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你如光》 第一章 热情似火,骄阳是我 陆亦瑶出车祸后发现世界变得不一样了,爸妈还是自己的爸妈,好友还是自己的好友,连工作都和以前一样,只是,人民币上印着的头像没有了,未婚夫也不再认识自己了。 车祸至今一个多月,陆亦瑶每天都像是活在梦里,明明一个月前她和谢遂还是热恋中的情侣,谢遂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承包大鱼塘。他们许诺三生恩爱不疑,此刻他却变成了电视上那个时常出现在新闻里,她想见一面却连他公司大门外的门卫处都通不过的人。 在连续守了谢遂的公司大门口一周之后,陆亦瑶终于明白硬堵谢遂这件事太不靠谱,她甚至连他公司的前台都见不到。谢遂的电话倒是一直通畅,只是无论她任何时候打过去,那边永远无人接听,发过去的短信也石沉大海,仿佛他故意躲着她,却又不肯将她拉黑一般。 以前她和谢遂是一墙之隔的邻居,谢遂家住在墙那边的别墅群里,她住在墙这边的郊区城中村,阶级差距并没有阻挡他们友谊的小船,从小她就像小尾巴似的缠着谢遂,想要好吃的找谢遂,想要洋娃娃找谢遂,被人欺负了找谢遂,哪怕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也要找谢遂。谢遂在她的人生中一直扮演着圣诞老人的角色,同时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出事那天,她要谢遂开车带她上山看流星,然后第无数次死皮赖脸地要求谢遂和自己在一起,两人虽是青梅竹马,但是她的名分一直没定下来。那天是谢遂第一次松口,答应了和她在一起,她当即就想去吻谢遂,也算是给追他的这几年画下完美的句号。奈何她刚想有所动作,旁边的车子便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她有没有脸红她不知道,但是谢遂脸红得太明显,让她实在不好意思继续下去。 一直到今天,陆亦瑶都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突然羞涩,仓促地催促谢遂开车下山,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开车下山的话,或许就不会和迎面而来的醉驾车辆相撞,车子不会翻落山坡,这个世界不会变得不一样,谢遂……也不会不认得她,更不会连她出车祸差点死在医院都不来看她。 结论是,她想要谢遂再次答应做自己男友,理论上来说是不太可能了。 而此刻的致宁集团大楼里,谢遂坐在会议室的主位,正在主持一个并购会议,神情严肃认真,目光暗沉,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无意识地心跳缺失。 主讲人额上不停地冒冷汗,几次磕磕巴巴,看到谢遂皱起眉头,腿都有些发软,不过很快有人来拯救了他。 谢遂的特助周晟打开会议室的门,悄声走到谢遂身边,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他表情没变,却站起身道:“暂停,大家休息一下。” 谢遂一出会议室,偌大的会议室立刻一片吸气声,大家这才敢放肆地呼吸,暗道:吓人,真是吓人。 电梯里,谢遂道:“监控视频同步传过来。” “是。”周晟没敢说已经传过去了,谢遂不喜欢多话的人。 进了办公室,谢遂一眼便看到屏幕中那个穿了黑色一字领连衣裙的女人,几年不见,她褪去了身上的学生气,穿衣服也成熟了,但是那双眼睛依旧带着稚气,看向镜头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的星星。 他的喉咙动了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已经第几天了?她这样每天风雨无阻地来,和门卫的大叔都已经熟识,他不肯见她,让秘书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复她任何消息,她却依旧每天都来,仿佛感受不到他的态度。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晟敲门:“谢总,要让人进来吗?” 谢遂收回目光:“不用。” 周晟不太明白大门外的这位陆小姐和谢遂是什么关系,每次这位小姐来,谢遂都会亲自盯着,却一面也不肯见,更不许任何人通融对方。有一次这位陆小姐和安保人员发生冲突,对方推了她一下,力气太大,竟然把她推倒在了地上,手和脚都磕破了,谢遂的面色吓人极了,当时便下令将人开除。周晟从未见过情绪这么外露的谢遂,所以对于门外这位陆小姐,哪怕是极小的事情,他也会和谢遂沟通。 周晟看了看落地窗外,小心道:“外面看着要下雨,天气预报也说今天要下大雨。” 谢遂目光顿了一下,只用了三秒钟便做出了决定:“通知下去,今天提前下班。” 周晟也是个人精,立刻道:“我让人给门卫送把伞,要是陆小姐不走的话,就让门卫把伞给她。” 谢遂点头,没有再说话。 外面果然很快便下起了雨,大厦里员工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更多的人是开车,一辆一辆地开出去,女孩子一直站在路边,直到再也见不到人和车子从大门出来才耷拉着肩膀离开。 伞很大,她的身子小小的,在风雨里看起来柔弱极了,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谢遂才缓过神,点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片刻后,摁熄了烟,大步走出办公室,会议室里还有一群人在等他。 坐公交车回到学校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还没走到宿舍楼下,陆亦瑶便接到了乔冰的电话:“十二楼老张办公室,快来!” 陆亦瑶踢着脚:“不去,累死了,我才不上赶着找虐。”张教授是教盗墓,哦,不对,是教考古的,同时也是副校长,常年一心扑在专业上,对自己的下属们根本毫不关心,每次见到陆亦瑶都是:“小陆啊,你帮我举一下这个头骨。” “主任,你上次还喊我小赵呢。” 张教授头都不抬,摆弄着一堆白骨:“原来你姓赵啊,姓赵好。” 他永远记不住他看不上的人的名字,不巧陆亦瑶就是那个他看不上的人,所以陆亦瑶才不要有事没事出现在他面前呢,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辅导员,管好自己的学生就行了。 “学校要组织一次校庆,老张这里正在排名单呢,我看了名单最前面有谢遂的名字,你不来别后悔啊!”乔冰说完,不等陆亦瑶回应就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陆亦瑶喘着粗气出现在了行政楼十二楼,谁知却在老张办公室门口遇到了江衡。猛然见到江衡,陆亦瑶愣了一下,她和江衡也算相识多年,江衡和谢遂是一届的,每次见到江衡,她都是和谢遂在一起,她和他交集不多,每次见到,她都会乖乖喊他一声学长。 “学长,你也找张教授?”陆亦瑶打断江衡沉默的注视,那种目光让她有些不舒服。 江衡点头,依旧盯着她,语气高冷:“是。” 陆亦瑶后退一步示意他先进,谁知他却站着不动,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让陆亦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幸好乔冰拯救了她:“陆亦瑶快过来帮张教授的忙!” 陆亦瑶慌乱地点头,擦着江衡的胳膊走了进去,而江衡依旧在盯着她,她走到乔冰身边的时候都还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不过他的眼神虽然专注,却太冷淡,一时间她分析不出他的具体意思,谢遂很快便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 盯着邀请名单上谢遂的名字,陆亦瑶给乔冰竖了一个大拇指,乔冰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下一刻便听到老张说:“江衡来了,快来看看这些资料,那些杂活儿让小赵和小林搞就行了。” 他口中的小赵和小林是指陆亦瑶和乔冰,杂活是指校庆的具体安排,虽然陆亦瑶不想被叫作小赵,但是这个“杂活”她是愿意做的。 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名单,陆亦瑶将范含嫣的位子从谢遂身边挪到了第一排的边上。范含嫣曾经还是陆亦瑶的学妹,而且是学医的,不过她的艺术细胞比医学细胞更发达,现在已经是一线小花,和谢遂并列知名校友,谁知道这两人在校庆上会不会擦出什么火花。 乔冰将人拉回来,白了陆亦瑶一眼,大概是嫌弃她做得太明显:“人家是知名校友,不能坐在角落。” “至少得隔六个人。”陆亦瑶又将范含嫣的名字拉走,查了六个名字之后,将她放在了那里。 “我觉得不管隔多少人,大家的目光都会错过她的。”乔冰试图说服陆亦瑶。 大概是两人讨论得太过认真,江衡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对上他的目光,陆亦瑶有些无措,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用这种目光看她。 乔冰拉了拉陆亦瑶的胳膊:“好了,我们安排下演讲顺序和节目顺序。”她似乎不想陆亦瑶和江衡交流过多。 在两人讨论节目顺序的时候,乔冰坚持要先听歌手唱歌,而陆亦瑶坚持要先看舞蹈表演,两人再次僵持不下,谁也不肯先让一步,最后陆亦瑶用一顿饭成功地让乔冰让步,而她之所以这么大方,是因为她笃定谢遂和以前一样不爱现场歌曲演奏。 江衡在听到陆亦瑶为了这种事情要请乔冰吃饭的时候,目光再次飘了过来,他的目光不是轻飘飘的那种,而是沉默且沉稳的那种,因为太过频繁,陆亦瑶忍不住想问问乔冰,她和这位师兄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可说的过往。不过很快她便发现没必要了,因为张子婍从外面进来直接抱住了江衡的腰,甜甜地喊了一声:“师兄!” 陆亦瑶眼睛瞪了瞪,这也太不讲究了吧?老张还在这里呢。 江衡抿了抿唇,推开张子婍,再次朝陆亦瑶看过来。陆亦瑶慌乱地避开眼,用眼神询问乔冰江衡到底是什么意思。乔冰似乎很生气:“你能不能认真点?一个节目单排了半个小时了!”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陆亦瑶当真再也没往江衡那边多看一眼。 张子婍是老张的女儿,陆亦瑶以前便认识她,严格来说两人曾经还是情敌,因为当年陆亦瑶和她一起追谢遂,她没追上,陆亦瑶倒是追上了。不过把张子婍配给江衡似乎也不错,江衡在学校也算风云人物,年纪轻轻已经当上了博导,喜欢他的女孩子至少能绕地球半圈。 老张似乎还不知道两人的“奸情”,此时终于肯放下他手里的活计,惊奇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怎么抱在一起了?” 张子婍娇笑着说:“爸,您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和您最喜欢的学生在一起了,以后让江衡给你当女婿怎么样?” 老张费力地想了想,一点没有卖自己闺女面子,看着江衡:“我记得你以前说你有个喜欢的女孩子?” 对于这样拆台的老爸,陆亦瑶也是第一次见,忍不住朝这组狗血组合看过去,谁知又对上江衡的目光。不知为何,陆亦瑶被江衡看得有些心虚,仿佛此刻她没有冲过去说点什么是她的不对一般。 乔冰语气不太好地开口:“老张你肯定记错了,江衡都和你姑娘睡过了,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可不就是你姑娘?” 江衡的脸色变了变,抿着唇死死地瞪着陆亦瑶。陆亦瑶也瞪着他,他和谁睡觉这事和她真的没关系! 老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关注的点却是:“女孩子说话还是应该委婉一些。” 几个人集体沉默了一下,最后是张子婍化解了尴尬:“待会儿结束了一起吃饭吧?”这话是对陆亦瑶和乔冰说的。 陆亦瑶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正要答应,被乔冰扯了一下,她虽然笑着,但是语气有些不客气:“今天晚上可不行,我和瑶瑶还得给学生会开会呢,可不能让他们空等。”顿了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子婍,“不过你们俩结婚摆酒的时候我们肯定去,到时候可不准少了我们的请帖。” 这下连陆亦瑶都感受到了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为了缓和气氛,她赶紧道:“对对对,师兄你们结婚了一定告诉我。” 江衡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声音硬邦邦的:“好。” 办公室气氛紧张,虽然后来江衡和张子婍都没有再搭讪,但是陆亦瑶和乔冰还是早早地离开了办公室。 路上陆亦瑶总觉得张子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屑,于是问乔冰:“我是不是给江衡当过小三啊?张子婍看我的眼神怎么那样?” 乔冰用食指戳了戳陆亦瑶的头:“就你这智商还想给人当小三?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疼疼疼!”陆亦瑶不满地大吼,一方面是真的疼,另一方面是配合乔冰演戏。 谁知身后竟然传来了江衡的声音:“她车祸受伤刚好,你别那么用力碰她的头。”他的语气有些压抑,似乎他忍了许久才开口。 陆亦瑶转头看到江衡和张子婍,因为他这句话,气氛又尴尬了起来,她摸了摸头:“没事没事,我脑壳硬,车祸都没死,乔冰这小力气怎么可能伤到我。”说着扯了扯乔冰的衣服,示意乔冰不要开口。 张子婍挽着江衡的胳膊,语笑嫣然道:“我看也是,早上我看到你赶公交车,嘴里还啃着包子呢,跑得比奥运冠军都快,身体早就好了吧?” ……张子婍描述得实在太有画面感,连陆亦瑶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乔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别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积极,倒追男人你倒是勤快。” “那不一样嘛。”陆亦瑶呵呵笑着,谢遂当然是不一样的,不过下次她再也不啃着包子百米冲刺了,那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张子婍看热闹不嫌事大:“陆亦瑶你又有新男朋友了?” 陆亦瑶谦虚道:“快有了。”唯一的遗憾是这个男朋友还不认识她呢。 昏暗中她感觉江衡目光有些发烫,看得人十分心虚,只听他问:“男朋友?”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是……是啊!”陆亦瑶话都说不利索了,唯恐他上前来打她一顿。 江衡身子晃了晃,似乎有些不稳。张子婍一点不心疼,继续煽风点火:“那敢情好,什么时候带出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乔冰终于找到了发挥的余地:“等你们结婚了,让瑶瑶带她男人也来给你们庆祝。”这是她第二次提江衡和张子婍结婚的事情了,陆亦瑶总觉得她是故意讽刺两个人。 “行,你们不和我们去吃饭,我们就先走了。”张子婍说着转头问江衡,“车停在哪儿?” 江衡没有再说话,和张子婍一起朝着岔路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乔冰嘟囔道:“有车有什么了不起?” 竟然连乔冰都听出来张子婍话语里的炫耀成分,陆亦瑶低声道:“人家的是保时捷。” “你不是忘了吗?”乔冰一直以为陆亦瑶因为出车祸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陆亦瑶认真地告诉她:“关于钱的部分我记得比较牢靠。”没办法,人穷志也短。而她之所以知道江衡开保时捷,是因为车祸发生前,她和江衡也是同事。当然,那时候两人没什么交集,她对江衡的印象仅仅是谢遂的同窗,学校的骄傲。“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乔冰略一沉吟:“是这样,以前你追过江衡。” 陆亦瑶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她到底是追过多少男人啊?!连谢遂都是她倒追的。 “追了三年。” 啧,她竟然还有此等毅力,让人刮目相看。 “你们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上次在老张家的别墅聚餐的时候,他和张子婍睡到了一起,大家都看到了。”顿了一下,乔冰又道,“当时你自己哭着跑走了,开着车上山大概是想看星星疗伤,谁知出了车祸,在医院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别人谈恋爱要钱,和这种男人谈恋爱要命,我看你还是珍爱生命,远离江衡吧。” 没想到故事竟然这么曲折,陆亦瑶问:“老张这么有钱,贪污了吧?”车祸前她没有去过老张家,不过老张就一校领导,对于他的经济实力,陆亦瑶表示怀疑。 乔冰又用手指戳她:“你能不能别和老张一样总是抓错重点?” 陆亦瑶保证了一万次,以后绝不和江衡搅和在一起之后,乔冰才终于放过了她,然后揽着她的肩膀:“忘了这个渣男,姐给你介绍个好的!” 陆亦瑶星星眼:“你家那么有钱,肯定能搭上谢遂,你快帮我制造点契机。别的男人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谢遂。”乔冰家里有钱,在学校当辅导员不过是为了找个事情做,陆亦瑶去过她家,花园比公园都大,绝对是人民的公敌。 而乔冰回了她两个字:“呵呵。”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亦瑶在她心中大概已经变成车祸后得了妄想症,一天到晚做梦,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嫁给那个存在于传说中的男人谢遂。 谢遂……连乔冰都只敢看不敢想的男人。 转眼到了校庆,陆亦瑶穿了一袭红裙子站在会堂门口,期待谢遂进门的时候能够第一眼看到自己,为此还特意将裙子往下拉了拉,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又默默地将裙子拉了上去。 张子婍挽着江衡从台阶上走过来,江衡的目光一直落在陆亦瑶的脸上,让她十分不自在。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张子婍道:“陆亦瑶,今天你领队迎宾啊?衣服是比她们的好看点儿。” 陆亦瑶瞪着眼,两秒钟后撇了撇嘴:“我等人呢,你们快进去吧。”明明自己是被人抢了男朋友那个人,怎么还被挤对?陆亦瑶不明白张子婍的“三观”,决定不和这种女人一般见识。 陆亦瑶的声音将江衡从沉默的注视中拉出来,下一刻他动作很大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正要说话,被脸色难看的张子婍截断,恶意道:“总不会是等你男朋友吧?是咱们学校校友?” 江衡沉下脸,看着张子婍:“我们先进去吧。” 陆亦瑶没空和他们纠缠,绕过他们,朝他们身后走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一群人:“赵院长,您的位子在这边,我领您过去。” 被称为院长的男人眼神陌生地看了看陆亦瑶,随意点了点头,继续扭头和谢遂说话。陆亦瑶抬手引着人往里走,试图插话:“赵院长,我是历史系的……”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身边的人挤开,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每个人都想往权力中心靠拢。 而谢遂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以前谢遂不是这样的。他家境好,学习也好,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人群的中心,学校里男孩子们都喜欢跟在他身边,很多次他带她出去聚会,总有人想要挤开她到他身边去,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会拉一下她的手臂,周围的人自然便不敢再将她从他身边挤开。 而现在,她走在人群末端,再也没有了这种特殊照顾。 脚步慢下来,陆亦瑶掉了个头,准备去后台帮忙,然后便看到江衡正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陆亦瑶当即换了个方向,直接奔着后台去了。 校庆三个小时,谢遂和范含嫣交流了十六次,说了六十二句话,陆亦瑶在后台幕布后面拉开一道缝隙越看越着急,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人拉开。以前谢遂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有女生倒追他,他也从不给对方机会,在他那里,唯一可以行驶特权的女生只有她一个人。可现在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陆亦瑶再次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催谢遂下山!就应该当场把他给办了! “别看了,联系方式都加上了。”乔冰拉了拉陆亦瑶,“马上要结束了,你去把道具整理一下。” 陆亦瑶将一个大箱子抱到拖车上:“谢遂才没有那么随便。” “等娱乐消息爆出俩人已经在一起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的谢遂有没有这么随便了。”乔冰一直觉得陆亦瑶天天把谢遂挂在嘴边是因为被江衡刺激到,关于失忆那一块,她倒是一直在观察中。 陆亦瑶才不和她耍嘴皮子:“晚上他们要聚餐,你想办法把我搞进去。” 乔冰被噎到,一堆话没有说出口,两秒钟后竟然答应了:“行,也是时候让你知道现实的残酷了。” 陆亦瑶拍着胸口做了个“一切为了祖国”的表情:“狂风暴雨朝着我来!” 当天晚上乔冰倒是真的把陆亦瑶塞进了聚餐名单里去,不过是以老张助理的身份去的。陆亦瑶给乔冰打电话问她怎么办到的,她说:“我和老张说他女儿抢了你男朋友,他得带你去聚餐补偿才行。” “就这样?”陆亦瑶不敢相信。 “当然不是……”乔冰在电话那边语气严肃地说道,“老张很好奇地问我现在小三的问题是不是已经简单到一顿饭就可以解决了。” 老张关注的点永远都那么奇葩。 陆亦瑶道谢之后便挂了电话,按照她的想法,中华文明博大精深,没有在饭桌上解决不了的问题。谁知进了饭店,谢遂一行人直接进了包间,他们别说一起吃饭,面都见不着! 陆亦瑶死死地盯着挽着谢遂胳膊的范含嫣,他们不是刚刚交换了联系方式吗?什么时候就这么亲密了? 一直到包间的门关上,陆亦瑶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再次认清了自己和谢遂之间的距离,曾经那么亲密,无论她任何时候找他,他永远都在,此刻却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 她记得初三的时候有天忽然肚子疼,爸妈带着弟弟出门采购,她打电话没人接,她便跑去找谢遂。谢遂正好也随着家人一起去s市外祖家,当他说在机场的时候,她没忍住哭了出来,结果他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便从机场赶回家里,带她去医院。到了医院,医生说是阑尾炎,要做手术就必须有监护人签字,谢遂不知道从哪里喊来两个人冒充她爸妈帮她签了字。 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太害怕,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谢遂永远都像是个圣诞老人,能够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在打了几通电话之后,竟然真的被允许陪她一起进手术室。 做手术的过程也相当难忘,手术室里有一道布隔着,但是她下身什么都没穿,一度她只顾着窘迫,连害怕都忘记了,躺在那里无辜地盯着谢遂,唯恐他转头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可是谢遂从头到尾都没有乱看一眼,一直握着她的手,还同她讲道理:“阑尾炎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而且付医生是这家医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手术成功率百分百,你不要瞎想,我站在这里就不会让你出事。” 在他那里,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事。被安慰之后,她放松下来,开始感觉到疼,又开始哭,用力地挣扎,被谢遂死死抱着,他声音带着乞求:“别动了,忍一下,就一下。”他哄着她,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好听,他待她总是不同的,明明他对外人都很冷淡。 来这边聚餐的人多是校领导,像陆亦瑶这种辅导员只有她一个,虽然也有一些熟人,但她还是被挤到了角落去。不过即便是角落,也都是抢手的位子,因为很多老师和教授都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司,今天来的又都是知名校友,给学校捐款最低都是几千万,特别是谢遂,几乎每年都给学校捐款九位数以上,在各个高校又都设立了高昂的奖学金,自己本身又进行资本运作,投资许多类型的产业,所以今天来的人多是想要得到这些知名校友的垂青的。只是毕竟身份在,大家说话都不那么直接,仿佛谁媚俗,谁就输了。 “老赵的研究所现在风头越来越劲了,听说你们最近研究出了降低免疫球蛋白的药?股价一下子升上天了吧?” 被称为老赵的教授还没说话,便有人笑道:“老赵是拿项目费用的,股价升不升有什么关系?不过老赵,听说你们项目最近还在排查人体对麻醉剂抵抗的原因?这都多少年了?”一开口就是血雨腥风,一桌人除了陆亦瑶都听懂了女老师开玩笑却意有所指的话,因为这个研究是谢遂赞助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成效,谢遂在今年依旧投了一大笔钱在里面。 老赵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挤着眼说:“这都多少年没人能解决的难题,我要是三五年就能解决,早得诺贝尔奖了,还在这里和你们开玩笑?” “听说最近有一个患者因为抵抗麻醉剂,打了三倍的药量,结果过敏死了?不是说尸体送到你们研究所了吗?” 老赵压低声音:“他这个不好说,表现出来的症状像过敏又不像过敏,要说过敏吧,第一针下去就该有反应了,结果三针都没有……”他欲言又止,又不好直接说是医疗事故,因为尸检结果和过敏反应确实一模一样,之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众人的话题引到了医疗事故上,陆亦瑶再次想起自己做阑尾炎手术那次,也是麻醉剂没有任何作用,后面的过程生不如死,医生建议给她做神经阻滞麻醉,结果谢遂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到了后面,她一边哭一边骂谢遂,还打他。谢遂摁着她的肩膀,任由她的拳头落在他身上。身体用束缚带绑着,其实她的下半身根本动弹不了,上半身是应了谢遂的要求才没绑着的,但是谢遂看她看得比束缚带还紧,她实在太疼,便骂他:“谢遂你这个浑蛋,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别家的医院根本没有这么疼的!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谢遂摁着她的肩膀,她锋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额头,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低声说:“我没有,医生说你的体质抵抗麻醉剂,你已经麻醉过一次了,不能再多了,不然身体会受不住的。” “你骗我,你骗我!”她躺在那里疼得直喘气,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是被摆上砧板的鱼,大口地出气,觉得自己下一刻便会死,嘴里不停地呢喃:“你骗我,骗我……” 谢遂的大手在她脸上胡乱擦着,声音低柔,明明还只是个少年模样,却已经有了成年人才会有的坚定:“我没有,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待到后来,她手术完毕,本来可以转入普通病房,结果谢遂强烈要求让她进加护病房,他自己也穿了隔离服一直陪着她。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她听到谢遂说:“以后我会买一家医药公司专门研究为什么你的身体会抵抗麻醉剂的。” 她想睁开眼看他,却死活睁不开,又听他说:“你以后不要再进医院了。” 那时候谢遂对她多好啊! 饭桌上,大家的话题已经换了一个:“可别说老赵幸运了,再幸运也幸运不过侯总那个学生不是?睡一觉就能得到这么多赞助。”“侯总”是一位物理学女博导,年近五十,却一点不显老。 侯总扶了一下眼镜:“滚你的,我那学生是在梦里悟到多元空间的可能性,而且他提出的理论也都有物理学依据的,量子运动轨迹就可以证明。而且之前最著名的单电子双缝实验也印证了粒子运动的不确定性,正常来说电子运动的状态应该以波函数形式存在,电子有可能在同一时刻通过两条狭缝,但是电子每次都只通过一条狭缝……” 陆亦瑶听得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只能默默吃东西。 没文化,真可怕。 有人打断侯总:“你们这是唯心理论,祖母悖论不是已经反驳过你们了吗?若真的有多重空间,并且回到时间节点,以这个节点出发可能会发生任何事情,若是祖母提前死了,那么这个空间的你呢?不是也该消失?” “也或许会发生空间坍塌,不是已经有人提出理论黑洞就是空间坍塌的形成物吗?在黑洞里因为超大的吸引力,光线都会被强烈扭曲,时间和空间也会重新排序,继而再次形成新的多重空间。” 一群人吵了起来,吵的内容陆亦瑶完全听不懂,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让大家都回到课堂上一节思想课,重新学习一下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到底哪个更要不得,但是现在,经历了车祸后的奇幻经历,她觉得这些boss说的这些理论说不定都是真的。 可她还是不想相信,她想回到过去,依旧和谢遂在一起,才不要眼前这个冰冰冷冷的谢遂,这不是她的谢遂。 她把自己经历的所有奇怪现象定义为重生,就像书中说的那样,一切重来,男女主重新相遇,造就新的故事。可她不想要这样的新故事,只想要爱她的那个谢遂。 boss们还吵得热闹,陆亦瑶吃了半饱之后便借着去卫生间的名义去了这一层楼的大露台,撑着栏杆,楼下是万家灯火,路上有人在求婚,很热闹,她却一点不觉得开心。或许是因为对谢遂的灰心,她第一次感觉到没有归属感,还有些泄气,这个世界虽然每个人都和以前一样,但是她不喜欢,她还是喜欢重生之前的世界。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吓了一跳,慌忙转身,然后看到江衡抱歉的眼神。 “吓到你了?”江衡的声音又温和又歉疚。 陆亦瑶赶紧摇头:“没有的。学长,你怎么出来了?” “我们谈谈。”江衡一点不避讳地道。 陆亦瑶噎了一下,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她并不想听:“不管当时……” 江衡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你别说,让我说。” 陆亦瑶只得闭嘴。 “瑶瑶,我们认识五年了,你从未想过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女朋友吗?一直都觉得只是你自己在缠着我吗?”江衡直直地看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睛格外动人,连声音都低了几分,“是因为我想,我想让你那样做,和其他任何事都没有关系。” 这么深情的告白,陆亦瑶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听了:“你和张子婍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怪你,你对我没有责任,我们只是谈恋爱,发生问题很正常,不合适就分开,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而且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会真心祝福你们的。” 说完她便想走,却被江衡抬手挡住,他拉着她的胳膊,声音沉沉的,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坨棉花:“你生气的时候就喜欢说再也不喜欢我了。” 陆亦瑶张了张嘴,这倒确实是和她的风格,她对谢遂发脾气的时候便经常对他说这样的话,可是江衡不是他啊!所以说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她扯了两下胳膊没扯开:“学长,我说真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也有张子婍了,我们不要再纠缠彼此了可以吗?” 江衡轻呵一声:“喜欢的人?你知道你自己喜欢别人时的样子吗?”他靠近她一步,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你看到喜欢的人的时候眼睛是亮的,话是多的,动作是活泼的,连撒娇都不是特意的。瑶瑶,只有我见过你撒娇时候的模样,你知道那是什么样吗?” 他话音落,便低头吻了下来。陆亦瑶用力挣扎,抬手打他,却被他钳制住,她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因为这个吻被迫咽了回去。她又气又急,待到江衡终于放开她,她怒道:“江衡!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江衡低头看着眼前的人,感觉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以前那些和他有关的情绪仿佛全部都消失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有生气,没有撒娇。他心里一瞬间疼痛难忍,眼睛发红,连声音都带了痛意:“有喜欢的人了?谁?你从情窦初开便喜欢我,现在你又能喜欢上谁?” 陆亦瑶咬了咬牙:“谢遂,我喜欢谢遂,我会和他在一起的。江衡,我说不喜欢你也是真的,你不要再执着了。” 江衡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谢遂是谁,却没有提,因为那样远在天边的人物是不可能和陆亦瑶有瓜葛的,他继续解释:“那天我喝多了,后来发生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但我是个男人,有没有和张子婍发生过关系我清楚,我没有,你不能这么轻易就给我定罪。” “如果那天没有,那么后来呢?后来又为何总是和张子婍同进同出?因为你根本不确定,因为你的责任心告诉你,你有可能需要对张子婍负责,所以你处处忍让她,给她错误的信号。江衡,感情不该是这样的,从那件事之后,你就已经做了选择,你今天来找我只是因为你不甘心,并不是因为你有多爱我。若你真的爱我的话,又怎么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看着江衡变了又变的脸色,陆亦瑶压低声音,“既然选择了,就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吗?” 江衡轻笑:“所以,你从未相信过我爱你,是吗?” 陆亦瑶不知道,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只喜欢谢遂,哪怕没有谢遂,她也不会和江衡在一起。 江衡离开之后,陆亦瑶用力擦了擦嘴巴,十分嫌弃,只是还没擦完,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看到了什么?! 露台上装点着白色的纱幔,刚才一阵风吹过,她竟然看到谢遂站在纱幔的另一边抽烟! 她要求时光倒回! 她怎么可以在谢遂面前和别的男人亲在一起呢?! 而且……他似乎要朝她走过来? 陆亦瑶用最快的速度捂住脸,神啊,千万别让谢遂看到她的脸。 事后,乔冰说:“我觉得你不用跑。” 陆亦瑶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便听她说:“反正谢遂也不会记得你。” 陆亦瑶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刚走进家门,廊下便飞过来一只抱枕,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来:“你不是我姐!不准来我家!” 事实上,自从她重生之后,除了她这个便宜弟弟陆亦霖,还从未有人说过她不是以前的那个她,而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只有十岁的陆亦霖。 陆亦瑶提着抱枕走过去,小胖子冲上来就要打她,她制住他的胳膊,把他的棒棒糖夺走:“我不是你姐谁是你姐?今天你不喊我十声姐姐,看我怎么治你。”首先就是把你的棒棒糖都偷走。 陆亦霖打不过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你把我姐藏哪儿去了?你把我姐藏哪儿去了?你这个妖怪!你这个妖怪!” “瑶瑶,你又逗他。”保姆刘阿姨从屋子里笑着走出来,将人从地上提起来,玩笑似的抱怨道,“你还抢他的糖,都多大的人了。” 陆亦瑶讪讪的:“青姨,你每次都向着他。”自从陆家拆迁之后,也有钱请保姆了,连给胖子报的班都多了几个,逢年过节买的资料书也都比以前厚实了许多。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争宠。”青姨夺过她手里的棒棒糖递给胖子,胖子立刻不哭了,“知道你回来,我特意做了卤牛肉,走,进屋我给你炒几个菜。” 结果吃饭的时候胖子死活不肯和陆亦瑶同桌,青姨又已经吃过饭,无奈之下陆亦瑶只能把家里的狗抱起来放在对面,也算是勉强度过了一顿愉快的晚餐。 如果狗子听话一些,别总是想着上桌吃饭的话,那当然更好了。 吃过饭,陆亦瑶辅导胖子写作业,胖子死活不肯配合,于是陆亦瑶吓唬他:“爸妈特意打电话让我回来辅导你写作业的,你要是不配合的话,我就让老妈再多给你报两个班。” 胖子举起小拳头就要打人,陆亦瑶嘴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谁动手谁是狗。” 胖子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沙皮狗,大约是觉得那样实在太丑了,撇着嘴想哭,陆亦瑶赶紧安慰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胖子天生反骨,竟然不哭了,只是硬气道:“我不要你这个妖怪教我!” 陆亦瑶爽快地点头,和他约定:“那我先睡一会儿,等爸妈回来了,你就说我教过你了。你也是,学海无涯,赶紧回头是岸吧。”说完便真的打算去睡觉。 胖子永远不肯让她如意,打开课本摊开在她面前:“讲吧。” 啧,他非要在苦海中挣扎,何必呢? 这个周末度过得并不愉快,因为陆亦瑶的老妈蔡女士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本厚厚的本城优秀单身男士的资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年纪大了,是时候谈恋爱结婚了。 江衡的事情蔡女士自然是知道的,当时陆亦瑶在病房里昏迷不醒,蔡女士逼问乔冰陆亦瑶为何会发生车祸,得到答案之后便将江衡拉入了黑名单。 那时候江衡每日都去医院报到,到了之后永远都只问一句话:“瑶瑶醒了吗?她还好吗?” 他一次都没有请求过进去看一眼,因为他已经没有资格了。 蔡女士禁止所有人回答江衡的问题,有一次发现有小护士看不过眼和江衡说陆亦瑶的情况,当时她便拿出了中年妇女的泼辣,骂那个小护士骂得半层楼都听得清清楚楚,事后还非要去法院告那小护士,倒是真的镇住了医院的工作人员,只是自那之后,再也没人给过陆亦瑶一个好脸色。 即便在那之后江衡依旧每日都去,蔡女士却坚决不为所动,江衡在她眼中就如空气一般。 其实蔡女士并不是陆亦瑶的亲妈,在陆亦瑶很小的时候,她亲妈便去世了,几年后老陆娶了蔡女士进门,两人一直没孩子,蔡女士待她如亲生一般,她那时候还没长出反骨,倒是真的和蔡女士处得不错。不过那时候她都是只喊蔡女士阿姨,后来两人关系越来越亲近,她反倒不好意思改口,直到有一次她回到家到处都没看到蔡女士,便问老陆:“我妈呢?” 蔡女士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楼梯口正好听到这句话,陆亦瑶也愣住了,有些不好意思,正踟蹰着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谁知道蔡女士寒着脸转身便进屋了。 陆亦瑶忐忑地看着老陆:“她怎么了?要是不高兴,我还喊她阿姨就是了呗。” 老陆推着她的背:“她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怎么会不高兴,你上去看看她。” 陆亦瑶踟蹰了许久,盯着客厅里艳俗的塑料假花看了许久,才被老陆强行推进了房间,谁知一进去便看到蔡女士在抹眼泪,她吓了一跳,语无伦次道:“你不高兴就说出来,哭什么呀?你又不是我亲妈,我还喊你阿姨不就行了?” 蔡女士哭得十分凄惨,假睫毛都掉了一半:“你再喊一声。” 于是陆亦瑶又喊了几声。其实她一直都很喜欢蔡女士,有一次她在学校被人欺负,额头都磕破了,蔡女士在医院看到对方家长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上去就把人的头给砸了,那窟窿可比她的大得多。 再后来,她转了学,大概是学校的人都知道了蔡女士的威名,在学校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陆亦瑶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发现蔡女士和老陆不是生不出孩子,而是一直在避孕。 那时候蔡女士买了维生素c给她吃,把药片倒在粉色药盒中,装进她书包里,叮嘱她每天都要吃。后来吃完了,她便去蔡女士房间找,找到的是一板一板的那种药,她看长得一模一样,便拿去吃,谁知道她的“大姨妈”迟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来。 按道理说,刚成熟的少女是不应该出现月经不调的问题的,她很害怕,每天提心吊胆,那天和谢遂一起逛超市,正好碰到两个女生在买“姨妈巾”,她趁着谢遂去选东西的时候站在角落偷偷抹眼泪,她可没脸去医院看这种妇科问题。 谢遂要带她去医院,她死活不肯,若是被人知道她和谢遂一起去看妇科,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绯闻呢,她才不要当“高中流产”的新闻当事人。 谢遂将她领到没人的地方安慰了半天,又仔细地询问了她这一个月来的生活习惯,和入口的东西,然后从她书包里翻出一板药,脸色变了又变,额上青筋暴起,眼中带着狂怒,却还是压抑着声音问:“你吃这个干什么?” 陆亦瑶有些怕那样的谢遂,低头红着眼看着他手中的药,小声说:“我妈说要我多补充点维生素c。”有什么不对吗? 谢遂愣了下,面色很快恢复如初,看陆亦瑶害怕,他开了一盒冰淇淋给她:“巧克力味的。” 陆亦瑶不接,斜眼看了他一眼,眼睛依旧红红的:“我要回宿舍了。” 谢遂立刻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发脾气,竟然吓到她了,他解释道:“那药不是维生素,是避孕药,我以为有人欺负你了。” 陆亦瑶不敢相信地看着谢遂,话都说不利索了:“避……避孕药?” “你妈给你的?”谢遂皱着眉问。 谢遂问这话明显是怀疑她那个便宜后妈,她赶紧否认道:“不是,我妈给我买的我吃完了,这是我自己在她房间找的。” 谢遂似乎很想教训她,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最终还是忍住了,将药丢进垃圾桶里:“把药停了慢慢就好了,以后不要乱吃药,维生素我明天会买给你,以后需要什么药和我说,我说可以吃之后你才能吃,知道了吗?” 陆亦瑶问:“那我以后还是能生孩子的吧?” 谢遂的目光落在远处,陆亦瑶看到他的耳朵红了下,听他说:“那要看跟谁生。” 这句话含义太深,陆亦瑶自然是理会不到的。 待到回去之后,她寻了个机会问蔡女士:“老蔡,您这身子骨不行啊,这么多年都没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你是想让我孤独到老吗?” 蔡女士听完之后又跑回房间哭了一场,她这才明白这么多年蔡女士一直都是怕她多想才没有要孩子的。 所以说,胖子的出生,完全归功于谢遂。 她怎么又想起谢遂了?烦人。 第二章 既然无缘,何必誓言 额头被人点了点,陆亦瑶被人拉回现实,听蔡女士说:“你想什么呢?那个姓江的就是跪在家门口,我也绝不允许你再和他在一起,听到没有?”蔡女士对欺负过陆亦瑶的人向来很有原则,要不是考虑到陆亦瑶和江衡还是同事,她早冲去学校和他对打三百回合了。 陆亦瑶掏了掏耳朵:“妈,江衡现在的女朋友是我们副校长的女儿,他们还挺般配的,一个开保时捷,一个家里住别墅,门当户对。” 蔡女士关注的重点果然和她一样:“开保时捷就了不起了?你去看款,咱也……”说了一半她话锋一转,“以后你不许再开车了。我不会给你买车的。” 竟然没能骗到蔡女士,陆亦瑶呵呵笑:“妈,那次真是意外,对面的车在转弯的时候开了远光灯,不然以我的技术能开沟里去?”她试图再争取一下。 “我每个月多给你打三千块钱交通费,买车的事情你就别想了。”蔡女士很坚持,摊开她那本厚厚的资料册,“你在这里面挑一个,回头找到男朋友以后也能有车接车送,比自己开车安全得多。” 陆亦瑶没忍住拿出小镜子照了照:“妈,你也觉得我长了一张车接车送的脸?” 蔡女士点头,亲妈力十足地说:“我看你也就比安吉丽娜·朱莉差点。” 胖子坐在沙发角落玩游戏,听到这句话没忍住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表情堪比表情包。 最后陆亦瑶还是拒绝了蔡女士,指了指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财经新闻:“妈,我现在就喜欢这人,你要是能让他和我相亲,我就去。” 蔡女士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说:“这小伙子比江衡好看,瑶瑶你眼光不错。” “那当然。”陆亦瑶对谢遂向来有迷之自信。 蔡女士不眨眼地看着:“这小伙子叫什么?回头我去打听打听。” “叫谢遂。”电视上谢遂正在回答一个关于ai的未来展望问题,表情淡漠,声音沉稳,连坐姿都让人感觉闲适优雅,从表情到肢体动作都和周围人拉开了距离,那是一个她不熟悉的谢遂。 主持人问:“听说您最近又花了好几个亿赞助了一个新的空间论团队,您本人是真的相信多重空间的存在吗?” 陆亦瑶想起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她看一个美国电影,男主去了外太空进入了一个五维空间,为了拯救地球,他多次在另外一个空间给自己的女儿提示,她觉得太玄幻了,便问谢遂:“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多重空间吗?” 谢遂当时的表情有些怪异,观察了她一会儿之后才肯定地说:“相信。” 电视中的谢遂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相信。” 陆亦瑶愣住,没想到重生后遇到的这个谢遂竟然也是相信这个理论的,并且在尝试实践,他真的和她的谢遂……好像。 啪,电视屏幕被关上,蔡女士大包大揽道:“行,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你先去相几个其他的看看,回头我联系上这个叫谢遂的再让他和你相。” …… 到了最后她到底是没能拗过蔡女士,蔡女士带着胖子亲自把她送到了一个五星级酒店门口,尽管她千万般不情愿,两个人还是给了她同一个表情,笑眯眯地看着她一步一回头地走了进去。 她到了餐厅的时候对方还没来,她便打量了一下周围,餐厅的私密性很好,灯光的明暗度暧昧得恰到好处,用餐的人数过半,多是情侣,看来蔡女士是打听好这家餐厅是情侣餐厅了。 没过多久男人便来了,看到陆亦瑶的时候愣了下,还没坐下便问:“陆亦瑶?是你啊?” 陆亦瑶也愣了下,眼前这个男人显然认识之前的自己,她有些尴尬:“我前一段出了车祸,以前的事情不太记得了。” 男人瞪大眼,和他整个人的气质非常不符,他坐下来,一脸不开心的表情:“你也没看相亲资料?你妈可真厉害,和我二姨不知道怎么搭上了,非得让我来。” 陆亦瑶看着对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完全没有照顾女士的打算,心想这人素质也太差了吧?结果她还没想完,便听对方问:“你真不记得了?” 还不待她表态,他便接着说:“我是霍硒,你的前男友,咱俩谈过两个月恋爱,后来你把我踹了,还到处和人说我得了肾衰竭快死了。” 陆亦瑶默默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想到自己的情史这么曲折。她喝了口茶,问霍硒:“你看我现在给你道歉,还有用吗?” 霍硒摆摆手,表示消受不起,只继续质疑她道:“蔡国庆每年都能给大家送上三百六十五个祝福,你咋连一个祝福都不愿意给我?” 陆亦瑶觉得霍硒这种随时随地都能来上一段段子的人说话不靠谱,对他口中的过去表示十分怀疑:“你别以为我忘了就想讹我,当时肯定是你先犯了错,我才和你分手的。” 霍硒显然不想背这个锅:“你别以为你忘了就可以耍赖?当时你移情别恋,喜欢上江衡,非说我和……”他做了一个纠结的表情,显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和那谁有不正当关系,我们刚分手三天你就去缠着江衡了,你敢说你没有?” 陆亦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这个故事的要点是什么,于是她尝试着转移话题:“我们聊点别的?” 霍硒点头,真的换了个话题:“你和江衡分手了?他也得肾衰竭了?” 这个问题她可以回答:“这个倒是没有,不过他正在和我们副校长的女儿谈恋爱。” 霍硒又是一愣,然后连连点了三下头:“一报还一报,这个世界果然是公平的。” 点菜的时候,霍硒一连点了一堆贵得要死的菜,陆亦瑶心虚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看起来过得还不错?”言外之意:肯定已经忘了我伤害过你的事情了吧?可以怨气不要这么大了吧? 结果霍硒直接道:“这顿你请,算是补偿我。” 陆亦瑶本来想问他自己是不是还得给他来点精神补偿,怕他真的问自己要,倒是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仿佛是为了故意气她,霍硒整顿饭一直在说自己的生意,他现在子承父业在经营家里的一个食品公司,并且说了一个很出名的薯片:“我家产的,你喜欢的话,我让我二姨给你妈搬去几箱。” 那个薯片的广告每天都在几个比较出名的电视台循环播放,天价广告费陆亦瑶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看霍硒一脸得意,她道:“我已经非常深入地了解了你的经济实力了,不过我现在实在做不出痛哭流涕的悔恨表情,如果你实在需要的话,倒是可以选择待会儿结账,我可以给你来个感激涕零的表情。” 结果当然是被霍硒狠狠地否定了:“想得美。” 结账的时候,陆亦瑶看着消费单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之久,霍硒说:“如果你是在等我买单的话,那么抱歉,就像当年我站在风里雨里等你从宿舍楼出来,注定是等不到了。” …… 最后陆亦瑶刷光了卡上所有的卡,又凑了身上所有的现金才结了账。在酒店门口,霍硒抖了抖西装领子,说:“下雨了,看在你诚心悔过的分上,我送你回家。” 陆亦瑶给了他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霍硒也算干脆,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车钥匙,潇洒道:“行,那我走了。” 看着他的车尾,陆亦瑶气了个半死,这就是蔡女士给她精挑细选的对象?! 天下着雨,陆亦瑶身无分文,又不能给蔡女士打电话,想来想去,只能翻出乔冰的微信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冰冰,江湖救急,快转一百红包给我。” “干什么呢?一百都没了?”乔冰似乎正在逛街,声音有些吵。 “请前男友吃饭,花光了所有家当。”陆亦瑶简单地回答,感觉只这两句对话便可以勾勒出一个狗血故事来了,她没忍住抱怨了一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陆亦瑶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躲了一下,感觉身后的风小了一些。 “你干吗要去见他?哪个前男友啊?” “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也真是巧,正好是我前男友,叫霍硒,你应该认识吧?”她和乔冰是大学同学,按照霍硒的说法,两个人在一起应该也是大学那段时间。 还没听到乔冰的回答,陆亦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讨好的男声:“谢先生,伞。” 陆亦瑶下意识地回头,然后便看到谢遂正站在自己身后,原来刚才是他挡了风。 陆亦瑶愣了许久,看着谢遂接了对方的伞,然后和对方道谢。对方微微弯着腰诚惶诚恐地说:“不用,不用。” 谢遂接过伞,却没有打开,而是依旧站在陆亦瑶身边,大概是陆亦瑶的目光太过于炙热,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陆亦瑶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空白状态,一直在找却找不到的谢遂此刻就站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和他说话才能让他印象深刻? 然而谢遂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显然她比安吉丽娜·朱莉略差的容貌并没有吸引到他,他这样身份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陆亦瑶傻傻地站着,看到谢遂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开过来的一辆黑色车子上,她心一急,便开口:“我也没带伞。” 这话果然成功地吸引到了谢遂,他回头看着她,将手中的伞递出去:“如果你需要的话。” 陆亦瑶傻傻地接过去,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谢谢啊!” “不必。” 谢遂身后的男人十分有眼力地道:“谢先生,我再去帮您拿一把。” “不用,车子可以直接开到我家的地下车库。”他简单地解释,并没有让人难堪。 “是,是是。”男人谦卑地说着。 陆亦瑶插不上嘴,懊悔地拿着伞,刚才她应该直接问谢遂能不能乘他的车回家啊! 车子很快便开了过来,服务生帮谢遂打开车门,他却没有动,只是回头往大堂看了一眼。 他在等人?管他呢,陆亦瑶小心地往他身边挪了挪:“你能不能顺便送我回家啊?”说出来之后才觉得一个陌生女人这样邀请男人太不矜持,她快速说道,“我今天请人吃饭,身上没现钱了。” 想到正常情况下男人都要问一句“你不怕我是坏人?”,陆亦瑶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说:“我认识你,我在电视上见过你。”——而且我还追过你,和你谈过恋爱。 等会儿上了车,幸运的话还可以问他要个手机号,或者加一下微信,陆亦瑶已经看到了两人光明的未来。 谢遂沉默片刻:“抱歉,不太方便。” 陆亦瑶眼睛里写满了失落,刚才的忐忑和晶晶亮的星星仿佛一瞬间消失了,不过对谢遂的处理方式,陆亦瑶一点都不意外,谢遂从不招惹外面那些女人。 而现在她却变成了外面那些女人之一。 陆亦瑶有些焦急地想要再找个话题,可是看着谢遂的眼睛,她什么都想不到:“那……那……”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遂身后跳出来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子,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我还以为你不等我了呢,今天怎么这么好?” 陆亦瑶想到那天在办公室里,张子婍也是这般直接抱住江衡的胳膊,两人之间的关系昭然若揭,而且女孩子说话态度亲密,这里又是有名的情侣餐厅…… 谢遂皱眉看着林娅:“怎么还穿着高跟鞋?” 陆亦瑶觉得自己都要哭出来了,一个男人关心一个女人穿高跟鞋,这说明什么? 她记得谢遂刚上大学的时候她难得有周末去他学校看他,走在大学校园里,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她傻乎乎地问他:“他们在看什么啊?” “看你太矮了。”谢遂摸了摸她的脑袋,随便找了个理由。 结果当天晚上她便背着他偷偷去买了一双几十块钱的高跟鞋,为了找回场子,她拉着谢遂在校园里走了一大圈。可能是因为天黑,看他们的人倒是不多,她有些失望,没法宣誓主权了呢。 谢遂同宿舍的许沃正好路过,流里流气地问:“哟,谢遂,哪儿来的妹子啊?” “未来的女朋友。”谢遂淡淡地回答。 陆亦瑶立刻高兴了,和许沃足足拉了三分钟家常,拜托对方一定要好好照顾谢遂。谢遂嘴角噙着笑,一声不吭地站在她身边。倒是许沃离开的时候嘀咕了一句:“这得按照残废的标准去照顾吧?” 逛到后来,谢遂没残废,她倒是残废了,那双只价值八十八元的鞋子把她的脚背和后脚跟都磨出了血。谢遂当时就不高兴了:“陆亦瑶,以后不许再穿高跟鞋了。” 她傻乎乎地问:“不好看吗?” “难看。” 陆亦瑶有些失落,没有哪个女孩子喜欢被自己喜欢的人diss。 半晌后,谢遂蹲在她面前:“上来。” 陆亦瑶当然没有客气,立刻爬到了他背上,小声和他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说我不好?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你这样说我,我心里难受。” 谢遂沉默了片刻:“不想看你受伤。” 而现在他却去关心别人了。 陆亦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强忍着,大概是因为失恋的痛苦,但她和谢遂之间不单单是失恋可以概括得了的。 “反正都穿了一天了,就再让我美一会儿嘛。”林娅半是撒娇半是强横,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陆亦瑶,“你们在说什么?”话是问谢遂的。 谢遂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陆亦瑶,便撞入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一时间他心底翻起惊涛骇浪,却很快掩盖了下去,连声音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下雨了,这位小姐想搭车。” 林娅点头:“这样啊,那就顺便送她一下嘛。” 以前她和谢遂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允许他搭理路边的女人呢,她紧紧抓着手中的伞,慌乱地收回目光,再看一眼,她肯定能哭出来:“谢谢啊!”她低声说,已经带了哭腔。 没有看到谢遂是否同意,不过陆亦瑶听到了谢遂的声音:“上次你不是看了一只表吗?正好在附近,我们去看看。”停顿了一下,他又对别人说,“许叔,你送这位小姐回家。” 陆亦瑶依旧低着头,面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然后是谢遂冷清的声音:“伞。” 陆亦瑶一边抬头一边将伞递了出去,看到谢遂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敢再看他,直接钻进了车子里。 车子启动的一瞬间,陆亦瑶听到林娅问:“她怎么哭了?你欺负她了?” 陆亦瑶一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脸颊都湿了。想到自己又在谢遂面前出丑,陆亦瑶干脆忽略了司机,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干吗要重生,她不要这样的谢遂,她要回到过去…… 而一直还站在原地的谢遂听到林娅的话,轻声反驳:“一直都是她在欺负我。” 林娅瞪大眼睛,不会吧?谢遂这个千年老狐狸竟然还会被人欺负?还是一个女人?她闻到了奸情的味道,不过谢遂向来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她直接跳回之前的话题:“不是要给我买表吗?我们快去吧。” 谢遂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的高跟鞋:“孩子你不想要了?”不等林娅回答,他便道,“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他转头看了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一眼,那人立刻道:“已经重新安排了车子,马上就到。” 谢遂寡淡道:“谢谢。” 车子很快便来了,谢遂亲自帮林娅开了车门看着她坐进去,然后将车门合上。林娅打开窗户:“你不和我一起走啊?” “我还有事。”谢遂道。 林娅立刻明白:“那我走了。” 谢遂点头,在林娅的车子开出去之后,他站在原地抽了一支烟,和身后的男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打开伞迈步走进了雨里。 以前陆亦瑶淘气,每次到了下雨天便撑一把大大的伞,要和他一起雨中漫步,完了之后还要写一首歌词在网上艾特周杰伦,希望对方能够发现她的才华。其实他知道陆亦瑶不过就是喜欢淌水罢了,每次都把鞋子弄得湿透了才肯回家,冬天也这样。 以前,他总是管着她,到了冬天每一年他都不忘记给她准备几双内胆带粉色毛毛的鞋子,就怕他不在的时候她又一个人跑出去淌水,而现在,他已经不想管她了。 破镜重圆、别后重逢这样的词,他并不想用在自己身上。 雨夜里,路上的车子并不多,谢遂手中的伞很大,大到可以遮住两个人,只是身边却没有了他想要与之共用一伞的人。 谢遂的脚踩进一个不深不浅的水坑里,他仿佛无知无觉,继续往前走,又踩了一脚才发现,正好头顶的路灯忽明忽暗,在他踏出水坑的时候,路灯终于彻底熄灭了。 电话响起来,他站在人行道的边沿,半只脚伸在外面,接起电话,听到许健的声音:“先生,这位小姐一直在哭。” 谢遂心里难受了一下,想到他问陆亦瑶要伞的时候,她惶恐地抬头看他,眼泪就这么顺着眼角流下来却不自知,她不会知道那一刻他是多么的想要像以前那般抱住她轻声安慰她。在他心里,她仿佛永远都是一个需要人宠着、安慰着的小女孩,这不是她对他的依赖,恰恰是他对她的依赖。 半晌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让她哭。”下一秒他直接挂了电话,怕再多听一声就会心软。 在路边站了十分钟,谢遂深呼吸一口气,将电话拨了出去,那边很快接通:“是我,不要出声,你告诉她林娅是我的表妹,其他的不要多说。” “是。”许健应着。 谢遂听到那边陆亦瑶的哭声,她哭的时候总是声音小小的,抖动着肩膀,看起来特别伤心,每次她哭的时候,他总能在三秒钟之内原谅她所有的错误。 许健等着谢遂挂电话,谢遂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之久都没挂,最后说了一句:“开车的时候不要打电话,危险。” 挂了电话,许健看了看后座上的小姑娘,谢遂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是因为这小姑娘吧? 酝酿了一下,许健开口:“小姑娘,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陆亦瑶也不想哭,她都二十好几了,这么大一个人还当着外人的面哭,她面子上也过不去,但是此时此刻那种彻底失去谢遂的感觉让她怎么都忍不住。听司机这么问,她颤着声音说:“对……对不起,我马上就不哭了。” 许健点头:“没事,你喜欢哭就哭,小姑娘不都是你这样的,我们家表小姐也是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便能哭上一整天,最近怀孕了,更娇气了,全家人都得惯着她,都不敢惹她哭。”陆亦瑶抹了抹眼泪,眼睛却像是温泉一般不断地冒出来:“是……是吗?”说着打了个哭嗝。 “是的,就是刚才你见过的那个小姑娘,看不出来吧?她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许健觉得谢遂得给自己涨工资,毕竟不是谁都能代干安慰女友这种事的。 这下陆亦瑶倒是真的不哭了,瞪着眼看着眼前这个大叔:“你说那女的是谢遂的表妹啊?”她是见过谢遂的几个表兄弟的,只是这位表妹倒是真的没见过。 “是啊,是他小姨家的女儿。” 陆亦瑶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她继续打听:“那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许健有些为难:“这是谢总的私事,我可不能乱说。”而且他拿不准谢遂是想让他说有还是没有。 “那你把他电话号码告诉我可以吗?” 见许健不说话,陆亦瑶退一步:“微信也行。” “不行,下次你见了他亲自问他要吧。” 陆亦瑶没有再为难人,到了家门口愉快地加了许健的微信,约好有空去帮他女儿补习历史课,然后哼着歌进了家门。 蔡女士一看到她便问:“怎么样?” 陆亦瑶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不行。” 蔡女士和小胖都看过来,她缓缓开口:“吃完饭都不肯送我回家,我淋着雨坐公交车回来的,妈,说好的车接车送呢?” 蔡女士盯着她:“你淋着雨去坐公交车怎么衣服、头发都没湿?”——又想忽悠我? 陆亦瑶被噎了一下:“我打电话让乔冰送我回来的,出门的时候你都没给我带钱!” 蔡女士哪里能想到媒人口中的高富帅,自己调查过的出了名的大方男人会这么没风度,听到陆亦瑶这话,她立刻惭愧道:“下次你打电话让我去接你。”顿了下又反悔,“要不下次我就在酒店外等着你,结束了再捎你回家。” 陆亦瑶往沙发上一躺,不肯再动了:“妈,下次你不给我安排谢遂,我可是真的不去了啊,谢遂肯定不会不送我回家的。”今晚就得到论证了不是? 她得赶紧了,不然谢遂下次就真的被人给劫走了。 大约是因为遇到谢遂,陆亦瑶一整晚都没精神,早早便回了自己房间,洗了澡临睡前才打开微信,乔冰转账了一千块钱过来,还有几条未听的语音信息。 陆亦瑶没收钱,点了下小红点,听到乔冰的声音:“霍硒?!你请他吃饭?!这个混账脑残又来坑你!” 陆亦瑶没明白,紧跟着听了下一条:“大一的时候你追江衡,他在一旁给你出谋划策,结果出的全是歪门邪道的主意,让你假装是他女朋友,然后刺激江衡,咱们两三个月前还聚过,他这是坑你不记得了呢。” “那我真和他谈过啊?” 乔冰肯定地回答:“没有。” 陆亦瑶气得要死:“他怎么这么没品啊?坑朋友也不是这样的啊!” “下次见到他坑回来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陆亦瑶很快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不等乔冰回答,她便迫不及待道:“我遇到谢遂了,还坐他的车回家了!” 乔冰的电话很快便打了过来:“你别幻想谢遂了,我听说他最近和范含嫣走得很近,范含嫣是明星,随便搞点舆论就能压死你。” “我和她公平竞争一起追谢遂,她要是输了也怪不到我头上吧?” 乔冰嗤笑一声:“你妈又给你加自信点了?” 陆亦瑶没好意思说蔡女士对她的定位是只比安吉丽娜差一点,因为说出去估计要被笑话死。 “你没事给你妈讲讲政治课,别让她总活在虚幻世界里。” 对面乔冰利落地挂了电话,陆亦瑶却一点都没有受打击,她已经有了许健的关系,早晚攻克谢遂! 接下来两周陆亦瑶每天晚上都坚持去许健家给他女儿许和补课,霍硒每天都来一个电话,多是回忆两人的“甜蜜时光”,陆亦瑶面无表情地听着,对霍硒的瞎话全盘接收。后来他大概是知道自己穿帮了,千求万求死皮赖脸地跑到学校强行请她吃了两次饭,还送了她一个带小票的包包。陆亦瑶毫不客气地拿去退了,拿钱贴补自己的生活费。 许和上初中,成绩只比胖子好一点,如果和胖子上一个班的话,她大约能排上倒数第二,可惜没有胖子,她便只能稳坐倒数第一了。 好一点的是许和脾气好,每次到了固定时间便站在二楼阳台等她来,看到她便喊她的名字。陆亦瑶每次到许家都要重审一遍自己的价值观,她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谢遂有钱,但是连他的司机都可以住别墅,可见这个社会的财产分配问题有多么的大。 除了历史课,她还帮许和补习英语和数学,然后侧面向许健打听谢遂的事。 许和摇着笔:“瑶瑶姐,你真的喜欢谢遂哥啊?” 陆亦瑶和许和的关系已经很好,一点不瞒着她,说不定以后还得她帮忙呢:“那当然,你爸又不给我工资,我不为谢遂难道为了你爸?” 许和噙着笑:“我爸有女朋友了,他可看不上你,他喜欢年纪大又有韵味的女人。” 许和爸妈离了婚,她跟着爸爸过,家里还有保姆,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原来还有男人不爱二十岁小姑娘的?这种品位,难怪能在谢遂身边待这么久,她呵呵一笑:“我就喜欢帅的,就像我们家谢遂。” 许和撇嘴:“我见过谢遂哥几次,整个人跟个闷葫芦差不多,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陆亦瑶兴致勃勃地问:“你见他的时候他都在干什么?” “还能干吗?我蹭车让我爸送我去学校,他正好在车上,我和他打招呼,他嗯一声,然后……” 陆亦瑶一脸期待地看着许和。 许和摊摊手:“没了。” “所以你们见面他和你说话只说过这一个字?!”陆亦瑶重新打量许和,她虽然没有多漂亮,但是胜在可爱,属于谁看到都想要捏一把的那种可爱,谢遂没道理这么冷淡啊! “不,三个字。” “什么?” “我们见过三次,我和他打了三次招呼,他回了我三个嗯,正好三个字。” 陆亦瑶翻开书:“今天讲三国。” 许和撑着头,她很喜欢听陆亦瑶讲课,因为陆亦瑶不像是在讲历史,更像是在说段子,果然,陆亦瑶的第一句话便是:“《投名状》看过吧?” 许和点头。 “桃园三结义就和《投名状》里的三兄弟差不多,都发生在动乱时期,食不果腹,民不聊生,他们最初都是为了活着,而不是为了造反,结果在造反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就和吸毒一样,一旦走上去就是不归路。而在这个团队里呢,总有一个做出贡献的人,桃园团队的贡献人就是张飞,变卖了所有家产支持老大刘备招兵买马,这和现在咱们注册公司差不多,投资人都不愿意当法人,一旦出现什么状况就可以立刻撤资,法律责任自然由刘备承担……” 陆亦瑶口若悬河地讲了足足半个小时,问许和:“你听懂了没?” “听懂了,以后我得当投资人,然后找个大哥保护我。”许和给陆亦瑶倒了一杯水,“您喝点,后面还长着呢。” 许健回来的时候两人还在戏里,他看了陆亦瑶片刻,再次觉得她和谢遂身边出现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更有人气儿一些,以前那些女人都是仙女,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态度礼貌,做事周到,但是让人觉得遥不可及。陆亦瑶就不一样,一看就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笑起来嘴巴能塞进去一个大苹果。 摇了摇头,他往楼下走,嘱咐保姆做饭,然后递了一张a4纸给保姆娟姐:“以后就照着这个菜单买菜。”想了想,又说,“你背下来,别让人知道。” 娟姐在许家做了许多年,听到这话满脸复杂的表情,问道:“你变心啦?赵女士不是挺好的吗?”赵女士是许健的现任女友,自从离异后,许健换女友的速度堪比风流倜傥富二代。 许健呸一声:“瞎说什么呢,陆小姐不收学费天天风雨无阻地来家里,让她吃得好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娟姐撇了撇嘴: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许健无暇去管娟姐的想法,不过倒是琢磨了一下谢遂的想法。 谢遂的午饭之前一直都是家里人给送到公司,自从那天他假装无意说了一句陆亦瑶在他家里帮许和补课之后,第二天开始到了午饭时间谢遂便会给他发信息,只有几道菜名,前面几天都没有重复,这周却开始重复起上周的菜单来,还顺口问了句他家里是不是常吃这几道菜。领导的提示太明显,许健略一琢磨,便明白谢遂这是在提醒他这位陆小姐喜欢吃什么。 关于这位陆小姐,谢遂一次没有直接提起过,但是许健已经探到这位陆小姐在谢遂心目中的地位了。 只是,谢遂已经有了今天这样的地位,他想要的东西,即便难,也只需要花点心思而已,而且陆亦瑶可以说已经是囊中之物,许健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到了吃饭的时间,陆亦瑶自然没有客气,在饭桌上夹了自己最喜欢的牛肉,然后问许健:“许叔,你这周末干吗啊?” 许健并不透露谢遂的信息:“周末休息,暂时还没有工作安排。” “那谢遂干吗?” 许健已经习惯她一点不肯掩饰的模样:“不知道,谢总不是只有我一个司机,他有三个司机呢,周末的工作都是随机安排的。” 陆亦瑶一脸失落:“那他周末一般会去哪里?我们有可能会偶遇吗?” “应该没有吧,周末谢总喜欢出海。” 好吧,她可能缺一条船。 难怪大家都说谈恋爱讲究门当户对,你看,这种时候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便体现出来了。 许和用筷子捣了捣米饭:“爸,你就不能找个机会让瑶瑶姐和谢遂哥偶遇一下?” “她又不是我闺女,我上班的时候带着她一起去接送谢总合适吗?” 陆亦瑶:“要不我认你当干爹吧?” …… 回程的时候许健将陆亦瑶送到地铁口,八点半,时间不早不晚。刚开始给许和补课的时候许健每次都很执着地要送她回家,但是她有求于人,哪里敢让许健送,更何况这是个长期的战役,又不是三两天,便坚决拒绝了。 今天是周五,是陆亦瑶每周回家的日子,从许健家回自己家坐地铁要四十分钟,陆亦瑶家不住在地铁口,出了地铁口要走一小段才到家。 在地铁口的水果店买了草莓,陆亦瑶脚步欢快地往前走,草莓是胖子最喜欢吃的水果。虽然胖子只是她的便宜弟弟,但是重生前对她是很好的,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带来的小孩是个小赖皮,将脏东西都丢到地上,她便和小孩商量着不要丢到地上,结果对方竟然朝着她吐口水。陆亦瑶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一时间整个人都蒙了,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没素质的小孩儿,但是对方又真的只是个小孩子,她打不得骂不得,心里又气又恼。胖子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下子就把对方推倒了,嘴里骂着:“让你欺负我姐!让你欺负我姐!我打死你!” 过后老陆和蔡女士不但没有批评胖子,还夸他像个男子汉。 想到家人,陆亦瑶心情好了许多,重生以来,她觉得最幸运的便是依旧拥有这样的家人。 电话铃声响起来,是蔡女士打来的,她接起来愉快地道:“妈,我快到小区门口了,胖子睡了没有?我给他带了草莓。” “小区外面那条路这两天在维修,晚上路灯都不亮,我让你爸去接你了,他找到你没有?”蔡女士没有回答陆亦瑶的问题,而是忧心忡忡地问。 “没有啊!”陆亦瑶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心下猛地一跳,在月光下看到身后大概七八米的地方有人跟着自己,虽然同行去小区的可能性也有,但是对方是直线距离跟着她,加上没路灯,她越发害怕起来,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了,“我……我爸出来多久了?” “十几分钟了,你声音怎么了?” 陆亦瑶吓得腿软,脚步快了一些,可能是因为紧张,感觉身后人的脚步也快了,她心跳加速,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妈,你快出来接我,有人跟着我。” 她的声音才落,便已听到蔡女士开门关门的声音,蔡女士比她还紧张:“跟着你?路上没其他人了吗?你快跑起来,我在往外走呢,你跑到大门口就没事了。别怕,你就一边跑一边喊你爸,我这就来了,这就来……” 陆亦瑶大跑起来,哪里还敢往后看,身后的人也跟着跑了起来,陆亦瑶这下真的吓哭了:“妈,妈你到哪儿了啊?” “到了到了,你怎么不喊啊,你喊救命啊……”蔡女士的声音充满了惊慌,不敢多说话,只一劲儿往前跑。 陆亦瑶正要喊救命,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了出去,膝盖狠狠地蹭在地上,她却顾不得疼,只大喊:“妈!妈!你到哪儿了啊……”那一刻陆亦瑶才确定对方真的是跟着自己,因为对方正在朝自己走近,月光下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她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往后退,“救命……救命啊……” 漆黑的夜里传来蔡女士的声音:“瑶瑶!瑶瑶!你在哪儿?!在哪儿?!” “妈!”陆亦瑶连滚带爬地要起身,对方却已经逼近,她又摔了一下,对方已经靠近她,可能是有些慌乱,夺过她的包就跑走了。 蔡女士奔过来,陆亦瑶大概是因为害怕,本就站得不稳,蔡女士还没跑到她面前,她便蹲坐在了地上,喊了一声:“妈,我在这儿。” 蔡女士拉着她的胳膊四下打量:“有事没?有事没?” 陆亦瑶后怕地扑到她怀里就哭了起来。 回到家之后蔡女士帮陆亦瑶擦了药,又小心地伺候她进了被窝才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听到客厅里传来不大不小骂人的声音:“我让你去接瑶瑶!你去哪儿了?!” 老陆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自知理亏,被蔡女士组合拳打着不敢还手:“我就去买了包烟。” “买烟?你还抽烟!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抽烟,看我不抽死你!”她说着就哭起来,“这孩子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拉扯她长这么大,要是她出事我怎么办?我怎么跟她妈交代?” 陆亦瑶没有继续听下去,蔡女士对她的真心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在她心里,蔡女士就是她的亲妈,所以她不乐意听蔡女士说自己不是亲生的。 腿上很疼,破了好几处,到了此时此刻她还心有余悸,要不是蔡女士,指不定对方对她做什么呢。 她想谢遂,要是谢遂在,才不会让她这么被人欺负。 她上高一的时候,前桌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被班里一个学习差、脾气大的男生喜欢,那个男生找了她好几次,让她帮忙在女孩子面前说好话,后来两个人倒是真的在一起了,但是女孩子总是疑神疑鬼,觉得她和那个男生有暧昧。 后来,那个男生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喜欢陆亦瑶,在班级举行篮球赛的时候,故意在传球的时候拿篮球狠狠地砸陆亦瑶。陆亦瑶被砸了一下,鼻血当时便流了出来。那时候谢遂正好来找她,见她被人欺负,冲上去便和对方打在了一起,他下手又快又狠,几个人都拉不住他。打完了人,他还用手指狠狠地指了指对方,一句话没留便带着她走了。 后来谢遂带着她去医务室一直问她疼不疼,她摇头,一脸担心:“你打他那么狠,他家长找来了怎么办?” 谢遂脸上带着一股让她陌生的冷意:“找来了我正好问问,他爸妈怎么教的孩子,这么不经打。”于是陆亦瑶和他讨论了十分钟打人到底对不对这个问题,那时候他是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的。 她哭了一会儿,便开始拨打谢遂的电话,依旧有响声,却无人接听。她又失望又难过,甚至有一瞬间对谢遂死心,这种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也就罢了,电话都不肯接,她还能对他有什么奢望呢? 过了一会儿,她到底是不甘心,打给许健:“许叔,我想找谢遂。” 许健有些为难:“陆小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谢总他不认识你,我那样做会丢工作的。” 陆亦瑶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道:“那算了。” 许健犹豫一下,问:“你哭啦?” “没有,我挂了。”陆亦瑶很快挂了电话,躺在那里,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在这一刻,她决定放弃谢遂了。 被子被人拍了拍,陆亦瑶擦了擦眼泪回头,看到胖子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草莓,别扭地问:“你吃不吃?”是那盒没有被抢走的草莓。 陆亦瑶拿了一颗,对着胖子笑:“我就吃一个,你要是喜欢,我明天还给你带。” “我才不喜欢!我以后都不喜欢!”胖子嘴硬。 陆亦瑶愣了下:“为什么呀?你从小就爱吃草莓,怎么忽然不喜欢了?” 胖子眼睛红红的:“反正你以后不用给我带!”说着转身便跑了出去。 陆亦瑶这才明白,原来他以为自己今天的事情是因为给他带草莓才发生的,她心里一阵窝心,哪怕胖子看出来她不是原来的那个她,却还是这般关心她。 另一边,许健踟蹰许久,还是拨通了谢遂的电话。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许健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冲动,他沉默了三秒钟,正想找其他话题来填补,便听到谢遂问:“她怎么了?” 许健立刻道:“刚才陆小姐打电话过来,好像哭了,问她发生什么事她又不肯说,只说要找你。” 谢遂从饭桌上退出去,走到安静处,沉声道:“让许和给她打电话。” “行,我现在就让许和打。”他一边上楼一边拿着电话,没敢挂断,另一边谢遂果然也没有挂断。 谢遂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往外看,忽然有些心慌,其实陆亦瑶并不爱哭,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变得特别娇弱,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现在没有他在她身边,她又受了什么委屈? 许和在那边打了好几次都无人接听,话筒里传来她少女特有的声音:“爸,没人接啊,我发她微信语音也没人听,她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瞎说!这才几点,能出什么事?”安静了片刻,许健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没给你留她家的电话?” “老土了吧?现在谁家里还装座机啊!”许和小声抱怨。 许健拿了电话,出门要和谢遂说,结果发现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显然是已经听到了许和的话。 略微琢磨了一下,许健还是拿了车钥匙出门,想着万一真有什么事,也能帮把手。 另一边谢遂已经让人去调查,刚刚喝了几杯酒,明明离喝醉还差很多,他脚步却显得十分慌乱,一直到走出酒店才发现没叫司机也没带车钥匙。可他一刻都等不了,疾步走到路边拦了一辆车,报上陆亦瑶家的地址。 车子很快到了陆亦瑶家的小区大门口,路上有一段路灯没亮,陆亦瑶并不怕黑,胆子也并不小,甚至主动拉着他去过几次鬼屋,在黑暗的地方偷袭过他几次。他比她大两岁,那时候两人每天都见面,但是感情的事情他从未说破过,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她的眼睛里,他从不担心她不喜欢他,他担心的只是她会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开毕业晚会,她也从高一溜去参加,晚会其中一个环节便是公布你暗恋或者明恋的人,规则是关灯告白三分钟,开灯时大家自然知道你爱慕的对象。 灯熄灭后,谢遂的手立刻被拉住了,他下意识地将人往自己身边拉,唯恐陆亦瑶被别人拉走,只是还未入怀,便已经将人推开,那不是陆亦瑶的味道。灯光在那一刻亮起来,他看到站在自己身侧略靠后的陆亦瑶,只一个眼神便让人心碎。 忘记去看自己推开的女孩子到底是谁,他只是下意识地侧过身往前一步,揉了揉陆亦瑶的头发。 周围的人们开始起哄,陆亦瑶羞红了脸,他将她半抱在怀里,将她推出包间。她身上还穿着校服,一出门便盯着他看。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低声和她解释:“没有,我没有碰她,我以为她是你。” 那晚他领着陆亦瑶在街上走了许久,细细地和她说自己未来的计划:“国大离学校不远,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平时我周一和周三回学校看你,周五和你一起回家,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不会的就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问我。不要乱跑,学校不许随便外出,你想出去的话也告诉我,知道吗?” 陆亦瑶低着头小声说:“会不会很麻烦?” 他转头看着陆亦瑶的侧脸,橱窗里的暖光打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更加稚嫩,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里面仿佛装了小星星。他笑起来:“不会……”又问,“想让我每天都回来看你吗?” 陆亦瑶赶紧摇头:“不要,你也不要总是开夜车,危险。” “不会,我下午五点下课出发便往这边赶,到时候就住在学校附近的酒店……”还没说完便看到陆亦瑶脸红了,他急急地解释,完全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你别来,让同学看到不好,我不在,难免会遇到一些嘴碎的人。”那时候他对陆亦瑶从未有过任何私心,他要拥有她,却从未想过占有她。 陆亦瑶岔过这个话题:“将来我考上你的学校我们也只能一起待两年,我大二的时候你又毕业了。”声音里满是不开心。 两人都没有提起之前那个人前没说出口却带了承诺的拥抱,更没有说一些有仪式感的话,不过谢遂还是说:“到时候我在本校读研究生。”这是他的承诺。 但是后来他没有做到,他本科毕业之后没有继续求学,而是快速接手了父亲的一部分产业,夜以继日地工作,从不停歇,唯恐赶不上时间的脚步。 因为他缺钱,他需要非常非常多的钱,然后去做一件事—— 一件和陆亦瑶有关的事。 谢遂刚下车,便已经有人迎了上来,是个一身匪气的男人,但是对谢遂很客气:“谢总,已经打听清楚了,小区外面这条路这几天一直在设备维修,断电好几天了。刚刚门卫说一个半小时前有个业主在这里被抢劫了,根据他的描述,应该就是陆小姐。”说完又小心地说了一遍保安描述的蔡女士一边走一边骂老公的话,大意是让老陆去接人,结果老陆跑去买烟耽误了,那位陆小姐被人跟踪,因为蔡女士去得及时才只被抢了包。 谢遂目光阴沉,黑眸也仿佛和这黑夜融为了一体,他站在这里,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连他都没让她受过委屈,别人凭什么? 空气足足静默了两分钟,谢遂点了一支烟,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能找到人吗?” 男人略一犹豫:“能。” 谢遂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月色并不那么明亮,但男人还是看出了谢遂的意思,他还在等着自己回答,男人这次不再犹豫:“谢总放心,抢劫犯在监狱里也讨不了好。”他说得隐晦,但是找到人,把人送到监狱里,还要在监狱里找人“照顾”一下,并不是耍嘴皮子,这是他给谢遂的承诺。 谢遂略略点头,声音淡漠:“好。” 一个字便有千斤重,b市的人谁都知道谢遂从不欠人人情。 虽然答应的问题并不简单,但是男人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那我现在就去办,需要我让人送您回去吗?”可能是因为多了一份敬重,他不自觉地用了“您”。 “不必。”谢遂简单地回答。 男人很快招呼着人离开,原本停在路边的一排车很快消失,只余下一辆。 许健下车走到谢遂身边:“谢总,要回去吗?” 谢遂直直地站着,听到他的声音才转头:“你怎么来了?” 许健当初并不是谢遂的司机,而是在老宅里当司机,陆家老宅所有人都可以使唤,比起那些当家人专属的司机,待遇自然差了许多。后来有一年,谢遂忽然换掉了身边所有人,被换下来的老朱嘴巴很严,无论大家怎么问,他都不肯透露一丁点原因,所以至今也没人知道谢遂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他被派去给谢遂开车,原本以为会从日常中知道一些,但是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直到现在,他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 “我想着陆小姐这边万一有什么事也可以搭把手。”他实话实说,有私心,但是确实也担心。 谢遂点头,没有说话。 许健引着他上车,上了车之后,还未发动车子,便听他道:“你叫个车先回吧。”言下之意他还要留在这里。 许健几乎是立刻道:“我在这儿等您,天这么黑,万一陆小姐又有事出门,我也能帮她打着车灯。” 谢遂靠着椅背,没有再赶人,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样孤独的感觉,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工作人员也可以将就。同时他也明白,身边这个人是他最后的理智了,若是无人提醒,他下一刻便会冲到陆亦瑶家里去。 这么多年,他没有恨过陆亦瑶,一个男人说爱恨未免显得太过幼稚,真正对等的爱情,是不会恨的,和陆亦瑶在一起的时候,她给他的从来都是对等的爱,所以他没有恨过她,相反,他经常想到他们之间甜蜜的过去。 只是,他已经不愿意再回去。 他一遍遍地重复给自己听,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记住而已。 陆亦瑶把手机调了静音,倒是真的睡了一个长觉,梦里一整晚都是谢遂,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打开手机便看到一堆来电和短信,微信里也堆满了未读消息。 陆亦瑶挑了来电最多的许和回了过去,那边挂了电话,很快发了短信过来:我在上课,你没事吧,瑶瑶姐? 陆亦瑶:没事,昨天睡着了。 许和:昨天我爸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他非让我打,结果你也没接。人没事就好,晚上见。 陆亦瑶:我今天去不了了,家里有点事,下周见吧。 她膝盖疼得动一下都难受,今天肯定是出不了门的。 许和:那你有事就找我爸帮忙,别和他客气。 陆亦瑶:行。 结束之后陆亦瑶又给许健打了电话,那边许健似乎还在睡觉,说了两句便挂了。挂断之后,陆亦瑶嘀咕,中年人不是都早上五点起吗?是她误会了中年人? 蔡女士端了洗脸水进屋,完全把陆亦瑶当成残障人士,她面色不太好,显然昨天没睡好。陆亦瑶有些心疼,故意逗她:“妈,中午吃什么?有没有油焖虾?” 蔡女士却恹恹的:“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吃海鲜。” “那吃猪蹄?胖子呢?” 蔡女士拧了毛巾递给陆亦瑶:“你爸带他去报班了,说要学跆拳道。” 陆亦瑶动作滞了一下,还没开口便听蔡女士说:“你这两天在家休息,下周请两天假,让你爸带你去买辆车,买个安全性能高的,贵点也没关系,这次好好选选。” 简直是意外之喜,陆亦瑶搂着蔡女士的脖子:“妈妈妈妈妈,你怎么这么好呢!” 蔡女士推开她:“去,甜言蜜语可贿赂不了我,下次你哪怕发生个小追尾事故都永远别想再碰车了,知道吗?” 陆亦瑶立正敬礼:“yes!sir!” 蔡女士狠狠地点了点陆亦瑶的额头:“还是这么皮!” 隔一周周三的时候,陆亦瑶终于再次出现在了许家,许和从阳台上看到她便跑下楼:“瑶瑶姐,你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啊?!”见她没开车,又问:“你不是说买了车吗?怎么不开来?” “没有现车,要等几天。”陆亦瑶抬腿上楼,膝盖生疼,许和赶紧过去扶住她。 “你腿怎么了?”许和还不知道陆亦瑶受伤的事情。 “摔了一下。”陆亦瑶嘻嘻笑着,低声问,“怎么样?你爸这边这几天有没有谢遂的最新消息?” 许和低头看了看她的腿,她穿了裤子,看不出哪里受伤,不过脚踝处结了薄薄的一层痂,而且分了两处,看来摔得不轻:“姐,你可真敬业,都受伤了还不忘追男人。不过我爸那里没任何消息,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谢遂那种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和我爸说自己的私生活。” 受伤那天晚上陆亦瑶已经决定不再追谢遂了,可是伤还没好她就已经反悔,勇气鼓得足足的,但是听到许和的话又泄气了,以至于今天的课完全是复制课本,没有一点她本人的特色。 许和:“您这课前后质量也差太多了吧?简直是买家秀和卖家秀。”许和合上课本,非常不满意。 “让你爸给我带两个消息,就给你卖家秀。”陆亦瑶有气无力。 吃饭的时候她在许家狠狠地吃了两大碗饭,仿佛要吃回本,谁知刚吃饱,许健就打了电话回来,是许和接的:“谢总今晚提前开放奇异世界,所有员工家属都可以去玩,你要不要去?” 许和一下子跳起来:“真的?!去去去!”挂了电话许和拉着陆亦瑶说,“瑶瑶姐一起一起!还没开园的奇异世界,咱们可是第一批。” 重生前陆亦瑶是没听说过奇异世界的,重生后她却频繁听到。奇异世界类似于重生前的迪士尼,不过据说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几乎是立刻便吸引了一大批粉丝。 “不行啊,我住学校,回去晚了有门禁。”陆亦瑶拒绝,她对游乐场没兴趣。 许和并没有在意她的拒绝,已经在打电话给自己的同学们开始邀请对方了。 许健很快便回来了,到家喊了许和,然后对陆亦瑶道:“陆小姐真的不去?” 陆亦瑶有气无力地摇头:“不去,不喜欢玩游乐场。” “那我顺便送你回家,正好一路。” “谢啦,许叔。”陆亦瑶盯着许健,意思很明显:您倒是多说点我想听的啊! 许健竟然真的多说了一句:“谢总也去。” 陆亦瑶瞪大眼:“真的?!那我也去。” 许健点头,又说了句:“待会儿我们乘一辆车,陆小姐……”他措辞许久,“稍微注意下言行可以吗?”他怕被连累。 陆亦瑶张大嘴巴,指了指外面:“在车里?” 许健点头:“你……懂的吧?” “懂,懂,懂。”陆亦瑶连连保证,等了几分钟还不见许和下楼,干脆跑上楼去催她,提起她的包便往外走,边走边抱怨,“你才几岁就开始化妆,小心早衰。” 许和在后面喊:“我才擦了半张脸的粉!” “上车擦。”陆亦瑶提走了许和的化妆包。 临到车边的时候,陆亦瑶终于有了一些真实感,脚步慢下来,近乡情怯,心里无比忐忑。许和小可爱报复一般大步走到陆亦瑶面前,帮她打开了后排的车门:“瑶瑶姐快上车。” 陆亦瑶一下子便看到了坐在车里的谢遂,因为车门打开,谢遂也往这边看了过来,不过他看的是拉着车门的许和。 许和闹了个乌龙,没想到谢遂是坐在这边的,一脸懊恼地喊了一声:“谢遂哥。” 谢遂微微点头:“许和。” 许和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你记得我的名字啊?”问完又觉得太傻,虽然她经常吐槽谢遂,但是真正到了谢遂面前她就是一只绵羊。 谢遂点头,没有再说话。 许和这才想起陆亦瑶,忙回头看去。谢遂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陆亦瑶忙乱道:“我……我坐那边。”一溜烟绕到了车子另一面,拉开车门上车,可能是因为太紧张,竟然绊了一下,膝盖触到座位,疼得“咝”了一声。 谢遂伸手扶人,陆亦瑶忘了疼,听到谢遂好听的声音:“没事吧?” 陆亦瑶摸了摸膝盖,朝着他傻笑:“没事。”然后乖乖坐好,谢遂已经绅士地收回了手。陆亦瑶有些失落,想他多牵一会儿。 几个人坐定,许和立刻多事地帮谢遂介绍:“谢遂哥,这是我补课老师,叫陆亦瑶,她可喜欢你了。” 陆亦瑶脸色爆红,瞪了许和一眼,却还是转头去看谢遂的反应,见谢遂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她开口:“谢先生,上次在酒店门口,谢谢你让许叔送我回家。” 谢遂点头:“是你。”完全装作不认识,他也并不想再重新认识陆亦瑶。 陆亦瑶点头:“是我,今天又来麻烦你了。” “没事。”谢遂一如既往的寡言,很快收回了目光。 不大的车厢内一片安静,路边的景色不断地后退,许和都替陆亦瑶着急,干脆帮她问:“谢遂哥,你有女朋友吗?” 谢遂倒是没想到许和这么直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在后视镜中看了陆亦瑶一眼,正对上陆亦瑶的目光,黑黑大大的眼睛,眸中带着询问又带着委屈,仿佛他只要给出不对的答案就会让她失望一般。 谢遂很快移开目光:“没有。”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陆亦瑶腿上,但是她穿了裤子,看不到受伤的地方,倒是脚踝上有两道狰狞的伤疤,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他担心她,心疼她,那天在她家小区外一直待到过完一个黑夜一个白天,也没有见到她出门。直到今天,他忍不住让许健把人带出来,想亲自看一看她是不是还好。 陆亦瑶的腿不自在地动了动,遮了下脚踝上的伤疤。谢遂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她本想解释的,但是看谢遂没有问,便闭了嘴。 “瑶瑶姐正好也没有男朋友,你们真有缘分。”许和暧昧地说,刚说完,头上便被许健打了一下,她捂着脑袋大叫:“爸!” “别瞎说。”许健警告她。 许和哼哼着靠在椅背上,噘着嘴不说话了。倒是陆亦瑶觉得尴尬了,她绷着脸看了谢遂一次又一次,不过她身边的某人似乎一点不觉得尴尬,没接话也没看她。 陆亦瑶想把许和拖下去打一顿。 丢死人了。 第三章 冬风无尘,他心无澜 车子一直行到奇异世界,其间除了许和打了两通电话,其他人都没有开口。在路上的时候陆亦瑶已经想好了,大家是一起去的奇异世界,到了游乐场里面她就厚着脸皮跟在谢遂身边,总有机会搭话。 可是事实告诉她她想多了,因为车子才停下,已经有人在等,她刚下车便看到一堆人围着谢遂,谢遂几乎是立刻就被迎走了。 陆亦瑶站在原地傻眼了。 而许和的打算原本也是将陆亦瑶和谢遂凑成对,结果谢遂就这么走了,她的同学们又都已经在等,她哪里还有空关心陆亦瑶的感情问题,一把拉过人:“瑶瑶姐,男人改天再追,咱们现在去玩儿。” 今天并不是正式开园,原本陆亦瑶以为没什么人,谁知谢遂公司的员工众多,加上员工的七大叔八大姨和拖家带口的至交好友们,竟然非常热闹,虽然她有些不甘心,还是被许和拉着进了园。 第一站陆亦瑶便被许和拉去了过山车,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客气,一上来就玩最刺激的项目,陆亦瑶死活不肯去,愣是在下面等一群中学生坐了两轮。 坐完过山车又去坐跳楼机,陆亦瑶实在和这些年轻人玩不到一起去,强行和许和告别,一个人开始在游乐场瞎逛。除了游客之外,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按照正常运营来安排的,穿着动物玩偶的工作人员不停地给游客发气球,陆亦瑶也跑去要了一个猫咪气球,在人群中独自行走。 今晚来的人有不少情侣,陆亦瑶不自觉地跟着前面的一对情侣到了大大的旋转木马处,男孩子拿了一个大大的棉花糖,木马一上一下的时候,他举着棉花糖给女孩子吃,两个人脸上那种幸福的表情让陆亦瑶觉得不真实。 以前她和谢遂从没有来过游乐场,她对这种地方没兴趣,谢遂更不会主动带她来这种地方,而现在,谢遂和她都在游乐场,却和陌生人一样。 想到这里,陆亦瑶忽然心里一痛,她想见到他,现在就想。 有一句鸡汤说:如果你夜里梦到一个人,那么醒来就去见他,这就是生活。 陆亦瑶走得很快,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谢遂,谢遂仿佛每次都在无声地告诉她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远,但是她不甘心,谢遂亲口说的自己没有女朋友,那么为什么她不可以? 几乎走了半个游乐场,陆亦瑶脚都疼了,却还是没有找到谢遂。许健没有打电话来说要走,也就意味着谢遂也在这里,可是她脚太疼了,走不动了。 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来,陆亦瑶接了个电话,是霍硒打来的:“在哪儿呢?” “干吗?”陆亦瑶对霍硒实在客气不起来。 “出来玩,在皇庭,乔冰也在这儿呢。” 那边很快传来乔冰的声音:“陆亦瑶快来,我等着你呢!”似乎有点醉。 “去不了。”陆亦瑶踢了踢腿,“我在奇异世界呢。” “那个游乐场?”霍硒口吻熟悉,“那有什么好玩的?你快过来。” “去不了,离市区那么远,我又没车,飞过去啊!” “我们去接你。”乔冰大着舌头说。 “别……”陆亦瑶话未说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她低头看着电话,这俩人应该都醉得不轻,对于乔冰说来接她的话她当然也没放在心上。 她玩了一会儿手机,因为这几天在家里每天都睡得很晚,这会儿竟然不自觉困了,连什么时候倒在长椅上睡着的都不知道。 梦里她又梦到了谢遂,回到了高中的球场上,谢遂在踢足球,她站在球场边上抱着他的校服,手里还拿着一瓶水。谢遂踢了一半跑过来问她要水喝,她赶紧递给他,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然后站在那里帮她挡住太阳,问她:“不是给你带了遮阳伞吗?怎么不打?” “学校里没人打伞。”而且谢遂给她买的是一个机器猫伞,上面竖起来一对大大的耳朵,她不好意思拿出来打。 谢遂四下看了看,然后目光定在一棵树下:“你去站树下面等。” 陆亦瑶抱怨:“你们快点结束呀,我想回家了。” “还有半个小时这一场就结束了,你站在树下等一会儿,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回去。” 谢遂说完便被队友喊走了,陆亦瑶一个人站在树下面,捂了捂肚子,她月经来了,肚子有些疼,有些站不住,她便靠着树蹲了下去,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肩膀被人推了推,陆亦瑶睁开眼,迷蒙中看到了谢遂的脸,她朝他伸出手:“不是还在踢足球吗?不踢了吗?” 谢遂没动,也没接她的手,只是淡声道:“陆小姐,要闭园了。” 陆亦瑶脑子迷糊了三秒钟,终于清醒了过来,她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而且死过一次了。 坐起身,她抬头看着谢遂。谢遂已经不再俯身迁就她,直直地站着:“要闭园了,许叔和许和已经走了,托我送你回去。” 陆亦瑶点头,看了看周围:“只有你一个人吗?” 谢遂点头,没有提及其他一直在找她的工作人员,在找到她的时候他已经让人散了:“可以走了吗?” 陆亦瑶无辜地看着他,小声抱怨:“腿麻了。”这个谢遂真烦人,平白扰人清梦,梦里的谢遂并没有踢完那一场比赛,早早便换了替补,带着她去卫生间,她在里面待了许久才出来,谢遂没有一点不耐烦,回家的路上还跑了很远去帮她买暖宝宝,帮她提着书包领着她回家,才不会像眼前这个人这般冷淡。 谢遂一愣,往旁边靠了靠,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她。 陆亦瑶坐在凳子上踢了踢腿,一阵酸爽,再也不敢多动一下。看谢遂站在一旁看都不看她,她故意朝他伸出手:“你能扶我走两步吗?” 谢遂略一犹豫,便走回她身边,没有接她的手,而是扶着她的胳膊。陆亦瑶一用力便站了起来,只是两条腿像是瘫痪了似的,没一点知觉,她整个人便朝着谢遂靠去。谢遂下意识地抬手揽住她的腰,她抬头看着他,有些迷茫,这就是她的谢遂啊! 谢遂开口:“能用力了吗?” 陆亦瑶立刻回到现实,气呼呼地别过眼不看他:“不能。” 谢遂顿了一下,放开她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两人靠得实在太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下一刻他定了定神,将她扶正:“我带着你走两步。” 走一步,陆亦瑶问:“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女朋友?” 谢遂立刻答:“我们不合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许和的话陆小姐不要往心里去。” 走两步,陆亦瑶假装听不到:“我追你行不行?” “我对陆小姐没有兴趣,也不想你误会,以后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谢遂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辈子他把所有的心软都给了她,现在又要将所有的心软都收回来。 对女生来说倒追并不容易,通常都只给自己三句话的机会,所以陆亦瑶还是假装没听到:“试试也不行吗?就试一个月可以吗?” 谢遂移开目光:“抱歉,我并不想玩弄你的感情,也不想成为你游戏里的一员。” 陆亦瑶抬手便打他,他直直地站着,任她打。陆亦瑶见他这般,很快便收了情绪,是啊,现在的他没有接受她坏情绪的义务。 她觉得难受,倒回去重新坐在长椅上,一下不肯动了,说到底还是在对谢遂发脾气。 谢遂看她坐在那里低着头,长颈露出来,胳膊上还有之前睡着时留下的压痕,看起来楚楚可怜。她就是这样,大吵大闹的时候很少,生气的时候多是这般自己闷坐着。他不自觉地走回她身边坐下,听到她小声说:“不是游戏。” 谢遂点头,依旧不应:“如果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不如不要开始,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月,对我来说也是浪费,陆小姐能懂吗?而且陆小姐才见过我几次,说真感情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以后不要关注我,不要找我,很快就会把我从生活中淡忘的。” “没有欺骗自己,也不会忘了你。”陆亦瑶转头看他,月光下眼中闪着光,“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她重复,“很久很久了。” 谢遂心中震动,下意识就想站起身离开,听到陆亦瑶问:“你相信重生吗?” 谢遂没有动,转头直直地看着她。原来在她看来是这么回事吗? “我们上小学的时候是邻居,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了一个黑色的套头衫,特别好看,我拿笔帽砸你,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理都没理我。”小时候她家住的是三层破旧的祖传小楼,谢遂则住在隔壁别墅区的双层别墅里,从她的房间看出去正好能看到他家的花园,每天都能看到他被司机接进送出。谢遂小时候便长得好看,那时候她又淘气,有一次趁他落单,便从窗户里丢了一个笔帽出去,正好砸到他的肩膀。谢遂抬头看她,她朝他一笑,隔着窗户问他叫什么,然而他并没有理会她,和现在的他一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进屋了。 谢遂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陆亦瑶,第一次看到城中村那种特有的连墙壁都没有粉刷的房子,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一刻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后直直地走开。 陆亦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把梯子翻到他家的院子里,那时候他住在一楼,她敲开他的窗子执着地问:“你叫什么呀?” 那时候陆亦瑶很矮,有刘海,头发短短的,穿一个黑色小外套,可爱极了。 他回答:“谢遂。” 从那之后,陆亦瑶经常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他家里,总能避过家中用人的眼线,从花园里钻到他的房间,像个小赖皮,在午后霸占他的床睡个天昏地暗,而且她就像个小馋猫,一来便乱翻吃的。到了后来他干脆让人在房间准备各种零食和水果,从不苛待她,甚至有些讨好她。陆亦瑶对他也从来都只会变本加厉,有时候甚至会列单子给他,他照单全收。 一晃许多年过去,她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她初二的时候他已经高一,那时候她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有一次跑到他房间来,抱着被子哭了一场。可那时候他无能为力,他甚至……进不去她的世界。 后来他便让她和她爸妈说转学,蔡女士待她很好,还因为她被欺负打了对方家长。那时两家闹得很凶,可他帮不上任何忙,唯有在钱一事上帮她,让人准备了一盒金条让她带回去换成钱。无论在哪里,有钱总是好的,后来那件事很快便解决了,她爸妈也答应了让她转学,他也终于等到那个合适的时机。 在他的世界里,有另外一个陆亦瑶,那个叫陆亦瑶的女生的资料在他桌上放了许久,那是他第一次动用家里的关系,将那个也叫陆亦瑶的女孩子全家都迁出了这个城市,然后让他的小女孩儿进入他的世界,用这个世界的陆亦瑶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每天在家门口等着她一起去上学,带她去学校,保护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给她一切自己可以给的东西。明明只是个少年,他却像一个成年男人那般保护着她,将她放在温室里。后来他又想,分明是他将她保护得太过了,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她所来到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世界,不知道她进入了一个和自己的世界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把她养成了一朵温室里的花朵。 直到现在,她还只以为自己是重生了。 陆亦瑶断断续续地说着:“你每天都在家门口等着我一起去上学,学校里的人都以为我是你妹妹,还要你介绍我给他们当女朋友,你当时开玩笑和人家说我是你的童养媳,大家都不在意,以为你是开玩笑。” “那时候你们男孩子都喜欢去玩台球,你喜欢斯诺克,大家都迁就你,你带我去,只管自己玩,给我买了饮料让我一个人坐着。一起去的男孩子总围在我身边非要教我打球,你出来看到他拉着我的手当时便怒了,以为他欺负了我。你让我先回去了,不让我看,可我还是知道你揍了他,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永远不会不管我的。” 陆亦瑶踢着脚,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不管谢遂信不信,她都要告诉他,因为那对她来说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实实地发生过。 只是揍了人吗?谢遂当时还威胁了对方,也是自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开陆亦瑶的玩笑。他本来想等她到大学的,可他等不了,她越来越大,虽然并没有十分漂亮,但是在人群中已经非常惹眼,是那种可爱的气质。她即便不是公认的漂亮,他也认定她了,怎么可能忍受别的男生围着她转。 “我喜欢你,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那时候我常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从不给我打电话,也从不主动发消息,永远都只是我先找你,可我心甘情愿啊,谢遂,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 谢遂从不把情爱挂在嘴上,总是忘记女人是用耳朵谈恋爱的,若是陆亦瑶不说,他甚至不知道她曾经那般没有安全感。 最初的时候确实是这样,不需要他说什么,陆亦瑶会主动到他身边来,而他发现陆亦瑶的秘密是在她初三的时候,那时候她有足足一个月没有出现,他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可她的一切都充斥着他的生活,她落在他房间的发饰,她忘记穿走的外套,她的带兔子耳朵的水笔,还有一只毛茸茸的拖鞋。 那是她和他生气,故意穿走他一只鞋子,留下自己的拖鞋,毛茸茸的一个兔子头,带着两只耳朵,是他房间里最有女孩味道的物件。 那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陆亦瑶对他的意义,他去找她,可是无论他从同一条路上走过几次,都不是他熟悉的风景,他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她家的房子消失了,属于她家的城中村也彻底不见了,只有别墅区和城中村交界处的那棵两米粗的树还在,从那棵树往前走,景色变成了一处公园。他打她的电话,得到的提示永远都是空号,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仿佛她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那段日子他仿佛活在虚幻的世界里,每天睡醒第一件事便是沿着那条路走一遍,可无论他走多少次,走过去的景色永远都只是一个公园,再打她的电话,对面依旧提示是空号。 公园和别墅区确实配套,那确实是属于他的世界。而那个无法拨通的号码,属于另外一个他看不见、进不去的世界。 后来陆亦瑶出现了,叽叽喳喳地说着过去一个月的事情,村子里卖了一块地,每家每户都分了钱,村里还组织大家去海南旅游,她爸妈在海南买了个五十平方米的小房子,她只能睡在沙发上。她说那些事的时候很开心,一点没有抱怨。说完她又说她弟弟,说她弟弟多么的可爱,无论怎么都爱不够。 谢遂那时候只是问:“你出去旅游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陆亦瑶愣了愣,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走的时候太高兴了,到了那边给你打电话又一直打不通。”看谢遂不说话,她很快转身去拿自己带来的袋子,“我给你带了礼物,我亲自去果园摘的芒果,特别特别好吃,就是太重了,回来的时候在机场我妈非让我把东西留在机场,我和她闹了脾气,她才同意我带回来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剥皮,“你快尝尝。”剥完皮便将芒果递到他嘴边。 他原谅她,永远都只需要三秒钟:“以后出远门记得和我说。” 后来他找了借口让陆亦瑶带着他去属于她的那个世界,有她在身边,他很容易便顺着那条路进入了她的世界,他尝试着让她带着他走得更远,可他进不去,她没有发现,但是他发现了,他在她的世界里只能走短短的一段,然后便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而陆亦瑶,可以随意地在他的世界穿行,却从不自知。 他与她,生活在平行世界的两个空间。 她的世界里有另外一个谢遂,他的世界里也有另外一个陆亦瑶。 他为了她赶走了属于他的世界的陆亦瑶,让她取代了那个人,他以为这个秘密可以永远地瞒下去。 他从不和她吵架,因为她回到她自己的世界生闷气的时候他无法去哄她,可即便再小心翼翼,她还是离开了他的世界,一次没有回来过。 而她这次突然回来,却只以为自己重生了。 她一次次地找他,可她找的是他吗? 陆亦瑶继续说:“后来上大学,你家里发生变故,不肯再和我相认,我一次次地去找你,只想告诉你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我都是不会变的,可你不理我,总是两句话就打发了我。”那时候的谢遂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校草,倒追他的女孩子多得超乎她的想象,她一度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每天给他送饭,出现在一切他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和他偶遇,直到有一次她坐公交车尾随他去市中心被他发现,两个人才终于再次有了交集。 “你毕业后先去找了工作,等我毕业的时候你已经有了很好的物质条件,也终于松口和我在一起。这几年虽然你没说,却早已把我安排在你的未来里,甚至连房子都是带我一起去买的,如果不出事的话,我们可能已经结婚了。可那天我催你开车下山,然后出了车祸,我死了,然后便来了这里。” 陆亦瑶看着谢遂:“可是在这里,你不认识我,又那么成功,我去找你,找了一次又一次,却连你公司的大门都进不去。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是对我来说不是的,对我来说你一直都是我最爱的人,是我从不曾放弃的人。” “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本来我们是应该在一起的,我和你是该结婚的,我不想来这里,我想回到过去,至少回到过去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陆亦瑶捂着脸深呼吸一口气,她说这些只是不想让谢遂以为自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可是谢遂自始至终都不表态,她睫毛颤抖地看着他:“你相信人可以重生吗?” 陆亦瑶说了她上大学后的整个心理历程,包括她的恋情,甚至告诉他她准备和那个人走进婚姻殿堂。谢遂觉得可笑,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信,陆小姐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站起身,冷着脸道:“可以走了吗?” 陆亦瑶失望极了,谢遂这样的表情大约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千方百计勾引他的女人,她觉得羞耻、忐忑又难受,跟在他身后,一直在想,他会更看不上她吧? 月光下,谢遂走在前面,陆亦瑶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影子上。游乐场很大,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偌大的游乐场只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工作人员,陆亦瑶负气地想,她要站在原地不动,一直等到他发现她没跟上。 她确实这么做了,但是谢遂没有发现,依旧在前面走着,没一会儿便只剩下她一个人。陆亦瑶看着周围空旷的环境,这才害怕起来,有点惊慌地朝着谢遂消失的方向小跑着往前走,没半分钟便看到谢遂站在路中央等候,她跑过去抱住谢遂的胳膊:“谢遂,我们试试吧,就一次,真的,就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激动,能够听到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谢遂抽出自己的手:“抱歉,我以为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陆亦瑶的勇气耗尽,终于明白自己和谢遂是真的不可能,这一刻她难得地平静了下来,仿佛进入了一个已经规划好的情景,如果不是肩膀偶尔的颤抖,她会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 两人很快走出游乐场,车子已经在等,陆亦瑶乖乖地跟在谢遂身边,还没上车便听到霍硒的声音:“小可爱!这里!” 陆亦瑶看过去,骚包的霍硒半靠在车上抽烟,看到她看过去立刻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陆亦瑶转头看了看谢遂,轻声解释:“是我朋友。” 谢遂点头:“还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陆亦瑶本就没有要和霍硒还有乔冰一起走的意思,但是谢遂的话分明是在赶人,她看着他,眼中带着希冀,希望他说一句亲自送她回去的话。 乔冰趴在车窗上大喊:“陆亦瑶快点!” 陆亦瑶看看乔冰,再看看谢遂,看到谢遂朝她点了点头:“去吧。” 陆亦瑶低下头:“嗯。” 她站在那里不肯动,明白过了今天再想见到谢遂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谢遂没有多停留,很快上车,车子在她面前开走,空气里没留下谢遂的一丝温度。陆亦瑶慌了,跟着车子跑了起来,只是车速很快,她根本就跟不上,最后只能傻傻地站在广场上,心里装满了棉花,十分难受。 最后是霍硒追了过来,一点没有安慰人的意思:“乔冰说你在追个男人,就是他啊?” 陆亦瑶情绪不太好,点了点头。 霍硒啧了一声,赞了一句:“有勇气。” 是啊,有勇气,可笑的勇气!陆亦瑶才没空和他耍嘴皮子。 回去的路上,谢遂一遍遍地回想着陆亦瑶说过的话,原来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是那样的。 陆亦瑶离开他的世界是在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大学里她遇到了属于她自己世界里的另外一个谢遂,对方并不认识她,她却以为对方是他,以为是他家里发生变故才不肯和她相认。为了追到那个人,她主动每天给他送三餐,关心他,讨好他,答应他的一切请求,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抛弃他,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无论风雨她都愿意同行。 可是,这不是以前他为她做的吗? 她竟把他为她做的一切回馈到别的男人身上去了。 自她离开他的世界,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从未认出那个男人不是相处多年的自己,他忍不住想,她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与和他在一起时笑得一样甜蜜,是不是还会对那人做以前没有为他做过的事情?她追求那人的手段,大概是所有男生追女生都会用到的手段,她那几年的心思全部花在那个人身上了。 呵! 那么多年朝夕相处,他把她照顾得不着风雨,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可她呢?一朝分开,她竟然连对方是不是他都分辨不出,将他多年的心意就那样毫不留情地撕碎,却还要问他能不能再在一起试试,真是可笑。 谢遂闭着眼,他不该听的,明知道自己会比较,却还是忍不住。可这一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早已决定和她划清界限,这辈子都绝不越界。 安静的车厢里他的电话响起来,是他母亲。 “阿周说你还没回家?”女声很温柔,他的母亲一直都很温柔。 他妈妈口中的阿周是她身边跟了许多年的老用人,他搬出来住之后周姨便也经常会来他这里住一段时间,方便照顾他。 他和陆亦瑶的事情陆家的几个主事人都知道,那时候他还小,但是没有人阻止过他,陆家的人从不会自以为是。在他开口说陆亦瑶就是他认定的人以后,虽然大家都没有表态,但是也绝不干涉。说到底,他和陆亦瑶的将来都是要靠他自己争取的,在大家族里永远都是要用能力说话的,联姻,那是弱者才需要的,他们陆家人从来不屑。 “在路上了。妈,你怎么还不睡?”谢遂声音很轻,不想对方听出自己的情绪。 “你爸在外面有应酬刚回来,喝醉了,刚才还在吐呢,我刚刚朝他发了脾气,是不是不太好?”谢太太在电话另一端询问儿子的意见。 “不会。”谢遂笑了笑,他母亲就是这样,被他父亲保护得太好了,每天担心的都是些小事,五十多的人了,还相信电视上宣传的真善美,性子太软,碰到刁钻的用人都能拿捏她,所以父亲在她身边放了许多人,唯恐她受委屈,又怎么会因为她抱怨了几句就生气呢。 “我爸喝醉了,你不用照顾他吗?” “睡着了这会儿。”谢太太依旧有些怨气,“也不知道是和谁喝酒,他都好多年没这么醉过了。” 谢遂正要说话,听她又道:“你也是,以后出去要少喝酒,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女人管着你了。” 以前谢遂从不接她这样的话题,但是今天他回答了:“好。” 谢太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有目标啦?是谁呀?” “没有。” 谢太太又是一愣,尝试着说:“那妈给你介绍个?” 听谢遂不搭话,谢太太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却还是道:“你宋叔叔家的二女儿小姝小时候就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一直在等你,如果你有心的话,不如考虑一下她?” “好。” 谢太太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儿子的回答,有着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呀?” 谢遂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有,小姝很好,我会和她试试的。” “真的没事?要是有事就和我说,我解决不了还有你爸,你别憋在心里。”谢太太关心地问,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从小就懂事,从不给家里找麻烦,自己主意大,决定的事情从不改变,在感情一事上也干脆爽快,高中毕业就回家说自己认定了一个人,后来那个女孩子离开后他也不说,一个人憋在心里,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自那之后他的心思更难猜了,这几年他身边不是没有女人,但是从未听他提起过一次,被问到的时候也是一笔带过,今天他松口绝对不寻常。 谢遂笑:“妈,你别瞎想了,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 听到谢遂带笑的话,谢太太才终于放下心来,忙道:“那我明天就去老宋家,他们家肯定也会同意的。” 谢遂又笑:“妈,追老婆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操心好我爸就行了。” 第二天谢遂的花便出现在了宋姝的办公桌上,她看到卡片上谢遂的签名的时候愣了许久,又盯着办公桌上的花看了足足十分钟,将卡片放下,坐在椅子上双手握在一起,忽地笑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在花送来的第三天,谢遂的电话也终于来了:“小姝,有空一起吃饭吗?” 陆亦瑶再次拨打谢遂的电话号码的时候,那边终于有人接听了,是一个陌生的男音:“你好。” 陆亦瑶愣住,这不是谢遂的声音。 这个号码是她重生前谢遂一直在用的,从她打第一遍开始就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谢遂是不是用这个号码,却总执着地认为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谢遂的号码也不应该改变,至于谢遂为什么不接电话,她不知道。 没想到今天这个号码却被人接通了,而且不是谢遂的声音。 陆亦瑶蒙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脑袋空白了三秒钟,才磕磕巴巴地问:“这……这不是谢遂的电话吗?” 那边男声淡淡的:“打错了。” 电话很快挂断,陆亦瑶在办公室坐了许久,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出办公楼,进了一个营业厅,拿出两百块钱报了一个号码:“冲两百。” 营业员微笑着把钱接过去,很快开始在电脑上操作起来,问:“是姓周对吗?” 陆亦瑶呆呆地看着对方:“不是姓谢吗?” 营业员:“可能您报错了号码,麻烦再报一下。” 陆亦瑶又报了一遍,对方道:“是姓周。” “可以帮我看下最近机主有没有更换过吗?”看对方要拒绝自己,陆亦瑶立刻道,“这是我爸爸的号码,他……去世了。”配上她现在的表情,有很大的可信度。 营业员小姐略微犹豫,然后在电脑上操作了一通,抬头为难地看着陆亦瑶:“抱歉,没有。” 看陆亦瑶不说话,又问:“还冲吗?” 陆亦瑶摇摇头:“不冲了,谢谢你。” 拿着钱走出营业厅,陆亦瑶有些迷茫,果然是和重生前不一样了,可为何这个世界只有谢遂变了呢? 马上又是毕业季,陆亦瑶除了泡在许家给许和补课之外,去学生会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这天她刚进门,几个学生就吵了起来:“陆老师又来找陈师兄了。” 他们口中的陈师兄是一个叫陈附的研究生,主攻的是数学方向,本科读的却是计算机,研究的却是数学和计算机结合起来的人工智能,是现下很抢手的技术性人才,而且已经有了自己的团队,还没毕业已经有好几家公司拉拢他们,愿意投入大笔资金给他们成立工作室。 陈附和陆亦瑶关系向来不错,学校里很多事情都是直接包给辅导员去处理,辅导员又会分配给学生会,陈附恰好是学生会干部,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起来。 陆亦瑶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还在搞毕业典礼的事情啊?” “我们想在毕业晚会上请范含嫣回来给大家唱首歌,不过一直找不到她的联系方式。”有人答。 陆亦瑶心里呵呵,范含嫣怎么说也是三栖小天后,哪有空管你们毕业哦。不过她嘴上还是说:“那你们再找找,我回去也问问学校这边能不能出面给个邀请函。” 陈附看着陆亦瑶站到自己身边:“陆老师,你怎么又来了?” 陆亦瑶:“找你。” 有人长长地“哦”了一声,陈附的脸立马红了。 陆亦瑶窘了下,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陈附这边的工作早早便结束了,和陆亦瑶一起往楼下走,一路都很迁就陆亦瑶,守着一个学生的本分,走路都靠后半步。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偶尔有人朝两人看过来,陆亦瑶最近找陈附找得太频繁,以至于好多人都误会了。到了人少的地方,陆亦瑶本想开口解释,结果她还没开口便听陈附涨红着脸愧疚地说:“陆老师,我有女朋友了。” 陆亦瑶张着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听陈附又说:“我对我女朋友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陆亦瑶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看陈附这个理工男急了,快速说,“你之前说致宁给你们团队开的条件最好,是不是已经决定好接受他们的橄榄枝了?” 一听是工作上的事情,陈附松了一口气:“初步是这样设想的,但是没最终确定。” “那你们去致宁上班能不能带上我?我可以给你们当助理,不要工资,还可以接送你们上下班。” 陈附傻了:“为什么?” “我男朋友……”顿了下,“未来的男朋友在致宁总部上班。”对,未来男朋友就是谢遂。 陈附松了一口气:“可是就算我们接受致宁的资金也不会在总部上班,致宁在东区有一个技术园,说是会分给我们半栋楼。” 陆亦瑶懊恼,忘了谢遂是多么的有钱,一时间没了主意。 陈附提议:“你要是想去致宁上班的话不如我帮你推荐,不过陆老师你要放弃学校的工作吗?” 陆亦瑶摇头,她去了致宁也只是个普通员工,怎么可能见到谢遂,而且她是学历史的,根本没有对口的工作给她,有陈附的话还有可能接触到致宁的高层,她自己……还是算了。 “你们现在谈到什么地步了?”陆亦瑶问。 “只是谈了基础部分,还没正式拟合同。”陈附扶了扶眼镜,有心帮忙。 最后陆亦瑶顺利地接手了陈附和致宁合作的一切后续事物,她给致宁投资部提的唯一一个条件便是要求和谢遂亲自谈。 一周后,陆亦瑶顺利地进入了致宁的总部大楼。 门卫处的小哥看到她,立刻笑道:“这次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来?和我们总裁约好了吗?” 陆亦瑶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这次是真的约好了。”陆亦瑶拿出自己的手机,然后调出一个二维码,现在的公司越来越洋气了,约客户都需要二维码对接了。 对方扫了她的二维码,然后电脑里跳出约访信息,好奇地问:“怎么约到的?” 陆亦瑶:“凭颜值。” …… 之前陆亦瑶已经和投资部的人对接过几次,到大堂的时候已经有人来接,是位年轻高管,脸上写满了“成功人士”四个大字:“陆老师来了。” 陆亦瑶微笑:“岑经理,又来麻烦你了。” 岑维引着她往电梯旁边走,叮嘱她:“谢总的行程安排得很紧,所以我们这边只有半个小时,待会儿还麻烦陆老师注意一下。” 陆亦瑶心里不满意,以前只要她想,谢遂所有的时间都是她的,现在不但要提前一周预约,还要被人提醒只有半个小时,不过她脸上什么都不显:“行,我会注意的。” 顶楼没有设置办公室,谢遂的办公室在顶楼往下一层。 看着岑经理按下电梯键,陆亦瑶有一瞬间的恍惚,记起有一次谢遂从大学回高中看她,带着她去逛街买必需品,当时路过b市最高的一栋楼,她随口和谢遂说:“这得多有钱才能盖这么高的楼啊!” 谢遂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以后我给你盖一栋比这还高的楼。” 陆亦瑶一点不觉得谢遂吹牛:“那你就在里面上班,无论我在哪里,一抬头就能看到你。” “嗯,无论你在哪儿,我一低头也能看到你。” 陆亦瑶天马行空地问:“有钱人是不是都特别喜欢把人踩在脚下的感觉?你说这栋楼的主人是不是也在顶层办公?”不等谢遂回答,她又道,“那得多傻啊,顶楼冬天冷夏天热,自己花这么多钱盖个楼,舒服的地方都给别人用了。” “那我就在最高层下面一层办公,把顶楼空着。” 陆亦瑶转头看岑经理,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们这栋楼顶楼是不是空着啊?” 对方一愣,很快回答:“没有,顶楼是高管餐厅。” 陆亦瑶略微失望:“哦。” 谢遂的办公室整整占了一层楼,开了电梯门,立刻有秘书小姐过来引路,周晟正好从办公室出来,看到陆亦瑶的时候愣了一下。在陆亦瑶进了谢遂的办公室之后,他走去秘书室问岑经理:“这是干吗?” 周晟虽然名义上是个特助,但是在实际职位排名中比总监还要高一些,岑经理不敢有任何隐瞒,立刻把情况说了一遍。 周晟问秘书室的人拿了行程表,看着单子上的陆小姐三个字,问:“为什么没有写全名?” 岑经理:“这是陆老师特意交代的,公司看中了一个技术团队,上面要求必须签下来,陆老师是接头人。” 周晟想到那天在电话里,陆亦瑶失魂落魄地问那是不是谢遂的电话时的声音,感觉她本人比声音更柔美一些。 而陆亦瑶进办公室的时候谢遂还在批复文件,听到有人进门,头都没抬,淡声道:“随意坐。” 陆亦瑶并没有随意坐,而是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谢遂的办公室很大,装修风格很男性化,她目光扫到的地方没有任何女性化的物件,能够进入谢遂的私人领域这样随意观看,感觉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听说陆小姐必须当面……”谢遂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撞入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声音猛然顿住,两秒钟后,郑重道,“陆小姐。” 陆亦瑶点头,有些慌乱地在谢遂对面坐下:“是我。” 谢遂的手指不经意地在桌上点了两下,收回目光,在行程单上看了一眼:“是投资的事情?陆小姐有什么疑问?” 陆亦瑶根本不想和他讨论任何公事,但是看谢遂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得道:“我们这边不同意对赌,想要换一种方式。” 谢遂点头:“你们的方案是什么?” “我们想质押股权,前三年的研究成果专利全部归致宁所有,用来冲抵投资资金。”陆亦瑶对这些不懂,说的这些还是陈附临时给她补的课。 谢遂点头:“可以,三年的研究成果相关专利,加三项由我们公司自行选择的专利。” 没想到这么顺利,陆亦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按照陈附说的,不是应该讨价还价一番吗? 谢遂的手指再次在桌上点了点:“陆小姐还有其他的想法?” 陆亦瑶摇头,又点头,忐忑地看着他:“晚上可以请你吃饭吗?” “抱歉,我有约了。”谢遂很快道,没有任何犹豫。 “那明天呢?”上大学的时候谢遂不愿意和她相认,她厚着脸皮倒追,把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完了,时光仿佛倒流,她却觉得此刻厚脸皮已经用完,无法直面谢遂的打击。 谢遂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目光直直地看着陆亦瑶:“陆小姐,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陆亦瑶愣住,许久没反应过来,仿佛没听懂谢遂在说什么:“上次你不是说……” “时间是变化的,人的感情也是变化的。”谢遂看着陆亦瑶发白的面色,到底没能直接说出自己是最近才交的女友。 “可是这才不到三周。”陆亦瑶不信。 “是我一个世伯的女儿,我们已经认识许多年,最近确定了关系,所以很抱歉不能回应陆小姐的故事了。”谢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亦瑶,这张脸,怎么都看不够。 “不是故事!”陆亦瑶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她眼中写满了无措,压低了声音,“不是故事,我说的都是真的。” 谢遂点头:“这世上光怪陆离的事情有很多,陆小姐说的我相信,只是我不是陆小姐找的那个人。” 他站起身:“陆小姐还有其他的问题吗?”这是在送客。 周晟看到陆亦瑶失落地从谢遂办公室走出来,立刻跟过去:“陆小姐,我送你。” 岑经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调子从来都那么高的周特助怎么对一个老师这么殷勤? 到了停车场,周晟看陆亦瑶表情不好,问她:“陆小姐,我看你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叫个司机送你回去可以吗?” 陆亦瑶心态不好,表情自然也不好,只想周晟赶紧走:“我没事,你回去吧,麻烦你了。” 周晟哪里放心:“我还是……” 车门当着他的面被关上,陆亦瑶坐进车里便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周晟原本还有点不高兴,看到陆亦瑶这样,立刻变成了愧疚,不懂谢遂为何一定要这么做。 十分钟后,周晟回了办公室,刚坐下,谢遂便出现在了他办公室门口。周晟听到敲门声,立刻站起身,不等谢遂问便道:“陆小姐已经送走了。”顿了下,又道,“她在停车场哭了。”哭没哭他没看到,不过他想知道谢遂对于这个陌生女人哭泣的反应。 谢遂面色沉了沉,最近似乎很多人都在告诉他陆亦瑶哭了,又哭了,她明明不是那么爱哭的人,为什么总是哭? 面上难过的表情一闪而过,谢遂点头,只是问:“她自己开车?” 周晟人精,立刻道:“我让人跟一下?” “不必。”谢遂拒绝,回了自己办公室。只是没过几分钟,他便打电话给许健:“陆亦瑶刚从公司走,你开车跟一下。” 结果没几分钟,许健打电话过来:“陆小姐出了点小车祸,追尾了别人的车,现在……”话还没说完那边便吵吵嚷嚷,似乎有人正在呵斥,声音很大,骂得很难听,谢遂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往外走。 周晟跟过来,还未开口,谢遂便道:“让保全部立刻调十个人到华兴街。” 周晟已经去打电话,谢遂在电梯里的时候第一次后悔为什么把楼建这么高,只电梯便坐了一分多钟。 致宁的大楼里开出去了四辆车子,很快便到了出事的地点,比警察还要早一些。被追尾的几个人还在叫嚣,许健被人推到陆亦瑶的车子上指着鼻子骂,他死死地抵着车门不让陆亦瑶下车,也不让人靠近,开玩笑,这可事关他的下半辈子,被打一顿也不能让人碰车里的人一下。 几车的人全部下来,不止十个,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直接上前将车子和许健隔离开。对方一看这阵仗,骂声小了一些,也不那么难听了。 许健见了谢遂,松了一口气,立刻让开,将车钥匙递给谢遂:“谢总,陆小姐在里面。” 谢遂点头,接过车钥匙。陆亦瑶被许健反锁在车里,透过车窗看他,眼神总是那么无辜。他打开车门低头看她:“人有事没有?” 陆亦瑶摇头,带着后怕:“没有,他们打许叔。”说着往许健那边看。 许健听到了,立刻道:“我没事,陆小姐放心吧。” 谢遂上下打量,见陆亦瑶确实无事才放下心来,微微让开:“下车。” 陆亦瑶不知所以,却还是顺着他的话下了车。谢遂离她很近,她几乎是下意识便抱住了他:“谢遂,我害怕。” 谢遂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然后在她背上拍了拍,声音似乎带了柔意:“没事了。” 一模一样的语调,一模一样的味道。 陆亦瑶想起有一年圣诞节她和谢遂一起过,江边人很多,发生了斗殴事件,人群都往外跑,她和谢遂被人群冲散,要死不死的是她被人绊倒了,胳膊和腿都被人踩了好几下,人群太密集,她根本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道站起来。电视上经常报道踩踏致死事件,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一刻她害怕极了,不停地喊谢遂的名字。 周围有人喊了一句:“别挤!别挤!有人摔倒了!拉一下!拉一下!” 陆亦瑶被好几只手拽着,跌跌撞撞地起身,连说谢谢的机会都没有,周围的人便都被冲散开。到了人少的地方她不敢独自离开,便一直坐在路灯下面等,一直到半个小时后谢遂才找到她,第一句话便问她:“电话呢?怎么不接?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陆亦瑶委屈极了,当时便哭了起来,一只手手指被人踩了,无法伸直,她用另一只手盖着受伤的手,哭着问他:“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谢遂这才看到她一身狼狈,着急得什么话都问不出,背着她便往医院跑,路上一直问:“疼不疼?哪里不舒服?怎么不早点去医院,等我有用吗?” 陆亦瑶打他:“下次才不等你!” 谢遂半晌没说话,一直到了车子旁边,小心地将她放进去,低声说:“没有下次。” 后来,谢遂再也没有带她去过人多的地方。 那时候在车上,她对谢遂说:“我摔倒了,被人踩了好多下,都快吓死了。” 当时谢遂也是这般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别怕。”连语调都一模一样。 陆亦瑶抬头看着谢遂,明明就是她的谢遂啊! 谢遂很快退开一步,引着她上了另外一辆车子:“你坐副驾驶座,我送你回去。” 陆亦瑶看了看自己的车:“我现在走吗?”她现在走了算不算肇事逃逸啊?可是谢遂说要送她回去,她无法拒绝这个诱惑。 上了车,谢遂解释:“这边会有人处理的,回头我让人把车子给你送回去。” 第四章 人生七苦,唯你是甜 车子开出去,陆亦瑶手握着手,有些不安地坐在那里,不时地去看谢遂。谢遂目视前方,车子开得很稳,无论她的视线怎么干扰他都不为所动。 “你怎么会过来?”陆亦瑶搭话,觉得整个车厢里都充斥着尴尬。 谢遂终于转头看她:“回家还是去学校?” 被忽略了,陆亦瑶几不可见地嘟了下嘴:“学校。” 谢遂点头,没有开口。 见他这么不想和她说话,她仍不甘心,再次问了句:“你真的有女朋友了?没骗我?” 谢遂似乎有些不耐烦:“我骗你做什么?” “那你看我还能追你吗?”陆亦瑶厚着脸皮争取,“我可以和你女朋友公平竞争的。” 尴尬,还是尴尬。 谢遂没理她。 陆亦瑶的勇气被用完,不再开口,心口一阵难受,如果是以前的谢遂,才不会这样对她。 车子很快开到学校,谢遂简短地命令:“指路。” 陆亦瑶喉头哽得难受,说不出话,只能抬手往右指了指。谢遂将车子往右边开,然后到了岔路,陆亦瑶往左边指,他放慢车速转头看她:“哪边?” 陆亦瑶又往左边指了指,谢遂问:“右边?” 陆亦瑶吸了吸鼻子,哽着声音道:“左边。”说完便转头看向另外的方向,不想谢遂看到自己的表情,一定委屈极了。而且她重生以来所有的委屈都是身边这个人给她的,以前……以前他是不会这样对她的。 谢遂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将车子往左开,接下来的时间没有再让陆亦瑶指路,直接将车子开到陆亦瑶的宿舍楼下,熄了火在原地坐了片刻:“下车。” 陆亦瑶坐着没动,谢遂下车打开她那一侧的车门:“车子我会让人修好送回来,不会让你家人知道。” 陆亦瑶看着他,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手拉着车门直直地站着,这是在赶人。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最后一次哀求道:“我上次说的都是真的,你都能相信这世界上有多元空间的存在,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谢遂的心疼了一下,以前的陆亦瑶总是傲娇的,即便是生气,也从不会主动求和,只是假装在他面前经过,然后等着他主动道歉。他闭了闭眼,问她:“即便是真的,我为什么要对此负责?” 陆亦瑶摇头,仰头看着他:“不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 “我和我女朋友暂时不可能分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保持私下的关系。”谢遂的手指在车门上点了点,硬下心说了这么一句话,果然看到陆亦瑶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大概没料到有一天他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吧,他也没料到有一天需要说这样的话才能赶走她。 他并不比她更好过一些。 陆亦瑶的面色迅速苍白了下去,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人不是自己找的那个人,她的谢遂绝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失望、难过、沮丧,甚至绝望,一个个的表情闪过她的脸,不甘和挣扎控制着她,她再问:“今天我出事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送我回来?为什么要帮我?” “是不是,对我还是有一点感觉的?”她把这辈子的卑微都用在了这里,只求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上辈子他喜欢她,爱她,没道理这辈子一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陆小姐拒绝我的提议的话,那么下次可能就没有这样的巧合了。”谢遂后退一步,再次示意她下车。 陆亦瑶动作很快,狠狠推开他,跳下车便往门洞里跑。谢遂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直直地站在原地。片刻后,陆亦瑶忽然停下来,他的心跳也就此停下,她转身走回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谢遂的心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点头,哑声道:“好。” 就这样吧,既然走了,就不要回头。 许和的补课课程还在继续,不过许健给陆亦瑶提议好几次要停下课程,奇怪的是许和竟然也没有反对。 陆亦瑶知道许健是因为不能给自己和谢遂创造机会而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许和马上就要初中毕业,最后的课程还是要坚持学完,不然以她的水平重点高中恐怕和她无缘。 许健和许和见她依旧每日来,便也没说什么,倒是开始给她按月结算补课费,她没有拒绝。 过一段时间,霍硒请陆亦瑶和乔冰吃饭,一坐下便嘲笑陆亦瑶:“你这功力不行啊,我听说你的追求对象最近有女朋友了。” 乔冰接话:“谢遂?” “对啊,我有个哥们儿是他们那个圈子的,听说谢遂最近和宋家的一个小姐走得很近。” 乔冰不信,挤对他:“你还有和谢遂一个圈子的哥们儿?这牛吹得我都要信了。”她家在本地也算有些名望,都不敢吹牛说自己和谢遂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陆亦瑶想到那天谢遂说的话,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她甚至和乔冰、霍硒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谢遂更是远在天边。听着两个人吵嘴,她默默地吃东西,并不插话。 “我和谢遂没有,但是我哥们儿和宋家的独子关系好,也是因为和瑶瑶有关系我才多问了一句,宋家人亲口说的,总不会错吧?”霍硒盯着陆亦瑶,“你没事儿吧?” 陆亦瑶用筷子捣了捣碗:“我能有什么事。” 乔冰夹了鱼片给陆亦瑶:“追不上好,他不是咱们能追上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咱们追上了,也守不住,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霍硒也学陆亦瑶捣了下碗:“乔冰说得对,回头哥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陆亦瑶不想传播坏情绪给两个人,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并不好受。谢遂自己说的时候她还抱着一些希望,现在听别人讲,终于压倒她心里最后的一丝犹豫,谢遂也离她更遥远了。 陆亦瑶没开车来,吃过饭霍硒送她回学校,到了宿舍楼下,她问霍硒:“宋家有钱吗?” 霍硒一愣:“你还没死心?” 陆亦瑶终于收了一整晚不走心的笑,又问一遍:“有吗?” “比我家有钱。”霍硒严肃了许多,“你来真的?你和他才见过几次啊?当偶像还行。” “她比我好看吗?” 霍硒为难,这个问题就不好回答了,但是陆亦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十分有负罪感,半晌后才冒出一句:“差不多。”明显心虚。 陆亦瑶对自己的颜值十分有自知之明,看霍硒的表情也明白了大半:“学历也比我高?” “剑桥大学。”霍硒摊摊手。 陆亦瑶不再问下去了,已经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没有了年少时候的情分,谢遂凭什么选她? “她家在哪儿?” 霍硒目瞪口呆:“你不会要去找人家吧?你……”霍硒很不客气地问,“凭什么啊?人谢遂睡过你?甩了你?”只有真朋友才会这么问,他一点不觉得伤害了陆亦瑶的自尊,只是在帮助她看清事实。 “你帮我搞到,你骗我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陆亦瑶才不管他怎么想,说完就下车进了宿舍。 霍硒坐在车上无语了三分钟,这人,简直比追星还疯狂。 待到霍硒开车离开,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江衡从里面走出来,踩熄了手中的烟,然后进了宿舍楼,在楼梯上有人给他打招呼:“江教授来找人?”他的宿舍并不在这一栋。 江衡笑着点头,只是笑得很形式化,连对方都感受到了,匆匆地说了再见。 听到敲门声,陆亦瑶以为是乔冰回来了,打开门看到江衡,她愣了下:“学长,你怎么来了?”手扶着门,并没有请人进屋的意思。 江衡抬手推开门,侧过身直接走了进去。陆亦瑶没想到他会这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内心多少有些防备,她将门打开到最大,这才转身回了客厅。 江衡独自一人进了厨房,自最高的橱柜里拿了一个蓝色的杯子,然后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他面色有些憔悴,刘海落在额上,形容不狼狈,却莫名带着颓废。他微微低着头看着台面上的杯子,沉默地站着。 陆亦瑶眨了眨眼:“学长,你找我有事?”站得远远的,并不靠近江衡。 江衡转头看她,看到她眼中的防备和不信任,看到她的陌生,看到她举止间不熟悉的小动作,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橱柜上方:“里面还放着一套粉色的汝瓷,是我们一起逛街时我买给你的,你说我们以后结婚了就放在新家里面。” 他往前走一步,打开下面的一个柜门,甚至没有看一眼,便道:“咖啡杯,我挑的我自己喜欢的颜色,你挑的粉色,还有一个没拆封的烧水壶,你说可以炖燕窝,说等我们结婚了要我买很多燕窝给你。” 他走出厨房,指了指客厅的一个柜子:“里面放的你选的沙发套,说要找平安街那家定制店定制一套沙发。还有窗帘,你说要买个三室一厅,连位置都看好了,一定要买在西林区,说那边有重点学校,窗帘买了五个。” “我手机淘宝购物车里放的全是家居货品,他们都说你忘了,可是即便你忘了应该也能明白我说的这些代表着什么吧?我们之前是打算结婚的。” 陆亦瑶怔怔地看着他:“可是你和……” 江衡打断她:“没有,没有。”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声音中带着沉痛,这么多天他不敢来找她,并不是因为那天饭局上被她说中,只是因为他要清楚明白地搞清这件事,“是张子婍撒谎,我不评价她的爱情,但是她撒谎。” 知道这件事已经两天,他觉得可笑又荒唐,怎么会有人用这种恶意的手段去毁掉一个人呢? 两天的时间,他怀疑许多东西,人性、情谊、信任、道德等等,唯一没有怀疑过的是自己曾经的感情,所以他来找她了。 “和别人无关,是我不喜欢你了。”陆亦瑶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失忆的话,那么她会接受江衡的,因为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诚意和受伤。可她不是,她是另外一抹灵魂入住,她占有了原本并不属于她的东西。 江衡点头:“因为谢遂?” 陆亦瑶不答,之前确实是因为谢遂,但是现在已经不是。 江衡往前一步,看陆亦瑶立刻退后一步,他苦笑一声:“我那天看到他送你回来。” 陆亦瑶不愿意他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感情,无论张子婍的事情真相是什么,她和江衡都已经没有可能:“我现在和谢遂发展得很好,所以……” 江衡的目光变得怪异,最终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你别怕,我不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无论如何你要知道我从来没有轻视过我们之间的感情,更没有背叛过,就算你忘了,也改变不了我们曾经很相爱的事实。” 陆亦瑶有些无奈,又不能直接说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陆亦瑶:“学长,以前的事情你也忘了吧,即便没有谢遂,我也不会再和你在一起的,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有谢遂了。” 江衡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道:“我会一直等你想起来的。” 送走江衡,陆亦瑶躺在沙发上,今晚的不快太多了,似乎有很久没有顺心的事情发生了,可仔细想,除去谢遂,似乎也并没有让她十分不顺心的事。 而江衡……她只能代原主说一声抱歉。 不过很快她便说不出抱歉了,因为下一刻她拿起手机习惯性地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一条热搜,b市四大名媛宋姝花落谢家。 她点进去,里面是宋姝和谢遂的照片,谢遂只拍到了侧面,看不出表情,但是宋姝笑得得体又开心,脸上是少女恋爱时候特有的模样,看谢遂的时候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爱慕。 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看到两人谈恋爱的消息,陆亦瑶也只是大脑放空了半分钟,然后立刻想到江衡那个怪异的眼神,原来他早就知道谢遂和宋姝爆出了恋情!丢死人了! 时间过去两个月,没有了谢遂,陆亦瑶的生活渐渐趋于平静,不过她很关注谢遂和宋姝的动态。 几乎每隔半个月新闻或者微博里宋姝和谢遂都会被抓拍到在一起的新闻,陆亦瑶申请了一个小号,只关注了宋姝一个人,每天把宋姝的微博刷上几十遍等候她的新消息,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总能够从她的微博里发现她和谢遂的丝丝关联。 比如上次宋姝发了一条去观看棒球比赛的照片,网友们立刻扒出对战赛的其中一支球队属于致宁集团投资的一个体育俱乐部,更是有人晒出了偷拍到的谢遂的现场照片。 宋姝的头像是一只小松鼠,抱着一颗大大的榛子,非常可爱,陆亦瑶随手刷了一下,竟然看到宋姝新发了一条微博—— 今天收到一盒榛子当生日礼物,是不是很特别?以后就是我的榛子啦。 图片配的是一盒十二个不同材质做成的榛子,有宝石、钻石装饰的,也有淳朴的木质雕刻的,相同的是每一个都非常精细漂亮,看得出送礼物的人是用了心的。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注意到,陆亦瑶是看到了的,宋姝晒的是九宫格,其中一张图晒到了盒子的一角,上面有两个字母:xs。 陆亦瑶盯着那两个字母看了许久,不自觉地又想到了以前,以前她总是耍赖要谢遂送她礼物,还不许他花钱买。第一次的时候他偷懒,不知道从哪里拿回来一根项链,坠饰是一只天鹅,上面镶嵌了一颗小钻石,很漂亮,她开开心心地挂在脖子上,却并不满意,嫌弃他没有亲手制作。 后来谢遂让人搬回家许多工具,然后把用人都赶走,陆亦瑶原本还有些担心他想拉着自己做什么不可说的事情,她高中都还没毕业呢。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谢遂只是将她拉进厨房,在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谢遂已经搬出了一整套的制作巧克力的工具,哄着她:“看好了,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手工制作。” 蔡女士从来不让她进厨房,她连刷锅都不会,更别提帮忙,站着看了会儿便无聊了,随手拿了谢遂准备做榛子巧克力的榛子,拿了一个小刀开始在榛子上刻画,丢了几颗之后,竟然也成型了几颗,她递给谢遂看:“喏,你的名字。” 上面刻着的便是两个字母:xs。 谢遂接过去,轻巧地在另一面写上:yy。 后来谢遂又送过她几次手工制作的东西,称不上精美,但是绝不粗糙,而且她总能够在不经意的角落找到谢遂字母的缩写,那时候看到这两个字母内心满是甜蜜,可现在只剩下涩然。 蔡女士打来电话:“你好了没有?我快到学校了,你准备一下,不要开车,晚上一起回家。” 陆亦瑶跳起来:“十分钟,等我十分钟。” “半个小时,你化个妆。”蔡女士在那边霸气地命令。 陆亦瑶撇嘴,又要带她去相亲。 二十分钟后陆亦瑶上了蔡女士的车,胖子依旧对她爱搭不理,倒是老陆,在副驾驶位替她说话:“瑶瑶还这么年轻,干吗非要这么着急?” 蔡女士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老公就是要趁年轻的时候找,过两年不合适还可以反悔,等到二十六七再找,谈两年不合适也只能将就。找老公和逛街是一个道理,你要出去多看,才能遇到对眼的。” 蔡女士永远都有一套理论能够把不合适的事情说得富有人生哲理,她问:“这次又是什么人家?” 蔡女士倒是提起了谢遂:“你相中的那个我还在打听,不过这个人不太好找,我只能尽力,这次的也不差,家里也是城中村的,但是人家自己肯努力上进,开了一个电子公司,据说做得不错,每年不但不问家里要钱,还拿几百万回家里,照片我也看过了,很漂亮的小伙子,他家里和你赵姨关系很好,听你赵姨说小伙子人品也没得挑……” 胖子没听完便捂住了耳朵,陆亦瑶从包里拿出一个圣斗士星矢的模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眼睛亮了亮,下一刻对上陆亦瑶的眼睛,立刻撇着嘴收回了手:“我才不要!”他还是不肯认陆亦瑶当姐姐。 “我让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真的不要?”陆亦瑶哄他。胖子有着小孩子特有的敏感神经,也是唯一一个发现她变了的人。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认定了便不会改,所以他一直排斥她。 胖子一脸纠结,仿佛拿了就是背叛了自己的姐姐一般。蔡女士和老陆都觉得奇怪,问:“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最喜欢吗?” 胖子一脸不情愿,想说陆亦瑶不是自己的姐姐,但是上次因为他说了这个话已经挨过揍,再不敢轻易说了。他不甘不愿地收了模型,嘴里嘟囔着:“以后不要给我买东西!” 陆亦瑶揉了揉他的脑袋:“知道了。”说了无数次,可下次照买不误。 车子很快行至郊区的一个高尔夫体育俱乐部,陆亦瑶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大门处站着不少于十个保镖,从大门到俱乐部的正厅,开车用了足足十分钟,道路两边种着鲜花,全玻璃外观的扇形房子在阳光下尤其显眼,内里的装饰并不张扬,却处处透着奢华,这里绝不是陆家人能够来得起的地方,所以肯定是她那位相亲对象安排的。 蔡女士的闺密赵阿姨很快找了过来,两人热情地聊天,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陆亦瑶。陆亦瑶朝对方笑笑,感觉自己和菜市场的猪肉是一样的,每次蔡女士拉她去相亲都会被这般打量。但是她不能拒绝蔡女士,没有了谢遂,家人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赵阿姨和蔡女士聊了一会儿之后终于不再偷偷打量,而是直接问:“瑶瑶在学校里教书辛苦吧?” 陆亦瑶立刻摇头:“我在学校当辅导员,不教课,所以不怎么辛苦,老师们还是辛苦一些。”还没说完便见蔡女士瞪了她一眼,她无奈,这种事也能在这种人面前瞒得住? 赵阿姨点点头,没有一丝不快:“在学校上班假期多,生活也轻松一些,挺好的。” 几人被服务生引着去换衣服,胖子和老陆去男士换衣间,服务生见他一个男人带着孩子便一直热情又客气地跟随在两人左右,直到两人上了观光车都没提一个问题,细心之处可见一斑。 坐在观光车上,陆亦瑶看着周围的景色,感觉和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今天这个相亲她看得黄。 她顺手拍了一张照片给乔冰,乔冰立刻回复:lakefront? 陆亦瑶:你来过? 乔冰:前几天去过一次,是一个新开的球场,只接受会员制,年费要好几百万,你去干吗? 陆亦瑶:相亲…… 乔冰:蔡女士又带你去相亲?你就不能自己找个?江衡还在纠缠你吗? 提到江衡陆亦瑶就有些头疼,纠缠倒是说不上,但是江衡总会时不时出现在她身边,在她工作的时候,她和学生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甚至是在她回宿舍的时候。 她偶尔也会在学校遇到张子琦,只是对方每次都不正眼看她。有一次两人在电梯里见到彼此,陆亦瑶有心缓和彼此关系,主动和她搭话:“听说你们系最近有几个出国进修的名额?大家是不是抢得很厉害?” 张子琦倒是没让她的话掉地上,不过说出口的话并不好听:“你以为我会出国好给你们让路,让你们复合?” “不是……”陆亦瑶的话还没说完,电梯门便打开了,张子琦根本不听她后面要说的话,直接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江衡便出现了,让她不要理张子琦说的那些话,看来两个人是真的闹得很僵。 蔡女士喊陆亦瑶下车,陆亦瑶没有再回乔冰的微信,下车随着一行人往前走。她没有玩过高尔夫球,不过是来凑个景,听到赵阿姨打电话:“小灏啊,你没空就不用过来了,我们这边自己玩也行。” 蔡女士听到这话立刻机警地看过去,陆亦瑶无语地拉了拉她:“妈,来长长见识也不错。” 蔡女士拍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紧接着又听赵阿姨说:“行,那我们先玩,没事,这边有教练。” 蔡女士放下心来,又和赵阿姨聊到了一处。赵阿姨是老手,有教练带着蔡女士玩,老陆也有个教练,只有陆亦瑶和胖子没事做,不给胖子安排教练陆亦瑶懂,但是她这么大个人,又是今天的主角,忽略她是不是太刻意了? 胖子不愿意理陆亦瑶,陆亦瑶主动讨好:“胖子,我陪你玩跳格游戏好不好?” 胖子又是一脸纠结:“我姐才不会陪我玩这个!” “那我不是比你姐好得多?你为什么还不喜欢我?” “因为你不是我姐!”胖子来来去去都是这一个理由,最朴实也最真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肯定。 陆亦瑶笑眯眯地看着他:“可是怎么办,我现在住在你姐姐的身体里,她要是醒了,我就死了,是不是很可怜?” 胖子瞪着圆圆的眼睛不说话了,显然善良的小胖子说不出让她早点去死的话。陆亦瑶先跳了一下:“开始了,你赢了,我给你买一整套的乐高玩具;你输了就要喊我一百声姐!” 胖子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是抵不过游戏的魔力,很快和陆亦瑶玩成了一团。陆亦瑶本身有心让他,结果他玩得比她好得多,很快她便落后了好几步,跺着脚喊:“胖子!你怎么都不让让我?!我还是你姐呢!” 她跺着脚转身,结果下一刻便撞入了一双含笑的眼睛,她不禁愣了下。赵阿姨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小灏来了,不是和你说了忙就不用过来了吗?” 黎灏微笑着往她身边走了几步:“阿姨,今天不忙,正好过来看你们打球。” 很快有人送上球杆:“黎总,球杆。” 又有人给陆亦瑶送上球杆:“陆小姐,您的球杆。” 陆亦瑶不想接,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教练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可是电视上教打球都是抱在一起,相亲见第一面就抱在一起会不会不太好? 黎灏往陆亦瑶看了一眼,见她为难,立刻拒绝:“今天不玩了,我看你们玩。” 赵阿姨一一和黎灏介绍了陆亦瑶一家人,介绍到陆亦瑶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一点没有红娘的意识。黎灏倒也绅士,回答得规矩又有风度,没有给任何人难堪。 倒是蔡女士着急,几人才扯了几句闲话,她便道:“你们年轻人去一边玩,我们这些老年人自己玩自己的。” 于是陆亦瑶无比尴尬地被黎灏邀请去参观球场。 原本她想拉上胖子,谁知道胖子已经非常欢快地做起了球童的工作,她只能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观光车。 黎灏很绅士,没有让女士难堪,找的话题也很轻松:“今天学校不上课?” 陆亦瑶愣了愣,没想到黎灏真的知道自己在大学里面工作,因为他看起来一点不像是来相亲的。还不待她回答,黎灏便问出了她的疑问:“我看起来不像是来相亲的吗?” 陆亦瑶老实地点了点头:“你看起来倒真的像是来打球的。”这一身气质,可不像城中村暴发户。 黎灏笑了笑:“家里长辈都怕我这辈子不结婚,变着法地介绍女朋友给我。” 不熟悉的人聊这样的话题无比尴尬,陆亦瑶附和:“我也是。”蔡女士恨不得今天就把她嫁出去。 不过蔡女士最近之所以越来越频繁地帮她安排,大概也是知道了江衡总来找她,怕她吃回头草以后后悔,即便她和蔡女士说了好多次她和江衡不会在一起都没用。 黎灏说起了球场里有趣的地方,球场的中心有一处湖泊,里面养了许多种类的鱼,还会有人去那边烧烤:“不过今天那边已经有人了,改天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这种客气话陆亦瑶也只是听听,不走心地回答:“有机会的话一定麻烦你。” 黎灏忽然转头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陆亦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认识你。”黎灏忽然道,“我们高中一个学校,我比你高两届。” 这个陆亦瑶倒是完全没想到,但是原主上学的事情她并不很清楚,只想岔开这个话题:“原来还是师兄啊,后来你在哪里读的大学?” “大学我在美国读的,你不认得我也正常。”黎灏抬手拉下她这边的遮光板,“下个周末你没事的话我带你去湖边打球。” 他的话题转得太快,陆亦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回答:“好啊!”说完微张着嘴,她这是答应了他的约会吗? 黎灏笑了笑:“还跟以前一样。” 陆亦瑶下意识地问:“哪样?” 黎灏本来想说迟钝,到了嘴边却是:“高中的时候大课有课间操,你个子矮,在最前面,做了一半保持着张手的姿势睡着了,我们高年级的人去检查,在你面前站了两分钟你都没发现,等你终于睁开眼,就是现在的表情。” 陆亦瑶脸色有些红,这个事情她是记得的,只是没想到原主也发生过这件事:“年轻的时候谁还没做过两件傻事啊,学长你可别笑话我了。” 黎灏眼睛里带着笑,正要开口,被陆亦瑶的手机铃声打断。陆亦瑶拿出手机,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猛地顿住,面色有些白,手指也不自觉地颤抖,摁下接听键,她屏住呼吸想要听对方的声音,却听到胖子的声音:“姐,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你快来接我!” 陆亦瑶压下心中的众多思绪:“胖子?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这里有个湖,你快来。”胖子似乎在吃东西,说话吐字不清。 “爸妈呢?没和你一起?” “没有,我自己跑着玩,不知道跑到哪里来了,你什么时候来?” “现在就去,你在原地等着,不要乱跑,千万不要乱跑知道吗?” “你快点,我借的别人的电话。” 陆亦瑶想到这个电话,顿了下,说:“你先拿着这个人的电话,保持通话,我现在过去。” 陆亦瑶转头去问黎灏:“我弟弟说他在湖边,我得去找他。” 黎灏已经吩咐人将车开往湖边方向:“到f3区西北边,今天接待的客户都是在那边,你弟弟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陆亦瑶很急,胖子虽然已经快十岁了,但是在她眼里他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小时候有一次她带他出去买冰棒,她去货架上拿东西,转头人就不见了,当时她吓得要死,后来发现他躲在角落抱着冰箱睡着了,因为生气,她揍了一顿他的屁股。回去的时候她买了一根棒棒糖哄他,他一边哭一边吃,到了家就把她揍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胖子大了,也会走丢,而她焦急和害怕的心情却没有改变过,连黎灏什么时候握住了她颤抖的手都不知道。 路上黎灏说了好几次让司机加速,所以他们很快便到了湖景区,是一个单独的场地,还有单独的保安,并没有拦截他们,但是陆亦瑶模糊地听到对方通过对讲机在传达他们抵达的消息。 进了湖景区之后,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没几分钟陆亦瑶便看到湖边起伏的草坪上有一群人影。车子停下来,黎灏拉着她的手快步往湖边走,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很快听到胖子的声音自人群里传来:“姐!我在这里!” 陆亦瑶脚步加快走过去,忽略众人的目光,很快走到胖子面前:“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爸妈呢?” “他们没空理我,我自己出来玩了。”胖子正在吃鸡翅,陆亦瑶这才注意到这群人在聚餐,跑到这种地方来聚餐也是有创意。 陆亦瑶想要伸手去捏胖子的耳朵,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黎灏握着。她心里别扭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幸好黎灏绅士,很配合她,不过她抽出自己的手之后便忘记去捏胖子的耳朵了,只教训他:“那你也不该来打扰别人啊,快走吧。” 身边有男人的调笑声传来:“黎灏,你女朋友?” 黎灏笑了笑,没否认:“小孩子不懂事,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玩,我们现在就走。” “来都来了,聚一下再走吧,正好西山的事情也再说一下。”对方有人提议。 黎灏没直接回答,而是去征求陆亦瑶的意见。陆亦瑶和黎灏都不熟,更何况是这些人,便不想留下,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便听到胖子道:“我去还那个哥哥手机。” 陆亦瑶这才想起手机的事情,好奇手机的主人是谁,随着胖子的移动,她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人身上,竟然是谢遂。 她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谢遂。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看到他收了电话低头和胖子说了什么,她一点没听见。胖子很快跑了回来,陆亦瑶的目光却没收回,而是落在了搭在谢遂手臂上的那只手上。 漂亮、修长、优雅,和手的主人很配,是个漂亮的女人。 陆亦瑶的心揪了一下,下一刻她收回目光,有些惶惶地看了黎灏一眼,似乎在求他快带她走。 黎灏心下一动,握住她的手:“不喜欢这里我们就去别的地方。” 陆亦瑶整个人都是木的,宋姝说,媒体说,即便全世界都知道宋姝和谢遂在一起,也抵不上陆亦瑶亲自看到,即便已经决定放弃,可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刺眼、难受、难忍。 有人拦住黎灏:“来都来了,坐一会儿,刚烤好的鸡翅,别端着了,我亲自烤的,吃不吃就看咱们的情谊有多深了。” 黎灏单手接过去:“咱们的情谊也就比玻璃好点,比塑料次点,我当你心里一直有数呢。”他和对方开玩笑,显然是很熟悉的朋友,“东西我吃了,不过今天真不行。”将陆亦瑶往身边拉了拉,“回头再聚。” 胖子已经跑了回来,陆亦瑶也没有了停留的理由。 又有人过来挽留:“那不行,你这个万年单身汉都脱单了,怎么能跑呢?”几人围上来,根本不给黎灏走的机会。 黎灏转头看陆亦瑶:“玩一会儿好不好?”声音轻柔,像是对待情人。 陆亦瑶却无心分辨他话里的深意,只是胡乱地点头,仿佛要这样看着谢遂才能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就像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听说他答应了一个女生的约会,她顿时坐立不安。那时候情窦初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只想见到他,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确定他没有做出让自己更不开心的事情。而现在,她竟然又起了那种小女生情怀。 在湖边吃烧烤,还要配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小牛皮沙发,地上铺着浅色的地毯,甚至还有一盆干花点缀,这种精致的生活让陆亦瑶觉得梦幻。 “想吃什么?我给你烤。”黎灏转头低声问陆亦瑶。 “都行,我吃素的。”陆亦瑶脑袋清明了一些,压低声音,“谢谢你。” 黎灏笑着点头,看她微仰着头看自己,目光清澈又带着初醒的迷茫,他揉了揉她的发:“等着。”说完看着胖子,“你坐在这里陪你姐姐,我烤香肠给你吃。”对胖子就没有对陆亦瑶那般温柔了。 胖子凑过去紧紧挨着陆亦瑶:“你和他谈恋爱了吗?”似乎很费解。 陆亦瑶彻底冷静下来:“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的?” 胖子凑到她耳边:“我在更衣室听到服务生说话提到谢遂了,你不是喜欢他吗?我帮你,你能不能把我姐姐还给我?” 猛然听到这话,再看胖子哀求的目光,陆亦瑶的心狠狠拧了一下,感觉自己脸上的血色褪了一些,那种一再被否定的感觉又来了,失去谢遂,她便努力地讨好家人,家人却并不欢迎她,他们爱的都是原主,而不是她。 她打起精神强笑:“我那天骗你呢,我就是你姐,你别瞎想了。” 交易失败,胖子绷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陆亦瑶情绪有些低落:“你姐要是回来,我肯定走,行不行?” “真的?”胖子总算高兴了一些。 陆亦瑶重重地点头:“真的。”只要有机会,她还是愿意回到过去的,她也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不自觉地朝谢遂看过去,他和宋姝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姿态很放松,正在和身边的人说话。宋姝认真地听着,目光不时地投向谢遂,被曝光的那张照片并没有丝毫的水分,她的眼中写满了爱意。 眼睛不会骗人,陆亦瑶只觉得胸口堵,无法呼吸。 站着烤烧烤的几个人来来回回往几张桌子上端东西,黎灏也端了几个盘子过来,嘴里说着:“烤茄子粉丝,还有土豆、菠菜、玉米,胖子的鸡翅、羊肉串还有牛肉,还想吃什么吗?我去给你烤。” 陆亦瑶摇头,有些脸红,又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还被他这样照顾着,她心里过意不去,赶紧让了让身边的位置:“够了够了,你快坐吧。” 黎灏在她身边坐下来,有人端了两杯酒过来,口里说着:“小孩子不能喝,小胖子就不给你倒了,我让人给你拿瓶可乐。” 胖子嘴甜,笑眯眯地看着对方:“谢谢哥哥。” “得嘞。” 宋姝在这个时候看过来:“黎灏哥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吗?” 黎灏看了陆亦瑶一眼:“确实是有事,下次约我要提前说。” 宋姝笑,坐在遮阳伞下的阴凉处皮肤依旧泛着白光,漂亮极了:“你倒是比谢遂还难约,我早上才约的他。” 陆亦瑶下意识再次朝着谢遂看过去,他表情淡淡的,开口道:“正好今天没事。”声音依旧好听,她听不出情绪,又不敢多看,很快收回了目光,下意识就去拿酒杯。 黎灏挡住她的手:“吃点东西再喝。” 陆亦瑶点头,乖乖地去拿东西吃。 黎灏这才回宋姝的话:“这次真是赶巧了,不然哪敢不赴宋二小姐的约。” 有个穿朋克服的女孩子跑过来插话:“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为什么我们大家都不知道?” 陆亦瑶立刻去看黎灏,在想自己要不要帮他否认,谁知他已经含笑道:“最近。” “你可以啊,藏这么严。” 陆亦瑶听到这话,立刻去看谢遂,却正好撞入他的眼睛里,他正冷冷地盯着她看,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内心升起了一股想解释的欲望,只是正当她鼓起勇气的时候,他已经一脸不在意地别开了目光,她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 黎灏又和他们说了什么,陆亦瑶没听进去,不知道他们怎的就起哄要谢遂和宋姝跳舞,而宋姝已经一脸笑意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朝着谢遂伸出了手。 谢遂没有拒绝,伴着人群的起哄声拉着宋姝的手走向了一片空地,两人跳起了交谊舞,男俊女美,舞姿优雅,明明只是一支简单的舞,随着音乐声,竟然也勾起了大家跳舞的欲望。 黎灏转头看陆亦瑶:“要不要跳?”虽然是问话,人却已经站了起来。 “我不太会。”陆亦瑶拒绝,她不想跳,更不想在谢遂面前和别的男人跳舞,因为她的舞是他教的。 “我带你。”黎灏坚持。 陆亦瑶只能把手递给他,两分钟后,他问:“这样还说不会跳?陆小姐太谦虚了。”刚才还是女朋友,现在又变成“陆小姐”,不过陆亦瑶松了口气,也不想他误会,她并不想和谢遂的朋友发展超友谊的关系。 “只会一点点,小心待会儿踩到你。”随着话音落,她真的踩到了黎灏。 黎灏揽着她的腰将她略微提起来一些,然后半转放在地上,姿态一点没有尴尬和难堪。察觉到陆亦瑶不好意思,他微笑着:“没事,我以前教我妹妹跳舞,她也总踩我。” 陆亦瑶依旧不好意思:“待会儿你引着我出去吧。” “嗯。” 只是没一会儿不知道谁最先开始换舞伴的,人群里隔一会儿便会有一点小骚动,众人的笑声真切了许多,连陆亦瑶也放松了下来。谁知下一刻一个白衣身影袭来,陆亦瑶下意识地避让,黎灏反射性地去接,陆亦瑶便被甩了出去,有人拽住她的手引着她转了半圈,她的舞伴已经换人。 是拦下黎灏不让黎灏离开的陌生男人,一拉住陆亦瑶,他便问:“黎灏那么难上手,你怎么搞到他的?” 呃……能实话实说吗?他们还没开始。 还不等陆亦瑶想好怎么回答,她的舞伴又换了,一群人不知道玩什么游戏,来来回回换了许多次,在她想要退出的时候,对方微微用力将她推开,她没准备,整个人几乎要飞出去,她已经预感到自己要丢人,谁知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起来,她闻到熟悉的味道,对上谢遂的眼睛,她的舞伴变成了谢遂。 谢遂带着她不停地转圈,有好几次有人想把她换出去,都被谢遂轻巧地避开。陆亦瑶再次觉得梦幻,仿佛回到以前谢遂教她跳舞的时候。 也是在草地上,她喝了一点酒,话变得超多,不肯睡觉也不肯回家,对着谢遂的电脑非要把他电脑上的《廊桥遗梦》用英文配音配完。大概是她的英语太不标准,谢遂实在无法忍受,便起了让她运动一下,等她累了赶紧睡觉的心思。他将她带去健身房之后,她站在跑步机上一动不动,任由传送带将她带到边缘,最后还是他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到地上的。最后谢遂无法,引着她去花园里一通乱走,然后在月光下,他忽然拉着她要教她跳舞,也是这样的姿态,也是这样的眼神。 “陆小姐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谢遂打破了她的回忆。 陆亦瑶恶狠狠地看着他:“长得好看,有几个男朋友不是很正常?”她一点不想对他有好态度。 谢遂沉默了一下:“你和黎灏不合适。” 陆亦瑶气得快爆炸:“我和你不合适,和他不合适,你说我和谁合适?”她盯着他,恨不得打他一顿。 “黎家家规森严,他们只会同意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 他看不上她,还不许别的男人看上她,她一万次确定这个人的确不是她的谢遂:“我只是和他谈恋爱,又没有要结婚,谁让你帮我考虑那么长远了?玩玩,懂吗?成年人都懂的那个意思。” 谢遂抿着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目光似乎更冷了:“我是为你好……” 陆亦瑶打断他:“你去为你的宋小姐好吧!你把我送出去,我不和你跳了!” 谢遂握着她手的力道大了几分:“不是不想跳了吗?我带你出去。”说着已经开始往边沿游移。 陆亦瑶一愣,她什么时候说自己不想跳了?可她确实一直都表现出了自己不想跳的表情,心思一动:“你一直在看我?不然怎么知道我不想跳了?” 谢遂顿了一下:“是我女朋友不想跳了,她不喜欢和别的男人跳舞,我急着把人接出来。” 两人已经到了边缘处,陆亦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他真是个浑蛋! 看着陆亦瑶负气离开,谢遂的目光暗了暗。宋姝也已经出来,手搭在他背上:“不想跳了?我们去休息一下。”她手往下,拉住了谢遂的手,谢遂没有拒绝。 两人经过陆亦瑶身边的时候,她听到宋姝说:“这群人就是爱闹,平时那么多正式宴会他们一个比一个不爱跳,到了这里倒是来劲了。” 陆亦瑶木然地听着,所以他们已经这样携手参加过许多正式宴会了吧?在他们的圈子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一对金童玉女? 胖子拉了拉陆亦瑶的手:“你怎么不坐?” 陆亦瑶元神归位,在胖子身边坐下来:“你吃饱了吗?” 胖子点了点头,凑近她低声说:“那个哥哥有女朋友了。” “看到了。”陆亦瑶没什么表情地说。 “那你怎么办?”胖子又问,见以往嬉皮笑脸的陆亦瑶不答,扭扭捏捏道,“今天那个哥哥也挺好的。” 陆亦瑶摸了摸他的头,正要说话,那边黎灏已经回来了,他脱了外套,只穿了粉色条纹的衬衫,却一点不会显得女气,甚至衬得他的面部线条更好看了。他笑着坐在陆亦瑶身边:“这些人太爱闹了,是不是很烦人?” 陆亦瑶:“没有,我总是踩别人的脚,不好意思跳了。” “下次我单独教你,你下周哪天有空给我信息。”黎灏邀请的语气非常自然,顺便拿起桌上的两杯酒给陆亦瑶递了一杯,动作一气呵成,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陆亦瑶接过去抿了一口:“好,到时候就麻烦你了。”呵呵,那天不会来的。 人群三三两两地回来,看到两人在喝酒,就起哄:“灏哥,第一次带女朋友来,交杯酒是要的吧?” 陆亦瑶差点没呛到,交杯酒?!谁第一次见面就喝交杯酒?! 黎灏靠着沙发,双腿交叠,姿态不急不躁:“你们差不多就行了,非得把我逼走才行?” “这就护上了?” 黎灏噙着笑看着挑衅的男人:“你给我当女朋友我也护着你。” “那你今天晚上去我家,我给你履行下当女朋友的职责。” 陆亦瑶听他们说荤话有点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恨不得现在就走,除了尴尬之外,她也不想再看到谢遂和宋姝说笑的模样。 黎灏看了陆亦瑶一眼,回道:“行了你,说话收着点。” 男人跑到陆亦瑶面前,强行和陆亦瑶碰杯:“美女,你以后可得好好治治他,这辈子我还没见过除了他妈之外的哪个女人能治得了他。” 陆亦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头看黎灏,而他只是噙着笑看她。陆亦瑶犹豫道:“呃,这个任务有点重,我只能尽量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这个时候拆黎灏的台对她也没好处,她只能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勇敢!”男人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站起身敲了敲杯子,“咱们这小嫂子这么勇敢,大家说,是不是交杯酒还得喝起来?” “要!”穿朋克风的女孩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半弯着腰拍了拍桌面制造动静,做事的风格倒是和她的穿衣风格很搭。 陆亦瑶骑虎难下,黎灏已经护了她一次,再护的话显得玩不起。她惶惶地去看谢遂,谢遂正转头和宋姝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宋姝娇笑着抬手打了他一下。陆亦瑶收回目光,有些赌气,转身便挽住了正在用眼神询问她的黎灏,众人又发出一阵起哄声。陆亦瑶觉得木木的,甚至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 她抽出胳膊的时候,听到黎灏低声道:“不好意思了。” 陆亦瑶摇头:“没事。” 陆亦瑶喝得有点猛,黎灏立刻拿了烤玉米给她:“别喝了,吃点东西。” 陆亦瑶接过去:“谢谢。”垂着眼,除了胃有点难受,其他的倒是还好,她正常的酒量可以喝大半瓶红酒。 “他们就是爱闹,以后熟悉了就好。”黎灏嘴角依旧噙着笑,看似亲近,却又彬彬有礼得过分。 谢遂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我还有事,你们玩,我们改天再聚。” 陆亦瑶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去看他,便再次撞入了他的眼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她,仿佛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唇动了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总觉得谢遂看自己的目光并没有他说的那般陌生。 宋姝也觉得突然,明明之前他们还在聊另外一个话题,甚至没有说完,他便忽然说要走。她忙站起身:“是不是他们玩得太无聊了?”说着她不轻不重地训斥一直在起哄的人,“小景,你也有点分寸。” 宋景怎么也料不到战火会烧到自己,看了看众人,又看看陆亦瑶,笑着走过去:“谢遂哥有事要走啊?我送你。” 宋姝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朝着大家笑:“你们玩,我们先走了。” 黎灏也笑着站起身:“正好我也走,一起吧。” 陆亦瑶拉着胖子赶紧站起身,她不想和谢遂一起走,但是不得不跟上黎灏的步伐。 气氛比之前沉闷了许多,虽然有人心中不忿谢遂一句话分量就这么重,但是今天如果不是宋姝要来的话,谢遂自然也不可能出现的,他和他们的圈子本就不是一个,可他这般明显地表示看不上还是让大家面上不太好看。 不过那又怎样,对谢遂,他们也只能敬着捧着。 观光车已经在等,几人上车,位置是谢遂和宋姝先挑的,两人坐的最后一排,陆亦瑶带着胖子和黎灏自然只能坐前排。 位置和气氛都无比尴尬,不过幸好黎灏和谢遂还算熟悉,很快便聊起他们工作上的事情。陆亦瑶听不懂,却也松了一口气,总觉得谢遂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让人有些心惊。 宋姝也找了话题和陆亦瑶聊了起来,她的教养很好,一点不会让人觉得尴尬,找的话题也都是陆亦瑶能说上几句的,到了最后她还向陆亦瑶道歉:“我弟闹到你了吧?陆小姐不要介意,他就是爱玩,没有恶意。” “没事,他们正是爱闹的年纪,我们学校的学生也都那样,我已经习惯了。”陆亦瑶是那种别人敬我一分,我还他一丈的人,她对宋姝的印象很好,觉得宋姝很配……这个世界的谢遂。 宋姝拿出手机:“难得投缘,我们加个微信,以后有空约逛街。” 陆亦瑶痛快地拿出手机交换了微信,刚加好,便见胖子跪在位子上倒着身朝谢遂伸出手:“哥哥,我还能玩你手机上的游戏吗?” 陆亦瑶无比窘迫,去拉胖子:“你和人家熟吗?就问人家借东西!” 黎灏笑了笑,拿出手机:“玩我的,我手机上游戏多。” 谢遂盯着陆亦瑶,手机已经拿出来,一时间胖子面前摆了两部手机,又是尴尬的情景。胖子却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直接接过谢遂的:“这个哥哥手机上有我要玩的,而且多借几次就熟了啊!”说得跟他们还会见面似的。 陆亦瑶抱歉地看了看黎灏,这一幕正好又落入了谢遂的眼中,他的面色似乎比刚才更冷了。 宋姝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开,她也觉得怪异,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下车的时候黎灏先下车,然后绅士地转身扶陆亦瑶下车。陆亦瑶胳膊被他扶着轻巧地跳下车,然后下一秒悲剧了,长发竟然挂在了他身上。她有些急,想赶紧拽开,不想被谢遂和宋姝看到这么暧昧的场景,谁知手却被黎灏握住,听他柔声道:“别动,我来弄。” 陆亦瑶能够感受到黎灏身上陌生的味道,他的心跳,他的呼吸,这让她更加尴尬、紧张,待到弄好头发,发现宋姝已经挽着谢遂走在前面,幸好没被谢遂盯着,不然更尴尬。 第五章 我把彩虹分你一半 回程的车上,蔡女士说了一个惊天消息:“今天我们去的那个高尔夫俱乐部是这个黎灏名下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老陆说:“那个女的不是说他们家是城中村的吗?”老陆口中的“那个女的”指的是陈阿姨。 “之前是这么说的没错……”蔡女士也被惊呆了,“但我今天听她那个意思,怎么听都像是这个黎灏家里之前在城郊有几块地,这和我们理解的城中村可能不是一个意思。” 今天黎灏那样的排场,绝不只是一个城中村二代会有的排场,那就是说蔡女士被人涮了。 蔡女士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算了?这种家庭和咱们差太远了,规矩也大。” 陆亦瑶点头:“行,我也觉得不合适。” 胖子给了她一个白眼,不合适还和人家喝交杯酒。 陆亦瑶瞪回去。她兴致不高,没心情和胖子打闹,谢遂破坏了她这个月的好心情。 因为是周五,车子直接开回家,陆亦瑶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关进屋子里,打开微信翻看宋姝的朋友圈。宋姝这个人很低调,并不像其他富家女那般喜欢晒奢侈品,她的朋友圈多是一些个人心情配一些风景照,连她的自拍照都很少,不过陆亦瑶还是很快看到了和谢遂有关的消息。 是那张在网络上广为流传的照片,也是两个人第一次曝光在一起被人拍到的照片。宋姝转头看谢遂,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爱意,仿佛要溢出屏幕。 宋姝配的文字是:本人表示这种照片拍得深得我心,内心活动都写在脸上啦。 简直是赤裸裸的表白。 陆亦瑶花了三个小时将宋姝所有的朋友圈全部翻了一遍,这种近乎是偷窥的行为让她觉得羞耻,不可理喻。 盯着手机屏幕足足十分钟,她将宋姝设置为不看对方朋友圈。半个小时后,她忍不住又点进宋姝的朋友圈,看到宋姝发了一条朋友圈:惹人生气怎么补救? 配图是今天去的那个湖边。 谁生气?谢遂吗? 她调出谢遂的电话号码,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找到了谢遂和前世的相同之处,他们都用过这个号码。 前世,谢遂是在她上大学之后才换的号码,她重生之后也一直拨打后来的那个号码,从未想过试一试谢遂高中时期用的这个号码,更没想到谢遂的私人号码竟然会是这个。 这个号码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从未忘记过,因为曾经她无数次地拨打过,刚开始和谢遂打电话他经常过许久才接,后来她朝他发了脾气,后面怎么也不肯主动给他打电话,也不去找他。那时候她总觉得谢遂会包容她、忍让她,但是没有,谢遂一次也没有主动打给她过。 过了好多天,她忍不住去找他,然后便在通往他家的那条路上看到他站在一棵大树旁边。因为下雨,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湿,她急急地举着伞跑过去将伞罩在他头上:“下着雨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谢遂盯着她,目光有些烫:“等你。” “那你不会打电话给我?!”陆亦瑶气结,又心疼。 谢遂没有解释,只是道:“我在等你打给我,一周了,你都没打。” 陆亦瑶反问:“那你为什么不主动联系我?”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从不主动联系我?可是她问不出口,仿佛问出口便掉价了一般。 谢遂不答反问:“你呢?为什么不打给我?” “每次都是我给你打电话,上次打给你,你为什么不接?”那时候她在谢遂面前脾气总是很大。 “手机没在身边,下次打给我我肯定第一时间接。还在生气?”谢遂接过伞帮她举着,自己半个肩膀露在外面,却仿佛一点没有察觉。 陆亦瑶没有再问他为什么不打给自己,她虽然脾气坏,但是在他面前总有着自己的矜持,于是她嘟着嘴问:“第一时间是什么时间?” “五声以内肯定接,好不好?” “为什么这么久?!”陆亦瑶不满地瞪着他。 谢遂笑,好听的声音自他胸腔中发出,在雨中也醉人,他揉了揉她的发:“三声?嗯?” “最多三声!”陆亦瑶非常不满意,非常大声,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后来谢遂真的做到了,无论他在做什么,三声内电话必然接起,直到她考上大学,搬了家,这个号码……再也无法接通。 而此刻已经回到家的谢遂,也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有几个电话进来,他没接,开了飞行模式,盯着手机上没有存的那个号码,已经不再是少年时候熟悉的号码,她有了新的号码,也有了新的生活,而他,只是一个被她遗忘的人。 周姨端了茶进来,声音带着关爱又带着抱怨:“怎么又一个人躲着抽烟?”这几年谢遂除了工作之外,就是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不许任何人打扰,后来她被谢太太送到谢遂身边,他才肯听她说几句。 谢遂摁灭了烟:“周姨,厨房还有人吗?我想吃鱼。” 周姨又愣住,谢遂经常吃饭的时候都会让厨房做条鱼,但是上了桌又从来不吃。后来她问谢太太,也就是谢遂的母亲祝文瑜,祝文瑜叹了一口气,说了个模糊到自己都不确定的答案。 大二快要放暑假的时候,谢遂忽然回到老屋说让厨房把每一种鱼都试一下,还找了几个人专门试味,当时她也在,问谢遂这个从来不吃鱼的大少爷要做什么,谢遂只说了两个字:“秘密。” 祝文瑜觉得这个鱼大概是和他之前回家说过的那个被他认定的女孩子有关,不然他不会这么上心。 厨房做了许多鱼,经过了好几轮的尝试,才终于定下了两道,她已经想好了哪天谢遂会对她说要带那个女孩子回老宅,结果后来一天天过去,他再也没有提起过,也不许饭桌上有鱼。 再后来,他搬出去一个人住,经常会让厨房做一条鱼摆桌上,但是又不吃,他心里的那个秘密也从来都不说,只是一个人独自沉默地坐着,一天一年,始终如一。 今天听到谢遂说鱼,周姨愣了许久,连忙点头:“有有有,你等着,我亲自去给你做。” 周姨跑去厨房给祝文瑜打电话汇报,完了一抬头,便看到谢遂站在厨房门口,听他说:“您做,我看着。” 周姨以前便是伺候祝文瑜的,祝文瑜才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从不下厨房,连烧茶都不会,但是嘴巴又刁,她跟在祝文瑜身边三十年,家里的大小事几乎样样精通,所以后来祝文瑜才会送她来谢遂身边。 她故意提起那一年的事:“那年你回家张罗半天,最后定的就是藤椒鱼,今天我还给你做那道菜。” 谢遂自然也想到了当年的事情,他本身并不喜欢吃鱼,但是陆亦瑶喜欢,因为喜欢,还决心要征服厨房自己做两道鱼出来。一个从来不下厨房的人每天抱着雄心壮志在他家厨房折腾,脾气又急,自己没做多少事,倒是把时间都用来指挥他做事,两人最后也没能倒腾出什么来。 后来他干脆回了老宅,老宅的厨房有许多传承多年的秘方,他跑回家让厨房把每一种做法都做了一遍,然后挑出最好吃的学会怎么做,再做给陆亦瑶吃。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她摇头晃脑地说:“夫唯嗜鱼,故不受也。夫即受鱼,必有下人之色;有下人之色,将枉于法;枉于法,则免于相。虽嗜鱼,彼必不能长给我鱼,我又不能自给鱼。即无受鱼而不免于相,虽嗜鱼,我能长自给鱼。”背完课文,她又津津有味地吃,一点没有话里的正直正义,完全是个馋猫。 那时候他是准备和父母说等陆亦瑶毕业就带回家来见他们的,只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 周姨很快做好了鱼上桌,谢遂拿了筷子,是记忆中的味道。他沉默地吃着,听到周姨说:“慢点吃,吃鱼要留一些,不能吃完,寓意有余,情感有余,事业有余,幸福也有余。” 谢遂点头:“我只吃一半。”陆亦瑶吃鱼的时候一半都不愿意留给他,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是不是因为这个不好的寓意两个人才分开? 周姨笑,谢遂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这几年越发的不开心,她看着也难受,提起以前的事情:“你那年急吼吼地要学做鱼,后来有做给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吃吗?” 谢遂笑了,点头:“有,她很喜欢。” “你那时候总是很开心,心里装着一个人,脸上便会露出来,那女孩子是不是回来了?” 谢遂看着她,笑意淡了:“怎么说?” 周姨叹了一口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早熟,后来开朗了一些,那件事之后你又像是变了个人。大家都不敢劝你,都以为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可我看不像,从小到大,你高不高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自己说说,有多少年你都没高兴过了?特别是这一段时间,你尤其反常,抽烟也抽得厉害了许多,有一次我进你屋来,你夹着烟发呆,烟烧尽烫到手你都没反应,比前几年还要不开心一些。你爸妈、家里人,所有人对你都没有太多的要求,哪怕你是个情场浪子,只要你开心就好,可是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大家看了也都不舒坦。如果她真的回来了,还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试试?” 谢遂喉咙难受,动了动,然后笑了:“不合适了。” “你这样就合适?这几年你总是让厨房做鱼,又从来都不吃,现在半夜一点钟又要吃鱼,心里装着人,又不肯坦诚,待到以后错过了又该怎么办?”周姨这辈子都奉献给了谢家,和谢遂的感情犹如亲生母子,看他这般,她宁愿他做一个负心人,也不想他这么不开心,“小姝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喜欢你,可你心里没她,一辈子就欠了她,你不开心,她也不会开心,日子以后又要怎么过?” 这一点谢遂倒是没有想过,下午他送宋姝回家的时候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问他:“你是不是认识黎灏哥的女朋友啊?” 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觉得自己太过于冲动,也太过于不礼貌,而且太忽略宋姝这个正式女友的感受,他甚至因为她弟弟闹腾陆亦瑶喝交杯酒的事情迁怒于她,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怒火有多么的旺盛,他说:“她不是黎灏的女朋友。” 一句话既回答了宋姝的问题,又告知了他对陆亦瑶的看重,宋姝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女人,怎么会不理解其中的深意,而她只是淡笑着说:“看来黎灏哥还没追上,还得再加把劲。”她不愿意去直面这个问题,也不给他继续解答的机会。 宋姝从小便喜欢他,她的眼睛里写满了那些心思,每次在一些正式场合见到他,她总是找借口跟在他身边。后来他有了陆亦瑶,便直接点明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怕我喜欢的人看到或者听到。” 除了陆亦瑶,他从不在意其他女人的感受,他对她们的态度也很直接,碰到特别执着不长眼的,他也不介意给对方一点教训。可宋姝从来都知进退,有尺度。在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见到他都只像是老朋友那般打招呼,后来陆亦瑶离开,她出现在他身边的次数似乎多了一些,但是依旧将界限划分得分明,从不逾越,但他只要愿意回头,她永远都站在那里。 而这,也是他选择她的理由。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这对宋姝不公平,可是这世间事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呢?他对她的感情,能够回报的也只是让她家的企业随着他更上一层楼而已。 现在周姨说到这个问题,他才忽然想到他给予的补偿并不能让宋姝开心,她要的,他永远给不了。 隔一周,谢遂陪宋姝参加一个珠宝品牌的内部推介会,多是一些孤品,标出天价,只卖给高级会员,偶尔有推不过的人情,他会参加几次,离开的时候从不空手,也算是礼貌。 从进宴会厅开始便不断地有人上前攀谈,谢遂绅士地应着,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吹捧,还有女人们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宋姝挽着谢遂的手腕得体地站在他身边,从小到大每一件事她都争取做到优秀,也只有这样才可以站到他身边,这么多年的守候她终于等到一丝机会,她决不放手。 这种宴会开场半个小时一般都用来让大家寒暄,这种场合对这些人来说更多的意义是认识新朋友,这也是这些人愿意花大价钱的原因。 进入正式环节,谢遂的位置自然被安排在第一排的贵宾位,他的名声在这一行传得很盛,因为无论他参加任何种类的宴会都绝不让主办方落空。不过能够请到他的人不多,所以很多主办方都以能够请到他为荣。 宋姝不是没有收到过女人们羡慕嫉妒的目光,但是即便她是宋家人,也从未坐过这种贵宾位,要知道能够来这种场合的都是贵宾,她并不特殊。 “晚上我们去吃鱼好不好?”宋姝看着谢遂忽然说起了晚餐的事情。 谢遂转头看她,笑了笑:“可以。” 宋姝松了一口气,这种进进退退的试探她也不喜欢,可是那天谢遂很反常,她忍不住让人私下去问,打听到的也只是谢遂那晚很反常地想要吃鱼,其实刚才那句话她开口已经后悔,只是覆水难收。 “周末呢?我们还出海吗?”宋姝继续追问。 谢遂顿了下,目光移到台上:“周末再说,好吗?”哪里是商量的语气,分明是结束话题的语气。 宋姝面上有些不好看,强笑道:“好。” 今天的主场内容全部出自三个国际级的设计师,三人今天也全部到场,台上其中一个设计师正在讲解设计理念,谢遂漫不经心地听着,到了拍卖环节也没有任何动作。一直到第二个设计师上台,他才问宋姝:“不要拍什么吗?” 宋姝眼睛里装了星星,立刻高兴地道:“我等压轴。” 压轴的东西,价格当然是天价,不过谢遂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他对女士向来大方。 场内气氛很热烈,第三个设计师呈现的第一组作品是一对戒指,女戒是由许多星星宝石组成,其中有一颗据说是出自某一任英国王后的私人收藏,这个本就是噱头,奈何在场太多人傻钱多的主,没一会儿价格便被炒上天,连宋姝都转头看了谢遂好几次。 如果这款珠宝不是戒指的话,那么谢遂并不介意送给宋姝,或者如果是那天之前,他也会送给她,可现在不行。 戒指最终被一对老少配买走,宋姝脸上也终于失去了笑意。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期待,想要看看压轴的时候谢遂会怎么做。将近一个小时过去,压轴终于出来,是一条镶嵌了粉钻的项链,价格几乎是今天全场的总和,她的心凉了下,这个价格不是她能够拿得下的价格。 设计师对这个作品解释了足足二十分钟,寓意是原始世界的纯粹与纯真,宋姝觉得有些可笑,这世界上哪有兜售价格几千万的纯粹纯真,不过是卖个概念。 只是不可否认的是,这颗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粉钻,确实是在场每个人都会动心的首饰。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没有示意谢遂给自己买,已经料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而且以目前她和谢遂的关系来说,这也不是她应该问谢遂要的礼物。 谢遂抬手在拍卖键上摁了一下,他是第一个摁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摁的人,全场的目光几乎都朝着他看过来,主持人连续确认了三次,最终宣布得主。礼仪小姐没有像之前那般只是记录下来拍卖结束再银货两讫,而是当场将珠宝送下台,谢遂的手随意朝着宋姝抬了抬,礼仪小姐目光中狠狠压制住的羡慕,宋姝看得一清二楚。 “需要帮您现场佩戴吗?”礼仪小姐问。 宋姝看了谢遂一眼,见他没有帮自己带的意思,便摇头:“和今天穿的衣服不搭,请帮我包起来。”眼皮子浅一些的肯定当时便让人帮自己戴上了,但是她不愿意在谢遂面前失仪。 原本心里对谢遂的那些不确定,在这一刻都变得确定起来,她眼中盛满了温柔,对谢遂道:“谢谢。” “喜欢就好。”谢遂绅士道,面上既无骄傲也不心疼,周身仿佛写了两个字:格局。 她凑过去有些娇俏地问:“你送每个女人礼物都这么大方吗?还是?” 谢遂牵着唇笑了下:“送你这个只是因为你喜欢,没有其他意思。”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临着离开的时候,宋姝去卫生间,听到两个女人在外面愤恨又嫉妒地说起这件事,先是讨论了一番钻石本身,然后说:“五千多万呢,谢遂可真舍得,看来这次是要定下来了,宋姝运气可真好。” “那可不一定,谢遂我见过好几次,他只要参加拍卖会就一定会买东西,如果是珠宝的话,都会送给陪同的女伴,这次的东西也不过就是贵一些罢了。” “不只是贵一些吧?这个价格就算宋家当家的来也不一定会买。” “所以说她运气好啊!” “两人不是谈了很久了吗?就算没有定下来,也应该是认真的。” 两个人说着话走远了,宋姝却听到了心里去,她自然知道谢遂的习惯,对于女性用的东西,他没有收藏的习惯,大多都是转手送人,但是这么大手笔的,以前没有过,所以……自己还是有些不同的吧? 出了会展中心上了车,宋姝忽然转身靠近谢遂,要去亲吻他的脸颊。谢遂微微侧脸,唇正好蹭到她的唇上,下一刻他便退开:“车窗还开着。” 宋姝往他身边靠了靠,抱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半是撒娇道:“看到有什么关系。” 谢遂顿了顿,没有抽出自己的胳膊。 “我让人在竹山订了位子,你想亲自去钓鱼吗?”看宋姝略有疑惑,他解释,“那边可以自己钓鱼,也可以让工作人员钓,你不喜欢的话,我让他们来做。” “可以啊,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行。”宋姝难得情绪外露,大约今天是真的被取悦到了。 谁知下一刻谢遂却道:“那我让工作人员去钓。” 宋姝愣了下:“为什么?” 谢遂敲了敲前座,车子的挡板立刻升起来,他看着宋姝道:“小姝,因为我和你去做那些事并不会给我留下愉快的回忆,我也不想让你以后再回想起现在都觉得悔恨和不愉快。小姝,我很抱歉,但是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也想过尽力和你尝试,但是我失败了,这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我个人的问题。” “你很好,都是我的错,别哭了,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人。”谢遂扯了一张纸给她,国色天香的美人梨花带雨地在他面前哭,他却没有一丝怜惜,继续和她这样下去才是真的在害她。 “为什么?”宋姝问,“至少告诉我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我已经说过了。”谢遂避而不答。 宋姝抓着他的手臂,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你还对我有一点尊重的话,那么告诉我,我只要你说心里话。” 谢遂点头,面上的表情已经很淡:“那个人太重了,你比不了,如果继续下去,反倒是在羞辱你,你不该被这样对待。” “是陆亦瑶?”宋姝想都没想便问了出来,自从谢遂上次见过陆亦瑶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甚至没有主动找过她一次,连今天这个会展还是她请求他陪自己来参加的。 问完之后她再次后悔,谢遂的隐私她怎么能去打听呢? 可这个念头一起,她便有些为自己感到悲哀,谢遂说的确实是对的,他们这样不平衡的感情哪怕继续走下去也并不会开心。 谢遂已经靠回椅背,淡漠的目光落在某处,声音疏离得就如两人在一起之前:“和你无关。” 宋姝悲哀地笑了一声:“所以今天算什么?补偿我?你对每一任女友都这样?” “我承认的女友,你是第二任。”谢遂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下,“小姝,不要继续下去了,好吗?” 宋姝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姿态太过于难看,惶惶然地坐回去:“抱歉,让你见笑了。” “没事。”谢遂顿了下,“我在前面下车,让司机送你回去。” 车子很快在路边停下来,宋姝到底是不甘心,在谢遂下车的时候问了一句:“普通朋友还是可以做的吧?”谢遂不是一个允许别人纠缠他的人,他开口说了分手,那么不会给她留有余地,所以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谢遂撑着车门弯腰低头对她说了一句:“你向谁打听的我家的事情?最好让他明天之前就离职。”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宋姝看着他的背影,他很快上了另外一辆车子,车子自她乘坐的车子旁边驶离,如果他对她还有一丝感情的话,都不会这般对她。 他刚刚根本不是约她去钓鱼,而是在警告她,只是因为她向人打听了他家里的事情,知道他在家夜半要吃鱼。如果今天她没有提起要吃鱼,他会不会改主意? 不,他不会。 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感情,真是可笑,她竟然还雄心壮志地以为自己可以征服他。 翻着手机,陆亦瑶每日必刷宋姝的朋友圈和微博,除了前几日发了一个麻辣虾的朋友圈,再没有其他动静。 那天之后黎灏倒是约了她一次,不过她找了个借口推托了,谁知今天陈阿姨直接联系了蔡女士,说一个米其林三星的厨师要来自己名下的一家店子指导,让蔡女士带上她一起去吃。蔡女士本着长见识的心思强行带着陆亦瑶出席,然后陆亦瑶便在饭桌上见到了黎灏。 黎灏的眼睛里似乎永远都含着笑意,像是忘记了她拒绝过他:“马上要放假了,学校是不是很忙?” “还好,就是大四毕业生的事情多,忙完这一段时间就好了。”陆亦瑶有些心虚。 “暑假有什么打算吗?”黎灏倒是不在意,这世上的女人有千万种,并不是每一种都会喜欢他,有时候即便黄袍加身也勉强不了。 “之前一直有参加一个清理海洋的公益组织,暑假可能要乘船出海。”这个公益组织陆亦瑶在上大学的时候便参加了,是她除了喜欢谢遂之外坚持最久的事情,也是她上初中时便有的梦想。 “内海还是公海?”黎灏有些诧异,这一类的公益组织向来不太吃香,人们更愿意把钱投给非洲难民。 “一般是在内海,相对来说内海的海洋垃圾也多一些。”公海未知的危险太多,他们几乎都是在内海活动。 黎灏点头:“一个女孩子在海上应该很辛苦吧?” “还好,就是太阳太大,一个暑假过去人都脱层皮。”女孩子最怕的是晒伤,很难恢复过来。 “为什么不换一种?反正都是做公益,可以做一个不那么辛苦的?”每天去海上晒太阳,哪怕他是个大男人都不愿意。 “也不全是在海面上,大半时间我们都在清理浅海海底的塑料垃圾,穿着潜水服可以防晒,最主要的是喜欢,所以也没觉得多辛苦。”这类工作在大多数人眼中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么多年陆亦瑶一直沉溺其中,她一点不害怕海底的一切,反倒觉得只有在海底的时候才能够真正做到自由自在。 女人最怕什么?最怕特别。有了特别的点,便容易让人难忘,此刻黎灏对陆亦瑶有了更深的认识,靠着椅背姿态闲适地问:“你们还招人吗?你看我怎样?” 陆亦瑶一愣:“我们招人必须得有潜水证。”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 “我读的instructor development course课程,虽然这几年都没怎么下水了,不过只在浅海的话应该没问题。” 陆亦瑶随手翻了下微博,依旧没看到宋姝更新,下一刻要退出的时候,却在热点中看到了关于宋姝和谢遂的新闻,是记者拍下来的两人亲吻的照片,她的呼吸停顿了两秒钟,然后抬头笑着看黎灏:“你有空的话随时来,到时候我给你引荐。” 让陆亦瑶没想到的是,待到学校放暑假,黎灏竟然真的打电话和她提起了这个事情,还和她一起出了几次海。 在海里的时候,黎灏的配合度高得超出陆亦瑶的预料,他一次也没有说起要追她,可是他的行动里又处处都将这个意思透露出来,态度却不暧昧,所以让人拒绝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天结束为期四天的海上任务,陆亦瑶和黎灏一起去吃饭,陆亦瑶的胃口一般,因为这几天他们一直在一个环东海垃圾带行走,绵延两百多公里全是一望无际的塑料垃圾,不像是置身海洋,倒像是置身在垃圾场。 以前陆亦瑶多是随着大家去清理内海海下垃圾,这次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触目惊心的场面。 如果到了连海洋自己都无法消化的地步,那么人类的力量又有多大的作用? 黎灏制止了服务生倒花茶的动作,给陆亦瑶倒了杯白水:“之前我让人了解了一下,国外有一种海洋垃圾处理器,可以集中漂浮塑料,并且及时处理干净,又不会妨碍洋流通过,最重要的是对海洋生物没有妨碍,这个设备对你们海蓝应该挺好的。”海蓝是他们公益组织的简称。 陆亦瑶没有听说过这个,不过她有疑惑:“那设备在海上怎么运作呢?需要工作人员吗?”常日在海面上劳作,这种志愿者应该没有吧? “不用。”黎灏没有把菜单递给陆亦瑶,点的菜却都是陆亦瑶喜欢的,“这个设备目前透露出来的消息说是利用太阳能和潮汐能作为动力,可以一直持续工作。” 陆亦瑶当然很有兴趣,不过:“价格呢?” 看黎灏没有立刻回答,她心里已经明了。片刻后,黎灏道:“我可以帮你们组织一次公募,前期的声势做得大一点,到时候邀请一些社会知名人士,找几个带头人,会好做一些。” 黎灏说了“帮”字,陆亦瑶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因为这不是她个人的事情,黎灏这么说就显得她欠了他,但是又不愿意拒绝这个机会,便道:“明天我和城哥沟通一下,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上心了。”诚哥是海蓝的老大,她这么说就进可攻退可守,但她到底还是欠了黎灏一份情,没有她的话,黎灏没必要帮海蓝到这种地步。 “不麻烦。”黎灏淡笑着,并没有说出让陆亦瑶难堪的话,他待陆亦瑶一直都够绅士。 接下来几天陆亦瑶一直在忙着黎灏说的事情,那个设备确实是他们需要的东西,陆亦瑶拜托黎灏拿到了设备的净化数据,他们联系了一些海洋专家准备在海上核对一下数据,看实际测算和对方宣传的数据差异有多大。 这一次的数据测算为期十六天,大概是时间太久,连胖子都往船上唯一的一部卫星电话打了一通电话给陆亦瑶。 这次船上安排的多是一些专业人员,陆亦瑶本来是可以不来的,但是这个项目是她牵头的,诚哥便强烈要求她一起来。现在她在船上的作用基本上已经沦落为丫鬟,照顾大家吃喝,给大家送水果。 这天晚上诚哥来找她,说要她每天多净化一些淡水给大家洗澡,她不同意:“海水洗有什么不好的,船上淡水已经很紧张了,这么多人每天吃喝拉撒都靠着这些淡水呢。”船上本身自带的有海水淡化装置,但是时间太久,装置太过老化,每日淡化的淡水刚刚够用,洗澡的话肯定是不够的。 “说是海水洗澡洗完身上都是盐粒,嗨,文化人嘛,大都是大学的老师教授,活得细致也正常,人家既然提出来了,咱们也不好不给解决。”诚哥点了支烟,接下来还有八天呢,不可能要求人家八天不洗澡。 陆亦瑶撇撇嘴,都是大老爷们,细致什么呀?只是她还没开口说话,一男一女便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女人嘴里抱怨着:“到底能不能解决啊?是你们求我们来的,基本的生活问题总要解决吧?” 诚哥赶紧走过去低声下气地给两个人解释。陆亦瑶站着没动,感觉男人的目光不停地落在她脸上,她看回去,那人目光便更加大胆了。陆亦瑶不好说什么,只能收回目光,假装没看到。 第二天这个问题自然没有得到解决,大多数人都能够理解,但还是有少数几个人强烈要求现在就掉头回内陆,自然被拒绝了。 晚上陆亦瑶借出了船长室的卫星电话给家里打电话,蔡女士来来回回叮嘱的都是那几句,胖子也和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陆亦瑶看着大海和星空,不自主地再次想到了谢遂。 她进海蓝是在大三,谢遂对这件事一直没有给过评价,不过他不评价约等于不支持,所以她也只有在寒暑假才跟船出行。谢遂每次都将她送上船,从未有过一次说要和她一起参加。陆亦瑶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要求过他陪自己出海,可是此刻在这茫茫大海里,她不自觉地再次想到了他。 拨弄着手中的卫星电话,输入一组号码,曾经她无数次拨打过,现在却踟蹰犹豫,不敢拨出。谢遂已经有了女朋友,她这样纠缠他连她自己都鄙视自己。手指游走在卫星电话上,她狠下心正要删除号码,有人在她身后摸了一下她的腰,她低叫一声便转身去看,正是昨晚那个男人,她怒道:“你怎么回事?” “陆小姐,听说你也是老师,我是海大的,叫徐航。”徐航伸出手要和陆亦瑶握手。 陆亦瑶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徐航刚才是故意的,但是并不明亮的甲板上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让她十分难受。略微沉默后,陆亦瑶伸出手:“你好,这次真是辛苦你们了,因为这艘船是佳航免费提供的,所以条件一般,还麻烦……”她的话还没说完,徐航忽然拽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拽。陆亦瑶心跳漏了一拍,有片刻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陆亦瑶反应过来,她狠狠地将手中的电话砸出去,厉声道:“你干什么?!” “昨天晚上你在吴诚屋里待到半夜都没出来,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别装了,不就想我这么对你吗?昨天那样看着我……” “你松手!我喊人了!”陆亦瑶不想闹得不好看,却也有些害怕,因为这会儿甲板上没有人,不等徐航说什么,她就已经害怕地大喊起来,“诚哥!这里!诚哥……” 徐航愣了一下,趁着他愣神的间隙,陆亦瑶转身便往船舱跑,在走道上碰到给大家做饭的珍姐,立马就抱住了她的胳膊。珍姐疑惑地问:“怎么了?跑这么急。” 陆亦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说:“没事,我急着找诚哥没找到。” 徐航已经跟了过来,气息微喘,他深呼吸一下才走过去,没事人似的看着两人:“还没睡呢?” 见他装偶遇,陆亦瑶被恶心到了,假装没听到,珍姐和他寒暄了几句,他便找个由头离开了。 陆亦瑶一直跟在珍姐身边,到了休息室将门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不会有人进来才进了被窝。 半夜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忽然想起船上唯一的一部可移动卫星电话被她丢在了甲板上,吓得顿时没了睡意,也顾不得徐航会不会来骚扰她,急匆匆穿了衣服便出去找诚哥。 诚哥听说她丢了卫星电话面色也不好看,和她一起去甲板找,倒是没有找很久,因为他们上了甲板就听到了铃声。他们用的卫星电话一般都是好打出不好打进,两人看了个对眼,赶过去将电话拾起来接听,陆亦瑶听得不太清楚,但是看到诚哥的面色越来越严肃,她不放心地看着他,一分钟后,他挂了电话。 “怎么了?”陆亦瑶问。 诚哥看着她的眼睛:“我说了你不要慌,船上的稳定还要靠我们才行,千万要镇静。” 陆亦瑶没见过诚哥这般严肃:“到底怎么了?” “海上有一座油田泄露并且着火了,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一百海里外,我们现在必须掉头。”诚哥边说边往船长室走。 油田着火?这种只在新闻中看过的事情竟然发生了?而且……离他们这么近? 陆亦瑶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 在控制室看着大家沉默地操作,陆亦瑶走过去和诚哥商量:“这件事除了控制室的人,先不要让大家知道,万一有情绪过激的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诚哥沉默了三秒钟,然后点头:“不会有事的,等到天明我们已经离得远远的了。” 没人接话,气氛沉默。 船只顺着海岸电台提供的方向全速航行,船只吃水的声音在这样的气氛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前方,不知道过去多久,卫星电话再次响起,大家的心跳都跟着狂跳。 电话接通,那边立刻报了一个坐标:“这个方位有孤立暗礁,天轮号满舵有极大可能触礁,建议全速倒车,再次通报礁石位置……” 立刻有人报出此刻的坐标,几乎和对方通报的坐标是在一个位置,立刻停止从原理上来说几乎不可能,但是船员还是做了最大的减速,所有人的心都提着,直到清晰地感受到船体与礁石碰撞的声音。 尘埃落定,他们逃不掉了。 好的一点是,因为提前减速,船体的损害并不大,船长喊人检查船只。坏消息再次传来,燃油正在泄露,意味着即便船体其他地方没事,他们也开不出去太远。 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快有人从外面跑进来,白着脸说:“舱底在进水。” 三分钟,足足三分钟没人开口。 最先开口的是诚哥:“把所有救生舱放下去,让老师教授们先走,一船一船地走,不要惊动其他人。” 这个时候道德和人性都已经没有评判标准,陆亦瑶亲眼看着控制室几个人率先沿着绳梯下到一艘救生舱,甚至没坐满船便开了出去。 陆亦瑶没走,她不是多么高尚的人,但是这种时刻她也并没有放下自己的道德和良心。船上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感受到船体波动出来查看,渐渐地,情形控制不住,这种时候大家什么都不要了,就如上了泰坦尼克号,都只想争一个位置先上救生舱再说,不分地位,不分男女,不分学历,这一刻大家都变成了原始人。 到了最后一艘救生舱的时候,诚哥在喊着;“女人先走!女人先走!”推着陆亦瑶示意她去拉救生绳梯,她还没迈脚,便被人推了一下。徐航三两步便上前拽住了绳梯,嘴里骂着:“你们工作人员凭什么先走?!” 看着最后一艘救生舱开走,被丢在船上的人心中又悲哀又急切,可是看着茫茫大海无计可施,只能用沉默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三儿,你去二室拿一些罐头来分给大家吃,再拿些笔和纸,吃完了罐头大家都把想写的话写下来装在瓶子里。”诚哥镇定地指挥,“海上警卫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家不要惊慌,就在原地等,害怕的话就互相说说话。” 说话的人不多,大家都在默默地写东西,哪里还有心情吃罐头。诚哥看了陆亦瑶一眼,然后转头朝着舱内走,陆亦瑶跟过去,诚哥停下来,转头看着陆亦瑶:“你不要内疚,是祸躲不过,这事的起因不是你。”他一眼便看出了陆亦瑶不急着走的心思,她分明是把这件事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觉得如果这个项目自己没有牵头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可有今天的事情绝对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时运的问题。他拿出卫星电话递给她:“给家里打个电话,不管怎样,先说几句,不要太久,待会儿让大家都说两句。” 陆亦瑶沉默地听着,眼眶有些湿润,最想打电话的对象自然是谢遂,但是谢遂大概不想听到她的声音,所以她还是打回了家里。蔡女士接起来,问道:“怎么还不睡?这都几点了?” “在海上睡不着,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爱你,还爱我爸,就给你们打个电话,是不是嫌我烦了?” 蔡女士坐起身喝了口水:“瞎想什么呢?暑假也不好好在家,这次回来别再去了。” “嗯。”陆亦瑶擦了擦眼泪,“胖子呢?我特别想胖子,你把他叫醒让我和他说句话。” “他睡着了我能叫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睡着了跟个小猪似的……” 蔡女士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陆亦瑶才道:“我在日本给他订了一个一比一的圣斗士星矢,这几天就到,你拿给他,告诉他我把他想要的还给他了。不说啦,船长又瞪人了,总是借他们的卫星电话,都对我有意见了。” 不等蔡女士说话,陆亦瑶便挂断了,将电话递给诚哥,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擦眼泪。她忽然又想到,如果她这次死了,大概还是无法将胖子的姐姐还给他吧?身体都死了,有灵魂又能怎样? 船上每个人都很沉默,因为笔不多,每个人都只写了几句。没人吃罐头,甲板上到处都是被倒出来的罐头和汁液,一片狼藉。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船体也在一点点倾斜,陆亦瑶蹲在一角,看到一个海大的老教授正在打电话给自己的孙子,语气平稳,带着宠溺和讨好。对方似乎不耐烦,他扯东扯西地想和孙子多说几句话,还说起了对方小时候的事情。陆亦瑶心里闷得慌,想了想,又打开瓶子写了几句话给乔冰和江衡。对于江衡,她倒是希望对方能够放下执念,以原主的口吻写了原谅他的话,同时也给了祝福。 将盖子拧紧,陆亦瑶开始平静地等待死亡。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她还能不能幸运地重生,即便已经死过一次,此刻她依旧很害怕。 如果真的再次重生的话,她希望再次遇到的谢遂不是这个谢遂,而是和她一起长大,虽然总是酷酷的,但是会包容她、爱护她,又喜欢她的那个谢遂。 就在死亡的声音越来越逼近的时候,并不静谧的夜空中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所有人都站起身,因为重量倾斜,只剩下一小半在海面上的船体动了动。大家惊呼一声,不敢再动,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是搜救队。” 强光打下来,所有人都遮了下眼睛,喇叭里传出飞行员的声音:“陆亦瑶陆小姐请举手,陆亦瑶陆小姐请举手。” 陆亦瑶愣住,不知道为何自己被单独点名,不过她还是缓缓举起了手。 对方说:“陆小姐第一个登机,其他人排队登机。”飞机在空中盘旋片刻后落在水面上,原来是水上飞机。 自动云梯搭过来,大家都没敢轻举妄动,陆亦瑶走上去,很快便进了机舱,温暖的气息扑来,这一刻她终于活了过来。 大家相继进了机舱,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有人问:“你们是搜救队吧?之前走了四艘救生艇,已经报告过了,搜救队去了吗?” “已经去了,一共派出了四架飞机。大家系好安全带,我们现在返航。” “可是飞机还有空位,不再去搜救一下吗?” “搜救的飞机已经全部到位,大家放心,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回去。” 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让大家都静默了一下,有人问:“你们是国家派来的搜救队吗?”这些人穿着商务机惯有的制服,并不是军队制服。 “不是,我们是来救陆小姐的。”对方干脆利落道。 陆亦瑶心中一直有疑问,只是还没自恋地问出口,对方便抛出这么大一料,她愣了下:“是黎灏吗?” 对方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没有给出答案,只是道:“不是,不过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了。” 机组的人没有多说,只让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很快升空,陆亦瑶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对于大家投过来的目光,她假装没看到,因为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黎灏已经是她认识的最有钱的人了。 若干海里外,飞机入口站着两个人,将人一个个拉上去,只留了一个男人在船上,男人大喊大叫:“凭什么他们都能上我不能?小心我举报你们!”叫喊的男人正是徐航,他七手八脚地要跟上去,被站在门口穿制服的男人一脚踹了下去,重重跌在了救生艇的椅背上。 对方给出的答案很简单:“因为你叫徐航,因为你犯贱。” 已经在飞机上的人也没料到来搜救的人说话这么难听,正要劝,便听对方道:“我们是私人飞机,对你们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义务,如果谁想下去陪他的话,请便。” 在徐航的大喊大叫声中,飞机缓缓升空。失去了一切光源,他在黑暗中恐惧地尖叫,可他甚至都还没明白自己得罪了谁。 飞机在一个私人停机坪落地,陆亦瑶和诚哥走在最后面,诚哥低声问陆亦瑶:“想到是谁了吗?” 陆亦瑶摇头,她也好奇得紧。 “待会儿他们要你单独跟他们走的话不要去。”诚哥对陆亦瑶向来照顾,说这话也是为了陆亦瑶考虑。 陆亦瑶点头:“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可以吗?” 诚哥点头,护着她下了飞机。 摆渡车很快将人送到基站外,陆亦瑶刚下车,便见制服男迎了过来:“陆小姐,我们先生在等你。” 陆亦瑶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便愣住了。只见柱子旁边男人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半俊颜隐在黑暗中,贴身挺括的西装紧紧包裹着他有力的肌肉,他的手闲闲地插在口袋里,下一刻他转身,陆亦瑶看清了他的脸。 竟然是谢遂。 可是,怎么会是谢遂? 走到谢遂面前,陆亦瑶有些忐忑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给我打了电话吗?”谢遂的目光扫过她周身,确定她身体无碍。 陆亦瑶惊讶地张着嘴巴:“啊?”很快意识到谢遂说的什么,瞪着大眼睛震惊地问,“我拨出去啦?” 谢遂点头,没有再说话。 陆亦瑶尴尬:“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 “可是你怎么知道后来我们的船出事故了?”陆亦瑶看到谢遂就不清醒了,问的话也没有逻辑,“后来电话不是断了吗?” 谢遂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从接到她电话那一刻起,他便怒不可遏地让人查了她的位置,后面的事故是碰巧。在等候的时间里有多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那种失去的感觉仿佛重演了一遍,当年他一个人站在雨里坚持等了两周,直到大雨浇碎他所有的自尊和骄傲,直到发生那件事,每一秒都能够击垮他。 这些年他慢慢地强大起来,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态度都强硬了许多。他有反思过这个问题,确定这种强大是建立在失去她这件事上,他所有的柔软仿佛都给了她,随着她的离去,这种柔软也渐渐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即便她再回来,他也只是将她摒弃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不接纳,不讨好,将她彻底地变成一个陌生人。他也告诉自己永不回头,这就是他对陆亦瑶的态度。 可也只是这一夜的时间,他便推翻了自己所有的坚持,在知道有可能永远地失去她之后,他所有的底线都不再是底线。 看着她乌黑的眼睛,他开口:“往前一步。” 两个人已经站得很近,谢遂的话让陆亦瑶不清醒,却还是往前走了一步,谢遂似乎等不及,往前跨了一步便抱住了她。 陆亦瑶整个人都蒙了,不敢相信谢遂会这么主动。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不可置信,趴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她有太多的话想问,却一句也问不出口,就想这么待在他怀里,哪怕他对她再差也不离开。 第六章 别生气,糖都给你 车子行至陆亦瑶家小区大门外的时候,她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本想问谢遂是什么意思,结果他已经下车去帮她开门,一副要赶她走的架势。 陆亦瑶坐在车上不肯动,抱都抱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下车。”谢遂看了她片刻,然后开口。 陆亦瑶不甘不愿地下车,也只是下车,挡着车门不让他关门,问:“你什么意思啊?” 她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谢遂怎么会看不出:“你呢?” 陆亦瑶微微张着嘴:“我?”她能有什么意思? “不是要追我吗?开始吧。” “啊?”陆亦瑶不自觉地出声,不懂谢遂的套路。 “你以前说自己是怎么追我的?每天送三餐,问候五遍,下雨送雨伞,吃饭还给刷碗,我去打游戏你助攻,我和你吵架都是你主动道歉,那天你还说了什么,自己记得吧?”那天陆亦瑶说了许多,当时他满心愤怒,一个字都不想听,“就按照你说的,再追一遍。”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陆亦瑶哪里还记得那天都说了什么,不过还是傻乎乎地问:“能追上吗?” 谢遂拉着她的胳膊将人挪了个位置,然后关上车门低头看着她:“试试就知道了。”随即抬了抬手,“回去吧。” 天已经微微亮,有人夹着公文包急匆匆地出门上班,谢遂不必担心她的安全,绕过车头径自上了驾驶座,朝着她摆摆手:“回家吧。” 看着谢遂发动车子,陆亦瑶小跑过去:“我给你打电话你会接的吧?” 谢遂打开驾驶位车窗,嘴角勾着:“试试。” 回到家,陆亦瑶迷迷糊糊地坐在沙发上,忽然想起一件事,谢遂要她追他,可他不是已经有宋姝了吗? 蔡女士到了更年期,起得早,看到陆亦瑶直直地坐在沙发上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亦瑶一副被吆喝傻了的表情傻笑着看向蔡女士:“妈,你快做饭,一会儿我要给人去送饭。” “谁啊?”蔡女士牙还没刷就被陆亦瑶推进了厨房。 半个小时后,陆亦瑶提着保温桶出门了。 早上有些堵车,到了谢遂公司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这次她没有被保安阻拦,不过被电梯阻拦了。因为谢遂乘坐的是高层电梯,是需要刷卡进入的,坐普通电梯根本无法到他办公室,于是她站在一楼大堂给他打电话,他说让她试试,然而…… 无人接听。 陆亦瑶又打了几次,依旧无人接听。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特别是她在开车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宋姝开车进大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谢遂说的那些话,不过是玩笑话,而她竟然当了真。 等她开车回到家,蔡女士再次问她给谁送饭,她怏怏地不答话,一个人生着闷气自己把饭给吃了。 她昨天一整晚没睡,吃完饭睡意立刻来了,她倒头就睡,管他谁谁,先睡再说。 待到陆亦瑶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信息,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她快速翻看,有乔冰的,有学生们的,有同事的,还有……谢遂的。 不过只有一通。 她又翻了翻短信,很多关心问候的,不过没有谢遂的。 谢遂只打了一通电话给她,响铃三声,再没有其他信息,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已经非常满足。 她很快回电话过去,第二声的时候谢遂接通:“喂。” 陆亦瑶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可否认,谢遂除了长得帅之外,声音也十分性感:“我白天睡觉了,没看到你给我打电话。” 谢遂走到走廊尽头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陆亦瑶站在床上走来走去:“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她捂着嘴,告诉自己不要开心得笑出来。 谢遂手指在窗台上点了点:“找我干吗?” 陆亦瑶绷着表情:“给你鞍前马后伺候你啊!”这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吗? 谢遂“呵”了一声,不知道是被逗笑了还是讽刺她:“我发地址给你。” 见谢遂要挂电话,陆亦瑶喊了一声:“你发我微信吧?我一会儿加你。”找到一个加谢遂微信的借口。 “账号就是手机号。”谢遂很快挂了电话,然后把通过手机号搜索账号的功能打开。 陆亦瑶很快发了添加好友的申请过去,然后跳下床去洗漱。没时间洗头,她只扎了个丸子头,无视了蔡女士问她要吃什么的话,直接冲出了家门。 谢遂发过来的地址是一个娱乐会所的地址,没有会员卡进不去,她给谢遂发了条微信,很快便有工作人员过来接她。 会所很豪华,却并不高调,每一处装修入眼都十分舒服,客人没看到几个,服务员倒是很多,陆亦瑶很快被领去了顶楼一间包厢,门被服务员推开,陆亦瑶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观望。 “哟,新来的妞儿吧?就一个?是处吗?”痞里痞气的男声从包厢里传出。 陆亦瑶蒙了一下,任哪个女人被人这样问都要恼羞成怒,她脑海中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今天早上她去找谢遂,他没接她电话,她却和宋姝擦肩而过的场面。 对谢遂来说,她是什么?他说要她追他,却把她叫到这种地方来,他有过一丁点尊重她吗? 耳边轰隆隆的,有男人笑得猥琐地朝着她走来,她白着脸转身便往外跑。 “跑什么呀?”男人摸摸头,莫名其妙,都提枪上阵了,还可以临阵脱逃?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掠过一个身影,速度很快,步子很急。男人站在那里愣了片刻,回头问屋里众人:“谢遂的妞儿?” 有人回答:“听说他和宋家那位分手了。”但是这个是不是他新的妞儿就不知道了。 男人低骂一声,他可不想得罪谢遂这个老狐狸。 谢遂追出去的时候陆亦瑶已经上了车,颤着手正在插车钥匙,他沉着脸敲了敲车窗,透过玻璃看到陆亦瑶转头红着眼睛看着他,他抬手又敲了敲。 陆亦瑶打开车窗,见谢遂勾着嘴角说:“怎么,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陆亦瑶抓着钥匙的手紧了紧,也不理他,低头把车钥匙插进去。谢遂直接拉开车门,俯身拔掉车钥匙:“不会好好说话?” “和你没什么好说的。”陆亦瑶倔强道,“你要是想来看我笑话的话,那就让你失望了。” 谢遂勾出一个轻讽的笑:“看你什么笑话?看你大半夜在海上被人家非礼,然后派四架飞机去海上专门找乐子?” 陆亦瑶脑子不够用,被谢遂提醒才清明了一些,冷静下来,第一时间道歉:“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小,却刺痛了谢遂的心,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傲娇的、耀武扬威的,给他道歉?他记忆里从来没有。那这习惯是哪儿来的?“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动不动就道歉?” 陆亦瑶不懂他怎么又提起这个,低着头摇了摇:“没有,他不会带我来这种地方,也不会让人这样羞辱我,不会让我受这种委屈。” “所以和我在一起,我就是那个找人羞辱你,还让你受委屈的人了?”谢遂的声音带了一些薄怒,看到陆亦瑶小心翼翼的眼神,他怒得说不出话。 将钥匙重新插进去,甚至帮陆亦瑶打了火,谢遂直起身关了车门,低头盯着陆亦瑶的眼睛:“走吧,离我这个总让你受委屈的人远点儿。” 陆亦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想道歉,可谢遂已经转身走开。她跳下车跟过去,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谢遂也不怎么爱搭理她,她只能耍赖似的一直跟着他,此刻像是回到了过去,只是心情毕竟不同了,谢遂也已经不是同一个谢遂。 她小跑上去扯他的袖子,也不道歉,只是说:“我早上去给你送饭了。” 谢遂站住,转身和她相对,看着她:“哦,十分感谢。” 陆亦瑶闹了个大红脸:“我没有拿你们比较的意思,刚刚我脑袋发晕,你能别生气了吗?” 谢遂脸上的乌云一点点散去,满脸傲娇:“努力用行动打动我,求我原谅吧。” 陆亦瑶被噎住,不敢相信这是谢遂说的话,可看他一脸认真,她只能点头。 求谢遂原谅的过程比较曲折,陆亦瑶真的如之前谢遂要求的那般每天给他送三餐,偶尔下午还要送一个下午茶。可是谢某人一点不感恩,在她偶尔迟到的时候,他还会发来微信:饭呢? 陆亦瑶觉得自己得给自己讨点好处,于是这天饭送到之后,她搓着手假装不在意道:“我昨天走的时候碰到宋姝了。”说完飞快地看了谢遂一眼。 谢遂倒是没有心虚或者其他表情,只是反问:“然后呢?” 陆亦瑶噎住,然后?然后不是该你开始表演了吗? 陆亦瑶走的时候憋了一肚子气,觉得自己和谢遂的位置完全互换了,他说要她追他是真的要她像一个男人追一个女人那般去追,所以假如对方有几个暧昧对象的话,不应该问,而是应该更加努力地显示出自己的诚意。 可她上大学追谢遂的时候也没这么艰难啊!在家里想了一个下午,她决定逼谢遂一把,准备在去接谢遂下班的时候让他明确一下这个答案。 对,她还要每天接谢遂下班,她不是一个追求者,而是一个保镖。 接到谢遂之后,她问他:“想吃什么?” “随便。”标准女生回答。 陆亦瑶没接话,谢遂虽然龟毛,但是并不挑剔,她带他去的地方他都没有异议。 陆亦瑶选的是一个年轻人喜欢去的平价连锁餐厅,刚开始她还觉得和谢遂的身份不匹配,可是一起吃了两顿之后,她就再没有这种心理压力了,因为谢遂和她吃饭钱都不付。 等饭的时候,陆亦瑶用筷子捣着饭碗:“谢遂,我觉得有些事咱们俩得先说清楚。” 谢遂故意为难人:“先是指什么时候?” …… “你别避重就轻。”陆亦瑶板着脸,难得认真。 谢遂用热水帮她烫碗:“你说。” 看他这般云淡风轻,陆亦瑶反倒觉得自己太过于郑重了,但是这次不说下次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一咬牙,她大声道:“我追你追得这么辛苦,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单身吧?我可不愿意当第三者!” 说完之后,陆亦瑶目光如炬地看着谢遂,谁知谢遂却假借清理盘子挡了挡脸,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陆亦瑶在三秒钟之后蔫了下去,谢遂这种反应大概是一种沉默的肯定,那这些天她算什么? 周围有人低声讨论:“知道人家有女朋友还上赶着,真是贱。” “帅嘛,谁对着这种男人能控制得住?” 陆亦瑶脸上火辣辣的,这一句句话仿佛打在她脸上,她几乎坐不住,真是要了命了。 就在她准备起身逃走的时候,谢遂放下了盘子:“坐下别动。” 陆亦瑶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了光亮。谢遂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听着,我一次只交一个女朋友,我和宋姝一个月之前已经分手了。” 陆亦瑶惊讶,一个月之前他们两个不是还一起打球跳舞吗?她还未问什么,就听谢遂又说:“在外面说话声音要小一些。” 陆亦瑶惭愧地假咳一声,眼睛里盛满笑意:“那她为什么还去你公司找你?” 谢遂没有回答:“就这样,以后有什么事直接问我,别自己瞎猜。” “我什么时候瞎猜了?”陆亦瑶心虚。 “没有?你每天跑她朋友圈看什么?”谢遂一点不客气。 陆亦瑶想假装没有,但是显然没有底气,讪讪地问:“你怎么知道?” “昨天你给她点了两次赞。”谢遂翻了翻手机,却没有打开,“你一天得看多少次她的朋友圈才能连续手滑两次?” 陆亦瑶嘟了嘟嘴:“我其实是个点赞狂人。” 谢遂没接话。 哼,他竟然看不起她! 吃完饭回家,路上陆亦瑶放了一首抒情歌,忽然听到谢遂说:“明天别来送饭了。” 陆亦瑶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去看谢遂,但是谢遂没有给她答案。 一股异样的气氛在车厢里弥漫,他说了这一句,却又不肯说透,成年人的游戏大家都知道规则,他说这样的话深意就是以后不用再联系,要她追他的是他,说这个话的也是他。陆亦瑶难受极了,倔强地不肯再开口,她讨厌死了这样反复无常的谢遂。 谢遂皱着眉换了个姿势:“以前是怎样的?你说的上辈子,我不如你的意,你也是这样自己忍了?” 陆亦瑶有些泄气:“不知道,上辈子你也不怎么爱说话,都是我逗你说话。” “然后呢?我吼你,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当个受气包?” 陆亦瑶回忆过去,皱眉半晌:“没上大学之前你没吼过我,都是我吼你,后来你家里发生变故,都是我让着你。” 谢遂看着车窗外,景物不停后退,他靠着椅背,一字一句咀嚼着这句话,看来陆亦瑶只是瞎,谁对她好她倒是分得清。 “谢遂,是我追了你一段时间,你觉得不合适要拒绝我吗?”她想到他说的有什么就问,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明天休息,后天我要吃土豆牛腩,一个菜就够了。”谢遂很冷静,“还有其他的要问吗?” 陆亦瑶看着谢遂,光影在他脸上不断地交替,好看的出奇,他的声音也似乎更好听了,有一瞬间她觉得时间停止了,直到他开口:“看路,要撞栏杆了。” 陆亦瑶立刻收回神,一鼓作气道:“你还没回答我宋姝去你公司做什么。” “和他们家公司有点业务上的合作,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谢遂这次没有再避着,就是要让她问,给她勇气,也给她底气,让她回到过去那般神气的样子,实在看不惯她一副鹌鹑似的模样。 “哦。”陆亦瑶拉长了声音,“那她每次去都找你吗?” “找我做什么?老情人叙旧?”谢遂嘴上一点不客气。 陆亦瑶眨了眨眼,假装听不懂,乐呵呵道:“我也觉得没什么好叙的。” 车子很快驶向小区门口,来接谢遂的车已经到了,下车前陆亦瑶问:“再让人来接你是不是太麻烦人家了?要不下次你直接开车?” 谢遂站在车窗外,手插在口袋里:“这才几天,就嫌烦了?” 陆亦瑶连忙摆手:“我后天去找您,给您当专职司机。” 谢遂不说话,对着她摆摆手。陆亦瑶开着车一溜烟跑了,惹不起,惹不起,这个谢遂就是一只刺猬嘛。 谢遂站在原地看着陆亦瑶的车子消失在眼前才收回目光上了车,许健问:“陆小姐那个公益基金的事情先生不管?” “她又没求我,管她做什么。”谢遂淡淡地道。 许健腹诽:希望您以后也这么说。 第二天陆亦瑶补了一上午觉,下午的时候开车去了海蓝。自从那次事故之后,陆亦瑶忙着谢遂的事情,去海蓝的次数少了许多,诚哥也一直忙着上次事故的后续事宜,购买设备的事情便耽误了下来。 从海上回家之后,黎灏倒是联系过陆亦瑶几次,但是都被陆亦瑶委婉地拒绝了,虽然和谢遂并没有正式确立关系,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和黎灏划清界限,只是没想到会在海蓝遇到黎灏。 海蓝的办公地址是志愿者提供的,在一处两层楼的旧房子里,黎灏这样光鲜的人坐在会客室显得无比扎眼,陆亦瑶看到他的时候立刻明白他是来找自己的,笑着走过去:“一起去喝一杯?” 黎灏站起身,上下打量陆亦瑶一番,仿佛事故是发生在昨天,打量完才肯放心:“走吧。”说着便绅士地去接陆亦瑶的包。 陆亦瑶侧了下身子躲过去,假装没看到。 进了一家咖啡店,陆亦瑶自觉不好意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听黎灏道:“海蓝现在是多事之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直接和我说。” 黎灏身上带着浓烈的商人气质,不见兔子绝对不撒鹰,如果他真的有心的话,早已主动帮忙了。海蓝唯一的一条破船报废了,以黎灏的实力想要给海蓝添一艘二三十年船龄的旧船简直易如反掌,可他偏要让她开口才肯给,然后呢? 暧昧的男女互相的较量就体现在这里,可陆亦瑶并不想和黎灏继续暧昧下去:“你是来找我的吧?” 黎灏笑了笑,然后点头,并不掖着藏着:“约你你一直不肯见我,我不好去你家,怕你烦我。” 陆亦瑶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是因为我没有派人去救你吗?”黎灏问得很直接,“那天我不知道出了事,我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黎灏的猜测很符合恋人的规则,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和这个没有关系,这些天一直对你避而不见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应该和你说清楚的,你是一个很好的相亲对象,我也愿意和你相处一下试试,但是我现在不能了,因为我遇到了我爱的人,他愿意给我机会,我想抓住机会,哪怕希望很渺茫,我也想试一试。” 说完之后,陆亦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黎灏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面上很平静:“是谢遂?” 陆亦瑶不想承认,却又不想欺骗黎灏,只得点点头:“嗯,我很喜欢他,所以真的很抱歉,设备的事情我们自己搞定,你不用再操心了,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黎灏笑了下,忽略了她的话:“是不是你们女人都喜欢谢遂这样的?你了解他吗?就敢招惹他。” “以前很了解。”陆亦瑶说得模糊不清,“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黎灏没有再追问,给双方都留了余地:“设备的事情可以继续,你不用有心理压力,我这边本来就打算投一笔钱在里面,我们公司一直都有做慈善工作,做环保项目也是政府许可减税的项目,所以这笔钱给谁都一样。之前说的帮你们公募的事情我这边也都安排好了,所以还是要继续。” 这样的风度让人无可挑剔,陆亦瑶却知道自己无以为报,正要拒绝,便听黎灏继续说:“不用不好意思,恋人做不成还可以做朋友,我做这些事也不是为了你,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如果你和谢遂那边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告诉我。” 陆亦瑶承了这份情:“那我先谢谢你了,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也一定要开口。”对于黎灏的决定,陆亦瑶打心眼里佩服,能够立刻转换角色,又让她欠了他一份大情,可见本身他对她的感情就有待考究,他的手腕也非同一般。 黎灏应下,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才回海蓝。临走的时候黎灏留下一张支票,竟然是机打签章过的,可见是早就准备好的。陆亦瑶有些脸红,想到黎灏说的这笔钱给谁都一样,觉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离开海蓝之后,陆亦瑶约了乔冰,霍硒竟然也得了消息跟来,开了一辆跑车在陆亦瑶面前转了好几圈。等陆亦瑶看过去的时候,霍硒这才终于将车子停下,从车里下来朝着陆亦瑶笑,一副等夸奖的模样。 陆亦瑶:“乔冰也快到了,你怎么来了?” 霍硒翻了个白眼:“新上市的双门轿跑,你看不到吗?” 陆亦瑶终于明白他转几圈的意思:“看起来非常符合您的身份……”上下打量一番他的花西装,“也特配您今天这身衣服。” 霍硒揽着她往饭店里走:“就知道从你嘴里说不出好听的话,这车谢遂家的车库有好几辆,都是限量的,他没带你去看看?” 看来是乔冰和他说过谢遂的事情了,陆亦瑶也并不隐瞒:“我还没追上他呢。” 霍硒正在拉凳子,听到这话嘴角无意识地抖了下:“你们这是玩的什么情趣?” “现在这社会男女平等,女追男、男追女都一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陆亦瑶厚着脸皮说。 霍硒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点没有绅士意识,嘴里八卦道:“我说,你和谢遂到底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过去啊,值得他这么大动干戈?”谢遂派飞机去搜救的事情,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如果不是后来这一出,连他都要以为谢遂只是突发善心了。 陆亦瑶往前探身,低声说:“他跟我求过婚。”她可没瞎说,高中毕业的时候谢遂是随口说过这话,当时她一个阿姨生小孩,她兴奋地和谢遂说了之后,他问她是不是特别喜欢小朋友,她答是之后,他随口说:那以后我们结婚了多生几个。 这和求婚的意思差不多吧?她可没瞎说。 霍硒一口水喷出来,开始剧烈地咳嗽。陆亦瑶嫌弃地往后靠了靠,什么素质,都喷人身上了! 乔冰正好从外面进来,在陆亦瑶身边坐下:“说什么呢你们俩,这么激动?” 霍硒手指着陆亦瑶,告状一般:“她刚才说谢遂跟她求过婚。” 乔冰审视了陆亦瑶几秒钟,然后点点头:“我们瑶瑶从小就有自信,这是好事。” 陆亦瑶懒得理她的讽刺,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乔冰和霍硒两个人,文字:和闺密吃饭。顺便加了位置信息发出去,才看向两人:“等着吧,这一天不会远了。” 乔冰对此表示了肯定:“我看也是,谢遂什么人,他主动开口要瑶瑶追他就证明俩人有戏,说不定已经爱我们瑶瑶爱得无法自拔了。” 霍硒:“有自信,得永生。” …… 三个人点了菜边吃边聊,乔冰说:“开学之后我也要住宿舍了,瑶瑶你以后不用怕一个人住了。” “为什么?”陆亦瑶有些惊讶,虽然偶尔乔冰也会在宿舍住一下,但是一个月也只有一次而已。 “家里让我相亲结婚,我不肯,就断了我口粮。”乔冰的语气倒是一点不觉得遗憾。 陆亦瑶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珍惜一下蔡女士,作为后妈,蔡女士待她绝对没有乔冰的亲妈心狠:“那你不要住太久,万一哪天我追上了谢遂,合住不太好。” ……您是真朋友。 霍硒:“没事,我在你们学校这边有几套房子,随时供你和谢遂用。”只要谢遂肯去,他就肯借。 陆亦瑶无语,谢遂要是真的肯和她在一起的话,还差房子住? 饭桌上又换了几次话题,陆亦瑶和两人简单说了海蓝要公募的事情,倒是没想他们出钱,不过他们有人脉的话也是不错的。霍硒问:“谢遂都跟你求婚了,这么点小事不帮你搞定?” 陆亦瑶白了他一眼,还没完没了了?“我是独立事业女性,和你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是女的,我是男的。”霍硒嘴快,完全忽略了陆亦瑶讽刺他纨绔子弟的意思。 “你们俩能别待一起就吵架吗?”乔冰对这两个人很无奈,人与人的磁场大概真的是很奇怪,从大一开始这两个人就互相嫌弃,这么多年这个模式一直没变过。 陆亦瑶翻看自己的朋友圈,自顾自地道:“都是霍硒的错,谁让他不……”她的声音顿住,目光落在谢遂发的一条朋友圈上。 谢遂很少发朋友圈,陆亦瑶早已将他的朋友圈翻烂了,没有原创的,只有几条转发,而且多是和商业有关的,所有的字她都认识,放在一起就不认得了。 而今天谢遂发了一条原创的朋友圈,配字是一个句号,照片是街景,正是陆亦瑶站在饭店门口等乔冰和霍硒时候的景色,最重要的是,谢遂发的定位和她发的定位是同一个。 陆亦瑶没有任何犹豫,站起身拿了包:“我去个卫生间。” 乔冰上下打量:“你去卫生间拿包干吗?” “换卫生巾。”陆亦瑶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待到陆亦瑶背着包离开,霍硒指了指她的背影:“看到没,她都不把我当个男人。” 乔冰:“你确实不大像个男人。” ……滚! 陆亦瑶从餐厅后门出去,然后悄悄地绕到前门,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然后吓得后退了一大步,下一刻看到谢遂挑着眉从拐角处往前跨了一步,她嘴里抱怨:“你怎么知道我从这里出来的?” “很难猜吗?”谢遂手放在西装口袋里,站在那里看陆亦瑶朝自己靠近,嘴角不自觉地勾着,她从小就喜欢这样,总以为自己能偷偷地吓他一跳。刚开始他乐得配合她,假装自己被吓到,直到后来有一次两人去图书馆她故技重施,他等了许久等不到她,然后将图书馆的每一层都翻了一遍,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蹲坐在那里睡着的她,他第一次朝她发了脾气。回家的时候,陆亦瑶委委屈屈地跟在他身后,那时候他对她百依百顺,从未斥责过她一句,更遑论对她发那么大脾气了。到了后面,大概是太过委屈,她才走到半路就自己绕路跑回家,之后好多天都没有再出现。 那时候他找不到她,便在她来找他必经的路上等着,一等便是好多天,她终于出现,瞪着眼问他:“你还等我做什么?” 那一刻他终于放下心来,说好听的话哄她:“等自己未来的女朋友也有错?” “谁是你未来的女朋友?”因为生气,她什么话都说,专门气他。 “谁在和我说话谁就是。”谢遂捉住她的手,“别气了,以后不吼你了。” 陆亦瑶踢了下脚,直到今天谢遂还记得她将小石子踢到自己腿上时候那种微痛的感觉,而她听了这话还是不说话,只是瞪着他。谢遂不由自主地道歉:“是我错了,对不起,不过下次你要是再自己一个人藏起来让我找不到你的话,我可能会更生气,而且下次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陆亦瑶眼睛瞪得更大,抬手便打他,小拳头密集地落在他身上。他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她发脾气。她一边打他一边气呼呼地道:“你还更生气,还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你想做出什么事?你说来我听听?你还不原谅我,我还没原谅你呢!” 他捉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有些害怕找不到你。” 一句话陆亦瑶便消气了,嘴里却在抱怨:“那你也不能吼我啊!” 到了最后,她主动保证:“看在你诚心道歉的分上,下次真的不会了。”连道歉都十分神气,那时候她就是个神气的小螃蟹。 可后来她还是失约了,一走便是许多年,让他无从寻找。 陆亦瑶踢着脚往前一步:“你怎么来这边了?”抱住他的胳膊,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有些不自在,是不是太主动了? 谢遂收回目光,也收回回忆:“让你在家休息你怎么到处跑?” 见谢遂没意见,陆亦瑶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在家睡了一上午,实在太无聊了,下午我还去了海蓝一趟,正好碰到了黎灏。”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虚,毕竟她和黎灏在谢遂面前有过亲密的举动。 谢遂面上并没有不愉快,只是抬手揽了她一下,让她顺着自己的力道往前走,问她:“你们两个不是相亲吗?后来怎么样了?” 陆亦瑶的心猛地一跳,他这副不在意的口吻有些刺痛她,仿佛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 无意识地被谢遂揽着往前走了几步她才平静下来,声音有些低落,又带着赌气的意思:“没怎么,他还在追我。” 谢遂放在她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她身上点了两下,问她:“你喜欢这种关系?” 陆亦瑶气得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抬脚便气急败坏地去踩他的脚:“去死吧你!”说完便气冲冲地往前走。 谢遂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初秋的风将她的裙摆吹起来,露出纤细的小腿。她偏爱穿矮跟的小皮鞋,脚背上系一根带子,极有少女感。很快陆亦瑶便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谢遂看到她脚背上的蝴蝶结在摆动。 他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因为他竟然有些喜欢这样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陆亦瑶,他只需要站在原地等就好,她早晚会来,早晚会站在他面前,说话给他听。 陆亦瑶站在他面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问:“踩疼你没有?” 谢遂低头看她,嘴里问:“为什么回来?”她无数次想问,无数次压抑自己,最终却只用这样的方式问了出来。 “你又为什么站在这里等?”陆亦瑶咬着下唇问,委屈极了,以前谢遂不会总让她受这种委屈。 “等着看你会不会回来。”他会守着时间慢慢等,直到有一天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直到爱意变质。 若她不回来,那么他对她的感情可能只是戛然而止的痛;可她回来了,他这种痛意不知何时变成了恨。 是的,他竟然恨她。在她的世界里总有那么多人,另一个谢遂,以及江衡、黎灏,还有谁?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陆亦瑶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嘟着嘴道:“那你下次也站着等,我肯定会回来的。” 谢遂喉咙动了动,眸中翻腾过无数的情绪,嘴角带着自嘲的笑:“回来找谁?” “找一个浑蛋,一个总是欺负我的浑蛋,一个总是对我爱搭不理的浑蛋,一个……”陆亦瑶将前世今生的事情全部归在谢遂一个人身上,恨不得骂个畅快淋漓。 谢遂抬手揽了一下她的腰,将人摁在自己怀里低头便吻了下去,从霸道的桎梏到温柔的辗转,他含着她的唇,让她一点点软化在他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问:“你找的那个浑蛋叫什么?” 陆亦瑶立刻清醒过来,瞪着眼看他,口唇清晰道:“叫谢遂。” 谢遂没有笑,这并不是一个玩笑,他盯着她的眼睛仔细且认真:“陆亦瑶,你是在追我吧?” 陆亦瑶想动,但是整个人都被谢遂抱着,这样说话理不直气不壮,她道:“那你就可以欺负我了?” “回答我的问题。”谢遂没同她开玩笑。 “是,我在追你这个浑蛋。”陆亦瑶骂上瘾了。 “那你是不是应该态度认真点?你那些暧昧对象是不是应该断了联系?”谢遂像个吃醋的小男人,可他本不是这样的。 “谁暧昧了?”陆亦瑶奓毛。 “黎灏和江衡,还有其他的需要我提醒吗?”谢遂手扶着她的胳膊,不许她跳脚,语气强硬,“不准再见他们,不准再和他们有任何关系,否则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 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太强势,又太不尊重人,像个女人一般时刻把分手挂在嘴边威胁对方,心里后悔,不该这么逼她,若是将她逼退了,他又该怎么办? 陆亦瑶确实沉默了许久,有些不确定又小心翼翼地问:“你吃醋啦?” 谢遂的心顿时落地,他避开她的目光,松开她的胳膊,在她脑袋上拍了拍:“走吧,记住我说的话。” 陆亦瑶跟上去,早已忘了他的威胁,美滋滋地抱着他的胳膊:“是不是?是不是?” 谢遂不理人,嘴角却勾着,任由她吊着自己的胳膊甩来甩去,听她在一旁自恋地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不然怎么会派飞机去救我?谢遂,我看你的态度可是越看越诡异啊,是不是早就爱我爱得无法自拔了?” 脚下有台阶,谢遂往里避了下,语气里带着不以为意:“你想多了。” “我才没想多,我才一天没去找你,你就找来了,还说不喜欢我?”陆亦瑶得意地推测,化身福尔摩斯,“你就承认吧,我会给你个正式名分的,嗯?” “那我先谢谢你了。”谢遂引着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很喜欢她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模样。 “那你以后就是我男朋友了。”陆亦瑶打蛇随棍上。 谢遂不置可否:“我有答应你吗?”护城河两边都亮着灯光,在夜晚看起来尤其漂亮。 “我说给你正式名分,你都谢过我了,现在又不肯承认了?谢遂,做人要厚道。”陆亦瑶板着脸义正词严道,半晌后,又压低声音说,“你都亲过我了!” 谢遂忽然问:“你上辈子追我用了多久?” 陆亦瑶张了张嘴:“不能这么算的!” “多久?”谢遂坚持问。 陆亦瑶踢了下脚,声音非常小地道:“出事前才正式确定了关系。” 谢遂听得清清楚楚,点了下头:“人家不都说追求的过程越艰难,后面就越珍惜吗?”他拍了拍垂头丧气的陆某人的脑袋,“加油吧。” 陆亦瑶跳脚:“这话不是对男人说的吗?!” 谢遂斜睨了她一眼:“不管是对谁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陆亦瑶却无法反驳,只小声地问:“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讲以前的事?” 谢遂否定:“不,你应该和我说,如果让我自己去猜的话,大概会比你们女人想的还多。” 陆亦瑶目瞪口呆,谢遂给人的印象绝不是在男女情爱上会如此计较的人,她不得不问:“你以前每次谈恋爱都这样?”她不敢相信。 谢遂闭口不答,他并不想和她讨论这件事。 陆亦瑶却一点都不介意,抱着他的胳膊又开心道:“还是爱我的吧?不然怎么会想那么多?” 谢遂点头:“嗯,就爱你这份儿自恋。” 和谢遂说话能把人气死,恰好陆亦瑶手机响起来,电话那边响起霍硒的声音:“你怎么还不回来?还在等你结账呢。” 陆亦瑶有些心虚地往旁边挪了挪,不确定谢遂能不能听出对方是个男声,不过对上谢遂的眼睛,她立刻不动了,咳了咳:“你说开学时间啊?九月三号,行,那就这样了。” 放下电话,她正要解释,便听谢遂问:“谁教你说谎的?” 我……这不是怕您多想嘛! 谢遂大概是生气了,一个人独自往前走。陆亦瑶跟在他身边小媳妇似的解释:“是霍硒,刚才一起吃饭,还有乔冰,我们三个人,我可没和他单独吃饭。”他怎么比女人还难缠? “那黎灏呢?”谢遂放缓脚步。 “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陆亦瑶举手,似乎在做保证。 谢遂随意地点了下头,不再追问,而是换回了之前的话题:“说说吧,为什么要撒谎?” “这不刚刚你才警告过我不许和别的男人暧昧嘛,为了您老人家的身心健康,我这会儿不敢再气您,就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这边越来越黑了,咱们是不是换个方向?”陆亦瑶诚恳地建议。 “就是要黑点。”谢遂淡淡道,在陆亦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已经将人拽进怀里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想吻她,从她撒谎后目光闪烁地盯着他的时候开始就想吻她,一直想到现在。 以前陆亦瑶也对他撒过一次谎,那时候他快要过生日,她高三学业繁忙,却还是每周末偷偷抽空去打工攒钱,以为能瞒得住他,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倒是好奇她到底想送自己什么礼物,便让人私下拜托了老板娘照顾她,给她最优渥的条件待遇,然后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一个月过去,他的生日终于到了,他等了半天,陆亦瑶才姗姗来迟,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提他过生日的事情。 “我的礼物呢?”少年的他沉不住气,主动问。 陆亦瑶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烁着,像是天上的星星,磨蹭了半天,她才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正方形的小本子,封面上还画着粉红色的日本卡通漫画,磨磨叽叽地递给他:“喏,手工制作,我画了整整三天。” 谢遂不接,沉着脸看着她。 陆亦瑶低着头翻开小本子,然后手指放在侧边快速地翻了一遍,刚开始是英文字母,到了后面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少女,再然后少女身边站了个少年,最终画面定格在少女踮起脚亲吻少年的画面上,如果没有她去打工那一出的话,也算是个颇为用心的礼物。 谢遂接过去放在口袋里,问:“还有呢?” 黑葡萄转来转去,她嘟着嘴反驳:“什么呀?” “你打了一个月工,钱呢?花哪儿了?” 陆亦瑶恼了:“我的钱你管我!”那时候她从来都是理直气壮的。 他和她讲道理:“瑶瑶,你不能这样,你要求我做的,我全部都做到了,你要公平一点。”见她嘟着嘴还是不肯说,他问,“至少告诉我,钱没有花在别的男人身上。” “没有!”陆亦瑶跺着脚,声音非常大,非常不满意。 谢遂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陆亦瑶这才低下头去,小声说:“那天领了钱正好碰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乞讨,说孩子病了没钱治病。” “所以你就把钱都给她了?”谢遂无语,她总是这样,很容易因为一件新的事情便忘了自己的出发点。 “小孩子那么小,都生病了,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了。”当然后面她也发现是被骗了,但是在谢遂面前不肯嘴软,要强又傲娇。 谢遂有些生气:“街上那么多骗子,什么招数都有,你也敢乱搭理人?知不知道还有人被迷晕了卖到国外去的?”谢遂对那些人向来没有同情心,而且那些黑暗面他亲眼见过,十分反对陆亦瑶去同情那些人,“你长点脑子行不行?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在街上遇到陌生人搭讪不要搭理。” “我那天去领工资打电话让你和我一起去你都没空!你要是陪我去,我怎么可能被人骗?!”陆亦瑶被他说急了,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去,“而且你又吼我!”说完抬手便打了他一下。 谢遂第一次见识女人的胡搅蛮缠,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陆亦瑶打完人心虚地后退了两步,又闪着目光看他。谢遂叹了口气,安慰她:“被骗钱没事,要注意人身安全,知道吗?” 陆亦瑶像个傲娇的小斗鸡:“我当然知道了,警惕着呢。” 那时候她说谎时候的目光,就和此刻一模一样。 第二天陆亦瑶一大早睡醒准备送早餐给谢遂,随手打开微信,却看到谢遂不到七点发来的微信:不用送早餐,多睡一会儿。 陆亦瑶十分没毅力地躺了下去,正不想去呢。 昨晚她被谢遂摁着亲了一通之后,她主动问他:“美人,要不要去我家?” 谢遂推开她,没事人一般道:“这么容易让你得到我的肉体,你还会珍惜吗?” 我呸! 虽然陆亦瑶很不以为然,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已经肖想谢遂很久了。 十点多的时候陆亦瑶提前出门,现在她已经不送饭去他公司,而是送到他公司不远处的一个咖啡厅。公司毕竟是办公的地方,她总是来来去去自己也不自在。到了咖啡厅的时候才十一点出头,陆亦瑶没有告诉谢遂,只是坐在窗边玩手机。 桌面被人敲了敲,陆亦瑶抬头便看到了宋姝,她愣了下,有些不自然,站起身道:“这么巧啊宋小姐。” 宋姝的微笑很完美,语气熟稔:“竟然在这里遇见你,我给你发了好几次微信你怎么都没回?是不怎么玩微信吗?” 陆亦瑶尴尬道:“最近一直在忙,参加了一个公益组织,活动太多了。”这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 “周末有空吗?一起逛街。”宋姝开口邀请。 陆亦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眼前这人是谢遂的前女友,漂亮大方,家世又好,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待她开口,宋姝便道:“那我们约好啦,我先走了,有人在等我。”宋姝边说边向窗外的人抬手示意。 “哦,哦。”陆亦瑶下意识地回答,宋姝已经笑着抬脚走开。 坐下来看着宋姝和友人的身影消失,陆亦瑶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上次和宋姝见面的时候,谢遂还是宋姝男朋友,这次见面,谢遂就变成了自己的准男友,这关系会不会太奇怪了?怎么有点挖墙脚的意思? 心里有事,时间一晃竟然过了十二点,陆亦瑶反应过来要给谢遂打电话的时候便看到窗外迎面而来的身影。谢遂永远都是好看的,哪怕他此刻额上带了汗水,衣领也湿了一片,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陆亦瑶依旧为他忽略了全世界。 他在窗前站定,修长的手指屈起,在窗上敲了下。陆亦瑶立刻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片刻后,谢遂冷着脸进来,走到她身边,第一句话便是质问:“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陆亦瑶这才慌忙拿起手机,手机调了静音,她没听到。她无辜地看着谢遂:“没看到,静音了。” 谢遂在她对面坐下:“来多久了?” “刚来。”陆亦瑶说了谎话。 谢遂一眼便能看出她说谎,但是他没有揭穿,看了看饭盒:“吃饭。” 陆亦瑶立刻将饭菜摆好,将大爷的筷子递给他:“您钦点的土豆烧牛肉,我尝过了,两个字形容:好吃。” “你做的?”谢遂夹起一块尝了下,十分怀疑。 “一半一半吧。”她帮蔡女士添了水。 “一半是做了什么?帮忙切了菜?”陆亦瑶从来不是贤惠的人。 “差不多。”陆亦瑶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 “刚才见了谁?”谢遂忽然换了话题。 陆亦瑶愣住,这人眼怎么这么尖?“没有啊,其实是因为昨晚被人拒绝之后夜不成寐,思虑过多,所以刚才走了一会儿神,下次肯定早早地接你的电话。”说着她夹了一块牛肉递给谢遂,看着谢遂低头吃掉,心思终于回来了一些。 “这么想要?”谢遂挑眉,嘴角牵着问她,光明正大地耍流氓。 陆亦瑶脸色爆红,不敢相信谢遂竟然开黄腔。她痛心疾首,义正词严道:“谢遂,你变了!曾经你也是个单纯的追风少年啊!” “见过我少年时候的模样吗?”谢遂噙着笑问。 陆亦瑶愣了下,不待她回答,谢遂又道:“开心了?刚才魂不守舍的。” 他真的是什么都知道。 周末的时候,宋姝果然打了电话过来,为了宋姝的邀约,陆亦瑶假装周末有事没去找谢遂。她不知道宋姝是否知道她和谢遂之间的关系,抓心挠肺却找不到拒绝的办法,最终只能假装没事人一般上阵。 宋姝约的地方是在一个郊区,陆亦瑶不记得那边有什么大商场,开车转了好几个圈才终于找到宋姝约的位置,是在一个庄园里。进大门是一大片鲜花圃,微风让空气中充满了馨香,不远处是一栋独栋的欧式小楼,这个场景让陆亦瑶想到去黎灏的高尔夫俱乐部时的场景,明明处处低调,却又处处透着奢华。 她随手拍了一张给乔冰,等对方解惑。 乔冰对这些高奢品向来了若指掌,很快便回了微信:谢遂带你去的?这是abel abner在国内唯一一家高定坊,所有的款式全球都只有一件,价格也贵得吓人,我一年才敢进一次的那种。 陆亦瑶立刻明白宋姝这是知道了她和谢遂的事情,在这里给她下马威呢。想了想自己的钱包,陆亦瑶觉得这个亏她大概是吃定了。 做了两分钟心理准备,陆亦瑶才跳下车,宋姝几乎是立刻从里面迎出来:“你来了,刚才听到他们通报了。”宋姝挽住陆亦瑶的手臂,“这里是会员制,怕你进不来,我一直在门口等你。” 陆亦瑶觉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宋姝这样不像是要报复的模样:“麻烦你了,我在路上耽误了一下。” “没有,是我来早了,我们上去看。你要喝点什么吗?”宋姝随手招来穿着女仆装的服务人员。 “白水就行,我不太喜欢带味道的饮品。”自从在微博上看到饮料的含糖量之后,陆亦瑶便不再喝任何带味道的饮料。 楼上有人抱着裙子喊:“终于接到人了?赶紧来,帮我们看看衣服。” 陆亦瑶看过去:“还有朋友啊?” “你都见过,难得出来,大家聚一下。”宋姝步子快了一些,笑意也更真切了,仿佛真的只是一个闺密之间的聚会。 陆亦瑶只得跟着她上楼,刚走上去,便听那女孩子道:“你不是黎灏那个小女友吗?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陆亦瑶对对方有点印象,是那个穿朋克服打扮帅气的女孩子,换了裙装,整个人都换了一种气质。 “我不是黎灏的女朋友,你们误会了。”陆亦瑶解释。 女孩子挠了挠头:“我叫周湾,你叫我湾湾就行了。”周湾不太理解两人的关系,看着宋姝,抱怨道,“你什么时候多了新朋友都不告诉我们。” “这不是带来给你们见了吗?”宋姝不在意地笑道,“童童他们呢?” “在里面喝茶呗。”周湾努了努嘴,“每次都是聊时尚资讯,不知道她们累不累。”她挽住陆亦瑶的胳膊,“走,我们找她们去。” 陆亦瑶不得不跟着两个人往里走,这里衣服并不多,但是展示柜都做得非常漂亮,沙发多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只是聚会的地方。 进了其中一间,大家显然都对陆亦瑶有印象,宋姝介绍之后,便都追着问:“快说说,你和黎灏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我妈和他一个阿姨是朋友,就认识了。”她没说相亲的事情。 “黎灏真的很少带女孩子到圈子里来,你们俩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有人问。 陆亦瑶尴尬,周湾替她解释:“他们不是恋人关系!” “那他干吗带你玩?黎灏不是这种人啊,不会是追你没追上吧?”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都沉默了一下,所有人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陆亦瑶。 陆亦瑶穿的是一个娃娃裙,少女系带鞋子,简单地扎着马尾,女人味少了些,却带着娇俏的味道,大家不自觉交流了一下眼神,陆亦瑶看懂了,意思总结为:原来黎灏喜欢这种类型啊! 陆亦瑶不解释,和一群女人是永远解释不清楚的。 有人换了新衣服走出来让大家评价,大家立刻转移了注意力,评价新衣服已经是聚会的主要内容,毕竟不是所有人的爱好都一样,这是她们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 “你脖子上带的是上次拍卖会上拍的那个吗?”有人跳起来跑过去问,立刻又有两人跟上去,收藏古董配饰也是这群人的爱好之一。 周湾有些没劲,问陆亦瑶:“你不去试衣服吗?” 陆亦瑶还未接话,便已经有人拉起她:“走,我们去试衣服,你身材娇小,有几套特别适合你。” 陆亦瑶被人拉着往服装区走,下意识地回头看宋姝。宋姝正扭头和周湾说话,根本没往她这边看。这种时候开口说自己买不起显然不合适,她只能等试过之后说自己不喜欢了。 没一会儿,陆亦瑶便换了一套出来,还有服务生过来帮她做头发。在欧式的梳妆镜前坐下,陆亦瑶心里想着要不要找人借钱咬牙买一套。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撩起她的长发,是长直发的服务生,陆亦瑶听到她说:“谢先生说陆小姐今天要来,让我告诉你,他在这边有一点股份,你相中的都可以直接带走。” 陆亦瑶愣住,谢遂怎么知道她会来这里?她随即又想到,他已经猜到她会被为难吧?他竟然不早点告诉她,她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谁?! 第七章 谢先生的甜宠标准 临走的时候,服务生提了好几个袋子送到陆亦瑶车上,其他人虽然依旧言笑晏晏,但是打量陆亦瑶的目光显然不一样了。 周湾一直跟在陆亦瑶身边:“哇,富婆,看不出来啊,这里的东西我来都不敢这么大手笔,失敬失敬,我们的友谊必须走下去!” 陆亦瑶尴尬:“是我朋友付的钱。” “男朋友?黎灏?”周湾立刻问。其他人竖起耳朵听。 陆亦瑶摇头:“不是不是……”有些尴尬,陆亦瑶说不下去,下意识地去看宋姝,正好对上宋姝的目光,她的目光很淡,陆亦瑶却还是从中读出了许多信息。 一辆车子缓缓驶来,陆亦瑶看车子很熟悉,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许健从车上走下来,她正要开口,便见宋姝道:“许叔,你怎么来了?” “宋小姐,我来接人。”他说着看向陆亦瑶。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立刻有人低声说出了许健的身份,还在讨论:“谢遂和宋二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让人来接人?搞什么啊?” “说不定旧情复燃了呢。” 陆亦瑶听得十分尴尬,微微侧身,希望许健能看出她的意思,谁知许健直接走到了她身边:“陆小姐,走吧。” …… 陆亦瑶的脸色有些红,像是做贼被抓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朝大家尴尬地笑笑:“许叔是我做家教小孩的爸爸,晚上不和你们聚了,我先走了。” 然而没人接话,她们的目光都落向陆亦瑶身后,陆亦瑶立刻转身,便看到许健开的车子后车窗缓缓打开,谢遂的脸出现在大家视线里。 陆亦瑶瞪大眼,不敢看人,竟然又被抓了个现行,什么运气。 下一刻,谢遂朝着陆亦瑶招了招手:“过来。” 陆亦瑶踢踢踏踏地走过去,无辜地低头看着谢遂,等候发落。然而谢遂只是说:“坐前排。” 没等陆亦瑶上车,谢遂便打开车门长腿迈下来,也没理众人,只是帮陆亦瑶打开车门,手扶着车顶将人塞进去,然后才转身看向宋姝,和她打招呼:“小姝。” 宋姝自始至终都笑着,往前走两步走到他面前:“你来接人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谢遂目光淡淡的:“有下次的话再打也不迟。” 这话有些耐人寻味,绝不是正常的回答,一时间气氛十分怪异。谢遂没继续停留,直接上车立刻。 众人尴尬,谢遂这么落宋姝的脸面,让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尴尬的气氛。 许健补刀:“各位小姐你们忙,我也先走了。”说完便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上了陆亦瑶的车子,熟练程度显然是做过许多遍。 哦,谢遂和那位黎灏的“女朋友”果然不简单啊! 车上,陆亦瑶不说话,保持当空气的状态。 车子开出去许久,谢遂也不说话,陆亦瑶只得心虚地问:“我们去哪儿吃饭?” 谢遂瞥了她一眼:“谁说要和你一起吃饭?”这会儿还不到下午五点。 陆亦瑶咂巴了一下嘴:“你生气啦?” “气什么?”谢遂随意问。 “气我背着你约你前女友?”陆亦瑶眼睛里写满了心虚。 谢遂嗤笑一声:“你不怕她给你难堪,天天去见她都行,我没意见。” 陆亦瑶咬着下唇笑,早知道谢遂是来给自己撑场子的,她往驾驶位探了探:“那你答应我没有啊?下次我就可以和他们说衣服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 谢遂干脆利落地说:“没有。” 陆亦瑶踢着脚哼唧唧地坐回去,嘴里却说:“我马上要开学了,以后不能每天去找你了。” 谢遂拇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嗯。” “我没追上你的时候,你不会跟别人跑了吧?”陆亦瑶试探地问,直到现在她都不太明白谢遂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是那种主动让女人纠缠自己的人,所以他对她肯定是有想法的,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呢? 谈得来又喜欢对方,不是应该痛痛快快地在一起吗? 谢遂根本不给她确定的答案:“没发生的事情,说不准。” 陆亦瑶吐了吐舌头,不再问,而是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这里?” “一群女人的活动,不难打听。”谢遂从不对陆亦瑶撒谎,只是也并未说出全部实话。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约了她?”脑海里闪过自己看过的诸多小说,男主是偏执狂,每天派人跟踪女主,最后把女主囚禁在家里……可怕。 “那个咖啡厅我买了下来,不然你以为那些服务生凭什么让你每天坐在他们最好的位置,还自带外卖?”他不用看也知道陆亦瑶在想什么,小说看太多,真不是好事。有一次她自己一个人跑到他卧室里等他,可能太无聊,竟然自己在卧室演起了马景涛,他进屋的时候她正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抚着胸口,另一只手高高举着,假装吐血,当时看到那一幕,内心的震撼他现在都还记得。 陆亦瑶愣了下,这个倒是她没有想到的,那天谢遂问了她两次她都没说,没想到他后来还是去查了,他做过的事情或许比她知道的还要多。陆亦瑶不想自恋,但是她觉得谢遂是非常喜欢她的。 “我们去看电影吧?”陆亦瑶问。 当然,后来看电影的时候也是陆亦瑶付的钱,她还给谢遂买了爆米花,女友力绝对爆棚。而谢遂唯一的好处便是配合度高,无论任何决定都以陆亦瑶优先,吃饭的时候只点陆亦瑶喜欢的菜色,看电影也只选陆亦瑶喜欢的文艺片。 可是陆亦瑶哪里还有心思看电影,她故意选了最后一排的票,电影上男女主角亲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就在怦怦乱跳,策划着怎么强吻谢遂。自从那天谢遂吻过她之后,后来这几天他比电视里的绅士还要绅士一些,根本连碰都不碰她,更何况是亲他。 电影屏幕上男女主角已经开始脱衣服了,陆亦瑶紧张地捏了捏手指,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转身探过头去准备强吻,谁知刚一转身,脸便被人捧住,炙热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慌乱中,她忽然想到高考完那一天。 整个高中期间她为了追上谢遂的脚步一直都很努力,高考的时候他在场外帮她做题,考完她兴冲冲地跑去找他,两个人在他房间里对题,她的正确率很高,要考上他的学校几乎是没有悬念的。对完最后一科,她跳到他床上,使劲踩他的床:“晚上去看电影!看电影!看电影!” 两人青梅竹马,相识多年,他却一场电影都没有陪她看过,在一起做得最多的事情竟然是学习! 那晚两人第一次去看电影,看的也是一部文艺片,在男女主亲到一起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要去亲谢遂,谁知一转头脸便被人捧住。那时候的谢遂还很生涩,但是很温柔,拇指不停蹭着她的脸颊,没有持续很久便放开了她:“满足了?” 陆亦瑶还沉浸在他的吻里,迷迷糊糊地问:“什么?” “在电影院里接吻。” 当时她立刻便惊醒了,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怎么知道的?! 也怪当时的她少女心太多了,把每一件想要和恋人做的事都写在本子上,其中有一条便是要在电影院接吻,现在想来还让人脸红心跳。 这一次,谢遂放开她的时候问的是:“喜欢?” 陆亦瑶咬着下唇笑,厚着脸皮点了点头:“还能再亲一次吗?” 谢遂在黑暗中挑眉,大荧幕的光线打在他脸上,带着一种模糊的美感,他没有再吻一次,而是问:“以前有过吗?”看陆亦瑶一脸茫然,他解释,“在电影院接吻,你上辈子。” 陆亦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谢遂听了之后并不会开心,虽然都是他,但是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她不想他把上辈子的他当成一个假想敌。 “什么时候?”谢遂不再等她的答案,直接问。 陆亦瑶张了张嘴,在想该怎么否认,却听谢遂道:“说实话。” “高中毕业的时候。”陆亦瑶小声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唯恐他不高兴。 谁知谢遂非但没有不高兴,反倒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和以前一样可爱。” 陆亦瑶正要反问谢遂是什么意思,已经再次被吻住,耳边响起谢遂的低语:“不是要再亲一次吗?专心点。” 陆亦瑶仿佛回到过去,那一年,谢遂亲吻她第二次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是……命中注定吗? 这是她的谢遂,就是她的谢遂,和以前……一模一样。 黎灏是在开学前三天通知她公募的事情的,并且约她见面详谈。陆亦瑶想起谢遂说的要她离黎灏和江衡远点的话,有些踟蹰,但是这件事毕竟是她牵头的,无论如何她也得把牵头的事情做完。 和诚哥沟通之后,她决定和诚哥一起去和黎灏谈,之后自己便不再接洽了,正好借着学校开学,可以避过这件事。 临到约定地点,陆亦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对诚哥说:“诚哥你先去,我打个电话。” “行,那你快点。”诚哥对这件事很上心,因为他们这种非热门的公益组织基本拿不到大的资金,况且这次的设备他了解过,效果是真的非常好,只要一想到可以拿到钱买到这些设备,他便热血沸腾。 看着诚哥脚步欢快地走远,陆亦瑶拨出了谢遂的电话,她很少和他打电话,基本上都是用微信聊天,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在忙,不过他在电话响起第二声的时候便接了起来:“怎么了?” 陆亦瑶哑了,不该打电话的,应该直接发短信。 谢遂放下手中的物件,往后靠在椅子里:“陆亦瑶,说话。” 陆亦瑶清了清嗓子:“是这样,海蓝想买点清理海洋的设备,这个设备特别好,可以自行发电,还可以自行将垃圾转化为动能,不需要配备人员,每年能够回收的海洋垃圾是两万人一整年不计日夜的工作量,对海洋环境的保护能做出质的改变,你们公司旗下不是也有海运业务吗?海洋的生命延长了,你们的业务也会越来越好的,是不是?”她扯得有点远,不敢说正题。 “你去找黎灏了?”谢遂直接点出她话题的中心。 陆亦瑶哑巴了。 “这件事是我牵头的,前面总要做好,后面我就让诚哥跟了,以后都不再见黎灏了,真的。”陆亦瑶保证,她这哪里是还在追的待遇啊,分明是结了婚的待遇。谢遂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对她管这么严的? 见谢遂不说话,陆亦瑶又小心地赔不是:“我还没去呢,正要去。” “是不是心里在骂我?”谢遂忽然问。 陆亦瑶假笑:“哪里敢,哪里敢,您想多了。” 谢遂笑了起来:“去吧,晚上一起吃饭,晚点我过去接你。” “得嘞,小的恭候您大驾。”陆亦瑶愉快地挂了电话,没想到这一关这么好过。 挂了电话之后,陆亦瑶又打开微信给谢遂发了好几个亲亲的表情。谢遂回了她一个微信自带的笑脸,老年人表情! 整个下午的谈话都很顺利,黎灏的态度很自然,一点没有尴尬,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在里面,将每一种表达都拿捏得很精准,精准到让陆亦瑶觉得不真切,仿佛黎灏对她的照顾都是她的幻觉。 结束的时候,黎灏自然而然地说:“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让人定了位子。” 陆亦瑶连忙拒绝:“我晚上还有事,要不让诚哥陪你吧。” 一个男人陪另一个男人吃饭显然不合适,不过诚哥觉得两人都不陪更不合适,便道:“黎先生,晚上我做东请您吧。” “行,我让我助理也过来,后续的问题你们再谈谈。”言下之意就是晚上他也不约了。 陆亦瑶是坐诚哥的车来的,离开的时候黎灏问:“你去哪儿?我送你。” “我还要等一等,我朋友来接我。”陆亦瑶说完才想起那天在高定店外她也是这么对宋姝她们说的。 不过今天谢遂没有来接她,而是派了许健来接。车子直接将她拉到了致宁,巧的是她在电梯里碰到了曾经对接过的投资部的岑经理,对方诧异过后热情道:“陆老师,你怎么来公司了?是陈附那边的项目有什么遗留问题吗?” 电梯里还有很多其他人,陆亦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等谢遂的,只得点点头:“我是来咨询一下后续问题的。” 电梯很快到了投资部那一层,岑经理热情地将陆亦瑶请下电梯,请进自己的办公室:“陆老师快进来,我详细和你说。” 于是陆亦瑶坐在岑经理的办公室听他热情地讲了半个小时,他口才很好,全程都没有一句停顿,根本不给人分神的机会,即便陆亦瑶想发个微信给谢遂报告一下都抽不出空。 “陆老师,关于这个项目的前景我是很看好的,高端智能会影响生活的方方面面,这也是以后家居生活的一个趋势,我们公司对这一块也很重视,将来这个项目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陆亦瑶附和:“是的,我也经常去智能家居馆买东西,外形漂亮,功能又多,年轻人都很喜欢。”陆亦瑶踟蹰着该怎么告别,岑经理说话有条理、速度又快,她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是的,我们针对的群体就是年轻人……”他说了一半,忽然停下来,开着的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下一刻他已经站起身,“谢总,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谢遂对岑经理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坐在那里有气无力的陆亦瑶,像个霜打的茄子,正用求救的目光看着他:“我来找人。”他朝陆亦瑶招了招手,“走吧。” 陆亦瑶抱歉都看了看岑经理,吓到他了吧?“岑经理,谢谢你的解答,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遂走在前面,陆亦瑶跟在他身后,倒霉,又被抓包。 整个一层楼办公室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看过来,陆亦瑶恨不得捂住脸,跟在谢遂身后总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如果手中能有一杯咖啡的话,她或许还能假装只是和谢遂同路,谁知谢遂忽然停下来朝她伸出手。 陆亦瑶愣了下,立刻走上去握住他的手,抬头看他,然后听他说:“岑经理给你的推广书,给我。” 陆亦瑶张大嘴巴,丢人,丢死人了。她立刻要松开谢遂的手给他拿包里的文件,下一刻,他紧紧捉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好骗。”拉着她便走出了办公区。 到了人少的地方,陆亦瑶立刻问:“你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种举动,该给她名分了吧? 谁知谢遂依旧不应,只淡然道:“没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陆亦瑶气急败坏,想打人。 “你不是不愿意被人知道吗?我是随了你的意思。” 谢遂总是这么坏,做的事明明都是男女朋友的事,但就是不肯松口答应,好烦! “我哪有,那么多人我总不能喊着我是来追你的吧?” “陆亦瑶,你是打算以后都不来我公司了?”谢遂忽然问。 陆亦瑶立刻摇头,这里是他工作的地方,最初她是每天来的,但是秘书室的人每次看到她的眼神都让她觉得不舒服、不自在,所以才约在了外面给他送饭,没想到他竟然放在心上了:“我每次来大家都在工作,我总来也不自在。” 谢遂皱着眉,半晌后才道:“行,你开心就好了。”怕陆亦瑶以为他又生气,他接了句,“晚上有个聚会,一起去有问题没有?” “什么聚会啊?”陆亦瑶脑海里想到那天晚上在会所见到的乌烟瘴气的画面,她才不要去。 “一个朋友的订婚宴,私人宴会,人不多,不会让你不自在的。” 陆亦瑶讪讪的,知道谢遂是在打趣自己,嘟着嘴道:“你开心就好,想带我去哪儿就带我去哪儿。” 话是这么说,她脑海里却闪过了一些猥琐的画面,下一刻便听到谢遂说:“你想得美。” 呸! 嘴上不屑,陆亦瑶心里却美滋滋的。 说是私宴,但到底带了个宴字,陆亦瑶在等候谢遂下班的时候忧心忡忡,谢遂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任由陆亦瑶在他办公室溜达,乱翻一气。 陆亦瑶到了最后没忍住,溜达到谢遂办公桌旁,撑着他的办公桌问:“我要不要换个好看衣服,再去做个发型什么的?” 谢遂毫不犹豫地打击她:“别人订婚,你打扮那么好看是什么意思?” 陆亦瑶撇了撇嘴,谢遂这个嘴,一天不损她就不舒坦,她不和他一般见识。 虽然被谢遂否定了,但是陆亦瑶还是对着小镜子补了个妆,化妆的时候对自己一直不满意,小虎牙衬得太学生气,长直发不够性感,等等等等。 谢遂的笔尖点在一张合同上,墨水晕染了纸张他都没发现。 他高中毕业参加聚会的时候,随口和陆亦瑶说了一句,她果然记到了心里去,那时候她所有的表情都是写在脸上的,知道毕业季就是告白季,唯恐他被别人捷足先登,软硬兼施一定要跟着他去,看够了她脸上的种种哀求、威胁、耍赖的表情之后,他才终于松口答应,然后她便兴高采烈地去化妆。 当时也是和现在一样,无论怎么描摹似乎都不满意,她嘟着嘴恨不得擦去重来,最后干脆将眉笔重重丢到桌上,堵着气问他:“你能不能不去?” 当时他教训她:“为什么不去?躲避有作用吗?就算不是这一次也是下一次。” 陆亦瑶踢着脚想了想,又重新摆弄起了那张脸,其实已经很好看了,可他不说,他想等晚上说。 那天晚上,他们承诺了彼此未来,他以为会持续一辈子。 说是私宴,更像聚会,陆亦瑶随着谢遂进门,主人陈正锋是谢遂的朋友,热情地拥着未婚妻陈蓉过来和谢遂打招呼。谢遂微微侧身,陆亦瑶立刻递上谢遂准备的礼物:“祝你们百年好合。” 陈蓉接过去:“谢谢你,陆小姐。” 陆亦瑶愣了下,待到对方寒暄完离开,立刻问谢遂:“她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谢遂的回答意有所指:“因为人家对我的事情上心。” 陆亦瑶闭嘴,她觉得明明她更上心啊! 来的人并不多,不过里面正好有一个让陆亦瑶尴尬的人,宋姝竟然也来了。 宋姝似乎和女方关系很好,一直陪在陈蓉身边,看到她的时候还和她打了个招呼。陆亦瑶不自在地去看谢遂,真是失误,不该来啊! 谢遂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以后还有很多这种场合,难道我每一任前女友出现的场合你都不出现?” 陆亦瑶一哂:“我还没说话呢,就被你说完了,您看我还能发表自己的想法吗?” “能啊,一会儿主人家讲完话也让你讲一段?”谢遂淡淡地说。 陆亦瑶听了这话才猛然回过味儿来,谢遂今天的火气似乎有些大,可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手指不自觉地卷了卷裙子,在谢遂面前的那点随性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已经很久都记不得面前这个人并不是曾经属于她的那个谢遂了,那个谢遂从不拿话堵她,从不让她难堪,从不随意对她发脾气。 可是眼前这个人呢?总是阴晴不定,对她的态度已经不能用“随意”二字形容,她不知道是否有钱人都是这般的处世态度,但是至少黎灏不是。 他待她,有时候连黎灏都不如。 她心里有些堵,又有些疼,面上却要装作没事人:“我口才不好,打扰到人家多不好。” 谢遂的目光有一瞬间落在她手上,心里涌出愧疚,确实是他总在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他正要开口道歉,恰好有人上前寒暄,他只得暂且放下。 来参加订婚宴的人看得出关系都不错,态度熟稔,语气亲热,不过他们说的话陆亦瑶大多都听不懂,都是他们合作的一些项目的话题,她站在一旁无聊地点了点脚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这不是那天晚上那个女孩子吗?我没看错吧?” 陆亦瑶仔细地看了对方一眼,才记起对方,是那天她去会所找谢遂,被对方误会为小姐的那个人。见了这人,她面色有些难看,没接话。 谢遂在一旁介绍:“陆亦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又对陆亦瑶介绍了对方,“范嘉,不想认识的话可以不打招呼。” 陆亦瑶有些尴尬,觉得谢遂这么说有些不礼貌,迫不得已还是给范嘉打了个招呼:“你好。” 范嘉看她的眼神变了变,笑着问:“你那天忽然跑掉了,都没来得及认识,周末有空的话让谢遂带你出来玩,山上的樱桃要熟了,我去摘樱桃给你赔罪。” 这话陆亦瑶不敢随便应,只含糊道:“有时间的话一定。” “那说定了,到时候可不许放我鸽子。”范嘉笑眯眯地说。 陆亦瑶愣了下,怎么就说定了?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谢遂,谢遂也正看着她,见她看过来,立刻问:“想吃樱桃?” 点头也不是,摇头更不是,陆亦瑶最后还是点了头:“嗯。” “待会儿散了我去给你买。”谢遂的声音很温和,带着赔不是的小心,只是依旧没能让陆亦瑶开心起来,她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嘴里说:“谢谢。” 谢遂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太客气了,多年后她已经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不再全部写在脸上,却写进了眼睛里,她不高兴。 范嘉还在说着什么,他忽然出声打断,牵着陆亦瑶的手:“来。” 他当着范嘉的面将陆亦瑶牵去了花园,陆亦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任由他引着自己走到花房外的角落处,两人才停下来,他便捧起了她的脸:“不高兴?” 陆亦瑶不舒服,推开他的手,假装不懂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呢,大家都在里面呢,我们跑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谢遂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海蓝的公募我会安排人跟进,经费不够的话我会补上,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 陆亦瑶不懂他的意思,他是因为她下午见了黎灏的事情才生气吗?可是她明明和他说过才去的。 “以后在任何地方、任何场合,都可以告诉别人我是你的男朋友,不用掖着藏着,能做到吗?” 陆亦瑶被他说糊涂了,不明白他到底在意的是哪件事,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在对自己发脾气。 谢遂盯着陆亦瑶的眼睛,看她不说话,眼角却慢慢发红,声音轻柔、温和:“不准哭,哭花了妆又要跟自己生气半天。” 陆亦瑶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开口:“谁要哭了。” “对不起。” 陆亦瑶猛地去看谢遂,她刚才只是有些难受,这会儿却真的委屈到了极点。 “不该随意对你发脾气,不该惹你生气,不该不答应你的追求,现在我答应了,要不要打我一顿出气?新上岗人员,绝对不敢反抗。”其实谢遂的脾气一直不坏,他只是性格有些冷淡,很少有人能够惹他生气,更遑论让他出口讽刺。 可陆亦瑶不同,她总能轻易地惹出他最大的脾气,只是在她抓住自己衣角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那是她紧张、难受时会做的下意识的动作,比如考试不好被老师批评的时候,被别人风言风语中伤的时候,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动作她是因为他而做的。 在那天他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放着她不管的时候,他和自己约好,发生过的事情就让它成为过去,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就既往不咎。可是真正相处起来,他像个刺猬一般,他身上的伤口从未愈合过,也从未真正原谅她,所以才会态度反反复复。直到刚刚,他才真正正视自己,到底还是他错了。在她心生退意的那一刻,他猛然清醒,若她真的离开,自己这一次又该怎么办? 陆亦瑶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低落,谢遂的应允也只是让她觉得宽慰而已,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是他在制定基本规则,如何相处,全看他的心情。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谢遂捉着她的手,“对我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在心里憋着,所有的话都可以对我说,可以吗?” 他反问的时候总是带着强势,陆亦瑶心里已经原谅了他:“那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她执着地问。 谢遂不想回答,她去见黎灏,他并不是不能接受,可他会不自觉地联想她和另一个世界的谢遂相处的时候是怎样的,以至于看她处处都是错,明明想好见面不提,却忍不住迁怒。 “是工作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太好。”他将人揽在胸前,让她靠在自己胸口,“我很抱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这是他第三遍道歉,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陆亦瑶彻底原谅了他,他本不是会把姿态放这么低的人,在他说第二遍的时候她已经选择原谅他。 回去的时候,陆亦瑶依旧被谢遂牵着,欢快了许多,谢遂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嘟着嘴摇了摇他的胳膊。谢遂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她拍掉谢遂的手,不许他动她的头发。谢遂眼中盛着柔光,果然没有再去碰她的头发。 宋姝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疑惑,又似乎认识到了谢遂的另一面。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绅士的,表现出来的全是她欣赏的男人应有的举止,她以有这样的男朋友而骄傲,却又总觉得少了什么,此时此刻她终于知道少了什么,是亲昵感。 谢遂待陆亦瑶,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亲昵,连眼神都带着他不自知的温柔,这才像是恋人。而谢遂对她,冷静自持到像是对待合作伙伴。 他那样的冷静自持,只说明了一件事:他没有对她动过心。 这边陆亦瑶被陈蓉拉去女生堆里相聚,这种场合说白了就是拓展人脉,所以男人更愿意和男人在一起交流,女主人则担负起照顾女人们的任务。 谢遂原本不想让她去,看她态度坚决,便随了她。 以后有许多这种场合,陆亦瑶不可能永远躲在谢遂身后,所以在对方邀请自己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大家的关系似乎都很好,陆亦瑶像个外来户,周湾挤到陆亦瑶身边:“咱俩坐。” 有人从摆件中抽出一支镶了钻的箭头,不怀好意地对陈蓉道:“玩游戏哈,老梗,真心话或者大冒险任选其一。” 陆亦瑶朝周湾给了个感激的眼神,明白她是看自己被孤立才这样,谁知周湾竟笑着对她说:“感激的话,待会儿万一指到我,你替我喝酒就行了。” ……人与人之间说好的虚伪和伪装呢? 对方是故意的,一连三次箭头都指向女主人,问的问题也比较刁钻,又很猥琐。 陆亦瑶在一旁听得尴尬癌都犯了,不过陈蓉情商很高,一个问题都没答,连着喝了三杯酒。 “事不过三,下次不说真心话可不兴喝酒了,只能大冒险。”有人不满意了,说得十分霸气,全场无人反驳,算是应了。 结果接下来好几轮都没转到陈蓉,倒是真的有人选择冒险,豪放地跳了一支脱衣舞,不远处的男士们吹起了哨声,却没人真的过来调戏,都十分守规矩。 又几轮之后,箭头指向了宋姝,转动箭头的人不怀好意地问:“你上一任男朋友的名字?” 陆亦瑶立刻朝宋姝看过去,宋姝表情波澜不惊,永远带着微笑,然后说了两个字:“谢遂。” 在场有一半人的目光都投向陆亦瑶,周湾道:“八百辈子前的事儿了,能问点新鲜的吗?” “行,下一轮就问你们都想知道的。”说着还朝大家挤了挤眼,陆亦瑶从这个表情中读出了深意,无非是陈蓉被问的那几个问题。 中间她去了一次卫生间,待的时间有点久,回来的时候正好转到一个女孩子,不知道被问了什么问题,女孩子拒绝回答,被人喊着:“你酒精过敏,喝酒肯定不行了,动起来!动起来!你们说让她干什么?” “去亲一下谢遂!”有人提议,立刻引起一片笑声,平时她们哪里敢调戏谢遂,不过是借着玩耍的名义。 陆亦瑶吓了一跳,跑过去二话不说端起女孩子面前的酒杯便一饮而尽,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说道:“我替她喝。” 暧昧的目光将陆亦瑶包裹,她假装没事人一般朝大家笑了笑,笑得有些尴尬呀,呵呵。 “再来!” 陆亦瑶觉得这些人是故意整自己,因为连着四五轮转到的人都是不能喝酒的,只能去亲谢遂,所以陆亦瑶又喝了几杯,像是护食的狗子,把谢遂保护得好好的,看起来傻气又可爱。 陈蓉无奈:“你们别欺负人啊,再这样就不玩了。” 她是在陆亦瑶喝了五杯之后才开口,陆亦瑶心知肚明,虽然她没说,但是自始至终还是在维护宋姝。不过现在她开口维护自己,陆亦瑶立刻便原谅了她,朝她傻傻一笑,完全没发觉自己有些醉了。 周湾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低声说:“你是不是傻?” 陆亦瑶挑着眉看她,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一句:“谢遂只有我能亲。” ……真是傻得可以,人谢遂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任女朋友了。 接下来大家倒是真的不再逗弄陆亦瑶,不过箭头两次指向周湾,周湾对陆亦瑶道:“反正你也喝了这么多了,不差这一点,赶紧表示你的感激吧。” 于是陆亦瑶又喝了两杯。 在最后一次箭头终于指向陆亦瑶的时候,她直接站起身,然后步履稳健地走出圈子,朝着男人们的圈子走过去,穿过大厅,在侧厅入口处站了站,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了谢遂身上。 谢遂在察觉到身边人目光的时候,立刻转身去看,下一刻便站起身。陆亦瑶已经摇摇晃晃地朝他走了过来,他站着没动,看着她直直地撞入自己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回家。” 时光仿佛重合,在她毕业那一年,他陪她去参加同学聚会,她被人撺掇着喝了好多酒,大家玩疯了,推着一个当天过生日的女孩子一定要对方来亲他一下。陆亦瑶喝多了也没忘了护着他,直接转头抱住他:“我的,我一个人亲!” 范嘉吹了一声口哨:“果然是到哪里都惹女人喜欢啊!” 陆亦瑶将头往谢遂怀里埋了埋,谢遂拍了拍她的背,朝众人道:“先走了。”又同陈正锋说,“新婚快乐,下次约。” 陈正锋走过去:“我送你们出去。”语气亲热。 谢遂低声问:“还能走吗?” 陆亦瑶不吭声,也不动,酒劲上头,整个人已经迷迷糊糊。 “抱着啊,这种时候还绅士什么?”范嘉凑过去凑热闹。 谢遂拉开陆亦瑶的胳膊,正准备去抱,便见陆亦瑶抬手打了他一下,只一下便垂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受气包。 谢遂看了看她身上的阔腿裤,妥协道:“好吧,背着。” 他们认识的时候陆亦瑶还很小,很喜欢去找他,每次两人出去她都玩疯了似的不肯回家,最后累得不肯走路,往那里一站,一句话不说,示意他背她,他早就习惯了她这样的垂手动作。 他蹲下去,陆亦瑶立刻爬到他背上,动作利索得吓了范嘉一跳,弯腰探过身子看她:“我说您这是装醉吧?” “你别理她,她会打人。”谢遂的话音才落,陆亦瑶便抬手在范嘉的头上拍了一下。 范嘉直起身子,低声说道:“谢遂,我要是还手的话……” 谢遂背着人往外走,嘴里轻轻道:“你想死的话碰她一下试试。”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范嘉却从中听出了认真,跟在两人身后:“我哪儿敢啊,一个比一个凶。” 陈正锋也道:“这次认真的了?” 谢遂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哪次不认真?” 陈正锋是世家里和谢遂朋友关系最久的人,他上高中的时候便去了美国留学,不过两人一直有联系,他曾经在大一圣诞节的时候回国,那次约谢遂见面,谢遂手机里正好发来陆亦瑶的视频通话,他在谢遂的手机屏幕上看到过陆亦瑶,所以他是认识陆亦瑶的。 上车的时候,谢遂先将陆亦瑶放进车里,然后才扶着车门对两人道:“我回了,你们继续。” 陈正锋还在看陆亦瑶,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同谢遂告别之后,他问范嘉:“你以前见过这位陆小姐吗?” “见过啊,那次在会所误会了她,后来谢遂发了好大的脾气。”范嘉至今还记得,本是工作上的合作,刚开始接头而已,发生那件事之后便全面停止了,范嘉追着谢遂问了好多次为什么,谢遂都没有正面回答,今天他才明白,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把这个缘故和陈正锋说了之后,陈正锋道:“想赔罪吗?” “当然想,你不知道我亏了多少钱,谢遂也是的,以前没有这么公私不分啊!”范嘉抱怨。 陈正锋忽略他的抱怨:“你注意一下宋姝那个弟弟,那是个二货,宋姝这表现明显是还对谢遂有情,她那个弟弟最护着她,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 范嘉愣了下,男女之间的事情他向来不深想,听了陈正锋的分析有些不以为然:“你是不是想多了?” 陈正锋笑了下,没说话。 谢遂并没有将陆亦瑶送回家,而是开车带她回自己家。陆亦瑶喝醉之后话并不多,在一旁乖乖地坐着。以前她也喝醉过,喝醉的她只理会谢遂一个人,其他人同她搭话她都是一巴掌打上去,才不管是谁。 “陆亦瑶。”车厢里很安静,谢遂忽然开口。 陆亦瑶转头看谢遂,光影在她眼中流转,看得人心都有些醉,他缓缓开口:“还记得你高中毕业聚会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吗?” 陆亦瑶点头:“记得。” “说一遍。” 陆亦瑶像是想到什么,傻笑起来,感受到谢遂眼中的柔光,她被鼓励到,开口说:“我要嫁给你,要看着你、守着你、爱着你,要和你读一个学校,要每天见到你,你这辈子别想甩开我。” 眼前的陆亦瑶和那个小女生重合,往事仿佛重现,谢遂直视着前方的道路,车子稳稳地往前开,他眼眶有些潮,声音低哑:“高中毕业之后搬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亦瑶喝得有些多,听了谢遂的话头软软地靠着靠背,歪着头想了几秒钟才开口:“拆迁的事情已经定下来很长时间了,我不想和你分开才没告诉你,毕业后想和你说,你却出国了,我有给你打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听,我又往你住的地方打了电话,对方说德语,我听不懂。” 谢遂猛地将车子靠边停下,扭头看她:“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打过电话?”他没有接到过。 “你出国后一周,你一直不给我来电话,也没有短信和邮件,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可你没接电话。” 谢遂仔细回忆了那段时间,他去了外公家,在一次游湖的时候手机掉进了湖里,国外没办法补办电话卡,他有给陆亦瑶留外公家的电话,仔细教她怎么打国际长途,电话掉了之后他每天守在固话旁边,只是两天过去她都没有打进来过,她说对方说德语,说得没错,外公家的管家是德国人,所以她真的找过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后来呢?”谢遂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方向盘,把过去那段蒙尘时光一点点撕开,揭开里面的真相,“我回国之后,你为什么没有来找过我?”当时他许久没有她的消息,本来定的两个月的度假计划,一个月便结束了。 “找过啊,可是到处都拆了,我找不到你。”陆亦瑶抬手去拉谢遂,她很冷静,冷静得不像个喝醉的人,“我到处找你,可是只剩下一片废墟,我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我一直找一直找,可是你住的地方没有了,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再后来,我在学校见到了你。” 谢遂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似乎看到了小小的她站在一片废墟上拿着电话拨给他的画面,可他的电话再也没有响起过。 陆亦瑶握住他的拳头放在唇边吹了吹,傻气地说:“你打自己干吗?你生气的话要不要打我?”说着歪了歪头,唇贴着他的拳头,问,“你眼睛怎么红了?” 谢遂抽回手,狠狠地在脸上搓了两下,掌心竟然有些湿润。半晌后他才挪开手,探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回家。” 学校开学,陆亦瑶忙了起来,学校的大小事情几乎都落在了辅导员身上,安排新生就位,统一查寝,还要安排迎新晚会,她已经三天没有见到谢遂了。 那天她醉酒睡醒之后,谢遂已经去上班,留了饭和字条,他的字很漂亮,写的话也让人心情舒畅:饭在微波炉里,热了再吃,桌上有樱桃,家里的钥匙在鞋柜上。 陆亦瑶一个人兴奋得对着樱桃跳了一段舞,谢遂竟然给了她钥匙!是要她随时来的意思吧! 蹦跶累了之后,她给谢遂发微信: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 谢遂:梦到什么? 陆亦瑶:好像梦到你问我为什么要搬家。 过了许久谢遂都没回复,陆亦瑶以为他在忙便没有打扰,一个小时后,他回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陆亦瑶捏着下巴,心里美滋滋的,她可能确实是白天想谢遂想多了,连做梦都会梦到他,她得控制自己,别把他吓跑了才是。 此刻她快步朝着办公楼走,忽然被人喊住:“瑶瑶!” 陆亦瑶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江衡正被一堆女生缠着,她看到他乞求的目光,无法置之不理,只能抬脚走过去:“师兄。” 她刚走过去,江衡便捉住她的手:“你们有不懂的问题先互相讨论下,上课了我再仔细给你们讲,这会儿我要和我女朋友一起去开会,院长还等着呢。” 陆亦瑶下意识地想甩开他,但是接触到他恳求的目光便只得忍下来,连反驳都不能。那群女孩子离开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小声咕哝:“江老师和陆老师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到了没人的地方,江衡立刻松开了陆亦瑶的手:“抱歉,瑶瑶。” 陆亦瑶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你以后喊我全名比较好。” 江衡愣了下,眼底翻腾着难受置信的情绪:“我们连这点情分都没有了吗?” “不是,我不想我男朋友误会。”陆亦瑶将江衡要说的话掐断在萌芽状态,“我很喜欢他,也很爱他,你知道的,没人喜欢自己的恋人和前任的关系太过于密切,所以刚才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发生。” 江衡的拳头握了握:“他答应你的追求了?”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些自嘲,“瑶瑶,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何必呢?我和张子婍是清白的,我也不介意谢遂,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陆亦瑶抬手按了电梯上行键:“师兄,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去我家附近,也不要跟着我了?”虽然她没和任何人说过,但是有好几次她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却又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心情,能够懂得他的伤心,在他忍不住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也从不说破,不过是怜惜他那颗真心,但是现在她必须和他说清楚,“如果我们还有哪怕一丁点可能的话我都会给你暗示,但每个人都应该往前走,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体面一点不好吗?” 江衡面色白了几分:“为什么?因为他有钱、有地位?你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陆亦瑶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大概因为上辈子我就只爱过他一个人。” 说完不等江衡反应,陆亦瑶便走出了电梯。 老张看到她便喊道:“小陆,考察资料整理好没有?”他终于记住了陆亦瑶的名字。 陆亦瑶小跑过去,心里吐槽,被老张逮住,今天又不能去见谢遂了。 周末的时候陆亦瑶接到范嘉的电话,竟然邀她去摘樱桃,她无语了半天之后,客气地拒绝,谁知范嘉说:“谢遂也去,以前和他传过绯闻的范含嫣也去,范含嫣你知道吧?就是那个长得漂亮的谢遂的师妹,那个大明星。” 陆亦瑶的手摁在桌上停顿了三秒钟,问:“地址?” 不过到了最后陆亦瑶也没能去,因为刚出门便被老张拉去做壮丁整理全系的课件资料,要用周末的时间整理出来,周一用。 做课件的时候她一直心绪不宁,这一周她忙,吃饭的时间都不够,根本没时间去找谢遂,而谢遂呢,除了每天一通电话,一些微信回复,也没有来找过她,她甚至有些怀疑那天晚上她是不是误听了谢遂答应的那些话。 九点多才整理好课件,陆亦瑶刚回到宿舍,诚哥便打来电话告诉她海蓝的近况。谢遂速度很快,第二天便让人接手了公募的事情,而且在昨天公募已经结束,只进行了一次便筹到了一半的资金,剩下一半是谢遂个人出的,据说昨天晚上谢遂也去了,还和黎灏坐在一起,诚哥离得远没听清两个人说了什么,但是看两人的表情并没有不愉快。 陆亦瑶没有问谢遂这个事情,只是找了个借口给谢遂打电话:“诚哥说公募的事情搞定了?” 谢遂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忙完了?” 陆亦瑶不答:“你有空去公募都没空来看我吗?”她有些脾气,又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谢遂笑了一下:“谁说没空?” 这回答不够标准,陆亦瑶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话,下一刻听到谢遂说:“下楼,我在你宿舍楼下。” 陆亦瑶心跳漏了一拍,趿着拖鞋便往外跑,几秒钟后又跑回自己屋快速将长裤换下,穿上热裤又往外跑,路过客厅的时候,乔冰从卫生间探头出来问:“晚上不回来了?” 陆亦瑶没搭理,直接跑下教师楼,出了门便看到了谢遂,他正站在台阶下面抽烟,她没刹住,一脚踩空,他抬手抱住她,转了个圈才将她放下,嘴里教训着:“小心点。” “你什么时候来的?”陆亦瑶从他怀里抬头,往后退了一步,明明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她新上任,看到他竟然有些尴尬。 “刚到,正要给你打电话。”谢遂揽着人上车,初秋的空气已经有些凉。 上了车,陆亦瑶被谢遂的外套裹住,只露出一张脸:“你要来怎么不和我说?” “给你带了樱桃。”谢遂手指点了点前座。 陆亦瑶并没有高兴,目光落在那红彤彤的大樱桃上:“你去见范含嫣了?”质问的语气里带着失落。 “我去给你摘樱桃,见她做什么?”谢遂嘴角含着笑,看着她气急败坏。 “那就是见了?”陆亦瑶掏出手机把范嘉发来的现场照片摆到他面前,照片上范含嫣正在和他说什么,他表情淡淡的,今天一整天她都在想他和宋姝当初上热搜的那张照片,心绪不宁到现在,脾气已经非常大。 谢遂接过她的手机,看了眼,语气淡然:“拍得不错。” 陆亦瑶不敢相信他的回答,夺过自己的手机转身便去开车门,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不懂他为什么总是这般反复无常。 下一刻被拖入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陆亦瑶用力挣扎,抬手去打人,谢遂任由她打,将她摁在怀里:“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周,今天是你第一次开口说让我来找你。” 陆亦瑶的拳头顿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似乎也被冻结了,听谢遂继续说:“范含嫣会去我也不知道,她是别人带去的,范嘉是个搅屎棍,他的话你别信。” 片刻后,他又道:“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想让你亲自说,只要你开口,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陆亦瑶怔怔地看着他:“那你以后每天都会来吗?”她猜不透谢遂的心,不敢肯定他,又不敢否定他,一时心里酸涩。 “我明天要去瑞士一趟。”谢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了自己的行程,“等我回来,你可以随时召唤我,风里来雨里去,一定把你伺候好。”他这是在拿她以前说过的话调笑她,顿了下,似乎有些踟蹰,问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陆亦瑶没想到谢遂要出国,问:“你去多久?” “一周。” 陆亦瑶有些失落:“我去不了,学校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两人刚在一起便要分开,上天待她真是不公。 谢遂将她的手放在手心细细把玩,大手包裹着小手,看上去很符合美学感受:“我每天打电话给你,你不要乱跑。” “我能跑哪里去。”陆亦瑶瞪了他一眼。 谁知道,那几年她不就跑得没影儿了吗?看着陆亦瑶的眼睛,谢遂忽然不想去了,但是有件事是他必须亲自去做的。 谢遂笑了笑,道:“江衡的事情需不需要我帮忙?” 陆亦瑶愣了下,立刻明白了谢遂的意思:“不用,时间长了他自己会想明白的,你可千万别乱帮忙。” 谢遂捏了捏她的指尖:“护着他?” 陆亦瑶绷着嘴,不敢随便回答,上次因为黎灏的事情他发那么大的脾气,谁知道这次他会做什么:“我护着他做什么,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谢遂笑了:“按你的意思吧。” 陆亦瑶戳了戳他的胸口:“没生气吧?” 谢遂坐在那里不动,懒洋洋地看着她:“过来给我亲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陆亦瑶是被他亲到喘不上气的时候才想起教师宿舍也有门禁,她倒是十分想请谢遂到自己宿舍坐一坐的,但是想到乔冰,万一发生点什么不太好。 她回到宿舍,乔冰正在敷面膜:“回来了?这种干柴烈火的时候怎么一个人回了?” 陆亦瑶换下热裤,穿上长裤:“要不我出去租个房子吧?下次就可以请谢遂上楼坐一坐了。” “你不是在变相地赶我走吧?”乔冰跷起一只腿,已经开始跳了。 “不是,我想了想,教师宿舍的隔音不太好……也不好去他家吧。”陆亦瑶想到晚上谢遂说的话,只要她开口,他就给,但她到底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还是要一步一步来。 “我给你支个招,你就租学校外面那个雅琳小区,那个小区又破又旧,去几次之后谢遂肯定开口让你搬他那里去。”乔冰停下手中的动作,得意扬扬地看着陆亦瑶,给她出了个好主意。 陆亦瑶咂巴了一下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乔冰“嘁”了一声:“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好吧。 过了好一会儿,陆亦瑶才发现乔冰没有做操了,明明乔冰每天都坚持四十分钟的,她正要问,便见乔冰端了一碗樱桃从厨房走出来,她号叫一声:“谁让你吃的?!” 第八章 太阳拥抱月亮,我拥抱你 陆亦瑶在第三天便通过中介租了一套房子,一个月两千三,是她工资的一半。 在谢遂回来的前一天,她去收拾房子,顺便去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包括谢遂有可能会用到的拖鞋,想了两辈子,她一定要尽快把谢遂给拿下。 从超市回来,陆亦瑶提着两大袋子日用品等电梯,楼房只有七层,但因为是筒子楼,住户很多,电梯一直供不应求,没一会儿便已经七八个人在等。 进电梯的时候,陆亦瑶本想等下一趟,但是看到后面已经又过来一群人,还携带着许多货物,便也站了进去。 电梯老旧,上升的速度很慢,到三楼的时候停了一下,有人下电梯的时候,陆亦瑶明显感觉到电梯晃了晃,她租的房子是六楼,看着眼前的电梯门晃晃悠悠地合上,心里十分担心,不自觉地往里站了站,然而下一刻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电梯在往四楼上升的过程中忽然停下了,再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她立刻转身看身边的人:“这是怎么了?” 那人一点没有惊慌:“没事,这电梯经常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了。” “妹子你往旁边去点。”有个高壮男人道。 陆亦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贴着电梯壁往旁边挪了挪,下一刻男人抬起脚便往电梯键上踹了一脚,她吓得抓紧电梯壁上的扶手,整颗心都悬着,乔冰出的什么馊主意! 所有人都抓着扶手看着电梯键,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谁来了一句:“再来一脚。” 陆亦瑶赶紧道:“我们还是打电话求助吧。” 男人自信道:“没事,这电梯经常这样,踹两脚就好了。” 是不是所有东西坏了踹两脚都能好?陆亦瑶还想再阻止,男人已经再次抬脚狠狠踹了一脚,下一刻失重感袭击了陆亦瑶,她整个人在往下落,手紧紧抓着扶手,想着电视剧里的理论,电梯掉下去时保持这种姿势不会死吧? 电梯里一片尖叫声,陆亦瑶没叫,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总是哑巴一般,任由命运将自己凌迟。 如果,如果死了,下辈子她还会遇到谢遂吗? 随着周围的尖叫声变大,电梯停了下来,像是蹦极一般,触底的时候反弹了几下,脚下一晃一晃的,最终平稳下来。 显示屏上不断地变换着数字,最终停在了二楼,电梯从四楼掉到了二楼,这个小区有地下层,加上电梯井下部,离触底大概还有十几米的距离。 这下踹电梯的男人也不再乱动,在尖叫声小下来的时候开口:“大家都不要乱动,还是打电话给物业和消防吧。” “早就该这样嘛。”有人小声抱怨。 有人拿出电话打电话报警,有人打给消防,有人打给物业,还有人打给亲人。 陆亦瑶却没有打,只是紧紧抓着扶手,脸色白得像是撞到鬼了。身边有人安慰她:“别怕,已经在二楼了,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死人的。” 陆亦瑶点了点头,没说话,也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今年绝对是水逆,蔡女士要是知道她做这种蠢事能打死她。 最近忙着谈恋爱都没能好好和胖子玩,她要是死了,他可就再次失去了一个姐姐。 谢遂……不行,她还要去找谢遂呢。 包里熟悉的铃声响起来,第一遍的时候陆亦瑶没接,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第二遍响起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了下来,拿出电话,是谢遂,他每天都会在傍晚的时候打过来。 “在做什么?”电话通了之后,谢遂直接问。 陆亦瑶冷静道:“刚从超市回来,买了点东西。” “缺什么等我回来陪你去买。”谢遂的状态很放松,“我已经在机场,明天能到。” “明天正好迎新,我不能去接你了,你晚上过来吗?”刚说完她便后悔了,“你不要过来了,明天休息一下。” 脚下的电梯晃了晃,身边有人低呼了一声,陆亦瑶道:“先不说了,我提了很多东西,说话不方便。”说完便立刻挂了电话。 电梯没有继续往下落,警察和消防员很快便到了,一直到半个小时后电梯门才被打开,陆亦瑶被一双手拽出电梯,然后便愣住了,拉她的人是个警察,她认识对方。 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她拉着谢遂出去爬山,在景区她和谢遂走散了,当时她的包是谢遂拿着的,谢遂找到她的时候她便在景区派出所做数独题,这个叫赵得的警官就坐在她身边的位子上,看到谢遂匆匆忙忙地来,打趣道:“哟,怎么把小朋友弄丢的?” 谢遂的脸色很不好,先是谢了赵得一番,才教训她:“不会借别人的电话给我打个电话?” “你还朝我发脾气,路上那个人挽你的手你就跟她走了,竟然还问我怎么走丢的!”当时陆亦瑶气得要死,人虽然多,但是跟紧了怎么可能丢,谢遂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跟着,有个女孩子挽错了人,谢遂竟然也没有发现,气得她站在原地不动,想看看谢遂多久才能发现,结果一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他都没发觉,她越想越气,抬手就将手里的笔朝着他丢过去。 谢遂没有躲,水笔打到他脸上,陆亦瑶吓了一跳,唯恐他发怒。 赵警官似乎也怕谢遂冲动,挡在两人中间劝和:“男生就是要让着点女生,怎么能把人弄丢呢,快给人道个歉,小陆同学是个好脾气的,肯定会原谅你的。” 谢遂哪里有生气,而且很听劝,立刻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给你买了奶油包。” 陆亦瑶不好再发脾气,哼哼唧唧地原谅了他。 后来两人在河边看烟花,再次走散,她被人群推倒踩踏,谢遂当时急着带她去医院,见她没事之后便坚持要报警,接待他们的竟然还是这位赵警官,他调到了市区的派出所,说起来也是缘分,后来她和谢遂还一起请这位赵警官吃过饭。 待到所有人都被拉出来,陆亦瑶有些踟蹰,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去和对方说话,因为她不确定这个世界的赵警官是不是认得自己。 最后陆亦瑶是被作为证人请去派出所的,原因是之前那个踹电梯的男人危害公共安全。 陆亦瑶坐在警车里,买的两袋子东西放在脚边,她在警车里等了没一会儿,车门便打开,进来一个穿警服的男人,然后两人目光对上,她开口:“赵叔叔,还认识我吗?” 赵得看了她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小陆嘛,你怎么坐这车上了?” “刚才你把我从电梯里拉出来的。”陆亦瑶提醒,显然对方之前没认出她,不过这个世界的她竟然也认识赵警官,果然和她重生之前的世界一模一样。 赵警官拍了拍头:“刚才太乱了没看清,你住这里?” “本来打算搬过来,才第一天就碰到了这种事,估计不会住了。” “这边电梯经常出事故,还是不要住这个小区了。”赵警官皱着眉头道,“已经和这边物业协商了许多次,因为是老楼,大家连物业费都不肯交,一年只交一百五十块钱的垃圾费,根本没钱维护电梯,所幸没有出过大事故,不过这次会直接封了电梯,让有关部门检测确定没有安全隐患才会开放。” “这么危险确实应该采取一些强制措施,刚才在电梯里太吓人了。”陆亦瑶这辈子都不要坐那个牌子的电梯了。 “没事就好,你有点事还不得把你那个男朋友给吓死?听他说你现在在大学里面教书?”赵警官忽然提起谢遂。 陆亦瑶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陆亦瑶也认识赵警官很正常,因为这个世界和自己重生之前的世界很多地方都一样,但是赵警官口中的男朋友是谁?她和谢遂刚刚在一起,赵警官不可能知道的,难道他说的是江衡? 还不待陆亦瑶问出口,赵警官便忙着接电话了,一直到派出所都没结束,陆亦瑶排队录口供,录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她刚走出单独的隔间,便见走廊匆匆忙忙走过来一个人,竟然是谢遂的助理周晟。 对方看到她后松了一口气,迎上前:“陆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啊,你怎么来了?谢遂让你来的?” “谢总已经上飞机了,上飞机前交代我一定要找到你。”周晟上下打量,确定陆亦瑶没事。 陆亦瑶回想了一下,除了自己挂电话挂得太快,应该没有让谢遂起疑的地方吧?不过他还是知道了。 这事办得有些丢人,陆亦瑶和周晟商量:“能不能不要和谢遂说?就说你在学校找到我的行吗?” 周晟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她:“不行。” …… 就在陆亦瑶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打动周晟的时候,周晟竟然错开身往她身后走去,然后和赵警官握手:“赵警官,又见面了,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这次小谢竟然不自己来了?” “谢总忙,没在国内。” “真好,这么多年了……” 周晟打断他:“我这还有事,得赶紧把人送回去再回公司一趟,回头让谢总亲自来谢您。” “好好好,你们快去吧。” 陆亦瑶一直到跟着周晟上车都没问出自己想问的,只能问周晟:“谢遂也认识赵叔啊?” 周晟和她打马虎眼:“谢总认识的人多,做生意的,谁能不认识几个官身啊?” 可是赵警官只是个底层的警察,离“官身”这两个字还有些距离吧? 陆亦瑶倒是没放在心上,上辈子谢遂便认识赵警官,这辈子也认得,很正常。 第二天谢遂下了飞机直接去了陆亦瑶学校,当时陆亦瑶正在学生会和学生会干部开会。学生会设在美术系专属的一栋两层小楼里,开完会她和同学们一起沿着楼梯往外走,出了门便看到谢遂站在楼外的花坛旁边。 “陆老师,我们登山社你真的不来参加啊?再考虑一下呗。”有一个男同学走在她身边讨好道。 陆亦瑶笑了起来:“真不去,问我一百次我也不去。我男朋友来了,先走了。”说完陆亦瑶便朝着谢遂走过去。 身后传来吹口哨的声音,她朝对方摆摆手:“赶紧走!” 一群男生一边往前走一边嘴里调笑着:“我男朋友来了!可不许欺负人哦!” “喂,你得对我们陆老师好点!不然打你!” 陆亦瑶朝着他们的背影踢了踢脚:“滚吧你们!” 谢遂一直在盯着陆亦瑶看,仿佛事故是刚刚发生的,在他下飞机知道事故的那一刻,他觉得有一瞬间空气都被抽空了,她总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遇到危险,却又总不告诉他。 陆亦瑶终于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不是说让你先回家休息吗?” 她的话谢遂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是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扯到怀里紧紧抱住,感受到她的心跳声才终于放下心来。 陆亦瑶抬手抱住他,声音放低:“怎么了?” 过了片刻谢遂才放开她:“租房子做什么?” “帮同事看的,她和她男朋友想搬出去住又没时间去看房子,就拜托我帮忙看。”陆亦瑶不想谢遂知道自己做的傻事。 谢遂点头,问:“你那个同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有这么明显吗? 陆亦瑶板着脸道:“为什么是我自己?我租房子做什么?我们宿舍很大的,两室一厅,只有我和乔冰两个人住。” 谢遂嘴角牵着,每次他说中她的心事的时候她都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他继续逗她:“要不要去我那里住?” 陆亦瑶挺直背脊,面无表情:“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我可以每天送你上下班。”谢遂加码,看着陆亦瑶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换,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那是她高兴时的表现。 陆亦瑶今天穿了卫衣,绑了个丸子头,像个高中生:“我自己有车,不用你接送。”死不肯承认是自己租房子。 “我还会做饭。”谢遂再次加码。 陆亦瑶气了,这是非要逼着她承认吗?她还没开口,便听谢遂又道:“我自己一个人住,房子很大,你可以住客房,就当帮我忙给我看房子。” 陆亦瑶根本舍不得拒绝,却还是傲娇脸:“那我考虑一下。” 谢遂含笑点头:“我先谢谢你了。” 陆亦瑶抬脚往前走:“我还没答应呢,你谢我做什么?”转头看谢遂跟上了,她继续道,“我开车送你回去,你得休息一下,眼里都是红血丝。” “你们今天不是迎新吗,别跑来跑去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司机还没走。别在外面租房,你一个人住外面我也不放心。” “说了不是我租!”陆亦瑶又气了。 “是是是,我口误。我从瑞士给你带了礼物,别气了。”谢遂拉了下她的胳膊,她立刻抱住了他的胳膊。 “什么礼物?” “瑞士的一个设计师设计的项链,他很少做东西,看着喜欢就买了。”谢遂没说设计师名字,因为说了陆亦瑶也没听过。 司机将车子开过来,谢遂从后备厢拿出一个丝绒盒子,修长的手将盒子打开,一条金属色的项链出现在陆亦瑶面前,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种金属色,她用手碰了碰:“这是什么材质?” “一种稀有金属,转身,我帮你戴。”谢遂的话很稳,但是做的事情似乎有些急,以至于陆亦瑶都没看清项链长什么样。 她心里美滋滋的,转身背对着谢遂:“你帮我戴,以后只能你帮我取,不然……”不然,又能怎样? 冰凉的触感传来,她听到身后谢遂的声音淡淡的:“这条项链设计师设置了特殊的锁扣,也只有我能取下来。” 陆亦瑶惊讶了一下,刚想制止,谁知谢遂手快,已经戴好。她抱怨:“你怎么不早说?现在还能取下来吗?”说着就要用手去扯。 谢遂捉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我能保证的是只要你还留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待你好,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我会亲自取下来。” “所以现在不要摘。”谢遂的声音里带着认真,眼睛里是一片化不开的浓墨。 陆亦瑶的手顿在那里,她能够感受到谢遂的认真,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是他去瑞士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么想着,她也这么问了:“你去瑞士做了什么?” 谢遂的表情立刻变成了之前的玩味:“工作上的事情,有个项目要和那边的团队接洽。” “必须你自己去吗?是什么项目?” 谢遂捏了捏她的指尖,漫不经心道:“是一个多时空分层时空的研究团队,我觉得前景不错。” 如果不是重生过,陆亦瑶会觉得谢遂脑子有问题,可是此刻她深信不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也觉得多时空是存在的,以后说不定能回古代旅个游什么的,到时候你得让我当第一批游客。” 谢遂没有应承:“如果真的研究出来,我又有空的话,就带你去。”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去任何一个其他时空。 陆亦瑶觉得这话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便不再想,只催促他:“那你快回去休息,明天晚上来接我,我们一起吃饭。”她没忘记谢遂说的出差回来随她差遣的话,迫不及待地先差遣上了。 谢遂上车走了之后,陆亦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片刻,才转身往办公楼走。 迎新晚会很热闹,整个礼堂都坐满了人,还有高年级的学长们在外围凑热闹。晚会用的很多道具都是租来的,辅导员除了安排晚会的流程还要看好这些道具。 舞台上正在表演一个小品,后台两个女生却起了争执,在互骂,陆亦瑶赶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要动手,她快速站到两人中间:“你们两个做什么?哪个院系的学号多少?” “老师,待会儿有我的独舞,徐敏在我鞋子里放钉子,我要报警。”穿白裙子的女孩子开口便告状。 一听要报警,陆亦瑶怕事情闹大,赶紧道:“这件事我们先内部调查。” 叫徐敏的女孩子脸上表情不多,条理却很清晰:“说我往你鞋子里放钉子,证据呢?谁看到了?上了法庭法官也不可能靠你的臆想宣判,你报警,现在报,我还真不怕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石文航吗?你这样恶毒,他为什么不喜欢你,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 原来是争风吃醋,陆亦瑶严肃着一张脸:“这是迎新晚会,你们两个师姐现在闹事合适吗?现在校领导都坐在外面,事情闹大了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往别人鞋子里放钉子这种事陆亦瑶只在电视里看过,发生在现实里,她对此是持怀疑态度的。 有个女生小声道:“是啊,刚才李师兄拿了一盒钉子做道具,结果撒了,可能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女孩子的话,一时间没人说话,事主嘲讽:“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心里知道,今天这事没有证据我不追究,但是徐敏,你喜欢的东西我本来不想要,现在我要了。” 徐敏面色立刻变得铁青,陆亦瑶不想听她们吵架,大声说:“既然事情清楚了就散了吧,你们年纪还小,要以学习为主,只有知识和技能是属于自己的,别本末倒置了。” 很快到了独舞女孩子的表演时间,她冷着脸拿着衣服率先走开,倒是那个叫徐敏的,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许久。陆亦瑶被人喊走,没有再跟这件事的后续。 在她忙完下一个节目的时候,乔冰喊住她:“瑶瑶!快过来!” 陆亦瑶走过去,看到乔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也没在意:“今天碰到两茬吵架的,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厉害。” “你瞎啊,也不看人。”乔冰点了点她的脑袋,“你高中同学。”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女孩子,同对方解释,“她前一段时间出了车祸,脑子不太清楚。” 女孩子年纪和陆亦瑶差不多,穿黑色连衣裙,大波浪头发,很漂亮,目光落在陆亦瑶脸上:“真的是你啊!陆亦瑶,之前你在那两个女生面前那么厉害我都没敢认,刚才碰到乔冰,问了她一下,竟然真的是你。” 老实说,陆亦瑶不太记得对方了,想着她可能是原主的朋友,抱歉地笑了笑:“我前一段出了车祸,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高中时候我和谢遂一个班,还和他坐过同桌。”女孩子一点不觉得尴尬,“我叫苏悦,再认识一下吧。” 陆亦瑶赶紧和对方握手,挠了挠头,怎么仿佛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谢遂在一起了?她问:“是谢遂和你说的吗?” 苏悦愣了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秒钟后才道:“我和谢遂很多年没见过了。” 陆亦瑶也糊涂了,这么多年没见过,她怎么一到自己面前就提谢遂?她正要问的时候,有学生大喊:“陆老师!租的这个大笼子轮子掉了一个!”有一个舞蹈道具是一个大铁笼子,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礼堂来。 陆亦瑶握了握苏悦的手:“我先去忙,你不急的话,等结束了我们三个出去吃夜宵。” “我不急,我妹妹今天也有表演,我来看表演的,你快去忙,我等你。”苏悦往前一步送她。 看着她的背影,乔冰问苏悦:“你怎么知道她和谢遂在一起的?” 苏悦脸上带着说八卦的尴尬:“那时候她天天和谢遂在一起,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他们。” 见乔冰不说话,她又感慨道:“上学那会儿谢遂对她特别好,谢遂家里有钱有势,在学校里谁欺负了陆亦瑶,谢遂面上不显,背后都不让人好过,还为了她和人打过架。” 乔冰瞪大眼,十分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一个人:“你是不是记错人了?瑶瑶和谢遂认识没多久。” 苏悦和乔冰认识是家里的关系,交情有,但是并不深,听了这话只以为是陆亦瑶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隐私,便道:“可能是我记错了,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我和她本来也就不熟。” 乔冰还是很疑惑:“你高中不是本地读的吗?瑶瑶是在礼泉读的高中。” 这下换苏悦疑惑了:“我说的确实是我们学校的学妹,可能真是认错人了。” 乔冰见是误会,笑了笑:“谢遂还有那么纯真的时候啊?快说说。”陆亦瑶和谢遂在一起她一直觉得不合适,但是陆亦瑶一根筋,就喜欢那样的,她也很无奈,多了解谢遂一些总是好的。 “谢遂这人挺冷淡的,我和他坐过两天同桌,话加起来也没说几句,他对女生都不怎么搭理。那时候谢遂那个小学妹也特别凶,有一次正好撞到有女生给谢遂表白,她当时就生气了,取下书包就朝着谢遂砸过去,还砸了个正着,砸完就跑,结果谢遂不但没生气,还追过去道歉,好多同学都看到了。” “这么凶谢遂也能忍?”乔冰无法想象,谢遂可不像是会让人在他面前撒泼的人。 “我们也很好奇,这是我们学校最大的未解之谜。” “看不出谢遂喜欢过这样的。”上流社会有过很多谢遂的传说,不过都不真切,苏悦的话让谢遂的形象具体了许多。 “是啊,每天到了饭点谢遂都打好饭给人送去,吃腻了学校的饭就让家里送饭,不过他管人也管得紧,有一次我正好坐在两人旁边吃饭,人家要喝可乐,他不准,讲了一堆可乐的坏处,给换了杯豆浆。”苏悦对于谢遂这样的传奇人物也是越说话越多,“听说人第一次来月经都是谢遂跑去给买的卫生巾,当时正上着课呢,他收到条短信,连招呼都没给老师打就跑出去了。听说他直接跑到高一班去敲门,老师正上课,问他做什么,他说陆亦瑶肚子疼要请假。” 乔冰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谢遂也有情商这么低的时候,对那个和陆亦瑶同名的女孩子更加好奇,谢遂总不会是因为同名才看上陆亦瑶的吧?毕竟初恋最难忘。 “然后呢?” “后来发现是一场乌龙,人家女孩子是第一次来月经不懂,听说有人正好在女厕外碰到谢遂,手里还提着一袋子卫生巾在等人,伺候得绝对周到,我们那时候都说他那小学妹来月经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他正好听到,脸色臭得不得了,谁都不准说小学妹一句,哈哈。”苏悦记起过去的事情,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当时他提着一袋子卫生巾回教室,抽屉都塞不下,要不是我和他坐得近,也不能知道他到底提的什么。他喜欢成那个样子,我们都以为他们会结婚呢,谁知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他和宋姝在一起。” 乔冰不爱听这个:“已经分了,现在和我们瑶瑶在一起。” 苏悦:“说真的,真的很像,我对那女孩子记得特别清楚,和你这个朋友几乎一模一样。” 其中的深意两人都懂,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片白月光,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另一边,陆亦瑶在忙碌的间隙听到手机响,她立刻拿出来,果然是谢遂的信息,之前她发了信息给他,他一直没回。 她给谢遂发的是一个表情,谢遂回给她的也是一个表情,这几天他的表情已经丰富了许多,偶尔还会发几个逗趣的。 陆亦瑶很忙,不过还是找了个话题:你认识苏悦吗?她说是你同桌。 等待谢遂回复期间,陆亦瑶安排了一个节目,之后有了两分钟空隙,立刻去看谢遂的回复:不记得了,同桌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个?在哪里见的? 陆亦瑶:就在我们迎新晚会,她妹妹有节目,她过来看,和我说了几句话。 谢遂:都说了什么? 陆亦瑶:没什么,就说是你同桌,还说和我是同校同学,可能认错人了,约了一会儿结束去吃夜宵。 如果苏悦和谢遂同桌的话,不应该和她是同校同学的,因为原主高中和谢遂并不是一个学校。 谢遂:我马上到学校了,还没吃饭,你不和我去吃夜宵? 陆亦瑶:你怎么又乱跑?这会儿很晚了。 谢遂:快到了。 陆亦瑶:那晚上我们一起,正好你见见老同学。 谢遂:好。 待到倒数第二个节目的时候,陆亦瑶收到谢遂的微信:我在礼堂外,结束过来找我。 陆亦瑶没有等到结束,在两个节目的间隙跑了出去,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不过后门的人不多,谢遂像是知道陆亦瑶会出来,正等在后门处,见到陆亦瑶探出身子便将人拖进了怀里。陆亦瑶吓了一跳,正要喊叫,唇被人咬住,听到谢遂有些急的声音:“是我。” 陆亦瑶放下心来,任由他将自己摁在怀里,配合地搂住他的脖子。有学生从后门出来,陆亦瑶往谢遂怀里钻,谢遂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外人根本看不清,他在她耳边说:“去车上。”像个十八岁的热血少年,谢遂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冲动过。 昏暗的灯光下,陆亦瑶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带着迷茫和水光,嘴里说着:“里面还没结束。” 谢遂手指放在她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哄着她:“跟我走。” 陆亦瑶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沸腾,身体因为太过于敏感而有些疼痛,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她只要跟着谢遂走,无论他带她去哪里,她从未觉得这般刺激过。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陆亦瑶塞进去,谢遂并未离开,而是就这般俯身吻住了她,在她说到苏悦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新世界被人窥探了,甚至威胁着他的世界,他不愿意再等,无论后果是怎样,他都要让结果提前。 陆亦瑶忍不住去拽谢遂的衣服,偶尔还会有学生从车子旁边经过,她又急又难受,抬手打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遂放开她,上车后又捉住她的手:“去我家。” “去我宿舍。” 谢遂迟疑了两秒钟,然后含笑点头。 两人是走路回宿舍的,陆亦瑶在前,谢遂在后,陆亦瑶步速有些快,路上有人看过来,她立刻觉得全世界是不是都知道她要去做什么。走了许久,又怕谢遂多想,她便站在原地等他,回头去看,他正含笑看着她,目光又亮又烫,她压低声音:“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是,老板。”谢遂握住她的手,夜光下声音格外性感,让她再次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 进了宿舍楼,陆亦瑶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竟然碰到了同事,而且这个同事是江衡。 江衡看到两人手牵着手回宿舍也愣住,在楼梯上站住,低头看着两人,目光变了几次,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 谢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尴尬的人只有陆亦瑶,她只能假装没看到,拉着谢遂准备从江衡身边走过去。 江衡的手紧紧抓着栏杆,在陆亦瑶往上走了一个台阶的时候,他开口和她说话:“瑶瑶,我和学校申请也搬来这栋宿舍楼住,在五楼。” 陆亦瑶第一反应是去看谢遂,他表情淡淡的,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情景影响。陆亦瑶尴尬地笑了笑:“是吗?这边离教学楼近一些,还挺方便的。” “搬新家,要不要帮我庆祝一下去吃个夜宵?”江衡的眼眶一点点发红,一字一句,问得辛苦。 这种时候,这种气氛,一男一女,能做的事情一目了然。 “不必,我们吃过了。”这次是谢遂开口,直接拒绝了江衡,“麻烦让一下,我们还有事。” 陆亦瑶不喜欢江衡,但是江衡毕竟是原主深爱的人,她并不想江衡这般难堪,便补了一句:“那我们先上去了,师兄。” 江衡站在原地,鼻间似乎还能闻到陆亦瑶衣服上的味道,是她常常和衣服放在一起洗的一种香珠的味道,穿上那样洗过的衣服整个人身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以前她不喜欢这些的,以前她总是干净利落,做事干净,对待感情也如此,追她的人一直都有,但是她从不暧昧,从不回应,她喜欢一个人,便会一直守着。她以前对他是这样,现在对谢遂,也是如此吧? 下一刻他转身,跟上楼,走了一层,又顿住,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跟过去做什么?让她难堪吗? 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便是让她难堪。 乔冰收到两条微信,第一条是:我先走了,后面的流程你帮我走一下。 第二条是:你晚上不要回来,我和谢遂在宿舍。 乔冰想骂人,陆亦瑶谈恋爱关她什么事?她怎么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这是其次,两人在宿舍做什么一目了然,她还来得及和陆亦瑶说谢遂的白月光的事情吗?不说的话万一以后陆亦瑶吃亏怎么办? 想来想去,她还是拿起电话准备和陆亦瑶说一下,电话拨出去两次都无人接听,得,真是天意。 而陆亦瑶这边,谢遂并不急切,身下白瑕的身体已经向他开放,曾经他幻想过许多次,年少的他怎么可能会没有过冲动,还是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可是他从未对她有过越界行为,即便是出去玩,她死活赖在他床上要和他一起睡,他都没碰过她。 他搂着她的身体,炙热的唇吻在她身上:“瑶瑶。” 陆亦瑶搂住他的脖子,眼角挂着泪:“谢遂。” “嗯。”他闷闷地回了一声,“会后悔吗?” 后半夜的时候,陆亦瑶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谢遂将她的衣服穿好,然后将人用夏凉被裹起来抱着往外走,他想回家,十分想。 在他自己的家里,身边睡着他的女人,就像很多年前的愿望,陆亦瑶不是最好的,不是最漂亮的,却是他最想珍藏起来的。 宿舍楼的大门正好打开,是他让人将车子开过来,又找了理由让宿管开的大门。他下楼的时候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不会吵醒怀里的人。 宿舍外,路灯下,一个略显颓废的身影站在那里,看到谢遂抱着人出来的时候抑郁的目光投过去,大概是黑夜太黑,让他的眼睛也更加漆黑,谢遂认得这样的眼神。 江衡一直站在那里不错眼地看着,脚下是一地的烟头,指间的烟也已经燃尽,他却毫无知觉,只是看着谢遂将人抱到车上,然后轻声关了车门。 下一刻,谢遂转身朝着江衡走去,两个男人,心里彼此都懂,见面并没有分外眼红,但是眼神里都带了要说的话。 谢遂自口袋中掏出烟递给江衡一根,江衡接过去,谢遂帮他点上,看着他狠狠地抽了一口,才开口:“你爱她?” 江衡自嘲地笑了笑:“来跟我炫耀?你知道她以前是怎样的吗?知道她高兴的时候会做什么,不高兴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吗?我和她认识八年,她人生中最好的年纪都在爱着我,现在她只不过是忘了我而已。” “不对。”谢遂不咸不淡地开口,烟夹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很漂亮,很有味道,他嘴角带着轻讽的笑,“她不是忘了你,而是从来没有爱过你,这半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为什么你们嘴里都说着爱,说着回忆,却连自己爱的人都认不出?” “什么意思?” 谢遂并不瞒着:“她不是你爱的那个人。”顿了下,又道,“如果有一天你找到答案,记得告诉我。” 说完他不再给江衡提问的机会,转身大步朝着车子旁边走去。 第二天陆亦瑶睡醒的时候谢遂并不在身边,她以为他又像上次那般把她一个人丢下,躺在被窝里踢了踢脚,过了十分钟才起床。 身体一阵酸痛,身上是谢遂帮她换的睡衣,她找自己的衣服没找到,便进了试衣间,拉开柜子,里面全是女装,衣帽间有一半是女性用品,而且多是没有摘牌的。 最重要的是,全部是她的码子,连内衣都是。 好看的衣服是女人都喜欢的,陆亦瑶欢喜地试了好几套,正转圈的时候看到试衣间门口站了一个人,陆亦瑶羞赧地瞪着谢遂:“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遂看着臭美的陆亦瑶,她以前就是这样,上学的时候要穿校服,她就把校服里面的衣服穿得花里胡哨的,有一次要买一双带蕾丝花边的袜子没买到上课都听不进,课间跑到他的教室要他必须当时就去买,那时候她也是这般穿着带稚气的衣服转来转去问他是否好看。 “什么都没看到。过来吃饭。”他朝着她招招手。 上了饭桌,陆亦瑶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以后咱们俩就算同居啦?” 谢遂分好她的饭,都是她爱吃的,还有鱼,她喜欢吃爽口的,他做的是黑鱼,听到她的话他觉得有趣,以前他上大学回学校看她,和她说自己住酒店,她以为自己会喊她去酒店,又气又急,现在却坐在他对面笑嘻嘻地问他是不是算同居。 “钥匙上次不是给你了吗?”谢遂反问。 陆亦瑶恍然大悟,不敢相信:“你上次是邀请我来同居的吗?”为什么她丝毫没有感受得到?! “是你自己笨。”他给她夹菜,“还是你以为我随便把钥匙留给所有和我谈恋爱的女人?” 陆亦瑶第一时间想到宋姝,听乔冰说他还谈过好几次恋爱,本来不计较,现在却忍不住想。 看到陆亦瑶变了脸色,谢遂认命地解释:“你是第一个我邀请来家里并且和我同居的女人,不要多想。” 陆亦瑶立刻多云转晴,翻现任的前任绝对是给自己添堵,她也不多问,只是理所当然地问他:“你帮我请假了吧?” “请了一天,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上次他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谢遂拿餐具的姿势很漂亮,处处都透着清隽的贵气,她问一句,他便能想十句:“上次是主持董事局会议。” 陆亦瑶咳了一声,谢遂这么坦白,倒是显得她小气,她赶紧换了话题:“你做饭这么好吃,以前经常做?” “很久没有做过了,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她嘴巴挑剔,他在她周末补课的时候便回老宅厨房学做菜,给她做的次数不多,但是一直有在学习。 “为什么上大学要学这个?”上大学不应该玩吗?竟然还有人有心思去学这个,而且还是个男生。 这个问题谢遂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把我会做的菜列个菜单给你,以后想吃什么只管点,包你满意。” 陆亦瑶立刻明白自己问到了敏感话题,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女生呗。她心里发痒,很想问,非常想问,嘴上却不说,只是道:“那你现在列。” 谢遂吃过饭果然拿了纸笔去列单子,用的是一本牛皮纸的本子,先写了菜名,然后用简笔画的形式画了一道菜出来,陆亦瑶趴在他身边看,没想到他还有这等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画了半本子,到底没忍住酸他:“你这招大学里的女孩子都喜欢吧?”上大学的时候就学了做菜,又画了一本子食谱,不是为了女生才有鬼。 谢遂侧头看她,嘴角牵着,见她又要恼了,才开口:“大学没和其他人谈过恋爱。”顿了下,又道,“食谱也没画过,那时候心里对爱情的定义很浪漫,想着将来要拿着食谱跟另一半求婚,以后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她想吃什么我都做,只要她不离开我,她的一切要求我都答应。” 谢遂的声音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陆亦瑶虽然自恋,却不敢把这话往自己身上联想,她不知道谢遂这话有没有特指的对象,但是她知道即便有那人也肯定不是自己。 站起身,陆亦瑶采取不看不听政策:“我去院子里看看,你慢慢画。” 谢遂一个人住,庭院却很大,格局带着点古时候庭院的感觉,还有一方池子,池子里养着金鱼,旁边的石龛里放着鱼食,她很自然地走过去打开石龛取了鱼食去喂鱼,片刻后忽然想到自己怎么会知道石龛里有鱼食? 而还在画食谱的谢遂打开了手机监控,这座房子拥有最高的安全级别,摄像头几乎能够拍到任何一个角落,他看着陆亦瑶的动作,自然也明白她的疑惑。 那时候两个人无意间讨论以后要住在什么地方,住什么样的房子,陆亦瑶一个人拿了本子胡乱涂鸦,指着一堆凌乱的线条给他看:“院子里有个池子养鱼,鱼食就放在这里,做一个石龛,漂亮又好玩,还不怕下雨,把鱼喂肥了,想吃的时候就捞一条。” 她大约早已将这件事忘了,她离开的前几年,他除了忙碌的工作,闲下来的时候便会一次次地回忆过去的种种,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高兴时候的笑容,她对未来的展望,有时候他陷入一种自我怀疑,总觉得是自己没做好她才会离开,所以才强迫症一般一遍遍地回忆,争取做到和当时说的那般分毫不差。 收回神,他继续画食谱,刚才他同陆亦瑶说的话并不是假话,那时候他真的是那么想的。 快要画完的时候,谢遂听到陆亦瑶在院子里喊:“谢遂!谢遂!鸟掉下来了!” 吵吵闹闹,却和他设想的未来一模一样。谢遂站起身走出去,看到陆亦瑶双手捧着一只雏鸟在原地跺着脚看着他。 “有没有梯子?你看它叫得多欢。”陆亦瑶捧着雏鸟高兴地给谢遂看。 “没有梯子。”谢遂说了假话。 陆亦瑶立刻用目光到处搜寻,寻找有没有能利用的东西,还没找到便见谢遂走过来对她说:“过来,我有办法。” 陆亦瑶跟在他身边,看看他的身高,再看看鸟巢的位置,有些担忧:“你不会想把它丢上去吧?万一摔下来会摔死的。” “我上学的时候打过篮球,踢过足球,准头比你想的好一些。”谢遂逗她。 陆亦瑶仍旧一脸担忧:“我觉得不太好,我们还是想个其他办法吧。” 谁知下一刻谢遂已经蹲了下去:“踩着我的肩膀,扶好树干,别把自己摔了。” 她眨了眨眼,原来他说的办法是这样啊,她不敢相信,弯着腰对着他的脸道:“你是认真的?” “你再抱一会儿雏鸟,等会儿大鸟回来闻到异味会把雏鸟丢掉的,到时候只能你来喂养了,养雏鸟都要用虫子的。”谢遂吓唬她。 陆亦瑶不再迟疑:“那我踩啦,你稳着点,别把我摔了。” “赶紧。”谢遂催促。 陆亦瑶踩上去,嘴里说着:“你慢着点,千万别把我摔了。” 谢遂一点点起身,动作稳稳的:“你自己站稳扶好就肯定不会摔,看着点自己吧。” 陆亦瑶一只手抱着鸟,一只手扶着树干慢慢升高,没了最初的紧张,站得高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色,踩着谢遂的肩膀还动了动:“往右边去一点点,摸不到。” 谢遂挪动了一下:“摸到没有?” “好了,好了,等一下,我正在放。”陆亦瑶小心地将小鸟放进去,用食指挨个儿点了点几只雏鸟的小脑袋,才对谢遂说,“放我下去吧。” 谢遂半蹲下身子,让陆亦瑶从肩上跳下去,看她脚下有些不稳,揽住她的身子往身边带了带,问她:“想不想养只鸟?” “金刚?”陆亦瑶两眼放光,鹦鹉她知道的品种不多,但是金刚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漂亮的程度和价格成正比。 “周末我带你去看。”谢遂随口应着,“有一个养鸟的俱乐部,里面有很多品种的鸟类,选个你看着顺眼的就好。” 陆亦瑶又迟疑了;“你不是说鸟都要吃虫子吗?”她不想养一堆虫子在家里。 “大一点的可以吃谷类。” 陆亦瑶立刻开心道:“那我们周末去看看。”她拖着他的手,“我上次一个人都没敢到处看看,我们去逛一下。” 院子不是很大,但是也不小,而且每一处都做了景致,陆亦瑶想参观下。 鹅卵石小路上谢遂任由她牵着,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昨天你约好她们去吃饭又没去,她们没找你?” 陆亦瑶敲了敲头:“没有,我和你那个同桌不认识,放她鸽子是不是不太好?” “不认识怕什么。”谢遂淡淡道,“以后在外面别人说和我熟,你不要太当真,那些人说的话不要信。” 陆亦瑶知道,谢遂这样的身份很多人想和他攀关系,立刻道:“知道了,又没多少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谁闲着没事总来攀亲。” 谢遂嘴角牵着:“你要是喜欢当名人,要不我明天买个新闻头条?” 陆亦瑶抬手便打了他一下:“我又不是宋姝!”说完之后气氛立刻急转直下,有几秒钟的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陆亦瑶摇了摇他的手,尴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谢遂反倒认认真真地反问。 陆亦瑶也有些横:“你那些女朋友我以后争取不问就是了。” “可以问……”谢遂肯定地回答,“我和宋姝没什么,以前只是觉得她合适,你情我愿而已,后面也是和平分手,没有不可以对外人说的事。” 陆亦瑶想到的却是他送宋姝的那个九宫格,还带了他名字的缩写,不过她没打算再追究,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她前两天又约我,不过我拒绝了她。” 谢遂淡淡地看着前方:“不喜欢的人只管拒绝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陆亦瑶觉得谢遂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愉悦的,似乎很喜欢帮她处理琐事,但是又不能确定,总觉得自己自恋过头了。 乔冰有些纠结,那天晚上她没打通陆亦瑶的电话,第二天回宿舍的时候陆亦瑶和谢遂都没在,宿舍的垃圾干干净净,如果不是陆亦瑶亲自说的谢遂来过,从细节上根本看不出。 陆亦瑶和江衡在一起的时候她虽然爱江衡爱得要死,但是一直都是住宿舍,两人清清白白的,如果是之前,她会和陆亦瑶说谢遂的白月光的事情,但是现在说有些不合适。 陆亦瑶这几天每天都不回宿舍,上下班有人接送,只有今天破例是自己开车来的,开的还不是自己的车,而是一辆宾利。 不变的是,她带了午饭。 不一样的是,这两天她也帮乔冰带午饭。而且,据说饭是谢遂做的。 无法想象谢遂每天在家给陆亦瑶做饭的情景,乔冰拿出筷子在饭盒上点了点:“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有牛肉没?”谢遂做的小炒黄牛肉很好吃,乔冰每次都嘴馋。 “今天没有,不过有鱼。”陆亦瑶没好意思说谢遂不给做牛肉,说牛肉是发物,不能每天吃,说出来秀恩爱的嫌疑太大。 “他对每一任女朋友都这么好吗?”乔冰十分好奇谢遂的私生活。 陆亦瑶摊摊手:“下次你见到他帮我问一下。” 乔冰没有问谢遂,不过发了微信问苏悦:谢遂给他初恋做过饭吗? 苏悦隔了两个小时才回过来:不知道啊,没见过,那时候每天上学忙死了,谁有空去做饭啊? 乔冰问陆亦瑶:“你看过那种言情小说没?女主和男主谈恋爱,爱得要死要活,最后发现男主只是拿她当替身。” “这么狗血,你以后还是少看点言情吧,上次听说有个学生问你一首古诗就把你问到了?” “这话怎么说的!”乔冰不服,“他上来就给我背了句‘伫倚危楼风细细’,我一听,都危楼了,多危险啊,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自杀,去年有个学生要跳湖,之后我听到危险词就害怕,当然要认真对待了。” 能从一首情诗里听出危险,陆亦瑶也是十分佩服的:“你以后多看点文学书籍吧,我回头拿几本科普教材给你。”说完又道,“你把你说的那个小说的文本发给我。” “说真的,要是你是那个女主的话会怎样?”乔冰试探地问。 “杀了男主。”陆亦瑶毫不犹豫道。 乔冰闭嘴,不敢继续,怕自己忍不住把事情抖出来。 下午的时候,乔冰还是没忍住又问了苏悦:你有谢遂白月光的照片吗?我看看。 苏悦回复了语音:“没有,可能是我记错了,谢遂那时候谈过恋爱,但是是低我们两级的学妹,名字我记错了。” 记错?那天晚上她直接说出了陆亦瑶的名字,不像是记错了。 乔冰:那长什么样总还记得吧? 苏悦语气轻松,调笑着回复:“我那天看到你同事晕了头了,两人只是脸型有些像,这么多年了我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啊!” 乔冰:真没照片? 苏悦:真没有,我回头找找,有的话发给你。 有鬼。 那天明明信誓旦旦地说长得一模一样,今天竟然说记不清楚,人的记忆怎么会在几天之内就改变这么大呢? 乔冰唯一想到的便是谢遂,应该是谢遂做了什么,让苏悦不敢乱说话。 但是谢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简直是欲盖弥彰。 周末的时候谢遂带着陆亦瑶去看鸟,陆亦瑶没买金刚,倒是买了一对孔雀放在谢遂的院子里养,还和谢遂一起给孔雀做了窝,其中有一只是白孔雀,陆亦瑶特别喜欢,每次都要亲自去喂。 有一天陆亦瑶忘了带钥匙,谢遂又没回家,她在大门外等,听到孔雀在墙内咕咕叫,大概是饿了,叫声越来越大,她便把车子开到墙边,爬到车顶准备翻墙,结果手刚碰到墙沿便听到了警报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吓得她当时便跳了下去,要开车逃跑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不用逃。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安保措施是会自动报警的,没出十分钟两个警察便站在了她面前。 更巧的是,到了警察局,她竟然再次碰到了老熟人赵警官。 “哟,怎么又进来了?”赵得看到陆亦瑶就乐,陆亦瑶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加上她和谢遂的关系,他对她总是青睐三分。 陆亦瑶摊了摊手,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都解释清楚了,非要带我来。”她也很无奈,“赵叔叔,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我刚调到这个辖区,这么巧又碰到你了,谢遂知道了吗?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赵得问。 “他公司忙,不知道有空没有,我刚在微信和他说了。”谢遂这几天在忙第二轮董事局会议,她不太懂,每天早上她还没睡醒,他已经做好饭走了。 赵得和她拉家常:“前几天我和他一起吃饭他还说起了你呢,你是前一段时间出车祸了吗?” “小车祸,没多久就出院了。”那场车祸陆亦瑶不想多提,不过奇怪的是谢遂竟然会和赵警官一起吃饭,她不认为他有这么闲,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又说不清哪里古怪。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是有福的,就是以后不要那么凶总是欺负谢遂,他是个好男人,这么多年……”赵得顿了下,没继续说。 陆亦瑶不懂他说的这么多年是什么意思,随口问:“这么多年怎么了?” 赵得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嗨”了一声:“男人嘛,谁还能不犯点错。”显然是忽然记起了前一段时间谢遂和宋姝闹得风风雨雨的绯闻。 陆亦瑶却越发听不懂:“他犯什么错了?”他背着她干吗了? 赵警官圆滑:“他犯什么错还不是你们两口子自己的事,你说他错他就是错了,上次我和他一起喝酒,他说了好多你的事情,还说一定要好好对你,下半辈子都不让你不开心。” 谢遂在她面前都没说过这么煽情的话,她才不信,坚持问:“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啊?赵叔,你可别帮他瞒着我。” “也没什么,就是说你出了事之后没照顾好你,觉得对不住你。”其实谢遂没和他说什么,只是说她出了车祸,很多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要他不要在她面前提而已。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工作变动多数和谢遂有关,不然不会这么突然调离岗位。 这样吗?“赵叔,你和谢遂认识多少年了啊?” “至少有十年了吧,不过谢遂这么多年脾气一直都这么好,你要少欺负他一些。”赵叔提起过去,乐呵呵道。 “我可没欺负过他,谁敢欺负他啊!”谢遂大多数时候都让着她,不让着她的时候她可说不过他。 赵得本来想反驳,想到谢遂说的不让他在陆亦瑶面前提过去,便乐呵呵地打岔:“总之他肯定不敢对你不好,倒是你,要待他好点。” “赵叔,为什么你说得我好像个恶霸一样?” “你以前可不就是个恶霸。” ……原主给赵警官留下的到底是什么印象,她到底都做了什么事?! 谢遂来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他的表情沉重,步子很大,一进大门便盯着坐在公共椅上的陆亦瑶,眸中带了锐利的光:“在说什么?”紧紧盯着她,审视她的每一个表情。 陆亦瑶不知道他怎么了,却也不害怕他这阴沉的表情,对赵警官说:“赵叔,你看他凶得,你还说让我别欺负他,你看我敢吗?” 谢遂面上的冷冰一点点地融化,眼角都带着轻松的笑意,看着赵得:“赵叔,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两天所里不忙,多见你们几次就当放松了。”赵警官大谢遂和陆亦瑶许多,以前看谢遂是个小孩子,这么多年过去,谢遂早已变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人,而他依旧是个小警察,谢遂在他眼中却没变过,以前就很沉稳,这么多年的历练让谢遂身上有了成熟的味道,看陆亦瑶的时候却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带着宠溺。 “家里的安保系统都是自动化的,我回头让人改一下,以后就不会这么麻烦你们了。”谢遂解释了这次的事情。 “没事,待会儿签个字就行,不改也可以,这一片住的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就是大事,还不如现在多跑几趟。”赵得说着私话,并不避讳。不过他说的也都是实话,前几年这一片有人被绑架,当时人力物力投入了许多,所以这几年戒备更严了。 谢遂笑了:“她老是忘记带钥匙,我那地方一般没人去。”算是解释了今天的事情。 出了派出所,陆亦瑶立刻问谢遂:“你干吗冤枉我,我哪里有老忘带钥匙?” 谢遂手插在口袋里:“钥匙呢?” 呵,丢了。 第九章 不要开口,不然我就吻你了 隔两天,陆亦瑶趁着周末回了自己家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三个人,谢遂正和周姨在厨房学新菜,陆亦瑶提着从家里带来的卤肉进门,手里还拿着伞,还有两包衣服,东西还没放下,便看到穿过偏厅走过来的谢遂,谢遂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身态雍容,面目慈善,她立刻去看谢遂。 谢遂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去放在长桌上,然后看着她一脸的窘迫,笑了下,同她介绍:“这是周姨,以后和我们一起住。” 陆亦瑶立刻朝周姨点了点头:“阿姨你好。” 周姨仔细地看了看陆亦瑶,满意地点点头:“小遂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来这边照顾你们,他妈妈也放心。”之前她便是住这边照顾谢遂的,但是谢遂为了不让陆亦瑶尴尬便让她回了老宅。 陆亦瑶听她提到谢遂的妈妈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大概是谢遂父母那边的人,虽然对方嘴上没说什么,她心里还是跳了一下,谢遂家大业大,关系必定复杂,他家里派了人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猜不到。 “那以后麻烦阿姨了。”她拘谨地对对方道。 “小遂本来周五就打电话一定要我过来的,说你老是忘记带钥匙,家里没人不方便,他妈妈那边正好有事才拖到了现在。”周姨看出她的拘谨,解释了一句。 陆亦瑶还是觉得不自在,谢遂没有说过他的父母,两人在一起也不久,她没想过会和他家里有这种联系。 她还未开口,谢遂便道:“行了,都别客气了,快开饭了,你收拾一下。”他捏了捏她的肩膀,帮她脱了外套挂起来。 陆亦瑶习惯进门的时候冲个澡,上楼的时候听到谢遂对周姨说:“我妈那边你让她别瞎担心了。” 她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陡然生出一种危机感,那个她触碰不到的世界她幻想过,但是那终究不是她的世界,那只是谢遂的世界。 吃过饭,两人在健身房锻炼了一会儿,陆亦瑶做瑜伽,话比平时少了许多。瑜伽房早前只是个空置的房间,和健身房是隔开的,她正做一个劈腿的动作,看到谢遂走了过来,他身上穿着运动衫,正拿着一条毛巾在擦汗,走过去也不顾她的反对,掐着她的腰让她站直:“怎么了?一晚上都不开心。” “你干吗让外人来?”陆亦瑶并不逃避这个问题。 “周姨不是外人,她是我的长辈,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她可以照顾你。”顿了下,他又说,“你老是忘记喂院子里的孔雀,以后她也可以帮你喂。”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陆亦瑶觉得谢遂不尊重自己,两人住在一起,有变动他应该提前告诉自己的。谢遂愣了一下,他总是习惯性地帮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却忘记问她的意见。 “我只是想你以后回家忘记带钥匙也有人帮你开门,你不喜欢周姨是为什么?因为她是我妈妈那边的人?”他尝试着分析。 陆亦瑶飞速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肯定了这个想法:“我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做主,而且他们看过你的照片,会喜欢你的,下个周末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太快了。”陆亦瑶拒绝,不知道谢遂这话是不是仅仅在安慰她,“为什么会看过我的照片?” “我拿给他们看的。” 陆亦瑶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哥,请问你是怎么和他们介绍的?” 谢遂嘴角牵着:“哥说这是我未来的太太,让他们提前认识一下,别到时候不认识自己儿媳妇。”话才说完脚上便被踩了一下,他笑着看她,“要不我们结婚吧。” 陆亦瑶失去了声音,结婚?“会不会太快了?闪婚?不好不好,我妈会打死我的。” 谢遂没再提,本就没想逼她:“家里明天还会再来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保全,一般不会在你面前乱晃,你在家总有不方便的时候,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只管和他们说。” “你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怎么受得了这么冷清的房子的?”这一点陆亦瑶一直很好奇,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地方太大,一个人都没敢乱逛。 “一个人习惯了,我不喜欢家里太多人,不过你不一样,房子大,要照顾的地方多,你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不放心。周姨那里你不要多心,我妈没那么无聊派个人来监视我们,她倒是天天催婚,你要是想通了我就带你去见她。” 如果谢遂说第一遍的时候是随口不走心的话,那么他说第二遍的时候陆亦瑶便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她问他:“你妈妈长什么样?我在网上看过你爸爸的照片,你妈妈的任何消息都没有。”重生前她见过谢遂妈妈的模样,那时候他们一家人都住她家旁边的别墅区,她经常能从楼上窗口看到一个漂亮温和的女人和谢遂在一起,有时候是和他爸爸在一起。重生后,她搜过谢遂爸爸的照片,和记忆中一样,只是老了一些,不知道他妈妈是不是和重生前一样。 谢遂挑了挑眉:“你找我爸的资料做什么?” 陆亦瑶抬手便打了他一下,他笑出声:“我手机上有,过来给你看。” 陆亦瑶是真的好奇,作为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不对这种豪门大户有八卦之心,只是如今社会,要将半个公众人物的信息完全隐藏起来,也是要费一些心思的。 她没想到的是,刚凑过去,谢遂的视频通话便接通了,他喊了一声:“妈。” 屏幕上出现一个漂亮女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出众的气质,女人似乎在擦面霜,手中还拿着一个瓶子,是上了年纪的那种漂亮,和陆亦瑶记忆中一模一样,像个真正被时光优待的人。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谢母将手机摆了摆,然后看向屏幕,正好看到陆亦瑶的脸,她的第一反应和周姨一样,都是仔细地看了看陆亦瑶:谈不上顶尖的漂亮,但是五官是看了便会让人记住的那种,眼睛大大的,黑葡萄似的,尤其动人,这样的一张脸配上这样一双眼睛,难怪谢遂这么多年都走不出来。 “这是瑶瑶吧?”她问了一句,声音温和,唯恐吓到谢遂的小姑娘,不然谢遂这辈子可能就得打光棍了。 陆亦瑶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掐了谢遂一下,说话磕磕巴巴的:“阿姨,我是……是陆亦瑶。”说完飞快补上一句,“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谢遂笑,两人确定关系的时候她对他说的便是这句话。 “谢遂经常提起你,抽空回家来看看。谢遂说你喜欢吃鱼,家里的厨房会做很多种类的鱼。”谢母将已经挖出来的面霜放在手背上搓了手,又将手机方正,准备认真聊一聊。 谢遂捉住陆亦瑶的手,道:“别掐我,疼。” 陆亦瑶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陆亦瑶才终于结束了聊天,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哪里还有谢遂的影子。 待她回到卧室,谢遂正靠坐在床头用平板看财经新闻,她怒气冲冲地跳上床,跪在他腿上:“你把我一个人留给你妈!” 谢遂拉过人放在身边:“还担心我妈派周姨来监视你吗?” 陆亦瑶绷着嘴翻了个白眼:“那你也不能这样!” 谢遂丢开平板,将人压到身下,声音低哑性感:“那要我怎样?嗯?” 他每次都来这招!好烦! 在学校,乔冰听了陆亦瑶的烦恼,一点都不担心:“这种事躲不过,看她关键时刻怎么做就是了。不过只要谢遂给力,其他人你都不用在意,男女关系里最忌讳的是本人动摇,他那样的家庭别说来一个,来十个都不过分,你祖上三代说不定人家家里已经全部知道了。” “已经两周了,周姨人挺好的,她来了之后谢遂都不怎么做饭了。”陆亦瑶卖了个关子。 “这么快就烦了?要说也是,谢遂哪有空天天在家当家庭煮夫啊!” 陆亦瑶哈哈笑出声:“不是,就是我觉得周姨做得比他好。” “滚吧,再来我面前晒恩爱,把腿打断。”乔冰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周姨来的这两周,连孔雀都胖了一些,周姨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仆佣,她虽然将近六十,但是所有陆亦瑶能够想到的地方她全部能够想到,甚至帮陆亦瑶准备了适合的衣服定时送上门,还会预约私人裁缝上门服务。在电子产品方面她也很超前,有时候让人送来的东西连陆亦瑶都没听说过。 有一次陆亦瑶没忍住问了句,周姨便道:“小遂的妈妈虽然不太爱出门,但是很关注这些东西,我也跟着了解一些。小遂公司最近在研究ai产品,回头让他们送一个机器人过来,特别能逗趣,我去看了一次,听那机器人讲了半个小时段子。” 陆亦瑶随口和她聊天:“他公司那些东西回家都没提过。” 周姨捡着茶叶和陆亦瑶说:“小遂这人看事做事格局都大,但是骨子里观念其实很守旧,喜欢一个人,一下子便能很多年,对新兴的科技可以用来做生意,但是很抵触家里都是那些东西。” 陆亦瑶不愿意和人讨论第一个问题,便问:“为什么啊?年轻人不都喜欢智能家居?”说着笑了一声,随口打趣,“他老了。” 天气已经凉了,周姨的外套是手工绣花的,无论多超前,骨子里的东西都没忘,对手工的东西尤其喜欢,听到陆亦瑶这么问,她笑了笑,提起以前:“小遂是独子,从小家里便要求他事事都要做好,他一个人要学很多东西,哪里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任其撒野,很多时候他连玩的时间都没有,就是一直学习各种技能。他其实特别喜欢交朋友,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可他又总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再弄一些高科技来陪他,那这辈子可真成孤家寡人了。” “以后有我家里就热闹了,保管让他每天都觉得吵。”在她来之前,这个家里确实冷冷清清的,周姨说得对,如果家里真的再来几个冷冰冰的机器人,只会显得更冷清。 “他怎么会觉得你吵,他不让说,但是没见过他对别的女孩子上心过,这么多年也只你一个。”周姨叹了口气,想到那天谢遂的反常,脸上、眼睛里全都写满了难过,大半夜做了一盆鱼,不再和以前一样只是看着,吃的时候也很沉默,整个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寂寥到难受。他那个样子,即便要天上的星星,她都恨不得当即去摘给他。 陆亦瑶觉得很奇怪,因为这话她已经不止从一个人口中听说过,虽然赵警官没说,但是他处处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 “我和谢遂认识才没多久,他可能对每一任女朋友都这么好。” 周姨笑了笑没说话,谢遂不让说以前的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谢遂的一切要求她都会答应。 陆亦瑶虽然和周姨处得好,但是真正对她改变看法是在一个月后。 深秋的天气忽冷忽热,谢遂不幸感染了流感,平时健壮的人感冒起来却比旁人都严重许多,陆亦瑶陪着他去医院输了液,他不愿意住院,便在家休息。 陆亦瑶跟着周姨学煲汤,不知道谢遂生病这件事是怎么传出去的,家里这几天来的人是过去一个月的总和,特别是范嘉,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这天进了门更是先抱着她的胳膊道歉:“瑶瑶,好瑶瑶,这次我对不住你了。” 陆亦瑶拍掉他的手:“什么事?你先说。” “我带了两个人来。”范嘉不敢一次性说完。 “谁?什么关系?”陆亦瑶心中警铃大作,肯定是女人。 果然,范嘉表情为难,小心翼翼地说:“我女朋友,还有她朋友。” 他女朋友的朋友,就是宋姝。 宋姝在后面和一个女孩子一起抱着花进门,她显然是认识周姨的,上前亲热地抱了周姨一下:“阿姨,好久没见你了,这衣服真漂亮,哪个设计师做的?一定要介绍给我。” 陆亦瑶怔怔地看了片刻,宋姝和周姨这么熟吗? 周姨年纪大了,但是脊背向来挺直,无形中带着自己的气势,笑着对宋姝说:“你们年轻人都忙,抽空了来家里坐坐。”她扶了扶宋姝的手臂,“快进屋。” 宋姝往里走,才看到景色一角处站着的范嘉和陆亦瑶,愣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这么巧,你也来探病?” 范嘉的女朋友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去拽他的胳膊,他左右为难,心里虽不爽,奈何是自己追了好久的女孩子,他说要来谢遂家探病,对方便也要来,当时宋姝就在一旁,根本无法拒绝。 周姨先一步接了话:“瑶瑶可不是来探病的,她一直住在这里,小遂怕传染给她不准她上楼,这几天家里来的客人多,得亏你们来,她才不那么无聊,不然每天都是对着我这个老婆子。” 一句话既点明了陆亦瑶的身份,也说出了谢遂对她的看重。周姨当着宋姝的面说,可见谢家根本没打算阻止这段关系。 上流社会的人对每一家的重要人物都有一个关系图谱,而周姨就在谢家的重要人物图谱上,她年轻的时候便跟着谢太太一起的,这么多年没有结婚,已经是谢家举足轻重的人,她说的话基本代表了谢家的立场。 在场唯一的直男范嘉也听出了这话的深意,打圆场道:“谢遂可真有福气,我们这群人里肯定他最先抱得美人归。” “小遂倒是想,不过瑶瑶想等一等,我们都老啦,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周姨笑着道,引着人穿过庭院进屋。 范嘉对他小女朋友说:“你看,那里有一对儿孔雀,是谢遂给瑶瑶养的,特别漂亮。”他这话也是说给宋姝听的。 陆亦瑶更多的是尴尬,在现男友家里见到他的前女友,除了尴尬还有一丝隐约的不爽,她对谢遂的占有欲比以前强了,不想他身上有任何人的标签。 路过鱼池的时候,宋姝淡淡地说了句:“咦,以前不是金鱼吗?” 范嘉接话:“这个我知道,瑶瑶喜欢吃鱼,谢遂把池子里的鱼都换成了食用鱼,我上次才问过他。” 宋姝朝着陆亦瑶看过来,她的眼睛很漂亮,是带着清冷的漂亮,声音也很好听:“你喜欢吃鱼啊?我知道有个鱼庄做的鱼特别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 这就是大家闺秀,任何时候都不会难堪,任何时候都能化解难堪。 “好啊,等谢遂病好了我们一起去。”也算是反击,陆亦瑶觉得自己今天的火气有些大。 一群人进大厅的时候谢遂正好下楼,看到宋姝并没有意外,淡淡地和她打了招呼:“小姝。” 宋姝抱着花上前:“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谢遂接过花,看向陆亦瑶,陆亦瑶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谢遂大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将花递给她:“乖,找个你顺眼的地方插着。” “谢遂,原来你谈恋爱的时候也这么腻啊,乖乖、小宝贝、honey、亲爱的,私下叫叫就行了,这么多人呢。”范嘉争取将功补过,他将宋姝带到谢遂家里来,已经洗不掉给陆亦瑶找难堪的嫌疑,惹怒了谢遂可没好果子吃。 陆亦瑶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八道。” “怎么,谢遂私下不这么叫你啊?那他叫你什么?让我也学习下。” 陆亦瑶跺着脚抱着花跑走了,谢遂含着笑意的目光一直到她走远才收回来,他抬了抬手:“到偏厅坐吧,周姨,洗点水果来。” 宋姝立刻道:“我来吧。” 周姨立刻摆手:“别别,你是客人,我让瑶瑶和我一起就行了。” 宋姝含笑点了点头,没有坚持。 陆亦瑶插了花和周姨一起洗了白草莓和覆盆子,又切了奇异果和番石榴摆盘,听周姨说:“小姝是个好孩子,但是她和小遂不合适,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去家里拜访过两次,宋家和小遂的爸爸妈妈都认识,是正常礼节的拜访,你不要多想。” “她以前也住这里吗?”陆亦瑶忽然问了一句,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谢遂之前说过没有,但是她想听别人也说一说。 周姨笑了笑:“如果她住过这里的话,小遂不会瞒着你的。” “那她说池子里以前是金鱼。”在这一点上陆亦瑶不愿意不明不白地去猜测,不如一次问个明白。 周姨没回答,而是牵了下她的手:“来。” 两人各自端了个果盘去偏厅,谢遂看到陆亦瑶进来便站起身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牵着她的手:“坐我身边。”处处都在展示她对他的不同。 周姨挑了个位置坐下,直接便道:“小姝,这边以前你也经常来吧?” 空气静了一瞬,陆亦瑶尴尬极了,没想到周姨的回答是这样的,她转头去看谢遂,而谢遂也正在看着她。 宋姝自然也看向谢遂,每个人每句话都在提点她,她怎么可能听不出。 “只来过一次,那天还是正锋生日,谢遂不愿意凑热闹,正锋便非要来谢遂家,我就跟过来凑了下热闹。”她眼睛里含着笑,谁也看不出她内心的想法,完全是个经过严格流程打造出来的名媛淑女,说完后,她又开玩笑似的接了句,“那时候院子里可没有孔雀。” 这样的宋姝几乎完胜全场,陆亦瑶想着如果她是谢遂的话,可能会选宋姝。 陆亦瑶无地自容,打听谢遂的前女友还被当场抓包,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双颊也不自然地红起来,下一刻去过蒂的草莓被递到她手边,她听到谢遂淡笑着说:“家里太空了,养几只小动物也挺好的。” 陆亦瑶吃着草莓,还在兀自尴尬,没明白过来大家都看她是什么意思,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谢遂:“怎么了?” 谢遂笑着没答话,修长的手指摘掉草莓蒂然后递给她,又抽了张纸帮她擦湿润的手指。陆亦瑶抽出手瞪了他一眼:这么多人干吗呢你? 范嘉夸张地道:“那也要养自己可心的小动物才行啊!” 陆亦瑶不经意看到宋姝冷然的目光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有些气地看了谢遂一眼,抬手夺过他手里的草莓,听到他随口接话:“是挺可心的。” 范嘉问起谢遂的病,打趣他:“谢遂,我看你哪儿哪儿都挺好的,别是装病在家不想去公司吧?”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陆亦瑶。 谢遂挑眉看了范嘉一眼:“找我就这事儿?” “那倒不是,是真有事找你,我都连续来了三天了,你终于问我什么事了。”范嘉表情夸张,站起身对小女友说,“你们自己玩一会儿,我去和谢遂说点事。” 谢遂顿了一下,并不想把陆亦瑶和宋姝放在同一个空间里,谁知陆亦瑶已经起身让开路,谢遂只得站起身,却还是道:“今天是不是还没有喂孔雀?现在去喂吧。” “知道了。”陆亦瑶避过他想捏自己脸颊的手指,“你们快去吧。” 其实谢遂的做法是极其不合适的,他离开了,又不让她招待宋姝和范嘉的小女友会显得十分没礼貌,所以他和范嘉上楼去了书房之后,她还是客气地问两人:“我去喂孔雀,你们要去看看吗?” 范嘉的小女友一点不客气地站起身:“那只白孔雀好漂亮,是什么品种啊?这种算国家保护动物吗?私人能养吗?” 陆亦瑶引着两人去院子,边走边说:“那只白色的是蓝孔雀的变异品种,蓝孔雀不是保护动物,可以家养的,只是不太好养,每过一段时间都要驯养师上门看看。” “公的母的啊?会开屏吗?” “两只都是公的,怕繁育了不好养。”院子里有两个石龛,一个是鱼食,另一个放孔雀吃的复合谷物,她抓了一把,道,“它们求偶或者感觉到被攻击才开屏,谢遂不让我逗它们,怕被啄了。” “这是给它们吃的吗?都是什么啊?”范嘉的小女朋友问题很多。 陆亦瑶给她看了一眼:“它们吃的比较简单,都是配好的谷物,也吃点青菜,和我们吃的不差什么。”白孔雀落在树上,见几人过来一动不动,陆亦瑶把食物撒在地上,蓝孔雀慢悠悠地踱步过去吃。 “你们怎么想到买孔雀的?” 陆亦瑶想到那天站在谢遂肩膀上看鸟窝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支支吾吾道:“谢遂想养。” “真的假的?我可听说谢遂一向不太喜欢小动物,大家都知道这事,无论他去谁家,对方都要把家里的宠物关起来,绝不会让宠物跑到他面前去。” 陆亦瑶愣了愣,这个她倒是不知道,以前的时候她总是去喂养流浪猫和流浪狗,谢遂也总和她一起去,他对小动物确实不怎么热情,但是也没有到讨厌的地步吧? 她还没想完,便又听范嘉的小女友又说:“谢遂肯定是因为你才肯养的,看不出他对女朋友这么好,当他女朋友很幸福吧?” 陆亦瑶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发现范嘉的小女友问这话的时候不是看着自己而是看着宋姝的,她一直笑盈盈的,说话也没有任何攻击性,可陆亦瑶就是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想到那天谢遂带她去参加陈正锋的订婚宴,陈蓉对她的态度就和范嘉这个小女友一模一样,无论语气还是动作都显得熟稔,却又总是带着刻意的冷漠和疏离,将她放在她们的圈子之外,用眼神警告她,用不经意的语言讽刺她,让她明白她和她们不一样,她又无法说什么,因为她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陆亦瑶有些愣神地看着宋姝,她一直没开口,即便范嘉的小女友问了这话,她也只是淡淡地看着,没有炫耀,没有骄傲,却隐隐带着高人一等的姿态,让人不舒服。 “还行吧。”陆亦瑶的声音淡下来,没了聊天的兴致。 “只是还行?”范嘉的小女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走过来抱住陆亦瑶的胳膊,“我觉得谢遂对你可不只是还行,快给我们讲讲。” 陆亦瑶不欲再谈这个话题,把手臂抽出来,态度里带了疏离,明知不该这么情绪化,却忍不住:“谈恋爱不都那样,你回去问问范嘉都是怎么对你的就是了。” 周姨在廊下喊:“瑶瑶,你来一下。” 陆亦瑶应了一声,歉意地看了看两人,然后随着周姨进屋。 周姨让陆亦瑶帮她一起找一枚胸针,谢遂的东西都放得很有规律,偏偏胸针不见了一枚。陆亦瑶漫不经心地和周姨一起找,听周姨说:“这些娇养的女孩子们心眼都多,教养看起来倒是都挺好,就是说话刺人,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陆亦瑶有些诧异,笑得难看:“您怎么看出来的?”原来不是找东西,是救她于困局。 周姨笑得慈祥又温柔:“见得多就好了,你没必要往她们那个圈里凑,除了攀比,她们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可以做。” 陆亦瑶明了,原来自己被针对得这么明显,却是最后一个发现的人。 谢遂和范嘉下楼的时候,范嘉的小女友和宋姝正拉着手聊天,两人语笑嫣然,光线洒在两人身上,侧面显得极其好看,连范嘉都忍不住可惜:“谢遂,说真的,宋姝到底哪点不入你的眼了?”明明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嘛。 谢遂面上带了淡淡的冷意:“你还不走?” 范嘉愣了下,笑道:“走走走,哪里敢打扰您谈情说爱,老处男开窍一回也不容易,那我先走了。” 谢遂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范嘉开车带两人离开,才出了别墅区便黑着脸对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子道:“你什么毛病?!你和陆亦瑶说什么了?” 女孩子一愣,都是娇宠大的,也是被追了许久才追上的,范嘉何时对她这么说过话:“你什么意思啊?她抢了小姝男朋友,我说两句都不行?” 两人吵架,完全忽略了后座的宋姝。 范嘉冷笑一声:“你看到她抢了?你眼近视看不出谢遂的心思啊?谢遂把人放在心尖尖上,每天饭都要亲自做好了端到人面前哄着吃,这是抢来的吗?你能不能有点脑子?”本来范嘉和谢遂商量合作的事情,谢遂因为上次的事情一直拖着,今天眼看要拿下来了,谁知会毁在自己人手里,谢遂的眼睛多尖啊,能看不出陆亦瑶为什么会和周姨在一起,两人都不出来招待客人?临走那话根本就是在赶人,可惜这蠢货一点看不出。 “你凶什么?声音大了不起?范嘉你什么意思啊?我说什么了你就给我定罪?” 宋姝止住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范嘉,你前面停一下,我还有事。” 范嘉猛地住口,面色讪讪的:“小姝,我太激动了,都忘了你还在车上。” “没事,你说的都是实话,谢遂确实不是被抢走的,很多东西都只有他要或者不要,轮不到别人抢。”宋姝抿着唇看着车窗外,说不难受是假话,谢遂和她在一起两个多月,约会都是由秘书排期,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他一点心思都不肯花,也不肯主动亲近她。 很多时候她会忍不住去挽他的胳膊,他并不拒绝,只是也不允许她做更亲密的动作,他这人对任何事情看似都淡,她以为他本性如此,可他对陆亦瑶像是换了个人,哪里有别人插入的余地。 谢遂在厨房切牛肉,陆亦瑶在旁边打下手,全部工作就是洗了根葱,然后开着水龙头一直冲杯子。谢遂关了水:“洗了三分钟了,还不干净?放消毒柜消一下毒好了。” 陆亦瑶不理他。 “十一你们有假期,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谢遂讨好地问。 陆亦瑶还是不理他。 “我在湖州买了个岛,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以后结婚了我们可以去度假,那边环境挺好的。”谢遂继续问。 陆亦瑶终于开口:“愚蠢的人类,我听不懂你们的话。” 谢遂笑出声,她怎么这么可爱呢,他还以为她在生宋姝的气,谁知道在这里等着他。 他转身弯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人是灵长类生物的一种,说你是小动物哪里错了?” 陆亦瑶嘴角含了笑意,根本没生气:“你不是不喜欢小动物吗?” “谁说的?”谢遂熟练地处理着食材。 “范嘉那个女朋友说的。” 谢遂挑眉:“分时候吧,大多数时候不喜欢。” 陆亦瑶凑到他身边笑嘻嘻地问:“那少数时候是什么时候?” 谢遂:“现在。” …… “你又骂我!”陆亦瑶用湿漉漉的手拍打他的胳膊,“谢遂你不要太过分啊,你现在可是试用期。” 谢遂摇着头叹气:“当初你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果然得到手就不知道珍惜了,女人啊!” 陆亦瑶无语:“你正经点。” 谢遂凑到她耳边:“到底谁不正经了?” 温热的呼吸喷在陆亦瑶耳上,带着蛊惑和暗示,她几乎是一瞬间面色爆红。 下一刻谢遂已经正经起来:“我确实不太喜欢在别人家看到小动物。” 陆亦瑶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坑等着自己,本来气得想走,听了这话愣是定在了原地,却不搭话,只是看着他。 谢遂手上的动作不停:“以前总觉得幸福的家庭里才能养宠物,老婆、孩子、小动物,这样的组合看起来才幸福。”他们家没有养过宠物,但是陆亦瑶说过很多次以后结婚了要养两只猫,还要养条狗,以后如果有孩子的话可以让小朋友和小狗一起长大,她说的时候遮遮掩掩的,一说就脸红,和她平时小狮子的模样一点不符。 她离开后,谢遂很长时间都见不得别人家里养宠物,后来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根本不让宠物走到他面前来。 “那和你不让宠物出现在别人家有什么关系?”陆亦瑶追问,想知道很多谢遂的事情。 谢遂将她推出厨房:“没关系,单纯不喜欢而已,你自己出去玩,一点忙都不帮,占地方。” 看着厨房门关上,陆亦瑶无语,明明是他喊她帮忙的。 吃饭的时候陆亦瑶踢着脚坐在饭桌旁边,任由谢遂帮自己盛好饭。她喜欢汤汁浓郁的菜,吃的时候浇一勺在饭上,特别美味,让人流口水。 谢遂吃了一口,看她不动:“怎么?伺候得不好?” 陆亦瑶学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睨了他一眼:“没帮忙,不好意思吃。” 谢遂微微点头:“那我先吃了。” 陆亦瑶立刻拿了筷子伸手在他碗里捣弄了两下,摇头晃脑道:“男人啊,变得可真快。” 谢遂笑,她真是一点不把他当外人。 “谢遂,你说你做菜怎么这么好吃呢,以后我可不舍得把你让给别人……”陆亦瑶扒拉了一大口饭,口齿不清地说着。 谢遂动作停顿:“想把我让给谁?”语气严肃,带着不经意的冷意。 陆亦瑶根本没听出谢遂的不悦,只低头扒饭:“谁也别想。” 谢遂面色稍缓,看着没心没肺的陆亦瑶,看她停下筷子用眼神询问他干吗不吃饭,他笑了下,是他想得太多吧。 陆亦瑶和乔冰从教学楼往女生宿舍赶,刚刚两人正吃午饭,忽然被派去调解宿舍女生的矛盾,乔冰抱怨:“你说这些孩子们怎么这么不省心呢,咱们上学那会儿别说打架,吵架都没有过……”说完不确定地转头看陆亦瑶,“是吧?” 陆亦瑶支吾一声:“差不多。”上学的时候倒是没人敢找她晦气,不过谢遂是为了她打过架的。 到了出事楼层,乔冰叮嘱她:“待会儿你别太好说话,要对她们厉害点,让她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下次才不会闹事,听到没有?” 陆亦瑶“啧”了一声:“怎么,你还给我当上老师了?” “你可不就跟个软柿子差不多。”乔冰毫不客气地讽刺。 陆亦瑶笑嘻嘻的:“知道了白老师,请白老师赐教。”说着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进了宿舍,两人才发现情况比她们想的严重许多,已经不单单是吵架的问题。 “老师,我连续两天发现有人往我的鞋子里放钉子,这次总不是意外了吧?”穿白衣服的女生一脸气愤,还给两人展示了鞋子。 陆亦瑶看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猛然想起,这不就是迎新晚会那天闹着说有人故意把钉子放自己鞋子里的女孩子吗? 陆亦瑶转头和乔冰说了晚会的事情,又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要是故意的,没必要非得放钉子吧?” “不只是鞋子……”宿舍另外有其他女孩子拿来几个橙子,“老师,要只是鞋子就算了,您看看这。” 陆亦瑶和乔冰一人拿了一个橙子,没毛病啊? 女生拿了水果刀过来,削掉一小半橙子,然后递过来:“这人坏着呢,把针扎在橙子里,这要是扎到人可怎么办?” 陆亦瑶和乔冰对视一眼,这哪里还是吵架,简直是蓄意伤人了。两人倒是没走先汇报领导那一套,而是直接报了警,警察在宿舍里忙活了许久,又将宿舍每个人都带去派出所录口供,陆亦瑶和乔冰自然要全程陪同。 忙到一半,陆亦瑶拿起电话才发现有两通未接来电,再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忙给谢遂回了过去。 “在哪里?”谢遂几乎是立刻接了电话。 陆亦瑶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我晚上就住宿舍吧,这会儿都九点半了,跑一天有点累。” 谢遂顿了顿,看了眼陆亦瑶的宿舍楼:“行,我明天下班来接你。” 陆亦瑶:“那你早点来,晚上我不在家,你可要独守空房了,记得想我。” 谢遂笑:“尽量吧。” 陆亦瑶大叫:“什么叫尽量?是一定!一定!” 谢遂:“这个不好保证。” 陆亦瑶西子捧心:“谢遂,你不爱我了。” 谢遂的声音忽然严肃了起来:“你错了,我一直都爱你,从来没变过。” 陆亦瑶一愣,谢遂很少说情话,也没有这般认真地和她说过爱她的话,她正要回复,乔冰的声音传过来:“陆亦瑶快来一下!” 陆亦瑶还未开口,电话那端的谢遂便道:“快去吧。” 陆亦瑶匆忙说一句:“记得想我,想我,想我!”然后快速挂了电话。 原告和被告两个女生竟然在录口供的办公室里打了起来,而且两人都被警察死死地摁在地上,陆亦瑶一个头两个大,有点脑子没有,都进派出所了还敢打架! 待到处理完,已经接近十二点,打架的两个女生被拘留反省,陆亦瑶和乔冰领着剩下的人回学校,进了宿舍,直接扑到了床上。乔冰还有心情做面膜,转到她房间问:“说起今天那个女生,你还记得迎新那天谢遂那个同桌吗?” “记得啊,长得老漂亮了,怎么,你看上她了?”陆亦瑶脸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瓮声瓮气的,十分欠打。 乔冰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我是万年直女,谢谢您了。” “那她怎么了?”陆亦瑶翻了个身靠着被子问。 “她说谢遂上学的时候有个小学妹,可宝贝了。”乔冰一边说一边打量陆亦瑶的神色。 陆亦瑶神色不变:“谢遂这么好,没有前女友才说不过去吧?” 乔冰在床边坐下,又开始抹身体乳,把腿拍得啪啪响,咬了咬牙,还是说出口:“我可是听说他那小学妹和你长得有点像,你自己心里得有数。” 陆亦瑶愣住,下一刻坐起身直直盯着乔冰,看乔冰一脸认真,知道她说的大概都是真的,一时间心里醋意翻了天,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给谢遂问清楚。 “你可别犯傻,别去问谢遂,男人都讨厌翻旧账,他现在对你好,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乔冰给她出主意,这事瞒不住,谢遂身边魑魅魍魉太多,她从自己这里知道总比从别人那里知道要好。 半晌后,陆亦瑶信心满满道:“不会,要是这样的话,我早前追谢遂的时候他也不会是那种态度。” 她话是这么说,可夜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拒绝了乔冰讲细节,可还是忍不住去想谢遂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是怎样的,想到恨不得起身在床上蹦上几下。 第二天早上乔冰看着陆亦瑶的熊猫眼:“嘴犟了吧?还是想知道吧?求我吧。” 陆亦瑶抬手制止:“不,我是成熟女人,绝不打听别人的隐私。” “你别后悔。”乔冰拿了电动牙刷刷牙,客厅里发出“呜呜”声。 陆亦瑶回击:“你别憋着才是。”想说的说不出口才更闹心吧? 吃过早餐,两人去老张那里接受批评,老张难得把两个人的名字都念全了:“陆亦瑶!乔冰!你们两个关系好是不是也影响智商?开会说了多少次有事先内部处理,处理不了再靠外部解决?!谁让你们报警的?!” 活了这么多年,陆亦瑶和乔冰对人生的总结也比较一致,那就是挨领导批评的时候千万别回嘴,所以最后两人领了一份五千字的检查,还要去党组委会上公开念。 被赶出办公室后,陆亦瑶小声说:“我觉得这检查写得值,现在不报警只会让凶手胆子越来越大,谁知道她还会干出什么事。” “那你把我这份儿也写了,更值。” “想得美你!” 两人写了一上午检查,一直到中午都没写完,中午干脆点了外卖在办公室吃。吃完饭,陆亦瑶打开简易折叠床,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就坐了下去,嘴里说着:“高中八百字作文都没这么……啊!”她忽然尖叫一声,手撑地挣扎着想要起来,又一阵疼,背上不知道被什么扎了,一动就疼,“乔冰!乔冰!” 乔冰已经跑过来:“怎么了?”说着就要扶她起来,看她脸色煞白,汗都流了出来,乔冰吓了一跳,“哪儿难受啊?” 陆亦瑶不敢乱动:“你慢点,床上有东西扎我。” 乔冰看不到下面,只顺着陆亦瑶的力慢慢扶着她起身,下一刻便看到她白色的衬衫上全是血,还有针扎在衬衫上。乔冰大叫一声:“别乱动,我叫救护车,你千万别动。” 陆亦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忍着痛问:“是什么扎我?” 乔冰打了电话,又仔细回简易床旁边看了看:“有人扎了好多针在简易床上。”随即绕到陆亦瑶身后,“你别动,我看看你的背。” “针?我做什么了?怎么也遭报复了?”陆亦瑶疼得有些难受,不用看也知道背上不止几根针,她疼得有些站不住。 乔冰着急地看着她的背,问她:“现在拔会不会有其他问题啊?” “我怎么知道,还是等医生吧。” “咱们学校这么偏,救护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乔冰着急,忽然拍了拍脑袋,“你等着,我去看看医学系谁在,你千万别动啊!”声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了。 没多久,乔冰便带着江衡走进了办公室,江衡皱着眉:“怎么这么不小心?都不检查一下床的吗?” “谁会检查这个啊!”陆亦瑶带了哭腔,“你快帮我拔了,疼死我了。” 江衡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顿,握住她的手:“别怕,没事,我帮你处理。”说着看向乔冰,“去我办公室,我那边有床。” 陆亦瑶被江衡领着进了办公室,他办公室有一个小隔间,扶着陆亦瑶进去之后,他退出去对乔冰说:“你帮她脱一下上衣,我拿些药水过来。” 他走出去,听到陆亦瑶对乔冰说:“这不合适吧?好歹也是前男友。” “不合适个屁,赶紧脱。” 陆亦瑶含着泪:“你这是强抢良家妇女,我要报警了。” “你别说,还真得报警。”乔冰一时没顾得上,这才想起这出事来。 江衡拿了药和纱布进来帮陆亦瑶处理,陆亦瑶趴在床上,双手垂在身侧,白皙的背部上,血比他以为的还要多一些,深深浅浅扎着十几根针,他坐过去:“你忍忍,很快就好了。” 陆亦瑶没穿上衣趴在床上,江衡坐在床边,两人又有着说不清的关系,陆亦瑶尴尬、疼、难受,催促他:“学长你快点,别待会儿我没疼死反倒吓死了。” 江衡在尴尬的气氛中笑出声:“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皮。” “哪里哪里。” 谢遂并未午休,而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他现在已经很少午休,只为了腾出时间,下午早些下班回家。 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是私人邮箱新邮件的提醒,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打开邮箱,是一个压缩包,标题是:陆亦瑶。 谢遂皱眉,然后打开压缩包,里面是一些视频截图,都是陆亦瑶和江衡的照片:江衡拉着陆亦瑶的手走在走廊里;陆亦瑶进了江衡的办公室;陆亦瑶没有穿上衣躺在床上,江衡坐在一旁。 谢遂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照片中的人,下一刻猛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许健的车速已经过了九十,谢遂却还是道:“再快点。” “先生,再快就超速了。”许健有些迟疑,因为谢遂向来不主张开快车。 谢遂沉默下来,没有再催促,车子开到学校,直接去了陆亦瑶所在的办公楼,下了车,他跑着进了大厅。 江衡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谢遂毫不犹豫地抬脚走了进去,乔冰跟去派出所说明情况,办公室只有江衡一个人,他正在脱白大褂,听到动静转身,皱眉道:“来这么快?” 谢遂冷眼看着他:“人呢?”下一刻目光落在休息室的门上,抬脚往那边走。 江衡快一步挡在门前,嘴里说着含糊的话:“她没穿衣服,这会儿不方便。” 谢遂并不想和他纠缠,直接问:“她伤得怎么样?” 江衡一愣,没想到谢遂完全没有嫉妒和恼怒的情绪,在他愣怔的片刻,谢遂已经抬手推开了休息室的门,然后随手将门合上。 陆亦瑶依旧趴在那里,背上的纱布盖住伤口,明明只是针眼大小的伤口,却一直流血不止,满眼都是刺目的红。 陆亦瑶面色苍白,歪着头看着站在门口不动的谢遂,开口问他:“你不是说下班来接我吗?” 谢遂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的背:“疼不疼?” “一百级疼,疼死了。”陆亦瑶抬手拉住他的手撒娇,把自己受伤的过程讲了一遍,问,“以前被针扎也没这么疼,会不会留疤啊?留疤也太影响夫妻生活了,不好不好。” 谢遂看她这会儿还有心情耍宝,神经不再那么紧绷:“不会。” “不留疤还是不影响?”陆亦瑶笑着追问。 “都不会。”谢遂笑,依旧看着她的背,她背上有一条七八厘米长的伤疤是她上次出车祸留下的,每次他都会亲吻,没有觉得难看,只有心疼,“我带你去医院再检查一遍,怕有针在体内肉眼看不到。” 陆亦瑶被吓到:“有的话师兄肯定知道,师兄医术出了名的高。” 谢遂脱了外套将人包起来:“去看看,我不放心。” 谢遂并没有抱着她走,怕碰到伤口,而是让人找来了车床,小心地将她抱上去,推着进了电梯,江衡追过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必。” “不用。” 谢遂和陆亦瑶同时开口,陆亦瑶尴尬,有点过河拆桥的感觉,连忙道:“师兄你别客气了,我这里有谢遂就够了。” 江衡表情有些僵硬,到底没上电梯。 陆亦瑶的手被谢遂紧紧抓着,他不自觉地用了力,陆亦瑶能感受到他的紧张,打趣道:“谢遂,你不够爱我啊,我没穿衣服还和前男友在一起,你都没生气。” 谢遂低头看她,这种时候怎么还计较这些?“有人发了照片给我,我看到桌上的药了。” “那你还是不爱我,人家不都说嫉妒让人失去理智吗?我看你倒是比我还理智。”她做捧心状,“我都受这么重的伤了还得不到你的爱,不,下辈子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谢遂弯腰,大手抚摸着她的脸:“难受就休息一下,我没事,就是有点担心你。” 陆亦瑶立刻收了脸上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谢遂,我疼死了。” 谢遂还没来得及安慰她,又听她说:“比生孩子还疼。” 谢遂一下子笑了出来,陆亦瑶得意扬扬地看着他:“笑了吧?” 到了医院,陆亦瑶被折腾着拍片,倒是没针留在体内,不过谢遂坚持道:“还是住两天院看看吧。” 加护病房里,陆亦瑶问谢遂:“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都比生孩子还疼了,不夸张。”谢遂肯定道。 被针扎几下在陆亦瑶的印象中并不是很严重,只是背上一直流血,在学校江衡不让她乱动,到了医院医生也不让她乱动,她躺了半天,难受地问谢遂:“这针上是有毒吧?到底是谁想害朕?” “是不是想换个动作?”谢遂起身帮她换姿势,看到刚换的纱布又红了,面色不禁又沉了几分。 陆亦瑶咕哝一句:“谢遂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夜半的时候陆亦瑶开始发烧,谢遂一整夜都没睡,一直帮她物理降烧。陆亦瑶觉得自己本来是小病,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烧,以至于在医院住了一周。 有一次夜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到谢遂正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把玩,她不清醒地问:“谢遂,你是不是有个前女友?” 谢遂面上带着疲惫,回道:“你不是认识吗?” “不是,你高中的那个。” 谢遂表情变幻莫测,不答反问:“谁说的?” 陆亦瑶毫不犹豫出卖队友:“乔冰。” 谢遂:“是有这么个人。” 陆亦瑶抽出自己的手,不满地问:“我和她是不是长得很像?”有片刻她脑子清楚起来,心口开始难受。 谢遂没答,站起身:“我去换水。” 陆亦瑶生了一会儿气,到底没等到谢遂回来,后面几天也没有再问过这个问题,问题就一直梗在心里,谢遂这姿态,摆明了旧情难忘。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不该追究过去,果然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天陆亦瑶一睁眼就看到了胖子,她高兴起来:“胖子,你怎么来了?爸妈呢?” 胖子看到她醒过来,面上喜滋滋的:“你真的追上那个哥哥啦?” 陆亦瑶得意:“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她转头四处看,“哥哥呢?” “跟爸妈出去了,老妈好像要赶哥哥走。”胖子说着还往外探了探头。 陆亦瑶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跳下床,没走两步,看到谢遂和蔡女士还有老陆一起走了进来,谢遂看到她站在地上就皱眉头:“怎么又乱动?”说着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回床上。 陆亦瑶活动了一下身子:“我都好了,医生也说了让我多运动。” “说谎的时候眼珠子乱转。”谢遂毫不客气地揭穿她。 陆亦瑶尴尬地笑道:“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去学校找你,你是不是不准备告诉家里住院的事?”蔡女士十分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这次多亏了小谢帮忙,回头你得多谢谢人家。” 陆亦瑶一愣,笑道:“我不用谢他,他照顾我是应该的。”说着转头看谢遂,“是吧?” 谢遂点头:“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瑶瑶的。” “我发烧老不好,谢遂说总吃药对身体不好,就每天晚上用酒精帮我擦身子,细心着呢,你放心吧妈。”陆亦瑶补充细节,成功地让蔡女士黑了脸,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放心啊孩子! 老陆给谢遂让了烟,两人去露台抽,蔡女士立刻道:“你跟他不合适,赶紧分了。” “不行!”陆亦瑶瞪着眼,“我是这么无情的人吗?我有这么渣吗?怎么能睡完了就把人踢了?我得对他负责。” “我之前以为你就是说说,也托人打听了,这不是咱们家能攀上的人,勉强成了以后也会有很多问题,你别犟,这事得听我的。”蔡女士难得强势。 陆亦瑶一脸伤感:“那也不行呀,他现在认定了我,非我不娶,我看他一个人单身一辈子是不是也不太好?” 蔡女士拍了她一下:“你别耍宝,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事你不办我替你办!” 陆亦瑶支支吾吾:“老蔡,我都多大了,这事你别管了吧?” 蔡女士一愣,大概是陆亦瑶没喊妈,瞬间想起自己后妈的身份,白着脸,到底没多说一个字。陆亦瑶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妈,这事总得有个缓冲吧?你让我想想。”只要谢遂表现好点,回头肯定能改变蔡女士的看法,陆亦瑶决定拖着。 谢遂回来没一会儿,蔡女士便主动告辞了,临走老陆还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急匆匆地走。谢遂拿了床头的药物清单看着,顺口问:“你妈跟你说什么了?” 陆亦瑶当然没说实话:“没什么,就说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 谢遂看着她,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 陆亦瑶绷着嘴不说话了。 谢遂捏她的脸:“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再坚持两天吧。” 陆亦瑶叹气:“我觉得我这伤也不严重啊,怎么就住这么多天啊?” “背上的伤倒是没问题,主要是发烧。”谢遂顿了下,“体质不行,以后我每天早上喊你晨跑吧。” 陆亦瑶往后一躺,装死:“我要跟你分手,你再去找个陪你晨跑的女朋友吧。”说着给了他一个白眼。 谢遂顿了一下,声音严肃又冷淡:“再说一遍。”带着命令。 陆亦瑶愣住,谢遂和她在一起之后很少再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对她几乎百依百顺。陆亦瑶下意识地爬起来看着谢遂:“怎么了?”她又想到他前女友的事情,听乔冰的语气,他对他的前女友不只是喜欢的程度吧? 谢遂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声音柔和下来:“以后不要随便说分手。” 陆亦瑶捏着手指,回了一句:“知道了。” 谢遂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葡萄似的眼睛:“瑶瑶,我不喜欢听这种话,只是因为我不想和你分手,只要你不走,下半辈子我都可以给你。” 陆亦瑶也看着他,执着地追问:“你喜欢的那个小学妹是不是先和你提出的分手?” 分手?陆亦瑶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说分手,她没有留下哪怕一句话给他。 谢遂不愿意她知道这些:“不是。”在陆亦瑶追问之前,他先开口,“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我们还有现在和未来,别瞎想了,嗯?” 他的尾音扬着,听起来像是商量,但是陆亦瑶就是知道他这是结束话题的意思,便不再吭声。 第十章 嗨,今天我也很爱你 过了两天,陆亦瑶出院,才发现谢遂零零碎碎地往医院搬了这么多东西。自从那天那番对话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怪怪的,不过谢遂对她的事情从不假他人之手,出院的时候也是他亲自打包好了所有东西提着往外走。其间蔡女士倒是又来了两次,每次都趁谢遂不在的时候问她考虑得怎么样,她现在都有些害怕见到蔡女士了。 关于陆亦瑶被扎针的事情,学校和警方都调取了监控,证明在陆亦瑶午休之前最后一个进入办公室的人只有徐敏,但是她一直不肯认,而且陆亦瑶的伤连轻伤都算不上,警方只能做调解,要徐敏赔钱。徐敏全盘否认,被行政拘留十五天,现在都还没出来。 陆亦瑶知道这里面多少有谢遂的手笔,就问他:“徐敏还是个学生,行政拘留要留案底的,要不算了?” 谢遂拒绝得很干脆:“不行。” 陆亦瑶还想说,但是谢遂打断了她:“别的事情都可以,但是这种事情不能妥协,有一就有二,有些人是要给些教训的。”又是那晚肯定到让人不能辩驳的语气,陆亦瑶气馁,没有再提。 请了这么多天假,陆亦瑶回到学校的时候乔冰吓了一跳:“你怎么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辞职回家当富太太了呢。” 陆亦瑶不理她,只收拾自己带到办公室的东西,然后故意看了她一眼。 乔冰跑到她身边:“怎么了姑奶奶?我惹你了?” “我住院那么久你都不去看我,不是真朋友,以后我们还是恢复商业友情吧。” 乔冰翻着她带来的包,从里面扒出一堆吃的:“我倒是想去看你,谢遂也太霸道了,根本不让任何人去拜访,你找的这个男朋友脾气太大,惹不起。” 陆亦瑶愣了愣:“为什么?” “占有欲太强,这种人你要小心了。”乔冰随口说,看到陆亦瑶表情变了变,赶紧补充道,“说不定他是担心你,怕你被打扰呢。” 这几日她确实每天都在反复发烧,不过也没有到不能探病的地步,谢遂也没有和她说过不许人探病的事情。她低头扒拉着谢遂给自己准备的一大堆吃食:“谁让你不给我打电话呢。” 乔冰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另一边,周晟在公司看到谢遂,立刻苦着脸问:“谢总,您终于来上班了,九林那边我现在约可以吗?” 谢遂:“这都一周了,你们都没人能处理?” “那边有个钉子户,手里有两亩地,非要和你面谈才行。”周晟想到陆亦瑶,之前她不也是用的这一招吗?于是他笑着说:“听说对方也是个年轻女孩子,倒是和陆小姐挺像的。” 谢遂几乎是立刻抬眼看过去,周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在谢遂带着冷意的目光下,打岔问:“陆小姐病好了吧?” 谢遂没回答,而是说:“这件事你们看着处理,不要再拿这种小事烦我。” “可是……” “没有可是,做不到就引咎辞职。”谢遂被触到逆鳞,以前也有人打听他的私事,总是有意无意地送人到他身边来,大多都和陆亦瑶有些相似之处,眼睛像、嘴巴像或者笑起来像,可他讨厌这些和陆亦瑶像的人,那时候他自己不愿意提,也不要别人提陆亦瑶,直到现在也十分厌恶有人说谁和陆亦瑶某个地方像。 周晟正了脸色:“我现在就去处理。”心里纳闷,他刚和陆小姐分开,应该心情十分好才是啊,怎么火气这么大? 谢遂并未立刻投入工作,而是坐在休息区手里拿着电话打开微信,打开陆亦瑶的对话框:在干吗? 陆亦瑶回得很快:给同学们指导思想,额外加一节思想课。 谢遂:那我晚上下班去接你。 陆亦瑶:谢谢老板。 谢遂笑,看到她逗趣就忍不住去想她的表情,她怎么这么可爱呢。 下午他提前离开公司,准备去接陆亦瑶,刚走到大堂便有一个穿t恤、牛仔裤的女孩子拦住他的路:“谢遂!” 谢遂转头看她:“你是?” “你真的不决定和我谈谈?我手里可是有你们要的地。”女孩子走到他身边,声音娇俏,不肯离开。 谢遂冷下脸:“你可以找周晟谈,抱歉,我没空。” 女孩子嘴角耷拉着,一脸不开心的表情:“我只和你谈,你不和我谈我就不卖了。” 谢遂并不喜欢被人威胁,不过还是站定问:“为什么非要和我谈?” “我听说你现在的女朋友也是这样追到你的,我也想试试。”女孩子又换了笑嘻嘻的表情,可爱倒是真的有一些。 谢遂眸光淡漠:“你大概有些误会,这个套路再来一百个人,也只有她一个人能成功。”说完毫不犹豫大踏步往外走。 许健露出了然的表情,他早就看出来了,谢遂对陆亦瑶一直都不简单嘛! 蔡女士对于要陆亦瑶和谢遂分手这件事十分执着,有一次陆亦瑶都已经回到谢遂那里,乔冰忽然打电话过来说在学校碰到蔡女士,竟然还带查寝的! 陆亦瑶找了个借口说学校有事急匆匆赶回学校,陪蔡女士吃了顿饭,当晚一直到很晚都没能回谢遂那里。这种事重复几次,又一次发生的时候,谢遂拽住陆亦瑶的胳膊:“我陪你去。” 陆亦瑶声音高了几度:“不用!”下一刻立刻小声说,“乔冰说老张通知大家聚餐,非得我也去。” “这个借口你上次用过了。”谢遂戳破她。 陆亦瑶一时间无语,只用葡萄似的眼睛看他:“你不是说晚上要加班吗?你加会儿班我就回来了,我们这聚会都是熟人,我怕你去了不自在。” 谢遂明知道她说谎,却不忍心再戳破:“让司机送你吧,不要开夜车了。” 陆亦瑶有些心虚,但是也怕激化蔡女士和谢遂的矛盾,如果蔡女士知道她搬来和谢遂同居,不知道会不会打上门。她小跑到门廊去穿鞋,低着头假装系鞋带:“那我去啦。” 谢遂跟着她出门,站在廊下看她上了车,直到车子看不到尾灯,他才垂下眼,一个人站在偌大的院子里,身影竟显得寂寥。 陆亦瑶到了学校,蔡女士在宿舍看到她进门,立刻问:“每次我来你都隔这么久才回来,你到底干吗去了?” 陆亦瑶拿出电话:“要不我现在打电话给老张,让他给你解释?” 蔡女士倒是不会这么没谱,只是问:“那小冰怎么没你这么忙?” 乔冰立刻帮陆亦瑶解围:“这个月都是瑶瑶值班,下个月才轮到我。” 蔡女士倒是也不白来,在厨房忙活了一大通才走。 乔冰劝道:“你这样也不是事儿啊,就没想过告诉谢遂?” “不能说!”陆亦瑶拿起包去门口换鞋,“这事只能靠我感化蔡女士,易地而处,你愿意知道你男朋友老妈非常讨厌你,要你男朋友必须和你分手吗?” 乔冰摊手:“我看难,蔡女士大概是被菩萨感化过,你来感化她还挺困难的。”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嘛!”陆亦瑶打开门,“我走啦,谢遂还等着我呢。” 陆亦瑶快步下楼,谁知才走出宿舍楼大门,便听到蔡女士问:“去哪儿啊?”她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陆亦瑶吓了一跳,指了指楼后面:“去超市买卫生巾,您用吗?我送您一包?” 蔡女士轻声训斥:“买完赶紧回去!别瞎跑!” “知道,知道。”陆亦瑶讨好地应着。 “周末你把时间空出来,我报了个骑马的项目,你也去体验体验。”蔡女士不容拒绝地说。 “好好好……”陆亦瑶随口应着,“不过,妈,您说您把我培养成名媛,却不让我嫁给名流,您图啥啊?” “不图啥,就图你后半辈子顺心就行。” 这话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网上有一种好叫作“你妈是为了你好”,蔡女士对这话的理解大概比别人都深刻。 周五的时候陆亦瑶和谢遂说要回家住,周末顺便和蔡女士一起去马场,她自己倒是也有兴趣,想偷偷学会了让谢遂眼前一亮,但是她没想到蔡女士说的学骑马是和相亲对象一起骑啊! “小沈刚从美国回来,你当年不是一直闹着想出国留学吗,正好可以问问小沈国外的趣事。”蔡女士重拳出击,势必要陆亦瑶和谢遂分手。 陆亦瑶笑得有些尴尬:“沈先生你好,不知道我妈有没有和你说过……”陆亦瑶还没说完背上就被蔡女士重重拍了一巴掌。 “小沈马术好,你让他教教你。”蔡女士笑着对沈临道。 沈临人倒是绅士:“阿姨放心,马术并没有那么难,多练习几次就好了。” 蔡女士一听几次,心里有谱,沈临这是满意陆亦瑶呢,脸上没忍住露出灿烂的笑:“行,那我去找我教练和姊妹们了,你们年轻人话多,多聊聊。” 蔡女士一走,气氛立刻尴尬起来,沈临牵起马:“你先上马感受一下,别紧张,我帮你牵马。” 陆亦瑶哪里敢上马,只立刻对他解释:“我妈可能没说清楚,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她不太喜欢我男朋友,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情,所以……” 沈临倒是没想到陆亦瑶这么耿直:“我理解,你不用担心,我和你一样,也有喜欢的人,即便你不说我也要说的。” 陆亦瑶:“那你还出来相亲?” 沈临摊手,实话实说:“我来之前并不知道是相亲,已经来了再走就太失礼了。” 陆亦瑶给了他一个找到组织的眼神,说起了谢遂:“我和我男朋友感情挺好的,我妈纯粹是瞎折腾,我还在想怎么说服她呢。” 沈临摸了摸马头,被马儿喷了一口气,笑着说:“家长总是很难说服的,不过家长又都是拗不过孩子的,时间长了就好。”他示意陆亦瑶,“上马吧,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陆亦瑶不再扭捏,顺着沈临的力道被他扶上马:“谢谢你了,沈先生。” “没事,以后你可以让你男朋友教你。” 陆亦瑶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会不会。” 沈临牵着马往前,指导她两手分别抓好缰绳,和她说着别的话题,她倒是真的不那么紧张了,反倒开始享受这种高位风景。 另一边,范嘉一边换骑马服一边和陈正锋抱怨:“谢遂干吗要选在这种地方啊?私密性也太差了,骑马服都得自带!” 陈正锋戴上头盔:“也没人逼你来啊,这里本来就是包月计费的,你还想多好的条件?”他合上需要手动锁门的衣柜,角上还有一块凸起,十分扎眼。 范嘉四下里看:“谢遂呢?怎么这就跑掉了?” 两人换好衣服去大厅,陈蓉和几位女士也都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马场并不小,只是后期资金跟不上,设施显得落后,不出意外被几位女士抱怨了。 周湾问:“咱们为什么不去嘉信啊?这儿能有什么好马?” 陈蓉向来喜欢和稀泥:“这不是谢遂要来嘛,大家正好一起玩,现在谢遂有了女朋友,见我们一次也不容易。” 几个女生不说话了,这确实是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范嘉正好凑过来:“依我看,谢遂大概是相中这个马场想买了它开发成楼盘,这位置倒是挺不错的。” 几个人就着这个话题聊开,忘了抱怨。 谢遂站在大厅外的高台上四下望,并没有看到陆亦瑶的影子,待到所有人一出来,大家便一起去选马,他刚挑好一匹马出了马棚,便有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女孩子骑在马背上,语笑嫣嫣地看着他:“谢遂,又见面了。” 谢遂看着对方,眸光变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说巧合你信吗?”女孩子看着他上马,姿态十分漂亮,眼里笑意更盛:“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白入雅,你记好了。” 谢遂没理她,腿夹着马腹冲了出去。白入雅一愣,追了上去。 后面一群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范嘉问:“那谁啊?” 没人理他,大家各自骑马往前奔去。 马场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平坦的草地,另一部分是带连绵坡度的草地,陆亦瑶不害怕之后,沈临便带着她在有坡度的草地上慢慢地往前走。 陆亦瑶有些不好意思:“沈先生,要不你也去骑一匹马吧,可以带着我小跑一下。” 沈临接受了她的意见,说道:“那你先下马等一会儿,我骑马回去牵一匹过来。”他本是可以走回去,怕陆亦瑶不懂马又一个人骑着马乱跑发生危险才改了主意。 谢遂一行人骑到这边的时候正好看到沈临扶着陆亦瑶下马,陆亦瑶有些不稳当,还往他怀里靠了一下。沈临倒是绅士,立刻扶着她的胳膊将她移开,只是两个人站得极近,在外人看来未免暧昧。 陆亦瑶听到频繁的马步声,一站稳便看过去,谢遂永远都那么显眼,只一眼就能够找到,她愣了下,脸上扬起笑,随即想到身边的人,又收敛了笑意,有些忐忑地站在原地等着谢遂靠近。 这场景太尴尬,大家都看到了谢遂头上的绿帽,却谁也不敢先开口。范嘉混不吝,抢先开口:“瑶瑶,我就说谢遂没事来这破地方干吗,果然是因为你在这里。” 陆亦瑶看着谢遂,他没说话,面色阴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忽然就生出了惧意,怕他误会,怕他又像没在一起的时候那般,她小跑到他马前:“谢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临跟过来:“瑶瑶,这是你朋友?” 范嘉不客气道:“你谁啊?怎么跟我们瑶瑶在一起?” 陆亦瑶立刻解释:“这是沈临,是我朋友。”说着转身对沈临道,“这是我男朋友谢遂,这些都是他朋友。” 沈临笑着和谢遂打招呼:“谢先生你好,阿姨托我教瑶瑶骑马,我们也是刚来,既然你来了,人就交给你了。” 谢遂终于有了动作,对沈临微微点头:“麻烦沈先生了。” “那你们忙,我先走了,马……”沈临扭头正要征询陆亦瑶的意见,便听她说,“你骑走吧,我和谢遂骑一匹就好了。” 沈临道了声“好”,和大家说了再见便骑马离开。 马背上的一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十分尴尬,眼前的情景即便没说透,大家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大概没人想到竟然还有人敢给谢遂戴绿帽子。 一时间大家都想点根蜡。 陈正锋道:“都挤在这里干吗?待会儿别把人草坪啃秃了,谢遂你带着人,我们往前走。” 即便八卦,也没人敢留下来看热闹,纷纷往前走,唯有白入雅没走,语气不善道:“你就是谢遂的女朋友?”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像是审判,而且说话的时候抬了抬缰绳,马儿朝着谢遂的马靠过去。 陆亦瑶愣了愣,其他人都走了,唯有这个人不走,说话动作都朝着谢遂,让陆亦瑶蒙了,那种因爱而起的强烈的攻击性瞬间控制了她的情绪,她想要处理得好一点,像个成熟女人那般,可最终她只是斗气似的道:“我是,你又是谁?” “我是他的追求者。”白入雅一点不避讳,“谢遂这么优秀,追随者自然多,你不必介意。” 陆亦瑶被气个半死,问谢遂:“你什么意思?” 白入雅倒不是斗气,而是理所当然的态度:“陆小姐,你不能自己追谢遂,就不准别人追吧?总得公平一些不是?” 陆亦瑶看谢遂一句话不说,又想到自己是如何追到谢遂的,现在来了个比自己好看,比自己娇美,还带着浑然天成的傲气的女孩子,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浓重的危机感朝着她袭来,她只是看着谢遂,甚至不知道该问什么话。 谢遂终于开口:“白小姐,请你先离开。” 白入雅嘟着嘴:“凭什么呀?” 谢遂语气克制:“如果你还不走的话,我不介意明天就让你家那两块破地变成平地。”他很少说狠话,这般克制,却还是露出了自己的愤怒。 白入雅不情不愿地离开,偌大的草地上只剩下谢遂和陆亦瑶两个人,谢遂没下马,陆亦瑶只是倔强地抬头看着他,等他解释。 谢遂倒是开口了,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怎么,你和那位沈先生谁没看上谁?” 陆亦瑶一瞬间面色煞白,不敢相信地看着谢遂,想要解释,可被他这话刺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谢遂看着陆亦瑶的模样,像是被冷风摧残的花朵,面色苍白,唇微微颤抖,大眼睛里写满了愤怒和受伤。他正要下马,陆亦瑶已经转身跑开,步子不大,却很快,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那时候她根本不会逃走,只会发脾气,千方百计让他认错。 顿了顿,谢遂到底没有追上去。 范嘉看到谢遂一个人骑马追上来,和陈正锋看了个对眼:“谢遂的面色不太好看啊,不会是和瑶瑶吵架了吧?” 陈正锋:“你嘴巴别那么大,就当不知道就行了。” 谁知,谢遂一追过来,便对范嘉和陈正锋道:“比一盘?头红我放维远的基金,你们两个随意。” 周围立刻有人大声喊:“我也参加!”整个维远!谢遂也太大手笔了! 陈正锋和范嘉都放了一个筹码,定了规矩,大家都骑着马冲了出去,只是谢遂的马术是专人调教过的,而且比平日还疯狂一些,没多久便已经遥遥领先。范嘉在后面拼命追,对陈正锋大喊:“谢遂就是想骗我们的筹码吧,他这么疯,谁能赢得过他啊!” 陈正锋的声音被风吹散:“闭嘴吧你!你一次都没赢过,刚才还敢参加比赛。” 范嘉:“那不是谢遂给的头红太吸引人嘛!你难道就没想法?” 陈正锋没理他,憋着劲加速,赶到终点的时候还是落后了谢遂一大截。谢遂倒是毫不客气:“筹码我让律师做交接,你们准备一下。” 范嘉哭丧着脸:“谢遂,你故意的吧?” 谢遂没回话:“我先回了,你们慢慢玩。”说完也不等人,直接往马棚的方向去。 他这样,瞎子也看得出他是和陆亦瑶出了问题,不过范嘉倒是奇怪:“你说,陆亦瑶算美女吗?”对陆亦瑶的称呼已经变成全名。 陈正锋:“算不算美女,谢遂都上心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范嘉不能理解:“不美就算了,还花心,难怪谢遂要生气。” 陈蓉也骑过来,听到这话,道:“他们应该是有误会吧,情侣吵架多正常,过两天就和好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两人过了两周都没和好。 那天陆亦瑶离开之后并没有再去过谢遂那里,谢遂也没有联系过陆亦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陆亦瑶从最初十分生气恨不得和谢遂分手到后来的后悔,再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 时间给过她选择,可她只是选择拖着,以至于到了现在走到这般完全失去对方消息的地步。她并不傻,相恋的两人互不联系已经是沉默的分手,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谢遂还是给她留了脸面的。 “走,去超市买菜。”蔡女士喊着在沙发上躺了一整天的陆亦瑶。 陆亦瑶立刻坐正身子,警惕地看着她:“我不去。”怕又被她骗去相亲。 “你不去你想怎样?有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样子?看着还没小区里的大妈有活力,赶紧的,别让我催你。”蔡女士嗓门很大,仿佛陆亦瑶不动她就要上手一般。 陆亦瑶无奈,只能换了衣服跟着她出门。胖子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偷偷拉了拉陆亦瑶的衣服:“joytoy刚升级了一款新的游戏手柄。” 陆亦瑶看他一眼,觉得连胖子都不顺眼了,干脆道:“不买。” 胖子也不生气:“我昨天发了我打游戏胜利的朋友圈,哥哥给我点了赞。” “那又怎样?”陆亦瑶斜眼睨他。 胖子立刻道:“是谢遂哥哥。” 陆亦瑶顿了一下,这个月她平时住学校,周末回家住,十分规律。全家人大概都猜到了她和谢遂的事情,只是从未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过。 陆亦瑶嘴犟:“那又怎样?” “倒也没什么,就是我看到哥哥给我点赞,我找他聊了一下天。”胖子说着就跑开了,追上走在前面的蔡女士,拉着她的手摇来摇去。 最后陆亦瑶当然还是给胖子买了新的游戏手柄,也看到了他和谢遂的聊天记录,总共也没几句话,而且是他先和谢遂说话的。 胖子:哥哥,你给我点赞了。 谢遂的回答很简单:嗯。 胖子:哥哥你在干吗? 谢遂:开会。 胖子:那你忙吧,不打扰你啦。 谢遂:好。 陆亦瑶不敢相信自己花了两万块就看了这么几句毫无营养的对话:“这就完了?” 胖子:“不然呢?人家都说了在开会,我不好打扰吧?” 陆亦瑶气死,不过都晚上十点了,谢遂跟谁开会?以前没见他这么忙。 隔天,她跑去问胖子:“你什么时候还找谢遂说话?” 胖子鄙视她:“这个得看情况,我总不好毫无缘无故地去找他,还主动说起你吧?那也太不好了,搞得你嫁不出去似的。” 陆亦瑶恼怒:“小孩子家家的这么早熟,天天都看的什么书?统统给你没收了!” 胖子反驳:“我不看课外书,我只玩游戏。” 陆亦瑶夺过他的手机:“现在就交给老蔡,让她好好管管你,天天就知道玩游戏!” 胖子怒喊:“你失恋关我什么事啊?!你不能借题发挥啊!” 陆亦瑶忽略他的愤怒,义无反顾地没收了胖子的手机去和蔡女士谈了半天,要求她监督他好好学习,不能再玩游戏。 陆亦瑶办完这事儿就跑回学校,完全不看胖子的脸色。 时间又过去半个月,陆亦瑶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谢遂是真的结束了。空闲时间太多,她便再次回了海蓝,周末两天都泡在海蓝办公室里,倒是没想到还能遇到黎灏。 黎灏和她熟,见到她便问:“你和谢遂出现问题了?” 陆亦瑶离开谢遂的圈子就根本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所以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黎灏:“你怎么知道?” 黎灏故意不说:“请我吃饭?” 陆亦瑶立刻讨好地答应:“老板您说,想吃什么?”给胖子买完礼物,陆亦瑶已经囊中羞涩,幸好刚发了工资。 地址是黎灏选的,陆亦瑶看到酒店大门就知道这顿自己请不起,但是黎灏不是霍硒,应该不会让她付钱……吧? 点了餐,黎灏道:“谢遂最近挺忙的,你们俩是什么问题啊?” 陆亦瑶不答:“他忙什么?” 黎灏笑了下,靠在椅背上:“都是工作的事情,他这个人太骄傲,你和他在一起很累吧?” 陆亦瑶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 “听说了。”黎灏面上带着笑,“其实谢遂这人这么多年私生活还是挺干净的,从不往身边弄乱七八糟的女人,所以你和他那些传言传出来的时候我们都不太信。” 陆亦瑶对谢遂的过去并不了解,但是已经不止一个人对她说过这种话:“黎灏,你不喜欢我吧?” 黎灏立马坐正身子:“怎么会,当时我们在一起……” 陆亦瑶打断他:“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ok!”黎灏改正说辞,“我追你的时候是认真的,这一点绝对不掺假,不过我没谢遂魅力大而已。” “听说你在追宋姝?”陆亦瑶不是小女生,当时黎灏看似在追求她,但是私下从不撩她,也不会没事找她聊天,眼中更无狂热,直到听到他追宋姝的消息,她才回过味来。 黎灏没回答,拿了纸巾抬手往陆亦瑶嘴角伸去,陆亦瑶几乎是立刻往后靠了靠,黎灏笑了下,将纸巾递给她:“嘴角有东西。” 陆亦瑶接过去,下一刻看到谢遂一行人正走在玻璃幕布后的走廊上,大约是从包间出来要离开,他被人簇拥着,身边还有个穿裙子的女人。 陆亦瑶看清了女人的模样,正是宋姝。 谢遂仿佛没有看到他们,倒是宋姝微微侧头看了两人一眼。陆亦瑶不懂宋姝的眼神,心里一阵阵难受,也有些生气,干脆站起身:“我吃好了,我要走了。” 黎灏立刻起身捉住她的胳膊,坦白道:“是,我是在追宋姝,我知道他们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才带你来,这对我们都是一个机会,不是吗?” 陆亦瑶并不想要这种机会,冷着脸说:“你以后不要来海蓝了。” 两人不欢而散,陆亦瑶看着硬气,结果当天一整晚都没睡着。 宋姝和谢遂在一起过,两人旧情复燃也很正常,再说了,宋姝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家世和谢遂也算门当户对……这般想着,陆亦瑶踢了踢被子,心里发堵! 接下来黎灏果然没再出现过,不过海蓝倒是出了件和谢遂有间接关系的事情。 之前海蓝的公募一直都是谢遂这边在做,其中有一项飞桥艇的捐赠也是由他的公司作为捐赠主体,只是到了约定的日期,改装的飞桥艇一直没有送来,诚哥联系了对接人,几次都没得到准确回复,只能来找陆亦瑶:“现在装置还在布置,人手用得也多,咱们确实挺需要这几艘游艇的,要不你问问周晟?” 陆亦瑶愣了下:“怎么让我去问?” 诚哥笑了下,拿出支烟,看了她一眼,又将烟装了回去:“你和谢先生是不是出问题了?他那边以前没卡过咱们,我和周晟联系,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你去对接。” “我不去。”她才不要去谢遂面前丢人,以前追他那会儿可以不要面子,但是相爱过,也正因为爱过,才不愿再被他看低。 “你们这些孩子的情啊爱啊的真麻烦。”诚哥笑着抱怨了一句,“不过你不再试一下,以后后悔怎么办?看你这段时间都没精打采的,已经后悔了吧?” 最后陆亦瑶还是给周晟打了电话,周晟简直是得到了谢遂的真传,电话里什么都不说,只说让她去公司谈。陆亦瑶心里忐忑,不断猜测是不是谢遂示意周晟这么做的,心里抱了莫大的希望,也因此更加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周晟是谢遂的特助,办公室也紧挨着谢遂的办公室,她到的时候倒是没人为难,只是秘书室的人说周晟在忙,让她在等候区等一下。她坐在沙发上看到秘书室的人交头接耳,不时地往她这边看一眼,她大概知道他们是在谈论她和谢遂的事情,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谢遂经常带她来公司,这么久不出现,他们私下八卦倒也正常。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亦瑶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明白今天的事情并不是谢遂的意思,如果真的是他让她来的话不会让她等这么久,谢遂从不做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 陆亦瑶并没有猜错,周晟掐好了时间点急匆匆地出了办公室,碰到开完会上楼的谢遂,他戏演得好,看到谢遂便一脸纠结,欲言又止:“谢总,您开完会了。” 谢遂皱眉看着他的表情:“怎么了?” 周晟为难地说:“陆小姐来了。” 谢遂表情僵了片刻:“让她来我办公室。” 看着谢遂的背影,周晟呼出一口气,进了候客室。 陆亦瑶看到他立刻站起身:“周特助。” 周晟关了门:“谢总在办公室等你,你进去了有话好好说,可别再惹他生气了行吗,姑奶奶?”他最近真是被虐惨了,只求谢遂心情能好点。 陆亦瑶有些脸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是他让我来的吗?” 周晟给了她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说:“当然不是,你快把他气死了,他还能主动求你回头?不过你们俩和好了你可得记得谢谢我。” 呃…… 周晟的话给了她信心,这一个半月以来的煎熬、怀疑、悔意似乎都不再存在,仿佛她真的只是和谢遂吵架待复合而已。不过在谢遂办公室门口时,她还是踟蹰了。秘书室的人探头往这边看,陆亦瑶更紧张,下一刻谢遂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谢遂站在门内看着她,看到她抬头看他,看到她葡萄似的眼睛里带着不安和踟蹰,他退开一步:“进来。” 陆亦瑶赶紧走进去,还不待说什么,谢遂已经往办公室的休憩区走去。她只能跟过去,看着谢遂走到小吧台旁边去倒茶,听到他说:“坐。”每个字都带着命令的语气。 陆亦瑶听着他这话里疏离的语气心里实在难受,仿佛下一刻就会听到谢遂明确和她说分开的话,不知怎的,她鼓起勇气,快步走到他身后,抬手便抱住他的腰,声音不清不楚地喊:“谢遂。” 谢遂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他给陆亦瑶倒的并不是茶,而是秘书室准备的柚子汁,果汁漫出来洒在桌上他都没有发现,下一刻,他放下玻璃壶就要转身。 陆亦瑶死死搂住他的腰,紧张又霸道:“不让动!” “陆亦瑶!”谢遂低声喊她名字,却到底没再动一下。 陆亦瑶看不到他的脸,才有勇气问:“那女的为什么要追你?你是不是天天见她?” 谢遂嗤笑一声:“陆亦瑶,放开。” “不!”陆亦瑶知道自己放开他就再也没勇气问他了,所以她不敢放,又问他,“你为什么要和宋姝一起吃饭?” “工作关系,我会和很多女人一起吃饭,这一点你应该清楚。”谢遂冷声开口。 “上一个问题。”陆亦瑶坚持问。 “她要追谁是她的自由,只是她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之后没有再见过她。还有什么要问的?”谢遂盯着桌上洒的果汁,还能闻到果汁浓郁的芳香。 陆亦瑶许久没开口,谁也没有动一下,不知过去多久,陆亦瑶低声问:“你要和我分手吗?”一开口,心已经碎掉。 谢遂没答,事实上这一个多月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她要的,他都给,她要他的命,也只需要一句话,可她是怎么做的?他不想原谅她,可就像是走进死胡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我妈不想我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总是去学校找我,怕我和你住在一起,天天监督我和你分手,那天我不知道她是带我去相亲的,当时我就和对方说清楚了。”陆亦瑶解释,用哄人的语气说,“你别生气了,我现在都不敢和我妈出门了,就怕她介绍莫名其妙的男人给我。” 谢遂用力掰开她的手,转身看着她:“所以我还得谢谢你了?” 陆亦瑶看他这样,知道他还在生气,但他没赶她走,也说明他没想和她分手,因此她胆子大了一些:“那倒是不用的。”她拽着他西装下摆,“我错了,可那天你也说了很过分的话,而且男女朋友吵架不都是男的先认错吗?” 谢遂低头看着她,她娇小可爱,说这话的时候连哄带骗,他不自觉别开眼:“你本来来做什么?”如果是她主动来找他的,他的办公室不会提前有人准备好她喜欢的果汁。 陆亦瑶僵了下,然后像凋零的花朵一样蔫了下去:“你们本来说赠送给海蓝一队飞桥艇,可一直没送来,诚哥让我问问周晟。” 谢遂点头:“我现在就让人送去。” 陆亦瑶看着他,他大概就差问一句:还有什么事吗? 她忽然有些生气,却不能就这样走了,于是说:“我还有一些东西在你家,你带我回去拿。” 谢遂沉下脸:“你不是有钥匙吗?自己去拿。” “丢了。”陆亦瑶摆明了耍赖。 “周姨在家,没开车的话我让许健送你。”他说着就要去拿电话。 陆亦瑶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就是要你送!现在就送!” 谢遂没脾气,怒极反笑,拽着她的胳膊:“走,我送你去拿。” 两人出了办公室,姿势并不好看,陆亦瑶知道秘书室的人都看着,他这样拽着自己太没面子了,于是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弄疼我了!”浑蛋! 谢遂冷着脸没理人,走在前面,抬手按了电梯。 陆亦瑶看到周晟假装出来办事,朝这边看,还用眼神询问她,她转头假装没看到。 周晟失望,看来不成啊?谢总这脸色怎么更难看了? 谢遂亲自开车,车速很快,整个车厢气氛都很压抑。陆亦瑶看着快速后退的景色,低声说:“你慢点。” 谢遂没理她,一路快速开回别墅。 周姨过来开门,看两人都黑着脸一前一后进来,拉过陆亦瑶的手:“这是怎么了?” 陆亦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周姨告状:“他要赶我走。” 周姨显然没料到她说话这般直接,尴尬了片刻,又笑了:“能把小遂惹得这么生气,你也真是第一个,别听他瞎说,他不会赶你的。” 谢遂不听两人说什么,弯腰捉住陆亦瑶的手,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然后拖着上楼。陆亦瑶也怒了,被拉进房间的时候低头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下:“谢遂你别太过分了!” “你不是要走吗?收拾东西吧,我看着你收拾。”谢遂任由她咬,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陆亦瑶在心里狠狠骂他浑蛋,无情的家伙!她气愤地走进和卧室相连的试衣间,有整整两柜子都是她的衣服,整齐地挂着,即便她这个主人不在,也看得出有被细心料理。她忽然又不生气了,却还是将箱子从顶层格子中拿了下来,假意将衣服丢进去。 她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谢遂,嘴里说着:“我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又骂他,“你就是个浑蛋,对我一点都不好,黎灏都比你好!” 谢遂不说话,任由她骂,看着她的动作,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陆亦瑶又骂了两句,他没听进去,转身走了出去。 陆亦瑶看他走了,没人可骂,也就不生气了,不知道该不该得意,确实没见他这么生气过。她找周姨又拿了两个行李箱和几个纸箱子,将两柜子的衣服统统装起来。周姨看两人闹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一边帮陆亦瑶收拾东西,一边和她说话:“小遂这人很多时候都不会表达,可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没回来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回来很晚,给自己安排了很多工作,还感冒了一场,不肯好好吃药,拖了快三周才好。” 谢遂病了?陆亦瑶不知道,心里有些懊恼,想到自己生病的时候谢遂全天二十四小时陪护,落差还真大,难怪谢遂这么生气。 周姨叹了口气:“小遂很少将人放在心上,以前在家里从没有提过别的女人的名字,但是你来了之后,他每天都会问我三餐做什么;你快到家的时候,他会问家里的温度是不是合适;你不肯让司机接送,他私下问我让人不着痕迹地保护你,你会不会多心;他还跟着我学了很多菜式,和我一起看每一季的新款式,你很多衣服都是他亲自挑的,他只是不会说,可他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陆亦瑶脑子一片空白,她知道在一起之后谢遂待自己很好,那一次陈正锋订婚,她明明丢了他的面子,他却还是背着她离开,后来也没提起过那件事,他对她的纵容她怎会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他私下还做了这么多。 “你们为什么吵架我也听说了一些,你要是觉得他做得不好,对他哪里不满意,大可直接和他说,我不是在批评你,因为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你确实伤了他的心。”周姨替陆亦瑶叠着衣服,听陆亦瑶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周姨听完,诧异地看着她:“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你走什么?” “我不走……”陆亦瑶继续收拾东西,憋了半天,说了句,“我就吓吓他。” …… 最后陆亦瑶在周姨的帮助下,将屋子里属于她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一只耳钉都没落下。周姨还做了饭给陆亦瑶吃,陆亦瑶吃得饱饱的,然后就去了客房睡觉,交代周姨告诉谢遂自己已经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夜里过了十二点谢遂才下楼,周姨还在等他:“饿了吧?吃点东西?” 谢遂目光在客厅扫了一圈:“她人呢?” 周姨往厨房走:“早走了,你不是要赶人家走吗?” 谢遂跟过去:“院子里没有车子开出去的声音。” 周姨笑起来,将留好的菜放进微波炉:“你啊,就是嘴硬,在书房一直盯着院子吧?” 谢遂不自在地别过眼,耳朵有些红,听到周姨又说:“她性子就跟小孩儿似的,你和她生什么气,搞得自己也像个孩子。” “我不想吃东西,您别弄了。”谢遂换了话题。 “多少吃点,瑶瑶说了让我看着你吃些东西。”周姨将热好的菜端上桌。 谢遂沉默了一下,还是拿起了餐具,周姨竟然给他留了鱼,陆亦瑶已经吃了一边,给他留了另外一边,小浑蛋竟然还给他留了,以前从不留的。 周姨像上次一样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吃东西,忽然问了句:“你上学的时候兴冲冲地回家里要学做鱼,就是做给瑶瑶吃的吧?”她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隐约猜到谢遂看上的,从头到尾大概都只是陆亦瑶一个人。 谢遂吃东西的姿态很好看,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周姨:“周姨,你也觉得我错了?” “你做生意,也常常照顾朋友的生意,你总是问对方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可你有没有问过自己到底想要走到哪一步?上次你坐在这里也是要吃鱼,心里想的肯定是要她也在这里,可是她已经在这里了,你还和她置什么气?瑶瑶说你对她不好,一边哭一边说……” “她不会哭。”谢遂打断她,陆亦瑶没良心着呢。 谎言被揭穿,周姨也不尴尬,笑道:“你看你,对她多了解,既然放不下她,又何必这样总是伤她的心呢?女人就是要哄着,别人做错事,你总有办法让人认错,可是瑶瑶不是别人,是你要主动去哄着的人,你怎么在感情方面还把自己当女生了?你可不是小公主。” 谢遂笑了,他能怎么办,只能算了,知道陆亦瑶没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原谅她了。 谢遂将陆亦瑶藏起来的东西找出来,再一件一件地摆回去,每一样东西,哪怕她的一根腰带他都知道原本的位置在哪里。很多时候他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些东西许久,他的心意藏在这里面,想要她知道,又害怕她知道。 做完这一切,他去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闭眼小憩,没一会儿便又起身,走到隔壁的隔壁,门把一拧,果然没锁。他走进去,看到床上小小的一坨,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弯腰想把人抱起来,下一刻脖子便被抱住,陆亦瑶撒娇般抱怨着:“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谢遂抬手去拉她的手:“陆亦瑶,是不是每次惹我生气觉得耍赖一下就能过去了?” “哪有!”陆亦瑶嘟着唇,下一刻又强硬道,“你下次再赶我,我就真的走了!” 谢遂这下强行将她的胳膊拉下,她正要发脾气就被他翻过身,他抬手狠狠打在她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她惊叫一声,他没停手,只是问她:“走哪里去?” 陆亦瑶主动求饶:“不走了!不走了!” 谢遂将人翻过来,看人眼睛都气红了,忽然就笑了。 陆亦瑶抬脚踢了他一下:“你有病啊!” 谢遂倒下去,将她抱到自己身上,声音带着疲倦:“嗯,你有药吗?” 他得了一种病,一生都只能爱这一个人,不治之症。 陆亦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铁盒子,从里面倒出来一个白色的颗粒:“来,吃药。” 谢遂也不看,直接张口吃了进去,是薄荷糖,凉凉的。 陆亦瑶说:“你前两天生病了?怎么不和我说?你给胖子点赞都不给我点赞。为了看看你们俩的聊天对话,我花了两万块钱给胖子买了新的游戏手柄,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当,你得给我报销。我今天要是没去找你的话,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找我了?” 陆亦瑶絮絮叨叨的,谢遂将她抱进被窝:“别吵了,睡觉。” 陆亦瑶不甘心:“还没结婚就嫌我吵了。你说我怎么跟我妈说,说我这辈子只嫁给你一人?万一我将来嫁给别人,你会去抢亲吗?就像电视里那样,哎,你看最近那个偶像剧没有,就那个《深度沦陷》,开头第一幕就是男主去抢婚……” 陆亦瑶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转头去看,谢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她在他怀里动了动,他没醒,却抬手抱了她一下。陆亦瑶小心地换了个姿势,玩着他的睡衣,听他有力的心跳,早知道是这样,她应该早点来找他的。 第二天周姨便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陆亦瑶走在前面,非要背谢遂,谢遂不肯,她拉着他的两只手从肩膀绕到胸前,嘴里喊着:“猪八戒背媳妇了。” 谢遂抽回手,凉凉地看着她:“你没事骂自己干吗?” 陆亦瑶这才反应过来,气得跺脚,抬手打人。谢遂也不躲,任由她打。 周姨看了两眼,笑着进了厨房。 饭后,谢遂送陆亦瑶去学校,正好碰到乔冰,乔冰看着陆亦瑶依依不舍的模样问:“和好了?” 陆亦瑶得意:“那还用说。” 乔冰啧啧两声:“优秀啊,谁先道歉的?” “当然是谢遂。”陆亦瑶毫不客气地说瞎话。 乔冰唉声叹气:“你说人家谢遂欠你什么了,明明都是第一次做人,他怎么什么事都让着你?” 陆亦瑶也跟着叹气:“太有魅力,没办法。” “吹牛吧你。” “吹什么啊,你是没见,谢遂就是我的枪,我指哪儿他打哪儿。”下一刻,原本要关上的电梯门被一只手挡住,谢遂正神色复杂地看着陆亦瑶。 陆亦瑶打了个嗝,吹牛被戳破,她没脸见谢遂了。 “电话忘了。”谢遂抬手将电话递过去。 陆亦瑶接过去,绷着唇看着他:“你肯定没听到。” 谢遂和乔冰点头示意,又抬手捏她的脸:“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下班我来接你。” 第十一章 谢先生,请开始你的宠爱 两人和好,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以前,谢遂从不是翻旧账的人,陆亦瑶从未听他提过一句关于蔡女士或者相亲之类的话,仿佛那些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显然陆某人并没有这么大方,对于白入雅和宋姝的事情耿耿于怀,每过两天就要去谢遂公司查岗。周晟见她来公司,走到她身边忍不住赞一句:“厉害啊,陆小姐,怎么搞定我们谢总的?” 陆亦瑶得意:“小菜一碟。” 周晟恳求道:“您以后没事多来视察工作行吗?我代表这一层楼所有人感谢您。” 陆亦瑶傲娇地回复:“尽量吧。” “石澜的吴总来了,谢总在和对方开会,您先在办公室等。”周晟将陆亦瑶带到谢遂的办公室,又给她准备了茶点和零食才退出去。 谢遂的办公室很大,陆亦瑶倒是没闲着,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最后在谢遂桌上的电子相框里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谢遂抓拍了这么多她的照片,有一些是在家里,有一些是在外面。她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用他的笔画了一只猫摆在电子相册旁边,然后拿出手机拍下来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一个笑嘻嘻的表情。 谢遂的办公桌很干净,一台电脑,三沓文件,一个笔筒,一个水杯,一盒抽纸,再有就是电子相册,干净得就像他这个人。陆亦瑶正要去旁边看看其他东西,便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她立刻蹲下身藏在办公桌下面想要给谢遂一个惊喜,却没想到谢遂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一个人。 “仿生芯片你们现在可是占主要领导地位,代工这一块是准备放在亚洲还是非洲?”一个陌生的男声问道,大概是周晟说的吴总。 谢遂接话:“主要先考虑本土,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做个规划。” 两人就这个问题谈得热火朝天,陆亦瑶蹲得脚麻,有些后悔,给什么惊喜啊,现在要是跳出去就真的是“惊喜”了。 待到两人谈完的时候,陆亦瑶已经干脆坐在了地上,听到那个吴总八卦地问:“听说你和你女朋友吵架了?看不出你还会和女人吵架。” 谢遂轻笑了一下,陆亦瑶也有些好奇谢遂会怎么回答,下一刻听到他说:“小女孩发脾气而已。” 屁嘞,明明是他发脾气。 “我还没见过呢,陈正锋订婚那天我没去真是后悔,到底是什么天仙人物,竟然能绑住你的心,什么时候带出来看看。”吴总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八卦。 谢遂直截了当地拒绝:“有机会见吧,她忙着呢。” 陆亦瑶无语,她真的没那么忙啊! 吴总:“她能比你还忙?国家领导啊?” 谢遂:“第一个字换一换。” 吴总愣了下:“我去,谢遂,你变了,以前你也是个追风少年啊,怎么家里就多了个领导了?” 陆亦瑶听了这话才明白谢遂说的是“我家领导”,没忍住笑起来,随即捂着嘴动了动,头不小心碰到办公桌面板,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很快听到吴总问:“哟,什么声音,你这办公室还藏了人?你这也太对不住嫂子了吧?” 陆亦瑶不肯出去,这也太丢人了吧?下一刻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完了,丢人丢大发了! “你先回吧,有事改天再谈。”谢遂转身对跟过来的吴铭说。 吴铭探着身子要看,被谢遂推开:“今天开会的事情我们都再想一想。” 吴铭举起双手:“得,我现在就走。” 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传来,陆亦瑶仰着脸,然后看到谢遂出现在视线里,她朝他笑了笑,一脸尴尬。 谢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领导,您怎么坐地上了?” 陆亦瑶讪讪地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动了动:“我可没想偷听,东西掉了我正捡呢,你们两个就进来了。” 谢遂似笑非笑:“正好周五了,我带你回家收拾下东西,然后送你回京西花园。” 陆亦瑶身子往后靠了靠:“你想干吗?” 谢遂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以后每周五我都送你回家,改变一下你妈的印象,省得你左右为难。” “我不,她会打死我的。”陆亦瑶拒绝。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做?像以前那样闪闪躲躲就能解决问题?”谢遂根本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拿起桌上的电话吩咐周晟拿几款公司开发的游戏产品过来。 “你还玩游戏啊?”陆亦瑶试图转换话题。 “给你弟玩的。”谢遂去拿外套,声音带着慵懒,一点都不认真。 陆亦瑶立刻明白他这是要走胖子路线,看他要出门,立刻拿了包跟上他:“你这不太好吧?鼓励小孩子打游戏,犯法的。”顿了下又接了句,“犯我家的法。” 谢遂倒是一点不在意,走在前面,任由陆亦瑶小鸟似的跟在身边:“这个切入点最合适,战略是可以随时更换的。”意思是刚开始送游戏产品,以后就没有这待遇了。 “胖子会恨你的。” 谢遂进了电梯,斜眼睨她:“到那时候他已经不重要了。”以后征服了蔡女士,就不必考虑胖子的感受了。 陆亦瑶咕哝:“你怎么这么坏。” 两人到了京西花园,蔡女士果然连大门都没出,胖子也被她拘着没能出来。 谢遂倒是一点不在意,让陆亦瑶拿了东西,又仔细交代她:“有事随时联系我,不要乱跑,出市的话我让司机过来接送你,还有……”谢遂顿了顿,“不要让自己受伤,不小心受伤要告诉我。” 陆亦瑶一点没往心里去,说甜言蜜语哄他:“放心吧,我会想你的。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周日下午。”谢遂捏了捏她的脸颊,忽然不想放她走了,下一刻,坚定道,“快去吧。” 陆亦瑶笑着跑走了,谢遂站在原地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才转身上车,车子开出小区,路两边是密集的路灯,连款式都是陆亦瑶喜欢的款式,只是她大概没有想过这些路灯是谢遂让人装的,她家门口这条路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巡视,他做事总是这样,发生过一次的事情就会永远杜绝。 车子匀速通过这条路,尾灯亮着,不时有人转头盯着看,这豪车在这小区倒是没见过。 蔡女士对于谢遂的这些做法并没有表态,也没有再让陆亦瑶去相亲,事实上自从上次两人闹矛盾的时候她便停下了这些行为,大部分的原因是见不得陆亦瑶每天闷闷不乐,家长总是拗不过子女,这话在她这里也适用。 谢遂的这些战略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征服了胖子,还有老陆这个意外收获,饭桌上陆亦瑶对老陆说:“太阳马戏团马上要来咱们这里表演,谢遂给我弄了几张票,爸,你不是喜欢看吗?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胖子立刻捣着碗说:“真的?是电视上那个吗?” 许和现在每个周末都来陆亦瑶家补课,听闻这话也惊喜了:“我也去,我也去!” 蔡女士不高兴,拍了一下胖子的头:“好好吃饭!” “妈!”胖子拉长声音抱怨,“是太阳马戏团哎!第一次来中国哎!” 陆亦瑶快速补上一句:“第一排的票。” 老陆:“是得去,我可是他们的十年老粉了。” 许和:“叔,看不出您一大把年纪了还追星啊,您喜欢哪个啊?” 老陆和胖子、许和集体忽略了蔡女士的黑脸,讨论得热火朝天,当下便拍板要去。陆亦瑶小心翼翼地看着蔡女士的黑脸,一直到洗完碗,她都没搭理陆亦瑶。 “妈,你对谢遂到底为什么这么大意见啊?你不喜欢他哪里,我都让他改!”谢遂倒是看得清形势,从不主动上门,不过她怀疑许和是他派来的卧底,这不,许和这会儿也过来参与会谈了。 “我不喜欢他这个人,让他消失。”蔡女士挤了洗手液洗手。 “那怎么行!”陆亦瑶据理力争,“谢遂可是咱们国家的纳税大户,手里那么多专利和技术,为了祖国和人民你也不该因为自己的喜好就生生让人家消失啊,我代表国家表示不同意。” “我代表我爸表示不同意……”许和倚着厨房门框的另一边,“谢遂可是我们全家的金主,是我和我爸后半辈子的幸福保障,他要是消失了,我爸可找不到这么大方的金主了。” 蔡女士看着两人:“你们左一句右一句,是来问我意见的吗?” “您的意见诚恳,谢遂哥肯定能同意。”许和本就爱贫嘴,抖着腿看着蔡女士,“阿姨,虽然我和谢遂哥不熟,但是我爸和他熟啊,说真的,现在这社会我谢遂哥这种人能这么洁身自爱可不容易,我爸作为他的贴身司机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他对我姐也好,这年头别说有钱人了,就那些穷人,能做到一个‘忠’字的有多少,您可得替我姐珍惜。” 陆亦瑶给了她一个赞。 蔡女士和许和已经很熟,说话也没顾忌:“都晚上十点了,你爸还没来接你?” “来了,来了!”许和看了眼手机便往外跑,和老许约的每晚九点半接人,但是今天陆家开餐太晚了,她边走边喊,“那我走啦!明天再来!” 陆亦瑶讪讪地站在一旁看蔡女士干活,蔡女士收拾完厨房才对她说:“去房间说。” 陆亦瑶心里一喜,肯谈就证明有出路不是? 她屁颠屁颠地跟着蔡女士进了房间,蔡女士闲不住,抽了湿巾帮她擦梳妆台的桌面:“我倒不是不喜欢谢遂这孩子,但是许和为啥来咱家你心里没数?说得好听是他不放心你,你现在和他谈恋爱不觉得,以后他要是处处都安排人看着你,你烦了怎么办?能拗得过他?” 陆亦瑶被问住,不过还是辩解道:“谢遂没那个意思,他就是想得到您的认可。” 蔡女士点头:“行,咱们不说这个,他和你说过他的情史没有?” “我知道,他就高中时候和一个小学妹走得近,还有上半年有过一个女朋友,其他的没了。” 蔡女士一脸严肃:“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高中那个学妹几乎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陆亦瑶愣住,这事她问过谢遂,但是谢遂没回答,乔冰只是说那人和她像,蔡女士却说一模一样,她再傻也知道这其中的问题,不过还是嘴犟道:“已经过去的事情还追究那些干吗?”心里却已经有些不舒服。 蔡女士叹了一口气:“当时你说要和谢遂相亲,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到处让人打听,倒是真见到了他的照片。但那人只肯拿着手机上的照片让我看一眼,都不敢传给我。我不瞎,那照片上站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高中时你是短发,照片里的小姑娘是长发,我都要觉得那就是你本人了。” “我说你们不合适,不只是觉得家世不合适,我是想要你找个好人家,但是谢家已经完全脱离了我们认知的级别,而且,如果将来照片里面那个女孩子回来了,你怎么办?我是你妈,也想要你幸福,如果你执意的话我也不会拦你,任何时候你觉得受不了都能回家,知道吗?”蔡女士拍了拍陆亦瑶的手背,见陆亦瑶不说话,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陆亦瑶反应不及,替身爱人这种难道不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吗?谢遂待她那么好,这一切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她躺床上用被子把头蒙起来,过了许久听到微信提示音,谢遂:你妈和你说了什么? 陆亦瑶拿着手机打了一行字,删掉,又打又删,明知道问了谢遂也不会说,可这样的猜测,只会让这个问题越来越严重,最终她回了句:她说随我开心,让我以后别后悔。 谢遂:后悔什么? 他总能问到问题的重点,陆亦瑶:让我以后被你欺负了别回家哭,到时候她就不管我了。 谢遂:你不欺负我,我就感谢全世界了。 陆亦瑶: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谢遂:时时刻刻。 陆亦瑶给了他一个喷火的表情:少年,做人要实事求是啊! 谢遂:明天我要去参加一个酒会,女伴是秘书室安排的,可能会遇到宋姝,你要来查岗吗? 陆亦瑶又给了他一个喷火表情:哪个女伴啊?长什么样?身高体重?家世如何?什么职业?年薪多少?(不准带。) 谢遂看着手机屏幕不自觉笑出声:好,不带。明天做什么? 陆亦瑶也笑:我妈的一个闺密的闺密的朋友的女儿结婚,我去当伴娘。 谢遂皱眉,他怎么不知道? 陆亦瑶的信息又跳出来:下午的时候才决定的,说必须找七月七生日的,讨个好彩头,转了几转才找到我妈这里。 谢遂:地址发过来。 陆亦瑶:我没问地址…… 谢遂:明天发给我。 陆亦瑶:好,明天到了地方就发给你,不过你又没空去…… 谢遂:提前退场去接你,婚礼仪式结束吃完饭大概下午两点,我两点左右去接你,正好带你回家。 他说的家是他家,每个周日他都会接陆亦瑶回家。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陆亦瑶和他说结束语:想你想你想你,么么哒。 谢遂回复了一个系统自带的表情。 陆亦瑶又回:想你想你。 谢遂:我也是,快睡吧。 陆亦瑶发了一个大大的么么哒的表情才关了手机,也许是谢遂的态度安慰到了她,她依旧会胡思乱想,却没那般难受了,不过她还是需要找个时间和谢遂好好说说这件事。 另一边,谢遂放下手机后便出了门,大半夜的,竟然去给孔雀喂食了。周姨无奈,他每次都这样,想人的时候就去喂孔雀,也得稍微考虑下孔雀的感受吧? 第二天一大早陆亦瑶便被蔡女士给拉了起来,开车带她去了婚礼场地,是在本市南区一个森林酒店,两人开了四十分钟车才到酒店。 森林酒店名不虚传,整个酒店绿化面积达到百分之八十,而且这个季节还能做到鲜花夹道,陆亦瑶啧啧称奇。 婚礼场地是露天的,提前布置好,以白色森林为主题,纸雕看起来非常真实,干冰挥发后的烟雾让人有一种身处仙境的感觉,陆亦瑶走一路夸一路。 蔡女士意有所指:“这些都是面子工程,过得好不好才是真实的。” 陆亦瑶讨好地问:“妈,他们找了多少伴娘啊?” “说是有十二个,六组,讨吉利嘛,有钱人都这样。”蔡女士远远看到闺密,迎了上去。 陆亦瑶不认识蔡女士这个闺密,不过双方还是愉快地交谈了一番,然后陆亦瑶被领着去化妆、换衣服,没一会儿便变身小美女一个。 伴娘的裙子是冰蓝色的及膝连衣裙,化妆师给陆亦瑶头上绑了辫子,清纯又好看,她站了一会儿便有其他伴娘过来和她说悄悄话:“这衣服你穿合适。” “我看大家的号都蛮合身的,临时找这么多伴娘,能安排这么好也挺不容易的。”陆亦瑶笑着说。 “临时?她们我不知道,不过我是一个月前就定好的。”女孩子看了看其他伴娘,“大家的都这么合身,临时的应该不多吧?” 陆亦瑶没多想,只当自己顶替这个是临时有人不能来:“你和新娘这边认识吗?” “不熟,家里的关系,非让我来,你也是吧?” 陆亦瑶说“是”,又说:“你说为什么要讲究生日啊?这样自己的闺密朋友都不好当伴娘了。” “有钱人家都信这个,我是不信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有人进来喊伴娘们出去排练,陆亦瑶便跟着一群人走出去,伴郎们也从另外一边走出来,大概也都是按照出生日找的,高低胖瘦什么样的都有。可笑的是主持人竟然把一对胖胖的伴郎和伴娘安排在一起携手进场,画面也是一言难尽。 陆亦瑶的搭档是一个模样周正的年轻人,轮到他们的时候,对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对方摸了下她的手心,不过转头去看的时候对方一脸淡然。陆亦瑶笑了笑,果然是她想多了。 谁知接下来每一次排练的时候对方都会摸她的手心,她脸色开始变差,但这是人家的婚礼,她不好失礼,忍了又忍,到底没说什么。 下一次的时候,她便和人换了位置,这次换的伴郎倒是长得十分英俊,而且看上去有些眼熟,她盯着看了好几眼,对方问:“怎么了?” 陆亦瑶摇摇头:“没什么,看你有点眼熟。” 对方挑眉,然后点头:“那看来我长得不帅,不然怎么会记不住。” 陆亦瑶歉意地笑了笑,还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待到排练终于结束,陆亦瑶跑下台,蔡女士立刻替她理了理头发,对她说:“今天这妆容挺好看的,你学学,以后也照这样化。” “太艳了,每天打扮得跟妖精似的不太好吧,毕竟我还在学校上班呢。”陆亦瑶反驳,又故意笑着说,“不过可以化给谢遂看。” 蔡女士给了她一个白眼,没理她。 新娘是直接从旁边酒店出发,所以一群伴郎、伴娘又被车子送去了隔壁酒店。蔡女士也上了车,她闺密劝她:“你去干吗,让孩子们去就好了。” 蔡女士坚持:“我也跟着吧,去看看,长长见识。” 上了车,蔡女士却说:“你一个人也不认识,待会儿他们闹起来乱糟糟的,你别乱凑热闹知道吗?” 陆亦瑶知道蔡女士是担心自己,连忙应了,但谁也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欧洲几个大的体育俱乐部老板来内陆寻找商机,办了个宴会,邀请的多是名流,自然少不了谢遂这群人。 谢遂这边本就有一个独立的体育俱乐部,如果能够和对方达成一些合作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范嘉远远看着谢遂和宴会主人相谈甚欢有些着急,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自从陈正锋让他多观察宋姝的弟弟宋景之后他便派了人时刻盯着,都过去这么久,在他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今天竟然得到消息宋景和陆亦瑶参加同一场婚礼,他觉得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不过,参加婚礼能有什么大事? 可是,万一有事怎么给谢遂交代? 想来想去,他还是闪了一下谢遂的电话,没一会儿谢遂便走了过来:“怎么了?” “谢遂,有件事我和你说过一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范嘉依旧犹豫。 谢遂没空和他磨叽:“你想好了再和我说吧。” “和瑶瑶有关的!”范嘉看他要走,立刻说重点。 谢遂脚步顿住:“说。” 范嘉不知道该从哪里说,看谢遂表情严肃,还是开口了:“你和小姝在一起过,分手也正常,但是她那个弟弟可就不算正常人了,行事偏激你也是知道的,我也是想将功补过,就让人跟着宋景……”他摊了摊手,注意谢遂的表情变化,他真没有监视陆亦瑶的意思。 “然后呢?”谢遂已经摸出手机,低头给陆亦瑶发微信。 “你知道她今天去参加婚礼了吧?”范嘉提示,“宋景也去了,你说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陆亦瑶没回,谢遂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走到一旁给公司的安保队长打电话让对方带人去婚礼现场,然后又急急往外走,坐进车子,立刻往好友群发了消息。 范嘉打开他们的群,看到谢遂发的话:谁在城市森林那边有人?帮我去看看瑶瑶有没有事。 立刻有几个人回复了一串:已经安排。 新娘这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摄像师让一群伴娘帮着拍摄花絮,有专人设计动作姿势,有摄影团队的人递给陆亦瑶一个化妆盒,让她假装化妆。 陆亦瑶觉得别扭,却又不好拒绝,这个时候总不能和别人解释她和新娘甚至都不认识吧? 拍了半个小时,接近十点的时候,女方家人过来召集伴娘进卧室:“游戏环节刚才主持人已经和你们说过了吧?待会儿不要轻易给新郎团开门。”边说边推着人进卧室。 陆亦瑶的手被人捉住,对方说道:“你这么瘦,待会儿坐伴郎背上让他们做三十个俯卧撑。” “背上不坐人能做三十个俯卧撑的人也不多吧?”陆亦瑶小声反驳。 “玩儿嘛,就是要这样才好玩。” 两人被其他伴娘冲散,没一会儿伴郎团便开始在外面叫门了,先是从门缝里塞了一堆红包进来,大叫着要伴娘开门,有外向的伴娘自然不依:“让新郎先说一百个新娘的优点!” 新郎开始在外面大喊:“漂亮、善良、聪明……”最后说到词穷,才说了二十个,只能胡乱充数,“腿长、貌美肤白、心灵手巧、小鸟依人……” 十几个伴娘,每个伴娘都要求给新郎设一道关卡,到了陆亦瑶,陆亦瑶问:“半斤苹果三块钱,十八斤又一两是多少钱?三秒钟回答!” 这是她刚刚在网上搜的为难新郎的题目,新郎果然三秒钟之内没答出来,应其他伴娘的要求在外厅拿着喇叭对着窗外大喊三声“我是赵日天”。 一时间门内门外都十分热闹,待到新郎终于撒够了红包、被折腾一番之后,终于得以进门,新郎二话不说就往新娘这边扑,被伴娘们挡住,主持人也在喊:“按照规矩新郎得单膝下跪再求一次婚呢,新郎不要着急!” 这边热热闹闹的,还在闹,有人扯了一下陆亦瑶:“说是刚才进门时间太长了,屋里的游戏就不要太为难新郎,不然就要误吉时了。” 陆亦瑶将这话传给其他伴娘,旁边的伴娘又传了下去,最后除了新郎重新求婚和承诺又花了五分钟,伴郎和伴娘的游戏总共只用了十五分钟,新郎便带着新娘和新娘家属离开了。原本伴娘和伴郎也应该赶紧去现场的,陆亦瑶跟在人群后面,看到人出去了一半,随即人群不动了,没一会儿听到有伴娘喊:“谁啊?关门干吗啊?” “干吗?闹伴娘啊!”有伴郎哈哈大笑着说。 陆亦瑶和蔡女士在最后面,蔡女士听这话没谱,悄悄地和陆亦瑶说:“你看,不管多有钱,素质都是一样的,这年头谁还闹伴娘啊,而且婚礼都还没结束呢。” “他们估计是开玩笑的。”陆亦瑶没有放在心上,这些人多是新郎新娘的朋友,不会诚心耽误婚礼的,但是很快她便发现这群人竟然是来真的,一定要挑一个伴娘做游戏。在场的女性加上蔡女士,总共六个人,伴郎倒是一个没少,陆亦瑶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没深想。 “刚才是你们为难我们,现在反过来了,这就叫一报还一报,谁让你们刚才那么凶呢。”有伴郎大声喊着,声音带着欢快的笑意,“咱们就玩找东西,在伴娘身上藏个枣子,让伴郎闭着眼摸,找到了游戏就结束!” “滚吧,这不是占便宜吗?!”有伴娘笑着喊。 陆亦瑶被蔡女士挡在身后,看到有伴娘真的藏了枣子在身上,便好奇地探头看,那伴郎被发带绑着眼睛,把伴娘从上到下摸了个遍,还摸到了人裙子下面去,伴郎们在旁边起哄,伴娘有些恼了:“手再往上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伴郎们大声起哄:“怂什么?!上啊!”结果正摸人那伴郎一把就把人抱起来甩到了床上,伴娘大喊着挣扎,其他几个伴娘过去阻止,陆亦瑶也要上去帮忙,蔡女士拉了她一把,扯着她要往外走,谁知没走几步就有人看到两人。一群人闹疯了,不知是谁从后面抱住陆亦瑶的腰就将她从蔡女士身边拉开了。陆亦瑶尖叫一声,脚下踢着,可是被人从后面抱着,她踢不到实处,只能大喊:“妈!妈!妈!” 蔡女士当下抬手便朝着抱陆亦瑶那个伴郎的脑袋狠狠打了一巴掌,怒喊:“你干什么呢?!”喊着就要去扯陆亦瑶,结果自己却被人扯住。 “阿姨,闹伴娘是传统,您这样就没意思了啊!”两三个人挡住蔡女士,对她又拉又扯,还有两三个人扯着陆亦瑶把人往床上压,几个伴娘都被人压着,男多女少,根本反抗不了。 陆亦瑶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胸,还有人在扯她裙子,这根本不是闹伴娘,而是猥亵!她抬手去打人,可胳膊被狠狠地压住,她尖叫着去咬人,头也被人压住了。听到身上的裙子被人撕烂的声音,她被那么多双手压着一动也动不了,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她只能喊:“妈,妈,你在哪儿啊?” 蔡女士像一头发怒的老虎,明明被三个人压着手臂抵在墙上,硬是靠着毅力甩开了三人,朝着床上的人扑去:“你们再敢碰她一下试试,我弄死你们!”说着就掀开了其中一人,大喊着扑到陆亦瑶身上,紧紧抱住她,踢打着众人:“滚开!你们滚开!”又冲一人喊,“拍什么拍?!你再拍一个试试!” 陆亦瑶紧紧地抱住蔡女士,能够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扯开她,人群纷纷攘攘,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这边。几个伴娘不知道何时已经挣脱,身形狼狈地挤作一团,有人拿了电话要报警,可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人抢了去,狠狠地摔在地上,对方嘴里说着:“美女,这是干吗?大家玩玩而已。” 人群乱成一团,陆亦瑶听不进去这些人在说什么,只紧紧抱着扑在她身上的蔡女士,整个人都觉得不真实起来。 蔡女士抱住她的头,不停地安慰:“没事,没事,瑶瑶别怕,妈妈在这里。”一边说一边推着要拉开她的人。 混乱中陆亦瑶听到有人拨通了客房部的电话,只是还不待说什么,女孩子便尖叫一声,很快又止住。陆亦瑶转头去看,女孩子被人从背后抱着紧紧捂住嘴,下流的话从男人口中说出,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法反抗,无法自救,她甚至不知道这些人会过分到什么地步。这一刻她想到了谢遂,要是谢遂在这里的话,肯定没人敢欺负她,别人说她一句不好听的,谢遂都会记在心里帮她报仇,更何况这样被人欺负…… 蔡女士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还是被人拉开,她张着手咒骂变成祈求,却被人丢在地上。陆亦瑶发了疯般朝着人疯狂抓咬,这么多年来受的教育和教养在这一刻仿佛全部消失,她把压着自己的人脸上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也被人打了一巴掌,被人掐着脖子继续拉扯身上的衣服,拍视频的那只手越来越近,她哭着低声喊了句:“谢遂……” 门外传来巨响,结实的门板不知道被什么撞开,一群人冲进来,一看这场景,一句分辩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暴打在场的伴郎。陆亦瑶身上被人盖了件衣服,却遮不住裸露的双腿,那人干脆用床单把她整个人包起来,她听到对方安慰:“陆小姐,没事了,我们带你先离开。” 陆亦瑶浑身僵硬,却还是立刻起身往旁边站了站,又扯了下身上的床单,总觉什么都盖不住。 蔡女士已经被人扶起来,急急地往陆亦瑶这边来,陆亦瑶抱住她的胳膊:“妈。” 两人被人请出去,原本给她们准备了另外一间房,但是陆亦瑶不肯去,抱着蔡女士的胳膊一定要当时离开,连衣服都不愿意进另外的房间去换。 身后跟着一群人,陆亦瑶却谁都不肯信,对方要带她去停车场她也不肯,要自己打车回家,直到对方将手机递到她耳边,她听到谢遂的声音传来:“瑶瑶,跟着他们走,我马上去接你。” 陆亦瑶抱着电话,喊了一句:“谢遂……” 她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她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狼狈全部用掉了,害怕、绝望之后猛地放松下来,她忍不住。 谢遂在电话那边听到陆亦瑶的哭声,只觉得心都碎掉了,不是委屈的哭,不是伤心的哭,而是绝望的哭。他艰难地动了动喉咙,低声说:“别怕,我马上就到。” 谢遂到的时候,陆亦瑶正靠着蔡女士坐在车里,其他人都守在车外。他无心和他人寒暄,直接打开车门,紧紧地盯着靠坐在蔡女士身边的陆亦瑶。陆亦瑶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他,泪水平静地自她的眼眶中流下来。 她已经换了衣服,穿着宽大的衬衫,脸上的妆容一塌糊涂,像个小花猫。谢遂心里明明翻腾着滔天的怒意,却无法表现出来,只坐进去抬手将人揽在怀里,忘记了蔡女士就在旁边,拍着她的背柔声说:“哭得像个小花猫。” 陆亦瑶紧紧抱住他,带着哭腔质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谢遂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怕陆亦瑶知道他让人跟着她会误会他,所以把人撤掉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他怪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他捧起她的脸,她脸上还带着指印,肿得有些厉害,他的力道不自觉地有些大,她喊疼,他立刻放开她:“回家。” 司机上车,他嘱咐道:“从城市森林门口走。” 车子上路,谢遂拿了湿巾一点点地帮陆亦瑶擦脸,嘴里说着:“以后不能让你一个人乱跑了,一会儿没看住你就出事。” “我没有一个人乱跑。”陆亦瑶脑子有些乱,下意识地反驳,这才想到蔡女士还在一旁,记起两人的矛盾,立即批评谢遂,“你怎么没和我妈打招呼?” 谢遂心里眼里哪里有别人,只是陆亦瑶这种时候还有心思问这种问题让他放心了一些,他对蔡女士说:“阿姨,今天你们受委屈了。” 蔡女士的脸色臭臭的,谢遂来得很及时,她很满意,但是这事就这么算了?她惹不起,不代表谢遂惹不起,所以她只是略微点头,两只手僵硬地叠在一起,一个字都没给谢遂。 陆亦瑶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电视上那些婆媳剧,觉得谢遂和蔡女士的关系就像婆媳,她赶紧打圆场:“妈,谢遂跟你打招呼呢。” 蔡女士这才开口:“嗯。” 司机回头说:“谢总,城市森林到了。” 谢遂并不介意蔡女士的态度,只是拇指轻轻蹭了蹭陆亦瑶的脸颊,留下三个字:“等着我。”说完便要下车。 陆亦瑶扯住他的衣角:“你干什么去?”她心里隐约知道,但她不想谢遂离开她。 谢遂没有回答,只是握住她的手,轻轻拿开:“我马上回来。” 看着谢遂走远,陆亦瑶忍不住又哭了,她好像总是在哭,她知道谢遂去做什么,这样的谢遂好像和少时那个谢遂重合了,总是护着她,又不愿意她知道。 宋景已经被人带到了婚礼现场入口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已经预想到了结果,他既然做了这事,就不会怕,一个女人而已,谢遂就算再不给面子也不会在这里闹起来。 所以,他在看到谢遂走过来的时候还笑着打了招呼:“哥,你怎么来了?” 谢遂看似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他总是这样,任何时候都显得比别人矜贵一些,身上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度,对任何事情都不那么在意,对任何人又都有适度的宽容,他没回话,只是抬手抓住宋景的胳膊将人往婚礼现场带。 原本守着宋景的人自动退开,宋景问:“哥,婚礼正进行呢,你也认识新郎和新娘吗?” 谢遂看宋景一眼都觉得恶心,根本不回话,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厌恶一个人,也从不知道自己可以拥有这么多的怒意和恨意,有新郎新娘的家属看到他上前来和他寒暄,他一概没理。 走到场地中央,他将宋景推开,一抬脚踹在宋景身上,因为用力很大,宋景倒在一张餐桌上,桌面倾倒,气球飞走,鲜花撒落一地,桌旁的人瞬间散开,有人还尖叫了起来。 谢遂觉得很吵,想的却是他们欺负陆亦瑶的时候周围是不是也这么吵。宋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一拳砸在宋景脸上,看着宋景重重地跌在地上,他上前又踹了宋景一脚:“想死是吧?我今天就成全你,你,你们宋家,一个都别想好过。” 宋景被打蒙了,但他本就是爱玩又没什么底线的二世祖,被人这样打也怒了,小豹子似的朝着谢遂冲过去:“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我姐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 谢遂不回答,身上挨了一拳也不吭声,朝着宋景打去,几拳下去,将人打出去好几米,桌椅倒了一片。有人要上前劝架,被包围圈的人拦住,全是谢遂带来的人。 整个婚礼进程都停滞了,新郎在外面给自己好兄弟抱不平,大喊道:“谢遂,你别太过分了!” 两人胶着在一起,整体的赢面在谢遂这边,谢遂像一头发怒的猛兽,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仿佛要将人打死在这里。 最后是谢遂带来的人怕闹出人命来才强行将两人隔开,谢遂脸上挂了伤,却一点都不在乎,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向新郎和新娘,缓步走过去:“过分?我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过分。” 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谢遂?宋景做的那些事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是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动静,此刻他们心里也没底,新郎只道:“不管你们什么恩怨,但是今天是我结婚,谢遂,你也是个人物,今天能来,我就当你是来祝福我们的,可以吗?” 谢遂收回目光,根本不理,抬脚往外走。 新郎吐出一口气,以为这件事结束了,可是很快便发现谢遂带来的人一个都没走,下一刻这些人便开始打砸婚礼现场,倒是不对人动手,只是桌椅和布置的鲜花场景全被推倒在地上,摆明了让婚礼举行不下去。 新娘问:“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事?” 新郎一脸无奈:“我怎么知道?宋景只是说要提前闹伴娘!” 新娘:“不是说好了不闹伴娘的吗?你们还换了我的伴娘,是不是……” “我真不知道!” 一时间婚礼现场热闹了起来,连酒店的其他客人都过来看热闹,要不了多久,这个城市很多人都会知道今天这场闹剧。 在陆亦瑶心里,谢遂很少有形容狼狈的时候,可他从酒店出来的时候便有些狼狈,衣服上沾了血迹,脸颊上有一块红肿,嘴角也带着血迹,他上了车便直接将她抱住,终于说了句:“对不起。” 陆亦瑶听他这话,立刻明白今天这事不是意外,心里有些怪他,被他抱着却生不出更多的讨厌来,说原谅又不情愿,只一动不动被他抱着。 过去许久,谢遂才放开她:“我们去医院。” 到了医院,陆亦瑶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谢遂不肯让医生看,他心里只觉得这些都是他该得的,他还没原谅自己。问题最大的竟然是蔡女士,两条臂膀都脱臼了,陆亦瑶心疼得要死,擦着眼泪直说:“那些人怎么这么狠呢,怎么这么狠!”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让人两条胳膊都脱臼啊! 谢遂沉默地站在一旁,缴费拿药倒是没借旁人的手,一个人跑上跑下。待到他离开的时候,蔡女士对陆亦瑶说:“这孩子人还行,就是不爱说话。” 陆亦瑶嘟着嘴抱怨:“怎么现在说这话?你胳膊脱臼了怎么不早说?” 蔡女士活动了一下被接好的胳膊:“他刚才要是什么都不做,我还真看不起他,如果你被人欺负他都不帮你出头的话,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陆亦瑶不知道谢遂做到了什么地步,只说:“他一直都很护着我的,妈,你别对他有偏见了行吗?” “那事你问他了没有?”蔡女士问。 陆亦瑶知道她说的是初恋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我不问,说破了,要他给我什么答案?发生过的事情又不能改变,妈,我不想知道他的过去。”谎话,她每天都想问,却又不敢问,假如事情真的如蔡女士和乔冰说的那般,到时候她没有自处之地,又该怎么做? “那你就一辈子都别问,就当不知道,凡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蔡女士对谢遂处理事情的态度还算满意,难得帮他说几句话。 陆亦瑶觉得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不问,所以就扯了其他话题避了过去。待到医院的事情都办完,谢遂提了药送蔡女士回家,谁知到了京西花园,陆亦瑶也跟着蔡女士下车了,谢遂心跳漏了一拍,听到陆亦瑶说:“我回家陪我妈住两天,你先回去吧。” 谢遂的喉咙动了动,她到底还是有些怨他。不过他没说什么,把药交到她手里:“那我后天来接你。”说着拢了拢她的衣服,又问,“家里有没有睡衣和换洗内衣?晚点我给你送来行不行?” 陆亦瑶看他这样,有些心软:“不用送,家里都有,我住两天就回去。” 谢遂看向蔡女士:“阿姨你的胳膊不方便,我让家政过来照顾你们,平时做了饭就走,不会打扰家里人生活。”语气并不强势,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蔡女士本想拒绝陆亦瑶跟自己回家,但是看两人这样又不知道说什么,只点头:“行,我胳膊这两天就能好,让家政来这两天就行。”只是脱臼,接好了根本没事,而且家里本来就有个保姆平日来给他们做饭,但是谢遂想让人照顾陆亦瑶又不好明说,蔡女士干脆就不拒绝了。 两人走出去好远,陆亦瑶回头还能看到谢遂站在原地,她并不是不心软,只是她怕谢遂对她这般百依百顺只会助长她的怨气。在车上的时候,谢遂已经告诉她是宋姝的原因才导致今天的事情。那个她一直觉得面熟的年轻伴郎,之所以面熟是因为他们曾在黎灏的球场见过面,只是她忘记了而已。 陆亦瑶浑浑噩噩的,如果是因为谢遂得罪人或者商业对手报复她都不会这么怨他,可偏偏是因为一个女人。 如果是之前的谢遂……根本不会招惹其他女人。 回到家陆亦瑶便躺到了床上,一直到这一刻她都还没彻底从上午的事情中走出来,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她梦到高中毕业家里拆迁那一年,那时候谢遂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她找不到他家,也打不通他的电话,她想找他的同学、朋友,可这些人仿佛统统消失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明白,如果谢遂想要离开她的话,根本不用这样躲着不见,只需要和她说清楚就行。 找不到谢遂的那年,一整年她的睡眠都很浅,总是梦到谢遂,少女的牵挂、忧愁、千回百转到后面的怨和恨在她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那时候她很明白自己是被抛弃了。 上了大学,她忽然在学校又见到谢遂,她把自己所有的勇气全部拿来去见他,去追他。那时谢遂总是避着她,她的热情和热血总是被他踩在脚下,他一次次地说:“陆亦瑶,你看清楚,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陆亦瑶猛地惊醒,外面已是深夜,她抚着胸口,心里哪里还有怨气,谢遂对她来说是三番五次失而复得的宝贝,她为什么要因为外人和他产生隔阂?在整件事里,谢遂唯一的错是对她坦白了这件事和宋姝有关。她心里更多的不畅快,都来自于宋姝,因为宋姝身上曾经打上过谢遂的烙印,她不喜欢,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但她不应该因为其他的女人再和谢遂产生隔阂,谢遂的坦诚不该换来这样的结果。 她匆匆穿了衣服就往外走,蔡女士的车钥匙放在鞋柜上,她挣扎了一下,还是拿起揣进了口袋,谁知刚走出小院便看到路边站着的那个修长的身影。 第十二章 承蒙你出现,让我喜欢好多年 谢遂看到她也有些意外,还不待开口,她已经扑到了他怀里,语气娇柔地抱怨:“你怎么大半夜站这里吓人?” 谢遂紧紧将人箍在怀里,过了许久才说了句:“想守着你。” 陆亦瑶抱着他的腰,听着他的心跳,内心的躁动一点点平静下来:“谢遂,我爱你。” 谢遂的手猛地颤了一下,心尖也跟着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陆亦瑶说爱他,世间言语千万句,此刻却只有这一句最动人,甚至让他忘了回答。 “今天的事情我是有些怪你,但是我爱你,这才是最重要的。你在这里到底等了这么久,怎么连外套都不穿?冷不冷?别又感冒了。”陆亦瑶唠唠叨叨像个小媳妇,却让人挪不开眼睛。 谢遂找回自己的声音,拥着她往车边走:“什么话不能等明天说?以后不要半夜乱跑。” 陆亦瑶上了副驾驶座,任由谢遂帮自己系了安全带,抬着头看他:“我怕我明天忘了告诉你。” 谢遂低头看着陆亦瑶,车顶灯打在陆亦瑶脸上,她乖巧得就如小时候,她不发脾气的时候他总是喜欢不厌其烦地盯着她看,心软得一塌糊涂,觉得她乖巧极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也是。” “是什么?”陆亦瑶笑起来,小酒窝可爱极了。 谢遂的耳尖慢慢变红:“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也很爱你?” 陆亦瑶在一瞬间鼓起勇气:“那你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初恋呢?你更爱谁?”说完她屏着呼吸盯着谢遂,心跳如擂鼓,可很快她便后悔了,和自己说了一万次不要翻旧账,临到头还是忍不住。见谢遂目光渐渐变了,她那点后悔变成了坚持,她倔强地盯着他,眼眶红了都不自知。 谢遂忽然便笑了:“怎么这么傻,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说着后退一步,帮陆亦瑶关了车门。 他绕过车头,坐进车里,看陆亦瑶还盯着自己看,他勾起嘴角,略微挑眉,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低声说:“爱你,从头到尾都只爱过你一个。” 陆亦瑶脸色渐渐涨红,看谢遂心情很好地去开车,骂了句:“骗子。” 谢遂反驳:“没有骗过你。” 陆亦瑶绷着脸,行了一段路,没忍住笑出来,转头看着谢遂:“真的?” “嗯,比28k真金还真。” 陆亦瑶抬手拧他的胳膊:“根本没有28k!” 谢遂笑:“陆亦瑶,给你提个严肃的建议,以后不要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是跑开,无论任何事,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的,好吗?” 陆亦瑶有些心虚地别开眼:“我考虑一下你的意见吧。” 回到家,陆亦瑶坐在车上不动,谢遂帮她打开车门,她还是不动,伸着手:“你背我。” 谢遂转身弯下腰:“走吧,背一只小猪回家。” 陆亦瑶跳到他背上:“你才是猪!”说着去扯他的耳朵,“猪猪,以后给你起个小名叫猪……” 谢遂背着她猛地加速,吓得她尖叫了一声,随即大笑起来:“谢遂你好烦!” 谢遂一口气将人背进卧室,在陆亦瑶的笑闹中双双倒在床上。陆亦瑶爬起来将两人用薄被盖着,靠着谢遂问:“你今天打了人会不会有事啊?” 谢遂侧头看她,一副“你怎么瞧不起人”的表情:“有事也是他们有事。” “那你得好好给我报仇,不能放过每一个坏人。”陆亦瑶将脚放在谢遂腿上,被谢遂捧在手心暖着。 谢遂心里十分惬意,陆亦瑶以前就这样,有人欺负她,她又打不过,就会找他告状,一天三次叮嘱他帮她报仇,以前他虽然也帮她报仇,但是那些在他心里都是小事,现在反倒变成了一件需要十分慎重的事情。 陆亦瑶还在絮絮叨叨:“他们摸我,还扯我衣服,把我裙子都撕了。”这一刻她回想起来倒是没那么怕了,还掀起睡衣给谢遂看,“你看我腰上都青了。” 谢遂皱眉仔细看着,手指轻轻抚过,问:“还有哪里?” 陆亦瑶背过身:“还有背上。”背过手去摸,疼得龇牙。 在医院的时候陆亦瑶没说,也没有明显外伤,此刻再看,谢遂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心疼地问:“疼不疼?” “疼死了!”陆亦瑶一翻身,靠进他怀里,笑嘻嘻地问,“是不是心疼坏了?” 谢遂一下下摸着她的背:“这件事不会稀里糊涂就过去的,不过如果你身上不舒服或者心里不舒服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陆亦瑶模糊地“嗯”了一声,又说:“他们好像拍了视频。”这才是她要说的,因为那视频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谢遂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谢遂见她主动说起来,也不瞒着:“我知道,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陆亦瑶这才放下心来,又拉着他扯了好多有的没的,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以前就这样,无论白天睡多久,到了晚上都能睡个天昏地暗。 谢遂将人往怀里揽了揽,那个视频他看过,所以才想一刻都不离开地守着她,每一秒都在猜测她的想法和她可能会有的做法,就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秒钟都不想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谢遂的报复来得如暴风骤雨,对宋家的打击也来自于方方面面,宋家的天恒集团向银行贷款的大笔资金要求展期被拒,抵押物业的贷款到期要重新抵押,谈好的过桥账款忽然被毁约,四下找钱没人敢借,银行的钱还不上,被强制查封固定资产、冷冻银行账户,连宋姝在外经营的时装品牌都遭遇了冷冬,许多专柜被强制下架,导流的资源被强行截停,经销商纷纷退货,现金流断裂,合作工厂压了大批货抵债后贴牌给其他小品牌,一切快得就像下了一场雨而已。 来求谢遂的人每天都有好几拨,特别是宋家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来了一遍,宋姝也通过各个渠道给他递话,他一次都没有回应过。 在宋姝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的不耐烦已经挂在了脸上:“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当时瑶瑶在学校受伤,有多少是你弟弟的手笔,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愿意深究,但是就凭着这件事,我欠你的也早已还清了。可惜你没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希望这次你们全家都能上心。” 宋姝没有了名媛自持的气质,整个人狼狈极了,还要再求,被谢遂的保镖强行隔开,她这才明白她对于谢遂来说,已经成了完全没有关系的陌路人。 最后上阵求情的是七十岁的宋家老爷子,拿着鞭子在谢遂面前将宋景狠狠打了一顿。 谢遂只是冷眼看着,一点不松口。 可笑的是,宋家老爷子打完了人,看谢遂没反应,竟然说:“小姝是个好孩子,你们毕竟在一起过,你对她多少还是有些喜欢的吧?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 谢遂惊愕,冷眸道:“虽然我不爱说女人的是非,但是宋姝现在是有男友的吧?您觉得我会接这种盘?”不待对方开口,他又说,“还有,也请您劝劝您的家人,如果再让我知道有人去找陆亦瑶,相信我,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留情面。” 他也想礼貌,特别是两家的长辈互相都认识,但是他就是无法在宋家人面前维持最基本的风度,甚至连他爸妈都打电话让他回家一趟,他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没拒绝,却也没答应,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天一到家便看到了坐在客厅的父母。 谢遂下意识去寻找陆亦瑶的身影,看到她一脸窘迫地站在不远处,脸沉下来,朝她招了招手。 陆亦瑶立刻小跑过去,想要抱住他的手又生生忍住。 谢遂将手里提的包递给她:“帮我挂起来。” 陆亦瑶立刻转身去挂包,频频用眼神暗示,奈何谢遂仿佛瞎了眼,根本不看她一眼。 陆亦瑶想望天,她也想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遂换了鞋子朝着客厅坐着的两人走去,语气自然:“爸、妈,你们吃饭了没?我去做。” 谢霖面上不好看,谢遂这是什么表情,活像他们是来欺负人似的,于是他不客气地点了几个菜:“好好做,让你妈也尝尝你的手艺。” 祝文瑜抱着丈夫手臂:“我吃过好多次小遂做的菜,要尝尝的人是你。”明明已经年过半百,说话还带着撒娇的味道,听起来十分舒服。 谢遂去做菜,陆亦瑶主动要求帮忙:“我帮你洗菜。” 谢遂一点不顾忌旁边还有父母:“你?别捣乱了,陪我爸妈说说话。” 独自被留在战场上的陆亦瑶在片刻的无措之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在学校的事情,连学校今天开了辩论会这样的事情都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祝文瑜和陆亦瑶十分有共同话题,两人围绕着年轻的大学生们讨论了许久,慢慢地打开话题,又聊起护肤品,祝文瑜拉着她的手直说以后要和她一起去美容院,等谢遂端着菜上桌的时候,两人已经俨然一副闺密的模样。 吃过饭,谢遂和谢霖进了书房,陆亦瑶和祝文瑜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楼上书房的位置,祝文瑜握着陆亦瑶的手:“你别担心,小遂他爸就是看着吓人,其实特别护短,宋家的人求到了小遂爷爷那里,我们就趁势来看看你,小遂的事情我们是不管的。” 陆亦瑶自然知道他们来做什么,有些不自在:“阿姨你们都知道了啊?”谢遂为了她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们又是怎么看的? 祝文瑜柔柔地笑了:“别怕,小遂解决不了的话还有他爸呢,这口气肯定给你出了。” 陆亦瑶觉得眼眶有些热,这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她让谢遂帮自己出气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搞这么大,听说连带着那天举行婚礼那家人也遭了殃,这已经严重偏离了她最初的想法。 待到两人离开,陆亦瑶站在院子里一脸感动地对谢遂说:“谢遂,我以后肯定好好对阿姨和叔叔。” “以后是什么时候?” 陆亦瑶挠了挠头:“我们结婚之后?” 谢遂嘴角牵着:“有这个决心倒是不错,不过你打算怎么做?每天做顿饭我看不错。” 陆亦瑶蹦着搂住他的脖子扯着他往前走:“你又嫌弃我!当初谁让我天天送饭的?嗯?” “是让你天天送,没说过好吃啊!” “你怎么这么讨厌!” 自从谢遂父母来了他们住的别墅一次之后,祝文瑜俨然和陆亦瑶成了好朋友,两人每晚都要视频通话一会儿,还互相约着周末逛街、做美容。 过了两三周,谢遂不高兴了:“又出去?”平时要上班,谢遂周末都会把时间空出来,谁知陆亦瑶比他还忙。 陆亦瑶换了好几套衣服给他看:“格子好看还是白色风衣好看?” 谢遂指了指白色风衣:“又要去哪儿?” “去看明星,严文呢!阿姨太厉害了,认识的人也都这么牛!”陆亦瑶又换了贝雷帽和大檐帽,“哪个?” 谢遂指了指大檐帽:“女人看女人有什么意思?我带你……” 陆亦瑶打断他:“可有意思了,长得这么美的女人全国就这一个,一定要近距离看看。” 谢遂还想说什么,陆亦瑶已经提了包准备和他说再见,似乎心有愧疚,穿了鞋停下来看着他,犹豫道:“下周我一定不乱跑了。”说着踮脚想要亲一下他,被他揽着腰攫取红唇,加深了这个吻。 陆亦瑶捶着他的胸口推开他,表情夸张:“我刚化好的妆!” 谢遂盯着她的唇,眼神含笑:“颜色正好。” 陆亦瑶气恼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掉。谢遂站在屋檐下看着她上车离开,嘴角始终勾着,恰逢范嘉打来电话:“谢遂,你行不行了啊?快来嘉州,我们来几局。” 谢遂应了声:“半个小时。” “还真来啊?听到没?听到没?谁有我面子大?”范嘉在电话另一端兴奋地和别人说。 谢遂挂了电话,换过衣服也出了门,他是该有点自己的生活,连他们家小猪猪都有私生活了呢。 祝文瑜和陆亦瑶约了做女子spa,是在一个古代建筑样式的五进院落里,陆亦瑶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所谓低调的奢华不过如此,如果不是谢遂,她大概一辈子都来不到这样的地方。 祝文瑜碰到熟人,看气度多是和她一个圈子里的人,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陆亦瑶:“这就是小遂的女朋友吧?” 祝文瑜笑着点头:“这是瑶瑶,以后你们可要帮我关照。” 陆亦瑶在一旁笑,礼貌地喊了“阿姨”,随着祝文瑜她们一起去后面的宅子喝茶听曲。 有人拿了单子过来请她们点,祝文瑜本要伸手接,不知有意无意,面上带着笑的女人将单子递到了陆亦瑶手里:“瑶瑶来点。” 陆亦瑶倒是没推托,不过看到单子的时候怔了一下,单子上全部都是戏曲名称,这些面上和善的女人们根本就是想让她没脸。 见对方要开口,陆亦瑶立刻问:“阿姨喜欢剧情的,还是情感浓烈的?《刘公案》和《拜月亭》我觉得都可以。” 祝文瑜看了对方一眼,笑着道:“你第一次来,就点你们年轻人喜欢的。”说着对穿旗袍的服务生说,“就上《拜月亭》吧。” 陆亦瑶面上的笑不再真切,这些人虽然面色和善、语气亲热,但是她们就和陈蓉是一样的,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清晰地告诉你你配不上这个圈子,她不喜欢,却不得不让自己融入进去。 一群已着盛装的梨园艺人纷纷上台,没一会儿不大的台子上便已经热闹非凡,陆亦瑶有一种走进《红楼梦》的错觉,祝文瑜握了一下她的手:“以后你多来,这里经常换不一样的表演形式,据说下个月有杂艺,和外面那些艺术团很不一样。” 陆亦瑶并不拒绝:“以后阿姨多带我长见识,谢遂就喜欢和我待在家里,都不愿意出门。”这个她倒是没冤枉谢遂,谢遂似乎格外喜欢和她单独待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带她参加一些宴会,但根本不让她离开视线。 祝文瑜愣了下,随即又笑了:“他以前倒是不喜欢在家里,老宅都不肯住。他小的时候我们都住在观澜岛,后面要回老宅住,他却不肯走,小小年纪一个人在观澜岛住了好多年,还不许我和他爸爸经常去看他。后来他倒是回老宅住了几年,但也没见他多喜欢待在家里,不是在工作,就是和范嘉他们待在一起。” 陆亦瑶愣了愣:“观澜岛?” 祝文瑜转头去和好姐妹说话,陆亦瑶蒙了,观澜岛正是小时候她家隔壁的别墅区,她也是在那里认识谢遂的。 待到祝文瑜终于和对方结束话题,陆亦瑶追问:“阿姨,你说谢遂以前住在观澜岛?哪个观澜岛啊?” 祝文瑜:“在春茂广场那边,那边发开之前就是观澜岛,后来别墅区整个推平建了商业区。” 春茂广场?不正是南区那边?以前她便是在那里上学的,只是重生之后没有再去过。 陆亦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却又想不起来,一直到一折戏曲结束,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阿姨,谢遂的初中在哪里读的?” “一初中啊,他没和你说过吗?” 陆亦瑶的手指有些颤抖:“高中呢?” “嘉禾,他怎么什么都不和你说。”祝文瑜笑着睨了她一眼。 陆亦瑶还是不肯信,又问:“那他大学是在z大读的?” “是啊,他当时不肯出国,一定要在本地读,家里谁都没他口才好,舌战群雄说的就是他。” 陆亦瑶不知道这个局是怎么结束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在门口和祝文瑜分开,上了家里司机开来的车,都没发现司机是许健,直到许健问:“咱们直接回家吗?” 陆亦瑶看着车窗外的灯红酒绿,回过神:“许叔,我们去春茂广场那边看看吧,那边有一家特别好吃的蛋糕店,我一直想吃都没机会,正好给许和也买一些。” 许健自然答应了:“行,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先生说快到家了再让我和他说。” 陆亦瑶没接话,许健又说了许多许和的事情,说她总喜欢在外面玩,不肯好好学习,让陆亦瑶帮忙多管管她,陆亦瑶无意识地应着。 之后许健又说起春茂广场的事情:“春茂广场那边以前是别墅区,大前年才拆了建商业区,还是谢总亲自监督的项目,这个商业区起得特别快,好多年轻人都喜欢去那边玩。” “谢遂做的?”陆亦瑶终于听进去一句。 “是啊,以前他就住在那边,那一年忽然不住了,没多久就开始拆迁重建了。” 陆亦瑶第二次听人说谢遂以前住在那边,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敢问,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那边有一棵百年神树,好多年轻人都说那是爱情树,喜欢去那边许愿,你也可以去看看。”许健又说。 “是不是一棵朴树?”陆亦瑶问。 许健立刻道:“是是是,好多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树,这不正好有个明星重名,说一次大家就都知道了。” 车子又行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春茂广场,许健下车给陆亦瑶指路:“许愿树就在那边,你要不要去?不去的话咱们直接去买蛋糕。” “我去看看。”陆亦瑶看着陌生的广场,没有一丝一毫是她见过的模样。 不过,在看到那棵高大的朴树的时候,陆亦瑶只觉得身体的血液都在往下沉,这棵树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连树干上的疤痕都在同一个地方。她缓缓地走近,轻轻地抬手抚摸树干,树干上被刻上许多情侣的名字,以前她也曾在这棵树上刻上过她和谢遂的名字,只是如今已被其他名字替代。 她觉得有些神奇,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蔡女士见过谢遂初恋的照片,和她一模一样,且是长发。谢遂高中的同桌说她和谢遂关系非同一般,赵得警官多次欲言又止,分明是见过她和谢遂在一起的模样,还有黎灏对她做的那一系列暧昧的举动,分明是知道谢遂不会无动于衷,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细节,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想法,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抚摸着树干,缓缓绕行,许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就是一棵树,你要是想许愿的话,我去给你拿一根丝带,可以在上面写字,然后……” 忽然,许健的声音消失了,面前的广场消失了,远处的车流消失了,垂在面前的许愿丝带也消失了,没有消失的只有这棵树。 陆亦瑶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再看看不远处的绿植和高楼,是她熟悉的地方。高中的时候城中村拆迁,他们家在这边得到了四套房子和两间商铺,她还跟着蔡女士来过这边好几次,甚至有一套房子是她盯着装修的。 她回身,再看看那棵树,记起高中的时候和谢遂吵架,他在雨里等她,便是站在这棵树旁边。那时候她抱怨他为什么不去找她,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如果以后找不到他就来这棵树旁边找,当时她并未放在心上。 陆亦瑶觉得自己在做梦,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甩掉眼前这虚幻的景色,可是绕着树干走了两圈也没能看到春茂广场和许健。她有些急了,又绕行了好多圈,眼前的景色依旧是住宅小区。她抬手捶打了一下树干,又绕几圈,依旧如此。 陆亦瑶开始有些怕,想打电话,却发现手机落在了车上。她不死心,走远一点,绕来绕去,可依旧没有改变。 有保安走过来:“喂,你这是在做什么?有业主说你绕着这棵树走了一个小时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这树有什么问题?” “不是,我在等人。”陆亦瑶定下神,给了对方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是哪栋的?”保安又问。 陆亦瑶报了开发商赔偿的房子门牌号,保安的脸色渐渐变了:“你妈妈是姓蔡吧?” 陆亦瑶愣了下:“是的,你怎么知道?” “她来这边物业好多次说找不到你,让我们多留意你有没有回这边的房子,每过两三天就来一次,连续来了好几个月了。你和家里吵架了?”保安走近一些,“不该啊,警察也都在到处找你,前一段闹得特别厉害,你这个失踪人口在网上可出名了呢。” 陆亦瑶怔怔地看着对方,手指渐渐松开树干,她妈……好几个月……警察在找她……失踪人口……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太好了,我这就叫人来。” 对方不只叫来了蔡女士,还叫来了警察。 陆亦瑶是在派出所看到蔡女士的,她和前两天见到的蔡女士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看起来沧桑了许多,警察让她录笔录,问她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五一十都说了,周围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微妙,仿佛看疯子一般。 蔡女士刚见到她的时候哭了一会儿,老陆一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胖子抱着她一动不肯动,不停地问她:“姐你不走了吧?你不要住学校了,你住家里行不行?” 陆亦瑶一一应了,这是她相处了半辈子的家人,她“失踪”了,他们担惊受怕,每一句都带着担心、害怕和安慰,她没办法不答应。 录完笔录离开的时候,陆亦瑶听到警察小声和老陆说:“现在不适合深问,她在家里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就赶快联系我们,还有,明天带她去医院先看看吧。” 他们当她受了刺激变神经病了,她不知道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蔡女士一直拉着陆亦瑶的手:“瑶瑶,刚才在派出所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这段时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之前他们一直担心陆亦瑶遇到不好的事情,可是看陆亦瑶的穿着,实在不像是受过苦的样子,蔡女士定下心来分析。 陆亦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编了一个故事:“那天我出车祸,被其他人救走了,这几个月一直在医院,后面又做复健,好了之后就赶紧回来了。” “在哪个医院?怎么警察都找不到?” “一家私人医院,在宁江那边。” “那怎么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蔡女士的问题一个个抛过来,胖子抱住她大喊:“妈!你不要骂我姐了!你又把她骂走怎么办?!” 蔡女士果然不问了,回到家竟然还弄了个炭盆让她跨火盆,家里热热闹闹的。过了十二点,陆亦瑶才被送回房间睡觉。 是她住了好几年的房间,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都那么陌生。 到了现在,她基本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以前的话无论谁和她说她都不可能相信,可是跨越平行世界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她身上。 到了后半夜所有人都睡着,陆亦瑶看着窗外的月色却没有一点睡意,她悄悄下地床打开房门想要出去,谁知才走到客厅,蔡女士便从房间走了出来,显然没睡:“瑶瑶大半夜的你要出去?” 陆亦瑶摇头:“不是,我喝点水。”说着假装去饮水机旁边接水,一口气喝完,迅速和蔡女士告别回卧室。谢遂没等到她回去,会不会着急? 老宅的门卫看到谢遂的车子回来有些惊讶,谢遂很少回老宅,更遑论是后半夜。 他一路没停车,穿过花园开到主楼前,下了车,车灯未关,车门也大开着,他便大步进了正厅,祝文瑜没睡,似乎在等他。 谢遂眼眸中翻滚着许多情绪,却无法释放出来,和祝文瑜对视许久,只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祝文瑜不答:“你吃饭没有?我让人……” 谢遂打断她,声音高了一度,隐隐带着苦楚:“为什么?!” 祝文瑜看着谢遂,她的儿子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可在陆亦瑶的事情上他像是得了偏执症,她不知道便罢了,可她偏偏知道了。 他上学的时候她只以为他是谈恋爱,年轻人谁不谈恋爱?他动用了家里的势力为那女孩子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家里只当不知道。后来两人分手,他接管家里的集团,就像一个天生的领导者,每一方面都做到完美,唯一不完美的是他研究的那些多时空理论,前前后后投资了几十个研究时空理论的团队,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多想过。可是最近她看到了陆亦瑶的资料,陆亦瑶上初中的时候,谢遂便用了家里的势力把这个世界的陆亦瑶全家都赶走,后来陆亦瑶离开,这个世界的陆亦瑶全家像是命运的安排一般,又举家搬回这座城市。谢遂倒是又出了力,那个女孩子想在大学工作,他便抱着亏欠的心理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安排了大学的工作。然而他的愧疚并没有持续太久,在陆亦瑶回来之后,他便迅速让陆亦瑶取代了那个女孩子的位置。事关陆亦瑶,他从未考虑过那个女孩子和她的家人,他不该这样随意安排别人的人生。 前几天她见到了那个和陆亦瑶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躺在医院病床上,因为车祸陷入了深度沉睡,那张脸和陆亦瑶一模一样,她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这世界上确实有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发生。 谢遂研究这个,却并不想面对这个。这世上他唯一逃避的一件事,是关于陆亦瑶的事。 谢遂见她不答,又问一遍,声音略带哽咽:“妈,为什么啊?”他万千防备,却没想过最后事情会在自己母亲这里被扭转。 “小遂,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把她困在这里,永远不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你舍得这样对她吗?你自己不害怕吗?你都已经在偷偷准备婚礼了,却什么都瞒着她,如果她以后知道了,你又该如何自处?她家里人找不到她会发生什么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此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她又会不会恨你?每一样后果都是你承受不起的。小遂,你或许没有发现,但是在这段感情里你一直都是弱者,你不敢面对,也不敢选择,你只是把她困住,根本不去想以后。” “还有那个女孩子,躺在医院里变成植物人,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根本不想她醒过来?如果人没了,是不是就将她的存在彻底抹杀掉?你有没有想过,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亲人,有爱人,你想要公平,她难道就不需要吗?都说不破不立,我帮你破,你别恨我,因为我怕时间久了你更输不起。” 谢遂听着,眼睛慢慢变红:“妈,你错了,我从没想要瞒着她一辈子,可你也不该替我做主。” 看着谢遂离开的背影,祝文瑜叹了口气,这一关谢遂迟早要过,现在这样已经伤筋动骨,要是拖到以后又该怎么办? 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里,陆亦瑶在陆家变成了重点保护动物,每走一步都有人盯着。 老陆和蔡女士倒是没有真的带她去医院精神科,不过她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原本陆亦瑶被蔡女士拉着去超市,刚出院子便看到了那个人,和谢遂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发型,一模一样的身高和装扮,连神情都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 谢遂对陌生人永远都是温和中又透着疏离,从不把心思挂在脸上,仿佛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事实上极其难接近,看她的时候眼睛却总是含着笑;而眼前这人和所有人一般,待他人多是温和,他的喜怒哀乐都会透过眼睛和神情还有动作表现出来,他们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陆亦瑶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是谢遂,又不是谢遂。 蔡女士看到他倒是很高兴:“小谢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你不是去江城出差了吗?”说着又对陆亦瑶说,“我早上才打电话通知了小谢,几百公里呢,回来得可真快。” 谢遂笑着回道:“阿姨,也没多远,开车很快就到了。”说完又很快转头看向陆亦瑶,仿佛一张大网,将陆亦瑶困住,让她不知道怎么逃走。 “你不见这段时间,小谢一直在找你,每过几天就会来家里一趟,你们谈谈吧。”蔡女士拿走陆亦瑶手中的购物袋,对她说,“我先去买菜。” 陆亦瑶回过神来,心思不定地和蔡女士告别。门前只剩下两个人,陆亦瑶侧了下身子,问谢遂:“要去我家坐坐吗?” 谢遂站着不动,面上全是疲惫,上前两步直接将人抱在怀里:“你去哪儿了?” 陆亦瑶僵硬了片刻,以前她追他的时候,他傲娇极了,整个大学期间都对她爱搭不理,后来才好一些,她约他,他答应的次数多了起来,却依旧很少主动约她,直到出车祸那天两人才正式定下恋爱关系,所以他主动抱她,让她惊讶又惶恐。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介意,如果你想说,我就听;如果你不想说,我这辈子都不问。”谢遂在她耳边轻声说,“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好好的就好。” 陆亦瑶有些不适,想要推开他,但是他抱得很紧,根本无法推动:“我没事,什么事都没遇到。” 谢遂依旧没有放开她:“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陆亦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她神经,她挣扎了一下,小声说:“你先放开好吗?” 谢遂果然放开她,却抓住她的手:“我们结婚吧,陆亦瑶,我们结婚。” 陆亦瑶吓了一跳,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谢遂紧紧抓着:“谢遂,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那句话?你说我认错人了。” 看着这样的谢遂,陆亦瑶并不想说这些,她追他的那几年确确实实存在过,那些记忆没办法被抹除,谢遂的表现也不仅仅是对待一个追求者的表现,她怕她不说,以后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胖子从院子里跑出来,边跑边喊:“哥哥你来了!” 谢遂松开陆亦瑶的手,揽住胖子,笑着说:“上次你说等你姐回来我们就一起去游乐场,明天我们就带你去。” “真的?”胖子一脸惊喜,拉住陆亦瑶的手,“姐,咱们一起去吧,上次你就答应过我了!” 陆亦瑶自然是记得的,那时候她对胖子说她再去表白最后一次,成功了就带着他和谢遂一起去方特玩,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再听到这句话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想去就去,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明天是周五,你不上学?” “咱妈给我请了两天假,说要在家好好陪你。”胖子兴奋地说。 谢遂中午留在陆亦瑶家里吃饭,蔡女士有私心,饭桌上谢遂提到陆亦瑶,蔡女士接话说:“小谢,既然瑶瑶现在回来了,你们两个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陆亦瑶下意识地拒绝:“妈,这也太快了吧?再说这事不是该我和谢遂两个人决定吗?”说完便对上谢遂递过来的眼神,是那种询问和受伤的眼神。 “阿姨,我都可以的,最主要是瑶瑶的想法。”谢遂移开视线,回复蔡女士。 “你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年纪也都不小了,是该考虑以后的事情了。”蔡女士倒是没有再逼,老陆很快就把话题带了过去,和谢遂喝起了小酒。 饭后谢遂和老陆一起下棋,陆亦瑶帮蔡女士在厨房打扫卫生,蔡女士抱怨:“瑶瑶,小谢愿意,你还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下手,你想什么呢?” 陆亦瑶顾左右而言他:“急什么呀,我以前也只是追他,没有说要结婚啊!” 蔡女士停下手中的活计,一脸纠结地看着她:“瑶瑶,你消失这段时间到底……”她没说完,又提出其他假设,“还是你遇到其他的喜欢对象了?” 陆亦瑶本来在清洗水果刀,差点没拿好割到手,含含糊糊地说:“哪里有,妈你别瞎想了。” 待到忙完,陆亦瑶没看到谢遂,问老陆:“爸,谢遂呢?” “他酒量不行,在你房间休息呢。” 陆亦瑶瞪大眼:“我的房间?” 老陆责怪地看着她:“你没在家这段时间他也总是来,每次都住你房间。” 陆亦瑶无语。 老陆示意她坐下,语重心长道:“我看小谢这孩子不错,你们一起出车祸,医生不让他下床,可他根本不听,跑出去满世界地找你,到了后面我们都觉得希望不大了,可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把刚买的房子也卖掉了,警方没结果,他便雇了私人侦探找,车子也换成了二手车,不说钱多少,至少他这份心是很难得的。” 陆亦瑶怔怔地听着,她追了他这么多年他都不肯答应,她一直以为他后来答应是因为习惯了她的追逐或者身边没有其他可选择的对象,万万没想过他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他以为她失踪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所以一见面就说自己不介意,一辈子都不会问,他是放了真心在她身上的。 胖子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也说:“姐,谢遂哥可喜欢你了,我有好几次看到他站在你房间盯着你的照片看,一看就是小半天。” 当晚谢遂没走,怎么住就成了问题。 蔡女士收拾了一个客房出来,是最靠边的一间卧室,陆亦瑶从昨天失眠到今天,觉得自己渣极了,她追了这么多年的人就住在旁边,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她两天没回去,谢遂应该已经知道她此刻处于和他不同的时空,他一定很着急吧? 这两天冷静下来,她已经大概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高中毕业之后她家里拆迁,她不能再进入谢遂的世界,以为他发生了什么事,到处找他,在大学校园再次遇到他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遇到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她喜欢的那个谢遂,而是原本就存在,和她同属一个世界的另一个谢遂。 她以为他是因为家中的变故才不愿再理她,所以执着了这么多年,这个世界的谢遂也说过无数次她认错了人,可她一意孤行根本不听,认为他就是因为家庭变故才不愿意和她相认。 她追了这个世界的谢遂那么多年,在他终于答应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再次出现意外,出车祸后,她无意间又进入了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原本那个谢遂的世界。 她也终于明白那时候谢遂为何从不接她电话,从不主动找她,因为他根本无法进入她的世界,只能用所有的耐心来等候,等她主动打电话,等她出现,对她妥帖照顾,那么多年都没有让她发现任何异样。 她高中毕业忽然从谢遂的世界完全消失,他恐怕是怨恨她的。他早已知道她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消失,他无能为力。那么强大的谢遂,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大概寻过她,等过她,等到失望,等到绝望,即便她再次出现,他也不愿再和她有一丝一毫的联系,所以才假装不认得她,才去尝试着和宋姝交往。 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大概真的是完全放弃了她。 想到这里,陆亦瑶摸了摸胸口,有些疼。 这次她又忽然消失,谢遂会怎么想? 她想现在就见到他,告诉他她不会再失约,不会轻易离开,可爸妈怎么办?胖子怎么办?这个世界的谢遂怎么办? 第二天陆亦瑶带着胖子和谢遂一起去方特,胖子最喜欢的是一个模拟实景项目,连着玩了好几遍,陆亦瑶和谢遂在出口等他。 谢遂手里举着两个冰激凌,递给陆亦瑶一个:“香草的,你以前最喜欢这个味道。” 陆亦瑶目光复杂地接过:“我以为你没注意过呢。” 谢遂笑:“为什么会没注意?”不等陆亦瑶回答,又说,“我长得不丑,工作也不差,主动追我的女孩子比你想的还要多一些,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只答应你的邀约?” 陆亦瑶愣了愣,想到老陆说他为了找她连房子、车子都卖了,那些原本到嘴边的话反倒不好说了。 现在他又说这种话,显然是已经想到她要说什么,并且拒绝回复。 她脸皮厚地笑了笑:“是不是因为我最好看?” 谢遂挑眉,笑出声来,说起了大学时光:“你知不知道上学那会儿你真的很烦,能每天来找我三趟,我室友都被你烦到了,后来我又开始好奇你能坚持多久,没想到最终还是你赢了。” “那时候我不懂事,而且又认错人了。”陆亦瑶没忍住,还是抛出了这个话题。 “既然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会认错?一连五年,你没有哪怕一次怀疑过,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对他并不是爱?”谢遂不再逃避这个话题,昨天他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可是今天睡醒他便嘲笑了自己,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性格,“我和他有多像?” “其实你和他一点都不像。”陆亦瑶看着他的眼睛,确实是完全不一样的眼睛,一个温和中带着锐利和睿智,一个完全是温和。 顿了下,陆亦瑶问:“你看过《第二个房间》吗?” 谢遂愣怔片刻,皱眉回答:“不可能。” “以前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它确实发生在了我身上,发生车祸之后我以为我重生了,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可不是,我没死,我在另外一个地方看到了和你们一模一样的人,就像是进入了一面镜子,两个世界有百分之八九十的东西都是重合的,它真的存在,而且我可以进去,谢遂……他……也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和他读同一所初中和高中,我们是青梅竹马,约好我考他所在的大学,我们……” “为什么你之前分辨不出我和他的不同?”谢遂打断她,已经推测出整个故事的脉络。 陆亦瑶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胖子跑出来解救了她,胖子总是这么贴心。 接下来三人一起将所有项目全部体验了一遍,结束的时候胖子还在持续的兴奋中,在车上叽叽喳喳:“姐你在家真好,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爸妈天天都愁眉苦脸,没一天高兴的时候,以后你千万不要再不见了。” 陆亦瑶原本决定将胖子送回家便去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找那个小气又记仇的男人,听了胖子这话,一时间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不过让陆亦瑶没想到的是,谢遂在陆家吃过饭之后便提议和陆亦瑶一起出去散步,待到走出家门便问她:“你去哪里?我送你去。” 陆亦瑶愣了下,随即尴尬又愧疚,她不该这么对他的,他这样做反倒让她无措:“谢遂,你不用这样,这几年是我耽误了你,那天我说我们在一起的提议就当没发生过,好吗?” “这几年的回忆也当作没有发生过吗?”谢遂反问。 “我爸说你为了我连车子、房子都卖掉了,如果我给你肯定的回答,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我自己。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继续拖着你才是真的对你不公平,这几年的事情都是真的,我对你……不是假的,但也不全是真的,你一直说我认错人,是的,我一直把对他的感情寄托在你身上,明明有那么多不同,明明你们都有同样的室友,他的室友认识我,你的室友却完全把我当陌生人。你的朋友们也是如此,他们统统不认识我,我却故意忽略了所有的不合理,这些都是我对你的不公平。 “白天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会认错,我想了一整天,是因为我想要认错,因为我找不到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见到你之前,我看了一整年的心理医生,那时候医生诊断我有中度抑郁症,你就是我的那根浮木,我只能选择你。我很抱歉,这几年……” “不用抱歉,这几年我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的只是用这么多年的时间去偷我的心,终于偷走了,现在又不肯要了。”谢遂把手插在口袋里,眼睛有些涩,见陆亦瑶彷徨,又心生不舍,“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要在一起,他永远来不到你的世界,而你随时都可能回不到另外一个世界,如果两个世界你只能选择一个,你怎么选?” 陆亦瑶不愿意去想这些问题:“我想先见到他,他会有办法的,我两天没回去,他……” “他有办法的话当年就不会任由你消失,哪怕到了今天,他依旧没有办法,多维度空间确实存在,可至今没有找到任何破除空间障碍的办法,你应该知道的。” 陆亦瑶想到谢遂赞助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空间研究团队:“他一直在尝试研究,也赞助了很多团队,他会有办法的。” 谢遂闭了闭眼睛:“瑶瑶,你总是这样,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你去找他吧,我会站在原地等你,将来……”顿了顿,又说,“如果你回头,我还站在这里。” 不等陆亦瑶回答,他又道:“去哪里?我送你去。” 陆亦瑶没有拒绝,反倒用这种方式彻底和他割裂开,心里有很多抱歉,可是就如她说的那般,这段感情的起因本就是那个对她万般包容的谢遂,中间或许走了岔路,但是她想要的、需要的,没有改变过。 两人开车一路到了陆亦瑶家拆迁赔偿的新小区,遇到上次见过的保安,他还打趣陆亦瑶:“哟,你男朋友也终于找到你啦?” 陆亦瑶看了谢遂一眼,全世界都知道他在找她。她心里愧疚,面上却不显:“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两人聊了几句,谢遂没插话,整个人冷淡极了。 找到那棵树,陆亦瑶站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去,有时候能,有时候不能,如果我去了,你帮我和我妈说,我去学校找领导看下工作怎么安排,晚点就回来。” 谢遂随意地点头:“好。” “我肯定回来的,我就是和他说一下怕他担心。”陆亦瑶保证,见谢遂不说话,微微低头,“对不起。” 谢遂点头,盯着她,心脏的位置绞痛,却还是说:“去吧。” 陆亦瑶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朝着树边走过去,只是还未靠近,电话便响了起来,是蔡女士今天配给她的新电话,连铃声都是:“老妈来电,老妈来电……” 陆亦瑶接起来,胖子的哭声传过来:“姐你在哪里啊?你快回来!老妈被救护车拉走了!” 陆亦瑶脑海里的弦忽然断了,她转身便往回跑。 第十三章 你是天上月,也是心上人 蔡女士是胆囊炎发作,到了医院查出胆结石,先在医院住了两周消炎,然后才做了手术,陆亦瑶每天都在医院陪着。蔡女士的身边离不了人,陆亦瑶也不放心她,待到她出院已经是两个月之后。 这两个月谢遂也经常来看望蔡女士,蔡女士和老陆对于这个“未来女婿”显然是极其满意的,恨不得两人即刻结婚。 胖子玩着谢遂带给他的游戏手柄问:“姐,你和谢遂哥结婚了还能住家里吗?” 陆亦瑶瞪他一眼:“你作业写完了?”结果蔡女士把胖子骂了一顿,把他赶去写作业。 关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陆亦瑶隐晦地和蔡女士提起过,蔡女士的回答是让她没事少看点小说。 陆亦瑶再次去了拆迁重建的小区,这次她很顺利地回到了属于谢遂那个世界的春茂广场,白天的广场上人不多,她的忽然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走到路边,陆亦瑶打了车,报上谢遂公司的地址。 大概是近乡情怯,陆亦瑶没敢给谢遂打电话,反倒是走到公司楼下的时候给周晟打了个电话。 周晟接到电话似乎很惊讶,直说要下去接她。 陆亦瑶道:“我已经在电梯里了,谢遂现在在哪里?” 周晟停顿了三秒才答:“谢总在开会呢。快中午了,你吃饭没有?” 陆亦瑶回答:“我到了。” 出了电梯,周晟已经迎了过来,问:“你这两个月去哪儿了?怎么一直没见人?” 陆亦瑶含糊地回答:“我有事。” “谢总应该还要等一会儿才散会,我先带你去吃饭吧?”周晟跟上她,略微挡了挡她的脚步。 这是他第二次阻止,陆亦瑶停下脚步看着他:“他是不是在办公室?不想见我吗?”上次谢遂就是这样,假装不认得她,不见她,这次不愿意见她倒也不稀奇。 她推开周晟:“我去找他。” 周晟面上着急,又不能硬拦,但最后还是挡在了办公室门口,为难道:“谢总有客人在。” 陆亦瑶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女客?” 周晟为难,没有回答。 周晟没答,却也已经答了,他做出这样的表情,显然里面的客人和谢遂的关系不一般。才两个月而已,谢遂又找了另外一个宋姝来填补她的位置吗?陆亦瑶不信。 她推开周晟,毫不犹豫地抬手拧开了谢遂的办公室门走进去,她猜得不错,里面确实是一个女客,还是她认识的人。 范含嫣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看到两人进门,嘴角勾起:“这位小姐是?” 周晟谁都不敢得罪,答道:“这是陆亦瑶陆小姐。” 陆亦瑶站着,范含嫣坐着,从姿态上她已经输了,不过她也不怂,她两个月没回来,谢遂指不定多么生气,如果这会儿她敢怯场,可就真哄不好谢遂了。 于是,她笑着走到谢遂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来,还转了两下才问范含嫣:“范小姐找谢遂什么事?” 范含嫣依旧没动,眼波流转,随着陆亦瑶的身影转动而转动:“那是我和谢遂的事,就不必告诉陆小姐了。” “跟我说和跟他说是一样的。”陆亦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和范含嫣讲话的时候拿了手机查询范含嫣有关的新闻,她是当红明星,和她有关的消息微博一搜,什么都有。 最热门的是这周一她和谢遂一起参加一场新能源车发布会的新闻,照片上两人站在一起俊男美女十分般配。陆亦瑶不自觉想到宋姝和谢遂传绯闻那段时间,宋姝脸上的笑和范含嫣的笑一模一样。 谢遂推开办公室门进来的时候看到陆亦瑶并没有惊讶,显然已经有人和他说过。 陆亦瑶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没动,他进门后先是扫视了一圈,然后问跟在后面的周晟:“小嫣走了?” 周晟一愣,随即恨不得隐身:“刚走五分钟。” 谢遂随意挥手,然后周晟就自觉消失了。 陆亦瑶看着谢遂,本来觉得无措、歉意、心虚,在见到范含嫣之后是生气,听到谢遂的第一句问话,她便感觉有沉甸甸的大石压在胸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谢遂在忽视她。 陆亦瑶看着他的动作,他将小几上范含嫣用过的东西收起,将她看过的杂志归位,他清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态度已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范含嫣依旧只是笑着,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仿佛不屑于与她计较,只是站起身说:“既然谢遂没空,我晚点再约他。” 陆亦瑶有些不确定起来,范含嫣和宋姝完全是不同的人,宋姝还在追逐的时候,范含嫣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我妈生病了。”陆亦瑶站起身,朝着谢遂身边走去,“我本来要回来的,可她刚做了手术,我走不开。” 谢遂终于抬眼看她:“两个月零七天,抽一天时间回来告诉我都没机会吗?”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亦瑶自知理亏:“医院里很忙,我走不开。”还有更怕的是来了之后不能及时回去,她放心不下蔡女士一个人在医院,“谢遂,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谢遂坐下,点了一支烟,神情淡漠道:“说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陆亦瑶坐过去,想哄他,这次确实是她有错在先:“我错了,谢遂,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下次我肯定不会这样了,不管去哪里都先和你报备。” 谢遂转头看她,目光复杂,手指点了两下烟,移得远了一些,不等他开口,她又抱怨:“可你也不该瞒着我,当时我每天来找你,你都不肯见我,你肯定是不想要我了,你这次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 “反正我不走,你也不许再去见范含嫣。”说到这里,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老和范含嫣在一起?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好多新闻。”她心里忐忑,想他答,又害怕他答,更怕他不答。 谢遂没答,而是问:“你回去见到他了?” 陆亦瑶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谁,而从她这一瞬的表情中,他已经有了答案,平静眼眸下那颗汹涌的心再无法平复。 别过眼,谢遂站起身:“我带你去个地方。” 谢遂带陆亦瑶去的是这栋楼其中一层办公室,整层全部清空,里面装上了无数的液晶屏幕,屏幕上多是一些实验室的直录视频,还有一些户外直播,因为整层都很空,便显得有些严肃沉闷。 陆亦瑶去捉谢遂的手,抱他的胳膊:“谢遂,你别这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保证原原本本一点都不掺水分,你要是不高兴就骂我,这次我肯定不跟你犟嘴,这辈子可就这一次机会了,你再绷着脸我就生气了。” 谢遂任由她抱着自己胳膊,看她到了这种时候还企图卖萌撒娇混过去,不自觉嗤笑一声:“你先别说,让我猜猜。这两个世界是对应的,不管你们之前关系怎样,他心里大概是很爱你的吧?你失踪了,他是最着急的人,会不会为了你发疯,满世界地找你?” 陆亦瑶眨眨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为了另外一个人散去所有财产,是有爱的吧? 谢遂知道自己至少猜对了一半,她追了那个男人那么多年,那个男人又那么爱她,两人相处这两个月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这些想象几乎要逼疯他。 转头盯着其中一排屏幕,谢遂声音寡淡:“知不知道当时你离开的时候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休学去研究未知科学,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泡在实验室里。过了一年,我觉得太慢了,我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才去接手了家里的企业,想着要赚很多钱,这样就可以供养更多研究团队,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目标都是赚更多的钱。” “你看到这些,全部是我赞助的团队,赚钱和关注团队进展似乎成了我人生中仅有的两件事,那时候我心里对你存着希望,觉得都是有意义的。” 陆亦瑶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这些她都不知道,在他为她做这些的时候,她在追逐另外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以后不会让你等这么久的,我不会再离开你,谢遂,我爱你,我爱你。”她抱住他的腰,不知道是想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谢遂垂着眼眸:“再后来,我慢慢地开始感到失望,但是真正决定放开你,是在你再次出现之后。你甚至都认不出我,那么多年朝夕相对,你见到我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你对我哭诉你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爱恋,让我觉得这么多年我全错了。” “可是我爱你,到底是放不开你,心里总想着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瑶瑶,我能给的,都已经给你了。”谢遂捧起她的脸,对上她的眼睛,“现在告诉我,你和他,是怎么打算的?” “我和他已经说清楚了,刚回去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陆亦瑶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是追过他,可那是因为我以为那是你。” “那你投入的那么多年的感情呢?他投入的那么多年的感情呢?”谢遂问,“你准备怎么回报?” 这个问题陆亦瑶也想过很多次,答案是:无以为报。 这辈子她都欠那个人的。 谢遂又问:“好,那再问你父母,那么好的女婿,爱你,有担当,有好的工作,孝敬关心他们,特别是你失踪这段时间你家里都是靠他照料的吧?你爸妈有没有提过要你嫁给他?”声音喑哑,似字字带血。 陆亦瑶心头一震,他怎么都知道? 谢遂又自嘲地笑,觉得自己不必再问,却还是红着眼问出口:“告诉我,你是怎么回答的?” 陆亦瑶慌了,她回绝了那个人,但是紧跟着蔡女士生病,依旧是那个人忙里忙外。她要照顾蔡女士的心情,根本无法开口说自己和那个人已经毫无关系,任由全家人都以为她和那个人必定是会在一起的。 “我没有,我没有想过嫁给别的人,你不能冤枉我!谢遂,我爱你,从头到尾只是你。那时候我没有想过这世界上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你从来没有提点过我哪怕一次,如果我知道的话,即便找不到你,我也会一直一直等。我不想说他的出现是一场意外,也不能这般否定他,可这场感情里,始终只有我和你。” 谢遂太镇定了,这和陆亦瑶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他会生气、发怒,甚至赶她走,可他都没有,这个场景他仿佛预演过千百遍,他只是对她失望而已。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谢遂不接她的话,他只要问她这一句,她都不肯答,“若是以后没有解决的办法,若是以后你只能选一个世界,你怎么选?” 陆亦瑶死死地抱着谢遂,仿佛一撒手他就会消失掉:“没有这种假设,以前我可以在两个世界来回走动,现在也可以,我要你,我也要我爸妈,谢遂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们都是我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我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人。” “不要骗你自己,这两个世界连接点的磁场并不稳定,你早晚要面对这个选择。”谢遂不想这样逼她,可是这些话他们早晚要说清楚。 陆亦瑶依旧避而不答:“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们失去彼此这么多年,我觉得时间不该浪费在吵架上面。以前你都会让着我,可是你看你现在,就为了给我找不自在,先接受宋姝,还送她刻了你名字缩写的礼物,还被记者拍到亲吻,现在你又放其他女人在你身边,我不会知难而退,你也不该这么幼稚地随便把别的女人放在身边。如果你是为了惩罚我的话,我有下半辈子等着你,你不要再见范含嫣了,也不要再逼我做选择了,好吗?” 谢遂沉默了许久,陆亦瑶眼巴巴地看着他,并不希望他单方面做任何决定。面对这样冷淡的谢遂,她只能撒娇:“谢遂、谢遂、谢遂,你不要生气了,你再生气我也要生气了。” 以前她便这样,惹他生气的时候不是撒娇求原谅,就是和他硬碰硬要他主动认错,后者居多,说明此刻她真的很想讨好他。 他抬手抱住她,让她的脸埋在胸口:“就这样吧,如果你想得过且过,我也能配合。” 他语气里的失望那般明显,这话说得几乎带着些自暴自弃,听得陆亦瑶难受极了。 下午陆亦瑶在谢遂办公室待了一下午,秘书进来为她添了好几次茶,其间她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和周晟说了几句话。 陆亦瑶:“以后不准范含嫣来公司,不准她到这层楼来,不准帮谢遂约她,做不到的话我就给谢遂吹枕边风让他把你换掉!” 周晟看了看被关上的办公室门,一时间十分无语:“您别关门啊,万一被谢总看到。” 陆亦瑶威胁他:“你不答应,我就把谢遂喊过来说你想追我。” 周晟整个身子往后仰倒,隐晦地说:“陆小姐,我的审美和谢总还是有些区别的。”看陆亦瑶想翻脸,他又说,“不过范小姐是谢总的表妹,这么直接限制她不准找自己表哥是不是不太好?” 陆亦瑶眨了眨眼,尴尬极了,想到自己三番五次对谢遂说起范含嫣,顿时捂住脸,再不想见他了。 “范小姐有一次参加家庭聚会正好被拍到和谢总在一起,宣传效果似乎不错,就赖上谢总了,谢总已经说了要减少她以后来公司的次数。”周晟起了坏心,想看陆亦瑶丢脸,又好奇地问,“您这两个月到底去哪儿了?” 陆亦瑶含糊地说:“出差。” “您需要换工作吗?咱们集团旗下有几个私立大学,我给您安排个不用出差的工作怎么样?”周晟开始抱怨了,“您出差本来也和我们没关系,但是谢总和我们有关啊,我们谢总就是太看重你了,但凡你有个风吹草动都是我们遭殃。要我说,你就把我们谢总放在第一位就行,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以后可万万别出差了。” 陆亦瑶转身往外走,嘴角勾起:“尽量,尽量。” 周晟追出来:“我真心给你提议……谢总。”看到门外不远处的谢遂,周晟立刻止住自己要说的话。 陆亦瑶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告状:“他说要追我。” 周晟:……我真不喜欢您这款。 不过,谢总,您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谢总,您别听陆小姐瞎说,分明是她来……”说着他下意识地朝着陆亦瑶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她正在瞪自己,他摊摊手,惹不起,惹不起。 陆亦瑶推着谢遂回办公室,边走边问:“你来找我啊?是不是骂了我,怕我跑掉?以后我不管去哪儿肯定先告诉你。” 谢遂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我刚从卫生间回来。” “……” 一个个都不肯给她痛快。 两个人回到办公室,谢遂并未继续工作,而是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陆亦瑶问:“这就下班了吗?” 谢遂点头,随意说着:“你在这里捣乱,也做不了什么事。” 陆亦瑶喊冤:“我哪有捣乱?!” 谢遂提了公文包站定,转头看她:“你一直盯着我看,就是在捣乱。” 陆亦瑶嬉笑起来:“是不是被我看着心神不宁,就做不好工作?” 谢遂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脸这么大。” 陆亦瑶心底松了一口气,知道谢遂是彻底放过了之前的话题:“我们去哪里?” 谢遂没答,陆亦瑶便从电梯里一路问到车上,吵得人不得清净,最后谢遂被陆亦瑶摁住方向盘才转头看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陆亦瑶嘴角沉下去,最怕谢遂忽然变得严肃。 “这是镜面世界,这里的蔡女士也生病了。”谢遂没忍住解释,不想她不高兴。 陆亦瑶眨了两下眼,从回来到现在,她都没有记起过这个世界的蔡女士和老陆以及胖子,一时间愧疚席卷了她:“也是胆结石吗?” “不是,只是胆囊炎,有点严重,前段时间在医院住了一周。”谢遂启动车子,他和陆亦瑶两个人的时候喜欢独自开车载她,“我和他们说你被学校外派了,让人发了几封邮件给他们看,马上要过年了,如果你不打算和他们一起过年的话,今天可以不必回去。” “当然要回去,你陪我回去,完了我们一起回家。”陆亦瑶肯定地回答。 谢遂侧头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陆亦瑶在旁边自夸:“谢遂,你让赵警官调到咱们辖区派出所是不是因为我?怕我在家里有什么困难他可以帮我一把?”不等谢遂回答,她又说,“上次在派出所他老对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又不肯说明白,肯定是你和他叮嘱过了吧?你怎么说的?” 谢遂:“我说你前几年出了车祸,脑子出了点问题,害怕别人提过去的事情。” 陆亦瑶怒:“你怎么总在外人面前诋毁我?!”又问,“还有你那个高中女同桌,我怎么不记得我认识她?” “我只和她坐过没几天同桌,你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怎么会认识。”谢遂并不瞒她,有很多问题他们确实需要摊开讲。 “为什么?”她确实记得谢遂那时没什么女同桌。 “别人递情书给我,你拿书包砸我,忘了?”谢遂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心情难得也好了起来。那时候陆亦瑶不讲理极了,看到任何女生和他走得近都要闹脾气。 陆亦瑶当然记得这回事:“是她吗?” “她帮别人递。”结果陆亦瑶让她那么难堪。 陆亦瑶坐在位子上老实了,这件事她确实理亏。 安静没有两分钟,她又问:“宋姝呢?”如果他对宋姝还有一丝情谊的话,上次就不会那般对宋家,可是当时他能接受她,说明她对他确实有特殊之处。 见谢遂不答,陆亦瑶抬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嘟着嘴不说话。 谢遂看着前方的路,却伸手准确地捉住了她的手:“礼物是我送的,但是盒子不是。当时家里举办宴会,她东西散了,我妈便随手拿了一个盒子给她。” “那范含嫣怎么会变成你的表妹?以前你都没说过。”陆亦瑶又问,有一次谢遂去摘樱桃,她还吃了范含嫣的醋,谢遂都没提过他们两人的关系。 手被谢遂握在手心,但是陆亦瑶看得出谢遂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立刻警惕起来,却见谢遂叹了口气,说:“她是生在外面的,舅舅私下嘱咐我关照一下。” 陆亦瑶眨了眨眼,私生女?难怪谢遂不肯说,他从不说人是非。 放下心来,她又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总去看蔡女士他们?老陆还好吗?胖子还好吗?”她仿佛有无数的话想和他说,哪怕他看起来并不是很热衷搭理她。 “都很好。”谢遂答。 事实也和谢遂说的差不多,蔡女士看到陆亦瑶回家高兴极了,做了一大桌子菜,吃饭的时候抱怨:“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啊?外派出国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落到你头上?” 陆亦瑶表情夸张:“妈,你不知道我平时工作有多努力,十个许三多都比不上我踏实能干,这是我该得的。” 老陆笑,和谢遂喝了两杯。陆亦瑶想到自己的爸爸,那天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和另外一个谢遂也是这么喝的。 吃过饭,陆亦瑶说不在家住的时候,蔡女士看起来有些失落,连胖子都问:“姐,你都两个月没回家了。” 陆亦瑶揉他的头发:“等我结婚了就更少在家住了,你是小男子汉,不准撒娇!” 在大门口分别,胖子依依不舍地挥手好久,陆亦瑶下定决心过两天要回家住几天。 一路上陆亦瑶情绪都不高,回到谢遂家里,她跟在谢遂后面进门,问她:“为什么我有种家里有个人,又在外面养了个情人的感觉?”可不就是两个爸、两个妈、两个胖子,“那个我呢?怎么没见过?” 她话音才落,腰身便被谢遂拦住,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下一刻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抱了起来。 陆亦瑶咬了他一下:“周姨……” “没在家。” 浑蛋,早早把人支走了吧? 隔两日,祝文瑜打电话过来约陆亦瑶逛街,陆亦瑶已经回了学校,对于祝文瑜的来意她有些想不明白,便打电话给谢遂说了此事,谢遂的回答很简单:“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推了。” “你不爱我了,都不肯给我一点中肯的建议。”陆亦瑶在电话这边幽幽地抱怨。 “我妈知道了你的事情,只是希望我们能够早些坦诚,是你想左了。”谢遂不想吓唬她,两人状况特殊,他不想别的因素影响她的决定。 挂了电话,乔冰问:“谢遂他妈约你啊?你是不是一个人去太尴尬?要不带上我?我爸天天念叨着让我有机会一定要搭上谢家人。” 陆亦瑶:“等我和谢遂结婚了,你就是我最好的闺密,不比其他关系强?” 乔冰:“你们到底能不能行?那个范含嫣我看蹦跶得欢呢。” “他们是表兄妹,我也是刚知道的。” “我去,我怎么没这么一个牛表哥,你让谢遂也认我当妹妹吧。” “你先喊声嫂子听。” “滚吧你。” 到了和祝文瑜约定的定制店,祝文瑜态度依旧热忱,帮她定制了好几身衣服:“高定一件只能穿一次,以后你陪小遂参加的正式场合有很多,让他们多做几件给你。” 陆亦瑶在一旁一一应着,那天如果不是祝文瑜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而祝文瑜为什么想她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拘谨了?”祝文瑜笑问,“对我来说,只要是小遂喜欢的,我都喜欢,所以你不用怕我不赞同你们。小遂从小就特别有主见,不然不会一个人在观澜岛住那么多年,以前家里没有阻止过他,以后也不会。” 陆亦瑶有些惭愧:“阿姨对不起,我给你们带来麻烦了吧?” 祝文瑜沉默片刻,随即笑起来:“麻烦谈不上,只是我们就小遂一个孩子,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都想他好,想他开心,你们的状况,我倒是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搞了那么多团队做研究,总要有些用处吧?” 陆亦瑶惭愧地保证:“阿姨,以后我会对他好的。” 这下祝文瑜真的发自内心地笑出声:“这话你和小遂说,他肯定高兴。” 陆亦瑶倒是真的给谢遂发了微信,谢遂回了三个问号,陆亦瑶回:向党保证,对你比以前好一百倍。 陆亦瑶和祝文瑜分开的时候是谢遂亲自来接她的,谢遂穿正装很好看,手插在口袋里姿态优雅,只一张脸上神色漠然,有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缓步去看。谢遂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表情也一直未变,在看到陆亦瑶的时候面上的冷意才终于化解掉。 陆亦瑶一见到他便扑到他怀里:“妈妈给我做了好多裙子,特别漂亮,等送到家里我穿给你看。” 谢遂嘴角勾起,问:“妈妈?” 陆亦瑶脸红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在谢遂抬手要捏她的脸的时候,她迅速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笑嘻嘻地说:“么么哒。” 谢遂手在空中顿了片刻,她怎么这么可爱呢。 回程,谢遂开车,路过十字路口,陆亦瑶还侧着身叽叽喳喳地说今天和祝文瑜见面的事情,她已经夸了祝文瑜一路,等车子停了她还在感慨:“谢遂,你妈妈怎么这么好?我还挺怕她忽然说要给我一笔钱让我不要再出现了。” “我对你不好吗?”谢遂转头看她,嘴角噙着笑。 “全世界你最好。”陆亦瑶笑眯眯地看着他,又说,“两个全世界你都最好。” 谢遂捉住她的手,声音轻轻的:“那不要回去了好不好?”不大的车厢里,他的语气就如商量,也如乞求。 陆亦瑶的心狠狠地疼着,谢遂在她心中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他的身份也决定了他从不需要向人低头,可此刻他在求她,她想答应他,她的灵魂在叫嚣着答应他,可是她开不了口。 红灯变黄灯,又变绿灯,谢遂的神情终于变成失望,他转回头,启动车子。 陆亦瑶慌乱地解释:“我偶尔还是要回家看看我爸妈和胖子的,其他时间我都陪着你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谢遂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没有生气,就是得好好想想万一你回不来该怎么办,看来得催催那些科研团队了,只拿钱不干事可不行。” 陆亦瑶看他表情没有异样,心里却还是觉得抱歉,一整晚都十分老实。 接下来好几天谢遂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谢遂一直没有说过这个世界的陆亦瑶去了哪里,对这个事情避而不谈,所以学校的工作还是由她来完成,到了周五的时候她不得不开口说要回那边一趟,她答应了爸妈周末回家。 谢遂亲自送她去了春茂广场,待到她要下车的时候,谢遂拉住她的手,盯着她脖子上的项链:“这个项链有定位功能。”当时他特意去了一趟瑞士,为的就是这个。戴上这个项链,哪怕陆亦瑶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他也可以查到她的位置,这个项链的材料是一种陨石,全世界独一无二。 陆亦瑶大惊,摸了摸谢遂送给自己的项链,很多话要说,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是不是送我的时候就不放心我怕我不见了?” 谢遂笑了笑,替她理了理衣领:“前两个月我去了很多次定位的地方,可是都没有你。”说着捏了捏她的脸,“去吧,去吧。” 陆亦瑶握着他的手,心疼极了:“我周日就回来。” 谢遂看着她,嘴角勾起,说出的话却并不温馨:“瑶瑶,我年纪大了,以后等不了你太久的,如果以后你太长时间不回来,我就不等了。” 一句话把陆亦瑶的眼泪逼了出来,她慌忙握着他的手:“要不我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 谢遂捧着她的脸,擦去她的眼泪:“说什么傻话,忙完了就快些回来,如果进不来这个世界就多试几次,肯定可以的。” 很多时候谢遂的血是冷的,心是硬的,可只要陆亦瑶一哭,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仿佛都不重要了,他将人抱在怀里:“以前你只有走春茂广场这里才能进入这个世界,想不想知道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你能从另外的地方来到这个世界?” 陆亦瑶湿着眼眶看他,不说话,似乎在发脾气,又似乎受了委屈。 “年初的时候有一个研究团队更改了上栗区范围的磁场,当时他很高兴地找到我说他发现了两个世界的同频率磁场波段,这个方法我曾经也试过,但是没有成功,我几乎没有抱希望,但是在某一次他用千吨的机器强行更改磁场之后,你真的来了。你知道吗?他被人投诉了好多次说扰民,我已经让他们更改了好几次装备了,以后如果你找不到回来的路,就在周日下午多试一试,肯定能回来的。” 陆亦瑶又哭又笑,问了好几次:“真的?是真的吗?你没骗我吗?” “傻瓜,别哭了,难看死了。”谢遂拿了纸巾给她擦鼻涕,“如果你长时间没回来,那只说明你不想回来,如果你不想回来,我也没必要等;但只要你肯回来,我就永远在这里。本来不想和你说的,那天我问你,也是存着私心,想要你选我,哪怕不是真的也行,你却跟以前一样死心眼,骗人都不会,不是撒娇就是发脾气,现在还学会哭了,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丑不丑?” 陆亦瑶打他,瞪着他,发脾气:“你才丑!” 谢遂嘴角勾起:“你说这话我可就要伤心了,我可跟王宝钏一样可怜,寒窑苦等十八年,结果老了丑了被你嫌弃,你说我这命……” 陆亦瑶用手堵住他的唇,笑出声来:“谢遂,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说。等我当了将军回来,我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谢遂含住她的唇,声音模糊道:“让我尝尝,是不是抹了蜜,怎么这么甜?” 陆亦瑶像往日一般回家,胖子永远都是一个小暖男,看到她便抱住她:“姐你回来了!我都跟爸说了让他不要担心!他两晚都没睡着了!” 陆亦瑶被胖子拉着进了院子,小声问:“老陆担心什么呀?” “他去学校找你没找到,还给谢遂哥打了电话,谢遂哥来家里和他们说了一下午话,背着我不让我听!”胖子把家里的狗子踢开,目光一直在陆亦瑶脸上,“姐,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啊?” 秘密?不知道是否算得上秘密,因为她说了蔡女士不相信。 原本陆亦瑶以为谢遂和蔡女士还有老陆说过了,谁知道两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的问题全是去学校找她怎么找不到的问题。 陆亦瑶按照和谢遂商量好的借口说了一遍,老陆只是说:“以后还是回家里住吧。” 陆亦瑶心里一凛,糊弄了过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周日一大早她便被吵醒了,出了房间便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谢遂的父母站在客厅,谢父儒雅一些,祝文瑜也笑眯眯的,两人都很有书卷气。只是,她搞不明白他们来做什么。 谢遂来得晚一些,进门的时候很急,看到她的时候愣了愣,随即说:“你回来了。” 陆亦瑶有些尴尬,又有些对不住他:“我回来看我爸妈。” 两人去了院子,谢遂解释说:“我爸妈要来提亲的事情我不知道,中午这顿饭就当凑个热闹,你不要多想。”不等陆亦瑶问,谢遂便主动说了。 陆亦瑶愣了一下:“提亲?” 谢遂点头:“嗯,我也是刚知道的。”顿了下,又说,“你爸妈应该是不能接受这么离奇的事情,所以才这么匆忙地想让你我结婚吧。” “你和他们说了?”陆亦瑶傻傻地问,想不到更多说辞。 “说了,我的话可能比你多一些说服力。”谢遂笑,“他们半信半疑,去查了你初中和高中的记录,当年你复读的事情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当年陆亦瑶考完试之后没有任何她的成绩资料,初中的档案显示她转了学校,可是转去的学校没有档案,她回不去谢遂的世界读大学,只能重读一遍高三,才在学校遇到了这个谢遂。 当年蔡女士因为她没有成绩的事情大闹教育局却依旧没有任何结果,而她每天都沉浸在失去谢遂的痛苦中,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得浑浑噩噩,从未细想里面的经过。 其实还有很多蛛丝马迹,只是勉强为这些不寻常做了解释,毕竟没人会往那么离奇的地方去想。 而且,高中的时候,其实谢遂是有来过陆亦瑶家好几次的,每次都是她带着谢遂,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老陆和蔡女士偶尔还会和谢遂商量,这也是为什么老陆和蔡女士能这么快接受这个世界的谢遂。 只是经历了失踪事件,老陆和蔡女士发现陆亦瑶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在两个世界穿梭,她很可能永远消失在其中一个世界,在这样的条件下,两个一模一样的谢遂,他们当然选择这个世界的谢遂。 餐桌上,谢爸爸和谢妈妈不停地夸着陆亦瑶,显然对她十分满意,即便他们的儿子做了那么荒唐的事情,将房子和车子都卖掉只为去寻找一个找不到的人。 “人与人之间都是缘分使然,既然走到一起,那就要珍惜。瑶瑶,我们都很喜欢你,能够当你的爸爸妈妈……” 陆亦瑶忽然站起身,涨红了脸,她不想这样明晃晃地拒绝,但是又不愿意在谢遂看不到的地方做这样的事情。她冲动地站起身,没想过后果,见一桌人都看着她,只结结巴巴道:“阿……阿姨,我……我不能和谢遂结婚,我有喜欢的人了……”说着她还看了一眼谢遂,两个谢遂在某些时候真的一样,发生任何事情都能泰山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 待到谢家人一走,蔡女士便开始哭:“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这点主都替你做不了了?那么离奇的故事,你们都这样说,那我也信,按照你们的说法,两个谢遂一模一样,你选谁不一样?那个男人是镶了金边吗?让你连家都不要了?” 老陆也是一脸怒气地瞪着她。 陆亦瑶小心翼翼道:“那怎么能一样呢?妈,我记得高中那会儿你不是挺喜欢谢遂吗?还老夸他来着?说人家小伙子英俊啦,可靠啦,稳重啦,你都忘了?让谢遂知道了他肯定要伤心的。” “英俊、可靠、稳重有什么用?能让我们一辈子都看到你吗?万一哪天你又回不来了呢?” “那肯定不可能啊,谢遂已经发明了一样东西可以改变两个世界的磁场,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来回。” 陆亦瑶解释了很多,蔡女士却咬定:“总之我不同意。” 陆亦瑶拍了拍胸口,耍无赖:“我同意就行了,又不要你嫁给他。” 蔡女士气得把她赶出了家门,她出了大门喊道:“我下周回来!” 蔡女士追出去大喊:“你现在就给我回来!” 陆亦瑶一溜烟跑掉,根本不给蔡女士追她的机会。 第十四章 先生,能否借一生说话 谢遂果然在春茂广场等她,她脚步轻快地绕到他背后,抬手蒙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谢遂转身将人搂到怀里:“哟,让我看看是哪个小浑蛋。” 陆亦瑶对他卖惨:“我和我妈吵架了,她说以后都不让我回家了,以前她挺喜欢你的啊,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 谢遂挑眉:“改天你带我去见她,如果能的话。”以前他倒是跟着陆亦瑶去过那个世界几次,只是每次都只能从观澜岛走到她家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再远就进不去了。现在陆家搬了家,他没把握是否能去她家里。 陆亦瑶信心满满地点头:“你让他们把那个仪器放到我家附近,肯定能行。” “明天就安排下去做个新的试验点,到时候试一下。”他不愿意动旧的,怕现有的成绩也变没了。 谢遂的兴致很高,带陆亦瑶去俱乐部吃饭,范嘉他们都在,吃饭的地方还带了小花园,一群人似乎热衷烧烤,陈蓉和陆亦瑶站在一起聊天,语气生硬:“谢遂看起来对你很好?” 陆亦瑶立刻明白过来,陈蓉怕是更加讨厌她了,因为她,宋家才出了那样的事情,为闺密抱不平是应该的,不过她还是维持着场面话:“谢遂一直都对我很好。” 陈蓉抱着手臂看不远处一群谈天的男人:“谢遂这人心是铁做的,宋家出事,小姝去找了他那么多次都没用,当时两人正是热恋的时候他都能忽然说分手……”说着她笑了笑,“所以啊,男人的情爱不要当真,这些年谢遂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指不定谁就是下一个。” 陆亦瑶表情有些挂不住,她不喜欢别人这么说谢遂,也不喜欢陈蓉阴阳怪气的样子,一时负气道:“宋家出事确实和我有关系,但那也是他们先对我做了不好的事情,如果你要为宋姝打抱不平的话你找错人了。”以前陈蓉有意无意地隔离她,她忍了,此刻她实在忍不了。 “抱不平?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小姝不比你好看,不比你有女人味,还是事业不如你?不就是闹伴娘吗,哪个地方是不闹的?实在没必要……” 陆亦瑶胸口剧烈起伏着,那是闹伴娘吗?那分明是一群人对她猥亵!可怎么到了陈蓉眼里仿佛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宋姝的委屈是委屈,她的便不是了? “陈正锋!”谢遂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十分严厉,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陆亦瑶被谢遂拉到身边,他冷冷地盯着陈蓉:“陈小姐,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不如现在一次说了,省得以后没机会。” 陈正锋很快便过来了,看了一眼陆亦瑶的情形心里便明白了,对陈蓉道:“蓉蓉,你说什么了?怎么把谢遂的小宝贝气成这样?赶紧给她道个歉,这事儿便了了。” 陈蓉抿着唇,不愿意开口。谢遂冷笑一声:“道歉就不必了,只是我以后都不想在圈子里看到她。正锋,咱们是兄弟,别为了一个女人坏了交情。” 这话太尖锐,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陈蓉面色苍白,有些站不稳:“谢遂,你别太过分了!分明是你先对不住……” 陈正锋厉声开口:“陈蓉!” 谢遂懒得看她,拉着陆亦瑶要走,陈正锋追出来:“瑶瑶,蓉蓉她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改天我做东,你一定要来。”他倒是审时度势,根本不和谢遂谈。 闹成这样,陆亦瑶也不好意思:“肯定的,肯定的,你随时打我电话。” 陈家也是名门望族,陈正锋其实根本不必做出这种姿态,陆亦瑶走出去好远才问谢遂:“陈蓉说话是有些过分,但是你也没必要让陈正锋没脸啊,你们不是好哥们吗?” 谢遂点头:“那又怎样?他的女人就能这么口无遮拦?她要是个男的,我还得揍她呢。” “以前没发现你脾气这么坏,少年,这几年你发生什么事了?”陆亦瑶嬉皮笑脸,想缓和气氛。 谢遂将她推到车门上,咬她的唇,声音低哑又带着一丝霸道:“谁也别想欺负你。” 陆亦瑶化在他的吻里,半晌后两人才上了车,陆亦瑶还劝他:“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谢遂,以后你不要这样了,他们爱说,我就听听,又不会少块肉。” 谢遂捏她的脸,一边嘴角勾起:“傻不傻,也不只是为了你。” 陆亦瑶八卦:“还为了谁?”不等谢遂开口,她探过身去,“肯定是为了陈正锋,你背着我爱上他了?” 谢遂狠狠捏她的脸颊,没好气道:“他们是联姻,正锋没办法拒绝,我帮他一把。” 陆亦瑶恍然大悟,难怪陈正锋追出来的时候一点没有气恼。 半晌后,她傻傻地问:“那陈蓉怎么办?” 谢遂没好气:“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说罢似乎不解气,又加一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陆亦瑶笑出声,谢遂很少说这种负气的话,让她觉得异常可爱,她蜷着腿看着他说:“谢遂,以后你要是对我有意见直接说,高兴不高兴都和我说,我喜欢你这样。” 谢遂在她脸上捏了好几下:“你乖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你还不如谢谢我呢。” 谢遂似笑非笑:“我谢谢您了。” 到了家,陆亦瑶和他闹着进门:“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不是好话啊?” “那你肯定是听错了。”谢遂拉着她上楼,咬了咬她的耳朵,“来,让我看看耳朵有没有毛病?” 陆亦瑶拿起手中的包拍了他一下:“谢遂,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原本以为谢遂会接住包,谁知谢遂只顾着拉她,包掉在楼梯上,里面的东西都撒了出来。 谢遂松开陆亦瑶的手,笑着下了两个台阶:“我不要脸?是谁一见我和女孩子说话就生气,是谁追着我……”他的声音顿住,目光落在楼梯某一处。 陆亦瑶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即愣住,下一刻连忙跑下去,却不知道该不该捡,带着慌乱看着谢遂:“这个……这个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怎么在我包里,我真不知道。” 谢遂冷着脸,连目光都是冷的,刚才的温馨气氛已经无影无踪,他弯腰将阶梯上厚厚的红包拾起来,在手上掂了掂,红包上的大红喜字十分刺眼。他没看陆亦瑶,只是盯着红包:“一万?还是一万零一?万里挑一啊?” 谢遂很少这样阴阳怪气,陆亦瑶没有犹豫地解释:“中午的时候他爸妈忽然来了家里,说是和我爸妈商量好两家人见见面,没人告诉我,饭桌上我已经和他父母说了我和他不可能,还说了你,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真的,不骗你。”她到底还是没敢说是商量提亲的事情。 谢遂看着她无措的样子,她提起那个男人时的字眼变成匕首,一刀刀地凌迟着他,他宁愿她直接叫那个人的名字,哪怕那个名字和他一样,而不是用“他”这样特殊暧昧的字眼:“所以呢,在他们心里你就值这个数?”说完他就后悔了,初次见面,其实这个礼并不薄,是他的话太刻薄。 陆亦瑶脸色白了下,如果是以前的话,她或许自己就消化掉了谢遂的话,但是现在她根本不怕谢遂,声音很大地和他吵架:“谢遂,你不要不讲理,我都已经解释了,我不知道这个红包是怎么在我包里的,你说这样的话刺我自己就高兴了吗?你觉得我应该值多少?不如你现在给我!我立刻就嫁给你!” “你值多少?你竟然问我你值多少?我把命都给你了,你问我这种问题?如果你想解决的话,早就解决了,还能让他父母去你家里和你爸妈见面?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提亲了?我是不是还得跟你说声恭喜?”谢遂的声音很平静,说出的话却刺人心。 “我和他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我需要时间去处理好,他也已经很配合了,在饭桌上已经和他爸妈说了我们已经分手,只是大家都需要时间去接受,谢遂,你不要无理取闹。” “分手?”谢遂看着她,“你们在一起过吗?” 陆亦瑶心狠狠疼了一下,知道谢遂最介意的还是这个,她摇头,拉他的手:“没有,谢遂,没有,那只是一个说法,只是一个说法而已,我追了他那么多年,我妈因为你一直很看好他,我没有和他正式在一起过,我只是把他当成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人,谢遂,你不要在心里想他了好不好?” 谢遂看着陆亦瑶的眼睛:“陆亦瑶,我从来不会认错你,可你为什么会认错我呢?”可以说是执着,也可以说是不甘心,他要搞明白,哪怕答案让他失望。 “如果那个一模一样的我在你眼前,第一眼你也会认错的,你……” 谢遂打断她:“我不会!”他拽着她的胳膊下楼,她一时没跟上,踉跄了两下,他搂着她的腰往外走,“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不会。” “谢遂,你要干吗?这么晚我不要出去。”陆亦瑶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谢遂根本不听她说,直接把她塞进了车子里。 路上他开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便出了城,最后开去一个郊外的疗养院。他拽着她进大厅、上楼,然后在某一个病房门口停下,护士跑过来询问的时候,他已经推开了病房的门。 里面有人迎出来,竟然是江衡,看到两人面上带了诧异,和护士说了几句,护士便离开了。 谢遂根本不理他,也不解释,只是拽着陆亦瑶走到病床前:“看看,陆亦瑶,你看看你和她有什么不同?眉毛一样,嘴巴一样,如果她睁开眼睛,和你的眼睛也一模一样,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吗?” “她走路撞到我,我怀里的书掉了一地,她和我一起弯腰捡,和我说对不起,明明连声音都一样,还有一模一样的脸,可我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你。”他转头看她,眼眶发红,“你能认出来吗?” 陆亦瑶看着病床上眼睛紧闭的人,觉得自己像是在照镜子,连眼角下方不明显的痣都在同一个地方。往下看,那人的手露在外面,和她的手一样白皙,也可能多一些病态的白。 “那天在医院里,我从大堂走过,你们一起被送进医院,我没看到她,却看到了你,只一眼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你,我从来都不会认错,也从来不会去找替代品!”谢遂死死地盯着她,宠她的时候使劲宠,问这些扎心的问题也绝不心慈手软。 陆亦瑶惶惶然地看着他,不知是否该解释。 “这么多年你没回来,我早就不抱希望。我从不是耽于过去的人,对你,曾经我是真的放下了。”谢遂一字一句地说,“可是你回来了,我告诉自己,只要你认出我,我就对自己妥协,可你没有。” “或许你的潜意识里知道我早晚会妥协,我也确实如此。”谢遂自嘲地笑,“陆亦瑶,你看,在你面前我的自制力就是这么差,你不必开口,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捧到你面前,包括我自己的自尊、骄傲、理智、坚持。关于你说的那些,我相信你在解决,可我就是一刻都等不了,哪怕有一秒钟你身边站的人不是我,我都会觉得这是对我的不公,很小气是不是?” “你现在还要问我,我会不会认错吗?”房间里极其安静,谢遂的声音变轻,落在人耳朵里却让人胸口发闷。 陆亦瑶摇头,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我……” 谢遂打断她:“没关系。只要是你,就都没关系。” 陆亦瑶的眼泪被逼出来,谢遂低头捧着她的脸给她擦眼泪,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许久没有说话。 两人一直到离开江衡都没有插话,他们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彼此,甚至忘记了他的存在。 谢遂觉得陆亦瑶没有将自己认出来,如果是以前,他会说谢遂矫情,可他自己也认错了,他从未想过后来见到的陆亦瑶根本不是他的心上人。 那日谢遂抱着陆亦瑶出宿舍,和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他依旧没明白,后来是谢遂让人带他来了这个疗养院,从最初的震惊,到后面的不平,再到现在,内心很是复杂。 谢遂请来的顶尖医疗团队来一拨走一拨,都断定病床上的人几乎没有醒来的可能,只有他还盼着奇迹。 守着她的这些日子,他想过许多病床上的人和另外一个陆亦瑶的不同,分明是不一样的性格,不一样的做事风格,可他怎么就没能认出来呢? 病床上的人性格更隐忍一些,不然不会在发生误会之后独自离开。他有想过如果是让被谢遂带走的那个人来做选择的话,她定然不会独自一个人开车离开,而是会找谢遂大吵大闹一番,她被谢遂宠坏了。而病床上的这个人不是,她从来都是一个懂事的人。 捏着修长的手指,江衡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不像活人的手,可他还是舍不得放开。 至少,给他一个说对不起的机会。 陆亦瑶已经一周没有见到谢遂了,自从那天晚上他把她带回来,他就自己离开了。 他确实应该发脾气的,是她没有处理好这些事情。 这几天她除了上班,每天都准时回家跟着周姨学做菜,只是每天做的菜都没人吃。 周姨坐在沙发上打毛衣,陆亦瑶看电视,外面在刮风下雨,天气预报说台风马上就会登陆,为此学校还放了三天假。 陆亦瑶不停地往窗子旁边跑,周姨倒是明白她的想法:“你想小遂回来给他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他不接我的电话。”陆亦瑶老老实实地回答,踢着脚又走回沙发,换了个机器猫的动画片,无心去看。 “你们这架吵得有点久。”周姨点评。 “是他要和我吵架。”陆亦瑶不满地说。 周姨笑了笑,关于谢遂和陆亦瑶的事情她已经从祝文瑜那里听说了,这些年谢遂做的那些事情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她像是想到什么,说了句:“你知道小遂当年为什么从观澜岛搬走吗?” 陆亦瑶还是盯着落地窗,问:“为什么?”电视吵死了,机器猫也很烦,她干脆关了电视。 “那时候小遂每天都去等你,雷打不动,刮风下雨都会去,他的行踪被有心人利用……”周姨说着看了眼陆亦瑶,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整个谢家都是不许提的,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所有能够接触到谢遂行踪的用人包括司机、厨师,甚至专用的裁缝都换了一遍,但是这两人分明是有了心结,那天两人吵架她也有听到,分不出谁对谁错,但是谢遂的质问是来自于多年的执念,这个问题或许会伴随他一生。 陆亦瑶拽着周姨的手:“发生了什么?” 周姨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那年小遂被绑架了,那天也和今天一样下着雨,他不肯回家,谁劝都没用。” 陆亦瑶坐着,却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有一次吵架他也是在一个雨天接到她,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肯离开?听周姨这么说着,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回过去抱抱谢遂,告诉他自己没有离开,一刻也没有想过离开他。 “他被人绑走三天才回来,因为受伤,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月,还看了一整年的心理医生。后来那个心理医生隐晦地和他爸妈说,他或许不是因为被绑架才需要心理医生,那医生提出一次质疑之后,他便取消了定时预约,再也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这些年他很努力,和正常人无异,我们都以为他的生活回到了正轨,可你回来之后,他又像是变了个人。” “他花更长的时间让自己一个人待着,抽烟也很凶,忽然又说要谈恋爱,所以才有了小姝的事情。”周姨叹了口气,“所以小姝那里,你不要太怪她,她那个弟弟小时候就浑,小姝不会放任他做这种事。” 陆亦瑶根本没听进去,站起身就往外面跑:“周姨我出去一下!”一秒钟也等不及,她现在就要见到谢遂。 “台风要来了,你不要乱跑……” 周姨的话被甩在身后,没一会儿院子里便有车子开出去的声音。 路上陆亦瑶打电话给周晟,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周晟的苦瓜脸:“陆小姐啊,我真的不知道谢总在哪里,他去法国出差没带我,我……” 陆亦瑶打断他:“台风马上要来了,我在往公司的方向赶,你让谢遂等着我,我知道他今天回国了,别想骗我。”那天谢遂说过他送她的项链有定位功能之后,就开了自己的同步定位到她手机。 挂了电话,陆亦瑶专心看着路面,雨似乎越来越大了,风似乎也越来越大了。 再往前开,天上忽然掉下什么东西,陆亦瑶眼睛一晃,那东西便重重地砸在她车头上,吓得她尖叫一声,踩了刹车。 是一把张开的伞,因为大风被吹上了天。 定了定神,陆亦瑶准备发动车子,电话恰在此时响起来,是谢遂打来的,接起便听到谢遂的声音:“把车子停在路边不要动,我过去接你。” 陆亦瑶压抑住自己的得意问:“你不是不理我吗?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为什么不回家?” 谢遂那边响起关车门的声音:“见了面就告诉你。” “你现在就回答,不然我把车子开到林湖去。”她故意气他。林湖在郊外,这种天气出城就是找死。 谢遂顿了一下:“我是要你主动来找我,但我没要你台风天来找我。”谢遂笑了下,“陆亦瑶,我生气了,在等你哄我,就这么简单。” “我不是一直在哄你吗?我每天都在微信上和你说话。”陆亦瑶反驳。 “问我在不在,问我在做什么,问我吃饭没有,这些不是哄,是礼貌的招呼。”谢遂声音低哑,在暴风雨中十分好听。 “我爱你。”陆亦瑶突兀地说了这样一句。 谢遂沉默下来。 “谢遂,在我心里我没有一刻离开过你。”陆亦瑶望着窗外的风雨,心忽然便平静了下来,“那一年我搬了家,怎么都找不到你,我没有高考成绩单,上不了大学,我爸妈每天跑着投诉,而我每天都去找你,把每条街、每条巷都找一遍,每天给你打无数个电话,可是都找不到。”她等不及,现在就想告诉他,她从未放弃过他。 “后来我重读高三,一整年都没交到一个朋友,上了大学,在我妈的强行干涉下我开始看心理医生。”陆亦瑶的眼眶慢慢湿润,“谢遂,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我不想你愧疚,或许你无法想象,可是我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把他当作你,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他很好,一直告诉我我认错了人,成长背景的不同给人带来的气质也是不同的,我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不只是你……”陆亦瑶擦了一把眼泪,“这些年,不只是你一个人在煎熬,在等候,你明白吗?如果你当年不能接受的是找不到我,那么我也一样。谢遂,找不到你,我同样觉得世界无光,觉得迷失自我。我甚至没有品尝过感情,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可是当你消失,我还是会感到心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一整夜睡不着。你说得对,你把我宠坏了,所以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把头轻轻地放在方向盘上,陆亦瑶的泪水落在上面:“我爱你,比你想的还要爱你。” 不知道过去多久,车门被打开,谢遂就站在风雨里,他低头看着泪眼迷蒙的小女人,这么多年的执念忽然便放下了,他说:“瑶瑶,我原谅你的不告而别了。还有,我爱你,哪怕你离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如果说这世上有人能打破我的规则和底线,你是唯一一个。你永远不会知道为了你我可以把自己的底线放得多低。” 陆亦瑶呆呆地看着他,她知道,她都知道,可听他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为他心疼。而谢遂只是笑着说:“雨下这么大,我都淋湿了,不让我上车吗?” 陆亦瑶立刻爬到副驾驶座,伸手将他拉上车,老老实实地问他:“那我们是和好了吗?”看到雨水自他发上落下,她又赶快拿了干毛巾半跪着帮他擦头发,下手很重,“谢遂,以后你要是又这样一周都不理我,我……”说着笑起来,“我还是主动来找你。” 谢遂掐着她的腰将人抱在怀里:“其实你和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原谅你了,所以法国的行程缩短了一半。” 两人开车回家,陆亦瑶心里甜滋滋的,谢遂说原谅她了,她知道他的原谅有多么不容易,所以这一天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谢遂,谢谢你原谅我。” 接下来三个月陆亦瑶都没回过家,她在等谢遂安置新装备,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带他回家看看。 在此之前,她不想谢遂再为她提心吊胆。 这天下班后她和乔冰约了霍硒吃饭,霍硒穿着花西装:“妞,你和谢遂什么时候结婚?缺伴郎不?你看我怎么样?” 结婚这个事情两人并未提起过,但是陆亦瑶有一次看到谢遂办公室有一本婚礼主题册,她在等谢遂开口。听到霍硒这么问,她笑出一朵花:“我和谢遂说说,他不同意的话,我就代表自己同意你给我当伴娘。” 乔冰笑出声:“到时候咱俩一起穿冰蓝色裙子,肯定好看。” 霍硒严肃地看着两人:“我说,你们俩能把我当男人吗?我只是喜欢和你们一起玩,但我真的不是女人!” 两人吵成一团,服务生端了牛排上来,陆亦瑶忽然便起身朝着卫生间跑去,干呕了许久,直到乔冰拍她的背:“陆亦瑶,我说你不是怀孕了吧?” 陆亦瑶吓得不吐了,转头愣愣地看着她。 二十分钟后,乔冰站在卫生间某个格子前激动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陆亦瑶拽着衣服从里面出来,给乔冰看:“两条?” 乔冰翻来覆去地看,比陆亦瑶还激动:“快快快,打电话给谢遂。” 陆亦瑶将验孕棒丢到垃圾桶,其实她早有感觉,只是没确定,这对她来说不算十分惊喜,她只是老神在在地说:“不急,明天告诉他。” 到了第二天,陆亦瑶特意交代谢遂不要去上班,有事要同他商量。 早餐是谢遂做的,陆亦瑶咬了一口三明治,说:“谢遂,我有事和你说。” 谢遂把黄油拿走,不让陆亦瑶多放:“到底什么事?” 陆亦瑶一脸严肃:“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很感谢你的吧?” 谢遂挑眉:“什么?” “感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保护我、爱我、宠我,还有很多很多。” 谢遂放下餐具:“到底想说什么?” 陆亦瑶低下头:“接下来我可能要离开一下……” 谢遂放下餐具,抿着唇沉默地看着她,片刻后说:“设备马上就能好,到时候你要回去看你爸妈,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还有……” “不是,我还是要离开一下。” 谢遂发出低哑的警告声:“陆亦瑶!你又想去哪儿?” “我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我觉得我怀孕了。”陆亦瑶无辜地看着他,她只是想去医院啊,他怎么这么生气? 谢遂的表情呆滞了片刻,明白她是在使坏,他走到她的位置旁边,望进她的眼睛里:“想去哪儿都行,我陪着你。” 去医院的路才走了一半,谢遂忽然说:“结婚吧,瑶瑶。”顿了下,又说,“本来我想陪你去见过你爸妈再说的。我们去结婚,现在就去。” 陆亦瑶笑嘻嘻地看着他:“好呀!” 好啊,她已经等了许久。 而他,也已经等了许久。 结为夫妻,从此恩爱两不疑。 正文完 番外一 天光乍亮时,我还爱着你 两人是注册结婚后,陆亦瑶才带着谢遂回家的。 谢遂的科研团队制作的新设备真的起到了作用,在设备笼罩的范围内,陆亦瑶可以带谢遂回自己的世界,但是只能在设备覆盖范围内穿梭。 自第一次陆亦瑶带谢遂回家,蔡女士就已经分辨出两个谢遂的不同:气质不同,看人时的那双眼也不同,即便是站在陆亦瑶身边,谢遂的那双眼睛依旧暖意不多,他只有和陆亦瑶说话的时候才会笑,其他时候表情寡淡,语气也寡淡。 蔡女士和老陆对于陆亦瑶的事情已经认命,陆亦瑶的选择他们改变不了,而谢遂能够来到他们面前,他们多少也已经放下了永不能见面的成见。 因为陆亦瑶怀孕,现在每天谢遂都陪着她回属于她的世界,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很乐意这样。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她生产这一天,对于去哪边生产,陆亦瑶一直没决定好,因为父母陪的话,谢遂不能陪;谢遂陪着的话,父母便不能陪。陆亦瑶试过许多次,蔡女士和老陆都进不去谢遂的世界,只有她可以。 到了生产这天,谢遂替她做了决定:“爸妈陪着你去医院,我和胖子在家等你。” 陆亦瑶不开心,撇着嘴问:“为什么?我想让你陪着。” “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谢遂摸了摸她的肚子,“等生完了我带你回家,家里护士和月嫂都已经准备好了。” 陆亦瑶没多想,只以为谢遂是为了自己着想,临着去医院的时候,还听到谢遂和蔡女士嘱托道:“妈,不管发生什么事,请您都要以瑶瑶为主,我就在家里,有任何事,派人来和我说一声,好吗?” 到了医院,蔡女士还在抱怨:“我就说你们不合适,看吧,生孩子都不能陪着,还能指望什么呢?” 陆亦瑶笑嘻嘻的:“是是是,回头得让他摆几桌酒给我赔礼道歉,不然我可不原谅他。” 蔡女士拍了她一下,笑起来:“你这孩子!” 谢遂接到电话听说生产很顺利,是个女孩,他没有关心孩子的问题,却没忍住在电话里嘱托了许多和陆亦瑶有关的事情,这才挂了电话。 胖子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忽然说了句:“谢遂哥,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 谢遂挑眉:“哪里不一样?” 胖子拿了草莓吃,眼睛圆圆的,很可爱:“除了长得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谢遂笑了笑,再次走出屋子,去院子里等。明知陆亦瑶今天不可能回来,他却还是忍不住等。 陆亦瑶没回来,老陆倒是把孩子抱了回来,小小的,用被子裹着,眼睛有些张不开。谢遂将小孩抱到怀里仔细地看,既找不到和自己相似的特征,也找不到和陆亦瑶相似的特征。 老陆笑呵呵的:“小孩子刚生下来都丑,大一点就好了。” 谢遂没有问小孩的事情,而是问:“瑶瑶怎么样了?” 老陆拍了拍他的背:“你今天问了不下二十遍了,前三天医生不让出院,再等等吧。” 等到第二天,谢遂接到陆亦瑶的电话,说那个男人也去看她了,一时间他面色不好看极了。 陆亦瑶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冷脸,故意笑着说:“还带了花给我,就插在我床头。” 谢遂怒道:“丢掉!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我想要一把桔梗,家附近就有,你买了让我爸帮我带来。” “好。”谢遂已经开始穿衣服准备出门,挂电话的时候,他说,“瑶瑶,孩子你想叫什么?” “你是不是已经起好名字了?还假惺惺地问我。”陆亦瑶从他的语气中窥探到他的心意,有些嫉妒,她还在医院呢,他都已经在忙着给孩子起名了。 谢遂看着不远处的花店,声线低柔:“叫迟迟吧,这两天我望穿秋水,你却迟迟不归,每一秒我都以为你会出现在我眼前。” 陆亦瑶的声音许久没有传回。 谢遂有些无奈:“不要哭,医生说刚生完孩子哭的话对眼睛不好。” 又过许久,陆亦瑶说:“谢遂,我爱死你了。” 谢遂手里拿着桔梗笑:“那就不要收别人的花。” 还记着呢!这个小气的男人。 谢遂真正见到另外那个自己是在陆亦瑶出院回家那天,他早已在大门外等,看到另外一个自己自车中下来,有片刻他的脚步停驻在原地。 将陆亦瑶带进家之后,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给了他和另一个谢遂独处的空间,对方递了一支烟给他:“抽吗?” 谢遂接过,却没点,只用手指捻揉:“戒了一段时间了。”顿了下,又说,“谢谢你送我太太回来。” 另一个谢遂笑了下,对他话里的警告不置可否:“其实我经常会感到后悔,如果我早些接受她,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不会……”谢遂语气淡淡的,“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两个世界的关联点,我迟早会找到她。” 另一个谢遂点头:“是的,你没说错,其实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话很少,有时候我会找一些共同话题,可她依旧只喜欢看我的脸,很早我就知道她爱的那个人不是我。”并未顾忌身边的人,他点了烟,自在地抽,又说,“有时候我想,既然两个世界是镜面的,那么假如她没有遇到你,她身边的那个人应该迟早是我才是。” 谢遂也想过这种可能,每次想到都迫不及待跳过这种假设,他不接受这种假设:“她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还不懂爱情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出去玩,她从人群里走丢了,我去找她的路上被一辆摩托车撞得飞出去好几米,可我就像是没事一样站起身继续去寻找,找到她之后,她没有发现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还背着她去医院,安顿好她才觉得疼。这事我没有让她知道,不想她愧疚,也不想用这种办法讨好她。如果你觉得我是毫不费力得到她而不甘心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了,希望我这么说能够让你心理平衡一些。” 谢遂对另外一个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敌意,他在乎的只有陆亦瑶的态度。 另一个谢遂没说话,只狠狠地抽烟,等一支烟燃尽了,才说了句:“好好待她。” 谢遂当然会好好待陆亦瑶,那是比他的命还重要的人。 番外二 爱你就像爱生命 在家里住了两天,陆亦瑶便跟着谢遂回了别墅,家里阵仗很大,只伺候她和小朋友的人便有六个,加上祝文瑜和谢父有时候会过来,一天到晚都十分热闹。 谢遂的朋友们也会来,特别是范嘉,每次语气都十分夸张,把小朋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带了一堆又一堆小朋友的用品。陆亦瑶让人单独辟出来一个房间放小朋友的礼物,现在小朋友比她吃香多了。 陈正锋给的红包最大,陆亦瑶偷偷问谢遂:“你和陈正锋是不是还没和好啊?” 谢遂转头睨了她一眼:“我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他不该表示表示吗?” 这倒也是,不过陆亦瑶还是觉得陈正锋太过客气了。谢遂解释:“他们家有个项目想和我合作。” 陆亦瑶懂了,之前她一直以为陈正锋也是豪门家庭,能和谢遂一起玩,某种意义上两人家庭应该是旗鼓相当的,可陈正锋这么刻意地维护两人的感情,可以看出谢家在整个圈子里的地位,以前她倒是没意识到这个。 “我说……”陆亦瑶瞪着谢遂,“你们家这么好,以后不会后悔娶我吧?” 谢遂低头咬住她的唇:“胡说!” 半晌后,气喘吁吁的陆亦瑶听到谢遂说:“只有你后悔的份儿。” 待到陆亦瑶出月子的时候,祝文瑜和谢父来了家里,陆亦瑶这个月被管得不能做任何事,出了月子便开始野马撒欢,跑到厨房帮周姨给大家做晚饭。 祝文瑜喜欢小朋友,和谢遂商量把迟迟带回老宅养,谢遂自然是拒绝,祝文瑜据理力争,列举了十几条孩子给她养的好处,谢父偶尔帮腔,还没说完便听到厨房里陆亦瑶尖叫了一声。 谢遂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大步朝着厨房走去。陆亦瑶切到手指,血正往地板上滴,她想开水龙头冲一下,手却被谢遂握住。 谢遂皱着眉牵着她往外走:“别用水,水里有细菌。” 将人带到小厅,谢遂拿了医用棉帮陆亦瑶擦了血,又用酒精消毒,最后用医用纱布包好,便要带着她出门。 陆亦瑶看着谢遂交代祝文瑜照顾好迟迟,不明白地问:“谢遂,我就是手指流血,没事的,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你家。”谢遂毫不犹豫道。 两人倒是真的在陆亦瑶自己家里住了三四天,直到陆亦瑶手指上的伤口完全看不出痕迹。 之后,有好多次谢遂都和她说要她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受伤。陆亦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不过倒是真的在这方面注意了许多。 没多久,陆亦瑶便发现谢遂又投资了好几家医药公司,还资助了许多新药研究团队,多是血液相关的团队,甚至有几次让她抽了血带去研究。 这个秘密在两年后她再次怀孕的时候浮出了水面,这次她无论如何不肯再回自己的世界生产,她要谢遂陪着自己。 谢遂不肯,两人为了这个问题争执许久,谢遂格外坚持,陆亦瑶不明白,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他为什么要这样推托? 心里有气,陆亦瑶两周都没理他,他和她说话,她不搭腔;他走到面前,她假装看不到;她还不和他住一个房间,甚至经常回这个世界的蔡女士家,带着迟迟一去便是很多天。 而她之所以没回自己世界的娘家,本质原因还是不愿意谢遂找不到自己。 胖子很喜欢迟迟,每天放学后一秒钟都不耽误,飞一般跑回家。蔡女士对他管得严,他所有的零花钱都贡献给了迟迟,竟然还用压岁钱给迟迟买了乐高,此刻两人正在玩具房堆乐高呢。 谢遂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其乐融融的状况,除了陆亦瑶不愿意理他,一切都很好。 晚上回到房间,陆亦瑶倒是没拒绝他跟进她房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陆亦瑶笨拙地做着睡前准备,见谢遂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她终于转身和他对视,有些委屈,有些气愤:“谢遂,是不是我生完孩子身材不好了,不漂亮了,所以你才这样?” 谢遂听完这话恨不得打她屁股:“又说胡话!”随即将她拉到床边坐下,对上她的目光,忍不住解释,“瑶瑶,你不能在这边生孩子。” “为什么?!”谢遂最好给她一个好听的理由。 “还记得你以前那次阑尾炎吗?”谢遂问,见她不答,便道,“阑尾炎只是个小手术,可当时你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当时我已经察觉到有问题,所以你还没好,我就把你送回了你自己家里,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投资医药公司和医药研究团队。其实你并没有凝血功能问题,对麻醉剂也并不迟钝,不是吗?这些东西用在你身上无效只是因为你身处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谢遂其实不想她知道,怕她害怕,可他又不能骗她:“包括你刚回来出车祸那次,刚开始只是背部划伤,伤口不深,创面不大,可你在重症室住了多久?还有那次你被人陷害扎针,发烧发了多久?很多时候明明是小伤口,可你每次都拖很久才好,而且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不过你不要怕,我已经让他们研究很多年了,早晚会解决这个问题的。你要做的就是在研究结果出来之前不要让自己受伤,明白吗?” 陆亦瑶并不害怕,相反心疼每天为她担心的谢遂:“谢遂,以后有任何事情我不希望你再瞒着我,我长大了,马上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我能承受的。”仔细想来,她受伤比较严重的几次似乎都是在这个世界里。 谢遂笑:“是是是,我们瑶瑶最棒了,还生气吗?你不理我这几天我觉得自己马上要发疯了。” “我看你挺好的,吃嘛嘛香,睡得踏实,每天晚上我都等你来哄我,你都没来。”陆亦瑶毫不客气地发脾气。 “哪有,每天晚上是谁给你翻身的?谁给你倒水喝?”谢遂将人压到身下,声音沙哑,“忘了吗?那天晚上你要抱我,肚子太大了不好抱,你……” 陆亦瑶想起自己的糗事,捂住他的唇:“闭嘴!闭嘴!” 下一刻她感觉手心被舔了一下,待到她下意识地抽回手,谢遂已经俯身吻住她,含糊道:“医生说可以……” 番外三 迟迟和多多 陆亦瑶的肚子已经很大,千岛路举行一年一度的宴会,作为新主人,陆亦瑶自然也要参加。 外界对千岛路的报道并不多,但是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千岛路代表着什么。千岛路长近两公里,却只有一户人家,是谢家老宅的所在,谢家家主一年只举办一次宴会,能够拿到邀请函对很多人来说象征着一种荣耀。 谢遂原本并不想陆亦瑶参加,是陆亦瑶执意要来的。这种场合她迟早要适应,谢遂已经迁就她许多了。而且,乔冰和霍硒都想弄一张邀请函,她想帮乔冰家人引荐谢遂父母。 乔冰父母对她热情得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求救地看了一眼乔冰,因为乔冰妈妈已经热情地要亲手帮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毛衣了。最后两人是被谢遂引走的,看着三人朝着谢父方向去,陆亦瑶听到乔冰说:“谢家基因这么好,为什么只生了一个孩子啊?你有问过谢遂吗?” 陆亦瑶没问过,不过看祝文瑜平时的做派也大概能猜出来:“我妈身体不太好,应该是爸爸不想要。”她歪着头和乔冰说悄悄话,已经习惯称呼谢遂的父母爸爸妈妈,“前两天我妈感冒,中午吃不下饭,爸爸大中午又跑回家给她做了饭才去的公司。” 乔冰不敢相信,笑着说:“被我妈知道的话,回家又得和我爸打架。” 不远处霍硒已经快速地融入了社交圈,根本不需要任何引荐,抽空还对着两人抛了个媚眼。 乔冰说起生孩子的事情:“上次生迟迟,谢遂不让任何人去医院看你,这次不会又是这样吧?”说着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以前你生病住院他也是这样,根本不让任何人见你,他什么毛病啊?” “生完还是在家里坐月子,到时候你来看我就好了。”陆亦瑶不多说,关于两个世界的秘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两人正说话,两个五六岁的小朋友打闹着从两人身边经过,一个小男孩撞到了陆亦瑶腿上,陆亦瑶后退一步,听乔冰低声训斥:“喂!你们两个小心一点!” 小男孩朝两人做鬼脸:“撞你活该!” 乔冰气得要死,想捉人:“小心我叫你爸妈教训你!” 小男孩听了这话也凶了起来,绕过乔冰,二话不说就去推陆亦瑶。陆亦瑶本是要劝乔冰不要和小朋友一般见识,一时不察,被狠狠推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去,心里吓得要死,如果是平时摔一下没问题,可她现在怀着孕…… 身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接住,她紧紧捉住来人的手,心脏怦怦跳,听到谢遂问:“有事没有?” 陆亦瑶捂着胸口摇头,不忘抱怨:“没事,这孩子谁家的?真该让他爸妈打他一顿。” 话音才落,谢遂便毫不客气地上前提起小男孩的衣领,一脸怒气地将人往外拎。他步子很快,阴沉着脸,在控制自己不要发脾气,可手下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他毫不客气地将人丢出会场,见小男孩摔在地上,吓得大哭,他也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只是冷声说了两个字:“滚蛋!” 祝文瑜已经来到陆亦瑶身边,对她上看下看,刚才她被那小男孩推那一下祝文瑜也看到了,吓得心脏差点没跳出来,直问:“有事没有?有事没有?” 整个会场的焦点似乎都聚集到了她这里,惹祸的小男孩父母也意识到孩子闯了大祸,惶惶然说着赔礼道歉的话。陆亦瑶被祝文瑜引着去主楼,把这一切都隔绝在世界之外。 谢遂很快便回来了,陆亦瑶半躺在床上握住他的手:“我真没事,这位爸爸,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以后不生了。”谢遂皱眉看着陆亦瑶,思索半晌做了这个决定。 “万一又是儿子呢?你不是喜欢女儿吗?”陆亦瑶也想要个女儿。 “我喜欢孩子的基础是你……”谢遂依旧皱着眉头,他已经忧心忡忡很多天了,“懂吗?” “嗯,谢遂全世界最爱的是我,风雨是我,平淡是我,余生都是我……”腰被谢遂挠痒痒,陆亦瑶笑着躲,“好了好了,不拿你开心了。” 谢遂没停手,直到陆亦瑶躲到他怀里,才说了句:“也没说错。” 谢遂资助的研究团队研究出适用于陆亦瑶凝血功能药物的时候迟迟已经六岁,多多也已经四岁,两个都是男孩儿,两人早已习惯了在家里妈妈是光、妈妈是电、妈妈是不败的神话,凡事都要以妈妈的开心为开心,绝不许惹妈妈不开心。 不过这天很反常,多多把院子里妈妈种的花糟蹋了一大半,爸爸竟然没有生气教训人,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饭菜,据说是庆祝妈妈的一味药,他们不懂,吃药有什么好庆祝的? 趁着爸爸忙碌的时候,迟迟偷偷问妈妈:“妈妈,爸爸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陆亦瑶愣住:“你知道什么了?”不应该啊,谢遂的行程单有同步给她,他去见什么人也都会告诉她。 迟迟摇头:“我看爸爸不正常。” 陆亦瑶笑:“怎么不正常了?” “他回家都没骂多多,以前要是多多做错事,爸爸都罚他面壁思过,而且爸爸还给你药吃,爸爸为什么要给你药吃?”迟迟大概是因为说了爸爸坏话,不停地往谢遂的方向看,唯恐他听到。 陆亦瑶看着迟迟,他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可爱呢?她把迟迟抱起来摇了两下:“迟迟错啦,因为妈妈身体不好,爸爸让人发明了一种妈妈吃了就会好的药,所以他才会开心,以后不许怀疑爸爸了。”其实那药她并没有亲身体验过,不过看谢遂的高兴劲儿,应该是进展很大。这样也好,以后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胆她什么时候会受伤,对于她,他总是有很多多余的担心。 番外四 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她 圣诞节,陆亦瑶和谢遂撇开迟迟和多多出去约会,没想到竟然碰到了江衡。 谢遂去买冰激凌,陆亦瑶站在路边等,江衡自人群中走过来,看到陆亦瑶的时候便停在了她面前,问:“谢遂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待着?” 陆亦瑶随手一指:“买东西呢。”他们并不是在主路,人流也并不密集,但是排队的人倒是不少。 江衡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片刻后收回目光,笑着问:“你们小孩都很大了吧?” “我大儿子七岁了。”陆亦瑶笑着说。 江衡有些愣怔,喃喃道:“都九年了啊!” 过了几秒陆亦瑶才反应过来江衡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个躺在医院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现在依旧没有醒,竟然都已经九年了,而江衡还在坚持等候奇迹发生。 陆亦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江衡脸上全是落寞。 半晌后,江衡笑了下:“我是不是该放弃了?” 陆亦瑶想到这个世界的蔡女士和老陆还有胖子,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她也不愿意他们知道,但是如果那个女孩子能醒过来,她会带他们去看那个女孩。而现在的情况,她不想他们知道。 喉咙干涩,陆亦瑶回应:“万一有奇迹呢?” 谢遂回来的时候,江衡已经离开了,陆亦瑶突发奇想地问他:“如果两个世界真是镜面的,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和那个女孩子一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或者早就死了?” 谢遂狠狠捏她的脸:“你说这话的时候想想迟迟和多多。” 陆亦瑶打了他一下,嘴里喊着:“疼疼疼!” 谢遂立刻帮她揉了揉:“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你来到了这个世界才躲过一劫?”不等她回答,又道,“不必道谢,是我应该救你的。” 陆亦瑶抱着他的腰大笑:“你当时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你说实话,不许骗我。” 在人流中,谢遂似笑非笑:“因为你们哪儿哪儿都不像,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不等陆亦瑶再问,他认真道:“哪怕有一百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我也能在这一百个中一眼认出你。” 有些人就是这样,命中注定。 《完》 《慕你如光》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