了一眼白蓁蓁,见她没有说什么,便起身跑出去了。 白夫人一看大事不好,急忙求罗钦:“钦哥儿,姑母知道错了,你这次放过姑母好不好?你姑父这几年一再被贬,昌伯府已经不能再承受一点风吹雨打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好不好?” “娘,您求他做什么,我们又没错!”白秀儿没好气道。 白夫人忙拉了一把白秀儿,小声道:“这事闹大了,对我们没有好处。” 白秀儿撇撇嘴,心想求罗钦有什么用,只要白蓁蓁开口,他自然什么都听的。 “白蓁蓁,你也是昌伯府的姑娘,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昌伯府倒下,还不让阻止他报官!”白秀儿厉声道。 “报官!”白蓁蓁冷声道。 “你!” “以我自己的名义,我要状告你们!” “你!你这个不孝女!” 白蓁蓁不理她们,转而看向罗钦,“我们走吧。” 罗钦点头,拉着白蓁蓁的手往外走。 从昌伯府出来,没有回珠宝行,也没有去罗家,罗钦带着她去了胡同深处的那个小院。 “木头去接京儿了。” 白蓁蓁点点头,屋里屋外转了一圈,这摆设跟当年的竟一模一样。墙角长着一颗芍药,花开的正娇艳,白蓁蓁被吸引了目光,过去去瞧。 “怎么只有一颗?” 她回头,不期然罗钦就在她身后,她一转身撞到了他怀里。 “你……” 罗钦伸手把她捞到怀里,而后低头吻住她。他先等了等,见她没有推开的意思,这才加深了这个吻。 白蓁蓁双手攀住罗钦的肩膀,这五年,她从未忘记过他。他在她心里,在她脑子里,只要闲下来便会思念。 有的人便是这样,一旦进了心里,就再也出不来了。 情深一吻,罗钦不敢索取太多,转而抱住白蓁蓁,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如果今日我没及时赶到……” “我不会让他碰我,死都不会。” “我是想说,如果你死了,我会陪你一起。” 白蓁蓁仰头,亲了罗钦下巴一下,“我不想死,舍不得京儿和欢儿这两个孩子,也舍不得这余下的人生,也许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时光。” 她在用碎片抵住自己的脖子的时候,突然想到若是自己就这么死了,那就抬不甘心了。明明她和罗钦还可以有几十年,可以相伴到老,一想到这个,她拼死的勇气都没了。 罗钦坐在台阶上,揽白蓁蓁坐在他怀里。 “白家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还是……” 罗钦低头亲了亲白蓁蓁的侧脸,“让我来吧。” “国公夫人那儿,怕是也不好交代,我不想你为难。” “这事可能还牵扯到户部侍郎,你出面不方便。” 白蓁蓁想到那苏悦然,忙坐直身子,回头看罗钦:“苏悦然说你答应娶她了?” 罗钦怔了一下,忙道:“没有的事!”怕白蓁蓁不相信,他又说了一句:“我怎么可能娶她,在路上的事,你也知道的。” 白蓁蓁笑了笑,“你紧张什么,我根本没有信她的话。” 罗钦呼出一口气,“你别误会就好。” “怕我误会?” “是。” “那就娶我吧!” 罗钦瞪大眼睛,“你……你肯嫁给我?” 白蓁蓁靠近罗钦怀里,他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若这次还错过,她害怕是一辈子。人之旦夕祸福,实在说不清楚。 若当年谢轻飏没有出事,那她会让自己爱上这个男人,因为他值得。 可他离开了她,而她和罗钦还爱着彼此,那就别留遗憾了。 “嗯,我想嫁给你,但我只做正室,而且你也只能娶我一个。” “自然!” 罗钦太开心了,抱着白蓁蓁忍不出起身转了几个圈。他以为,她不会轻易答应,他以为她还恨着他,他以为还有一个又一个五年需要等待。 “娘?” 木头领着京儿进来了,见到这情形,木头撒丫子跑了出去。京儿歪着头看着罗叔叔抱着他娘,小脑袋也不知想着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蓁蓁忙让罗钦放下自己,而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京儿跟前,“京儿,娘……” “好玩吗?”京儿抬头问。 “什么?”白蓁蓁一愣。 京儿跑到罗钦跟前,一脸期冀道:“叔叔,你也抱抱我吧,转圈圈玩!” 罗钦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你想转圈圈?” “嗯嗯!”京儿忙点头。 “那你叫爹爹!” 京儿嘟嘴,叫爹爹啊,他回头去看白蓁蓁,一脸为难的样子。 白蓁蓁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头,温和道:“京儿,他本来就是你爹爹。” “可姐姐告诉我,爹爹已经死了。” “呃,这是你另一位爹爹。” 京儿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似乎想通了一般,喜道:“爹爹!” 罗钦大喜,应了一声,接着抱起京儿,连着转了好多圈。 白蓁蓁看着父子俩,心里也是一阵满足。 晚上,白蓁蓁躺在床上哄京儿睡觉。 “娘,叔叔真是爹爹吗?” “嗯,他是爹爹。” 白蓁蓁见小家伙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笑着亲了亲他额头,“刚才为了玩转圈圈,所以叫了一声爹爹,是吗?” “我只是觉得,有爹爹挺好。”京儿认真道。 白蓁蓁笑,“是啊,挺好。” 京儿转身挤到白蓁蓁怀里,仰头小声道:“娘,我们以后和爹爹一起生活吗?” “这个……” 白蓁蓁皱起眉头,她下一步打算去定西城。此去山高路远的,自是不方便带着京儿,而且罗钦也不知去哪儿赴任,只怕他们一家三口要分开。 “先睡吧,我们明天再说。” 哄着小家伙睡着了,白蓁蓁从房间出来,见罗钦正背手站在门前。她过去,见他正仰头看着天上的月。 “你要去定西?” “是啊。” 他突然笑了,笑得白蓁蓁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了?” “明日我便回罗家,告诉祖母,我们成亲的事。不过因为时间上比较仓促,我们的婚事不能大办,但我记得你还有压箱底的嫁衣是吧?” “嗯。” “穿上它,我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白蓁蓁笑,“不过我也要回谢家商量一下。” “好。” 二人相拥,其实只要他们的心在一起,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第九百二十九章 番外 良嫁 87 翌日,白蓁蓁来到谢府,把她想嫁给罗钦的事跟大夫人和二夫人说了。 “这么突然?”二夫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母亲放心,即便我嫁给了他,也一定会照顾好谢家的生意。待欢儿成年,可以料理这些后,我再交给她。”白蓁蓁忙道。 大夫人拉了拉二夫人的手,又冲白蓁蓁道:“我们其实是舍不得你。” 二夫人点头,“正是,虽说你是谢家的儿媳,可这几年,我们把你当成了真正的谢家人。” 一句真正的谢家人,让白蓁蓁眼圈立时就红了。在白家,她找不到归属感,在谢家,他们把她当做亲人。 “我会带着京儿时常来看望二位夫人的。” 大夫人笑了笑,“也好,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这样,想来轻飏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的。还有,老夫人和欢儿已经在路上了,不多几日就会来京。” “嗯,我会亲自跟老夫人交代的。”白蓁蓁道。 “蓁蓁啊,若你不嫌弃,我便认你做女儿吧,可好?”二夫人拉着白蓁蓁的手问。 白蓁蓁赶忙跪下,“自嫁入谢家,母亲待我如亲女儿一般,虽不能做您的儿媳了,但愿意做您的女儿。以后,女儿必定代轻飏好好孝顺您!” “好孩子!”二夫人抹了抹泪,“轻飏刚走那会儿,谢家大乱,多亏你撑了起来。如今你要嫁人了,娘必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大夫人拉住白蓁蓁的手,“大娘也有一份。” 白蓁蓁拉着二位夫人的手,心中感动不已。她们不但没有反对,而且还十分体谅她。 当年她和白家断绝关系,谢轻飏对她说:以后谢家就是你的家。 这句话,他做到了,他给了她一个娘家。 两日后,京中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倒也不是大事,只是人人相传,倒成了一桩趣闻。白蓁蓁还是从木头那儿听到的,说是京城中大人小孩都知道了。 “那昌伯府大姑娘不是嫁给了年逾六十的老御史,这种事虽然少但也有,大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前两日,坊间突然有个传闻,说那白秀儿在嫁给老御史后,竟与府上一杂役私通,竟然还怀上了。老御史知道后,险些被气死,强压着白秀儿喝了绝子汤,把那孩子给流掉了。” 白蓁蓁吃了一惊,她自是记得离开京城的时候,白秀儿确实是怀孕了。那时还想,这老御史老来又得一子,定是十分疼爱。这白秀儿母凭子贵,以后定然也不会太差。 “这传闻也当不得真吧?” 木头点头,“本是当不得真,可昨日那御史府的小公子竟然把白秀儿告到了官府,说这白秀儿把他亲娘给杀害了。” 白蓁蓁皱眉,“竟有这事?” “想来是真的,那白秀儿已经被带到官府了。若非有真凭实据,那小公子估计也不敢公然告到官府。毕竟事关两家的名誉,昌伯府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御史府还要脸面呢!” 本来这事白蓁蓁也没放在心上,便是白秀儿被砍头,不过是一命偿一命而已。至于幸灾乐祸,她也没那么心情。 只是临近中午的时候,白老爷竟然来了。 白蓁蓁让管事的把他带到了后院,对于这个爹,曾短暂给过她一点温暖,她倒想看看他如何把那点温暖给抹杀掉。 白老爷进了厅堂看到白蓁蓁,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搓着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坐吧。”白蓁蓁道。 白老爷自知对不起这个女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我从你母亲口中知你回京了。” “她不是我母亲。” 白老爷张了张嘴,呆了半晌才又道:“她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毕竟……” “她做错了什么?”白蓁蓁看向白老爷。 白老爷有些不敢看白蓁蓁,低着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当年不该把你送回老家,不该那么多年对你们母子不管不问,不该再你回京后设计陷害你,不该那时候赶你出府,不该找一个男人害你。” “原你都清楚。” “蓁蓁……” “可那时候,你在哪儿?” 白老爷被白蓁蓁这一句反问,问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倒也不恨她,她害我,我还回去便是。只是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非逼得我恨你么?不,我不会恨你,因为你不配!” 恨只会让自己也难受,她恨过太多,不想再苦自己了。 “蓁蓁,放过你姐姐吧!” 白蓁蓁大笑,“你不会以为是我,我有那么大的能力?” “不是你,定也是罗钦!” “白老爷,您太看得起我们了。人是她杀的,孽是她造的,如今人家要她偿命,其实我二人能左右的。你年纪也不大,不至于糊涂到这一步吧,若是专为找我不痛快,那就休怪我让家里下人赶你出去了!” “蓁蓁,爹对不住你,可……” “出去!” 白老爷叹了口气,见白蓁蓁神色决绝,他便知她不可能帮他们。 “你说得对,我们是罪有应得。” “认清楚这一点,您以后多行善事吧!” 白老爷点点头,“孩子,爹愧对你们母子,日后到了下面,再给你娘赔罪吧!” “她不需要,我也不需要!” “这样……好吧。”白老爷苦笑一声,转身往外面走去。 白蓁蓁回头,目送着白老爷的背影,直到他从前面消失。微微叹了口气,这样吧,她与他父女一场,终究没法再挽回了。 下午罗钦来,说白秀儿已经招认了。 “不会真是你……” “我与御史府的小公子也算是同窗,他与我提起这件事,我便帮他忙找了证据。那日发生在白府的事,我怕把你牵扯进去,还是从别的地方下手比较好。” 白蓁蓁靠近罗钦怀里,他为她想的周到。 “那男人得了脏病,已经被家里人赶出去了,如今已经沦落成了乞丐。昨日因偷包子,被官府抓了起来。” “倒也好,省得他再害人。” 二人正浓情蜜意时,掌柜的从前面进来了。 “夫人,有人找。” 白蓁蓁以为是客人,倒也没有在意,来到前面铺子,看到站在中间的两人,不由惊了一下。竟是大公主和驸马,也不知驸马说了什么,大公主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蓁蓁!” 大公主看到白蓁蓁,冲她招了一下手。 第九百三十章 番外 良嫁88 白蓁蓁忙上前给二位行了礼,这时罗钦也从后面出来了,见到他二人自也赶紧行了个礼。 “罗大人,在下正是来找你的!” 罗钦愣了一下,“驸马找我?” 白玄点头,“刚去了罗府,你家里人说你不在,公主便说你在这里,为此我们俩还打了赌,显然本驸马赌输了。” 罗钦看大公主笑得那般高兴,便知这赌注不小。 “二位贵人,我们上二楼雅间说吧!” 掌柜的在前面带路,白玄和罗钦先一步往楼上走,大公主故意拉着白蓁蓁落后了几步。 “公主,您有话对我说吧?” “昨日户部侍郎参了罗钦一本。” “什么?” “说他庆州难民一事上,未能妥善应对,以至于柳州府死了很多平民百姓。” 白蓁蓁皱眉,当时她就在柳州,城中秩序井然,而且罗钦还亲自带官差在城外帮助茶农,不顾自己的安危。他做了那么多,竟然还被人这般栽赃。 “你倒也不用担心,因这次柳州的事,父皇早已派出监察御史去地方上调查了,不日就会回京。” 白蓁蓁点头,只希望别带回来的是坏消息。 二人进了雅间,便听白玄和罗钦正在谈论政事。她二人自然听不懂,也懒得听这些,便去了隔壁的雅间,让伙计送来差点。 “父皇让白玄今年主持考绩官员,他查看了近三年官员的政绩,对罗钦倒是颇为叹服。他这人,对为官清廉的好官一向敬重,这不得知我与罗钦认识,便拉着我来给他引见。” “驸马是性情中人。” “他啊,用父皇的话来说,他太干净了。” 没想到白玄和罗钦说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公主催着说还有宫宴,白玄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白蓁蓁进屋,见罗钦扶着额头,整个人处于虚空的状态了。 “怎么了?” “驸马真知烁见,我……一时接受的有点多。” 白蓁蓁笑,驸马大概也有同感,走的时候,人还处于回不了神儿的状态中。她给罗钦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里。 “公主说户部侍郎参了你一本。” 罗钦接住那杯茶抿了一口,“无事,皇上英明,不会仅仅因为一本奏折就定我的罪。而且下午的时候,驸马也说了,这次派出去的监察御史,乃是他手下的人,公正清廉,绝不会给我乱扣帽子。” “这就好。” 罗钦往外看了一眼,见天色都黑了,便拉起白蓁蓁往楼下走。 “我们去仙客楼。” “怎么突然想去仙客楼?” “只是想出去逛逛,这次离京,我们不知何日才能回来呢!” 白蓁蓁想着也是,跟掌柜的说了一声,便和罗钦出去了。胜都繁荣,尤其近一二十年来,迎来了开朝后的最大盛景。 夜里,街上摆摊的小摊主很多,两边的店铺也都开着门,客似云来,生意十分红火。二人也不急着去吃饭,慢慢在街上逛着,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便买一点。 仙客楼,胜都最豪华的酒楼。 二人进去,上了二楼雅间。点了几道菜,边吃边看外面的景色。 “这街上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散?” “呃,那边有条花街,街口总有摆摊的,大约破晓时分才会真正散去。”罗钦道。 “你知道?” 罗钦笑了笑,当年她嫁给谢轻飏,他回京后那晚便一人走在这盛世繁华处,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直到街上的人完全散去。 他就在街口那儿吃了一碗馄饨,然后便下了决心,天一亮进宫请皇上收回赐婚的旨意。 “你笑什么?”白蓁蓁看他。 “笑自己当初有多蠢,非要到失去后,才知这世间最珍贵的便是你。” 白蓁蓁愣了愣,而后红着脸道:“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心里话。” 罗钦握住白蓁蓁的手,起身亲了亲她。 用过晚饭,二人从仙客楼回来。罗钦本意先送白蓁蓁回珠宝行,不想在外面碰上了罗家的管家,说是夫人有急事找他。 “你先进去吧!” 白蓁蓁点了一下头,往门口走去。只是刚迈进一只脚,她转身又回来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蓁蓁!” 白蓁蓁笑,“这一次,我们一起面对!” 罗钦沉默了一下,而后点头:“好!” 回到定国公府,果然那国公夫人正在大闹。老国公和老夫人还有国公爷都在,国公夫人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说什么都不同意罗钦娶白蓁蓁。 国公夫人见到罗钦和白蓁蓁一起进来,跟发了疯似的,朝着白蓁蓁撞了过来。 罗钦忙挡到白蓁蓁面前,扶住了国公夫人。 “娘,您还要再闹吗?” 国公夫人看着面前的儿子,这是她最骄傲的儿子,从小读书好,规矩也好,仕途上从未让她担心过。可便是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却也是让她最操心,流泪最多的一个。 “钦哥儿,你能不能答应娘,不娶这个白蓁蓁!” 罗钦叹口气,在国公夫人面前跪下了,“娘,若您还在意儿子的感受,请这一次别再阻拦了!” “钦哥儿!” “娘!”罗钦抬头看着国公夫人,眼圈红的吓人:“若您不同意,便怪儿子不孝吧!” “你敢顶撞长辈,可知我朝重孝道,若是传到朝廷……” “您以为儿子在乎这些吗?” 国公夫人身子晃了一下,他不在乎!这个儿子已经为白蓁蓁疯魔了,五年前亦如此,五年后仍旧死性不改! “白蓁蓁,你给我儿子下了什么迷药,竟让他这般不知进退!” 白蓁蓁看着国公夫人,神色沉静,若是以往的自己,她或许都不敢面对国公夫人的怒火,可现在她已经不是以前的白蓁蓁了。 不是白家的庶女,也不是国公府的小妾,她是白蓁蓁,有自己的尊严,不低他们任何人一等。 “国公夫人,或许您不理解我们,但那是因为您不懂做为一个母亲该如何爱自己的儿子。” “你说什么,你竟然……” “他首先是罗钦,有自己的想法,其次才是您的儿子,您首先要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而不是替他做决定!” “好啊,你们听听这个女人说的什么话。这样的女子进了我们家,罗家的家风置于何地,罗家的脸面如何保全!”国公夫人转头怒问在座的人,最后她看向老夫人:“您同意了不顶用,我不同意!” 老夫人叹了口气,“糊涂啊,你非逼得钦哥儿跟家里断绝关系,你才甘心!” 说完这句,老夫人让身边的嬷嬷扶着起身往外走。 嘴里念叨着:“管不了了,我老婆子管不了你们了!” 第九百三十一章 良嫁 89 老国公看看国公夫人又看看罗钦,也起身离开了。正如老夫人所说,隔了一辈儿,他想管也不能管了。 见二位老人走了,国公夫人这下更得意了。 “罗钦,这一次,你也必须听娘的!” 罗钦向国公夫人磕了个头,又向一直不说话的国公爷磕了个头,”爹娘,孩儿不孝,你们只当没有生过孩儿吧!“ “罗钦!”国公夫人咬牙。 罗钦起身,看了国公夫人一眼,而后拉着白蓁蓁往外走。 “走出这个门,你休想再回来!” 罗钦身子顿了一下,仍旧继续往外走。 白蓁蓁和罗钦并肩往外走,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抛下谁。若五年前能如此,他们也不至于兜兜转转浪费这么多好时光。 二人从罗府出来,一路无话,只紧握着彼此的手。 来到胡同深处的院子,进了里屋,罗钦转身抱住白蓁蓁。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不,我反而觉得很满足。” 罗钦笑笑,“只是答应你的风光大嫁,可能……” “你知道的,我从来要的不是这些。”白蓁蓁仰头亲了亲罗钦的下巴,“我要的只有你。” 罗钦心中一动,再看白蓁蓁,眼中情意慢慢,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 一室情热,待天快亮时,罗钦要起床上朝,白蓁蓁睁开眼想同他一起起身,却被他压了回去。 “好好睡,等我好消息。” “好。” 白蓁蓁倒也没多睡,心里装着事,睡也睡不安稳。起床梳洗后,她便去了珠宝行,刚开门迎客不久,一辆马车听到了门外。 白蓁蓁正好在铺子里,便上前去看,竟见欢儿从车子上下来了。她下来后,和旁边一个丫鬟扶着老夫人也下来。 “老夫人,欢儿!”白蓁蓁一喜,忙跑了出去。 欢儿见到白蓁蓁,也是十分开心,“娘,我和祖母来京城看你和京儿了!” 白蓁蓁拉住欢儿的手,而后冲老夫人行了个礼。 “您老怎么也来了?” 谢老夫人笑道:“这丫头不放心京儿,非要来胜都看看。我一个老婆子,待在家里也无聊,便同她一起来吧。” 白蓁蓁扶着老夫人往后院走,进了屋,忙让丫鬟去给倒茶。 “京儿呢?” “还在罗家。”白蓁蓁笑笑,“老国公爷不肯放。” 昨夜,她和罗钦说好了,等她下个月去定西的时候,依旧把京儿放回谢家。说实话,交给别人,她还真不放心。 “到底是罗家的子孙,他们也不会亏待的。” “正是。” 谢欢听了缺不高兴了,她此时来京,便是要把弟弟带回家的。她长大了,也知道京儿不是亲弟弟,可那又怎样,他是她从小带大的。 “娘,我想见京儿。”谢欢道。 白蓁蓁点头,“好,等罗叔叔下朝了,让他回国公府把京儿带出来。” “娘,您和罗叔叔要成亲了吗?” 白蓁蓁看了看老夫人,而后冲谢欢道:“是。” “这样……那你……” “欢儿,不会有不同的,京儿还是你弟弟,娘也最喜欢你。虽然多了一个罗叔叔,但他会帮娘一起照顾你们姐弟的。” 其实老夫人一路上跟谢欢说了很多,她大概也明白了。 “娘,我知道了。” 白蓁蓁搂住谢欢,“欢儿,谢谢你能理解娘。” 欢儿去东屋里休息了,白蓁蓁给老夫人倒了一杯茶,起身送到她手里。老夫人接住茶,而后握了握白蓁蓁的手。 “轻飏的案子,盐城知府派人来谢家通报了一声,哎,这孩子……” “祖母,倒是怪我,又惹您伤怀了。” 老夫人摆摆手,“老身要谢谢你,至少没让轻飏死得不明不白的。谢家生意做这么大,乃是他一手打下的基础,那几年他东奔西跑的,我便总担心他出事,终究是……没有逃过。” “祖母,便是我嫁给罗钦了,也不会不管谢家的生意的。我知欢儿还小,定等到她长大,能独当一面时再把生意交给她。” 老夫人点头,“谢家大房有两位哥儿,可都入了仕途。二房就欢儿一个女娃子,不过京儿也在谢家长大,若以后他能帮欢儿一把,也算他们姐弟情深了。” “京儿定会帮欢儿的。” “好。”老夫人拍了拍白蓁蓁的手,“这几年,你为谢家辛苦了,老身不拦着你。但往后,谢家便是你的娘家,一定要常回来看看。” “是,蓁蓁知道。” 老夫人先回谢府了,白蓁蓁等罗钦下朝。 “怎么样了?” 罗钦拉住白蓁蓁的手,“监察御史去了庆州和柳州,回来把真实的情况禀明了圣上。圣上没有责罚,还嘉奖了我。而你当时临危济困,救了许多流民,皇上说也要嘉奖你呢!” 白蓁蓁笑,“你没事就好。” “定西城府台的位子暂缺,我请旨去定西。” 白蓁蓁忙问:“皇上可允了?” “允了。” “太好了!” 罗钦环抱住白蓁蓁,“是啊,下个月我们一起离京去定西。 “嗯!”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白蓁蓁便让罗钦去定国公府接京儿了。罗钦刚走,大公主来了,原她是代皇后来宣旨的。 因她在柳州设粥棚救济流民,致柳州无一流民伤亡,可谓是立下了大功。但因为是女子,便由皇后代为赏赐。 “母后说,身为谢家夫人,你也不缺金银玉器,便赏你一段好姻缘吧!” 白蓁蓁愣了一下,“娘娘什么意思?” “我把你和罗钦的事说了,她会找国公夫人亲自谈你们的婚事。” 白蓁蓁忙谢恩,“谢皇后娘娘体恤,谢大公主照拂。” “快起来吧!” 皇途嘉嫮扶起白蓁蓁,笑道:“放心吧,那国公夫人再如何也不敢不听我母后的。” “罗钦毕竟是罗家人,我不想让他因为我们俩的事而和家里人闹僵。如果能和和美美的,自然比绝情断义要好。” “正是。” 下午,京儿耍了一套拳法,说是老国公教他的。欢儿给他递了个帕子,让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你是不是很喜欢国公府?”欢儿问。 京儿点头摇头,“我喜欢国公府,但国公府里没有姐姐,所以我更喜欢咱们家。” 欢儿听了这话才满意了,“那过几日,你跟我一起回定州府。” “好啊!” 欢儿拉着京儿进屋,见白蓁蓁正在西屋里看账册。 “娘,我们可以出去玩吗?“ 白蓁蓁正好看完账册,想着两个孩子闷在院子里已经许久了,肯定是玩的没意思了。 “我带你们出去。” 第九百三十二章 番外 良嫁 90 从铺子里出来,外面的天色都暗了。白蓁蓁叫上了木头,街上的人挺多的,她怕顾不来两个孩子。 “等过些日子,欢儿和京儿回定州府的时候,你跟他们一起回去吧。”白蓁蓁对木头道。 “姑娘,我不跟您一起去定西?” “不用了。”白蓁蓁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孩子,“兰儿快生了,你回去陪她吧!而且有你们在府上,我更放心一些。” “是。” 这时从远处来了一辆马车,白蓁蓁避让到一旁,不想那马车却停到了她面前。车帘打开,苏悦然从马车上下来了。 见到她,白蓁蓁自是没有好脸色,白家母女便是听了她的话,才那般害她的。 见白蓁蓁扭头就走,苏悦然忙拦住了她。 “我爹被免职了,你满意了?” 白蓁蓁愣了一下,想来是因为诬告罗钦一事。但既然做了,便要承担后果,当初诬告别人的时候,他应该就想到了这样的下场。 “白蓁蓁,凭什么?你一个寡妇,罗钦凭什么对你死心塌地?还有是我害的你,为何你们要牵连我的家人!”苏悦然大声嚷道。 “他爱我,不会因为我是寡妇。至于牵连你爹,那是因为他做了错事,才会被免职,非是我们陷害他。” “你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我只是说了实情。” 这时春润从马车上也下来了,看到白蓁蓁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姑娘,姑爷还等着呢,咱们……” “什么姑爷,他又把我当娘子么,没有三媒六聘,夜里坐着马车就进他家门了!”苏悦然嚷道。 “姑娘……” 苏悦然看向白蓁蓁,脸上露出苦笑来,“你知道我为何缠着罗钦,一门心思想嫁给他吗?” “为何?” “两年前,我订下了一门亲事。哪知那人,他是个酒徒,整日就知吃喝玩乐。母亲想退亲,可父亲却被他家送的聘礼都败光了,便给我出了主意,让我回柳州外祖母家,借着结伴同行的机会接近罗钦。明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偏你出现了。” 白蓁蓁叹了口气,所以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思,苏悦然一路上不顾脸面往罗钦身边凑。 “不是那时我出现了,而是那时你出现了。我们两个彼此相爱,是你非要插进来。”白蓁蓁不客气道。 苏悦然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也是,是我破坏了你们的关系。” “没有。”白蓁蓁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和他彼此信任,并没有被你破坏。” “他是个正人君子。”苏悦然叹了口气,“而我要嫁的这个确实卑鄙小人,他得知父亲被免职,便威逼我们还聘礼,若是还不了便让我做他的小妾。我没有办法,只能这样把自己送上门。” 白蓁蓁不知苏悦然为何跟她说这些,若是想让她帮她,那决计不可能的。这是她的路,只能自己走,而且期望一个她害过的人帮她,未免太把别人当傻子看了。 “苏姑娘,既天色不早了,那我也就不耽搁你的功夫了。”白蓁蓁冲苏悦然点了一下头,抬步往前走去。 “谢夫人,我知道你有银子,可不可以借我一些,日后……” “苏姑娘!”白蓁蓁转身,微微叹了口气,“何必说出来,你觉得可能吗?” “你不是心肠好?” “可我这人也记仇。”白蓁蓁最后看了苏悦然一眼,转身朝前走去。 苏悦然身子晃了一下,险些软到地上。 “姑娘!”春润忙扶住了她,其实她们刚从明月珠宝行出来,因没有见到白蓁蓁,便故意走了这条街,虽是遇上了,可人家却不想帮他们。 “我还能找谁帮忙?” 春润不语,那么一大笔聘礼,谁都帮不了他们。 “白蓁蓁,她也做过小妾,可她是给罗钦做小妾,而我呢,我给一个酒色之徒。春润,你知道的,他不但爱沾花惹草,还打女人,我好怕。” 春润抹了一把泪,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家姑娘。 白蓁蓁见苏悦然的马车拐进了一条巷子,不由叹了口气。谁都不容易,但她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害别人。 “娘,我要这个灯笼!”京儿指着一只兔子形状的灯笼道。 白蓁蓁上前,正要讨银子,一人却先付了。 “老夫人怎样了?” “还好。”罗钦付了钱,结果兔子灯笼给了京儿,又见欢儿站在一旁,他微微有些不自在问道:“你想要吗?” 欢儿本来是不想要的,毕竟她都十岁了,是个大姑娘。 可罗钦却取下了一个莲花灯,道:“我们待会儿可以去河边放灯。” 欢儿眼睛亮了一下,可想到姑娘家要矜持,便没有说什么。 罗钦付给摊主银子,把那荷花灯给了欢儿。两个孩子一人提着一个灯笼,高兴的继续往前走。 “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晕倒?” “没有。”罗钦拉住白蓁蓁的手,笑了笑道:“之前,我们回罗家,我跟母亲闹得不太好。祖母怕我不肯回去,便故意装病。” “原是这样。” “今儿老夫人和母亲都进宫了,皇后提了我们的婚事,老夫人自是满口应着。母亲虽然不高兴,可当着皇后的面,她也不能说什么,还是点了头。” 白蓁蓁笑,“那你回府,国公夫人没有哭诉?” “哭了,说我不孝,不懂她是为了我好,还说你有什么好,五年前如此,五年后还是这样,简直要把她给气死。” “其实我挺好奇的,为何国公夫人这般不喜欢我?” 罗钦想了想道:“她那人很强势,喜欢儿女都听她的话。大哥二哥倒是没让她着急,我是让她头疼了,下面的弟弟们大概学了我,娶的娘子,也都不招母亲喜欢。尤其是八妹,这五年,她全为八妹着急上火了。” 白蓁蓁叹了口气,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下个月他们就去定西了。三年后,不知又去哪里,若往后能回京,大概国公夫人也已经没有这么大的气性了。 说着话,他们几个人来到了河边。 欢儿和京儿两个人捧着那莲花灯,小心的放到了河里。 “欢儿,放灯时可以许愿哦。”白蓁蓁冲欢儿道。 欢儿想了想,道:“那我喜欢弟弟永远健健康康的。” “我也要许愿,希望姐姐每天都开心。” 罗钦笑,“他们姐弟感情真好。” 白蓁蓁点头,“所以我们去定西前,我想让京儿跟着欢儿回定州城,不知你同不同意?” “好,听你的。” 接下来几日,谢家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因白蓁蓁要从他们家出嫁,需赶紧装扮起来。 老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一起凑了一份嫁妆,白蓁蓁本不想拿,但三位一直往她怀里推,还是不拿就是不把她们当家里人。 如此,白蓁蓁只能接住。 第九百三十三章 番外 良嫁91 谢家三位夫人出手,自然是十分阔绰的,白蓁蓁看着那份单子,都有点心疼了。 自开始准备婚事,罗钦来珠宝行就少了很多。 这日,难道他下朝就过来了,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去哪儿?” 罗钦不说,只让她坐上马车。颠簸了两个多时辰才到地方,原是罗家的果园。在山脚下车,二人牵着手沿山路往上走。 此时是夏家,外面暑热,但进了山就十分凉爽了。旁边的苹果树梨树上,硕果累累,只是果子还是青色的,没有成熟。 沿着山路上去,便到了罗家的庄子上。 “可还记得那时,我们便是在这里写了和离书。” 白蓁蓁自然记得,那时她心灰意冷,不求其他,只求他给她一封和离书,可以让她离开罗家。 罗钦从怀里掏出和离书,正是他们当时写的那份。 “那时候你怀孕回罗家,我本想等你生下孩子,再给你一个名分,把这和离书给撕了,却不想事情的发展,远非我能控制的。” 白蓁蓁看着这份和离书也是感慨良多,她非是一时冲动想要和离的,而是一次次失望和挣扎后,痛定思痛做下的决定。 她爱他,这份爱热烈而纯粹,她宁愿带着这份爱离开,也不想被往后漫长的岁月而消磨掉。而那个时候,她又怎么可能没有奢望过,若他爱她,若肯为她争一争。 “对不起。”罗钦拉住白蓁蓁的手,“写了这份和离书。” 白蓁蓁拿过来,稍稍静默了一下,而后把它给撕了。虽然迟了很多,但所幸他们还能拥有彼此,这便足够。 罗钦抱住白蓁蓁,“往后余生,我罗钦绝不负你。” “我信。” 过了两日,皇后娘娘赏了一对儿玉如意。白蓁蓁需进宫谢恩,皇途嘉嫮怕她不自在,便陪着她一起进宫了。 见蓁蓁一副紧张的样子,皇途嘉嫮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放心吧,我母后人很好的。之前我跟她说了你的很多事,她还说你这性子讨人喜欢呢!” “是么。”可即便如此,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啊,而且荣宠后宫,皇上竟是连一位嫔妃都没有纳,听说皇后一不高兴,皇上还要面壁思过呢! 在她心中,这皇后应该是有手段又有美貌的人。 进了皇后的凤仪宫,不想皇后竟然不在宫里。皇途嘉嫮便拉着她去了御花园,反正她母后不是在园子里种药草便是在上书房陪她父皇处理政事。 上书房去不得,只能在御花园看看了。 “我们先逛逛,若是没有遇到母后,稍后我们再去一趟凤仪宫,让小太监去上书房传报一声。”皇途嘉嫮道。 “好,只是劳烦公主了。” “说什么劳烦,本宫正好回家蹭一顿饭。” 白蓁蓁笑,大公主的性子真的很好,平易近人待人真心。二人在御花园逛着,也没有目的,见到哪处的景好便往哪处看看。 走到凉亭,见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在做风筝,旁边有宫女和嬷嬷,他却不肯让她们帮忙。 “殿下,哎哟,小心别划到手了。” “奴婢帮忙贴纸吧。” “殿下,别动刀子啊,很锋利的!” 身边的奴才们紧张的冷汗直冒,小家伙却嫌她们碍事,不时抬头瞪她们一眼。 “那是皇长孙殿下,我大哥的长子,这小子淘气的很,总爱乱鼓捣,不过读书还好,我大哥大嫂便也不拘着他。” 长公主话音刚落,太子妃找来了。 “皇嫂!”嘉嫮带着白蓁蓁迎了太子妃几步。 太子妃冲嘉嫮点了点头,又看到白蓁蓁,笑道:“谢夫人,今儿是进宫来向母后谢恩的吧?” 白蓁蓁冲太子妃行了礼,道:“正是,只是娘娘不在凤仪宫,公主带我来御花园看看。” “那应该在上书房了。”太子妃道。 “我知道,所以带着蓁蓁先等一等。” 太子妃看了一眼凉亭上的皇长孙,似乎这一眼就放心了,回头冲她二人道:“大荣那边送来了很多特产,本宫正想给大公主送一份,如今您进宫了,便省得本宫跑这一趟了。还有谢夫人,你也尝尝鲜儿。” 二人随着太子妃进了东宫,进了后院,正见太子匆匆往外走。 白蓁蓁看了一眼,但见太子龙章凤姿,很是威严。她忙退后两步,低头站到一旁,毕竟是宫外的人,而且是女子,当是避嫌才是。 “大哥。”皇途嘉嫮唤了一声。 “嫮儿进宫了,多陪陪你嫂子,最近脾气好大,整日让我睡地上。” “大哥!”皇途嘉嫮挤了个眼,示意有外人呢! 太子这才看到,不由呵呵了一声,又见楚瑜瞪他,只得苦哈哈道:“太子妃娘娘,我错了,求您消消气,等会儿我处理完政事,回来跟您赔罪。” 楚瑜口语吐出一个:滚。 太子笑呵呵就走了,皇途嘉嫮耸耸肩。她大哥在外人面前那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威震四方,杀伐决断,可在她大嫂面前,便是个软柿子,随着大嫂怎么捏都没有脾气。 而且他除了大嫂,也没有纳侧室妾室,所以外人都传他们皇途家的男儿都是情种,一辈子只真心爱一个人。 进了里屋,太子妃让丫鬟们上茶。 “谢夫人……呃,应该改口叫罗夫人了,你和罗大人婚事将近,届时本宫恐不便参加婚礼,便先把贺礼补上吧。” 太子妃冲身边的丫鬟吩咐了一声,不多久那丫鬟捧着一个托盘来。 托盘里有一对玉镯,乃是质地极好的羊脂玉。 “本宫知罗夫人不缺这些金银玉器,不过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罗夫人不要客气。” 白蓁蓁忙起身谢过太子妃,随后坐下,太子妃与她们说了一会儿话。长公主知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倒也不敢多打扰,随后带着白蓁蓁就出来了。 那些大荣特产,太子妃已经交给了她们身边的丫鬟。 “听说长公主是在大荣出生的?” 皇途嘉嫮点头,“那时父皇还是司马府的大将军,我母后生下我后,发现我有极严重的心疾,便带着我辗转来到北秦,最后在沧海宫治好了病。还有驸马,他也险些丢命,还是我师父倾心心血救活了他。” “原长公主和驸马还有这般忐忑的经历。” “其实我还好,只是母后为了给我治病受了很多苦,好在后来苦尽甘来,父皇待她极好,她二人恩爱如初,倒是羡煞我们这些晚辈。” 第九百三十四章 番外 良嫁92 二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凤仪宫,这次守门侍卫说皇后已经回宫了。 嘉嫮带着白蓁蓁来到后殿,刚进院子便听一阵剑气破空的声音。绕上廊子,便见皇上换上了便服,正在院中舞剑。 嘉嫮回头冲白蓁蓁嘘了一声,她二人也不动便在这边看着。 皇上正值壮年,一招一式颇为凌厉,而且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招都是杀招,带着凛凛气势。等他一套剑法舞完,白蓁蓁这才看清皇上的脸。 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皇上应该是威严肃穆的样子,也许长了胡子,还膀大腰圆那种。可眼前的皇上却是俊美逼人,一身白袍,清傲儒雅,芝兰玉树一般。 “可出了气?”这时皇后端着茶杯从屋里出来了。 “哼!” 皇后笑着上前,亲自举杯喂皇上喝了一口,“人家沈指挥使说的句句是实话,偏你不爱听。不爱听还好,你居然还挑刺,鸡蛋里挑骨头都没有你这般不讲理的。” “你还帮着他说话,莫不是看上他送的那副锦鲤图了?” “他送本宫的东西多了。” “嘿,你说这个沈炼,当着朕的面给你送东西,他居心何在?” “莫不是要背着你?” 皇上也被噎了一下,从苏欢手里夺过茶杯,仰头都喝了。 “朕决定了,让他继续出使西域,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苏欢笑,“他倒是在外面跑疯了,这不还要下南洋,虽然他这一步迈的有些大,可说的话还是句句在理的,你也不得不服吧?” “倒也不是不准,只是谁让他狮子大开口。” “那就折一半经费?” 皇上正要点头,又睨了苏欢一眼,见她笑得贼兮兮的,便知自己被他二人合伙骗了。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吧?” “才没有!”苏欢撇嘴。 皇上一咬牙,拉着苏欢就往屋里走。 “做什么,光天化日的。” “朕要你哭着求饶!” 皇途嘉嫮脸一红,忙拉着白蓁蓁出院门口溜了。二人一直跑到御花园,相互耸了耸肩,接着都捂嘴笑了。 “皇上和皇后真恩爱。”白蓁蓁有些羡慕道。 “是啊,我父皇自登基来,脾气大了许多,毕竟许多事都压到了他身上。不过,他永远都不会对母后发脾气,而且只要母后劝他,他便会听的。” “真好,都说皇上注定是寡人,可有这么一位皇后,便不会感受到那种高高在上的凄凉吧!” 皇途嘉嫮点头,“你说的是,不过今日你就见不到我母后了,等回头我跟她说一声,说你来宫里谢过恩了就是。” “好。” 二人在宫门口分开了,白蓁蓁打算回珠宝行,刚到门口便见罗家的管家正等着她。 “谢夫人,我们夫人请您进府。” “国公夫人?” “正是。” 这时木头从里面出来,正好听到那管家的话,他自是知道国公夫人不喜白蓁蓁,而且她什么手段都敢用的。 “姑娘,不如等公子回来。” “夫人还等着呢。”管家道。 白蓁蓁点头,“好,我跟你去。” 木头还要说,白蓁蓁冲他摆了一下手,皇后都出面了,国公夫人不敢拿她怎样。不过她心里有气,应该是要骂她一顿的。 白蓁蓁跟着管家来到国公府,那管家直接引着她去了国公夫人那院。 直接进了里屋,白蓁蓁见国公夫人坐在椅子上,一副沉肃清傲的样子。见她这般,白蓁蓁心倒是颤了一下。 先前她发疯发狂,倒还是还好说,只因她是无可奈何了。如今这般冷静,莫不是想到什么办法对付她了? “夫人。”她两手往左边一搭行了个礼。 国公夫人看向她,又见她手里拿着东西,“呵,还想用这么一点东西讨好本夫人?” 白蓁蓁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她竟然忘了把太子妃拿给她的大荣特产放下。 “呃,我刚进了一趟宫,太子妃赏赐了一些大荣特产。” 国公夫人看向白蓁蓁,“太子妃赏赐的?” “是。”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皇后帮你说话,太子妃对你也青睐有加,大公主更是一门心思帮忙,你到底修了什么福气又或者用了什么手段?” 白蓁蓁想了想道:“若说根由,倒是当年我和长公主一起救了个孩子,也就是妞妞,大概善有善报吧,所以和公主成为了好友。” “善有善报,你莫不是还要说恶有恶报?” “自然恶有恶报,不过再大的恶报与国公夫人也没有关系。” “哦?” “您为几个儿女操碎了心,不过是对他们的爱护罢了。只是您爱他们的时候,莫要伤了他人才好,因为每个人的心都是血肉做的,会痛会碎会伤。” 国公夫人摆了摆手,“罢了,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听了。当年我生下老大老二不久便怀上了他,等他出生不久,便又有了老四,实在顾不上他了,只能放在老夫人身边教养,是以我与钦哥儿并不如其他子女亲厚。我对这孩子有愧疚,便总想把好的都给他,结果反而逼他离开了罗家。” “他不怨您。” “不怨吗?” 白蓁蓁点头,“您该知道,他那人不善表达内心,但他是真的在意您的感受,不然当初也不会强迫自己答应与郡主的亲事,便是不想您难过。只是后来,他一下子崩溃了,才想着逃离罗家。” “是啊,我是逼他太紧了。”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她以为罗钦的人生应该这样走,于是便苦心为他安排,却不是她安排的并不是他想要的。 如今见他一步一步走来,倒是越走越稳,而兜兜转转他依旧满心都是白蓁蓁,她反对哭闹都没有用,这时候她才知道,儿子大了,已经不听她的话了。 “今日叫你来,便是与你商议婚事的。罗钦在意你的感受,我这当娘的,能做的也就是帮他多问问你的意见了。” 白蓁蓁笑了笑,“您安排就是,我们做小辈的没意见。” 国公夫人点头,“虽你没有意见,但国公府还是要大办的,不会委屈了你。” “谢夫人。” 从国公夫人那出来,白蓁蓁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对于国公夫人这转变,她实在有些吃惊,原以为要挨一顿骂的。 想着前两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没有来得及拜会老夫人,这一次再不去请安便有些说不过去了。她进了寿安堂,由外面的婆婆进去禀报,不多一会儿那嬷嬷引着她进了屋。 第九百三十五章 番外 良嫁93 西屋里,白蓁蓁进屋行了礼。 “蓁蓁啊,快坐吧!” 白蓁蓁点头,在老夫人对面的坐下。老夫人正在看账册,见她坐下了,便把账册推了过去。 “这是我的嫁妆。” “啊?” 老夫人笑了笑,“虽这么多年了,可定国公府什么都不缺,我这嫁妆也就没有动。除了一些布匹怕潮,早年拿了出来外,剩下这些都是真金白银,还没动呢!” “老夫人,您这是让我帮您清点了一下私库?” “这些东西啊,我也用不上了,便让钦哥儿做了聘礼吧。” 白蓁蓁吃了一惊,再看这账册,数额之巨让她呆愣了好一会儿。她听罗钦说过,老夫人本也是世家出身,这嫁妆自然丰厚。 “我们俩用不着什么聘礼……” 老夫人摇头,“还是要的,罗钦样子我身边,这聘礼该是我来出的。” “老夫人!” “你不必推辞,下个月你们成亲后就去定西了,天高路远的,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这一副老骨头只怕等不来,所以还是提前把这东西交给你们为好。” 白蓁蓁见老夫人执意把账册推了她,又听了这话,倒也不能说什么了。 “刚从国公夫人那儿出来?” “是。” “她没为难你吧?” 白蓁蓁摇头,“国公夫人还与我商议了婚事。” 老夫人笑,“她闹了几日,前天罗钦回来,说她再闹,便不在罗府办婚事了。一听这话,她自是急了,又有国公爷嫌她日日闹的心烦,要送她去庄子上,这不又怕又惊的,总算消停了。” 原是这样,白蓁蓁不由失笑,倒是被吓了吓这才想通了。 “总归是好事,你们俩苦尽甘来,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 “是,定不能让老夫人担心。” 之后半个月,大定小定一应礼俗,虽然时间赶得紧,但一样没有落下。又加之国公府要大办,罗钦便没有时间来看她了。 白蓁蓁这边也忙,在谢家忙着迎来送往的,还要家里的生意要顾及。 这般匆匆忙忙,转眼到了成婚前一日。 木头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锦盒。 “夫人,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白老爷,他托我给您的。” 白老爷? 白蓁蓁愣了一下,他怎么会来?白蓁蓁接过这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翡翠手串。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蓁蓁,这是你娘的嫁妆。 白蓁蓁急忙跑了出去,见白老爷还没有走远,便追了上去。 “这是我娘的东西?” 白老头转身,看到白蓁蓁追来,灰败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喜色。 “正是,她进府的时候,身上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也就这一对儿手串,说是你外祖母传给她的。早年她离府的时候,忘了带走,我看到后便随手一放,倒忘了放哪儿了。前些日子整理私库,正好看着了这对儿手串,还是给了你吧,留个念想。” “你可知,我和我娘还有饿肚子的时候,若有这对儿手串,至少可以顶上一些日子。”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如今这白老爷便是给她金山银山,她都不稀罕了。 “爹对不住你们。” 白蓁蓁叹了口气,“下个月,我们就离开京城了,许三年或者更久才会回来,您保重身体!” “蓁蓁……”白老爷张了张嘴,有些话却无法再说出口,“保重。” 目送白老爷离开,白蓁蓁看着手中的翡翠珠串,果真是她母亲留下,还是他给她的一点嫁妆。不论如何,她收下了,也收下了他这份心意。 当晚,白蓁蓁前半夜睡了一会儿,刚过子时外面就忙活起来了,她也要起身开始装扮。大夫人领着院里的婆子丫鬟在屋里忙进忙出的,见她穿上了喜袍,围着她转了一圈。 “之前你和轻飏成亲,也没有大办,这喜袍也就没穿,可是你亲手缝制的?” 白蓁蓁点头,“一直压在箱底,终于能穿上一回了。” 大夫人笑,“穿过这一回啊,你这一辈子都是圆圆满满的。” 因说礼节繁重,白蓁蓁先吃了一碗面,等收拾好了,天也微微亮了起来。这屋里贴满了喜字,丫鬟也换上了喜气的衣服。 欢儿和京儿从外面进来,两个孩子一起跪下行了个大礼。 “你们这是做什么?” 欢儿抬头道:“老祖母说了,娘养育我们不容易,应该给您磕头。” 白蓁蓁眼睛红了一下,忙拉着欢儿起身,“好孩子,娘有你这个小宝贝,不觉辛苦反而很幸福。” “娘,您嫁给罗叔叔后,我们以后也会孝敬他的。” “嗯,娘知道我们欢儿最懂事了。” 白蓁蓁又看京儿,这小子竟然跪着打起了瞌睡。 欢儿杵了他一下,“你怎么又睡着了?” 京儿激灵了一下,糊里糊涂的又磕了一个头。白蓁蓁笑着把他拉起来,拉到怀里搂着。 “还没睡醒呢?” 京儿唔了一声往白蓁蓁怀里钻,“姐姐非要拉我起身。”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就知道睡!”欢儿道。 京儿哼哼两声,“反正姐姐就是凶。” 欢儿怕打扰白蓁蓁,拉着京儿出去了。他们走不久,外面响起了喇叭声,大夫人笑吟吟的进门,说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先把盖头盖上,新郎官马上就来接你了。” 白蓁蓁俏脸一红,忙低下了头。大夫人笑着给她盖上盖头,而后扶着她从屋里走了出来。随着人声到,一人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慢点。”他柔声道。 白蓁蓁点了一下头,随着他往外走去。外面有起哄声,有贺喜声,还有鞭炮声。来到正院厅堂,二人一齐冲谢老夫人行了个礼,之后是二夫人和二老爷,还有大夫人和大老爷。 “罗大人,我家蓁蓁就交给你了,她吃了不少苦,您一定要善待她。”老夫人道。 罗钦忙道:“老夫人放心,罗钦自不会辜负蓁蓁。” 谢老夫人笑着点头,“你们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如今终于结成眷属,乃是老天眷顾,以后定要惜福才是。” “谢老夫人教诲。” 随着启轿的吉时到了,罗钦扶着白蓁蓁往外面走。花轿停在门口,他送她坐了进去。 第九百三十六章 番外 良嫁94 白蓁蓁坐到花轿里,掀开盖头,从轿帘往外看,见罗钦一身大红喜袍坐在高头大马上,英姿俊朗,十分惹眼。 许有是有感应一般,他竟也回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他冲她微微一笑。 锣鼓上再起,喜轿抬了起来。喜婆在外面念了一串祝词,而后迎亲队便朝长街去了。街上有很多百姓看热闹,看着这长长的嫁妆,眼中都露出了羡慕之色。 “这是谁家嫁女儿啊?” “谢家。” “那个富可敌国的谢家啊,可谢家有女儿?” “说是谢家的媳妇,小少爷故去后,二夫人收了做女儿,这不就算做娘家了。这二嫁可不得了,嫁得是定国公府的三公子。” “那个曾为了一个小妾抗旨不娶郡主的三公子?” “想来是了。” 街上议论声很大,白蓁蓁也听到了两句,想着这一路走来,能到今时今地也是着实不易啊。迎亲队伍绕了半个胜都,这才到了定国公府门前。 正门大开,门楣上挂着红绸,大红的喜字从门口贴到了街上。国公夫人的下人都换上了喜气的衣服,站在旁边迎接三夫人。 轿子落下,喜婆扶着白蓁蓁下轿,带走到门前,罗钦正等着她。 “蓁蓁。”罗钦伸出手,“我带你进门。” 白蓁蓁伸手握住罗钦的手,“嗯。” 从大门进来,祝贺的人聚满了前院,大家纷纷让出路来,让新人过去。从前院到后院正堂,罗钦带着白蓁蓁进去。 老国公和老夫人,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坐在前面。 三拜过后,白蓁蓁被喜婆搀着进了新房。 “夫人,外面宾客多,三公子要等会儿才能脱身,您要不要吃些东西?”豆蔻问道。 白蓁蓁正要撩开盖头,喜婆忙拦住了她。 “夫人,这盖头要公子来掀开的。” “这样。”白蓁蓁想了想,冲豆蔻道:“那就给我个苹果吧,倒是不饿,就是有点口干。” 豆蔻从桌子上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本想给白蓁蓁切开,结果喜婆又说话了,这苹果代表圆满,怎么能切开呢! “那夫人,您抱着吃吧。” 白蓁蓁看着手中的苹果,红艳艳的,一时倒舍不得咬一口了。好在罗钦没有在外面待多久就进来了,喜婆又念了一段词,之后才让罗钦把白蓁蓁的盖头拿下来。 盖头掀开,白蓁蓁看到罗钦,冲他甜甜一笑。 喜婆用一段红绸把二人一缕头发绑到一起,把两人的一只脚也绑到了一起,寓意白头偕老。二人喝了交杯酒,那喜婆便推着豆蔻出去了。 罗钦抚着白蓁蓁的脸,温柔道:“谢谢你为我穿上喜袍。” 白蓁蓁握住罗钦的手,“你也为我穿上了喜袍。” 二人相拥,罗钦低头吻了白蓁蓁一下。而后彼此眼神交缠,罗钦压着白蓁蓁躺到床上,正要低头亲下去,却响起了敲门声。 “三公子,洞房花烛在晚上,咱们可等着你喝酒呢!” “是啊,不然我们可就硬闯了!” 罗钦无奈,快速亲了白蓁蓁的一下,而后坐起身解开两人腿上的红绸。 “我先出去应付他们。” “嗯,少喝点。” “怕是由不得我,你用过饭早点休息。” “好。” 目送罗钦出去,白蓁蓁看着自己喜袍散开了,忙红着脸拢了拢。这时豆蔻又进来了,还领着欢儿和京儿他们两个。 “你们两个先玩会儿,娘换了衣服。” 这喜袍太繁复了,而且大礼已成,她也不用再穿着。 从屏风后面出来,两个孩子正趴在床上吃桂圆。见她来了,今儿还找了一颗给她吃。 “娘,好甜。” 白蓁蓁接过放到嘴里,心想确实挺甜的。不过今天,大概吃苦的,她都觉得甜。 “今晚你们两个在罗家睡吗?”白蓁蓁坐过去问。 “哦,罗家的老祖母挺好的,让我晚上陪她说话呢!”欢儿玩着手里的两个大红枣,又睨了京儿一眼,“他要跟他祖父学拳法。” 白蓁蓁搂了搂欢儿,“等以后你们回了定州府,也要常常来胜都看望罗家的长辈们,知道吗?” “女儿知道。” “我们欢儿最懂事了。” 大概谁提醒过两个孩子,他们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出去了。白蓁蓁让豆蔻进来把床上的东西收拾一下,这铺满了一床怎么睡。 白蓁蓁用了晚饭,虽然挺累的,但还是想等罗钦回来。她起身绕着屋子转,见外间的多宝架上放着几幅画。 她拿出其中一幅打开,不想竟然是自己的画像。 再看落款,乃是五年前的。雨中,她撑着伞站在垂花门口,像是在等人。以前她确实喜欢在门口等他,哪怕只是并肩走几步路,她也是欢喜的。 又拿出其他画轴打开,竟全都是她的画像。有他们分一年的,两年三年的,那时他已经到外地为官了,不知在什么心情下画了这幅画。 春光三月,她自桃花中走来,面带笑意。 上面提诗:烟雨满城无踪迹,桃花三月喜迎人。 那时,他望断桃花深处,却没有看到她。这幅画,更像是醉意之下所作,一场梦而已。 白蓁蓁呼出一口气,这时房门推开,罗钦走了进来。见他脚步虚晃,白蓁蓁忙上前扶住他。 “喝多了?” 罗钦冲她笑了笑,又见桌子上那些画卷,脸竟悄然红了。 “你看到了?” “嗯,每一年你都会画一幅吗?” 罗钦搂着白蓁蓁上前,“每天都在想你,但我只敢一年画一幅,若画的太多,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你。” 白蓁蓁转身抱紧罗钦,“罗钦,我可到过你的梦中。” “到过,你说,你还等着我。” “你当时信吗?” “信,因为我就在等着你。” 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一辈子,如果他等下去,便有可能等到她回头看他。这不,他就等到了。 白蓁蓁踮脚吻了罗钦嘴角一下,“再画一幅吧!” “嗯,我会把你穿着大红喜袍的样子画下来,等我们老了以后,可以一起看这些画像。” “好。” 我竟突然开始期望看到,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们老了的样子。 《权谋天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