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世子妃》 第1章 险死还生 第1章 险死还生 外面大雪纷飞,鹅毛般的大雪从头顶上飘下,西北风呼号着从无数林立的屋顶上刮过,掀起层层雪雾。 苏默在一片昏沉里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的嘴巴被人强行撬开,接着苦涩的中药就一股脑地冲进了嘴里。 她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恍惚中,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说什么听不清。 但她现在全身发热,热得就象身体里装了个火炉一样,脑袋疼得象是要炸了似的。 听到嗡嗡的杂音,她烦躁地挥了挥,特别想大喊一声:“妈,把麻将室的门关严实点,吵死了。” 但是她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昏沉里,苏默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苏默是被渴醒的。 她睁开眼,扫了眼四周,目光有些茫然。 屋里破落得可怜,只有一张瘸了腿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托盘,里面放着套茶具,再加上一个勉强能算得上凳子的木墩子,除此之外,墙角靠着床头的地方还放着一个积满了灰尘的木柜,上面污渍斑斑,不知道多久没有擦过了。 可能是刚刚醒来,大脑供血有些不足,苏默反应迟钝地想:我这是在哪儿? 作为一个公司的小白领,起得比鸡早,平时没事还要加班加点,累死累活的。 昨天晚上,她苦逼地加班到夜里十二点,感觉自己才睡下没多久,体内的生物钟就强迫她睁开了眼。 每天一大早,老妈连饭也不做,就支开桌,在麻将室开打了。 她之所以起这么早,也是被逼的。 做为大龄剩女,吃住都在家里,做饭这样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她身上,否则脸色不善的老妈,就无无情地把她扫地出门。 苏默坐起身,看着身上盖着的破棉絮表情有些嫌恶。 作为洁癖症患者,她实在忍不了棉絮里散发出来的霉味。 揭开棉被的瞬间,苏默被冻得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咬着牙忍受着想快速钻回被子的冲动,在木板的吱呀声中,快带把脚丫子套进放在床上露出脚趾的布鞋里,忍着头部传来的强烈眩晕感,慢腾腾地走到桌子边。 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向这里靠近。 “等会进去,我们帮着把人抬出来,找个地方埋了——” “孩子可怜啊——” 脚步声杂乱,随着说话的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刚才听不清的说话声也能听清楚了。 “这孩子命苦啊,也不知道怎么掉进水里了,你说说大冬天的,缺衣少食的,你能活下来才怪了——” “哎,就算没有掉进冷水里,我看这姐弟俩也活不过今年冬天了。娘跑了,爹又——” “你别说了,别忘了,这姐弟俩到底跟咱们这些庄稼人不一样——” “天底下竟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只是可怜这两个孩子——” —— 水壶里的水是凉的,顺着喉管流进肚子里,激得苏默狠狠地抖了一下身体。 没等她把杯子放下,房门就打开了,刺目的白光随着人流跃入了她的视线内。 原本闹哄哄的人们看到苏默,脸色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第2章 便宜弟弟 第2章 便宜弟弟 苏默放下杯子,坦然地站在那里任人打量,脸上丝毫没有被人用看稀罕物一样的眼神围观的难堪之色。 来人看着她的同时,她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突然闯进家门的外人。 喝杯水的功夫,让苏默看清楚了那双端着水杯的纤弱细瘦的双手,无论是手掌还是手指都是一双小孩的手。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弄清白自己现下的情况,这些人就闯了进来。 这些人身上穿着粗布的麻衣,从款式上看跟现代一点也不沾边。 女人穿襦裙,男的套长衫。 面料粗糙,衣服上都打了不少补丁。 从衣服看,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 苏默一惊,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自称文艺女青年,现下网络上流行的穿越小说,她当然也有看过。 家不是她家,身体也不是她的身体,她这是穿越了? 苏默心里掀起滔天巨浪,面上却一点儿不着痕迹。 这是多年职场生涯积累下来的特质,哪怕泰山崩于前,也要不动声色。 短暂的沉默之后,打头进门的吴大娘先反应过来,苍老的脸上露出惊喜的微笑,快步走过来,伸出手摸了摸苏默的额头,触手处一片温热,一丝烫意也没有。 握着苏默的手,吴大娘激动地说:“热病退了,真是太好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就说你这孩子是个福大命大的,一定能平安渡过难关的。” 吴大娘一开口,瞬间打破了沉默。 跟着她进来的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真是命大,都热成那样了,还能活过来——” “活过来就好。你家就姐弟两个,你要是没了,小笙也别想活下去了——” “大难不死,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 苏默垂着眼,低头看了眼妇人和她交握的手,眼睛里闪过深思。 听这些人说话,她知道了不少信息。 这些人叫她小默,还有一个弟弟叫小笙。 小默在大冬天里掉进冷水里,发了高烧,有一瞬间,这具身体完全没有了呼吸。这位人称吴大娘的好心妇人,以为她死了,就找人准备把她抬出去埋了,没想到,她命大,竟然又活了过来了。 只是没有知道,这真壳子里已经完全换了一个内芯。 苏默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等有人看过来的时候,她赶紧露出一个在别人看来有些虚弱的微笑。 初来乍到,不了解原主人的性格,说多错多,为引起人怀疑,苏默决定装虚弱就好。 可能这具身体的主人本来就拙于言词,苏默的表现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反而对她深表同情,这其中包括衣不解带帮着照顾了她好几天的吴大娘。 一群人挤在屋子里说了一会话,吴大娘总算想起了屋子里少了什么。 “小默,你醒来的时候,看到你弟弟小笙了吗?” 吴大娘一拍大腿,突然叫道。 苏默表情虚弱地摇了摇头,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冷得跟冰窖似的。 第3章 苏家老爷 第3章 苏家老爷 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脸茫然,表示他们也不知道小笙去了哪里。 “这孩子去哪儿了?我记得,当时你眼看没气了,我告诉他,你可能活不成了,他当时就哭了,非说你还有救,小胳膊紧紧搂着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吴大娘脸色很不好,一张本就愁苦的脸上更加愁苦了,小声嘀咕道。 苏默垂着头,看到人群里挤着几个小孩,衣服和脸上算不上干净,有的还流着大鼻涕,时不时地吸溜几下,实在吸溜不住了,就抬起袖子一抹,全都抹在袖口上,抹得两条袖子油亮油亮的。 她看得莫名想要发笑,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笑出声来,实在是有点不合适宜。 苏默只好低下头,嘴角绷得紧紧的,把想要翘起的弧度强压下去,来到陌生时空的不安感,倒是被这股笑意冲淡了不少。 大人们都没有注意,听到吴大娘提起小笙,这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脸上都有心虚之色。 有个胆大的看看身边的小伙伴,仰着脸大声说:“我知道小笙去哪里了。我们听说,他姐姐死了,就过来看他。正好看见他从这屋里跑出来——” 吴大娘一听就急了,蹲下去,急声问:“大冬天的,这孩子穿得少,肚子里也没有多少热食,跑出去,还不得冻死了!虎子,快跟娘说说,小笙走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苏默闻言也皱了眉,外面雪下得很厚,那个叫小笙的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这么跑出去,很可能冻死在外面的。 非是她冷血,而是她这人天生性格凉薄,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时空,人生地不熟,又多了一个便宜弟弟,到底没有多少感情。 虽然她对小笙没有多少感情,但那到底是一条小生命,所以苏默起了一点恻隐之心,听到小笙不见了,也有些着急起来。 虎子是吴大娘的孩子,生得跟他的名字一样,虎头虎脑的,看起来身体就结实的很。 他胖乎乎的脸上皱了起来,想了半天,才大声说:“有!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去苏老爷家,求他爹救救他姐姐!” 虎子的话一出,屋子里蓦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地看向了苏默,唯有她一脸茫然。 这些人不是说了,这具身体的娘跟人跑了,只有姐弟两个相依唯命吗?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便宜爹来? 听到虎子说小笙去找苏老爷了,吴大娘急得轻轻拍了虎子的小屁股一下,大声道:“你怎么不拦着他呢?自从月娘跟人跑了之后,苏老爷连同他们姐弟一块恨上了,怎么可能管他们姐弟的死活!小笙哪怕是跪死在苏家大门外,他那个爹也不可能出来看他一眼的!” 虎子捂着屁股,皱着脸,一脸委屈,大声嚷嚷道:“他跑得太快了,我哪儿追得上!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动不动就打我!?” 吴大娘也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心疼地揉了揉虎子的屁股,嘴里还在嫌弃地说:“你是我儿子,我打你,你还敢记恨我不成?你皮糙肉厚的,也打不坏,怕什么?” 第4章 渣爹是富绅 第4章 渣爹是富绅 苏默目光微闪,原来这具身体也姓苏,听起来这个苏爷子就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狠了心把母子三个人扔到了这里,并且听起来很渣的样子,连亲生孩子的死活也不管。 安抚了儿子,吴大娘站起来,对苏默说:“小默啊,你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不需要我多说了。我知道你刚醒来,身子不好,但是你也听到了,小默为给你续命,跑到苏家去了。你得赶紧把他找回来。要不然,去得晚了,这孩子说不定就——” 说到最后,吴大娘欲言又止,表情复杂,好象很避讳的样子。 站在屋里的人们唏嘘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都很是微妙。 苏默明白,这里面肯定有门道。 有些话不能直说,好象大家都知道。 她对小笙虽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这孩子有情有义,看到姐姐命在旦夕,一个人也敢跑出去,下跪救人,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好孩子,尽管这里面可能也有如果这具身体死了,他也可能活不了多久的缘故在。 想到这里,苏默点了点头,开口说了来到这个时空后说的第一句话。 “吴大娘,我刚醒,腿有些软,走远路有些困难。你能不能帮我一把,把我带到苏家,我把小笙,就是我弟弟找回来?” 声音出口的瞬间,苏默还呆了一瞬。 实在是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嫩了,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小的原因,声音里带着一些奶音,细声细气的,跟苏默的原因,完全是两个版本的。 吴大娘的表情有些为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瘾。 如果可以,苏默也不想强人所难。 出了这个家门,她连去苏家往哪儿走都不知道,更别说带苏笙回来了。 “非是我不愿——” 吴大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狠心拒绝。 不止吴大娘为难,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为难之色。 苏默眼见不好,赶紧截断了她的话头:“吴大娘,你只需要陪我过去之后,不用你多说一名句话,其下的事,我自己来办就可。” 女孩衣着单薄,因为大病和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瘦小,小腰不盈一握,堪堪一只手臂都能握住。巴掌大的小脸腊黄腊黄的。 她生了一双特别水灵的眼睛,长睫微垂,默默地看着你的时候,就象满天的星子都落在肩上,脉脉流动,让人不忍拒绝。 这孩子把话说到这份上,吴大娘有些意动,刚想张口答应下来。 就听有个妇人的声音,语气凉凉地响起:“我说吴大娘,你可想清楚了。那苏家是什么人家,大地主。我们这些佃户开春还要租苏家的地住的。你别糊涂了,帮了这对苏老爷不要的小姐弟,回头,人家苏家再给你小鞋穿,不给你家地种!哼,到时候,你们一家老小就等着扎着脖子喝西北风吧!” 听声音是从人群后面发出来的,苏默面前堆了很多人,一时也不看不见说话的妇人长什么模样。 直到人群分开,露出蹲在门崁上的妇人,苏默才知道说话的人是她。 第5章 刁钻妇人 第5章 刁钻妇人 妇人约有三十多岁,身着碎花的粗布棉衣,衣袖和衣摆下面同样打了很多补丁,生得膀大腰圆,脸如银盘,眼睛却小得眯成了缝一样,远远地看上去,别人还以为她闭着眼睛在睡觉呢。 她手里捏着一把瓜子,眼神三分轻蔑七分鄙夷,脸上挂了讽刺的笑。 见苏默看她,她冷笑一声,嘴皮子一动,带着口水的瓜子皮就“呸”地吐到了地上。 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已经有一堆瓜子皮了,看来她来的时间也不短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默总觉得妇人看向的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厌恶之情。 听了妇人的话,苏默瞬间明白了吴大娘为难的原因。 佃户们没有土地,只能靠租种大户人家的田地为生。 这苏家极有可能是一方富绅,而吴大娘这些佃户开春化雪都是要靠苏家出租地来过日子的。 事关自家生计,吴大娘怕帮了苏默被苏家或是被苏家有些人看到,自己家人反倒受其连累。 苏默很理解她的难处,但是她实在不能放吴大娘走,没有吴大娘带路,她根本不知道去苏家要怎么走,那还怎么把苏笙带回来。 见吴大娘表情松动,貌似被那个多事妇人的话所鼓动,苏默及时开口,再退了一步,哀求道:“吴大娘,我知道你为难,可是我实在是走不动路。你只需要把我扶到苏家门口,自可离去,留我一个人就好。别的,我也不敢多求。眼下,我们姐弟遇到了难处,还请你帮我们一回,要不然,我们姐弟就只能等死了!” 说着,苏默咬咬了牙就打算往地上跪。 她故意把话说得重一些,就是怕吴大娘说出拒绝的话来,到时候,她再想劝说,就晚了。 虽然对眼前这些人不熟悉,但苏默能够看出来,吴大娘的心肠是最软的。 其他人听到妇人的挑唆之言瞬间噤声不说,还不着痕迹地向外面退了几步,眼神也多有闪烁之意,生怕苏默让自己帮忙。 吴大娘要是拒绝了,苏默真不知道自己该找谁带路了。 妇人毕竟心软,见苏默要给自己下跪,瞬间急了。 吴大娘张开双手,拦着苏默不让她的膝盖落到地上。 但苏默似是铁了心,就是要往下跪。 吴大娘无奈,哎哎叫了几声,大声说:“小默,你这是做什么?你身子才刚才,地上多凉啊,跪到地上,沾了凉气,再病了可怎么办?你快起来,我答应了就是。” 听到吴大娘松口答应了,苏默这才顺着她双手的力道站起了身体。 下跪也是没办法的事,不下重捶,万一吴大娘不答应就不好了。 现场一片唏嘘声,很多人既担心又佩服地看着吴大娘。 只有一个人偏生见不得气氛和睦,就是要跳出来找不痛快。 原本蹲在门槛上的妇人已经把手里的瓜子吃完,利索地撅着嘴把最后的一块瓜子皮吐出来,站起来拍拍手,阴阳怪气地说:“吴大娘,看不出来,你可真是个好人!拼着自己家过不好,也要帮那个女人留下的种!明年开春拿不到地种,你可不要后悔!” 第6章 巧堵村妇口 第6章 巧堵村妇口 这话说得很有几分暗示意味,苏默原本不想初来就得罪人,看到吴大娘的脸色变幻不定,随时都有反口的可能。 她沉了脸,挑眉打量着妇人,意有所指地说:“这位大娘,我身体不好,走不了远路,只是让吴大娘扶着走到苏家大门口,别的一点也不会麻烦吴大娘。如果不是有人要在背后作妖,苏家人哪会知道吴大娘曾经帮过我的事情?!我看你面相端正,眉清目正,你一定不会是背后说人长短,论人是非的人吧?” 这个妇人眼神刁钻,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一看就不是个安份的人。怕就怕,吴大娘前脚帮了她,后脚这妇人就去苏家找关系给吴大娘穿小鞋! 苏默还真是猜对了,这妇人是村里程老大的媳妇,和苏家一个下人有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有事没事,总爱去苏家巴结这个亲戚。 “程大媳妇,大家都是穷人,乡里乡亲的,活了几十年,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我今天帮了小默,要是有哪天,你家也有事了,我要是碰上了,能帮也是会帮一把的。你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去找你那个亲戚告到苏家那里,让我一家老小明年开春扎脖子饿死吧?” 程家媳妇有点虚荣心,每次巴结完亲戚回来,没少在大家伙面前吹嘘,诸如苏家好有钱哦,出去坐的都是马车哦,那马怎么了怎么了。总之,她就是想让别人羡慕。 吴大娘对此很了解,被苏默特意拿话点了之后,她就皱了脸,一双利眼紧紧地盯着程家媳妇。 这一来一回中,再迟钝的人也有些明白了。 “程大媳妇,你可不能做这背后小人,伤天害理呢!” “都是乡里乡亲的,做这样的事,可就不是人了——” “程大媳妇不至于做这样事——” 所有人都看着程家媳妇,那眼神古怪之极,就象在看一个异类,七嘴八舌地说着,都是向着吴大娘和苏默的。 是啊,大家都是穷人,谁都有为难的时候,这时候有人伸一把手,撑一撑,再苦的日子也会过去的。 程家妇人被大家挤兑得脸色微变,胖脸上满是不悦,却硬生生在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表情讪讪的,眼珠子也不再乱转了,挥了挥手说:“我哪是那样的人。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帮忙是帮忙,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让苏家人记上了,那可不好了。” 吴大娘点了点头,伸手扶起苏默的一边手臂,慢慢地向外面走过。 出了门,看到破败的小院,苏默心里又是一阵默然。 这个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穷。 原本打算来搬尸的人们出了门各自散去,吴大娘本想把虎子也赶回家,自己也好扶苏默到苏家讨苏笙,谁知虎子倔得很,死活都要跟着。 吴大娘气得不轻,抡起巴掌就要打。 苏默及时拦住了,劝了两句,吴大娘就把虎子带上了。 天上又飘起大雪,吴大娘扶着苏默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行走,时不时回头看看虎子有没有跟上。 虎子很高兴,象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围着两人跑来跑去,玩得满头是汗。 相比于苏默的无话可说,吴大娘的话就多了,一边走,一边跟苏默说了很多事。 第7章 娘亲为爱私奔 第7章 娘亲为爱私奔 苏默静静地听了,对于这个热心的妇人很是感激。 从吴大娘嘴里,苏默知道,她身处的这个朝代是陈国,陈是国姓。这具身体的娘叫顾婉月,半个多月之前,丢下姐弟两个,跟一个小商人走了。 苏默的父亲是苏连城,顾婉月是他的妾氏,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年前,被苏家赶了出来,来到这里,安家落户。 苏家在十里八乡里有名的富绅,家里有钱有地。 吴大娘说这些的时候,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说:“小默啊,天下没有不疼孩子的父母,你爹早晚会把你们姐俩接回去的!” 对此,苏默却有些不以为然。 听吴大娘说了,顾婉月生得很有几分姿色,细皮嫩肉的,跟村里的大部分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不一样,她举止文雅,斯文秀气,识字吟诗,也会算账,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但凡是个男人,无一不被她吸引的。 这样的女人尚且拢不住苏连城的心,反倒被赶了出来。 这表明了苏家绝非良善之地,里面绝对有一个很厉害的存在。 要么长相比苏婉月貌美,手段高明,要么地位不低,在苏家很有话语权。 苏婉月在的时候,苏家每月都按时送些米粮和钱财过来,虽然米粮多是些发霉的,钱财也少得可怜,但廖胜于无。 现在苏婉月跟人跑了,等于给苏家,给苏连成头上硬生生地扣了顶绿帽子。 对于有头有脸的苏家人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无意意外,苏家是绝对不会把苏默和苏笙接回去的。 但这些话,苏默只在心里想一想就好了,没必要告诉吴大娘。 风雪越来越大了,这具身体身子很弱,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吴大娘也不催她,特意放慢了脚程。 从村子里走出去,要经过一条不算太宽的马路,天晴的时候,很多过路的游商和客人时常打这条路经过,传来马车粼粼之声。 大雪纷飞,迷得人睁不开眼。 两大一小刚刚踏上马路,就听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奔腾踏雪的声音。 苏默身体刚好,体力较弱,加上风声怒号,西北风凛冽如刀,平时敏感的耳膜完全被往来穿梭的风声灌满了,对于外界的一切声响,都一无所知。 吴大娘倒是听见了,但风声太大了,她以为是错觉,毕竟大雪天,哪有人不好好在家里猫冬,偏要到这外面挨冻的。 虎子倒是听见了,但他年纪小,见自己的老子娘没反应,就心大地以为没多大事,顾自边走连蹦,欢乐得很。 等清楚地听到有力而奔腾的马蹄声急驰而来时,苏默在吴大娘的帮扶下,刚刚走到马路中央。 她倏然变色,抬起脸,向发声地看去。 却见一匹红色的骏马,长长的鬓毛披散着,四蹄翻腾间,一层淡淡的雪沫激越飞扬而起,落在雪地上的时候轻巧无声,如一朵静寂的红云一样顷刻间就来到了苏默和吴大娘的近前。 这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苏默瞳孔倏然睁大,身边的吴大娘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已经过了马路的虎子,惊恐地睁大眼。 第8章 猩红披风 第8章 猩红披风 近了! 更近了! 马上的人披着猩红色带暗华丽暗纹的披风,随着身下马儿的跑动,猩红色的披风高高飘起。 风雪迷人眼,苏默依稀从服饰上看出骑马的是位男子。 头顶上戴着的虎皮毡帽落了一层薄雪,遮住了那人冷峻的眉眼,他的下巴和嘴唇陷在厚厚的迎风招展的白色狐毛中,露出薄薄的嘴唇一角,在寒冷的冬风里,映着飘扬的雪花,依旧红润而有弹性。 他手上戴着鹿皮手套,双手稳稳地握在缰绳上。 就算看到突然出现在马路中间的两个女人,那双手依旧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勒停的打算。 四只马蹄高高扬起,扬起的雪雾喷了苏默一脸,随着凛冽的寒风钻入了她的衣袍里。 急促的心跳声里,苏默仿佛能够感觉到那烈马因长途跋涉而沸腾的血液流动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她的心在一瞬间象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握住,揪成了一团。 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间齐齐涌向大脑,心脏发出巨大的鼓噪声,一声又一声象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苏默从来没有深刻地体会到死神离她是如此地近! 近到咫尺间就是一眼看不底的万丈深渊,她一脚踩空掉下去,无尽的绝望瞬间把她包围淹没。 “贱民!快滚开!” 马上的人发出沉闷低沉的暴喝声,穿透在红尘里呼啸的风雪,如炸雷一样冲进了苏默的耳膜。 苏默心下苦笑,她也想滚开,奈何两条腿不争气,似是被突如其来的阵仗吓软了,一丝力气也抽不出来了。 吴大娘是村妇,没有见过大世面,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身体抖得如筛糠一样,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 “嗷!” 就在苏默以为自己肯定逃不过被马蹄踏得粉身碎骨的命运时,马上的人双臂向后用力,突然狠狠一拉缰绳,四条修长有力的马腿在瞬间微微停滞了一下,发出高昂的不甘的嘶鸣,两条前蹄高高扬起,险之又险地从苏默瘦弱的身体上如一朵轻云一样飘了过去,重重地踏入了她身后雪地里。 目睹了这一场惊险情景的虎子,后知后觉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辽阔地雪地里,飘出去很远。 苏默闭了闭眼,一直屏着的呼吸也重新打开,深深地吸了口寒冷的空气。 活下来了。她心跳不稳地心想。 然而还没等她从惊险的心境里完全走出来,马蹄在原地狠踏了几下,骑马的人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地就对着苏默打了下来。 “贱民!不长眼的狗东西,挡我的路,该死!” 冷酷的声音随着马鞭带起的阴戾风声一齐落到了苏默耳朵里,她被突然落到身上的鞭子打蒙了。 马鞭一路走来已被风雪浸湿,挥打在人身上,轻则皮肉生疼,重则血肉模糊。 第一鞭子挥在了苏默后背上,厚重的斗篷瞬间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残余的力道顺着薄薄的棉衣游走到她的皮肉上。 “你为什么打人?” 苏默吃痛地闷哼一声,一双眼睛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怒火浸透了,双目灼灼地看着坐在马背上的人。 第9章 狠毒世子爷 第9章 狠毒世子爷 “爷打的就是你!低等下贱的人都该死!” 马上的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锦衣,胸前用金线绣着蜿蜒的纹路,一直蔓延到披风深处。 他微微抬头,露出精致的下巴和削薄的红唇,猩红的嘴角微微勾起,吐出的话比如刀的寒风冰雪还要冷。 苏默透过被寒风一吹即向四处逃散的雪花,还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他手里的鞭子又不知疲倦地落了下来。 沉闷的鞭子落在苏默的后背上,肩上和脸上,凡是被抽中的地方无一不皮肉生疼,痛不欲生。 “你特么讲不讲理!差点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反倒拿马鞭子抽人,你这样的智障就该被沉塘,被人道消灭!” 苏默气得直飚脏话,弯着腰,皱着脸,四处乱蹿地躲着马上人的鞭子。 吴大娘已经吓傻了,坐在雪地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默被人用鞭子抽得跪倒在雪地里,缩着脖子,连呼气声也不敢喘大了。 “世子爷!世子爷,等等小的——” 马车粼粼声伴随着一个少年急得快哭出来的声音一起传来,瞬间解救苏默于危难中。 在他的身边,跟着几匹快马,马上端坐着神情高傲的锦衣护卫,皆是头戴黑色毡帽,身披黑色披风,威风凛凛。 鞭子停了,苏默身上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全身无力地摔倒在了雪地里。 听到声音,马上的人冷哼一声,从虎皮毡帽下露出一双寒光闪烁的眼睛,寒冰冰的象是没有一点儿人气似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豪华马车,玩味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寒星似的笑容:“废物!追了半天,还追不上我!再追不上我,就把你丢在野地里,冻死!” 说完,他仿佛施舍似地,目光饶有兴趣地地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如死狗一样的苏默,用马鞭指着她,阴测测地说:“想把我沉塘的人多的是,可是到最后,他们都被小爷我沉塘了!” 他居高临下,娇矜地抬着下巴,看向苏默的眼神里就象是看着脚底下一撮恶心的湿泥,满是厌恶。 低沉的声线透过风雪飘散在空中,落在吴大娘耳朵里,如杀人前的最后威胁似的,暗暗透着深重地血腥味。 她身体颤了一下,看了眼深陷在雪地里,无声无息就象死去了的苏默一眼,跪在地上,卑微地一个劲地磕头,急声求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我儿不知事,有哪里冲撞了你,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儿——” 听着吴大娘一迭声的卑微到泥土里的求饶声,苏默心头一片凄然的苍凉,从现代到古代,第一次有人为了让她活命,一声声地叫着儿,如此低贱地跪在一个年纪不大的人面前,把她护在羽翼下。 这样卑微的姿态,就算是现代生了她的亲妈也不能做到,反倒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做到了。 她垂落在雪地里的双手蓦然握紧了一把雪,强忍着把自己快要流出眼角的泪水收了回去。 这世道就是如此。 有人坐看高楼平地起,手握权柄,呼风唤雨! 也有人不慎跌入深渊,命如草介,低贱如泥! 在手中一无所有之前,她只能忍着,哪怕忍到吐血,打落牙齿和血吐,也要忍着! 为了活命,为了有一天能双手不再空空,掌握自己的命运! “算你运气,风雪太大,小爷急着赶路,没空把你沉塘!下次见了我,百丈之外绕路走,否则小爷我一定让你这个贱民见见血!” 那人漠然地看了苏默和吴大娘一会儿,在马车到来之前,拨转马头,打马离开了。 吴大娘松了口气,顾不得抹一把磕头时额头上沾着的雪沫,伸出粗糙的双手扶起苏默,连声问:“小默,你怎么样了?” 第10章 眉间有痣 第10章 眉间有痣 顺着吴大娘双手的力道,苏默咬牙从雪地里站了起来。 “我没事——”她露出一个苦笑。 挨了十几下鞭子,亏得冬衣比较厚,没有皮开肉绽,但被打的地方无一不肿起来老高,就算过了多少天也不是能轻易消下去的。 吴大娘扶着苏默走到路边,低声安慰着吓坏了的虎子。 粼粼的马车声到了近前,进入眼帘的是两匹毛色雪亮的高头大马。 整个车厢华丽而宽大,约有一间小屋大,深黑色的车身上描着精致的花纹,车前面挡着一个小篷子,车上的小厮坐在篷子里,青衣短打,戴着护耳和暖和的帽子,额头上冒着细汗,一幅紧张万分行色匆匆的样子。 经过苏默身边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好奇,小厮扭头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苏默清楚地看到这个人的左半边眉毛中间生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长在小厮清秀的脸上,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休息了片刻,苏默起身在干净的雪地里,抓了一把雪,敷在嘴角的伤口处。 刚才那位世子爷有一鞭子甩到了她侧脸上,嘴角被打得开裂了,流了一点血。 要去苏家要人,苏默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沦为别人笑柄。 用手压着雪,苏默在心里暗暗地诅咒着,那个歹毒的小子,最好永远高高在上,不要有落难的时候,否则她一定在让他尝尝挨鞭子的滋味。 吴大娘叹了口气,目光怜悯地看着她说:“疼吧?刚才挨了那么多鞭子——” 虎子已经被哄好了,被水洗过的大眼格外明亮,一脸肉疼地看着苏默,好象打在苏默身上,疼的人反倒是他一样。 看到他这样子,苏默有点想笑,刚动动嘴角,就痛得眼角直抽抽,只好板着脸说:“还行!那小子再给我来几下,我也能承受得住!” 见她逞强,吴大娘也不好多说,扶着苏默接着向前走。 走走停停,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在苏默的双腿酸得快要走不动时,总算看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出现在眼前。 随着离大门越来越近,吴大娘扶着苏默的手越抓越紧。 苏默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体贴地停下了脚步,对吴大娘说:“送我到这里就好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过去。” 吴大娘松了口气,神色却有些迟疑地说:“你身体不好,回去还有那么远的路,怎么办?要不要我在外面等着你——” 苏默感激得笑笑,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还是拒绝了。 天太冷了,进了苏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苏默笑着说:“不用了。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你和虎子会冻坏的。” 吴大娘拍了拍她的手,带着虎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一阵狂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笼罩在苏默四周。 为了保暖,她身上穿了好几层衣服,外面是一件补了几个补丁的棉衣,外面披着件黑色破斗篷,是出门的时候,吴大娘怕她冻坏了,从柜子里找出来的。 苏笙为救姐姐,独入苏家,如果顺利早就该回去了。而他很长时间都没回去,多半就是受到了刁难。 但是他的勇气和对苏默维护之情,很让苏默欣赏。 哪怕苏家是龙潭虎穴,今天苏默也一定要把苏笙从虎口里带出来。 第11章 苏家大院 第11章 苏家大院 苏默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目光坚定地向大门走去。 “来了!” 扣了几下门环,听到里面传来响亮的回声,苏默就袖了手,安静地等在外面。 没过多久,穿着粗布下人服的小厮打开一条门缝,把头探到门外,见到苏默,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先是不悦地皱起眉头,之后,便是一迭声的恶声恶气:“是你!来苏家干什么?要钱粮是吗?都说了没有!快滚!” 小厮劈头盖脸地骂完,就想拍上门。 苏默被骂得一呆,反应过来之后,眼疾手快地用脚卡住门,急声说:“小哥,先别关门!我不是来要钱粮的,而是来找我弟弟的!” 幸亏她嘴甜,一句小哥叫得小厮浑身舒爽,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一些,门没有拍得太重。但就是这样,苏默的脚还是被夹得不轻。 她“嘶”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快合上的门推开些,把有些痛的脚收了回去。 “不是来要钱粮的?找苏笙的?他说你生了病,快要死了,来苏家求救的。我看你好好站在这儿,一点儿事也没有。倒是他,冰天雪地在院子里跪了半天了,眼看就要冻死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家夫人就该差我去找你了。你来了也好,省得我多跑一趟了。” 小厮翻着白眼,态度居高临下,说话就象放连珠炮似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说完,他也不管苏默是什么脸色,扭头就走。 苏默走进来,顺手关上门,沉默地跟在小厮身后往宅院里走去。 小厮脚步匆匆,时不时地回过身,看苏默有没有跟上。 宅院很大,地上以青石铺道,青石板的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哪怕是脚踩在上面,也一点脏污也不沾。 远处有回廊,廊下用精美的花盆种着种着说不出名字的鲜花,不合适宜地盛开着。 踏上回廊,从脚底下传来温热的气流,让苏默冰冷的双脚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那股热量从双脚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小厮回过身,恰好看到苏默脸上的惊奇之色,炫耀似地说:“在这廊下放着几盆火碳,就算从屋里走到这里,也不会觉得冷。” 苏默不出声,只觉默地看着他。 没有如愿在苏默脸上看到难过,羡慕等等情绪,小厮觉得没意思,回过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你倒是比以前强多了。” 强什么,他倒是没有多说,只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象是在等着苏默主动问才说。 这个小厮,明显看不起她,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苏默也没打算用自己的热脸贴着别人的冷屁股。 小厮憋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苏默问,自己憋不住了,饶有兴趣地瞄了苏默一眼说:“以前,你一进门就哭,说话就低着头。现在嘛,啧啧,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话还是不多,但你整个人象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头也抬起来了,眼睛也敢看人了。” 说完,小厮说完巴嗒巴嗒嘴,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第12章 行走的五花肉 第12章 行走的五花肉 苏默微微愣神,心想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人总是会变的。” 人家说了半天,苏默一句话不说,也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她微微一笑,语气淡淡的说,算是对她变化的解释。 听到苏默的回应,小厮咧开嘴一笑,半是讽刺半是叙述似地说:“也是,任谁有一个跟人私奔的娘,也会性格大变的。” 这小厮不过十二三岁大小,因为这大宅院里日久天长耳濡目染,早就不能用干净纯真这些词来形容,说话间不经意地就会夹枪带棒的。 苏默脸色不变,只用淡淡的眼神看着他。 小厮自讨没趣,没有成功看到苏默变脸,他瘪瘪嘴,心里却在琢磨着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苏默的跟院里的那些姐姐们形容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院里见过苏默的姐姐们说,这个苏默一点儿也上不了台面,看见人就低着头,话也不敢说,稍微说点刺激的话,她就马上掉眼泪,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也许,人真的是会变的。 走到廊口,眼看就要踏入大门,突然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厮眼尖,打了个千,乖觉地走到一边,把路让了出来。 苏默随着他,也站在了一边。 但是这行人走到苏默旁边时,却停了下来。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不用抬头,苏默就知道来的人是位女眷。 她刚想抬头,看看来人的模样,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嗤笑,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响起,带着讽刺之意。 “我道这是谁,原来是姐姐呀!我们该有几个月没见了吧?上次,我去外祖家玩了,你来家里讨要钱粮的时候,不巧,我错过了。不过,你那个娘的事,我回来的时候,也家里的下人们听说了。她跟人私奔了是吧?哦,呵呵。那可真是天大的丑闻!我苏家出了这样不检点的女人,真是家门不幸!” 说话的女音语气尖酸刻薄,带着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 苏默蓦然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一个约有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淡粉色的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缎绣玉兰氅衣,袖品绣着精致的蝴蝶,胸前衣襟上钩着蕾丝花边。 她身形微胖,红光满面,气色很好,瞥向苏默的眼神里明晃晃的都是鄙夷。 女孩的话一毕,跟着她出来的丫鬟们纷纷捂着脸偷笑,就连刚刚给苏默开门的小厮也扭过头,抬起衣袖,掩住咧开的嘴角。 苏默初来乍到,两眼一摸眼,刚刚才认识一个吴大娘,进了苏宅,更是一个人也不识。 从吴大娘嘴里,对这具身体的身世,多少有些了解,再结合这女孩的话,大概也猜到了面前这说话刻薄的女孩的身世。 吴大娘说,苏府有一嫡女,是苏家主母李氏的女儿,身胖体宽,远近闻名,最近才说了一门亲事。 大概说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真是闻名不如一见,这位苏家嫡女果然不负盛名,胖出了新高度。 身高一米六多一点,身上堆了一堆肥肉,裹上粉红色的华衫,象极了一堆行走的五花肉。 第13章 回廊见渣爹 第13章 回廊见渣爹 苏默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女孩一眼,从她生得白白胖胖的脸上,一直看到她生得比别人胖了一圈的腰间,目光平静地,却语带羡慕地说:“多日不见,妹妹越发生得富态了,可见苏家的厨子手艺很好,定是使出了十八般的武艺,变着法儿地讨好妹妹。姐姐我倒是没有妹妹这样的好福气,日子过得不好,生得委实瘦了些。” 说完,苏默垂了眼,抬起衣袖作出一个拭泪的动作,盖着脸,象是掩目而泣一样。 要是说一个过于消瘦的瘦人富态,大概那人会高兴。 但有人胖得快走不动路了,却有人说自己富态,如果不是个傻子,是决计高兴不起来的。 女孩眼睛一瞪,一张胖脸当即就涨成了粉丝色,怒目道:“家里的妈妈们都说我瘦了,偏你要说我又胖了!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过,故意拿话刺我的?贱人生的女儿,就是不知道感恩!吃我苏家的粮,拿我苏家的钱,竟然养出只白眼狼出来!” 女孩一口一句贱人的,没有一句好话,立时激起了苏默的怒气,她忍着气,一向暗淡的双目中崩发了点点寒芒,锐利的双眼直视女孩,高声道:“姐姐慎言!我若不是苏家的女儿,苏家也未必会拿钱粮供我吃喝吧?” 所以,苏默拿苏家的钱粮是天经地义的! 女孩表情一梗,胖胖的脸上有被苏默当众顶嘴的不可置信。 以前,她拿同样的话羞辱苏默时,她只会低着头,可怜巴巴垂泪,连哭出来也不敢大声。 这不过是几个月不见,她怎么敢顶嘴了呢? “你有一个跟人私奔的娘亲,是不是苏家的女儿,还说不定呢!” 女孩挺胸,横眉立目地斥道。 “都堆在这里作什么,没规矩!” 苏默刚要顶回去,忽听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声在对面响起,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悦。 在场的丫鬟和小厮不约而同地噤声低头,躬身退到了一边。 如摩西分海似的,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在人群后面显露出来。 他约有三十多岁,白面无须,斯文秀气,面色威严地扫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苏默身上,目光似有些嫌恶,又有些复杂,最终变成了一脸冷漠。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深深地皱着眉,口气很冲,如果不知情的人听到他说话的语气,多半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仇人。 “爹,想必是姐姐家里没有米粮的,所以来家里要钱粮的。” 看到中年男人来了,女孩娇横的表情稍有收敛,不着痕迹地冲着苏默翻了个白眼。 虽然她嘴里叫姐姐,但是一句姐姐家里,和家里,把苏家和苏默姐弟分裂开来,中间象是隔日着千山万水,成为不能轻易跨越过去的鸿沟。 如果站在这里是这个时空的真正的苏默,看到亲生父亲对她如此冷漠,苏家嫡女高高在上,看她的表情就象看黏在绣花鞋底上的一坨污泥,大概会伤心欲绝地哭起来吧。 第14章 渣爹的漠视 第14章 渣爹的漠视 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苏默,她从小在胡同里长大,曾亲手把欺负人的一个熊孩子打得满头包,哭着回家找妈妈。长大以后,更加彪悍,敢跟凶悍的老妈对抗到底,拒绝和不适合的男人结婚,最后索性沦为大龄剩女,每天被老妈用犀利的言辞攻击,也不改初衷。 苏家老爷是谁,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何谈伤心。 苏默自觉没有横的资本,那便要有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觉悟。 在苏家众仆的虎视眈眈下,苏默垂着头,语气却是平静的:“我生了大病,小笙以为我不行了,想到父亲,还有苏家,就过来求救了。现下,我好了,就过来讨他回去。” “苏笙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中年男人挑眉,惊讶地问一边的小厮。 小厮瞄了眼目光闪动的胖女孩,见她毫无表示,只好缩着脖子,站出来回道:“是。来半天了,跪在夫人的院子里,夫人心善,见他冻得可怜,就差我出来寻——” 说着,他瞄了眼苏默,含在嘴里的“小姐”两个字象是有千斤重,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苏家主母真如小厮所说的那么心善的话,早就让他起来了或是答应他的要求,着人请大夫救治真正的苏默。 有些场面话,听听就过了,如果当真了的话,那就是真正的傻了。 苏默冷笑着微微皱眉,心底一凉,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苏笙一直在院子里跪着的吗? 孩子那么小,该冻坏了。 想到这里,她无意再和苏家这些人纠缠下去,福了身,请求道:“小笙还小,跪久了,身体落下病根就不好了。还请父亲容我先行告退,叫了小笙,再来听父亲训话。” 苏家人待苏默可以不好,但苏默却不能不敬着苏家人。 这里是苏家,当地有名的富绅之家,不是谁都可以撒野的地方。 她虽比苏家嫡女年长,却是妾氏所生,还是一个被放到外面,与人私奔的妾,地位之低,可见一斑。 嫡女也好,苏老爷也好,都可以任意打骂甚至打死。 苏默的言行完美得让苏老爷完全挑不出刺来,他微微一愣,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挥挥手,象挥苍蝇一样地让她走了。 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氏之女,多长进,他也看不上。 女孩眼珠一转,扬声叫道:“等一下。” 苏默低眉敛目地就要跟着小厮去找苏笙,听到声音,恭顺地停下了脚步。 “等找到小笙,你我让我的丫鬟来找你。” 她笑得眯起眼睛,因为生得过于肥胖,所以一眯眼,眼睛周围的肥肉一股脑地挤向了眼睛,这就显得眼睛特别小。 苏默皱着眉,静静地看着胖女孩,分明在她脸上看到了算计,垂目问道:“我能问一问妹妹是什么事吗?” “不能。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妹妹我还能害你吗?反正,你来也要来,不来也要来。父亲,你说是不是?” 女孩扬起脸看着中年男人,笑得天真又有朝气。 第15章 用心歹毒 第15章 用心歹毒 中年男人神情漠然地看着苏默,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自然。玉瑶说什么,你只管照做就是了,说那么多话,是不想去吗?” 苏默惦记着去找苏笙,不欲多做纠缠,躬身应了声:“父亲说的是。” 虽已答应,但苏默是打定主意,是不会去的。 说了半天话,也不算毫无所获。 苏默见到了这具身体的父亲,也见到了苏家有名的“胖美人”嫡女,也知道了她叫苏玉瑶,很美的名字,可惜配了个不太那么好看的主人。 小厮带着苏默转过假山,进了一进宽敞的大院。 一进门,苏默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直直地跪在院子正中的雪地里,肩上和头上落了不少雪花,看样子已经跪了很长时间了。 他背对着苏默跪着,缩着肩,看不见脸,单薄的身体因为寒冷不停地打着颤。 这孩子真是傻透了,就算要跪,怎么也不找个暖和的地方跪着,哪怕是跪到廊下没有雪的地方也好啊! 苏默心中大急,正欲越过走路不紧不慢地小厮,把这个傻孩子扶起来,告诫他就算跪死了,那位自言心善的苏家主母也不会答应他的。 一个长相平平的长脸丫鬟端着盆水,出现在廊下,看见苏默,斜眼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在苏默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操起怀里端起的木盆,往前一扬,寒冷的水从半空落下,落了跪在地上的孩子满身。 倒完水,丫鬟嘴角带笑,端着空盆功成后退地走了。 苏笙的身体摇了摇,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很快又跪直了。 就算如此,他还是拖着僵硬的身体,对着正房的方向,深深地叩下头去,哆嗦着说:“求,求母亲,救救我,姐姐,求,求你了。” 苏家的主母果然够狠,用这样的招数对待一个这么年幼的孩子,就不怕遭报应吗? 苏默强忍怒气,快步走到苏笙面前,顾不得先看看这孩子长得什么模样,用力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起身的瞬间,苏默听到了孩子的双膝发出轻轻的脆响。 她垂目一眼,孩子跪着的地方,雪水化去,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碴子。 孩子的衣衫也湿透了,苏默抓着他手的瞬间,一股彻骨的冷意从他手上传了过来,冰得她打了个寒颤。 “姐姐病好了,不用你救了!来,跟我回家。” 苏默沉着脸,解下身上的破斗篷,紧紧地把孩子包在怀里。 她的声音淡淡的,语气却温暖无比。 苏笙整个人已经冻得有些迷糊了,闻言仰起脸,腊黄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姐姐,你真的好了?真是太好了,不用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了。” 看着他抬起的脸,苏默愣住了。 苏笙脸长得小小的,脸色腊黄中透着几分病态,嘴唇发白,发色也偏黄,看起来身体很不好的样子,但他的眉眼精致,特别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灵动通透,以后如果养好了,不定长成俊美逼人的佳公子。 听吴大娘说,苏默已经十六岁了,而苏笙也八岁了。 第16章 蛇蝎主母 第16章 蛇蝎主母 八岁的孩子如果在现代,如果营养跟得上的话,可能已经长到一米多了。 而眼前的苏笙堪堪不到一米,跟现代三四岁的孩子个头一样高,身量更是瘦削得可怕,被苏默抱在怀里,不过小小一团,触手处都是骨头架子,乖顺得让人心疼。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在姐姐重病之时,孤身一人来到苏府,忍受着苏家上到主人,下到仆人的白眼和奚落,大冬天跪在雪地里,一心要为自己的姐姐续命。 这让穿越而来,一直没怎么享受过兄弟姐妹之前亲情的苏默向来凉薄的心里掀起丝丝涟漪,感动得鼻间竟然微微酸楚起来。 苏默隔着斗篷抱起苏笙,轻声说:“你放心,姐姐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苏笙点了点头,有些天真地笑了起来。 小厮袖着手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姐弟两出了院子。 “夫人,我不明白,为何不趁此机会除掉那对姐弟,也算为苏家清理门户了?” 窗边挨着墙放着几盆碳火,把装饰华美的房间里烘得暖融融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个仆妇正跪坐在榻上,给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手势轻柔地捏着肩膀。 贵妇云髻高耸,脸上晕染着蛾眉,手上和脸上都涂着淡淡的白粉,越发显得肤色白皙,面容如玉。 听到仆妇的话,她淡淡一笑,眉眼立时生动起来。 “你懂什么?顾婉月是跟人私奔了不假,但你也别忘了,她们娘仨是被我用手段赶出去。当时老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大舒坦,多少有些怪我手段厉害。苏婉月不在身边,那姐弟两个要是再没了,依老爷那个顾念旧情的性子,早晚会记起苏婉月的好来。不若把那姐弟留着,时时提醒她,苏婉月与你私奔了的事实。这样,老爷心里只有对苏婉月的恨,一点儿喜欢也没有了。” 贵妇面有得色地说完,看到仆妇一脸拜服的表情,越发得意起来,接着说道:“至于那姐弟两,苏家家大业大,养两个闲人,跟养两条狗也没差,且让他们活着吧!象猪狗一样地活着,比死了也强不了多少。老爷还会觉得我心善,何乐而不为。” 抱着苏笙走出院子,苏默额上已出了层细汗,呼吸也粗重起来了。 苏默苦笑,这具身体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苏笙又瘦又小,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她竟然没走多远,就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虽然姐姐的怀里既暖和又安心,苏笙察觉到苏默的吃力,还是蹬了蹬腿,主动要求下来下来走。 “姐姐,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苏默有心强撑,但实在是身体不争气,两条手臂软得一丝力气也强提不出来,双腿更是软绵无力。 不得已,苏默放下了苏笙,摸了摸孩子的小脸,感叹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地懂事。 姐弟俩手牵着手,走在苏家宅院里,路过的仆从或冷漠,或讽刺地看了他们一眼。 第17章 恶奴仗势 第17章 恶奴仗势 快走到大门时,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个丫鬟脆生生地喊道:“前面的姐弟两个,停一停!” 苏默一听就知道不好,连加快了脚步。 苏笙年纪小,听到有人喊,脚步微顿,还想回头看一看。 苏默扳着他的小脑袋,不让他转头,低声说:“快走!” 虽然苏笙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喊他们,姐姐却不搭理,但他向来听话,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丫鬟叫了半天,也不叫苏默姐弟停步,跺了跺脚,捏着帕子,怒声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快守着大门,别让那对姐弟出府了!大小姐陪朋友玩乐,指名让他们作陪!人要是跑了,我被大小姐耍脸子,你们也不会好过!” 眼看苏府的大门近在眼前,只要再有几步,苏默和苏笙就会顺利出府,突然从旁边跳出来几个小厮来,扑到门口,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苏默停了步,伸手把苏笙护在了身后,镇定地问:“你们想做什么?” 小丫鬟见人拦住了,心下松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走了上来,居高临下地说:“我在后面喊那么大声,你们跑什么?莫不是偷了我苏家的东西,所以做贼心虚,怕被我捉了吧?” 刚才那一幕,让小丫鬟心里大恨,拦住了苏默和苏笙的同时,自然没什么好话。 就算她明知道,苏默和苏笙根本没有偷苏家的东西,但就是要变着法儿地恶心人。 苏笙年纪小,最沉不住气,也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闻言气得小脸晕起一层薄红,攥着小拳头说:“我们没有偷东西!” 小丫鬟这点小心机,苏默自然明白。 这丫鬟跟低等的家仆不同,她年纪不大,约有十三四岁,衣着精美,不是一般粗布麻衣的下人服,她梳着双髻,鹅蛋脸,模样悄丽,长着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眼睛一转,看起来很机灵的样子。 小丫鬟言谈之中已经透露了来意,是大小姐让她来的。 不用她表明身份,苏默已经知道她是苏玉瑶的贴身一等丫鬟,在府内相当于半个主人一样的存在。 “我们姐弟虽穷,却也不是小偷小摸的人。再说,苏家虽然已经赶我们姐弟出去,但是只是一天父亲没有让我们去掉苏姓,我们就是苏家的人。所以,就算我们姐弟拿了苏家的东西,那也是拿自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倒是你一个丫鬟,口口声声说我们姐弟偷拿东西,到底有没有证据?我们就在你面前,你倒是指出来,我们偷了苏家的一针还是一线?!” 苏默向前走了一小步,眉目沉沉,眼底似压着惊涛骇浪一般,语气越拔越高,瘦弱的身体上无端地形成一股凌厉的威压,重重地向丫鬟压了过来。 小丫鬟年纪尚小,被苏默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吓了一跳,穿着精致绣花鞋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后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身为大小姐身边一等贴身丫鬟的她竟然被一个被赶出苏家的庶女逼得后退,这简直是当众打她的脸。 第18章 姐弟情深 第18章 姐弟情深 她恼羞成怒,急声道:“我说你有,你肯定就有!还需要什么证据!?” 气怒交加之下,小丫鬟竟然说出了无脑之言。 这股鸭霸劲,让苏默讽刺一笑,象是认命一样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想不到苏家一个丫鬟断起案来竟比衙门里面的县太爷还要铁齿!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一个小丫鬟怎能跟坐堂断案的县太爷比,捧人的时候,如果一股脑地把人捧上了天,反而会得到反效果,如同把人放在风口浪尖,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小丫鬟说完那句无脑的话,立时就后悔了,但已然被牙尖嘴利的苏默抓住了把柄,两句话的功夫,就被架上了油锅,一不小心传入主子耳朵里,只会觉得她行事太过,那她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目光嗔怒地看着苏默,银牙暗咬,手里的帕子扭成了麻花状。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当着我的面,就敢这么编排我!到了主子面前,不定怎么嚣张呢!主子不在,就让我这个丫鬟先拔拔你身上的刺!来人,给我打!” 小丫鬟大喝一声,两边看热闹的小厮瞬间面带狰狞地围了上去。 苏默皱眉,扬起脸,沉静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小丫鬟身上,扬声道:“大小姐还在等着我们过去作陪,你这个小小的丫鬟确定要把我们打得遍体粼伤,让大小姐的朋友们看笑话不成?!” 小厮们听人办事,哪管三七二十一,已然把苏默和苏笙围在了中间,无情的拳脚冲着他们就招呼下来。 苏笙脸色一白,一脸惊恐地看着围过来的小厮们。 苏默咬牙捂着他的双眼,把他瘦小的身体护在了自己身下,低声安抚道:“没事,别怕,有姐姐在。” 拳脚如雨点一样落了下来,打在苏默肩上,后背和腰间。 被她护在怀里的苏笙陡然听到苏默的闷哼声,很快意识到姐姐正在护着他挨打,身体僵硬了一会儿,低声如可怜的小兽一样唔唔哭了起来。 “姐——” 苏默被他哭得心里一酸,眼眶也不由酸了起来。 她眨眨眼,把欲流出的眼眶的泪水强逼回去,声音低低地说:“姐姐没事。你不要怕,也不要哭,你哭得姐姐心里难受——” 刚刚说完,有人就一拳打在了她脸上。 苏默闷哼一声,心里发狠一样想着:你们最好打死我,别让我有得势的一天,否则我定要会把我受过的伤一笔一笔还回去。 小丫鬟脸色一僵,一边是大小姐急着要人,一边又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苏默,到底是惧怕办不好大小姐的差事,指挥四周的小厮冲上去踢了苏默和苏笙几脚就让人停下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快步从回廊小跑过来,见到小丫鬟,沉了脸,劈着盖脸地说:“大小姐让你来领个人,你怎地这么磨蹭!还不快把人带过来,若是让大小姐等急了,小心发火收拾你!” 听到大小姐要生气了,小丫鬟顾不得再和苏默计较,吩咐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带着苏默和苏笙去复命了。 第19章 男子汉不哭 第19章 男子汉不哭 小丫鬟在前面带路,两个小厮象门神似的,一左一右跟在身后时不时推搡着苏默和苏笙。 苏笙脸上还挂着眼泪,一边走,一边哭得直打嗝,本来就走得磕磕绊绊的,被小厮大力一推,整个人恨不得飞出去,脸朝地,重重地摔在了雪地里。 “狗娘养的,这小崽子是故意的是吧?” 小厮骂骂咧咧地说一句脏话,弯着腰,动作粗鲁地扯着苏笙的双臂,就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苏默眼神一冷,反手推了那个推苏笙的小厮一把,大声说:“你干什么?小孩子的手臂能这么扯吗?扯坏了,看你怎么跟大小姐,跟我爹交代!?” 苏连城这个爹再渣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女在眼皮子底下被弄死了,苏默赌的就是他还有一丝人性,并没有直言要把苏默姐弟给弄死。 苏连城没有发话,底下的小厮们到底不敢太过分。 所以提到苏老爷,就算被苏默推的小厮摔在雪水里,坐了一屁股泥,除了表情难看点,倒也没有敢再对苏默怎么样。 苏默扶起苏笙,拍拍他衣袍上沾着的雪水,皱着眉,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抹去他脸上冰冷的泪水,语气温柔地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苏笙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揪着苏默的的衣服,小声说:“我没事。倒是姐姐你,刚才护着我,身上是不是很疼?” 孩子身上的衣服湿了,冷冰冰地贴在身上,又在外面呆了半天,没能及时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手脚早已冻得冰凉,脸蛋也是一片青白,没有跟苏默诉一声苦,即在担心她身上疼不疼。 苏默心里的感动无法言说,轻轻搂了下他小小的身体,用同样冰凉的指腹,动作轻柔地揩去他脸上的泪迹,声音低哑地说:“姐姐没事。你记住,你以后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要保护姐姐的,所以不能哭。所以,答应姐姐,无论多苦,多累,都要咬牙忍着不哭,好吗?” 苏笙抬头看着苏默,面前的女孩虽然还是他的姐姐,但他莫名地觉得自己的姐姐象是变了。 他年纪小,那些感觉只是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但他懂事,知道姐姐是不会害自己的。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声地应了声好。 走在前面的小丫鬟停下脚步,神情不耐地催促道:“磨蹭什么?没事就快走!大小姐还等着呢!” 苏默站起来,瞟了一眼暗暗着急的小丫鬟,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那是大小姐派给你的差事,又不是给我们姐弟的。我们有手有脚,自己会走!你让这两个狗奴才离我们远一点,否则我们就不走了!反正,办事不利挨罚的人又不是我们!” 身后跟着那两个小厮瞬间变了脸色,任谁被说成狗奴才,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是威胁? 小丫鬟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瞪了苏默一眼,到底还是大小姐的事要紧了些,挥手把小厮赶走了,心里却在冷笑:别以为大小姐找你们是好事,一会儿有你们好受的! 第20章 梅香扑鼻 第20章 梅香扑鼻 走到一处宅院,里面男男女女的笑闹声透过围墙欢快地飞扬了出来,幽幽的冷梅香飘入人的鼻子里,让人不由神清气爽。 到了近前,小丫鬟越发地加快了脚步。 苏笙有些不安,默默地看了苏默好几眼。 苏默轻声问:“怎么了?” “姐姐,我有点怕——” 他青白着一张小脸,怯生生地说。 苏默一愣,捏了捏他的手说:“有姐姐在,没事。” 虽是安抚苏笙的话,苏默却在思量。 刚才从小丫鬟那里得到的信息,苏玉瑶在陪客人玩,苏家的身份摆在那里,想必客人的身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必是非富即贵。 苏玉瑶让他们过来陪客,既没有让他们换衣服,也没有交待规矩,多半不是好意,想羞辱他们姐弟。 左右逃不过一顿羞辱,不若趁着机会,得到一些好处。 苏笙湿了衣服,受了冻,要是再不想办法把他身上的湿衣烘干,回到那个一贫如洗的衣,肯定会大病一场。 那个家里什么都没有,又是冬天,连吃喝都困难,哪有钱供人吃药。 逃避不过,不如坦然面对,见招拆招,最好再想办法,让苏笙烘干衣服,喝些热茶,点心,这样不会生病。 到了门口,两个小厮站在门口,对着小丫鬟点头哈腰地说:“小环姐来了。” “小环姐快进去!刚才大小姐还在里面发脾气呢!” 小环也就是给苏默和苏笙带路的小丫鬟一听苦了脸,脚下生风地越过门槛,往院里去了。 苏默和苏笙沉默着走在后面,见小环只顾着赶路,没空搭理他们。 苏默捏了捏孩子的手,低声说:“等下进去,见到大小姐,你什么也不用说,一切看姐姐的眼色行事。你且记着,有姐姐在,必护着你不受委屈。” 苏笙抬起头,看着苏默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濡沫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小声说:“阿笙什么都听姐姐的。” 苏默被他全然信赖的眼神看得心头微动,胸腔内瞬间涌起了无限的暖流。 进入院内,满目的梅花映入眼帘,红的,白的,粉的,在残雪强压下,开在盘根错节的枝头,在寒风中倔强地怒放着,显示着生命的蓬勃朝气。 扑鼻的冷香萦绕在鼻尖,让人不自觉心旷神怡。 园子很大,约有百丈长短,梅花占了大半,里面还有高高翘起一角的凉亭,再远处是间别院,挤挤挨挨地围拢在一起。 大概是为了保持风景的自然,地上的雪并没有清扫,因为踩得人多了,在些厚实,人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苏默牵着苏笙,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行走的地上,防止孩子摔倒,偶尔会抬起眼看着远处。 梅枝掩映下,有时会闪过几个衣着华丽的少男少女的身影,他们童心未泯地团起地上的雪,你追我逐地打起雪仗。 有时候,雪团打偏了,碰到梅树上,惹得那些花枝簌簌颤抖着落下不少雪沫来,顿时引发了大声的尖叫声。 苏玉瑶臃肿的身影俨然就在其中,她人胖走得慢,自然被雪团打中的时候居多。 第21章 下软刀子 第21章 下软刀子 那些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看到她狼狈奔逃,无论怎么躲闪,每每总被拳头大的雪团砸中,总是会指着她满脸雪沫的样子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看到这一幕,苏默有意思地勾起嘴角。 这里是苏家,按理说,苏玉瑶才是东道主,竟然在自己家被请来的客人欺负。 看来,这些客人的身份地位必不一般,不然也不会让刁蛮的苏玉瑶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姿态,扮丑去迎合别人。 苏玉瑶请他们姐弟两个来的目的,由此已然明了。 不过是心高气傲,扮丑扮得有些不情愿,所以就拉他们出来做挡箭牌。 到了近前,小环松了口气,让苏默和苏笙在原地等待,她自己走上前去,到苏玉瑶近前,说了些什么。 开始时,苏玉瑶脸色难看,神色不愉,象是在责备小环办事不利。 小环识相地跪在雪地里,指着苏默姐弟的方向,说了些什么,苏玉瑶的脸色才由阴转晴。 苏默看到苏玉瑶抬起银盘似的脸,向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目光不善,眼神灼灼,似在生气。 她心里一沉,知道小环为了推卸办事不利的责任,这是把她和苏笙推出去了。 见小姐不怪自己了,小环长舒了一口气,麻利地从地上站起来,挥了挥帕子,示意苏默姐弟上前。 苏默眉眼低垂着,拉着苏笙走上前去,恭顺地低下头去,温声说:“见过大小姐。” 苏玉瑶一愣,嘴角翘起,拿起帕子掩着嘴,格格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挥着帕子,面有得色地说:“刚才碰到你时,你不是叫我妹妹吗?现在怎么这么疏远地叫我大小姐了?你这么自降身份,把自己归到了下人那里,我真是有点不习惯。” 一句“大小姐”泾渭分明,瞬间隔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本来,苏默是庶女,却比苏玉瑶年长,见面不用跟下人一样叫苏玉瑶大小姐,叫她一声妹妹就算是打招呼了。 但现在,苏默甘愿叫苏玉瑶大小姐,有自降身分的意思。 毕竟只有下人才会叫这样称苏玉瑶,有尊敬的意思。 听到这声大小姐,苏玉瑶当然要笑了。 小环目光奇特地看着苏默,眼神多有鄙视的意思。 在她看来,苏默这是自甘下贱! 苏默安静地等苏玉瑶笑完。 她是个务实的人,苏默庶女的身份,在苏家,却是个连个一等丫鬟都能随意打骂的存在,要与不要并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让她对着仇人下跪,她都能做得出来。 “以我这样的身份,叫妹妹一声大小姐,也是理所应当。还请大小姐勿怪,我和小笙来晚,实在是事出有因。若是大小姐身边的这位丫鬟,诬陷我姐弟两人偷取苏家的东西,我们还能早来一会儿。” 苏默先是自降身份,让苏玉瑶放松警惕,然后,矛头直指带路的丫鬟。 不就告状吗?谁不会。 端看谁的软刀子下得不动声色,又能一击致命。 苏默说完,小环的脸色就是一变,愤恨的目光瞪着她,张口就想为自己辩解。 苏玉瑶两眼一瞪,小环瞬间噤了声,苦着脸,一脸委屈地站在一边。 苏玉瑶动了动头,脑袋上插的金钗随之晃动,她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本来刁蛮的眼神竟然变得凌厉起来,笑着说:“哦,是这样吗?可是你的说法,和我的丫鬟说的可不一样。我这丫鬟刚才对我说,她找着你们姐弟两个的时候,你正带着小笙急步出府,听到她的喊声,连理也不理,她不得已,才小小地教训了你们一下。我私以为,她做得很对,一点儿也不过分。” 听苏玉瑶这话的意思,她这是站在小环一边了? 也难怪,比起自己,苏玉瑶当然更相信自己的贴身丫鬟。 但只要苏玉瑶想要阴自己,或是想要她苏默代她苏玉瑶受过,肯定会先给她一些好处下来。 苏默打定主意,用不疾不缓的声音接着往小环身上泼脏水:“我急着出府,是因为小笙衣服湿了,如果不及时换下来,小笙很可能会生大病。大小姐的吩咐,我一直记在心里,万不敢忘。所以,打算先回家给小笙换了衣服,再来苏家,听大小姐的吩咐。只是没想到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竟比主子还厉害,不顾我的劝说,指使下人,狠狠打了我和小笙一顿,这才耽误了时间——” 说到这里,苏玉瑶的脸色已经和缓下来。 但她还是有点不相信,嗤笑道:“你说你出了苏府,还会再返回?我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就那么好糊弄,你随便找个理由,我就会相信吗?” 苏玉瑶怀揣着怎样的目的,她自己清楚。 所以,她笃定苏默是在说谎,一旦让她出了府,必不会轻易回来。 苏主瑶眼睛微眯,眸中冷光闪烁,肥肉堆积着,差点找不到她的眼睛在哪里。 “自入冬起,家里已断粮多日,我们姐弟总要活下去。” 苏默不慌不忙地说。 言外之意是在说,家里没有吃的,所以我还要再来苏家,讨些钱粮回去过活。 苏瑶的脸色变幻不定,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演变成了嘴角勾起的一丝讽刺的笑容。 “你之前不是跟父亲说,不是来苏家要钱粮的?” 她象是随口一问,不等苏默说话,脸色陡然一沉,胖胖的脸上满是煞气,厉声道:“口是心非!撒谎成性!你这样的人就该挨上几鞭子,好好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撒谎!” 听到这话,小环站在苏玉瑶身后,猛然低头,掩住自己嘴边的笑意。 这个苏默简直蠢得要死! 她小环可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大小姐不相信她,难不成还相信她苏默不成!? 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环越想越得意,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微微抬起头,向苏默看去。 她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苏默脸上的表情是如何如丧考妣,如丧家之犬的面庞。 可惜,小环注定要失望了。 第22章 鞭打恶奴 第22章 鞭打恶奴 苏默垂着眼,神色安静地站在一株梅花树下,腊黄的脸上是与她年纪不相符的平静。 小环有些诧异,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突然耳边风声渐起,小环还没反过来,身上冷不防就重重地挨了一鞭子。 “啊!” 今天苏家来客,她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在贵客面前露脸的机会当然不会少,大小姐的未婚夫也在其中。 小环自认长得不差,也有几分心机,跟着大小姐久了,见多识广的,自然不甘心到了婚嫁年纪,被主子随意指给一个下人了此一生。 她有了更大的野心,不甘于此生都是做奴才的命! 她把目光瞄准了今天来的贵客,好生打扮,务必出彩。 所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体态纤瘦,姿态美好一些,小环穿得格外少,如果不是怕冻死,她还真想把压箱底的夏天的薄纱裙拿出来穿上。 因此,当鞭子打到小环身上的时候,她先是整个人一懵,然后厉声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啊,小姐!” 她捂着吃痛的手臂,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苏玉瑶一边泠笑,一边往小环身上招呼鞭子。 这个小浪蹄子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描了眉,敷了粉,笑得也格外媚,站在她旁边格外打眼,硬生生地把她这个生得胖,五官平平的大小姐都给比下去了。 敢抢她的风头?! 也不看看自己姓什名谁?! 想到这里,苏玉瑶下手越发用力起来。 “让你办件小事,你都办不好!要你作什!?不若,我打你算了!反正我身边丫鬟多的是,省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做事愈发会偷奸耍滑!” 鞭子打在小环身上,看着苏玉瑶冰冷的脸,躲又不敢躲,只好咬牙挺着。 苏玉瑶一口气抽了十多鞭,心里很是解气。 能借由苏默的因,狠狠教训一下这个长得比她漂亮的小环,真是意外之喜,让她狠狠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 等到二十鞭抽完,小环已经委屈地哭了起来。 泪水从她白玉一般的脸上滑落,看起来分外可怜。 看到这一幕,状似漫不经心在赏梅的客人们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 这群客人年纪都不大,约有十五门岁,最大的也才十七八岁。 本来,他们还作袖手旁观状,对小环带来的两个下人模样的人很是好奇。 后来,见小环挨了打,一些最见得美人哭泣的少年们率先举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什么事动这么大的火气,连自己贴身的丫鬟也打了?” 最为年长的少年走了过最前面,他穿着竹青色的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用蓝色的丝线绣着竹叶纹路,腰系同色的腰带,下摆坠着流苏美玉。脚下穿着黑色的锦靴,整个人身上散着一种无形的贵气,从梅花之中,举步走了过来。 走到苏玉瑶身边,少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言笑晏晏间,散发着些许亲密之意。 在少年出现的瞬间,苏默就注意一对苏玉瑶双眼中猛然升腾起来的炙热和迷恋。 她微微一愣,垂下眼,眸中闪过深思。 吴大娘说过,苏玉瑶已经订亲了。 那么眼前这位举止亲密的少年很可能就是苏玉瑶的未婚夫了。 娇纵的苏玉瑶,罕见地娇羞起来。 “淮安,你来了。不就是小环啦!我让她办点小事,她都办不好,回来还编理由想要蒙骗我!真是气死人家啦!” 她收了鞭子,露出一个极为矫揉造作的娇羞笑意,语气也柔得能酿出蜜来,最后一个“人家”,声音更是拖得长长得,让苏默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看到少年眼中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嫌恶,苏默连忙低下头,紧紧地抿住嘴角,以免笑出声来。 这苏玉瑶生得膀大腰圆,特别壮实,如果不是其中有什么隐秘,想必常人都无法消受这样的胖美人吧? 这个叫淮安的少年,能跟苏玉瑶订婚,也算是勇气可嘉,牺牲巨大了。 方淮安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小环,眼中闪过怜惜,温声说:“莫生气!你跟一个下人生什么气,一点儿也没趣。梅花开得这么好,不若我陪你在这园中好好走一走,欣赏一下寒梅冷香,多有情调!” 方淮安这么一说,就有替小环解围的意思了。 苏玉瑶只是身体生得胖,其实人并不笨。 方淮安的目的,她心里清楚的很。 对于小环,她心里也越发恼怒起来。 但这气,她只能在心里生生,万万不舍惹方淮安不满的。 苏玉瑶强笑着点了点头,同时不忘狠狠剐了小环一眼。 小环缩了缩肩膀,眼中的泪水掉得更凶了。 “姐,你把这两个人叫过来做什么?下贱人根本不配入我苏家门,就应该丢到荒郊野外喂狼!” 苏默和苏笙在雪地里当了半天壁花,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说话的少年约有十四五岁,生得面红齿白,粉雕玉啄,穿着一身红衣,如同一尊玉娃娃一样,但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 听到这个声音,苏笙不仅打了个寒颤,抓住苏默的手上也微微加大了力道。 苏默垂下眼把苏笙眼里的惧怕之色,看得清清楚楚。 梅园之中,出身良好的少男少女们站在一起,目光微妙地看向了一身粗布衣服的苏默和苏笙。 苏默身上穿着灰色的粗布冬袄,袖子上和衣摆上都打了不少布丁,小脸腊黄,瘦得干巴巴的,整个人灰扑扑的,站在诗意如画的梅林之中,如一只不起眼的灰雀似的。 苏笙人小,身上披着一件身量过大的斗篷,只露出一张腊黄瘦削的脸,怯生生地站在苏默身边,象小尾巴似地揪着苏默的衣服,畏畏缩缩地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 众人大声嗤笑起来。 有个公鸭嗓的少年指着苏默,声音尖利地说:“小灰雀穿得这么不体面,怎么配到这梅园来,平白污了我等的眼睛!” 他这么一嘲笑,很多人象是如梦初醒一样,开启了群嘲模式。 第23章 大小姐的交友圈 第23章 大小姐的交友圈 苏嘉泉见别人笑了,自己也不好板着脸,象是也觉得好笑似地,噗嗤一声,自己也乐了。 “还不是我姐姐,非要把下人的孩子带进这里来!” 他勾起嘴角,看向苏默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什么下人的孩子?我看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你家那个跟你私奔的妾氏生的孩子吧?你家最近不是出了个大丑闻吗,整个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你偏要在这里哄骗我们,是因为觉得丢人吗?” 一个小胖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袍,腆着肚子,跟一只绿皮青蛙似的,从梅花树后蹦了出来,一下子就戳到了苏嘉泉的痛处。 苏嘉泉立即沉了脸,瞪着小胖子,一脸不悦地说:“我丢不丢人关你什么事?你跳得再厉害,阿娇也不会喜欢你,何必白费功夫,天天跟我作对!” 说着,他瞥了眼站在梅花树下,人比花娇的粉衫小姑娘一眼,伸手不轻不重地推了小胖子一下。 小胖子是县丞的儿子,叫周大海,两个人都看上了一个商人的长房嫡女叫刘阿娇。 平时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就是各种掐。 看到苏默姐弟,想起最近清平县私下里流传的一则消息,周大海自认为抓住了苏嘉泉的短处,当然死命地踩他的痛处。 “看来,我说对了,你恼羞成怒了是吧?哈哈,阿娇你听见了没有,苏家有个妾跟人私奔了。苏家出了这样的丑事,你以后还是只跟我玩吧,别理苏嘉泉了!” 周大海生得胖,人也健壮,苏嘉泉那一堆,就跟蚊子挠了他一下似的,他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反而是苏嘉泉被反作用力推得向后倒退了一步。 刘阿娇是一位长相漂亮,气质娴静的女孩,她才十四岁,已经出落得非常标致,柳眉凤眼,皮肤白皙。 看到有两个男孩因为她掐了起来,她心里得意,但脸上却没有丝毫地表现出来,掐着嗓子,细细柔柔地说:“你们两个不要吵啦!烦死了!一吵架就提我的名字,传出去,别人不定怎么想呢?真讨厌!” 刘阿娇害羞地红了脸,一跺脚,甩着帕子,转身跑远了。 小胖子讥笑地看了苏嘉泉一眼,自觉打了个大胜仗,雄赳赳气昂昂地追自己心心念念的阿娇去了。 苏嘉泉在刘阿娇面前丢了面了,觉得有些丢人,不满地对苏玉瑶说:“苏玉瑶,都是你不好!大家玩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扫把星带过来?!真是扫兴!” 苏玉瑶瞄了他一眼,心想:高兴的人是你,我可没有多高兴。 “私奔的是他们的娘,又不是他们!今天赶巧,他们来府里,我带他们过来玩一玩有什么不对?” 苏玉瑶话说得轻巧,眼睛却瞄向一边的方淮安,却见他满脸含笑地在跟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高挑女孩低声说话。 她冷了脸,阴着脸盯了一会儿,直到方准安感觉到她的目光,诧异地问:“玉瑶,怎么了?” 苏玉瑶目光冷冷地瞟了一眼站在方淮安身边的女孩一眼,不悦地哼了一声。 方淮安轻轻皱下眉,很快眉目舒展开来,露出一丝微笑,小声地哄苏玉瑶去了。 顺着苏玉瑶的目光,苏默的目光瞄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 她捧着一个手炉,披着白色的狐毛披风,长身而立在一株梅花树下,正仰着脸,表情沉静地看着树上的梅花。 她长相不过中人之姿,穿着也不如苏玉瑶华丽,但胜在身材纤弱,眉目楚楚的,眼睛含烟若愁,是有几分书香气质的盈弱美女。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女孩回过头看到是苏默,对着她淡漠地点了点头,又回过头看梅花去了。 大概在雪地里玩够了,苏玉瑶招呼着大家去亭子里暖暖身体。 说话的时候,苏玉瑶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苏默一眼。 苏默表情平静地回视她,暗地里却握紧了苏笙的手。 苏笙担忧地看着苏默,乌溜溜的眼睛里都是不安。 苏玉瑶跟着要招呼的朋友们先去凉亭了,让小环引着苏默姐弟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苏玉瑶走后,小环目光愤恨地看着苏默,伸出脚,趁没有人注意,重重地踩在苏默的脚上,狠声道:“你以为大小姐叫你来是好事吗?你且等着吧,等会儿有你好受的!小贱人,敢在大小姐面前告我的状!我踩死你!” 苏默穿的鞋本来就不厚,又在大冬天里等了半天,经小环这么一踩,痛得当即就皱起了眉。 她凝眉,伸出双手用力推向小环。 小环没提防苏默敢对她动手,杏仁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身体向后就是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地雪地上。 少男少女们走在前面,苏玉瑶走在最后,见小玉和苏默姐弟迟迟没有跟过来,不由转过头,不耐烦地看了身后。 见小玉摔倒地地,且一脸地委屈,苏玉瑶瞪起眼睛,询问道:“小环,你怎地摔地上了?” 苏默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小环,目光戏谑,嘴角含笑地说:“回大小姐的话,地面雪厚路滑了,小环姐不小心摔倒了。” “是这样吗?” 苏玉瑶有些不信,眼神探询地看着小环。 小环嘴里发苦,她不敢说出实话,因为她怕苏默万一如之前一样,反告她故意踩脚,还会把刚才她兴灾乐祸地的话转告给大小姐。 大小姐现在很明显看她不顺眼,小环真的不敢赌那个万一,再讨来一顿鞭子。 小环坐在地上和苏默对视了一会儿,看到苏默脸上戏谑的表情,很是气闷。 她低着头,掩住脸上的怒意,可怜巴巴地说:“回小姐,是小环太不小心了。” 苏玉瑶冷着脸说:“没用东西!走个路也能摔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办事不利的话,我就去母亲那里,让她换个人伺候我!” 小环蓦地白了脸,“砰”地一声跪到了雪地上,请求道:“小姐,我错了!小环知道错了,以后办事会更加尽心的,你千万不要把我交到主母那里去!” 凡是大小姐觉得不好的下人,都会交给主母处理。 第24章 真话和假话 第24章 真话和假话 主母向来疼爱大小姐,不由原因,一律会把这样的下人卖给人伢子。 小环跪到了雪地上,脑袋“砰砰“地就往雪地里磕。 苏玉瑶扬起嘴角,心里暗自得意:长得再漂亮,也不过是她的下人而已,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她懒懒地说:“瞧把你给吓的,快起来吧!淮安要是看到了,指不定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毕竟,我在他面前可是最心软的人呢。” 苏默勾唇,微微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 那个叫淮安的少年不过替小环说了句好话而已,却被苏玉瑶暗中记在了心里。 看来苏玉瑶对方淮安很不放心哪! “谢谢小姐,小环以后一定尽心办事,绝不敢含糊了。 小环谢过了苏玉瑶站了起来,垂手侍立在下风处,连一丝抱怨的表情也不敢有。 经过苏玉瑶连敲带打的,小环暂时歇了攀高枝的念头。 少年们已经进了亭子,盘坐在铺了毛毯的地上,中间放着一张长桌,桌子上放着干果,点心,还有茶水。 有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跪坐在红泥小火炉边,看到水开了,就把放在炉子上的水壶轻手轻脚地拿下来,把水倒进了放了茶叶的杯子里。 茶香混和着清冽的梅花香飘散在空气里。 有人提议要玩游戏,众人均表示赞同。 苏玉瑶站在亭外,把里面的吵嚷声听得清清楚楚。 蒋思思手持书本,安静地坐在一边,一会儿掀开帘子看一眼园子里的梅花,一会儿又入放下帘子,看向手里的书页,倒是和亭子里闹作一团的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气质也越发地突出。 方淮安似乎对蒋思思很有好感,越过众人,偏偏坐在了她身边,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两个人低声地说着话。 苏玉瑶一脸阴沉地盯着她,眼神不善。 苏默顺着她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蒋思思和对她献殷勤的方准安。 看着看着,苏默突然感觉到一道阴鹜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苏默扭头,看到了苏玉瑶沉着脸,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缝里摄出了渗人的凶光,一字一顿地说:“你看什么?” “大小姐,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苏默目光平静地回视她,嘴角挑起一抹平淡的笑意,声音低沉地说。 苏玉瑶似是一怔,眼睛微微睁大一些,皱着眉说:“实话怎么说,假话又当怎么说?” “假话当然是大多数人听到大小姐的这个问题都会回答的话,实话就是大小姐听了,也许是拿鞭子抽我话。”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苏默站在纷飞的雪花中,明明身体瘦弱,身体却站得笔直,象根宁折不弯的标枪一样,屹立不动。 沙沙的落雪声中,苏玉瑶听到苏默如是说道。 她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既赞赏又有些防备的笑容来。 苏玉瑶眉毛一竖,格格笑道:“几月不见,我发现姐姐似乎变得聪慧了不少。” 苏默低头,作无奈状:“不敢。实在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聪慧起来。” “也是。有那么一个不省心的娘亲,周围的那些人的冷言冷语,肯定不是那么好受的。” 说起此事,苏玉瑶有些兴灾乐祸。 见苏笙皱着脸,一脸地失落,而苏默却脸色平静,似是不为所动,苏玉瑶颇感无趣,挥了挥说:“罢了。这些我苏家的丑事,不提也罢。我假话和真话都要听,你且全部说来,让我听一听。” 说完,苏玉瑶睁大眼睛盯着苏默,就看她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同时她手里紧紧地捏着鞭子,就等着苏默说话不中听,马上就给她来上一鞭子。 苏默低头瞄着苏玉瑶藏在衣袖里的鞭子,温声说:“假话就是,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闻言,苏玉瑶点了点头,满意道:“是,我身边的人机灵点的都会这么说。那真话呢,本小姐正等着听呢。” 苏默扬头,看着苏玉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真话就是,亭子里坐着一对壁人,郎有情,妾有意,真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 苏玉瑶一听,马上阴了脸,握着鞭子的话高高扬了起来,扬声道:“你大胆!你敢这么说,就是在找死!” 其实,有些内情,外人并不知道。 比如方准安和蒋思思,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果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一点私情,不肖外人说,连她都不相信。 再有,如果不是她出游时意外看到长相俊美的方淮安,央着自己的母亲,主动找到方家要结秦晋之好,恐怕和方准安订婚的就不是她苏玉瑶了。 有这些内情在,又听到苏默这么扎心窝子的话,苏玉瑶不暴怒,就不是苏家大小姐了。 她两眼喷火,真的恨不得一鞭子下去就把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话的苏默抽死! 看到苏玉瑶举鞭,小环一阵心里兴灾乐祸,忙不动声色地向外挪动了几步,离开了与苏默之间的距离。 “妹妹,这世上有无数人因你的地位,而不敢对你说真话。但我敢,你知这是为何?” 苏玉瑶声音大,苏默偏要压低声音。 她脸色腊黄,映得整个五官也平平无奇,偏偏眼睛明亮,专注看人的时候,瘦弱的身体里仿佛爆发了无尽的力量一样,带出一股子一往无前的势头来,令人不由望而生畏,肃然起敬。 苏玉瑶只抽了苏默一鞭子,还抽在了苏默身边的雪地里。 似被苏默的气势所慑,举着鞭子的手,微微一滞,但眼中怒意未消,厉声说:“说话之前,你先过过脑子,想一想,究竟该怎么说,才能不让我这手里的鞭子落到你身上去!否则,你今天就是死路一条!” “我敢说真话,是因为我也姓苏。别人不敢说实话,是因为他们怕你手中的权力,抑或是手中的鞭子!” 苏默一脸无惧,压低的声线里,情意真切得连暴怒的苏玉瑶也能体会得到。 第25章 如愿进亭子 第25章 如愿进亭子 苏玉瑶举着的手放了下来,银盘似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们怕我的鞭子,难道你就不怕吗?” “我当然怕!但是比起我的怕来说,我苏家不能被外人给欺负了,才更重要。不管别人怎么看,但凡是入了大小姐眼的人,别人都该自觉离得远远的,连看一眼,都该赏她鞭子!” 苏默看准了苏玉瑶娇横跋扈的本性,适时说了几句她爱听的话。 果然,这话真是说到了苏玉瑶心坎里去了。 她微微侧头,看向蒋思思,眼睛里寒光闪烁:“你说的太对了!勾引别人未婚夫的人就该尝尝我手里鞭子的味道!” 她早看蒋思思不顺眼了,身子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还会装模作样,拿本书装作自己很有才气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苏玉瑶对蒋思思和方准安走得太近,万分不安。 比如这次聚会玩乐,苏玉瑶本来不想叫上蒋思思的,偏方准安主动提议也让她来。 苏玉瑶心里不情不愿,又不好逆了方淮安的意,其实心里早就恨透了蒋思思。 这边苏玉瑶和苏默低声说话,亭子里少年们早就开始玩了起来。 他们玩得是投骰子,比大小,比输的人,要饮一杯茶水。 惩罚虽然算不上重,但大冬天本就容易去茅房,喝多了水去的自然就更勤了。 能看到有人被整治得尿急不停地上茅房,也算是一种乐趣所在。 大家兴致很高,亭子中时不时就爆发出一阵哄笑,少年们拍着桌子,大声叫嚷:“喝!愉喝!一滴也不许剩地喝下去!” “怎么又是我!烦死了!” —— 轮到公鸭嗓的少年掷骰子了,他瞄了眼缩在角落里和蒋思思小声说话的表哥方淮安,最后又定在了看着方准安白玉脸上微微含笑的蒋思思身上,眼珠子一转,突地捏着黑白相间的骰子,高声对外面的苏玉瑶说道:“苏大小姐,你怎地还不进来啊?没有你在,连玩乐也没甚意思了。”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这才注意到苏玉瑶还在外面呢,纷纷招手叫道:“快进来。” 苏玉瑶回身应了一声道:“我马上就来。” 这么一打断,苏玉瑶心里的气也消了七七八八,伸手在苏默细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状似亲昵地说:“还是你懂我!等一下,你跟我一道进亭子里,别忘了,你说过的话,我们都姓苏!一定帮着我狠狠地下那个蒋思思的面子!” 苏默看了仰着头的苏笙一眼,吞吞吐吐地说:“我们自家人当然要一起帮着对付外人了。只是——” 里面的人又在催了,苏玉瑶有些不耐烦地说:“只是什么?有话就说,不要跟我玩心眼子!” “小笙的衣服湿了,肚子也饿了。我跟着大小姐进去烤火,玩乐,要留他一个人在外面,帮忙的时候,未免会分心——” 苏默凑到了苏玉瑶耳边,低声说。 苏玉瑶一怔,瞬间明白了苏默的意思。 她挑眉露出一个比这梅园的风雪还要冰冷的笑容,压低的声音里饱含威胁之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想借我的手让小笙进去暖身子,吃点心,你就直说!我不在乎那点点心,就当喂狗了!但是有一句丑话,我要说在前头!你且给我听好了!如果进去之后,你下不了蒋思思那个贱人的面子,我不仅要打你,而且要连小笙一起打!” 说完,苏玉瑶用鞭子点了点苏默和苏笙,扬着眉毛,一脸高傲地说:“你们跟我进来!” 小环斜了苏默一眼,低着头,掩饰着嘴角恶意的笑容。 那一眼里的意味深长,苏默看得清清楚楚。 她微微握紧了一下苏笙的手,一触即松,暗示苏笙等会要机灵一点。 等苏笙呆呆地回望苏默的时候,她已正了脸色,目视前方,跟在苏玉瑶身后走进了亭子里。 外面冬雪纷纷,冰天雪地,亭子里却温暖如春,呆久了,未免让人昏昏欲睡。 见苏玉瑶把苏默姐弟带了进来,苏嘉泉有些不满,当即把手里的骰子扔到了桌子上,沉声说:“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你不是最讨厌这对贱人生的野种吗?作甚要把他们带进这梅园来,现在又把他们带到了亭子里面来?” 苏玉瑶瞄了一眼方淮安,瞪了一眼自己的亲弟弟,柔声说:“我讨厌的是他们的母亲好不好?苏默他们毕竟也是苏家人,以后你说话注意着点,别总野种野种的叫!” 苏嘉泉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暗道自己姐姐这是吃错药了。 平时骂起这对姐弟来最凶的人明明就是她好不好?自己还是跟着她学来的。 苏玉瑶安排苏笙和沏茶的小丫环坐在了起,还贴心地拿了盘点心放到他面前,温声说:“多吃些,不够了,我再让仆人拿。” 她温柔大方得让苏笙都有些意外,他偷偷地瞄向自己的姐姐,却见苏默对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解了斗篷听话地盘腿坐在桌子边上。 苏默自然知道苏玉瑶这翻表现的用意何在,只可惜,苏玉瑶表现了半天,那个她想要讨好的人,一直都在和蒋思思挤在一处,动作亲昵地看着同一本书。 苏嘉泉暗自翻了个白眼,暗笑自己的亲姐姐果真是吃错药了。 苏玉瑶沉了脸,伸手在苏默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低声说:“等下就看你的了!如果你不能让蒋思思没脸,我就让你没有脸!我说到做到!” 苏默吃痛,看了眼已经开始吃点心的苏笙,只得忍了。 掐完了苏默,欣赏了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苏玉瑶起身懒洋洋地坐到了方淮安和蒋思思中间,宠大的身躯如一道鸿沟一般,立时把方准安和蒋思思隔成了牛郎和织女! 苏默看得好笑,偷偷抿起嘴儿,却没成想,被一直暗中观察她的苏嘉泉逮了个正着,他恶声恶气地说:“小贱婢,你笑什么?” 苏默立即把刚抿起的嘴角放平了下去,一本正经地低声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位可爱的小姐,好象一直在偷瞄你。” 第26章 微妙关系 第26章 微妙关系 苏默早就看出苏嘉泉这个小屁孩貌似对那个身着靛青色衣衫的小女孩有意思,借机调侃他一下好羞他一羞。 苏嘉泉闻言向旁边看了一眼,恰好刘阿娇正抬起头,水莹莹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他白玉似的脸蛋顷刻间象染上了红霞一样,从脸到脖子红成了一片。 刘阿娇有些诧异,不明白苏嘉泉突然看着她脸红是怎么回事。 苏默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微妙,倒是让刘阿娇多看了她一眼。 苏玉瑶坐在方准安和蒋思思中间,有些皱眉,她就是不明白,一本破书而已,两个人用得着挤在一起,看半天吗? 她干挺着,僵着脖子随着两个人看了半天,一句话也插不去,听他们说话,也听得云山雾罩的,根本不明白两个说的是什么。 方准安隔着苏玉瑶,用指尖点在书页上的一行字上面,温声说:“你看这处,用词特别地巧妙。一个“尽”字,用得简直大妙——” 蒋思思闻言点头,附和道:“你说的极是。这本书我看了不下三遍,回回感受都不同——” 苏玉瑶暗翻白眼,心想:真是有病!有看三遍书的功夫,不如多吃两块点心! 说到点心,苏玉瑶有些饿了,不由看向苏笙处。 那小孩子跟猪一样,放开肚皮,毫无形象地开吃,吃得狼吞虎咽,满嘴的残渣,一幅好几年没有吃过点心的样子,真是有些丢脸。 她咳了一声,扬声道:“大家来我这里就是图个乐子,各玩各的,有甚意思!不如我们一起来玩游戏,一起热闹热闹!” 公鸭嗓少年斜眼瞄着苏玉瑶,轻笑道:“你还没玩够?上次在我表哥家的别庄里,你玩游戏输了,还学了狗叫。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了?”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就连一向文静的蒋思思也抿着嘴微笑,笑得苏玉瑶很是没脸。 “钱阳,闭上你的嘴,没人会觉得你是个哑巴!” 苏玉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公鸭嗓,目光闪动,隐有不悦之意。 钱阳吐了吐舌头,对着她苏玉瑶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地说:“我是好心提醒你,别玩输了,又要学狗叫,那苏大小姐可就没脸了!” 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苏玉瑶气得肥胖的身体一阵颤抖,咬着牙瞪着钱阳,怪不得几鞭子抽下去,把他那张惹人的臭嘴抽个稀巴烂。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落在苏玉瑶捏着鞭子的手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轻轻一碰,又很快收了回去。 “玉瑶,我表弟钱阳年纪小,心直口快,但是没有多少坏心,你且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吧!” 苏玉瑶被方淮安碰得心里一痒,象趴了只蚂蚁一样,春心骚动,目光迷恋地看着对着她笑得温和的方淮安,贝齿咬着嘴唇,表情羞涩地轻轻点了点头。 蒋思思的眼神轻轻落在方准安碰触苏玉瑶的那只手上,目光闪动间有些失落地低下头,视线重回落在书本上,只是不复刚才的专注,有些散乱。 钱阳瞄了一眼蒋思思,不悦地冷哼了一声,扭过头,百无了赖地接着玩盅里的骰子,一脸心烦意乱地把骰子摇得哗啦啦作响。 苏嘉泉和周大海凑在刘阿娇身边,一左一右地争风吃醋。 苏笙如小仓鼠一样,吃完了一块点心,赶紧又拿起一块,接着狼吞虎咽。 这般豪放的吃态,让年纪不大的小丫鬟看得目瞪口呆之余,又有些眼馋,跟着咽了好几次口口水。 苏默不动声色里把亭子里所有人的动作和眼神都看在眼里,低下头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她看到的微妙关系。 苏玉瑶娇横跋扈,看似张牙舞爪,但在方淮安面前就跟被拔了牙的小奶猫一样,温驯无比。 方准安表面对苏玉瑶温柔有加,不过是看在她是自己未婚妻的份上,特意展现出来的,他真正喜欢应该是蒋思思。 而蒋思思是方准安的青梅竹马,可能家世上比不过苏玉瑶。 这一点,苏默是从她身上穿的衣服上看出来的。 蒋思思身上的衣服依旧崭新,也没有破损,但苏默还是眼尖地看到她袖子和下摆处磨损出来的线头,从而推测出这身衣服可能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压箱底的好衣服,是专门为了外出会客用的。 蒋思思虽然表现得一派清冷,从头到脚散发出一股无欲无求的女神范,但从她与方准安毫无避嫌的姿态上,苏默看出来,她并不象表面上假装的那样不在乎。 她对方淮安要是没有情愫,苏默只当白瞎了自己的一双眼睛。 至于公鸭嗓少年钱阳,他貌似总是在下苏玉瑶面子。 方才苏默听到钱阳提到表哥,那么他和方准安很可能是表兄弟关系。 钱阳总和苏玉瑶过不去,不知道是出于方准安的授意,还是在为蒋思思鸣不平。 苏玉瑶还在劝说大家玩游戏:“淮安,玩游戏吧。大家呆在亭子里,多没有意思。” 方淮安看了一眼蒋思思,见她的眼睛盯在书本上,一脸毫无兴趣的样子,有些犹豫地说:“刚才大家玩雪都玩得累了,不如——” 不等方准安开口拒绝,钱阳怪叫起来:“寻常的游戏,大家都玩腻了,除非你有更好玩的游戏,不然,我是不会玩的。” 话音刚落,他目光挑衅地看着苏玉瑶。 谁知此言一出,反倒正合了苏玉瑶的心意。 上次在方准安家里的别庄里,也是大家提议玩游戏,无处乎一些掷骰子之类的玩乐游戏,偏蒋思思那个小贱人,装腔作势地提议背诗,谁在一刻钟里,会背下来的诗最多,谁就是胜者。 苏玉瑶肚子里的墨水本就不多,当然输得特别惨。 钱阳又跟她不对付,鼓动大家支持他的提议,让输的人当场学狗叫。 苏玉瑶本想赖掉,偏方准安劝她说,愿赌服输方为君子之类的大道理—— 结果可想而知,此事一直挂在钱阳挂在嘴边,成为大家的笑料,时不时就拿出来臊她一臊。 第27章 蒙眼传花 第27章 蒙眼传花 投壶,射箭,作诗这些,都是大家玩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游戏了,除了这些,苏玉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还有什么好玩的游戏。 她心烦意乱地把眼睛瞄向了亭子外面,忽然瞄到吃点心吃了一嘴渣的苏笙,心里有些鄙夷地想:到底是被苏家放养在外的野种,一点规矩也不懂,吃个点心也能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想到这里,苏玉瑶心中一动,目光闪动着看向苏默,暗道:我把这对姐弟叫到这里来,可不是让他们吃点心,烤炉火享受滋润的。 她挑眉看向苏默,把银盆似的胖脸仰得高高的,颐指气使地命令道:“你,快点想要一个好玩的,我们没有玩过的游戏出来!” 苏玉瑶的眼睛微微瞥向坐在桌子边一边吃着点心,还一边份偷偷往袖子藏的苏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听到苏玉瑶的话,苏默闲适的神情微敛,早在苏玉瑶提及到要玩游戏时,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才能把主动权拿捏在自己手里。 “新颖的游戏,不是没有,就看大家有没有兴趣玩。” 她略作沉吟,沉静的话语立即引起了亭子里所有人的注意。 钱阳最好玩,一听这话,不管苏默是什么身份,立即来了兴趣,扬着公鸭嗓问:“只要是好玩的游戏,你且说出话听一听。若是让小爷开心了,必有大赏。” 苏嘉泉诧异过后,不阴不阳地瞄了苏默一眼,打击道:“她一个乡野丫头,能说出什么好玩的游戏来?你心也太大了,小贱人的话也难信吗?” 他一口一句野丫头,小贱人的,没有一句好话,很是看不起苏默。 钱阳不甘示弱地与他呛声道:“乡野出身怎么了?你可别忘了,你苏家也是从乡野出身,后来不知道哪里得了一批意外之财,才挤身富绅之家的!” 钱阳家里是略有几分薄产的小地主,在良田百亩,在苏家这样的大户眼里,当然也算乡野之家。 苏嘉泉本想羞辱苏默的无脑之言,却一不小心碰上了钱阳脑子里的那条敏感神经。 钱阳当时就炸了,跳起来如要打架的小公鸡一样,握着拳头,脸红脖子粗的看着苏嘉泉。 苏嘉泉被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吓了一跳,缩了缩细白的小脖子,小声嘀咕道:“有病!一句话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钱阳眼神阴鹜地盯着看了苏嘉泉一样,见他怂得连看自己一眼也不敢,心中升腾起来的戾气渐消。 他豪气地从腰间解下一个黑色的钱袋子,从中掏出一颗腕豆似的银豆子,用力地拍到桌子上,大声道:“乡野丫头是吧?只要你能说出一个让小爷听了满意,让大家都愿意一起玩的游戏,桌子上的这颗银豆子,就是你的了!” 瞄着这斗鸡一样的少年,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银豆子,苏默觉得幼稚的同时,又有些好笑。 但从亭子里,小丫鬟羡慕的表情上,她能看出来,这颗银豆子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苏玉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苏默,提醒她别忘了进亭子前,她说过的话。 如果不能让蒋思思没脸,她就让苏默姐弟没有脸。 苏默不敢怠慢,脸上带了笑,没有急着说出是什么游戏,却是慢慢蹭到桌子边,伸出手臂,把桌子上的银豆子拈入手心里,暗笑这钱来得太容易,笑嬉嬉地说:“谢爷赏,爷你真豪气!” 有钱不拿那是傻子! 这银豆子,苏默拿得毫无心理负担。 见她拿钱,钱阳先是皱眉,后来听她说了讨巧的话,却是喜笑眼开,连皱起的眉头也松了开来,摆手道:“只要你提的游戏好,小意思!” “我这里有一个乡下新兴的游戏,各位少爷和小姐听了,一定会感兴趣的。这个游戏叫击鼓传花,大家围坐在一起,选出一人,蒙上他的眼睛,让其击鼓,鼓声一起,一捧鲜花就从第一个人依次传下去。鼓点一停,鲜花落在谁那里,谁就要做出选择。选择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众人一听,眼睛一亮,都来了兴趣,纷纷嚷嚷着这个游戏好玩。连坐在刘阿娇两边争宠的苏嘉泉和周大海也感兴趣地看着苏默,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方淮安年纪大些,迅速抓住了重点,问道:“何为真心话,又何为大冒险?” 苏默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说道:“所为真心话,就是捧花人,须回答玩游戏的人一个问题,要真话,不能说假话。所为大冒险,就是捧花,须按玩游戏人的要求,做出指定的动作——” 言毕,少年少女们瞬间躁动起来了。 钱阳拍桌,兴奋地大喝道:“这个游戏大善!” 苏玉瑶目露赞赏地看着苏默,给了她一个做得好的眼神。 就连一直安静看书的蒋思思也放下了手里的书,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默。 其实,她哪有看得进去书中的内容,不过是做做样子,引方淮安与她说话罢了。 方淮安笑着说:“这主意倒是稀奇。” 苏嘉泉有些别扭,明明心里也觉得苏默提出来的这个游戏新鲜,但他就是不说好话,冷冷地说:“这游戏勉强算好玩! 周大海斜了他一眼,叫道:“这个游戏一听就好玩!” 刘阿娇拍手娇笑道:“这个主意好。” 哄笑过之后,苏玉瑶着人去找鼓了,但是谁做这个蒙眼击鼓的人,一时倒争议不下。 蒙眼击鼓人,看不到,只能听到众人说话,当然少了不少乐趣。 大家都想参与其中,谁也不愿意做这个蒙眼人。 苏默主动请缨道:“我来做这个蒙眼人,各位少爷小姐们,只管玩得开心就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默隔空和苏玉瑶对望了一眼,目光微微一闪。 苏玉瑶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等众人反对或赞成,高声说道:“就这么办吧,让苏默做这个蒙眼击鼓的人!” 只要不是自己做蒙眼击鼓人,大家谁都没有意见。 第28章 真心话和大冒险 第28章 真心话和大冒险 亭子里一片哄笑,苏玉瑶支使小环到梅园里折了几枝梅花,绑成一束。 苏默盘坐在首位,手边放着一只小鼓,鼓上摆一一双比筷子粗点的鼓槌。 有下人拿条雪白的绢布,小环顺手接过来,面色表情地递到了苏默手上。 苏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得到小环没有多大杀伤力的一个瞪眼。 她们两个的小动作并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 亭子里面的人都在挪动自己的位置,务必围成一个大圈,以便击鼓传花的时候,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苏默把白娟放到眼前扫了一眼,不由露出一个微笑。 外面白雪茫茫,照得天地之前,一片光明。 白娟本就透明,罩上人的眼睛之后,遇着雪光,能把亭子里所有人的位置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急着戴上白娟,微笑着看着所在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盘坐好。 苏玉瑶坐在最前面,接着是方淮安,下面依次是蒋思思,苏嘉泉,刘阿娇,周大海。 排好位置之后,苏默方才伸手给自己戴上白娟。 这有一个好处,就是白娟的宽松程度由苏默自己操控。 白娟戴得太紧了,会不舒服不说,也看不清盘坐着人的位置,不方便苏默做小动作。 可若是白娟系得太紧了,让人看出这其的门道,也不太好。 苏默的白娟因为是自己系的,所以既不松也不紧。 把白娟系好之后,苏默嘴角微勾,露出一丝微笑:“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少年们是很容易激动的,他们的情绪已经空前高涨起来了,一脸兴奋地看着苏默,异口同声地高声应道:“好了!” 戴着白娟的苏默伸手摸索了下小鼓所在的位置,双手拿起鼓槌,放在小鼓上,略作停顿之后,欢快的鼓点经过她不疾不缓的打击之后,响了起来。 “快点——” “开始了——” 听到鼓声,苏玉瑶飞快地把梅花拿起来,伸长手递给了方淮安,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心神微动,不禁睁大眼悄悄看了他一眼。 方淮安眉目沉静地接过苏玉瑶递过来的梅枝,转过身看向蒋思思的眼神里盛满了醉人的温柔—— 蒋思思垂头接过梅枝,脸也不抬地扔进了苏嘉泉怀里—— 苏嘉泉神色紧张又兴奋地拿起梅枝,还没等扔进刘阿娇怀里呢,鼓声就戛然而止了。 他一惊,抬起看向击鼓的苏默处,只见她目视前方,手里的鼓槌停在鼓上,含笑着问:“梅花传到哪里了?” 亭子里瞬间扬起一片欢声笑语。 刘阿娇格格直笑,甜笑着看着苏嘉泉,用甜到腻人的语气说:“在嘉泉手里——” 被她这么一看,苏嘉泉不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我——” 他头一次觉得,就算是玩游戏输了,也可以这么开心。 要是阿娇能多看一眼我就好了。 他心里甜甜地想着。 苏默当然知道拿到梅花的人是苏嘉泉。 苏嘉泉身为苏家嫡子,个性别扭,心直口快,娇横任性,平时没少指着苏笙的鼻子辱骂,抑或是用其他方式欺负于苏笙。 苏默承认她就是看这个小屁孩不顺眼,故意想整整他。 隔开白娟,模糊在能看到外面那个人的位置,等到蒋思思扭身松了梅花的时候,苏默就停了手,梅花自然落入了苏嘉泉手里。 “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快说,真心话和大冒险,选一个——” 所有人的叫嚷声时,周大海的声音最大。 苏嘉泉瞄了眼周大海,心想我才不选大冒险,万一你们要我学狗叫,那我岂不是要丢人? 这么一沉吟,苏嘉泉扬声道:“我选真心话!” “真心话多没有意思!你为甚不选大冒险,我还等着你钻桌子呢!” 对于苏嘉泉的选择,周大海很是不满。 “问他什么呢?” “问他什么,他都会说吗?” “那当然,既然是真心话,自然只能讲真话!” ——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问苏嘉泉什么好。 “就问他最喜欢在座的哪位小姐?!” 苏默蒙在白娟里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条缝,扬声说道。 亭子里一静,很快又发出了大声的哄笑。 “对,就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问得好!” “就问你喜欢哪位小姐?” —— 如果苏嘉泉再多长几个,成熟一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姐姐拉出来,抵挡众人的调笑。 但此时,他年纪尚小,羞红了脸,悄悄地看向比他还要还要害羞的刘阿娇,小声说:“我自然是喜欢阿娇的——” 闻听此言,大家都笑了起来,用调侃的目光看向苏嘉泉和刘阿娇,看得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轻轻碰在了一起,又很快分开,如此反复。 只有周大海一脸地不高兴,他也想借着传花的机会和阿娇表白。 笑过之后,梅花重新回到了苏玉瑶手里,欢快的鼓点再次响了起来。 苏默透过白娟,视线轻轻地落在了蒋思思身上。 蒋思思刚刚拿到白娟,鼓声就停了。 苏玉瑶眼睛一亮,目光隐晦地看了苏默一眼,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能看到,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快说,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和大冒险,选一个——” —— 众人哄笑起来,看得蒋思思有些不好意思。 有了苏嘉泉的前车之鉴,苏默觉得蒋思思很可能选大冒险。 她怕众人也象逼问苏嘉泉一样逼问她,喜欢谁,当着苏玉瑶的面,她说真话,岂止尴尬,简直就是宣战了。 “我选大冒险——” 蒋思思认为钱阳和方准安都在这里,有他们护着她,其他人也不好逼迫她做出什么难堪的事。 可是她错了,她夹在方淮安和苏玉瑶之间,注定要被苏玉瑶为难。 没人注意的时候,苏玉瑶低声问苏默:“如果蒋思思选了大冒险,你替我想一想,让她做什么事,会羞辱得她抬不起头来?” 苏默附耳过去,小声地说了几句话,苏玉瑶顿时眼睛一亮,高兴地承诺道:“只要能成功地羞辱到那个小贱人,你家里缺的钱粮,我找管家帮你们要!” 苏默微微一笑道了谢。 几乎是在蒋思思话音刚落的时候,苏玉瑶的眼神就是一冷,扬声说:“蒋小姐选大冒险是吧?那就站在亭子外面大喊三声,我是贱人!” 此话一落,不啻于一道炸雷从天而降,亭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 方准安原本还在心里打算,怎么为蒋思思解围,听了苏玉瑶的话,脸上的笑瞬间淡了下去。 第29章 事后算帐 第29章 事后算帐 亭子里放着火炉,温暖如春,把蒋思思的小脸熏得一片红润,听到苏玉瑶的话,她脸上的血色如潮水一样退去,雪白的贝齿咬着红唇,请求道:“能不能换一个?” 钱阳跳起来道:“当然——” 苏玉瑶仰着头,眼神轻蔑,大声说:“当然不能。” 钱阳暴躁地皱着眉,冷声道:“为什么不能?这么多人,你一个人就想直接下决定了吗?” 苏玉瑶勾起嘴角,眼神撩了一下方准安,圆润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来。 “在淮安的别庄里,我比赛输了,你们让我学狗叫,为了不失信于人,我还不是照样学了狗叫?怎么,现在轮到蒋思思了,你就心疼了不成?!” 说到这里,苏玉瑶重重地一拍桌子,狠厉的目光盯着钱阳,目光锋利得不可逼视。 钱阳被她堵得一时有些哑口无言,涨红了脸,悄悄地看了一眼方准安,呐呐地说:“那不一样——” 方淮安看了眼一脸为难的蒋思思,温声说:“玉瑶,那句话,太难为思思了——” 苏玉瑶眼神阴鹜地看着蒋思思,细细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委屈地绞着手指道:“之前在别庄里,我也很为难,可还是学了狗叫。当时你是怎么劝我的,说这不过是个游戏,玩玩而已,不用当真。现在轮到蒋思思了,你非但没有用对我说过的话劝她,反倒想替她出头。准安,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 苏默估计这事,一时半会地完不了,于是伸手解开了白娟,一本正经地看戏。 方淮安嘴唇蠕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他执意要让苏玉瑶改变主意,那就太明显了。 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蒋思思,本打算到了年纪,求家里长辈作主,允了他和蒋思思。没想到,家里看不上蒋思思的家世,反倒把他和苏玉瑶订了婚,只等苏玉瑶到了年纪,就要成婚。 于是,他没少让自己的表弟钱阳为难苏玉瑶。 见方淮安低头不语,一脸地为难,蒋思思当即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只觉无比委屈,眼泪刷一下就溢出了眼眶,赌气似地站起来,目光挑衅地看向苏玉瑶,握着拳头,大声说:“叫就叫!怕什么!” 说着,她掀开帘子,深吸一口气,跑到亭子外面,迎着风雪倔强地站着,大声嘶喊道:“我是贱人!我是贱人!我是贱人!” 喊完之后,屈辱如同浪潮一样席卷了蒋思思的全身,她自觉没脸见人,抹着眼泪跑出向梅园外面跑去。 那三声侮辱性的话,在空旷的梅园里响起,随着寒风飘出去很远,吓得不远处冒着寒风出来觅食的小鸟们振翅高飞而去。 现场一片寂静。 苏玉瑶笑容得意,一脸胜利者的笑容。 苏默眉眼低垂,神色无波地摩挲着白色的娟布。 苏笙举着点心的手顿在那里,神色茫然地看着亭子里神色各异的少年和少女。 “哎,思思,你去哪儿——” 钱阳叫了一声,恨恨地挖了一眼苏玉瑶,跺了跺脚,着急地追了上去。 刘阿娇向来和蒋思思关系交好,见状也追了过去。 她一走,苏嘉泉和周大海也坐不住了,一溜烟地跟了出去。 方淮安也想追,但看了一眼冷眼盯着他的苏玉瑶,最终没有挪动双腿。 苏玉瑶,方淮安不敢责备,只能把目光瞄向了苏默。 别人没注意,他刚才有些分神看得清楚,那句话是苏默给苏玉瑶出的主意。 他冲到苏默面前,厉声喝道:“是你对不对?” 苏默扔掉白娟,站起身,仰头看向方淮安,脸色镇定地说:“什么是我?” 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良,苏默的身体瘦弱,脸色腊色,整个人如同深埋在千里冰封草原下的一棵枯黄的野草一样,羸弱,暗淡,好象随时都会磨灭在凛冽的寒见里,化为指尖的灰烬。 唯一出彩的就是她的那双眼睛,如菡萏一样嵌在她暗淡无光的脸上,整个人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夺目光彩。 看着那双菡萏一样的双眼,方准安微微一愣,心想:这样一双眼睛长在这样的一张脸上,真是可惜了。 “是你跟玉瑶出的主意,让思思到亭子外面大喊那句自甘下贱的话,对不对?” 苏默瞟了眼苏玉瑶,见她眼睛看着亭子外面,眼角余光却暗暗地关注着这边,摆明了就是不想管。 “是我出的主意没错。但那也不过是为了让给游戏增加点乐趣罢了,根本不值一提。借方公子之前劝我家妹妹的说法,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游戏而已,如果当真那你就输了。” 苏玉瑶想冷眼旁观看方准安整治她,但苏默偏不如她的意,几句话,就轻描淡写地把她拉下水。 苏默隐晦地挑明自己是为了替苏玉瑶出头,方准安想为难她,也得掂量掂量其中的份量。 方准安目光闪动,一双漂亮的桃眼危险地眯起,讽刺道:“你叫玉瑶妹妹,你可有问过她,认不认你这样的姐姐!整个清平县无人不知,苏家有个寡鲜廉耻的小妾跟人跑了!但凡是人,皆有廉耻之心,你身为那个小妾的女儿,非但没有自尽以全自己的名声,反倒跑到苏家来,给玉瑶出坏主意,教唆她为难弱女子,此等行为,真是可耻之极!” 他是读书人,骂不出脏话,更做不出殴打女子出气的粗鲁举动,只想使出唇枪舌战,以期让苏默羞愧道歉。 方淮安的话,也许一般的古代女子听了,可能会羞愤得恨不得去撞墙。 偏偏站在这里的人是从现代穿过来的苏默,她打小在胡同里长大,别看是个文化人,但彪悍起来,她敢跟大妈一人站在胡同两头,对着骂街长达三个小时。 比起她的战斗力,方准安的在她面前简直就是个渣。 苏默掏掏耳朵,一幅很不耐烦的样子,掐着腰作泼妇状,冷笑道:“对不起,我没有读过书!你说的什么寡鲜廉耻,我听不懂!不过,有件事,我弄明了,说来说去,你方公子就是在为刚才跑掉的那位小姐鸣不平!我且问你,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 第30章 穷得揭不开锅 第30章 穷得揭不开锅 苏默双目灼灼,如锋利的利刃一样割开方淮安的重重防护,直击他的内心深处。 他心头微震,如遭雷劈,瞬间呆立在当场,嘴唇蠕动,半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有力地回击过去。 “我,我没有——” “你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关心她,跟她有私情,所以就算大小姐在场,你们也忍不住眉来眼去!” 苏默抓住方淮安神思不属的瞬间,削薄的嘴唇飞速颤动着,吐出一连串让他心惊胆颤的字眼。 方淮安眼睛不安地闪烁着,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小半步,定了定心神说道:“你胡说!我和思思是清白的——” 显然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反驳时机,苏默抬手摸了摸鬓角,看向苏玉瑶的方向,轻笑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给大小姐解释吧。天色不早了,我和小笙该回去了。告辞!” 苏玉瑶目光幽幽地,似蕴着两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盯着方淮安:“这些都是真的吗?” 偏她声音低低的,象是深藏着道不尽的委屈似的。 “不,不是。玉瑶,你听我说——” 方淮安慌里慌张地去握苏玉瑶的手,急切地解释道。 这两个人之间如何发展,苏默已经不关心了。 她蹲下身,用白娟揩净苏笙嘴角的点渣,拿过搁在亭下的斗篷给他披上,轻声问道:“吃饱了吗?” 苏笙眨眨眼,抖了抖袖子,露出点心的一角,凑到苏默耳边,小小声地说:“吃饱了。我还给姐姐留了一些。” 他声音小小,嫩嫩的,落在苏默耳朵里,痒痒的,暖暖的,让她不由心尖微颤。 在亭子里烤了半天的炉火,苏笙湿了的衣服也干透了,抱起来很温暖。 苏默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握紧了孩子瘦小的没有多少肉的小手,温声说:“我们回家了。” 说完之后,苏默顾自露出一个微笑,心想自己的适应能力还真是强,才到这里不过一天,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苏笙奇怪地看着苏默,天真地问:“姐姐,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经历好奇特。” 苏默牵着苏笙进了雪地里,在迎面吹来的寒风里打了个寒颤。 走了几步,苏默脚步微顿,向亭子里看了一眼,方淮安牵了苏玉瑶的手,温情脉脉地说着话。 她摇头失笑,这一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有求和之心,和好的速度当然不会慢。 似有所感,方淮安抬起头,看向亭子外面在雪地里踯躅而行的姐弟俩。 “你这个姐姐——” “是不是伶牙俐齿,聪慧异常?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的。” 想起以前的苏默畏畏缩缩,一遇到点刺激就会哭的怂样,苏玉瑶嘴角一拉,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母亲说过,只要手里的权利够大,再聪明的人,也只能沦为掌权人手下的一条讨食的狗。 苏默这条狗还蛮好用的,既打击了蒋思思那个小贱人,又敲打了方淮安,要不然她怎么能享受到方淮安的小意温柔呢。 苏玉瑶心里不无得意地想着,打定主意,以后要把苏默当成一条走狗,还是能随时拉出来溜溜的那种。 地上下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 到了中饭时间,苏家的下人往来穿梭,谁也没空往这对突兀的姐弟身上瞟上一眼。 从最初吃饱喝足的满足心态里脱离出来,看着苏家的亭台楼阁,水榭回廊,苏笙的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难过地抬起头说:“姐姐,以前我们也住在这里的——” 苏默“嗯”了一声,捏捏他的小手,低声安慰道:“早晚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 “娘亲跟人跑了,不要我们了,不会有那一天的——” 苏笙抬袖遮住自己的眼角,无声地抹了抹流出来的泪水。 姐姐的话,他记得的,男子汉是不能流泪的,他以后要长成男子汉,保护姐姐的。 苏默沉默下来,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这个年纪尚小,却早熟懂事的孩子。 娘亲跟人私奔,在现代,也许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凡是人,有双手双脚,走到哪里都能靠工作养活自己。 但在思想保守的古代,这是天大的丑闻。 在她没有到这个时空之前,苏默也不过是个身体和性格一样软弱的小女孩,带着自己的弟弟,处处受人白眼,遭人非议。 特别是苏默还是个女孩,随着娘亲与人私奔,名声也必然受到了影响,想必有很多人和方淮安的想法一样,冷嘲热讽,讲事实,摆大道理,都是劝苏默自尽以全自己的名声的。 要不然,这个时空真正的苏默为什么会在大冬天里掉进了冰水里,然后一命呜呼了? 不过是承受不了世人如刀的嘴,故意寻死罢了。 苏默心神微动,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苏笙说道:“小笙,你且记着。苦难的时候,咬牙忍一忍,再大的坎也会有过去的一天,万不可生有轻生之念。那是懦夫所为,哪怕死后也会为世人唾弃的。” 苏笙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苏默,点了点小脑袋,表示记住了。 很好!成功在萌娃心里播下了一颗正能量的种子! 苏默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欲抬步接着向前走。 只见苏笙低着头,垂头丧气地小小声地说:“姐姐,咱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缸里连一粒火也找不出来了,就算我们不轻生,这个冬天可能也会被饿死的——” 苏默脸上的镇定从下巴开始碎裂,眼角开始剧烈地抽搐:“咱家有那么穷吗?钱呢?家里还有钱对不对?我知道,一定是被你这个机灵鬼藏在什么地方了。”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满含希冀地看着苏笙,眼巴巴地看着他,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谁知,苏笙摇了摇小脑袋,不无丧气地说:“娘亲走之前,翻遍了家里的所有的柜子,拿走了所有的铜板——” 听到这里,苏默简直忍无可忍,强忍怒气说道:“那你就没有拦着她吗?” 第31章 要啥没啥 第31章 要啥没啥 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渣的娘亲?走之前,还要翻箱倒柜地拿走家里本就不多的钱财,一点儿也没有考虑到两个孩子的死活,简直不是人! 苏笙脸色奇怪地看着苏默,眨了眨眼睛说:“姐姐,娘亲翻柜子的时候,你也在家里啊,你还抱着娘亲的大腿哭着让她别走呢——” 抱着娘亲的大腿哭,求? 苏默无语望天,原来以前的苏默弱得她都不忍直视! 要是能早点穿过来,在那个渣妈翻箱倒柜,四处搜罗家里的钱财跑路的时候,她就会一板砖拆下去,直接拍晕那个没良心地小娘们! 人可以滚,钱得留下! 哎,想到袖子里还揣着个热乎乎的银豆子,苏默瞬间有了底气,拍着胸口,一脸豪气地说:“没事,姐姐罩着你,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路上没有遇到多少阻碍,两姐弟顺利得出了苏家大门。 从石阶上下去,没走出多远,苏默就看到了刚才在梅园中玩游戏的几个少年和少女们站在雪地里争执不休。 蒋思思俏脸凝霜,态度坚决地说:“我要回家,谁拦我,我就跟谁绝交。” 钱阳皱着眉,看了看远处,白雪皑皑,接天连地,触目之下,连路都看不见了,劝道:“雪下得太大了,已经把路给封了,没有马车,你怎么回去?” 蒋思思一脸不服输地倔强:“没有马车,我也腿!我就不信,凭着两条腿,我还趟不出一条回家的路来!” 她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她都跑出来这么久了,别人都跑过来安慰她,唯独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没有出来,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让钱阳捎过来。 刘阿娇拉着蒋思思的衣角,也在好言相劝。 苏嘉泉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眼珠子,看到姐弟两个时,他拉下脸,露出一个阴沉的表情,对着苏默和苏笙地方向,“呸”地一声,淬了口唾沫出来,大声骂道:“贱人生的野种,以后少到我苏家来!” 苏默懒得搭理这个中二少年,牵着苏笙在及脚面深的雪地里跋涉。 越往前走,风雪越大,雪花迎面扑过来,迷的人睁不开眼。 离炉子久了,身上那点余温早就散得差不多了。 苏默被冻得牙齿打颤,手指快要僵硬的时候,终于回到了那个破败的家。 一进门,她就赶紧把门紧紧地地合上,把密集盘旋的雪花连同噬人的寒气一起关在了门外。 到家之后,两个人换掉了穿在脚上已被雪水打湿的鞋子,各自找了双干净的换上。 看着脚上新换的靴子,苏默有些无语,暖和是暖和,跟之前穿过的那双一样,这双也烂了,脚头处裂了个大口子。 她是真的有心想要吐槽一下这个破败的家,但看到苏笙兴高采烈的表情,苏默只好把快出喷出来的吐槽咽了回去。 苏笙就象献宝似的,把藏在袖子里揣了一路的点心拿出来,让苏默吃。 苏默道了谢,吃了两块,其他的留给苏笙,让他当零嘴吃。 苏笙期期艾艾地收了,眨巴着眼睛说:“姐姐,你没有吃饱吧?” 苏默挑眉:“别以为我没有看到我拿点心时,你那一脸肉痛的表情。” 小样,明明肉痛得要死,偏要故作大方,这个样子,看在苏默眼里,真是可爱的要死。 苏笙的小脸瞬间爆红,捏着点心的手指象是被烫了一样,猛然一松。 幸亏苏默眼疾手快,手臂一伸,接了过来,递给他:“喏,好好拿着,掉地上就浪费了。” 苏笙低着头,看着脚尖,不说话也不接。 苏默笑:“这就生气了?刚才姐姐是跟你开玩笑的。两块点心,我就吃饱了,其他的,你放起来,等肚子饿了,你再拿出来吃吧。” 说罢,她把点心放进苏笙怀里。 苏笙拿着点心,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马上就象小尾巴一样跟上了苏默,怯怯地说:“姐姐,我没有心疼你多吃点心,我,我只是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苏默起身在家里转了一圈,这个家真是破得可以,要啥没啥的,也就墙角处放着一口小坛子,上面压着一片瓦,挡着坛口,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里是什么啊?会不会是米面?” 苏默暗暗嘀咕一声,揭开瓦片,一股咸湿的味道夹杂着深重的酸味扑面而来,呛得她连忙直起身,急步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差点没把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苏笙撞倒,好在苏默及时扶了他一把。 他小小的身体趔趄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还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苏默。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在意她开的玩笑话,苏默叹息,以后对着苏笙,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了。 她扶着苏笙的肩膀,蹲下身体,两个人的视线相对,认真地说:“姐姐没有生气,是真的吃饱了,才不吃的。知道我家小笙喜欢吃这种点心,姐姐以后一定会努力,让小笙每天都吃上这种点心的!” 苏默自以为话说得很明了,就算小笙年纪小也该听懂了。 但没想到,苏笙听完她的话,竟然抽抽嗒嗒地哭起来,小鼻头一耸一耸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去。 苏默有些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用手抹了把苏笙的小脸,苦笑不迭地说:“我说错了吗?你哭什么?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哭了吗?” 苏笙忙用袖子遮住脸,胡乱地抹了几下,逞强道:“我,我没有哭——我以后,要做男子汉保护姐姐的!” 苏默赞赏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才对嘛!你擦擦眼泪,姐姐还有很多事,要问你呢。” 等苏笙不哭了,苏默指着坛子问:“这里面是什么?怎么味道怪怪的?” 苏笙走到坛子边,低着个小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在苏默诡异的眼神里,他皱着鼻子,也向后退了几步,估计也是被那股味道熏了个够呛。 苏默失笑,这傻孩子,刚才她离坛口那么近,被那味道熏得差点没有失去嗅觉,他离那么远,恨不得把整个脑袋探到坛子里去,受到的杀伤人能不惊人吗? “是娘亲腌的酸菜!姐姐,娘亲腌酸菜的时候,你还帮忙去别人家地里捡菜帮子呢!” 第32章 扯大旗唬人 第32章 扯大旗唬人 大意了!苏默心想。 一会儿的功夫,她就露出了好几个哪怕是八岁的小孩子也能抓住的马脚。 不过,苏笙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屁孩,想要糊弄一个小屁孩,苏默做起来毫不费力,连失忆的借口也不用找。 苏默微微扭头,避开苏笙亮晶晶的眼神,看着那双干净如琉璃的眼睛,她都不好意思骗人了。 “咳,我忘记了,问问你,不行吗?” 她双手插腰,作蛮不讲理状,理直气壮地扯起了姐姐这个能唬人的大旗。 果然,苏笙缩了缩小脖子,畏缩地垂下了眼睛,干巴巴地说:“当然行——” 苏默得瑟地挑了下眉,拍拍苏笙细瘦的后背,笑着说:“你且记着,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许多问,不能反抗,这是咱家第一条家规!” 苏笙睁着小鹿一样的眼睛,懵懂地点了点头。 苏默得意地晃了晃头,对于一开始就竖立了自己在家庭中的鸭霸地位,她很满意。 想到以后,自己在这个家里,指点江山,独霸一家的女王生活,她就觉得生活简直不能更美好,只除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这一点不能忍受外。 现在最重要的尽快把这个家里的角落,包括什么地方有个老鼠洞都要尽快搞清楚。 另外,还有一点,是重中之重,那就是要弄清楚家里有多少钱! 没有米不要紧,有钱能买米,也饿不死。 要不然,这大冬天,出去要饭,都没有人理。 看这个村子里人们的穿着,每家每户的光景都不是很好,要是有口吃的,自己家里都不够,怎么会拿出来接济外人? 苏默把手伸到坛子里,先是摸到了一块石头,她皱着眉,触到一边,又摸到了一手油滑滑的东西,忍着恶心感,捏了一点东西拿出坛子。 入目的是带着些许白色泡沫的青绿色菜叶,她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了是一些大白菜帮子和白萝卜缨子,用热开水绰了下,放上盐,腌渍起来吃的酸菜。 她在现代到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也看到过,做酸菜鱼的时候,放上一些,吃起来味道特别酸爽。 苏默买过,只是菜市场卖的是经过处理的,看起来比较干净,味道也没有现在手里拿着这么冲。 大概洗洗也能吃吧!她默默把酸菜放了回了坛子里,顺手摆正了下石头的位置,把里面浮起来的酸菜重新压了回去。 主屋并不大,除放了一张床和柜子外,几步就走完了。 这个家简直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除了破就剩穷了。 苏默勤快地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找遍了所有的犄角旮旯也没有发现一块铜板的影子。 对于这姐弟两的娘,苏默也是服了。 她原以为世上最疼孩子的就是生孩子的娘了,就算那娘们要跟人私奔,多少也会给两个亲生的孩子留点活命钱。 谁知,这娘皮的心真狠!除了一柜子破衣服,什么也没有给姐弟两留。 钱没有找到,反倒沾了两手的灰。 苏默气得在心里把那个跟人私奔的小娘皮骂了好几遍,洗干净手,又去外面转了一圈。 大屋旁边盖着两间小屋,一间是柴房,里面放着小半间屋子的柴草。 还有一间,是厨房,一大一小两口黑锅,木头做的锅盖上落了不少灰,看得出来,至少有小半个月家里没有开过火了。 苏默暗自琢磨这对姐弟是怎么在家里不开火的情况下,活了半个多月的。 难不成有人救济?谁会这么好心? 苏家,不可能! 苏家人连下人都不拿正眼看苏笙和她,怎么可能救济这姐弟? 吴大娘倒是有可能,但她自己家日子可能都过得紧紧巴巴地,怎么可能多供两张嘴,且还是与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姐弟两个? 吴大娘再好心,也得有那个经济能力吧? 苏默一边寻思,一边出了厨房,却见栅栏外,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的灰色的衣角一闪,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中。 苏默眼皮一跳,大喝道:“谁啊?鬼鬼祟祟地——” 听到声音,苏笙飞快地打开门,跑了出来,叫了一声“姐姐”,对着苏默眨了眨眼睛。 苏默不解,正待追问,却见他跑出大门,踮着脚,跟作贼似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发现,在苏默诧异的眼神下,喜眯眯地捧着一堆发黄的柴草回了院子。 走到苏默近前,他漾开一个笑脸,双手高高捧起柴草,献宝似地举起来。 “姐姐,你看,——” 苏默拧着眉毛定晴一看,透过柴草的缝隙,一只还冒着热气的烤鸡,油光蹭亮地躺在枯黄的柴草里。 苏默咽了口口水,拨弄了一下柴草。 指望两块点心能真饱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的肚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咕隆隆——” 见到烤鸡,闻到了它散发出来的香气,迅速勾动了苏默肚子里的馋虫,它们集体暴动,发出了令人尴尬的肠鸣声。 苏笙好奇地瞟了眼发出怪声的地方—苏默的肚子,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苏默的老脸一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扬声说道:“小笙,刚才是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姐姐说是什么声音?” 苏笙默默地注视了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识趣地把这个问题抛还给了苏默。 苏默的脸上撑起一个强笑:“你刚才什么也没有听到,对不对?” 苏笙一脸为难,他明明听到了,姐姐为什么非要他说没有听到? 苏默轻轻地咳了一声,提醒道:“第一条家规——” 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苏笙皱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是,我没有听到姐姐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 说完,他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捧着烧鸡回了主屋。 苏默默然地站在院子里片刻,撸了撸袖子,气势汹汹地追过去,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熊孩子不听话怎么办?打一打就好了。 从今天起,一定要树立起她一家之长的高大形象。 “小笙,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苏默露出光洁的小臂,目光凶狠,嘴里发出威胁似的哼哼声,步步紧逼。 苏笙节节败退,目露惊恐,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立场。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响起苏笙有些变调的笑声。 “啊哈哈——我受不了——” “姐姐,求求你,别挠了,我怕痒——” 第33章 毒杀小猫 第33章 毒杀小猫 姐弟两分吃了大半只烤鸡,填饱了肚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木墩上拿枝柴草剔牙的苏默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眯着眼睛,她问苏笙:“在院门口看到烤鸡,你一点也不吃惊。你们,咳,家里是不是经常有人接济?” 话说到一半,苏默差点又说漏嘴,连忙换了个说法。 苏笙没想那么多,倒是没有注意到苏默的这个破绽,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摇头道:“也不是经常。从娘亲跟人跑了之后,隔三岔五的,总有人在家门口放吃食,有时是一张大饼,有时是烧好的野味,象今天那个人送的就是烤鸡—” 苏默闻言,扬了扬眉毛,脸色古怪地说:“这不是圣诞老人干的活吗?谁会这么好心?你知道送东西,接济我们的人是谁吗?” 苏笙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大着胆子,上下扫量了苏默几眼,小声嘀咕道:“不知道。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是有人要害咱们,放东西的人指不定在里面搁了毒。倒是你心大的很,告诉我说有的吃就不要挑了,就算被毒死也比饿死强。现在怎么生了一场大病,倒是把什么事,都忘了个干净——” 他的嘀咕声不小,象是故意说给苏默听的。 苏默心里发虚,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脸红,连心跳都没有加快一点,似笑非笑地瞥着苏笙,嘴角一拉,眉头微挑:“说什么呢?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你说大声点,别一个人自嗨,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在她的目光下,苏笙莫名地心虚气短,非是他怕挨打,实在他对于苏默伸出双手,挠他的痒痒这一行为,深恶痛绝。 “我什么也没有说,就是赞美一下姐姐的美貌和才华——” 说出这句违心话时,苏笙的小脸几不可见地微微地扭曲了一下,看起来有些滑稽。 哦,至于赞美姐姐的美貌和才华这句话,是苏默在惨无人道地挠了他的痒痒之后,提拉着他的耳朵,订下的新家规。 家规一: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家规二:若姐姐生气时候,要适时地赞美一下姐姐的美貌和才华。 对此,苏笙很有意见。 瞄着苏默干瘪的身材和腊黄的脸,美貌,他姐姐大概是没有的,以后也不一定会有。 至于才华,无论他怎么躲,他姐姐总能用一双小手精确地揪住他的耳朵;无论他怎么滚动,他姐姐总能准确地挠到他的痒痒肉,这些算吗? 以上两条,就是苏笙觉得自己姐姐把美貌和才华套在身上非常亏心的理由。 苏笙心里的想法,苏默一无所知,见小屁孩服软,她洋洋得意地露出一个得瑟的笑容,扬声说:“小笙,你真是孺子可教也!这么快就把家规融会贯通了。我心甚慰!且记以后再接再厉,多多赞美我的美貌和才华!你姐姐不爱听拍马屁的虚话,就爱听大实话!” 苏笙的小脸耸拉了下来,皱着眉在心里反驳道:你明明爱听的就是些拍马屁的虚话! 偷偷瞄到小孩明明一脸憋屈,偏要板着脸作无所谓的样子,苏默忍笑。 至于家规第二条,她就是故意逗小孩玩的。 苏笙小小年纪,一脸营养的样子不说,小脸也经常带着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愁苦之色。 在现代,大多数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承欢在父母膝下,无忧无滤的年纪。 苏默心疼他的懂事和经历,所以想多多逗他开心。 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并在惹恼自己的时候,一脸心虚地脱口而出,这个别扭的样子真是可爱到她想原地爆炸。 “你刚才说,开始你还担心有人在吃食里面投毒?你怎么会这么想?” 想到刚才苏笙说的话,苏默一脸探究。 这孩子是不是有些太早熟了点? 象她长到快三十岁,经历了很多事,对人对事有防备之心,那是成年人必备的处事之道。 最初看到苏笙从院子外面捧回来一只烤鸡之之后,苏默这个世俗的大人,当然曾暗戳戳地寻思过从天而降的烤鸡是不是一只外表精美,却内含砒霜之类剧毒的“毒苹果”! 但是苏笙不过八岁而已,防备之心就能和她这个考虑周全的大人相媲美了,怎能不让苏默惊讶。 苏默在想,是不是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让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默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暗淡地看着地面说:“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被苏家赶出来,和娘亲一起住在大宅子里。我还小,爹爹不知道从哪抱来一只雪白的小猫,让我养。我很欢喜,天天抱在怀里,走到哪儿都不撒手。有一天,我没有看住它,它一眨眼就跑掉了。我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它,后来我听下人们说,看到它跑进大哥的院子里——” 说到这里,苏笙的表情有些难过,小小的手指抠在桌子上,抠出了一道道印记。 苏默没有催他,从苏笙的表现上来看,她已经提前知道了那只小猫的结局。 “我怕小猫闯祸,一时着急,就没走大门,从一侧的小门里钻进了大哥的院子里,看到——” 苏笙闭了闭眼,声音哽咽,苏默以为他会说不下去,谁知,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目光清亮,语气也恢复了平隐:“我看到大哥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块点心,正在逗猫儿。我很高兴,以为他也喜欢我的猫儿,正想跳出去跟他一起玩。谁知,吃了那块点心之后,猫儿的身子一抽,就不动了。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苏笙嘴里的大哥就是苏家嫡子苏嘉泉,想不到他年纪不大,人倒是阴毒的很,丧心病狂到毒杀一只无辜小猫的地步。 “那时候,你娘,咳,我们娘是不是在苏家还算受宠?” 生了点气,苏默差点又说漏嘴,连瞄了苏笙一眼,见他皱着脸,似乎还沉浸在爱宠死了的悲伤里,这才松了口气。 提到娘亲,苏笙低落的情绪稍微有些好转,点了点头说:“爹和娘亲情投意合,几乎每天,爹都会到我们房里和娘亲说一会儿话。如果不是祖父和祖母不同意,爹说正室的位置本来应该娘的——” 第34章 圣母和圣父的儿子 第34章 圣母和圣父的儿子 什么叫正室的位子本该是娘亲的? 听到这句推脱之言,苏默只想仰头冷笑三声:放你的娘的狗屁! 男人花言巧语要是能信,她还不如相信母猪也会上树! 一个男人如果真爱一个女人,哪怕天上下刀子,他也会爬雪山过草地,斩杀恶龙,披荆斩棘地给心爱的女人一切。 父母不同意,你就委屈自己的女人做小了? 苏老爷这样的男人就是废物,活在世上唯一的优点就是会呼吸空气,保持空气流通。 对于这样的男人,苏默是不屑的。 “这就是苏嘉泉毒杀你那爱猫的原因!因为我们娘亲受宠,连带着我们也一并鸡犬升天,也跟着受宠。苏老爷送了你一只白猫,却没有给苏嘉泉送,他嫉妒不甘,总之就是扭曲黑化——” 苏默几句话就讲到了重点,以一个外人的口气,指点苏笙,打破他心里的迷障。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孩虽然防备之心很重,人也稳重,说到苏嘉泉一口一个哥哥的,真真亲热得很,话里对苏老爷子,对苏家的一切留恋的很。 这可不是好习惯! 从上到苏家主母到苏家下人,不仅让苏笙这么小的孩子跪在冰天雪地里,而且还往他身上泼水,这不是人干的事上看,苏家众人个顶个的不是良善之辈。 苏笙若还对他们抱有濡慕之意,以后一定会吃大亏的。 苏默一定要打破他心里的妄想,让他看清楚苏家众人的黑心肝,最好认为苏家一窝子都是坏人! 苏笙睁大眼睛,不满地说:“姐姐,你为什么说话的时候,一副外人的口气?什么苏老爷,他是爹爹——” 得,小古董瞪着眼睛开始教训人了是吧? 苏默斜着眼睛,狠狠地一拍桌子,扬声说:“家规第一条——” “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苏笙缩了缩脖子,快速把自己缩进了乌龟壳里,生怕苏默一生气,又要挠他的痒痒。 “牢记家规第一条,千万不要忘记。你,明白了吗?” 苏默站起来,隔着桌子,盯着苏默的眼睛,一身鸭霸气势尽显。 这个家她做主! 当然是她说了算! 拒绝一切反驳和反抗! 苏笙缩着头,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小声说:“记住了——” 见他服软,苏默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伸出罪恶之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下苏笙的额头。 苏笙惨呼一声,忙伸出小手捂住额头,目光控诉地看着苏默。 苏默得意地摇了摇手指头,背着手说:“我当然知道苏老爷子是咱渣爹,但是有一点,你忘记了。我们已经被苏家赶出来了,等同于苏家的弃子。虽然我们还冠着苏姓,但理论上已经被苏家排除在外了。在嘴上,我们要当自己还是苏家人,进了苏家要上敬父亲嫡母,在下则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那就是千万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因为苏家谁也看不上我们!在心里,你也得这么想。” 苏笙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的。 他不是愚笨之人,苏默坚信,早晚有一在,他一定会全部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至于苏老爷,自他把我们娘仨赶出苏家的那天起,他已经从人变成了渣!私底下,我当然不会叫他爹了,那个称呼当面叫叫也就算了。苏嘉泉小小年纪就狠辣到杀猫的地步,你竟然还叫他哥哥?我以后是不是该给你换个称呼,不叫你小笙了,干脆就叫你圣子好了!” 苏默可忘不了,苏老爷看到自己那个厌恶的眼神。 渣爹既对她无情,她又何须对他有义?! 这具身体这么大了,早就断奶了,不需要多个爹照顾了。 “姐姐,什么叫圣子?” 苏默长篇大论了半天,苏笙的关注点好象有点偏了,他歪着头,一脸困惑的样子迷之可爱。 啥叫圣子? 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把苏默难住了。 她默了一下,一脚踏上木墩,一脸严肃地说:“圣子就是圣父和圣母的儿子!他们一家都是烂好人,以圣光普照世人,包括那些伤害他们,要他们小命的坏人!” “听着不象赞美?” 苏笙敏感地听出了她话里贬低之意,他垮着脸,作可怜状。 “当然不是赞美了!我这个人怎么可能赞美别人,一向都是别人赞美我!总之,你做什么都好,千万不要做圣子!善良要适度,不能对什么人都善良,象苏嘉泉那样的人,能早点摁死就不要晚了——” 苏默大言不惭地放言道—— 听到这里,苏笙又听不下去了,皱着着说:“姐姐,杀人犯法!” 苏默面色不悦地敲了敲桌子,冷哼道:“我说话的时候,你乖乖听着就好了,不要打断!我觉得有必要立第三条家规了,姐姐说话的时候,要认真听,不要插话!” “家规怎么那么多?”苏默小声嘀咕道。 苏默咳了一声:“以后我还会订更多的家规!” 以稳固她在家里一霸的地位! 苏笙垂目,作温驯状,拉长声音道:“知道了——” “刚才我说早点摁死苏嘉泉只是打个比方,意思是遇到这样的人,你一定要小心。现在,小笙你告诉我,以后还叫他哥哥,叫苏老爷爹吗?” 苏默捧着苏笙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不了——” 苏笙认相地说道。 他的头被苏默固定住,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就象条跳到岸上只能一张一合的鱼一样,看起来分外喜感。 “乖!不当圣子,就是好孩子!” 苏默大喜,没有控制好体内的洪荒之力,吧唧一声亲在了他鼻子上。 等她放开双手之后,苏笙如同被雷劈过了一样,眼珠子连动也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好几秒,然后才如梦初醒一般,抬起袖子,猛擦鼻头上苏默留下的口水印子。 他那股嫌弃的样子,就算没有说出来,苏默也从他急切地动作上看出来了。 “苏笙,别动!你再擦一下,信不信,我现在就挠你痒痒!”苏默怒吼。 “姐姐,男女授受不亲!你亲我是不对的!” “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嫌弃我,嫌弃我的口水!” 第35章 开火过日子 第35章 开火过日子 天黑得早,这个时代夜里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家里更是连油灯和蜡烛也没有,所以天色一暗,苏默和苏笙早早就准备睡了。 因为家里就一张床,所以姐弟两个是睡在一起的。 一听要睡觉了,苏笙早早地就脱了靴上床。 看到他垂在床边的那双黑乎乎的小脚丫子,苏默眼珠子都要绿了。 他那双小脚不仅肿得老大,而且上面盖着一层黑乎乎的灰,都看不清皮肤本来的样子了。 “你的脚有多长时间没洗了?” 苏默语带嫌弃地指着他的脚。 苏笙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受伤,缩起脚丫,不好意思地说:“没多久,娘亲走了之后,就没洗过了——” 说完之后,他瞟了苏默一眼,接下来说了一句很是让她崩溃的话。 “你也是。” 我去! 对于苏默这种有事没事就洗两回澡的人来说,这简直不能忍。 她挽起裤脚,果然看到自己的双脚也是黑乎乎一片,如细密的鱼鳞一样裹在上面,看起来恶心极了。 “去烧水,我们洗脚。” 苏默忍无可忍地走进厨房,开始着手烧洗水的事情。 奈何农家人烧的都是土灶,点火还要用打火石或是火折子。 这让用惯了煤气和电锅的苏默瞬间变成了厨房小白,还是苏笙看不过去,夺过她手里的打火石把火给点着,烧了一锅开火。 泡脚的时候,苏默在厨房里找了半天,终于在锅台的缝隙里找到了一块快要干巴了的老姜,泡在热水里让苏笙泡了脚。 这孩子白天在雪地里跪了半天,衣服也湿了,用姜水泡泡,说不定明天就不会感冒生病了。 热乎乎地泡了一个洗脚水,苏笙的鼻尖上热得出了一层薄汗,两只小脚上的黑灰一掉,肿得就更厉害了。 苏默捧着他的双脚,坐在木墩上,硬是掰开干巴巴的老姜,露出内里还算鲜嫩的部分,在他脚上抹了两遍。 苏笙乖乖地坐着,眼眶微湿地看着苏默,吸溜着鼻子说:“姐姐,你对我真好。” 苏默握着剪刀,失笑:“我以前对我不好吗?” “那倒没有。生病之前,你要跟着娘亲学绣花,学写字,没有时间陪我玩——” 说到这里,苏笙一脸纠结,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时候,你觉得姐姐更象一个大家闺秀,有距离感,不象现在,你姐姐会捧着你的臭脚,一边给你剪指甲,一边跟你聊天——” 苏默笑着说。 苏笙深有同感地狂点头。 收拾完之后,苏默搂着苏笙躺在床上,他小小的身子象个小火炉一样,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前,熨烫了她初开异世有些不安的内心。 白雪皑皑,寒风凛冽,雪地映出了白光透过稀薄的窗户纸照进屋里。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那个没良心的娘们拿走了,米缸里空空如也,她和苏笙身上穿的衣服又旧又破,屋里这么冷,连个取暖的炉子都没有,更别说一件象样的家具了。 穿越之后,一大堆的问题,向苏默压了过来,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上。 苏笙一沾床就睡着了,独留苏默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了一会煎饼才睡过去。 睡梦中依稀又回到了现代。 打扮时尚的妹妹挽着男朋友的手,耀武扬威地站在苏默面前,楚楚可怜地说:“姐姐,我爱上了阿放,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你就成全我们吧!” 妈妈耸拉着眼皮,一幅我都是为你好的嘴脸劝着苏默:“肥水不流外人田!家里就你们姐妹两个,谁嫁给他,都是咱家占便宜!你从小到大,想学什么,我都没有拦着你。现在就是一个有钱点皮相生得好看的男人而已,你就抬抬手,让给你妹妹吧!” 可笑的是,陈放一个月前还是苏默带进门来宣布要结婚的男朋友。 一个月后,她的妹妹却挽着她男朋友的手求她成全。 哦,苏默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了。 只记得她用尽力气甩了一巴掌下去,那个男人的眼镜就被打飞了出去,自己的妹妹无比娇弱地倒在那个男人怀里,说肚子疼! 混乱中,妈妈给了苏默一巴掌,骂她心肠恶毒,见不得妹妹过得比她好! 生活就是如此狗血。 不久后,妹妹和那个男人结了婚,过上了天天逛街血拼的富太太生活。 而苏默心灰意懒,年纪越大,越不想结婚,过上了每逢佳节必相亲的日子。 一觉睡来,苏默有些怔怔的。 睡梦中发生的那些事,明明都是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她反倒觉得有些遥远和陌生。 昨天晚上思索了一下,要想办法把家里的日子过好,苏默觉得现在最重要事情就是挣些钱财,先把这个漫长的冬天挨过去,到了明年春天,万物复苏,春暖花开,遍地都是野菜,总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姐弟两个商量了一下,觉得先拿手里的那颗银豆子,去城里买些米面回来,自家开火做饭。 一来,开了火,家里有了烟火气,就算是两个人的小日子也要过得和和美美的。 二来,凡事总要自力更生,不能总等着那个神神秘秘的人救济他们。 自己家的的日子总要自己来过活,跟圈养的鸟雀一样,总是躺平等着有人投喂,勉强混下不饿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再说谁知道投喂他们的人是不是抱着养肥了他们再卖的打算! 苏默自有打算,她想在城里找个小活干干,哪怕在酒楼里洗个碗筷,总比守着这个家,坐吃山空,空着肚子饿死的强。 分吃了剩下那半只烤鸡,有苏笙引路,姐弟两个早早地就踏上了去城里的路。 白雪覆盖着路面,路上少有行人,在这大冬天里,大多数人都窝在家里猫着。 走了近两个时辰的路,走走停停地,就算这样,苏默也累得不轻,热得满身是汗,贴身穿着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打湿了,两条腿也酸软得连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了,再看苏笙,他的情况也不比苏默好到哪里去。 苏默喘着粗气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城里?” 苏笙伸出小手向前一指,大声说:“就在那里!” 苏默抬眼看去,一座高大的城门俨然就在不远处巍峨屹立,上面写着清平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第36章 清平县城 第36章 清平县城 清平县城门大开,门口立着两个身穿衙门服装的卫兵站着,但凡进城的每人都要收取两个铜板。 苏默和苏笙除了怀里的银豆子,半个铜板也是拿不出来的,只好分开,混在入城的商队里,进入城里。 城门打开不久,正是出入城的高峰期,苏默进城了之后,才发现苏笙夹在人群里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她也不着急,来之前,苏默已经考虑到这种情况,和苏默约好在一家脚夫歇息的店里见面。 她问了人,找准了脚夫店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城里的商铺早就放下了门板,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冒着严寒,用扁担挑着各种货物四处吆喝。 “热腾腾的包子咧!二文钱一个——” “豆腐脑!” “冰糖葫芦来一串——” —— 扑面而来的市井烟火气,让整个城市都活了起来。 苏默边走边看,她注意到但凡是干活的除了店里的老板娘以外,都是男人,很少有没结婚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只除了些象她这样家境贫穷的,不得已才在外面行走的,也是脚步匆匆,低着头,恪守礼仪,绝不抬头多看人,特别是男人一眼。 路过一家酒楼时,苏默见门前客流不息,显是生意很好。 她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穿着,自觉虽不是簇新,但也是家里能拿得出来的补丁最少的衣服了。 一套青绿色的短袄,下身是一条半新不旧的襦裙,只在左边袖口上打了个小小的补丁,总体上来说,整洁干净,就算与人谈工作,也不会失礼。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店里的伙计开始时还笑脸笑迎,听完她的来意,即刻沉了脸,甩着肩上的长帕子,二话不说被把她哄出了酒店大门。 “一个女人来这里打什么工?!正经回家找个人家嫁了,相夫教子不好吗?真是的!来我家店里寻什么晦气!快滚!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小伙计年纪不大,姿态端得倒是高高在上,把有钱人门缝看人的表情学了个实打实,斜着眼睛,眼白翻着,帕子一甩,跟赶苍蝇似的。 往来的客人笑嬉嬉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苏默,调笑道:“小娘子,找什么工作啊?要不要爷给你帮帮忙?” 苏默见那些人不怀好意,一句话废话也不愿意多说,转身就走。 她就不明白了,她不就是想问一下,店里有没有洗碗筷的活计派给她,店里的伙计怎么就转瞬就沉了脸,一脸不走运踩了狗屎的表情。 苏默有些生气,但并没有放弃找工作的打算,准备换家店,再试试看。 井然有序的大街上忽然混乱起来的,无论是行路的还是摆摊做生意的,喧闹地挤成一团,水果和蔬菜抛了一地,向道路两边挤去。 苏默被突然涌过来的人群挤在墙边,入眼望去,只见两个身穿锦衣的带刀护卫骑在高头大马上,挥着马鞭象驱赶牛羊一样地向两边驱赶着人群。 “尔等贱民统统滚开!” “贱民让道!违者当街斩杀!” —— 这两个人神气无比,眼神漠然,看着马上人群的时候,宛如蝼蚁。 平民叫苦不迭,往来躲避。 时不时有行得慢的人,被带刀护卫狠狠抽上一鞭,屁滚尿流地混入人流中。 贱民? 听到这个词,苏默眉头一皱,倒是想起一个在风雪中坐在马上,暴戾地向她挥着鞭子的身影。 她眼神冰冷地看着道路中间的两个护卫,心想:这两个人不会跟那个人同出一府吧? 一辆华丽的马车当街急驰,踏着阳光而来。 车厢宽大,大小如间小屋,车身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泛着琉金色,前面嵌着两颗硕大的宝石熠熠生辉,奢华而张扬。 车帘是以虎皮做成,把厢门挡得严严实实的,门口铺着长毛的白色地毯,一直延伸进车厢里面,可见坐车的主人一定是个极度会享受的人。 车身由两匹膘肥体健的高头大马拉着,驾车的是一个左眉中间长着颗黑痣的清秀小厮。 看到他,苏默就知道车里面的人是谁了。 挤在苏默四周的人们低声议论着。 有人说:“恭亲王世子好威风啊!” “咦,恭亲王世子怎会来清平县这个小地方?” “听说是回乡祭祖的——” “世子的祖宗不是跟上面那位一样吗?” “世子的外祖家祖坟在这里——” 听着这些议论声,苏默总算知道了抽她一鞭子的小子是谁。 恭亲子世子,陈兰硕,飞扬跋扈,为人狠毒,性格暴戾,阴晴不定,世人无人不知。 陈朝文宣帝章和十五年,恭亲王世子因琐事被其父恭亲王爷当着府中下人和谋事当面斥责,心高气傲的世子尚且只有十五岁,觉得颜面受损,受外祖家邀请,回乡祭祖,顺便散心。 本以为以马车的速度肯定会很快过去,街道很快就会恢复交通。 但马车在行驶到苏默前方时,突然停了下来。 “狗奴才,给小爷滚!”阴毒暴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车身剧烈地晃动。 “啊,世子!是王妃让在下——” 虎皮车帘剧烈地晃动着,不一会儿,从车里面滚出来一个蓝色布衣的中年男人。 他玉面无须,长着一张很有辨识度的马脸,惨叫一声,狼狈地从车厢里被人踹了出去,滚落到地面上,如陀螺一样翻滚了好几圈。 车帘掀开的瞬间,透过亮点,苏默只看到瘫坐在车厢里的人,伸出一双大长腿,穿着厚底锦靴的尊贵脚面,毫不留情地踹在滚出车外的那位仁君的鼻子上。 马车只停了一瞬,就接着向前狂奔而去,仿佛根本不认得还在地上滚动的那位仁君。 那位仁君在众人看戏一样的眼神里,蓝色长袍湿了大半,坚强地地上爬了起来,捂着鼻子的手心下一片血红。 他伸出尔康手,凄然地把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说完:“世子,在下是王妃派来劝你的。在下的话就是王妃的意思。还请世子一定要慎重啊!” 马车走了,街道得重新开始流动。 大家挥挥袖子,各忙各的,谁也没有多看那位仁君一眼。 第37章 地痞无赖 第37章 地痞无赖 经过马脸中年人身边时,苏默听到他对身边的长随说:“哎,我没事。倒是世子——” 长随年纪不大,有二十多岁左右,对于自家老爷被世子踹出车厢的举动很是不满,愤愤不平地说:“老爷,既然世子如此作为,让人寒心,你为何不干脆去帮侧妃夺这世子这位——” 长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马脸中年人怒声打断了:“放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岂是你站在大街上就能随便说出口的!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听到这里,苏默还以为中年男人很忠心,就算被踹下马车,既无抱怨,也无叛主的意思。 尽管那个狗屁恭亲王世子实在不是个东西,但苏默对于这样的忠心耿耿的人谋事还是很欣赏的。 谁知中年男人话音一转,低声道:“此事回去再议!非是我背信弃义,实在是因为这世子——” 听完,苏默目瞪口呆的同时,又有些兴灾乐祸。 如恭亲王世子这样的孽障,就该尝尝被人背叛,珍贵的羽翼落入泥潭的滋味。 脚店是供人歇息的地方,很多路人或是走累了的商人,都会聚集在那个地方,所以鱼龙混杂,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苏默到达脚店的时候,看到门前蹲着几个地痞无赖模样的人,正目光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来往的路人。 苏笙蹲在离脚店远处的一家包子店门前,正吸着手指,对着人家门前的大包子流着口水。 苏默看得有些好笑,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想吃?” 见到苏默,苏先是眼睛一亮,欢快地叫了一声姐姐,听到她话,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放在雪白笼屉里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垂着眼睛,看着脚尖摇了摇头说:“不想。” 苏默一看就知道他是想吃,却又知道家里没钱,所以懂事得忍着说自己不想吃。 她有些感叹苏笙的懂事,让自己能省不少心,又心疼他小小年纪,就如此知道替家里着想。 苏默从钱袋里掏出家里唯一的财产—半颗银豆子,在苏笙不解的目光下,递给了包子店的老板娘:“来一个包子!” 看到苏默手里的银豆子,老板娘怔了一下,颇有风情地抿了下头发,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这位小姑娘,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你可别不乐意。现在世面上,出现了很多假银,外面包银,里面却是灌了铅的!实在是非常坑人。所以,我家是只收铜板,不收银豆子。你想买我这包子,须得去银庄换了铜板过来才能买。” 苏默有些讶然,看了看手里的银豆子笑着说:“你们这些生意人经常和钱币打交道,掂一重量不就知道真假了吗?再说这颗银豆子本就不大,里面不可能是灌了铅的。我弟弟闻着你这包子的味道就走不动了,要不你接过过验验看它是真是假?” 老板娘原本态度坚决,听了苏默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掀开帘子,对着屋里大喊道:“当家的,你出来一下。” 从屋子里很快走出来一个男人,布衣短打,干净俐落,沉默着走到老板娘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银豆子,说道:“这豆子大概有半两重,家里有秤,我拿来秤一秤就知道真假了。” 说完,他放下银豆子,转身进了内屋,没一会儿拿了个小秤出来,秤了下,又把银豆子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下,看着里面的成色说:“份量很足,是真的。” 言毕,他拿着小秤又走了。 “现在的市价是一两银子换1500个铜板,你这豆子是半两,我给你兑750个铜板,你又买了我一个包子,刨掉两个就是748个铜板。小姑娘,你觉得如何?” 老板娘喜滋滋地拿起银豆子,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豪爽之气。 苏默在来的路上就打听好了,去钱庄兑钱还要多付五个铜板,能免了这五个铜板,实在是再好不过。 她点了点头,看着老板娘从钱袋里数出了七贯余48个铜板,还用纸包了一个大包子,热腾腾地进了苏笙怀里,熏得他那双眼睛雾蒙蒙,亮晶晶的。 临走的时候,老板娘给苏默打了个眼风,瞟了眼站在门口,向姐弟两张望的几个地痞,低声飞快提醒道:“我看你们年纪小,身边也没有个大人跟着,多嘴说一句。看到身后的那几个男人吗?他们是这城里有名的地痞流氓,什么事都干不出来!我刚才看他们瞧了你们半天了,一定是盯上你们了。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防着刚到手的钱还没热就飞了。” 苏默心里一惊,没有控制住,向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那几个人已经从蹲着变成了站姿,双手揣在袖子里,目光贪婪地看向这个方向。 “快走!他们来了!” 老板娘脸色一变,低声喝道。 苏默不敢多想,心口怦怦直跳,收好钱袋,牵着苏笙的手,快步离开了包子店门口,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地痞们赶到包子店,苏默姐弟已经飞快地拐过街角,不见踪影了。 “你刚才跟那两个孩子说了什么?没等我们动手呢,他们就跑了?” 他们目光阴沉地盯着一脸平淡地盖上笼屉的老板脸,为首的是一位脸上有疤,长发散乱纠结如稻草的中年汉子,他象不怕冷似的,在大冬天里敞着怀,看着老板娘露出一个流里流气的笑。 “什么也没说!他们有急事,跑得快,能怪我吗?” 老板娘耸拉着脸,眼皮不抬地说。 “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急事?周大,不用跟她多废话,抽她几个嘴巴子,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坏我们的好事!” 一个小个子从中年汉子身后跳出来,猥琐的脸上,满是戾气。 他一发狠话,后面的地痞纷纷附合。 见周大有些意动,目光凶狠,老板娘扭头对着屋里大喊一声:“当家的,有人要抽我嘴巴子!” 大块头的男人掀开帘子,拿着把菜刀冲了出来,闷不吭声地把刀狠狠地插进了菜板里,入木三分。 第38章 进商行 第38章 进商行 世界安静了。 地痞们见状散了开去,知道这是个不要命的。 暗巷里,周大眯着眼睛说:“那两小孩不象城里人,一定会出城的,我们就在城门口等着他们,那么多钱,他们不可能全部花光了。” 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苏默的心口还在怦怦直跳。 苏笙揣着包子,探着小脑袋向后看了一眼说:“姐姐,那些人没有追上来。” 苏默松了口气,手脚发软地抚着胸口说:“幸亏老板娘提醒,要不然被地痞无赖缠上,那可就麻烦了。” 特别是他们姐弟两个,家里没个大人的,向来是那些欺软怕硬的地痞们首选的下手目杯。 等平静了呼吸,问了路,苏默带着苏笙走到米粮店,花了五百文,买了些米面。 看着钱袋里剩下的二百来文铜钱,苏默不由感叹又穷了。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挣钱的速度永远比不上花钱的速度。 苏默本想扛着米,手里再提着面,谁知出了米粮店,懂事的苏笙主动拿过了份量较轻的面袋,扛在了稚嫩的肩膀上。 “别胡闹!快把袋子给我!你还小,在长身体,压不长了怎么办?” 苏默怕把他压坏了,忙伸手想把他扛上的面袋取下来。 谁知苏笙扭了扭小身体,如泥鳅一样,躲开了苏默的手。 见苏默面色不悦地看着他,苏笙露齿一笑,晃着小脑袋说:“姐姐身上的份量太重了,我长大了,是时候帮姐姐分担一些重量了。” 苏默一愣,这孩子似乎意有所指,既指苏默肩上扛着的面袋的重量,又指扛起一个家庭的重理。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想帮姐姐扛起一个家了。 真是懂事让苏默既心疼又感动。 这样的孩子,怎能不让苏默心疼? 走了一段路,苏笙毕竟年纪小,背了小半袋面,额上流了很多汗,累得气喘吁吁的,但还在可咬牙坚持。 每当苏默看不过去,想接着他肩上的面袋里,他总是笑嬉嬉地躲过,仰着小脸,气息不均地说:“姐姐,我可以的!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莫要管我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默有些心疼,问了路人,打算去商行买个架子车。 听了苏默的打算,苏笙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有些暗淡地说:“姐姐,我们的钱不多了。一个架子车要不少钱呢!是不是担心会压坏我,所以姐姐才想花钱买车的?” 苏默低头瞄着他脸上的表情,噗嗤一声乐了:“你说你小小年纪,这么苦大愁深作什么?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姐姐扛不动肩上的米,所以才想买辆车好偷懒的。为了你?你姐姐有那么好心吗?你可不要多想了。” 如果可以,苏默也不想花口袋里本就不多的钱。 那个破败的家,离清平县城太远了,来的时候,就走了近两个时辰。 回去的时候,还要扛着米面,姐弟两个的身体哪个都受不了。 所以苏默才想着,买辆架子车。 谁知道,苏笙这么在意买架子车的事,以为自己拖累了家里和姐姐。 明知道苏默想的不是真话,但苏笙还是被她的话安慰了,脸上的愁苦之心瞬间散去,翘着嘴角笑了起来。 “才不是,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 虽然姐姐不承认,但苏笙认定了姐姐一定是考虑到自己的小身板受不住,才想着买架子车的。 他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多吃饭,把身体养得壮壮的,好帮姐姐减轻肩上的负担。 苏默摸着他头,暗叹这孩子真好哄。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姐姐一定会想到挣钱的方法,改善家里的情况,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挣钱的事,还是要快点提上日程。 过日子,只出不进,家里只会越过越穷的。 赶到商行,远远望去,苏默就见里面挤满了交易的人,连门口也挤得满满当当的,挤进一个人都很是费力。 商行门前支了个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人,进入商行,须交纳两个铜板。 在他旁边,站着几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虎目圆睁,目光漠然地看着来往的人群。 既维持商行的秩序,又能起到威慑作用,免得有人不交钱就想混入商行里。 姐弟两个还想用之前混进城的打算,混进商行,明显是行不通了。 和苏笙商量了一下,苏默决定自己进去,还能省两个铜板。 但是把苏笙一个人留在外面,她又不放心。 苏默想了一会儿,走到收钱的帐房先生那里先是递了两个铜板,然后指了指苏笙,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要进商行买辆架子车,我弟弟不进去,我把他留在外面看东西。但他有些怕生,能不能让他坐在你旁边,我好进去挑货——” 帐房先生是个脸型瘦削的中年人,听了苏默的话,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知道她就是怕弟弟遇到坏人,想到他这里寻求保护的。 他耸拉着眼皮,精明的目光看向苏默腰间的钱袋。 苏默不傻,帐房先生的意思,她一眼就看穿了,解下钱袋,从本就不多的铜板里,捻出一个,放在斜着眼睛,放到中年男人手里。 他要是敢嫌少,苏默干脆就再多交一个铜板,把苏笙也带进去,左右进商行也就两个铜板。 中年男人飞快地向四周看了一眼,手指微动,铜板就消失地他的袖子里,抬起眼皮看了眼苏笙说:“让他过来吧!” 提东西的时候,苏笙迷惑地说:“姐姐,你是不是又给人钱了?” 苏默挑眉,想不到他眼睛倒挺尖的。 但是给钱的事情,她是不会跟他说实话的,免得这个小财迷肉疼,虽然她也很肉疼,钱袋里的铜板又少了一个。 “没有,你看错了。我给的是进商行的费用。” 能用一个铜板买了苏笙的周全,苏默觉得还是很值的。 就这样,苏默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商行,如一尾灵活的游鱼一样混入人流中。 苏笙面色不安地看向了拐角处,刚才好象有人在探头探脑地盯着他看! 那人是谁?想干什么? 第39章 智退尾巴 第39章 智退尾巴 “半个时辰!” 苏默记着临走时,帐房先生对她说过的话。 意思是一个铜板,他只负责照看苏笙半个时辰。 所以,一进商行,苏默就四处打探车的价格。 板车就是两个轮子,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车,前面可以放架上车辕,用马或是驴拉的。 这种比较贵,一辆好的板车值好几十两银子。 以苏默的财力是绝对买不起的,所以她找的是架子车,只有一个轮子作支点,用一个三角架固定住,人的双手扶着两边的架子,可以推着走的。 这种车构架简单,价钱也便宜,百十文就可能买上一个。 百十文,苏默钱袋里倒是有,但是她舍不得把所有的钱都花在这上面,只好左看右看,四处跟人讨价还价。 最后,她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面色黢黑的中年男人,以一百二十文的价钱买下了一个半旧不新的架子车。 等苏默和推着架子车的中年男人艰难地从商行里挤了出来。 还好离和帐房先生约定的半个时辰,还有些时间,卖架车的庄稼汉帮着他们把米面抬上架子车,收了苏默的钱,这才离去。 苏默正在高兴,回家的路上就不用愁了。 转眼却看到苏笙小眉头皱着,不时地向街边的小巷子里看去。 “怎么了?” 顺着他的目光茫然地张望了一会儿,苏默什么也没有发现。 苏笙担心地抬起小脸说:“姐姐,你不在的时候,我发现有人老是在看我——” 苏默心头微觉,低着头,假装整理架子车上的袋子,眼角余光却注意着远处的巷子,果然看到有个人影飞快地探出头,又很快缩了回去。 除了苏家的人,谁会盯上一对姐弟? 可是今天来清平县城,他们是心血来潮,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 苏家人不至于天天蹲在家门口,就等着他们出门盯梢吧? 但除了苏家人,还有谁? 苏默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会儿,猛然想起在包子店门口,瞄到的那几个地痞流氓! 难道是他们? 苏默本想在商行这里赖一会儿,等盯梢的人走了,才寻思着出城。 可是帐房先生嫌他们姐弟堵在门口长时间不走,占地方,影响他收钱,早就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好几眼了。 见实在赖不下去了,苏默才推着架子车,领着苏笙从商行门口离开。 走出商行不远,苏默就注意到,身后的尾巴一直缀在他们不远处。 苏笙很紧张,不停地向后看。 苏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间不早了,已过了午饭时间,姐弟两个早就饥肠辘辘。 跑了一上午,苏默肚子里那点吃食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了,头晕眼花,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了。 不管跟着他们姐弟两个的人想干什么,苏默决定先填饱子再想办法。 找了一个面店,两姐弟坐了下来,要了两碗面。 掏钱袋的时候,苏默感觉到跟过来的人,眼睛一亮,贼眉鼠眼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钱袋上,她灵机一动,一脸肉痛地从里面数出了六文钱,递给了老板。 没等老板走远,苏默就大声对苏笙嚷嚷道:“完了,还剩十来文钱了!那架子车,我就花了近二百文,一定是买贵了!等到城门口与爹娘会合时,他们一定会骂我的。弟弟,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替我说些好话。” 她话里主要表达两个意思。 第一,姐弟两个是跟着父母来的,让盯着他们的人知道,他们只是势单力并不薄。 第二,告诉后面跟着的尾巴,钱已经花完了,再跟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她哭丧着脸,一脸煞有其事的样子。 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苏笙都差点信了。 老板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安慰道:“那架子车是贵了点,但我看木料结实,一定能用很长时间,你父母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责备你。” 不远处,跟着他们的人脸都黑了。 没钱了,他还跟着什么劲,还是尽早回去跟周大说一声,别再跟这对穷鬼较劲了。 那人很是丧气地“呸”了一口唾沫,暗道晦气地离开了。 见那人走了,苏默这才松了一口气。 面已经端来了,味道还不错。 她操起筷子,刚吃了两口,就见苏笙瞪着眼睛,一脸忧虑地小声问:“姐姐,我们真的只有十多文钱了吗?” 苏默暗道这小鬼真爱操心,若是不告诉他实话,想必再香的面,他也吃不下去了。 她低声说:“还有一百多文!你就放心地吃你的面吧!小孩子就该开开心心的,用钱的事,不用你担心。” 听到还有一百多文钱,苏笙紧绷的小脸,放松下来,也有心情回嘴了:“我才不是小孩子!我要做男子汉,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苏默斜眼:“有我在,不用你顶梁!” 两个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拌了会嘴,温馨地吃完了面。 跟着姐弟两个的小个子男人,脸色难看地在城门口碰到周大,晦气地说:“别待在门口了,这姐弟两买了米和面,又买了架子车,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周大一愣:“那颗银豆子至少有半两重,换成铜钱得有近千文了,怎地会花很那么快?” 小个子男人哭丧着脸说:“那个小姑娘是个傻的,爹娘让她帮着买东西,一辆破架子车就花了两百文!照这么个造法,有多少钱也不够那丫头折腾!” 言语里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谁说这对姐弟有爹娘了?” 听了小个子男人的话,有人惊异地说。 周大转过身,带着刀疤的脸上,眼睛一眯,露出一抹凶光:“咋地?你知道这对姐弟是没有父母的?” 说话的人是个长相瘦小,贼眉鼠眼的青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猥琐地嘿嘿一笑。 “那可不!岂止知道,他们的娘,是个风流娘们,整个清平无人不知!就是苏家那个与人私奔的小妾,长相漂亮不说,身段也有几分味道——” 周大冷哼一声,脸上的疤闪动了几下,很有几分狰狞的味道。 “娘跟人跑了,苏家又不管他们的死活?有意思!老渣的买卖咱们也能做一做了!” 第40章 福祥酒楼 第40章 福祥酒楼 吃完面,休息了一会儿,姐弟两个推着架子车,向城门口走去。 没过多久,那种被人暗中盯梢的感觉又来了。 这次,盯梢的人好象不止一个,并且很嚣张。 人少时,跟踪他们的人就会从后面快步走过来,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些流里流气地男人直直地盯着他们,目光是满是不怀好意。 等人一多,那些人就四散开来,成包围状,象尾巴一样散漫地跟在他们身后,只是收敛一些,只是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没有其他越矩的举动。 连苏笙都看出不对劲来了,小手紧紧地揪着苏默衣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苏默皱着眉,看着腰间的钱袋。 吃面的时候,听说他们没钱,不是肥羊,意欲对他们出手求财的人,明明已经走了。 为什么现在却有貌似一伙的人盯了他们? 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这些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跟着的? 钱,苏默的钱袋里,只有二百多文! 米面,都只有小半袋! 苏默想来想去想不通,只好带着苏笙往人多的地方,最好能找到官衙,寻求官府的保护。 恰好此时,大街上过来两个穿着官衣的衙卫,巡视到这里。 苏默大喜,刚想跑过去寻求庇护。 谁知却有人的动作比她还快,后面跟踪他们的人,快步走上前,越过他们,和衙卫态度熟稔地打招呼:“孙大哥,巡逻呢!” 那个叫孙大哥的衙卫,方脸大耳,回过头,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哎,天天都得巡啊!拿了公家的钱,哪有让你歇着的那天!” 那人回头,眼神凶狠地瞪了眼苏笙和苏默。 这一眼,两姐弟这才看清楚了与衙卫说话人的长相。 他长发纠结凌乱,脸膛呈古铜色,高耸的眉骨到鼻梁的位置上有一道长疤,把本就不善的脸上更添几分煞气,衣带虚虚地拢着,一身流氓气息尽显。 苏笙胆子小,揪着苏默的手指一紧,面色惊慌地向后退了小半步。 苏默面色不甘地看了一眼与男人交谈的衙卫,犹豫了片刻,推着车,带着苏笙快步离开了是非之地。 古来都说官匪一家,苏默观这些人如此嚣张,此话必不是空穴来说。 如果只她一个,手里也没有推着车子,倒是可以冒险一试,看官兵到底是不是与这些地痞是一家的。 但是有苏笙在,苏默还是决定再想想别的办法。 转来转去,苏默带着苏笙就是不往小胡同里钻,专门往特别热闹的大街上绕。 绕来绕去,姐弟两个就带着身后的“尾巴”来到一家酒楼前面。 苏默很快发现越是离酒楼近,身后的人越是畏缩不前,象是不敢离酒楼太近的样子。 她心中一动,把架子车一停,站在离酒楼不远的地方不走了。 抬眼看去,三层酒楼占据了小半条街,上面写着福祥两个大字,飞檐画角,遮天映日,壁梁上飞云缭绕,碧阑干低接轩窗,真是好气派! 再看进出酒楼的客人,无一不是带着长随,仆人,前护后拥,锦衣风流。 苏默眼睛一亮,低声说:“我们今天不出城了。” 苏笙不解:“不出城,我们住哪儿?” 掂了掂钱袋,苏默说:“住店!我们住店!” 在苏笙惊讶的眼神下,苏默眼睛一眯,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离酒楼十来米远的胡同里,几个人把手缩在袖子里,吸溜着鼻子,瞪着眼睛看着酒楼门前的姐弟两个。 周大眯着眼睛,哈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冷的双手,眉骨上的长疤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嘀咕道:“这两小崽子,买完东西不出城,站在福祥酒楼前面流口水吗?” “总不会是去吃喝吧?去福祥一趟,家底就得——” 有人低笑,笑声里带着嗤笑的意味。 但他的笑声很快停止了,就象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进去了?!” 周大睁大眼,脸色古怪地直起了身体,说出的话,声音都有些变调。 苏默把架子车推在福祥酒楼的石阶前,迎着酒楼里各种各样的探究目光,脸色坦然地向前走。 苏笙揪着姐姐的衣服,怯生生地向前走。 这酒楼的大堂宽大又明亮,进出的人锦衣玉带,连身边带着的下人,也皆是衣饰整洁,举止有度,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跟一般的平民不一样。 开始还有很多人盯着苏默和苏笙看,后来也许是苏默脸上的表情太过平静,就象是已经进出过这家酒楼很多次了一样。 也许是看来看去,那些人觉得苏默和苏笙脸上并没有长出一朵花来,所以均失去了兴趣,只专注于桌子上浓香的酒和芳香扑鼻的食物。 很快店里的茶博士就发现了这对姐弟,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他们的穿着,象对待一般的客人一样迎了上来。 “请问你们是住店,喝茶,还是吃饭?” 茶博士明显受过训练,问的话也很平常,丝毫没有因为苏默姐弟身上的穿着而看低的意思。 看到茶博士的态度,苏默定了心,对成功入住这家店,顿时有了不少信心。 这家店不亏是清平远近闻名的大酒店,就算他们的穿着不象是能住得起店,吃得起饭的人,茶博士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可见其素质不低。 苏默福了个身,抬起眼睛,冷静地说:“既不住店也不吃茶,我有事想找你们掌柜的——” 茶博士皱起眉,还没等说什么,就听楼上传来杯盘落地的狼藉之声。 “这都做的什么东西?!难吃死了!这就是清平最好的酒楼,做出来的就是这种东西?!哼,给狗吃,狗都不吃!” 一个熟悉的嚣张声音响起,带着阴沉的戾气,让听的人不由揪心。 “世子爷,你消消气——啊!” “世子爷饶命啊!” 没等中年男声把话说完,就惨叫一声,象是被人拿了东西砸了脑袋。 “给爷滚!再下去做!做不出来,爷马上就削了你的脑袋!” 噗通一声,中年男人挨了当胸一脚,狼狈地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连滚带爬地从楼上下来。 第41章 混世魔王 第41章 混世魔王 茶博士本来想直接拒绝苏默的,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既不住店又不吃茶,进门就求见福祥的大掌柜的,任哪个有眼力的伙计也不会答应的。 福祥大掌柜哪怕放眼整个清平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没等他出口,就见自家的掌柜苦着脸,捂着流血的额头,脚步不稳地从楼上下来了。 “掌柜的!——” 茶博士顾不得斥责苏默自不量力,忙小跑过去扶着中年男人,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白色的手帕捂在他的额头上。 白色的手帕很快被浸出来的梅花一样的血渍打湿,溢出来的血染了中年男人半张脸。 “我没事!快吩咐厨房,做菜的时候,经点心,一定要做出让世子爷满意的菜色来!否则,我这脑袋今儿个非让那位爷削了不可!” 福祥酒楼掌柜的灰白着脸,顾不得去抹糊在眼睛上的血,挥着手的样子,就象后面有头饿狼在追一样。 可见楼上那位爷实在是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茶博士急声应了,忙跑到厨房里传话去了。 大堂里吃饭的人们低声议论起来,谈论的对象自然是坐在楼上的那位如喷火龙一样随时准备削人脑袋的爷。 “掌柜的可怜喽!去伺候那位世子爷能落得了好?!” “可不是!恭亲王世子,那可是混世魔王!” “你小点声!别让楼上那位爷听见了,小心你项上人头不保!” “说实在话,这位挂着世子的名头,不干人事!真不如恭亲王府的那位公子——” —— 掌柜的这才伸手在怀里摸索起来,想把额头上被血打湿的帕子换下来。 一只纤弱的小手伸了过来,手里还托着一匹洁白干净的娟帕。 那是苏默在苏家做蒙眼传花游戏时,顺手塞进自己怀里的。 反正她也姓苏,拿苏家的东西毫无愧疚之感。 福祥酒楼的大掌柜抬眼一看,见站在他面前是一位身形瘦削,五官端正,相貌毫不起眼的小姑娘。 他一脸诧异,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不慢地拿过苏默手里的娟帕。 他额头上的血再不止住,两只眼睛都要被糊住,连路也看不见了。 “这位姑娘,我没见过你,你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能做到大酒楼的掌柜的,在为人处事上都是人精,但凡别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有什么意味,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唯独对才到清平的这位世子爷,阴晴不定,暴戾乖张,他是一点招也没有! 想到这里,掌柜子苦了脸,真想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我和弟弟来城里买东西,眼看天色不早了,离家又太远,一时半会儿的又赶不回去。想在你家酒楼住个一晚上,明儿个一早再回去。” 苏默垂着眼睛,露出一个十六岁女孩特有的羞涩的笑容。 她当然不会把被流氓尾随的事情说给掌柜听,毕竟初来乍到,非亲非故的,哪个陌生人会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 就算掌柜的心好,也许肯帮上一把,苏默也不想赌这个也许。 与其这掌柜的听了他们姐弟的麻烦会拒绝,干脆什么也不说最安全。 掌柜的打量了一下,苏默姐弟身上的穿着,温声说:“你可知道,住在我这福祥酒楼一晚上要多少钱吗?得一两银子,还是最下等的客房。不是我狗眼看人低,我怕你们没有——” 后面的话,掌柜的说的语意含糊,但意思很明了。 苏默姐弟的确是住不起福祥,哪怕是下等客房,所以听懂了掌柜的未竟之意,苏默脸上并没有窘迫之意,而是语气平淡地说:“不知住在福祥酒楼的柴房里,一晚上要多少钱?” 掌柜的一时有些愣住,语气古怪地说:“你们要住在柴房?小姑娘非是我不愿意行你们这个方便,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那柴房里,冻得跟冰窖似的,住一晚上,你们就会冻成死人了——” “没关系。我们住得。十文钱,我们姐弟只住一个晚上,只要掌柜里不吝啬柴草就好。” 不等掌柜的说完,苏默就急声说道。 掌柜的有些沉默,他当然不吝啬柴草,可以任由这两个孩子烧火取暖。 可他怕起火啊! 深更半夜的,这两孩子点着火睡着了,那他这福祥酒楼还要不要了? 沉默过后,他摇了摇头:“不成。我不能答应。十文钱,你们完全可以在城里找个便宜的通铺睡——” 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楼上那位爷又闹腾起来了。 “掌柜的死哪去了?菜做好了没有!?我们世子爷等着要呢!” 是一个小厮的声音,宰相门房三品官,跟在一个霸王一样的世子身边,他自然也抖起来了,说话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拽劲。 “马上好,马上好,麻烦小哥让世子多担待一会儿。” 掌柜的慌里慌张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顾不得捂额头的血口,拱着手,紧张得嗓子都哑了,又是说好话,又是作揖的。 在楼梯中露出一个左眉中间有颗黑痣的小厮,趾高气扬地冷哼一声,催命似的嚷道:“快些!我们世子爷可说了,他要的菜再不上来,不仅要削了你的脑袋,还要砸了你的福祥酒楼!” 这位小厮,苏默当然认得,正是恭亲王世子的随从。 象是回应随从说的话似的,楼下传来桌椅倒地声和杯盘落地的声音。 “哗啦——” “轰隆——” “刷——” 掌柜的瞬间白了脸,皱着脸,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哥啊,这酒楼可是我的心血啊,万万不可让世子爷拆了啊。其他的东西,随便世子爷想怎么出气都行!” 他倒是豪气,小厮瘪瘪嘴,一脸地不屑。 就在这时,茶博士站在厨房门口,传话道:“掌柜的,世子爷要的菜做好了!” 掌柜的一听,忙指挥茶博士往楼上端菜,见苏默和苏笙被拒绝后还挡在路口,不想走,他皱着眉,有些不耐烦,迭声说:“这位小姑娘,柴房实在不是能住人——” “掌柜的,若是我能让世子爷身心舒畅地吃完这顿饭,不知你能否允我和弟弟在你这柴房借住一晚?” 忽地,苏默抬眸,平静的眸光中芳华灿烂! 第42章 大放豪言 第42章 大放豪言 福祥酒楼掌柜的表情在最初的错愕之后,露出一个苦笑:“小姑娘,某知道你想住进我这酒楼,可是现下实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快出去吧!一会儿,说不定,我就该人头落地了,我这酒楼也要关门大吉了!” 他指了指门口,示意苏默赶紧带着弟弟出去。 听到掌柜吩咐的店小二,杵在门口,你让我,我让你,谁也不肯先行端菜上楼,做恭亲王世子的出气筒,象掌柜一样被打得头破血流地滚下楼。 看见他们这个样子,掌柜唉声叹气,无奈说:“你们先把菜从厨房端上来,一会儿,我还是打头阵!放心!世子要是不满意,第一个要杀头的人也只会是我!” 苏笙轻轻地向外扯了扯苏默的衣服,等她看过来时,轻轻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眨了眨眼睛。 苏默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小人精是在告诉她,这里是个是非之地,我们离开。 明白归明白,可是苏默明白,外面有一群正等着他们从福祥酒楼出去的流氓。 外面可比里面危险多了。 对着苏笙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苏默再次恳求道:“掌柜的,我没有开玩笑!我有办法让世子爷身心舒畅地吃完这顿饭!既然你一个人上去是死,何不放手一搏,让我陪你一场!我虽是女子,尚且敢舍命陪君子!你一男子,就不敢赌一把吗?赌赢了,你和你这酒楼就保住了!赌输了,亦有人与你一同赴死!黄泉路上,有人做伴,也不寂寞!我只问你,敢是不敢让我上楼?!” 苏默身形娇小,外表柔弱,脸蛋也因长时间的营养不良,毫无半分美感,哪怕是丢在人群里,只会象一滴水无声无息地融入大海一样,遍寻不着。 但是此时,她眼神凛冽,眉目严肃,恍若含着凌厉的刀锋一样,眼神灼灼,平淡的五官宛若自带圣光,让人下意识要想要信服! 她的身体站得笔直,如标枪一样宁折不弯,弱小的身体里隐隐地竟然有一股不怒自威,豪迈大气的巾帼气势! 一个女子尚且如此不畏生死,敢赌一把! 他一个男人难道还不如一个弱女子吗? 福祥酒楼的掌柜神色震动,嘴唇激动地颤动着,大声说:“敢!我敢!这位小姑娘,只为你如此地仗义,就算上楼之后,世子爷还不满意,要削掉一个人的脑袋的话,在下一定挡在你的前头!” 苏默满意笑了,自信地说:“掌柜的,你放心!只要我上了这楼,你还有你这酒楼那就保住了。我名苏默,这是我弟弟。我随你上楼伺候世子爷,你且派人照看我的弟弟。” 掌柜的懊恼地拍着自己的额头:“你看我,说了这么久,竟忘记问姑娘的名字!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好好照顾你的弟弟!只要你帮我过了眼前的难关,那就就是我和我这酒楼的恩人!以后只要你来清平,我福祥酒楼,必打扫好最上等的客房,免费让你入住!” 苏笙不安地看着苏默,小声地说:“姐姐,我也跟你一起上楼!我不怕死!那个世子,要杀人,让他先杀了我!” 他的话虽然稚嫩,别人可能觉得听不懂,但苏默明白,他是想用以命换命,保得自己平安。 苏默有些感动,这孩子平时话总是很少,但突然蹦出来一大堆话,总是让她鼻头酸涩,心头既感动又觉好笑。 她蹲下身,摸了下苏默的小脸,破颜一笑:“不用,你就待在楼下!” 苏笙扭了扭小身体,小脸皱成了一团,张嘴想要说不。 苏默按着他瘦小的肩膀,表情认真地看着他:“小笙,你要听话!姐姐保证一定会和掌柜平安下楼的。家规第一条是什么,你忘了吗?” “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苏笙皱着眉,不情愿地说。 “相信姐姐的美貌和才华,好吗?” 最后一句话,苏默是贴在苏笙耳朵边说的,听起来无比自恋,其实她不过是想让苏笙放松心情,相信她而已。 苏笙瞪眼,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在开玩笑! “哗啦!” 伴随着糟杂的杯子落地声,世子爷等得不耐烦,又开始作妖了。 “狗奴才!去看看福祥楼的掌柜是不是死了?!爷要的菜这么久还没端上来,是想饿死爷吗?” 楼上的小厮蹬蹬蹬地跑到楼梯口,大声传话:“掌柜的,世子爷问你死了吗?我们爷要的菜,怎么还不见上来?你们福祥楼的厨子和伙计是不是都是废物,做个菜也要这么久?饿坏了世子爷,砍了你们的九族,也赔不起!” “这就来!这就来!” 掌柜的被催得鼻尖生了一层汗,恨不得背生双翅,端着菜,飞到楼上,好平息世子爷的愤怒。 “快快,端菜上楼!世子爷要是生了气,我们谁也讨不了好!” 他额着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干脆把已经染成红色的娟布随手抛在了地上,外翻的伤口,露在外面,把伙计们指挥得团团转。 把所有伙计都赶进了厨房,掌柜趁着左右无人,低声说:“小姑娘,你能把怎么让世子爷展颜的想法跟我说一说吗?那位世子爷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如果我听了,都觉得不行的话,那一位肯定也不会高兴的!哎,与其你跟我一块上楼,丢了性命,不如就此离去。我只当你刚才说的话,没有听到!至于柴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无所谓了,过了今天,福祥酒楼可能也开不下去了。” 他伸出手指隐晦地指了指楼上,满眼地忧虑之色。 苏默感动于掌柜的一片好心,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好人。 但是说过的话,怎么可能收回? 正如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一样! 刚才她说得大义凛然,一看风头不妙,立马掉头就走,那岂不是惹人笑话! 苏默摇头,福了福身道:“掌柜的是个好人!可是人不能言而无信,况且苏默也不是那种只会空口放大话的人!我说能让保住这酒楼,就一定会做到。” 第43章 世子爷息怒 第43章 世子爷息怒 端菜的所有伙计都排在了楼梯下面,他们面色沉重,只等掌柜一声令下,就会抬脚上楼,奔赴一场可能会是死亡的局。 苏默抬眸一一扫过他们所有人手里的菜色:“掌柜的,再不上楼,世子爷该发火了!” “哎,你这孩子!走吧!” 掌柜的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看了苏默一眼,抬脚走在了前面。 “你何必淌这个浑水,就算爱面子,也得保住命再说。” 直到上了楼梯,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苏默,掌柜的仍旧不太相信,苏默会有什么办法,让恭亲王世子满意。 苏默笑而不语,只在心中思量一会儿到了楼上要说的话。 她回身对身后的所有伙计们说:“等会儿,我来报菜名,喊一道,手里端着那道菜的人,就把手里的菜端进去!” 掌柜一脸诧异:“你要报菜名?这个,一般人可干不了!” 他店里报菜名的茶博士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一般人哪做得了这个。 他心下有些失望,并不认为苏默报个菜名,就能把那个暴躁的世子爷给哄高兴了。 掌柜的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世子爷生气要砍人,尽管拿走他一个人的脑袋好了,这个小姑娘年纪还小,以后的人生路还长着呢。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抱着悲壮的心情上楼的。 踏上最后几级楼梯,入目的是一个以水晶珠子隔开的房间,门前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带刀的锦衣护卫。 房门大开,透过密集的珠网,苏默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人独坐于桌边,另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旁边。 珠帘晃动,人影摇曳,那位抽了她鞭子的狠毒世子爷的面容模糊不清。 收拾碎片的福祥楼伙计弯着腰,屏着呼吸同,大气不敢喘地收拾完碎了一地的杯盘,轻手轻脚掀开珠帘如兔子一样逃也似地从里面地蹦了出来,偏双足落地时候,静寂无声,就象突然练就了绝世轻功一样。 看到自家掌柜,他张了张嘴,无声地蠕动着嘴唇:“魔王生气了,小心!” 说完,伙计象被狼追似的,逃也似地下了楼,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伙计掀开窗帘的瞬间,苏默飞快地向里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看见那人侧身坐在一张红色的实木椅子上,背靠在椅背上,翘着一双大长腿嚣张地放到了桌子上,一踢一踢的,很是自得其乐。 只一眼,掌柜的就眼疾手快地拉着她跪在了地板上,生怕多看一眼,那个混世魔一就会让苏默人头落地一样。 “小的见过世子爷!” 两个人相邻而跪,端菜的伙计们整齐地排成一排,倒是不用下跪。 “来了?怎地这么慢?快把爷饿死了!清平这个破地方,就是不比京城!做的菜不好吃也就罢了,做菜的厨子连同上菜的伙计,再到你这个掌柜,个顶个的都是废物!” 苏默还在吐槽:清平不如京城,你倒是回京城啊!老赖在这块你看不上的地方,折腾别人,算什么本事! 冷不丁的,那位爷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红泥的茶壶,嗖地一声,破过密集的珠帘,从掌柜的头皮上擦过,掠过苏默的鼻尖,碰到墙壁,发出一声脆响,瞬间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珠帘剧烈地晃动着,跪在地上的掌柜的小声地抽了口冷气,苏默额头上瞬间见了汗。 这位世子爷是不是有病啊!一言不和就扔东西,丝毫不管别人的死活! 岂止狠毒,简直歹毒至极! 苏默眼神微冷,默默在心里幻出了一个看不见脸,但写着恭亲王世子爷的小人,拿针扎了起来! 这样歹毒的人为什么不沉塘? “你还敢躲?” 坐在了隔间里就能听到自己扔出去的东西,没有砸到人,世子爷很生气,语气冷得跟结了冰一样,嗖嗖嗖地开始把桌子上能发射出来的东西,象扔暗器一样,一一扔出了珠帘。 茶杯,托盘—— “世子爷,我没有躲!冤枉啊——” 可怜的掌柜闭了眼,一脸愁苦之色地直挺挺地跪着,任凭那些东西象长了眼睛一样,一一砸在了他的鼻梁上,肉皮外翻的额头上。 本就受伤的额头,再次开始流血,鼻血也开始往外喷了。 掌柜的样子,就象一头血牛似的,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至于苏默,不是她运气好,屋子里那位爷没往她身上扔东西,而是她没有老实,象掌柜的一样,乖乖跪着等砸。 而是每当有东西飞来时,苏默总是微微动了下双腿,轻轻挪运了跪着的位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飞来的“横祸”! 老掌柜一喊冤,世子爷更生气了,冷哼道:“你是在嘲笑爷准头差吗?” “墨池,叫一个伙计再拿些东西上来!爷一定要砸得他不喊冤了为止!”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就欲掀开珠帘。 掌柜的一听,脸都吓得绿了,如丧考妣地僵着身体,瘫坐在地上。 神经病! 苏默咬着牙,一笔一划地又地那个幻出来的小人脸上贴上了这三个字。 这样下去,还没等报菜名,掌柜的就可能被这位能搞的爷给玩死了。 眼看小厮已经掀开了珠帘,苏默俯身深深下跪,以头抢地,急声说道:“世子爷息怒!” “外面怎么有个女人的声音?” 因为惊讶,阴戾狠毒的声音突然褪去,清亮的少年嗓音破冰而出,如雨后的春笋一样,让人不禁耳目一新。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苏默微微有些讶然,连掌柜的也是一愣。 没想到抛开戾气,散开雾霾,恭亲王世子竟然难得的有一把好嗓子,他声音如同月下的清泉,脉脉地流过山间的青石,清雅动听。 小厮挑着珠帘,探头向外看了一眼,眼神不善地落在苏默身上,盯了一会儿,扭头回道:“回世子爷,这个掌柜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经你同意,就擅自带个女人上楼!这分明就是藐视世子爷你的权威!”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这小厮话语不善,明显就想挑唆自己的主子,让他发更大的火。 而屋里那位,象是个傻的,听了他的话,顿时生了真怒,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大胆!——” 第44章 孤注一掷 第44章 孤注一掷 苏默一听,就知道不好,再说他说下去,掌柜的很可能性命不保,于是硬着头皮,扬声说道:“世子息怒!此事与掌柜的无关,而是民女自作主张!” “你自作主张?谁给你的狗胆自作主张?世子爷是凤子皇孙,高高在上,岂是你这等贱民想见就见的!?” 主子还没发话,倒是小厮掀帘而出,横眉立目,语气刻薄,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奴才相! 主子和他身边的狗腿总是一脉相承的,均称不如自己的人为贱民! 苏默冷笑,你们最好永远高高在上,别有沦为贱民的那一天! 掌柜额头上的冷汗如瀑布一样流了下来,不停地对苏默使眼色,让她住口,方能保住小命。 但苏默眉眼低垂,深揖在地,并没有接受到他的暗示。 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她眸光凌厉,眼神中寒光乍现,眉目之间光华四射,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孤勇之势。 她要孤注一掷,在这个阴晴不定,狠毒的世子爷面前放胆一搏,方能为掌柜,为福祥楼,为自己搏出一条生之大道来! 行到水穷时,方能生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孤勇之气! “回世子爷,正是因为民女是贱民,平常所见皆是平庸之辈,难以得见世子爷真颜,方不顾掌柜阻拦,意欲求见世子一面!只因民女听说,但凡天家子女,无一不龙章凤姿,品貌出众。民女作出如此举动,只为瞻仰世子无双风仪!” 只要生而为世人,呼吸这人间烟火,无论高低贵贱,无人不爱听溢美之词,哪怕尊贵暴躁如恭亲王世子,也不外乎如此。 只要能平安度过眼前这个难关,苏默不介意,忍着恶心,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古代的“颜值狗”,因想要瞻仰世子风姿,所以才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此话一出,掌柜一脸惊讶地看着苏默。 实在是因为此间女子,少有能象她一样,毫不扭捏地表达对一个男子的倾慕的。 哪怕明知道苏默说这些话,很可能是违心之语,他也很吃惊。 此女年纪尚小,言辞大胆直接,难道她就不怕这些话传出去,会被世人所非议吗? 端菜的伙计们原本眼观鼻,鼻观心,一听这话,都有些站不住了,面面相觑片刻,无一不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苏默。 他们心里无一不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这个姑娘胆子真大,难道她说的解救掌柜和酒楼的方法就是拍世子爷的马屁吗? 垂挂着珠帘的隔间里,静寂无声。 年少暴戾的世子爷也似乎也被如此直白的言语给惊了,片刻之后,他似乎嗓子不舒服一样地咳了一声。 “咳,墨池,过来。” “是。” 那个叫墨池的小厮,脸色古怪地盯着苏默跪地不起的背影一眼,听话地掀帘进了隔间。 “外面那个我的——模样长得怎么样?年纪几何?” 世子爷作贼似地招过小厮,附着了耳,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说着悄悄话。 他侧着身,原本瘫倒在椅子上的身体竟直了起来,放在桌子上的双脚也放了下来,半边白皙好看的侧脸上染着淡淡地云霞,连耳朵尖也红得滴血。 苏默跪在外面,俯首在地,有些无语的把隔间里世子爷说的悄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中间有三个字,世子爷特意语意含糊地说得不清不楚的,但凭着苏默多吃了几十年盐的人生经验,还是轻易地推测出了被世子爷含混过去的三个字是“爱慕者”。 想必是世子年幼,也可能是因为他性格太差劲,暴戾阴毒的名声在外,十五年来,尚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如此大胆白又热烈地对他表过白。 总之,苏默说的这席话,被他自觉转换成了“我心悦你”之类的表白的话。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因此,苏默莫名地从世子爷的表现里看出了几分手足无措的羞涩来。 小厮也似乎被世子爷羞涩如青苹果的表现惊了一下,但在主子灼灼又暗含期待的眼神下,他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小的没有看到她长得是圆是扁。想来平民都生得其貌不扬,很是平常,要不然这女子也不会冒着风险,只为见到世子爷的风姿。” 世子爷啧了一声,很是看不上似地扬高了声音说:“跟外面那个舌绽莲花的女子一比,你说话真是俗极了。没看到人家的脸,你跟我说什么人家生得平常?一点儿也不老实!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想挨爷的鞭子了!没看到还不快去看看!难不成等着爷亲自去看吗?” 说着,举起手,啪地一声扇在了小厮脸上。 小厮捂着脸,不敢露出半点委屈的脸色,等转过身,才露出了一脸阴毒的表情,恨恨地掀开珠帘,冷声说:“外面的女子抬起头来!” 苏默身形微滞,在掌柜忧虑的眼神下,缓缓地直起了身体。 小厮的目光慢慢滑过了苏默有些旧的衣服上,然后皱着眉,盯在了她有些寡淡的五官上。 见她五官平常,毫无惊艳之处,眉眼疏淡,脸色腊黄,连丝红润也无,小厮顿时没有了兴趣。 原以为世子爷的爱慕者最不济也该是个姿容出色的大闺秀,没想到却是个长相毫不起眼的贱民! 小厮晃了晃脑袋在心里不屑地想着:凭这等尊容也配爱慕恭亲王世子,端得是白日做梦! 其实看到苏默的脸时,小厮多少觉得有些面熟的,但是那天风雪太大了,他又急着追赶策马狂奔的世子爷,匆匆一眼,因此对她这样的路人脸只留有轻微的印象。 但这点印象在晃了晃脑袋之后,也已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了。 尽管心里看不上苏默,但世子爷交待他的事,他可一点也没忘,瞄着苏默,沉声问道:“敢问姑娘方龄几何?” 苏默如实回答:“民女今年一十有六。” 知道了这些,小厮返身去跟世子爷复命。 他撇着嘴道:“那位姑娘生得很平常,样貌平平,身材跟个柴火似的,干巴巴的,一点儿肉都没有。连京城里随便哪个府里的丫鬟也比不上!她年芳二八,比世子爷你大了一岁。” 第45章 变脸如翻书 第45章 变脸如翻书 “啊,她长得这么不起眼啊?那还敢爱慕爷?” 世子爷听了小厮的话,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在恭亲王府时,他父王请的先生是个老古董,年纪大得快赶上他那埋进皇陵的皇爷爷了,只要他调皮捣蛋,必定抖手抖脚地去父王那里告他的状,害得他不能出去玩,只能藏些小厮帮他搜罗来的话本看看。 想那话本里,不乏什么才子佳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情爱故事,常看得他面红耳赤,小心肝狂跳。 那些佳人无一不是名门闺秀,不肖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但那也是温柔端庄,仪态万方。 现下听到小厮说到外面那个对自己表达爱慕之意的姑娘,既不属于名门闺秀,也不风华绝代,瞬间浇灭了世子爷的那一腔因看多了话本生出来的风华雪月情爱之心。 他撇着嘴,一脸备受打击的样子。 原来挺得如笔杆一样的腰杆也软了,无力地瘫软着靠向身后的椅背上,两条规规矩矩放在桌子下面的腿也不得劲了,只有狂放地翘到桌子上,蹬着桌子,他才觉得全身舒服。 小厮从小就随待在世子身边,对于揣摸世子爷心情变化这方面很有心得。 见到世子爷这个样子,隐隐约约明白他在失望什么。 他露出一个坏笑,眨巴着眼睛,眼角抽动得如同抽筋了一样,语气暧昧地说:“世子爷,你别看这清平是个猫嫌狗弃的穷地方,供人消遣玩乐的地方真个不少!有个叫芳华阁的舞乐坊,头牌是红袖姑娘,不仅人生得美,而且跳舞唱曲儿也是一绝。还有一个叫春梦楼的销金窟,头牌是一对双生姐妹花,一个叫妙玉,一个叫妙烟——” 世子爷白玉似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子屁股,他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书生,偶尔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的时候,没少听那些世子子弟讲述一些风流艳事,哪个楼的哪个姑娘,在榻上如何会待弄,还有家里的哪个小妾,活如何好,让人欲仙欲死等等。 但他娘恭亲王妃拘他拘得厉害,不让他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就说他十三岁那年,恭亲王侧妃好心往他房里塞了两个明眸皓齿,娇嫩如出水芙蓉的通房丫头,想教他早知人间乐事。 然还没等他温香软玉搂到榻上,却被恭亲王妃发现。 那一夜,他娘恭亲王妃大发雷霆,把那个通房,拉出去,生生仗毙! 所以,到了十五岁,他仍旧是个童子鸡,别说搂女人了,连青楼楚馆都没有去过。 事实虽如此,可是世子爷的脸面还是要的。 堕了什么,也不能在小厮面前堕了他世子爷的威风。 不就是青楼楚馆吗?他不仅去过,而且抱过京城里最大最豪华青楼里的头牌! 至于他什么时候去过,他小脸一沉,谁敢问试试?! 砍了你! 他强撑着一脸大爷什么世面都见过的嘴脸,抬起白玉似的手,掩着红润的嘴唇,斜着凤眼,学着往日那些狐朋狗友们吹嘘的老练口气问道:“这穷山僻壤的姑娘能比京城里的妖精抱着舒服吗?你跟我一块来的,怎地知道得这么清楚?” 世子爷向来坦坦荡荡,这里他最大,除了初初听到有人对他表白时,以为外面是个俏佳人时他有点羞涩,有些畏首畏尾的,现在知道外面是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那点羞涩早就被他一巴掌拍散了, 所以此时,他和小厮说话的声音都很大,半点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跪在外面的苏默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世子爷可真是个狗东西,小小年纪就懂得玩女人了,长成后也是个祸害! 这样的孽障就该沉塘! 小厮眸光闪烁,眉眼低垂,掩盖着脸上的心虚之色,陪笑道:“这不是,小的也好这一口吗?世子爷的先生不是也说过食色性也,小的虽是个下人,但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哪有不爱美人,不去青楼逛逛的道理?!” 年纪小,抵挡不了诱惑的世子爷,顿时被小厮的话说得有几分意动,但想到娘亲恭亲王妃,有些犹豫:“我母妃——” 见世子爷表情松动,小厮岂能半途而废,当然要适时开口,再接再厉鼓动起世子爷放心大胆地做些坏事。 “清平县离京城千里之遥,此事只有天知地知,还有世子爷和小的知道。小的跟着爷多长时间了,向来嘴巴严实的很,自是不会说出去的。世子爷,你就放心就是。” 少年之人,哪有几个没有叛逆之心的。 世子爷被严厉的母妃拘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远离她的视线,自然要放飞一下自我,解放一下天性,终于点了点头。 小厮谄媚一笑:“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晚上,我带世子爷去春梦楼,见识见识那对被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姐妹花!?” 外面的苏默听得暗自挑眉: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春梦楼,想必就是青楼了。 对于这个世子爷,她就更没有好感了,只想赶快应付完这个混世魔王,带小笙回家,好好过日子。 世子爷和小厮在隔着里旁若无人地说了一会儿话,终于想起来外面还跪着福祥楼的掌柜和一个黄毛丫头。 世子爷给小厮打了个眼风,小厮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步走到门口,隔着帘子,大喝道:“哪里来的乡野村妇,这么没规矩,世子爷岂是你等贱民想见就能见的!念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速速离去!至于掌柜的,今天如果不能让世子爷满意,你还有你这福祥酒楼,那是讨不了好的。” 能在王府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 这个小厮更是人精的精乖,见世子爷对外面的那姑娘有几分好感时,断然不会骂苏默是贱民的。 现在世子爷一脸厌恶,小厮当然没有好话。 一口一个贱民,村妇的,倒显得他自己多高贵似的。 福祥楼掌柜的一脸如丧考妣,知道今天他是落不了好的,轻则受点小伤,重则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 他跪在地上,暗暗给苏默打眼色:孩子,趁机快走吧! 第46章 舌绽莲花 第46章 舌绽莲花 在这种情况下,福祥楼掌柜的还如此好心。 苏默感动之下,更不能走了。 她眸光微闪,光华潋滟,再次俯身跪拜,声音激越清亮:“贱民当然会走。但在走之前,请允许民女为世子爷做完最后一件事。” 小厮有些不耐烦,心说这女人怎么这么烦人!都赶她走了,还死赖着不走!脸皮也忒厚! “滚!我们世子爷有的是人做事,你——”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主子打断了。 那位爷翘着大长腿,不安份地在桌子上一掂一掂的,红唇微勾,露出一个饶有兴趣地笑容,暗想这贱民别看长相平凡,倒是挺痴心的。 “难得她如此爱慕爷,就让允了她做完最后一件事吧!我倒是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他挑着眉,语气里满是洋洋得意。 那村姑声音清亮,语气不卑不亢的,遣词用字,入了他的耳,也让他听得身心舒爽,比那些见到他,听到他恭亲王世子名头,就双腿发软的下等贱人可强多了。 小厮不悦地隔着帘子,用恶毒的眼神盯着苏默。 掌柜的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住了嘴。 事到如今,就算他想请求世子爷放这孩子下楼,也无济于事了,只能祈求这孩子真有几分本事,能逢凶化吉了。 “为贺世子爷来我清平,福祥楼掌柜特命厨房精心烹制了如下菜品,世子爷莫急,且听民女一一为你道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第一道菜,名为鹿鸣贺嘉宾,欢迎世子来到福祥楼,让酒楼蓬荜生辉!” 苏默闭目微微思索了一下,之前上楼时看到的端菜伙计手里的菜色和食材,眸光转动,语气欢悦激越,让听到的所人不由为之侧目。 福祥楼掌柜的不由一愣。 厨房里点了什么菜,他是一一过目的,没有苏默所说的这一道叫什么鹿鸣贺嘉宾的菜色。 他抬眼看向苏默,语带询问,心说她是不是记错了。 小厮也是微微一愣,连世子爷也呆住了,暗暗地琢磨着,自己刚才是不是点过这道叫鹿鸣贺嘉宾的菜色了。有鹿,难道这道菜是鹿身上的某种东西吗? 不过,这贱民果然在用词上很是新颖,那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让他听得心花怒放,大赞外面的那个女子会说话。 “好一句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呈菜的伙计呢,爷已经迫不及待看看这盘福祥楼精心烹制的鹿鸣贺嘉宾是什么了!墨池,快传人上菜!“ 恭亲王世子拍手大笑,语带欣赏。 他平时再纨绔,在恭亲王妃的耳提面命下,于学问和功课上,也丝毫不敢有懈怠之心。 苏默词句听起来顺耳,读起来琅琅上口,他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见世子爷来了兴趣,小厮掀开帘催促道:“快呈菜!” 上楼时,苏默本与伙计说好的,她说一道菜,上菜的伙计就端一道菜上去。 可她说完菜名,几个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人,那道菜是什么,于是都没有及时上前把菜呈进隔间里。 苏默抬头盯在一个伙计脸上,眼神隐隐带着鼓动之色。 端着一盘孜然羊肉片的伙计神色迟疑地迈开脚,在众位同仁们担心的目光下,掀开珠帘,微微躬身进了隔间。 随着脚步,伙计额头上慢慢地冒出一层细汗。 他心里有些没底,心想一盘简单的孜然羊肉片怎么叫鹿鸣贺嘉宾?这算不算欺瞒世子爷?世子爷生了气,会不会当即把盘子扣在他脸上? 总之,他的心情很是忐忑。 小厮站在门口,当然把伙计端着的菜色看得一清二楚。 他睁大眼睛,皱着眉,心说这不就是一盘孜然肉片吗?偏叫什么鹿鸣贺嘉宾,都快被那丫头说成花了,还得世子爷的赞,真是让他有些无语。 世子爷端坐在椅子上,等菜上了桌,看到那盘菜,微微一怔之后,低头闷笑起来。 说什么鹿鸣贺嘉宾,他不记得。看到这盘孜然羊肉片,他当然是识得的,明明就是他之前打发掌柜的重新去做的菜。 鹿生双角,羊也生双角,把羊意为鹿,简直就是大胆了! 这丫头心思机敏,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区区一盘孜然羊肉片包上了华美的外衣。 就算明知道她在投机取巧,巧言令色,偏生她说话又让人极度舒爽,根本不想斥责于她! 真是! 世子爷边笑边摇头,微微阖目,不想让自己笑得太大意,免得让外面那丫头听了得意,下面更想着法儿的用美词好句糊弄他。 “那第二道菜呢?” 他已经等不及想知道第二道菜,那丫头能说什么什么花来了。 “第二道菜,名为龙蟠钟山!钟山如龙独西山,欲破巨浪乘长风!世子爷乃人中龙风,食了这道龙蟠钟山,必能乘风破浪!从此世间再无任何难事,敢拦于世子爷面前!“ 吸取上第一道菜的经验,刚报完菜名,苏默的手指就微微一动,点向了站在离她较近的一位伙计。 那位伙计微微一愣,看了眼自己托盘里的菜色,又见掌柜微不可见地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忙垂眼,躬身,掀帘进入隔间。 有了第一道的惊吓,掌柜的已经镇定了很多。 他得承认,这丫头自己看走眼了,原以为只是个空口说大话的,没成想却是有大才的。 几句话能哄得世子爷眉开眼笑,可见她果然是有几分胜算能保住他和他的福祥酒楼的。 一盘热腾腾的鲤鱼炖豆腐很快摆上了桌。 俗语称鲤鱼跃龙门,便会化身为龙。 盘里有鲤鱼,豆腐切块散落在鱼身四周,这盘菜叫龙蟠钟山倒也不为过。 世子爷微微含笑,拍手叫好:“欲破巨浪乘长风!这句妙极!爷就是要乘风破浪,翱翔于天的人!墨池,赏!“ 小厮愣了一会儿,实在不明白一盘平常的鲤鱼炖豆腐怎能让世子爷这么开心!? 但他还是掏出钱袋,拿出一小块约有一两重的银块放在了上菜的伙计手里。 伙计眉开眼笑地出了隔间,一脸佩服地看着苏默。 “第三道菜呢?“ 第47章 口快如刀 第47章 口快如刀 小厮挑帘,说话的语气和缓了许多:“世子爷问第三道菜!” 掌柜满眼激动得看着苏默,目光中不乏欣赏之意。 他现在已经确定,他的福祥酒楼保住了! 伙计们的脸色也从沉郁变得兴奋起来,目光中再无忐忑惧怕之意,显是前两位伙计进去之后,不但没有受到斥责,有人反而得了赏,让他们大受鼓舞。 在这些目光下,苏默的姿态不骄不躁,一派宠辱不惊的样子,眉眼微抬,原本朴实的五官上,光华初绽,仿若璞玉,洗尽铅华,渐渐露出夺人的魅力。 “第三道菜,名为鹏程万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民女低贱如泥,只愿以微末光芒,遥祝世子爷如大鹏一样,扶摇直上,扬名万里!” “第四道菜,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 “第五道菜,万红暄昼,占尽人间秀!福祥酒楼特为世子献上清蒸螃蟹!” 苏默一口气没有停,连珠炮似的连说了最后三道菜。 她口快如刀,嗓音亮,吐字清,字正腔圆,气口精当,大篇幅的说词,节奏明快地一气倒出,中间一丝犹豫,一个磕巴也没有打,如一串珠玉一贯到底,让听的人随着她说词心情起伏,产生强大的共鸣感。 每说到一道菜,苏默就暗示手里拿着那道菜肴的伙计掀帘进去呈菜。 鹏程万里摆上桌不过就是一盘卤鸡翅! 竹笋焖猪肉明明既油又俗! 清蒸螃蟹明明就是一笼屉张牙舞爪的螃蟹并且蒸熟了的螃蟹而已! 但在苏默一迭声的妙语连珠中,谁又在乎鸡翅什么时候和大鹏连在了一起,竹笋焖猪肉为什么变得清新脱俗了,清蒸螃蟹又为什么名为万红暄昼,占尽人间秀了! 这一切,都没有人在乎了。 福祥酒楼的掌柜听得连连点头,眼睛越来越亮。 他已经完全被苏默折服了,好词佳句,她可以信手拈来,简直是清平不出世的才女! 隔间里,难搞的世子爷哈哈大笑,拍桌大喊道:“墨池,每人赏他们一两银子!” 小厮拿出钱袋,一人给伙计赏了一块银子。 只有一个伙计站在外面,有些着急,他手里托着一壶酒并着一个白玉酒杯。 看到同仁们个个得了不少赏钱,他有些羡慕,眼巴巴地看着苏默。 苏默推了掌柜一把,让他随最后一个伙计一起进屋。 “如此佳肴,怎能没有美酒相配?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在这严冬,酌一杯小酒,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胜景,岂不是人生乐事!福祥酒楼掌柜亲自为世子爷献上美酒!” 在苏默的眼神示意下,掌柜的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苏默,起身带着伙计进入隔间。 随着苏默的祝酒词,恭亲王世子心花怒放地受了掌柜的献上来的酒,当然也不会接着为难掌柜。 隔间里放着火炉,开着窗户,福祥酒楼对面全是低矮的民居,瓦片鳞次栉比,白雪皑皑覆盖,苍白的雪光映着落日的余光照了进来。 恭亲王世子原本对窗而坐,就算进了隔间,也只能看到他半边冠玉似的侧脸。 听到兴起之下,他竟然转过身子,直面向掌柜,露出了全部的真容。 他面色白皙,皮肤粉嫩,一双眼睛明亮如朝露,带着此许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眸深处却潜藏着深沉的冷漠和狠毒,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眉眼微挑,看人的时候,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常居高位,手握生杀大权的漠然,嘴唇粉红,比清平最漂亮的女孩子还要水润。 这是一个生在富贵窝,长在富贵乡的陈朝最有权势的王室之家才能娇养出来的贵公子。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寻常人身上绝不会有的风流和气度,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景。 哪怕他瞪着眼睛,翘着双腿,你也不会觉得他无礼抑或是流里流气。 你会觉得那是旁人无法模仿不可捉摸的气场! 陡然看到世子爷拿正眼看着他,掌柜的受宠若惊,瞬间扑到在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世子真颜。 看到他诚惶诚恐的样子,世子爷很是无趣,皱着眉说:“行了,你下去吧!看见你,就心烦!” 掌柜的抹着汗站起身,头也不敢抬地出了隔间。 苏默已经站起来了,等在楼梯间。 掌柜的一出去,就顶着额着上的伤,一脸劫后余生的感慨,笑着对她拱手:“苏姑娘,幸亏有你,要不然——” 不等他说完,苏默冲他摆了摆手,以眼神示意他看向隔间的方向。 顺着苏默的视线,掌柜也意识到站在世子爷的隔间门口,说这些不妥,马上住了嘴,热情地招呼苏默下楼。 掌柜出来时,苏默就感觉到里面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可能是世子爷的那位面色不善的小厮,她猜想。 下楼时,她突然抬起眼,看了隔间的珠帘处一眼。 珠帘密集,隔开了两个天地。 隔间里,恭亲王世子站在门口,微微抬眸,隔着珠帘暗暗地观察着苏默。 见她果然如小厮所说的,长相平平,身材更是一马平川,毫无起伏的美感。 他不由心下失望,暗叹可惜:如此才女竟然长相如此平凡!要不然,他倒不介意,回王府,求母妃允了自己,把这个狡黠聪慧的女子收入房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兴起想收一房小妾的心思。 之前,被他母妃仗毙的那两个婢女,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暖床的工具而已。 反正,他已十五岁了,京城里和他一般年纪的公子哥,通房都收了好几个了。 他正想得入神,冷不丁地苏默象是后脑勺生了眼睛一样,突然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吓得他忙向后倒退了小半步。 回过神之后,他有些好笑。 堂堂世子,他看个贱民怎么了?就算被贱民发现了,大不了,他瞪回去就好了。 他怕什么? 笑过之后,世子爷有些怔怔的。 那个丫头脸色腊黄,脸上半两肉都没有,五官平淡得犹如路人一样,毫无特色,偏就生了一双好眼。 如菡萏一样,光华耀眼,让人不由想起星光璀璨的银河。 倒是让人一见难忘! 小厮站在他旁边,见自家主子跟登徒子似的偷看人家,一时发笑,一时发呆的,脸色古怪地说:“爷,我说你别是 第48章 公平交换 第48章 公平交换 “胡说八道!爷怎么可能看上这等乡野村妇?” 虽然那谁有才,但那也掩盖不了,她是个柴火妞的事实! 空有才华,皮相一点也不好看! 这样的女人收进府里,跟那些与他同龄,拥有一大帮美貌通房的公子哥们一比,多丢他的面子! 世子爷斜着眼睛,严词否认道。 小厮也觉得不可能,这个想法,只是惊鸿一现,问完之后,他也深觉可笑,得到否认之后,就没有再深究下去。 小厮再精乖,也没有想到这世上有个词就叫做口是心非。 有些人春心萌动的时候,大概他自己也是不自知的,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象这样撩动着他的心。 下了楼,掌柜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苏姑娘,是之前是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怠慢了姑娘,还请姑娘多担待!” 他神情激动,招袖抹着眼角的湿润,表情真诚地得恨不得对着苏默跪下,谢谢她救了他,还有他毕生的心血福祥酒楼。 苏默摆手:“掌柜的,不用客气,叫我苏默就好。” “不敢,不敢。在下还是叫你苏姑娘吧!姑娘大才,当得起清平第一才女的名头!” 掌柜拱手,毫不犹豫地把第一才女这个大帽子扣在了苏默头上。 苏默讶然,苦笑着说:“是掌柜谬赞了,清平人杰地灵,比我有才的人多得是。苏默不过是乡野之人,实在当不起这个名头,还请掌柜的收回去。我姐弟两个本是来此借住柴房的,现在事情解决了,那这借住一事?” 掌柜的连连摆手,大笑道:“苏姑娘客气了!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在下岂是知恩不报之人!还住什么柴房!?福祥酒楼上等客房随你挑,苏姑娘和弟弟想住多久都可以!” 两个人说着,边走向苏笙呆着的房间里。 苏默随掌柜的上楼之后,就有茶博士带着苏笙进了和厨房相邻的一个小房间,那是酒楼的厨子和下人们吃饭和休息的地方。 此时里面闹哄哄的,所有暂时没有活的伙计和茶博士都围在一张桌子周围,如众星捧月一样把苏笙拱在中间。 桌子上放着干果,点心,还有水果。 苏笙小小的个子淹没在伙计们的口水之中,他们正连比带划地述说着见世子的情景。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腿肚子都转筋了!生怕你姐姐惹怒了世子,那位爷眼睛也不眨地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了!” “你姐姐是真有才气!几句话,就把世子哄得眉开眼笑——” “那菜叫什么名咧?特别好听的名字,你姐姐起的!” “鹿鸣贺嘉宾——我记得——” “龙蟠钟山!” “还有鹏程万里——” 苏笙听得眼睛也不眨,手里的点心也忘了往嘴里送,喜得眯着眼睛,好象那些人嘴里夸的人不是她姐姐,而是他一样。 “我姐姐本来就很厉害!” 掌柜的站在门口,笑着对苏默说:“苏姑娘,不止是在下,在下店里的伙计对你也佩服得很!” 听到声音,房里的人纷纷回头。 “苏姑娘——” “苏姑娘来了!” —— “姐姐!” 见到苏默,苏笙跳下椅子,张开双手,欢快地跑了过去。 苏默蹲下身,把他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 掌柜见伙计都只顾着说话了,没有出去招呼客人了,忙挥手把这些人赶了出去。 房间里很快变得空荡起来。 掌柜招呼着苏默在桌子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水,温声说道:“苏姑娘,有句话,在下不知道当不当讲?” 苏默眸光微闪,垂下头,喝了口茶! 以掌柜的精明,肯定是看出来什么了。 “这是是福祥酒楼,在掌柜的地盘上,有什么不能讲的。有事但说无妨。” 她笑了笑,露出一个坦荡的笑容。 掌柜摩挲着热烫的茶杯,似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苏姑娘,你刚才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刚才,有个伙计告诉我,说酒楼外面似乎有一群人轮流盯着,看样子象是本地的地痞流氓。所以,在下想,你们在严冬之际,借住酒楼的柴房,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果然,什么事都别想瞒着聪明人。 苏默露出一个苦笑:“不瞒掌柜,我们姐弟确实是惹上了麻烦。我们本是离清平不远的安宁村人,一大早来城里买米粮,不知道为什么被地痞给盯上了。至于原因,我们也实在是一头雾水。毕竟如你所见,在大冬天里会借住柴房的人,身上并没有多少钱财。” “想必苏姑娘是觉得这群地痞,似乎忌惮我这酒楼,所以才想借住柴房一晚,想等那些人等得不耐烦了,才离开这里。可是如此?” 掌柜的一语中的,对此,苏默只能点头。 “可是苏姑娘可有想过,若是这帮流氓一日不退,二日不退,哪怕是三日也不会退,那该怎么办?” 掌柜眼眸深沉,很快点出了苏默一直担心的地方。 “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我想,掌柜的既然提出来了,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帮我姐弟解决这个麻烦?苏默必感激不尽。” 苏默拱手,试探地问道。 她相信作为一个精明的成功商人,绝不会主动提起这样的一个话头,必有其目的所在。 “苏姑娘刚才帮在下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在下帮帮姑娘,也不过是还之前的恩罢了。这件小事,就交给在下来处理。在下不才,在清平还有几分影响力,认识了不少本地有威望的人。一定会妥善帮姑娘处理好。在下还有一事,想跟姑娘商量——” 掌柜的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让苏默微微一喜的同时,也有些惊讶。 什么事会让他如此为难? “掌柜的,有请讲。” “你起的那些新奇的菜名,不知道在下能不能用在酒楼的招牌上?” 说这些话的时候,掌柜的脸色发虚,隐隐有想打自己脸的冲动。 苏姑娘刚才帮了酒楼,帮了你,你竟然以帮人为挟,提出如此可耻的要求,真是—— 凡是文人,都有几分铮铮硬骨和气性! 有几分才气的,更是天下扬名! 哪有人会把到手的才名拱手相让,让区区一个酒楼扬名的道理? 第49章 来自京城 第50章 长命锁 第51章 火树银花 第52章 芳华阁夕瑶 第53章 童子鸡 第54章 撂倒世子爷 第55章 村姑变泥猴 第56章 恶妇拦路 第57章 一刀劈了你 第58章 好狗不挡道 第59章 古代碰瓷 第60章 你不仁,我不义 第61章 利诱看伤 第62章 小心被雷劈 第63章 惊闻订亲 第64章 相处融洽 第65章 朋友一双 第66章 挣钱的买卖 第67章 肉被偷走了 第68章 入坑的开始 第69章 人命如芥(一) 第70章 人命如芥(二) 第71章 人命如芥(三) 第72章 人命如芥(四) 第73章 人命如芥(五) 第74章 你们要打劫吗 第75章 公子逍遥 第76章 后会有期 第77章 举刀请人 第78章 彪悍掀桌 第79章 关你屁事 第80章 狗咬狗一嘴毛 第81章 谋划未来 第82章 起疑心 第83章 周家妹妹 第84章 爬过墙头 第85章 春梦了无痕 第86章 开笼放狗 第87章 少女心机 第88章 雕龙玉牌 第89章 贴身物什 第90章 兜售梅花 第91章 坐地起价 第92章 莫笑村姑 第93章 遇到麻烦 第94章 被揭老底 第95章 女儿膝下有黄金 第96章 用的哪只手 第97章 嫉妒不甘 第98章 昧了玉牌 第99章 吓退八婆 第100章 周家上门退亲 第101章 精于算计 第102章 终占上风 第103章 借钱哭穷 第104章 恶妇摔跤 第105章 火上浇油 第106章 撕毁婚书 第107章 世子爷等的人 第108章 下眼药 第109章 好心帮捡柴 第110章 事不关己 第111章 杀身之祸 第112章 吓不死你 第113章 起来嗨 第114章 **的美男 第115章 压来压去 第116章 再动揪你豆豆 第117章 双双滚下床 第118章 捡了个傻子 第119章 任你捏回来 第120章 撩乱少年心 第121章 埋下祸根 第122章 专治各种不服 第123章 强迫症伤不起 第124章 官差敛财 第125章 最坏的打算 第126章 不怀好意 第127章 惊人发现 第128章 有点暧昧 第129章 心绪难平 第130章 女人和小孩难养 第131章 终须一别 第132章 怆然离开 第133章 流言蜚语 第134章 苏家来刁奴 第135章 吞了我的吐出来 第136章 人不如狗 第137章 妖孽附身 第138章 面甜心苦 第139章 上菜刀 第140章 神秘人影 第141章 藏身地窖 第142章 热脸贴了冷屁股 第143章 兵来将挡 第144章 耳报神 第145章 开蒙 第146章 谢你八辈祖宗 第147章 默即无声 第148章 冷言冷语 第149章 难以置信 第150章 打听消息 第151章 偷吃剩饭的贼 第152章 你才是狗 第153章 都是老熟人 第154章 威胁 第155章 警惕之心 第156章 诗词接龙 第157章 臣妾做不到 第158章 险胜 第159章 喝茶看戏 第160章 暗中敲打 第161章 吃了个大亏 第162章 主仆联手 第163章 柴房里的秘密 第164章 铁石心肠 第165章 女人腰摸不得 第166章 割了那啥 第167章 外号扫把星 第168章 借机抹黑 第169章 下定决心 第170章 那些温暖 第171章 手上带电 第172章 险恶用心 第173章 教他识人心 第174章 气得想打人 第175章 女装惊艳 第176章 流言猛于虎 第177章 命悬一线 第178章 生死难料 第179章 大难不死 第180章 糟糕透顶 第181章 惊慌失措 第182章 一直很矜持 第183章 支走程巧儿 第184章 恨之入骨(一) 第185章 恨之入骨(二) 第186章 苍天饶过谁 第187章 跟我睡觉 第188章 起床气闹的 第189章 哥哥尿床了 第190章 春心懵懂 第191章 一低头的温柔 第192章 隔空摸头杀 第193章 暗生疑心 第194章 疙瘩汤 第195章 早晚会走 第196章 见之绕路 第197章 大事不妙 第198章 暴风雨前 第199章 人情冷暖 第200章 狗血淋身 第201章 置之死地 第202章 舌战村民(一) 第203章 舌战村民(二) 第204章 揪出黑手(一) 第205章 揪出黑手(二) 第206章 揪出黑手(三) 第207章 揪出黑手(四) 第208章 揪出黑手(五) 第209章 揪出黑手(六) 第210章 破除流言 第211章 怨恨之始(一) 第212章 怨恨之始(二) 第213章 喜欢吗 第214章 暖味纠结 第215章 你笑得好傻 第216章 惊鸿一面 第217章 前怨新恨 第218章 夜里的访客 第219章 言语交锋 第220章 荡漾的少年 第221章 他聪明着呢 第222章 一战成名 第223章 口是心非 第224章 又被调戏了 第225章 亲上了 第226章 我教你 第227章 撞破好事 第228章 渡气救命 第229章 私心隐瞒 第230章 你我有私 第231章 弥天大谎 第232章 漏洞百出 第233章 无数的谜团 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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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世子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 第331章 一对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