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光华记》 我想说的话 这文标的是言情、女主文,可言情只是辅线,主线也不是围绕女主一个人的,主角团二十几人,都是本文的核心。 然后,有名字的主要次要人物加一起好几百个,没名字的纯龙套还没计算。 至于其他设定数据,如地名、术法招式、各种体系,也挺多,不赘述了。 剧情内容包括很多方面,战斗只是其中一个,有战斗体系但并非打怪升级换地图。 人物方面,拿女主(相夫光子)来说,前三卷像个跑龙套的,第四卷打完冰川岛的一仗,死里逃生后才有了成长,和cp(按少到可怜的出场率来看,算不上男主)的感情也是这个转折之后慢慢萌生的,描述两人的篇幅不是没有,只不过比重很小。 女主是个拥有家国情怀的人,充满理想,意志坚定,从不拘泥于小情小爱,整个主角团也都是这个路子。 前期节奏慢热,我的锅,从第十卷结尾决定提速了,节奏会变快很多,情节也更集中连贯,以女主为中心展开。十二卷之后,剧情的转折会加大,尤其是女主的人生。 关于此前有评论嘲讽我写这么多还不签约怎样怎样的,我也懒得长篇大论,就一小段:不靠它吃饭,只靠它娱乐。追求和追求不同,彼此之间没有孰高孰低谁贵谁贱。别用某些人你自己的思想去衡量我的价值观。 留下来的,我欢迎,转身走的,我欢送。这系列的文我会继续写下去,但凡开坑必会填完,一直到我彻底失去写作乐趣为止。 写着玩的东西,取悦的是我自己。文也好,我这个作者也好,看不惯的我谢谢你出去。 发文之前哪会没有这点觉悟,单机什么的,其实放在硬盘里也是那回事,发出来好歹还有被人看的可能,人多人少另当别论,反正我愉悦到了。 以及还得补充一点:我这文是给三次元那些爱看小说的朋友写的,他们一直在看,而这边我就是放上来而已,有快乐的写作,有看文的熟人,我不知道孤单是什么东西,没体会过,不好意思,麻烦不要以己度人,子非鱼。 关于“数据不好就是烂文”、“只看开头否定全部”的评价,我在专栏和文案都表示看法了,这里不赘述。 还有我发现很多词都被晋江小姑奶奶和谐成框框了,emmm这是个问题,像分、身、术,那只是招式的名称啊……长、木仓,这只是武器的名称啊……还有好几个,有点无奈。 内容提要里放的是章节标题名,真的看不出啥内容(……),后几卷的卷名,貌似手机上也看不全了,只有电脑可以。 以后有啥要说的,再补充吧。 Chapter 0001、0002 听说这里从前是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可从容亲眼看到,还真是难以相信。 一路上,田里耕作的农人,再到街上行走的旅人,从男人到女人、从老人到孩子,可以看到的都是不同的相貌,但却一样的表情。 “他们在高兴什么啊。”初到这里,从容并不知道这些人快乐些什么,起码,她是一个不了解那样表情的人。 侍者告诉她:“他们现在的生活富富有余,当然就高兴了啊!” “有了钱就会高兴吗。”为什么自己这么有钱却没有丝毫感觉呢,每天都过着一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毫无生命的活力。或许吧,她是个不知足的人,像这些光之国的人,有了钱花就已经很高兴了,有了钱,就不需要去追寻其他东西了。 侍者还说:“梦想,也是为了赚钱而生的。” 或许吧,这个不知道快乐为何物的姑娘,早就想去证实一些什么了,比如说……有了钱的人,就应该知足,应该高兴之类的…… “我要去寻找一个答案!” 欧也从容,来自很远的地方,她的家里非常富有,富有到父母每天都在忙,忙到无法与女儿见面,富有到她自小就不知道什么是贫瘠困苦……富有到,可以收买一个国家的国府人员,让她这样一个才学平庸的人平步青云的踏入那个“高贵”的世界,一切都是父母亲在打理,从容只要乖乖从命便是。 一路上,随侍的人悉心照料,已经习惯了,什么都不会做,也没有人说她没用,从小到大听到的只有无尽的夸奖与赞叹,虽然她没有任何感觉。 这次的目的地就是光之国,听说这儿现在很富裕,嗯,刚才一路上,历经数城,从容也见识到了什么叫天下太平。 听说这个国家的首领被称作“晴尊”,晴尊和她的护卫们住在一座名叫“凝光”的城里,那是新建的一座城,神秘而美丽,可是她的去处却不是凝光城,而是与凝光城相邻的“护光城”。 侍者还告诉她,今非昔比的光之国有十二个大城,每一个大城又包含了数十个小城,也算是疆域辽阔的国度了。国都名叫“光都城”,它的中心地点就是现在的“凝光城”,凝光原来还没有建起的时候,是一个元术师村落,老百姓为了感谢他们的救世主晴尊大人,故意将一块土地圈画出来,一定要把它送给国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小城,这是光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纵使前三任国主那样英明盖世,也未至于得到百姓如此的爱戴。 晴尊之下的国府机构,最高级别成员竟是十几个年轻的孩子。令人惊奇的是,这些孩子在短短的半年里,各项实力突飞猛进,协助晴尊仅用两年时间便把光国从一个贫瘠的土地发展成现在这样富有的领域,听说原来的光之国就很富裕,可是历经了一段黑暗时期,各项经济已经大不如人,用两年时间就恢复了曾经的辉煌,纵是她这样的富者,也难以置信。 首站便是护光城,四周高高耸起的山形围墙,内部的宫阙忽隐忽现,或许是今早起雾,所以看不太清楚的关系吧。护光城有八个城门,从容是乘马车从西门进入的,因为可以直穿南北两门的只有这里的主人,圣母大人。 她不是晴尊的母亲,她是尊帝圣鹿跟废帝允帝逻的生母,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这样坐上了国母的位子,被当今国主尊为国后。 侍者与守卫的兵士打了照面,办好了相关的手续,才顺利进入。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百米前方一座红墙绿瓦的宫殿,感觉还真是熟悉,曾经在别处也到过这样的地方。宫殿两边不远处,两两相隔着数座类似的宫馆,只是规模小了很多,周边绿草葱笼,树木繁盛,假山林立花园内外,形态千奇百怪,这简直就是神国风格的园林式建筑嘛!侍者告诉她,这里有上千座宫阁楼台,虽然都是园林风式的建筑,可是姿态与分布却各不相同,从容问这儿有多大,她说大概300多公顷吧。 从容对园林风格的建筑还是情有独钟的,一路上百姓们家里的房子无外乎只以整齐、干净便能概括了,可是要她用三言两语来总结这护光城的建筑规模,还真是难如登天。想要把这里都游走一遍,绝不是三天两头就能结束的事呢。 首先要去见的就是这座城的主人,圣母,她住在护光城中央的圣母宫里,圣母宫的宫门叫天子门,圣母每日清早都要从这里走出,然后去神母殿接见她“自己”的文武手下。不是很明白,一个前国主的母亲还召开什么国会,俨然如君主一般。 从容将疑问说出了口,侍者立即捂住了她的嘴,紧张的嘱咐:“不要胡说,否则会大难临头的,大人是花了钱才得以让您入城的,您要是口无遮拦,会有杀身之祸的!” 不是说光之国是一个民风自主、言论自由、开明豁达的国度吗?怎么说的这么严重? 从容在圣母宫正殿的下面等候,按照之前所学的宫廷礼仪,思索着呆会该如何在国母的面前言谈,不会出错。 环顾四周,墙壁上所绘的金纹龙凤栩栩如生,廷内地表所铺金砖正是从从容的故乡远运而来的,上面还清晰的雕刻着家乡独有的百鸟朝凤的美妙纹络,殿内八只蟠龙擎天柱抖擞林立,正殿以北的汉白玉阶梯直通金色王椅,王椅两边分别竖着两扇竹制龙纹涂金屏风。 不出一刻,圣母便从那闪耀金色光芒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了,身边紧紧跟随一个身着红色浴衣的少年,一张很好看的脸,绝对不比女子逊色的姿貌绝伦。 圣母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微微蹙额问:“你就是从容?” “欧也·从容,参见圣母大人。” 从容鞠着躬,隐然听得圣母的一声叹息:“既然来了,就先休息去吧,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罢被红衣少年挽着回了后殿。 从容不解的问身边的侍者:“她怎么了。” “果然没错啊。”她喃喃的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 “小姐,先去休息吧,圣母大人刚刚沐浴完毕,一定是累了,您的寝宫已经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奔波了几天,从容也累了,躺在特设的寝宫眠床里,舒服的闭着眼睛……听得见窗外的叶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月色透过窗户洒射进来,一片银光缠绵。仔细看看,她才不由得张大嘴巴,这里的门窗边围浮雕图纹,没什么奇特,不可思议的是门窗,墙壁乃至于地面的铺设,全部都是真金白银所制,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再仔细看下去,说不定还会发现什么叫人瞠目的奢侈之物,因为即便是欧也家,也不至于铺张到此等地步。 就在她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窗外一阵喧闹的声音传入。 几个女孩子由远及近,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依稀听得她们说:“从花之国来的那个女孩子你们见过吗?” “没有啊。” “听说她家非常有钱,所以圣母大人才把她接到这里来的。” “这没什么稀奇啊,我们不也是嘛!” “才不一样呢!你看看我们的样貌!我听说啊,那个女孩子长的可一般了,甚至可以说是个丑女!所以圣母大人一看见她心就凉了半截,根本没打算再见呢!哈哈!” “真有这样的事啊,哈哈哈!真想看看她的样子!” 笑声渐渐远去。 从小到大,从容每天都能看到镜中的自己,当然知道自己的其貌不扬,所以,对于别人的这种言论,她向来是没有感觉的,大概不是因为豁达,而是真的没有感觉,一个连快乐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又怎么知道愤怒的滋味呢?——起码对于欧也从容来说。 果然就像那几个女孩说的一样,圣母大人连续几天都没有召见从容,父母把她送入这里的目的她清楚,可圣母真的仅仅是为了收钱吗? 未必吧,她想。 圣母的义女名叫秋依,是个妆容精致到堪比妖灵的女子,脸上总是挂着魅惑而妖冶的笑容,她为母亲进献一计,从此,改变了从容的命运。 “什么,要送我去凝光城?”即使没有感觉,她还是个懂得惊讶的人,随侍忧心忡忡的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不了解圣母的用意。 “只怕是因为……”耳边,随侍将圣母很可能的用意说了出来。 “那,我会死吗。”少女直截了当的问。 “不知道,那要看那些人的意思了。” 从容当然知道侍者的忧虑所指,国府上下的人都清楚,光之国国府现在有两大势力,以圣母为首的圣母集团,和以晴尊为首的晴尊集团,两个集团明争暗斗,呈给天下的假象是和睦安好,实则非然!自己是从赫赫有名的经济大国花之国远道而来的,并且是受圣母邀请的名义,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来历,却要把她送往对头人那边,难怪侍者会担忧了!无外乎成为了人质的从容,远离故土,如今只能接受命运,“任人宰割”。 离开时,圣母出人意料的与从容会了一面,嘱咐着说:“你一定要小心,我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你不要怪我,晴尊那边的人心狠手辣,表面会对你很和善,可背地里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你帮我时时留意他们的动向,一定要万事小心!” 不是人质,而是间谍么。从容听话的点了点头,这些混国府的,搞不明白,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怎么一会一个样呢? 从护光城辗转到了凝光城,心里打着鼓,说不定在这也呆不长久呢。 凝光城与护光城之间隔有一面小湖,渡船而去,才隐然看到云雾之中浩然耸立的云顶之端。云顶之端是连接一处山脉的天然断崖,高度令人惊悚。由于其状看似直插云霄,故得“云顶之端”一名,以示其浩然与宏伟。听说,晴尊登极的时候,就是站在这云端上向世人昭告一切的,此后,无论有什么大型的国家庆典或活动,通通都在云顶之端上面举行,这座天然的崖体,成为了国家的标志性祭典场所。而凝光城的修建范围,也正是为了将它包含在其中的一个精心布局。 真的是精心布局!因为直到看清了凝光一城的样貌,从容才敢如此肯定它的非同凡响!如果说以园林设计风为主的护光城建筑是王者所承的天子之命的话,那么这凝光城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就足以媲美神迹了! 凝光城占地面积近394公顷,平面布局为圆形,城墙有双,内墙由汉白玉雕砌而成,宽高两度均与护光城相似,里侧表饰薄羽丝绒,以示柔和。外墙比内墙高出近1.5米,厚度与硬度足以遭雷击而纹丝不动,可见其坚固程度。该城只有两扇城门,南北各一。 她是从北门被迎进来的,北门高有五米,上挂匾额,金灿灿的三个大字“凝光城”浮雕于雪白的匾木之上,匾额周边饰以沧海山河浮雕,以示庄严。城门亦由汉白玉所制,厚重而洁净,门边两只座雕栩栩如生,凤凰双鸟比翼齐飞。台阶是大理石所铺,直通城内。 从城墙以外只能看到高高耸立的云顶之端,可是,当她真真正正进入了这座轰动天下的皇城以后,才知道,在护光城所见一切,是多么的普通与乏味! 那时在家乡,偶尔家里会请来建筑师商议如何为国主修建宫殿,记得差不多是四个月以前,家里来了一位有名的建筑师,他没能参与凝光城的修建,却亲眼目睹了它的风采,讲述的时候,从语气到表情都充满了热情,神采飞扬,恨不能一生一世都住在那里的模样!那样欣喜若狂的表情,从容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她不知道是怎样的景象使得人如此惊喜,仿佛得到了什么天下至宝一般。 直到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她才知道,生命中原原本本的热情就这样被激发了出来! 从建筑风格到布局规模,凝光城的特点都独树一帜,这里共有建筑场所千余间,包括宫馆轩榭、亭台楼阁,囊括了世界所有的建筑风格并加以改造,一万人参与修建,不仅有各型各色的建筑,还有湖泊、山林、草地、沙滩、温泉、冰流等纯天然的野生景致,是自然风韵和艺术构造的完美体现,建筑设计师与工匠们运用超人类的想象力和建造力,将所有的美丽与优雅完完全全的展现在这里。从容见到了很多生平从未看到过的东西,大到花园宫阙,小到水池泉眼,一件件都是那么千奇百怪,精巧绝伦。 这里,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几乎都没有人的迹象,只能听得见鸟儿的乐曲,看得见蝴蝶的曼舞,唯一平凡的是,这里与凝光城外整个光域的世界一样,充满了宁静与安逸。 “真是和平的地方呢。”她自语着。 随侍并没有跟着进来,听说,可以进入凝光城的人少之又少,虽然她是以间谍的身份直驱而入,但却没有人阻拦。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城里行走,不自觉的欣赏这里的湖光山色和另类的建筑宫群,千姿百态而又富丽堂皇的事物琳琅满目,令她目不暇接,就算把全部家产贡献出来,只怕也买不到这里的一座宫殿。凝光城之所以被称为建筑史上的奇迹,不仅是因为它花费巨资的精心打造,更是因为它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无暇,记得那个设计师还说,这里的每一处,只要是你所看见的,无论从哪个角度观赏,都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优美景致,果然,不是亲眼看见的话,她到现在也不会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拿出进城以前随侍偷偷塞到手里的地图,从容大概看了一下这里的布局—— *********************************************************************************** 由于上主们的寝宫分布广阔,几乎没有相邻或较近的两座,所以这里的结构分布区分的很不明显,从容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晴尊一定比这些上主还忙,大概没有人会出来接待,只能先找个地方落脚了。 虽然这里大的惊人,而且异常宁静,但从容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的麻木,也许……是这里安逸和平的氛围会让人远离恐惧。 地图上一个闪亮的标志引起了她的注意。“荷颜宫” 就锁定它了!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吧,每到一处都要停一会观赏看看,她不是故意的,本想快一点可就是忍不住,不停的穿林越径,周边时而有宫殿和水池等景致映入眼帘,到了一处碧水环绕的地方,从容才停下来。 碧水寒池中间,是一座巍峨但形状优美的船型宫殿,周围镶砌着这里常见的汉白玉栏杆,台阶是大理石铺成的,不同的是,阶梯面呈弓形,可以走在上面,似乎也可以卧在上面。这座宫的后面还可以看到不同风格的小型殿堂,怀揣着好奇,从容踏上了弓形的石阶,向里探去。 宫门没有锁,突然觉得这样进去很不礼貌,她就顺着汉白玉栏杆从这里绕到了后面。 果然没错,这座朝北的宫殿是正宫,因为在它内侧的其他宫殿,构造似乎就没那么讲求庄严了,颜色也光亮了许多,有扇、方、塔三型高矮不同的殿堂,分卧东西两侧,连接几座殿宇的是曲折的回廊,南边有一庭院,远远相望净是雪光一片!从容大步奔跑过去,才看到刚才那白莹莹的原来竟是海芋花丛! “好美的海芋啊!” 洁白无暇、晶莹通透,而且是这么一大片,被这里的纯净与洁白所吸引,从容呆呆的站在那里忘记了移动,身后的几座殿堂中间偏左的位子上,有一座小小的花棚,四周翠水环绕,直通宫外的那一汪碧水,在翠水之上还设有花眼喷泉,水声泠泠,悦耳动听。 就在她愣着出神时,终于有人发现了这微小的存在:“喂!你在那里干什么呢?” 很好听的女声,回头一看,是个与从容差不多大、长相却好漂亮的女孩子,比海芋多了一分韵味,就像是轻云出岫时的海燕,清灵而俊俏。 “我……我是新来的,不知道应该去哪,就走到这里来了。” 小姑娘的头发很长,整齐的用几条长长的丝带束在脑后,她打量了从容一番,说道:“这里是少主的寝宫,平时是不可以随便进来的,要玩的话到别处吧,凝光城有很多景点,走都走不完的,对了,你说你是新来的?是不是圣母大人引荐的那位……名字叫什么来着?” “从容。” “哦,是从容,从容!你跟我来!” “诶。”还没弄清楚状况,这个看似文静实际上行事风火的女孩子已经拉着从容跑出老远。 “对了!从容!我叫软素!是少主的副使官!请多指教!” “跑慢一点啦……喂。”终于受不了,从容挣脱了她的手,蹲在地上呼呼大喘。 软素看着,伸出一根手指,笑道:“啧啧,体力不行呀!要好好锻炼才行!凝光城可都是体能健将呢!” “我……又不是……凝光城……的人……”从容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从来没这么累过。 “从今以后就是了啊!你是负责宫廷礼仪的女官啊!晴尊大人亲自批准的!这会该去报到了!从容大人。” 有没有搞错,当间谍的一下子成了女官?!还负责什么宫廷礼仪?天知道她是头两个月才“劲补”上来的!站起身,告诉只会用跑的副使大人:“不用拉我了,我自己走。” 从绿草如茵的地方走出另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子,软素冲她招招手,喊道:“白颜!去送书吗?” 那个叫白颜的女孩走近了几步。她个子不高,一头如雪的短发轻灵动人,长的白皙干净、小鸟依人,她稍稍动了动好看的唇角,嫣然笑起:“是!软素送女官去晴尊大人那里吗?” “咦?!”软素惊叫:“你怎么知道她是?” “生面孔!”白颜说完原因,走掉了。 “啊啦~还是老样子,这么冰雪聪明啊~” “她也是副使吗。”一向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的从容随口问了出来。 “对啊!和我一样!白颜也是副使!” “你现在是带我去哪里啊。”从容看着周围不断变化的景色问软素。 “去至尊圣殿见晴尊大人!”她欢快的说着。 “那是不是也能看见少主呢。” “不仅有少主,还有城主呢!” “可是城主不是应该在各地的大城里吗。” “没错!只是偶尔城主们会不甘寂寞,跑到这里来和大家聚会!现在光之国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多事了,所以有的时候呀~上主们的工作是很闲的!” “原来如此。”点点头,从容突然又吃了一惊,因为从她们面前突然蹿出来一道人影。 一个身穿黑衣把脸裹的超级严实的人手持匕首,冲她们猛挥几下,嘴里大叫着:“站住!我要抢劫!” 看到那把刀,从容浑身冒冷汗,她可是有名的“晕血晕刀晕剪子”。 “听到没有?我要抢劫!”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软素副使,为什么你们凝光城也会有劫匪啊。”从容问了一句让两人都不知该怎么回答的话。 软素上前一把撕下那人脸上的布:“不要闹了,探樱,你又搞什么东西啊!” “啊!还是被你发现了啊~”叫探樱的把头上的黑帽子摘了下来,露出粉盈盈的中分羊角辫,说的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有人追杀我,我只好充当强盗,以逃过一劫啊。” “你这样才更引人注目好不好!” “我可不可以再问一句……” “你可以直接问,不用每问一句就带个前缀。”探樱告诉从容。 “你们凝光城……为什么还有杀手啊。”果然这里还是没人的好,一旦有人出现,就变成好危险的样子。 话一问完,那两位副使又囧住不动了。 “别跑!死丫头!给我站住!我要拍扁了你!给我回来!”不远处一道金黄的影子正飞速逼往这里。 探樱立刻魂飞魄散:“啊啊啊~~来了来了来了!不行!我要逃命啦~~”说罢翻身一跳,跃得无影无踪。 金影自从容身边呼啸而过,隐约看到追杀者的侧脸:“她是……” “唉。”软素无奈道:“我们凝光城的特色之一……” “啊?” 无论走到哪里都看不到多余的人,甚至连半个护卫都没有,行了许久,软素才终于放慢了脚步。 脚下是一片空旷的白石砖地,隐然可以看到上面浮画着的游龙纹图,百米旷地的正前方,恍如神殿般的一座宫殿坐落眼前,迄今为止在凝光城所见的殿宇里,数这一座最为高耸庞大,宫围八方树立共十二根大理石柱,上有蟠龙飞天、双龙戏珠等浮雕图案,形态不一,十分逼真。石柱顶端顶起一朵莲型石碗,内燃五色篝火,似乎是象征着什么神祇,所以即便在白天这些火焰也不会熄灭。这座宫殿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石阶的数目,共八十八级,所以看上去,才那么高耸巍峨。 从大门直入进去,到了正殿的大厅里,从容险些惊呼出来,这里十分空旷,干净的地面平整的铺着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砖,支撑着这座殿宇的只有四根精巧的金色蟠龙柱,墙壁之上绘满了河流与山川,森林与海洋等气魄非凡的雄伟宏图。与殿门相对的,是汉白玉砌成的九级台阶,她问软素为什么砌九级。 软素指着石阶之上,王座左右两侧的柱子说:“看这些柱子,有什么不同?” “我看这里不是蟠龙金柱就是大理石绘满山河的雕柱,还能有什么不同。” “你仔细看看。” 往前挪了几步,还是没有发现。 “你不要单从模样上判定,其实这些柱子并没有蟠龙金柱华贵。” “那为什么砌在王座的两边。不是说最尊贵的东西要放在离王者最近的地方么。”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这是晴尊大人的意思。” 从容歪着脑袋看软素,满是不懂。 “这几根青花岩石柱原是从前圣殿里的蟠龙石柱,后来行宫遭毁,只剩下了这几根柱子,晴尊大人舍不得,就把它们竖在了这里……因为它们曾经支撑的那座圣殿,是大人与尊帝共同商讨国事的地方,如今尊帝已经不在,晴尊大人只能通过它们来寄托哀思……” 软素眼里跳动的光芒哀伤而平静,从容不知道该怎样理解这样的表情,只是清楚,那是人在发自内心的感悟时才会表现出来的样子。 “而且一共是五根,加上九级台阶就构成了‘九五之尊’的含义。” 正中间的最高点就是那把王椅了,更精确的说是“龙椅”。因为椅子的两只扶手分别是龙头和龙尾,龙身则绕着椅子的弧线围了半圈,整把椅子金光闪耀,十分绚丽,软素说是纯黄金雕琢而成的,想想也是,富有的国度,王者所用的器物大概都是纯金真银的吧。 “你看这几个字。”软素仰着头,指着高处的匾额说道:“这几个大字也是尊帝大人亲手写上去的。” 很漂亮的字体,很完美的金色——“至尊圣殿”。 整座殿宇灯火辉煌,不仅因为每一处都闪耀着金色,更重要的是龙椅后面那一片金色的天空!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知道,那不过是画家所绘的“阳光普照”。 真正的阳光并不是以蓝天白云作为背景来显耀自己的夺目,而是要把天空与云朵也染成自己的颜色,这才是阳光! 眼前的天空,依然可以分辨哪儿是云哪儿是天,可是被阳光洗涤之后的金彩绽放,却显得那么明媚温暖。 “这片天空……足可以以假乱真啊。”她赞叹着,真的是太美、太炫目了!如果任何地方都可以拥有一片这样的天空,大概就不会有“黑夜”的存在了…… “我和你说啊,然,我马上就能把那个东西研制出来了,到时候就能治好木茉的眼睛了!” 一阵欢快的声音飘了过来,从容慌忙低下头,宫廷礼仪的首要规则就是“觐见君主时,未经允许,不得与其直视”。 笑声越来越近:“诶?是软素啊!你来咯~哈哈!” 隐约感觉她坐了下来,从容还是不敢抬眼。 “啊!你就是新来的女官啊!抬起头来!” 虽然知道国主年纪轻轻,可这样孩子一般的口吻还是让她觉得惊讶,缓缓抬眼,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晴尊—— 王座之上的女子,一头鲜亮的嫩绿长发自然披散在肩头,额间刘海略呈倒三角型,脑后似乎还盘起了一只发髻,隐然可见一枚银簪。白皙的肌肤如脂似雪,身形窈窕、容貌端丽,一双雪盈的祖母绿色眸子,水晶般的澄澈动人。 看到新面孔,晴尊扬起更加明媚的笑容:“你叫从容是吗?” 很亲切的口气和神情,从容没那么紧张了,在这样和颜悦色的人面前,想要出错也很难:“是,属下欧也·从容,参见晴尊大人!”说着便躬身下拜。 谁想到那晴尊一个箭步就冲了下来,把从容吓了好大一跳,她将人一把拉起来,爽快的说:“不用拜啦!不用拜啦!客气什么!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女官!以后帮我好好教大家宫廷礼仪哈!”说着用力的朝从容的背部拍了几下。 看着她憨厚的笑容就知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可就是把某人拍的差点断气。 “晴尊大人,请上座。”她身边那个侍者提醒她,也是一个好看的女子,年纪和晴尊差不多,都是比软素白颜她们要大上几岁的,银白发垂落到腰际,一双亮蓝色的眼睛使得她的皮肤看起来很苍白,与晴尊活力四射的美比起来,她的美是柔弱与病态的。 “从容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没关系!我们都是自己在这里没有父母陪伴的哦!不过你要是觉得孤单也可以回家看看!软素,你让静然给她找个地方安顿!平时就带她四处看看!好啦!小家伙们,早些休息吧!大姐我也要回去睡啦~啊~”说着打了个大哈欠。 要说从容没有震惊的感觉那是骗人的,这个晴尊非但没有架子,还对自己出奇的关照?而且,每一个遇到的人都那么友善,突然想起圣母大人说过的话……或许,她们真的是“别有用心”,要不然,明知道是“死对头”派来的人,怎么还会如此不做防备? 月光下的凝光城更加迷人,因为有七色的霓虹处处闪耀。软素告诉她,这些灯每到明月高悬时便会点燃,直到翌日太阳升起,才缓缓熄灭。因为凝光太大,而且形式结构使人不好分辨,就像迷宫一样,所以才整夜点燃明灯,以示路人。 “路人……这儿的路人无非就是你们吧。”总共加在一起也就一百多人,就让全城点燃虹灯,会不会太浪费了啊。 看出从容在疑惑,软素笑道:“探樱曾到裳之国旅行,她说那有一座不夜城,大部分的人们都是白天休息,晚上出来活动或工作的,要是我们真的去了,还未必适应的了呢,嘻嘻……况且,我们现在的主要能源是日光,所以也算不上浪费啊!” “这我也听说过,你们国家使用光源已经普及了吗。” “差不多吧,偶尔也会有人用风力和水力来发电的,不过我们可是光之国!当然要使用太阳给予的自然力量啦!本来呢,将日光转化为能源是要费一定的时间和财力的,不过现在这些问题已经都被晴尊大人解决啦!现在的光能源,可是非常廉价的哦!除非有朝一日太阳熄灭了!要不然我们就有用不尽的能源哦!” 软素说的神采奕奕,从她那里得知,原来晴尊早在一年前就把这项科研成果研发出来并试验成功了,接着她高价将这一新兴技术“卖”到全术法界的各个国家,各个国家在试用之后,对成果十分满意,因此除了丰厚的利润,光之国还得到了其他的利益,那就是——与其他国家的各项经济贸易往来。接着,以晴尊玉灵碧和少主风扬化羽为首的科技研究小组成立了,在短短的数月里,这些医学奇才又在医科的领域里突破了几项奇迹,轰动整个术法界的科学领域,从此,获得了更大的利润,还有其他的上主,以“发明创造”“标新立异”为奉献风格,为光之国安内攘外都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样看来,他们在各项领域里突飞猛进,被安上“贡献世界”的美名,才使得国家发展异常迅速也就不那么难以置信了。 从容被带到一座独立的小型会馆里。 “宾客的寝楼还在修建当中,这儿平日里也无人居住,你就暂且住下吧!”软素替她开了灯,并说:“有什么需要就去找我!这里离你早上去的那座海芋宫不远!我就住在那座扇形的小殿里!好了,早点休息!”说完化作一道水影消失。 对哦,这里的人不是元术师就是武士,只有她才是什么都不会的“存在”。 单是一座小型会馆,生活用具、蔬果茶粮便已足够让人使用了,这里真的是什么都有,并不比家里的差,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没有存款簿吧。 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月光的陪伴下,从容很快进入了梦乡,自从上路就一直没有好好睡觉,今天终于可以如释重负的放松一下了…… Chapter 0003 次日清晨,欧也从容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叫醒。已经八点了,阳光透过玻璃温暖的洒在身上。窗边冒出一团褐色的东西,抬起眼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只小鸟,不但叫声动听,模样也这么可爱。 “是百灵!”从容惊喜的叫起,打开窗户把手指伸了过去,这里的鸟儿都如此与众不同,从前她要是与哪只小鸟亲近,小家伙一定吓得飞掉,可是这只鸟儿不一样,欢快的跳到手指上,唧唧喳喳歌唱起来。 她想,自己这时的笑容同今早的阳光一样明媚,即使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就叫做“快乐”。 梳洗好之后,从容打算暂时离开这个舒适的小窝,她可不是来享福的,不管是替圣母大人做“间谍”还是帮晴尊做女官传礼仪,都是有事情要忙的。 正要出门时,软素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什么:“从容,这个给你,以后在凝光城衣着可以随便,但是正式场合或者开会的时候就要穿上这件‘正装’。” 白色的贴身外衣和长裤,形式贴合身形,端正大方,穿在从容身上刚刚就好,如果不是差在一张脸上,她想会更对得起这件衣服。右肩有一个小小的透明圆球,内部是中空的,里面好像还有灯丝。 “这是什么标志啊。” “不是标志,是身份识别!” “诶?” “执行任务的时候,包括上主,每个人都要身穿正装,如果有人发生危险,这个透明的小圆球就会有反应,这样便于其他人及时赶来支援!” “可是为什么你的肩膀上有两个啊。” 软素穿着的,形式上来看与手里的这件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颜色。从容这套,雪白之上只有一条宽宽的黑道,而软素的恰恰相反,是黑色的底面,白色的一条从右肩直垂。而且,她的右肩上有两个圆球。 “那是因为级别不同啊!晴尊之下的上主们穿的呢,是比我们的衣服更加挺拔的正装,而且通体黑色,肩头上的圆球有三个呢,我是副使级别的,而你这个新人就是凝光城最后一个级别‘执行者’一列的咯!” “执行者……” “没错,执行者之下的国府成员就不可以在凝光城里居住了,这也是规定,因为害怕太多人在这里会引起麻烦,叨扰晴尊和上主的工作,所以就这样啦~而且啊,这小圆球还有识别的作用呢!” “是什么呢。” “比如说上主们在其他地方,突然肩膀上的前两个小球亮起,那就证明是我这一级别的人发生事故了!如果只有一个亮,那就是你们,三个同时亮起当然就是上主级别啦!” “可是我们两个……这也不够三个啊。”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如果上主或晴尊有事,我们的圆球就会发出红色的光芒,如果是副使,颜色就变成蓝色,最后执行者,颜色就是黄色了。” “还真是新奇呢。”本以为自己的见识也不菲,看到这里一件又一件新鲜的事物才知道,她欧也从容曾经不过是坐井观天。 “别小看我们的这身衣服哦。”软素自豪的说:“这可是用特殊材质做成的,是我们尚未公布的发明,这种布料内层夹织了金刚线,刀枪不入,防火防蚀,是最好的‘保护伞’,再有钱的人也买不到哦!” “真的吗。”从容想自己跟这些活力十足的女孩们比起来,就是个呆子,起码表情和口气是这样,接下来,她做出了一个让软素目瞪口呆的举动,为了证实其话的精准性,找了盒火柴,然后诸位就知道她干了什么了。 “喂!”软素无奈的大叫:“怎么样也不用真的试验啊!从容女官!” 这时,一阵响亮的广播从四面八方传来:“各位上主!请马上到至尊圣殿开会!晴尊大人有事宣布!各位上主!请马上到至尊圣殿开会!晴尊大人有事宣布!” “啊啦,是早会啊。”从容呆呆的望着虚空的某个方位说。 “是啊。”软素答:“不过并不是每天都开会的,今天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早会的时候所有的国府成员都来吗。” “不,如果是国府级会议,按照规定一般是要在御政宫开的,或者直接在凝光城的大会议厅里举行。” “御政宫……” “就是圣母大人的护光城,我们统称她的手下为御政宫,真正的国会不仅上主、副使要到场,还有国府四级以上的全部成员,包括圣母大人手下的四十二旗,才称之为国会,一般举行国会都会提前通知,只有早会是临时通告的。” “那为什么不和圣母大人一起开呢,我记得圣母大人每天都要开早会的。” “唉,你是从护光城到这里的,应该清楚……圣母大人一直在针对我们,她开早会未必就想让我们参与,同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再度发生,晴尊大人的早会也不需要他们到场,就这样,在各自的领域开自己的会议。” 真是难得凝光城的人会把国府斗争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到底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还是说真的另有目的?从容依旧不敢尽信。 在这里她没有跟随的人,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奇怪,圣母要人做间谍,应该有所指示才对呀。软素让从容在殿外候着,等早会完毕再领着去见晴尊或上主,她自己则同其他副使一道去后殿打理某些事务。 百无聊赖的从容在殿外的大理石蟠龙游柱间穿梭,连自己都不知道,父母千辛万苦把女儿送到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 至尊圣殿门前静静响起一阵悠扬的筝曲,想必,是上主们早会的时间到了。 “喂!”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借过一下!” 从容完全忘记了自己正面对着至尊圣殿,并且在台阶上没有移动,似乎挡到了行往的路才被叫住,一转头,她顿时傻在了原地。 身后,已然站立了十几位身着黑色挺拔紧身制服的人,身高均在从容之上。男的个个如人中之龙,俊朗如神。女的人人似出水芙蓉,尤物袭人。令她觉得发抖的并不是他们迷人的容貌,而是……那样特殊的气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正是这样的冷漠,才让人觉得他们英气逼人,就像海天之间疾驰翱翔的白鸥,英姿勃发,而又平和优雅。 她呆呆的往旁边挪了几步,他们便不再注意这个人,步态稳雅的陆续进入圣殿。 为什么只是看了他们几眼,就有这样的感觉?说害怕?不至于,只是那样凌人的气魄,是她从未见过的。 圣殿的门缓缓关起,从容才松了一口气:“他们……应该就是上主了……” 拥有世上最独一无二的气质与个性——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对光之国上主最简要精准的评价。 软素打理完事务时已经过晌午了:“你也不能每天都自己一个人吃饭,和我走吧,跟大家一起!” 拉着从容,软素往一个方向不停的走,自从到凝光城,从容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也许是因为“兴奋”吧……无论走到哪,眼睛都闲不下来。 “我说怎么和你走的这么慢呢!”软素用手把她的脸稍微挪向正前方:“要欣赏城中景色有的是时间!现在该吃午饭啦!” “嗯……嗯。” 上主们用餐的地方是在一座圆形的城堡里,坐落在云顶之端旁边的小山上,软素说的时候,从容还没有看到什么城堡,只看到不知名奇异树木的枝条从很高的地方低垂下来,树叶很小,毛茸茸的,但是翠绿无比。几条粗壮的树干被一些藤蔓类植物缠绕将眼前的一条砖铺小路密密遮掩,地上奇花异草丛生,昆虫里只有蝴蝶和蜜蜂在游戏。隐隐听得见流水声音,拨开眼前的枝条,发现前方竟有几条小小的瀑布,如纱缥缈,洁白若雪,被阳光这么一照,这片郁郁葱葱更是显的青翠欲滴,娇艳无比。 “哇!就像热带雨林一样……” “走吧。”软素带着她拨开几条树枝轻轻的从小路中间穿了过去,在林间小道左曲右转了大概三十几米,小路逐渐变成上坡的石阶,一级一级并不好走。 “就快到咯!” 霍然抬头,从容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要不是被软素及时拉住了的话…… 眼前的景象再次让她震惊,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这里的一切“奇迹”。 果真是圆形的城堡,只是体积大的惊人,从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刚才好像还没看到什么建筑物呢。城堡的底端很窄小,中间部分却出奇的庞大,它建在这座小山的最顶部,山虽不大但是陡峭,不得不佩服建筑师的高超水准,要是她把一个球就这么放在山顶的话,非让它滚下去不可。 城堡从上至下不规则分布着各式各样的窗子,边框的纹饰华美灵动,有的外边还建了平台和栏杆,砖瓦呈米白色,上面勾勒着天国风格特有的图画。没错,这座城堡的设计特点正是天国风格的完全体现。城堡的顶端似乎还设立了空中花园,因为可以看到茂密的花棚和喷水的泉眼,继续向上走,因为这里只有一条路直通城堡的大门,渐渐的台阶的坡度越来越陡,她们只好抓住两边漆成了乳白色的栏杆扶手,这些栏杆与凝光城部分园林式建筑的汉白玉栏杆大不相同,汉白玉或大理石的栏杆由于质地较硬所以一般采用浮雕来修饰,可是这些金属的栏杆则是直接做成了蛇形,蜿蜒着连成一片。 越是到眼前,巨球就显得越加厚重,城堡之门是开向两边的,包裹了华美的银色外衣,上面镂空雕刻着涡云式的别致图案,可以通过里层的玻璃看到内部,城堡门外站着两个身着女仆装的女孩子,软素和她们打了招呼便引着从容进去了。 “这座城堡就是我们吃午餐的地方,由于在凝光城最西南方,所以不大常用。” “凝光城可以吃饭的地方有很多吗。” “其实在哪都可以,单正式的用膳场所就有五处,这里只不过是最大的。” “对了,我还不知道它的名字。” “难怪啊~它的名字从后门出去才看得到的,叫‘云浮珍珠’哦!” “不错的名字……可是,这里居然还有后门……” “当然啦,那是下山的路嘛,为了避免来回上下的人撞车,所以就设计成前后两条路了,呆会吃完饭回去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了!偷偷告诉你哦,那边比这边还漂亮呢!” “软素来啦!”白颜笑着朝两个人招手。 “诶?就你们几个啊!” 坐到沙发上,副使们聊了起来,彼此间很熟悉的样子,只有从容才是陌生的。环顾四周,这里不但面积大,就连高度也很惊人。看不清天花板的纹式,左右两边各有旋转式的楼梯,扶手和栏杆漆成了黑、金两色,壁上的油画有山水、美食,还有几幅看不太懂的抽象画,一盏纯白透明的水晶大吊灯被一根雪白的铁链锁吊,悬浮于中空的位置上。此外,壁灯、壁炉、台灯、花器、桌椅沙发等物的设计,也是别出心裁。 “上主他们今天不过来用膳了!” “是吗,好可惜哦,想带从容见见大家的。”软素遗憾的说。 “没关系啊,上主不在不是还有我们嘛!”扎着两个馒头发髻的小女孩活泼的说道:“正好让从容女官尝尝我新做的药膳!”颇具灵气的姑娘说完这话就蹦蹦跳跳的去厨室间了。 “喂!”有人吐槽:“拉倒吧你!你做的东西能吃死人!女官,别吃!”总算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人了,从容真的不想贬他,确实不怎么样。 “夏祖!”那个穿着红色小旗装的发髻女孩端着盘子冲了出来,朝夏祖的脑袋猛然敲出一个暴栗:“混蛋啊你!居然贬低我的能力!怎么可能吃死!顶多残废而已嘛!哼!” “喂喂喂!”软素皱皱眉:“你这样说更没人敢吃啦~” “来!执行官!尝尝琉璃子为你精心准备的药用糕点!” 盘中是一块咖啡色的蛋糕,看上去挺诱人的,应该没有夏祖说得那么可怕。 趁琉璃子给从容倒饮料的时候,另一个男孩子偷偷的告诉她:“千万别吃!她的药糕送不出去才给你的!不想残废的话还是说你肚子疼比较好!” “迺骆盈!你又在嘀咕什么啊!”琉璃子把一杯橘色的饮料放在从容面前,笑着对她说:“请用!” 其他人紧张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从容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蛋糕,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吧,心想,然后拿起蛋糕塞到嘴巴里。 “别吃!” 还是有人按耐不住叫出声来,可是蛋糕已经在口中融化了,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差点晕死就是了,味道奇怪而且苦涩,想这样和她说,可琉璃子一脸期待的样子,从容又实在不好开口,只好强忍着说:“不错……很……好吃……呃。”真后悔刚才为什么不说肚子疼。 “真的吗?!太好了!从容!你比他们好多了!他们都说我的点心难吃!” “那我宁可不这么好行吗,呃……”从容心说道。 “来!请你喝饮料!” 正值初春,喝点热饮暖暖胃也好避免把去年吃的东西吐出来…… 可是……她又错了…… 醒来的时候是另一个晚上了,一张眼,大大小小的眸子围着她的脸看。 “啊。”从容呆叫一声,反而是他们的反应把她吓了一跳。 “啊~~好了好了!女官醒了!我不用偿命了!” “是啊是啊!这回可以交差了!”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嘴巴里酸酸的呢。 “从容,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来,把这碗药喝了。”软素坐在床边,递过来一只雪白的碗。 “我这是怎么了。” “你啊!食物中毒了!” “啊,是谁下的毒啊。” 从容无意问了一句,琉璃子听了差点哭出来,她扑通一下跪在床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前从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只是多放了一点药材!就变成这样了!真是对不起!” 反正又没死,反过来说真的死了也没辙:“我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她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人知道,那是她麻木的体现。 “好了好了,琉璃也不要担心了,从容没事就好,以后再做药膳,给你提两个建议啊。”白颜说道:“第一,药材的比例要调配好,要不然真会出人命的,第二……食物的味道很重要,就算不好吃,也别这么难以下咽嘛!好啦,你去忙吧,这里有我们呢!” “是。”琉璃子转头,又对着她差点“毒”到无可救药的姑娘说:“从容,你好好歇着,我去前面了哦……” 看来自己的昏厥是把琉璃子还有大家吓坏了,是因为怕在圣母那里不好交差吗? Chapter 0004 “对了,这是哪里啊。”看着自己身处在一个如此温馨的小屋,从容觉得陌生。 “仙羽宫的琉鸳小阁,你昏倒以后,是琉璃子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仙羽宫是化羽少主的寝宫,而你现在所在的就是琉璃子的房间了,一般来说,执行者是不可以到上级住处的,可出于对你的关心,少主和琉璃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来,把这碗玉液芙蓉汤喝了,这可是化羽少主亲自调配的清热败火的解□□哦。” “嗯……”很甘甜清新的滋味,没有想象中的难喝,暖流逐渐涌遍全身。 云浮珍珠的副使们都在,为了等从容醒来,好像都还没吃午饭。 “你醒了我们就放心了,好!我们也要去忙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歇够了就去找化羽少主,让她告诉你工作内容吧!我们走了~” “啊,软素。” “嗯?” “我还没看到云浮珍珠的后面……” “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那里!况且以后有的是时间!” 雪白的墙壁,墙角刷起几条粉色的绚丽流岚,水粉色的窗帘似乎还影印着飞落的雪花,小巧的写字台上一台四四方方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那究竟是什么呢?从容好奇的下了床,在屋子里仔细看了一遍,真的!有很多她从没见过的东西,玉器瓷瓶,座雕壁画,从稀有度来看都是罕见的器物。 “这些人……哪来这么多钱弄的这些宝物啊。” 父亲是古董鉴定的专家,这里有几件器物居然是从容在他的书里看见过的,区区一个小丫头居然占据了好几样!就算是副使,也不至于这么富裕吧……他们难道真的是像圣母大人说的那样……靠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 就在从容想的出神时,一阵轻缓的敲门声飘进耳里,随即一个白衣如羽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一只素雅的花瓶:“感觉怎么样?还会不会恶心或是头晕?” 轻柔如水般动听的声音,眼前的女子,浑身散发出一种只有天使才会拥有的光芒,漆黑如墨的长发优美而宽松的束向脑后,双额留下两条长长的刘海低垂于胸,头顶几片大大的鹅毛绒羽翩然起落,她肤如晚雪,眉若远山,姣好的容貌清雅绝俗。眉心一颗小巧的银色十字星闪闪发亮,苗条而匀称的身材正贴合了她一袭如羽的衣裳。 从容以为,上主都是穿紧身衣服的。 “我……已经没事了。” 温柔的眉眼,微笑的唇角,天使般的女孩如一抹晨光照亮整个房间:“琉璃子有些粗心大意,可她绝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没什么啊,少主不必这么说。” 听到从容叫她少主,女孩温婉的笑起:“来,闻一闻这个……”说着,她轻轻走向这里,雍容雅步。 花瓶里有一只青翠欲滴的独草,从容凑近闻了一闻,一股淡且独特的幽香扑鼻而来:“好香,这是什么啊。” 真的从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化羽少主笑着告诉她:“它叫迷迭香,不仅能做食材,还可以制成香料,尤其治疗头痛时更有奇效。”说着把花瓶摆在了写字台旁边的一个木色书柜上:“我叫风扬化羽,住在这仙羽宫的飘羽堂,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来找我。” 真是个温婉贞静的女子啊,至少在从容所遇到的人里,这种人是不多见的。 “好了,从容,我带你去找其他上主,让他们告诉你该做什么。” 突然,从容有了一种期望,那就是把每个上主都见上一面,听说成为上主的要求十分严格,当选之后更是要经过千锤百炼,从品德修养,再到才学技能,都要是人中龙凤才够资格,如果每一个都像风扬化羽这样令人叹为观止,那凝光城还了得?! 漫漫月光,银河万里惆怅……记得这句诗也是从光之国传到家乡的,貌似有个很了不起的文学家,出了一本古典诗词集,从容还因为喜欢而收藏了一本呢……是谁来着…… 不过,这句诗倒也正符合了当下的意境。 凝光城在夜色里,纵使没有霓虹相耀,也会瑰丽无比。那是因为银河把它的影子投落到人间,使这里被一缕又一缕轻纱流云似的薄雾缠转缭绕。夜风恋起月光,舍不得让它带走银河的影子。 “化羽少主,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地方……”是真的,纵然她有家财万贯,也买不到这里的华美分毫。 “我也是。”化羽轻轻的笑说:“你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奢侈……” “诶?你知道?”是她把诧异表现出来了吗?不会啊,从容一向是个表情跟语气都很麻木的人啊。 “不着急,你早晚会知道的,我们都会让你知道的,从容,不用担心,有晴尊大人在,谁也不能为难你。” “诶……?”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到了哟。”又是一处陌生的地方,沉浸在刚才她的话所带来的震惊里,从容此刻没去留意周边景致…… 云雾低而轻盈的覆满地面,不确定那下边是否为水面,只是寒烟缕缕正在缓慢的滑动着,从四面八方共同涌向一个地方……十二根白玉水晶流纹柱围成一个圆,共同支撑起一圈环形的石檐,石檐上垂下的缕缕淡紫色薄纱,被夜风拂动着轻轻飞扬,西边有一扇类似拱门的建筑,横撑两柱之间,由五色的磨砂灯体组合而成,形状比较特殊,拱门两边还有部分铁制的镂空墨雕镶嵌其上,环形石檐取三处钻空,嵌以水晶琉璃平行罩以便采光,琉璃并非透明,饰以了五色旋转之光,这样月光便可透过琉璃罩直接折射到正中央的圆形水池中了。圆池由大理石砌成,水色清冽,些微泛紫。水光与折射的月华交相辉映,和天上的满幕星辰争相竞彩,殿周缭绕的云雾,同各路光华一道交错出五彩斑斓的美丽,把这里装点的灿若仙境,明如白昼。 一阵飘渺的古琴音隐隐而至,从容才回过了神。 “月华殿到了。”化羽说了一声,向池边坐立的女子走去。 那名女子,似乎更适合在月下独奏,烟如月色的短发齐耳,像是一名从学院里刚刚毕业的青涩女学生,一双大大的丁香紫色明眸像极了这月华池里的清水,看有人到来她才稍微抬首,瘦弱的身躯微微颤动,只是脸上的神情淡漠自如:“你来了。” 沉稳安静的声音。 “嗯,我给你介绍。”温雅的女孩把人引入华殿,这里的地砖竟然是彩色的。 “这就是从容。” “你好。”弹琴的女孩主动打了招呼,便坐回到原处继续抚琴了:“我是宁日潇,请多指教。” “你好,我是欧也·从容,请多指教。”不知道在紧张什么,从容和化羽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紫眸姑娘并没有抬头看,而是轻轻的说:“昨天刚到?” “在护光城呆了几天,昨天才到这里的。”从容老实回答。 “圣母大人已经传信给我们了,你是这一任的掌仪女官,你先在这里等,一会会有人来接你的。” 接我?……还没有赏遍这儿的瑰丽景致,就要离开辗转到别处了吗? 化羽一眼参透了她的心思:“放心,不管去哪里也不会离开凝光城的,这儿可比你想象中的还辽阔呢。” “哦。”从容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干嘛松这口气,以前是不会这样的,麻木比期待大多了。 化羽后来离开这里,回宫处理事务去了。只有自己和那位不喜言笑的少主呆在这仙境般的月华殿,她抚琴,也不言语,从容就四顾着欣赏周边美景,渐渐的又陷进去了…… 这大概也是天国式建筑风格的一种吧,或者是仙界式建筑之类的…… 最后,宁日潇所说的接应者终于来了,只是一个个子和从容一般高的男孩子,很乖巧的模样:“那……宁日潇少主,黛萌这就把人带到以悠神使那里去了。” 宁日潇轻轻点头,还是不言语。 “从容女官,请和我来。”黛萌礼貌的给从容指路。 走了几步,大概是想和宁日潇搭话吧:“少主不回宫休息吗,已经很晚了。” “不急,我的归处离这很近……”她说着,又继续埋头抚琴了…… 叫黛萌的男孩子比宁日潇少主亲切多了,至少她这么觉得,满肚子的好奇终于爆发:“黛萌……” “是!” “宁日潇少主住在什么地方啊。” “离月华殿不远的潇云宫里。” “那儿美吗。” “和月华殿的风格差不多吧,从容呆久了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你们……已经呆两年了吗。” “差不多吧。” “我还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啦,有什么尽管问,不用客气!” “首先……黛萌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神使宫!就是以悠神使的寝宫!” “神使?……不应该是少主吗。” “哦,不好意思,是少主,不过因为以悠少主她是我们五神教的使者,所以我们才这么称呼她的!” “既是少主,又是神教使者,真厉害啊……”从容不由叹着,好像年龄都差不多吧,为什么阅历相差如此之远? “神使在当少主以前就已经是神使了,是五神教响当当的人物呢!” 黛萌好像很崇拜那个叫以悠的少主,从容开始迫不及待要见到每一个少主了……温柔如水的化羽少主,静若寒霜的宁日潇少主,那么接下来的这个以悠少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又是兜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圈子,再在这里呆下去,不变成体能健将都不行!因为神使宫距离至尊圣殿最近,所以从容等于又回到了中心点。 与至尊圣殿的外观异曲同工,不过没有八十八级的台阶和五色的篝火,而且要小许多。黛萌带着她进了偏殿、以悠少主平时处理事务的地方。绕过了典雅的殿宇“悠然居”,从容止步于“汇贤堂”。 “少主大人在里面,我去通传一声!” 不多久,黛萌先出来了,接着,便是下一位少主的现身。 “以悠临时有事出城去了,有什么问题我来交代就好了。”说话的又是一个面容标致的女孩,满头乌丝垂至腰际,仅用一条淡黄色的发带轻束,齐眉的刘海密密的遮住了前额,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如潭中秋水妩媚动人。 “这位是静然少主,她是来帮神使大人打理内务的。”黛萌向从容介绍。 “你好,我是静然。”女孩伸出一只手,斯文的语气和表情。 今天遇到的少主,似乎都是这么的温文尔雅。从容不太大胆的把手伸过去握。 看到新人的紧张,她缓缓微笑起来:“再过一周就是凝光城的祭典大日了,希望你可以协助宁日潇还有以悠少主把各项事宜都安排好,尤其重要的是祭典时的步骤和程序,你一定要悉心准备,有什么不确定或不明白的,尽管问其他的人,不用紧张,第一次就算出了错也没人会怪你的。” 有没有搞错?堂堂少主居然这么亲切随和的跟一个初级新人说话?又一个玉灵碧不成? “黛萌,你们就多关照从容吧,到底也是新来的,一定要多多提醒。” “是,静然少主,我们都会的。”黛萌也是,对每一位上主都非常尊敬。 “好了,我回去了……从容,我住在紫荆书院以南的妙玉宫里,有什么事到那里通知我,或直接就近找人也可以!晚安了!二位!早些休息哦。”语毕,娴雅温厚的少女摆着手离开了。 “静然少主就是这么平易近人,虽然其他上主也都是没有架子的,不过静然少主是尤其的温柔,这一点和化羽少主十分相似……”黛萌说着。 是啊,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呢。只能说这些被称作“上主”的人,真的很与众不同啊。 “这个给你,回去研究一下,祭典就按照这个计划来编排程序并执行。”最后黛萌把一个文件夹交给从容:“你住在海芋宫西北边的连翘会馆里吧,我送你回去。” 连翘会馆,头一次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的名字。 “不用了,还要走好远呢,你不是住在这里吗,去睡吧,不用管我了。”怎么样也不好意思让人家为自己折腾啊,也没亏欠了谁!黛萌执意要送,从容就执意谢绝:“真的不用了,凝光城只有你们不是吗,又没有坏人,所以不用担心啊。” “可你不认得路的话走回会馆会用很久……” “那我就当是欣赏景色了啊,这里夜间灯火通明,还怕我会走丢了不成,好了,我走了。” “真拿你没办法!那么晚安了!”黛萌笑着挥手,目送从容出去。 其实真的连“路上小心”这样的字眼都不用提醒,听软素说这里的双围墙之间还用结界做了两层“防护”呢,外人想□□或是破门而入,是绝对没有可能的,除非有高人把结界破掉,否则,就是随便找个地方睡觉,都不需要担心……这是真的。 结果,她真是不找地方睡觉都不行了,早知道就让黛萌送了!突然想起“凝光城里除了几处禁忌之地,你可以随便找地方休息”这样的话,大不了让黛萌在附近找一地方休息嘛! “我真是笨啊,怎么就没想起来呢。”现在没头苍蝇似的瞎逛,初春三月,又累又冷,怎么也不能像夏天一样在草地里睡觉啊~~所以,还是得找位置歇息,也没心情看什么美景了……凝光城,在阳光下欣赏还是好于在灯光下观摩啊。 走着走着,看到一个灯火比较燎亮的地方,仔细一看,是“弃忧宫”。 太好了!就它了!先借宿一夜再说!等等!万一是男上主的寝宫怎么办!不太好不太好……从容心里想着不太好,脚步就是不听话的往那边移……听到了女人施令的声音她才敢确定,这里是女上主的寝宫。 但终究还是没有进去,她不敢啊……听听里面的声音!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在我手底下办事还敢贪赃枉法!简直是找死!”一阵凌厉的女音飘出。 从容似乎可以感觉到那个被训者浑身哗哗的冒着冷汗:“我……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大人你啊……” “呸!”女子一声冷笑:“陷害我都可以这么明目张胆了啊!当着我的面还敢诋毁我!真不愧是御政宫□□出来的!不知羞耻的程度可以称侯拜相了!”说着好像把那人的衣领狠揪起来,厉声斥道:“你们很喜欢硬碰硬是不是!那我们就碰碰看!看到最后谁才粉身碎骨!给我滚!滚出凝光城去!再也不许进来!落痕!把他丢出去!告诉荆仪以后不许让这个家伙进凝光!” “是,属下这就去办。”一个英武的少年拎着一个中年男子走出门来。 从容躲在一棵树的后面,看不到大发雷霆那名女上主的脸,但看来她是不能在这里借宿了,走吧,自己的出现万一火上浇油可就不得了了…… Chapter 0005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大概已经午夜了吧,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来坐,在凝光城里不愁没地方睡觉和坐卧,这真是真理! 可她还是被吓了一跳!因为身后本来还黑黑的,突然就雪亮一片了。惊悚的回头,猜猜她看到了什么? 很小的一架拱门型花棚,栏杆之间缠满了绿色的青藤和莹白如玉的花朵,花朵很大,上面缀满了露珠,像含羞带臊的美人,媚而脱俗。 想起来了!这就是有“月下美人”之称的昙花!昙花都是在夜间开放的,以前在农馆里也见过,可是这么大的一个花棚栽满了昙花,还真是见所未见呢!珍贵的是,花棚的四周并没有其他建筑,只是一片生长茂盛的野生花草丛,另外就是两棵不知名的奇树,上面开满了紫蓝色的小型花朵,就像这漫天的星辰,夺目而放彩。 刚刚坐到花棚的石椅上,可能是触动了这里的感应灯吧………突然间,不乏也不冷了,从容拿出黛萌交给她的任务书,准备看一遍。提前预习嘛,反正时间也很紧的说。 可是看着看着,眼皮就不听使唤的打起架来,慢慢的慢慢的……就失去知觉了…… 醒来时,又是阳光做的闹钟。 “啊~啊。”大大的哈欠,原来是倒在石椅上睡着了,而且还睡的不错!只是,昨晚的月下美人们都不见了:“真的是昙花一现啊。” “从容,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一个早上了!”软素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对不起,我昨晚迷路了,所以……” “所以就在这‘昙园’睡着了?多亏你穿了正装啊!我才靠着感应器找到这里来的!累死我了!” “你也会累吗,你不是体能健将吗?”她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开玩笑?从容想父母看到铁定要吓昏的。 “因为找了你很久嘛!不说了,任务书交给你了吧!走!我们一起把具体程序制定出来!还有人员和器物的安排!” “就我们两个吗。” “当然不是!还有以悠少主静然少主宁日潇少主白颜梅影黛萌樱塔月等等等等!”软素一口气说完,看样子差点没憋坏。 “那就走咯。” “好!”软素欢呼:“下一站!城北的天禁会议区!” 天禁会议区是除至尊圣殿以外另一个国府级重要场所,有时国府四级以上的成员进城开会就是到这里,它坐落于至尊圣殿遥遥相对的正北方,周边高楼云台林立,说起来,这片领域似乎也算是军用基地。 出乎意料的是,软素居然弄了一辆马车来。 “凝光城里不是没有路可以行马车的吗。”已经被美丽的建筑和自然植被覆满了,哪容的下马车来行? “当然不是处处都有啊,因为离天禁太远了,所以要乘一段路!呆会没路的话,想坐都不成哦!” 原来凝光城也有“马路”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其实马车是不必要的,我们有很多节省时间又能很快到达目的地的办法!” “那我还真是好奇起来了。”从容觉得心里有种微微的蠢动,貌似……是叫做期待的东西吧。 当她们到达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齐全了,这让从容有种姗姗来迟的感觉。 会议区里的主建筑天禁会议厅相对其他华美的楼阁要朴素、正式许多,甚至都没有至尊圣殿那样富丽堂皇的感觉,从形态到装饰以及平面结构,天禁会议厅都是一座以庄重肃穆为主要建筑风格的大型场所。 上主级的会议厅里,一张大大的椭圆环形会议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漆黑的桌面光可鉴人,数了数,大概几十张椅子吧,足够开一个小型会议了,只是她还没弄清楚此次祭典的真正目的…… “这次祭典其实是按照从前帝圣国主在位时每年都会举办的‘祈福于天’的仪式为基准,‘祈福于天’顾名思义,就是为国为民向天祈福,虽然现在的光之国文风开明,但适当的做个仪式谋福祉,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所以呢,我们就要在这七天之内把全部的程序都制定出来!了解?” 讲话的是一个长发飘逸的男子,面容仿若刀削一般俊朗,英挺的双眉间始终挂着温雅如同春风的笑意,和众位上主站在一起,却又显露出非同寻常的大将之风。 其他人依次点头,看来,上主并未来的齐全。 “来!从容!快和大家打招呼!”软素提醒她。 前所未有的紧张感,从容小声的说了一句:“各位上主、副使,大家好,我是欧也·从容,请多多指教。”然后低着的头也不敢再抬,只知道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想到这她就浑身冒汗,也不知道在激动个什么劲。 “啊?”其中那个上次“追杀”探樱的金发女孩拉长了耳朵,大声的问:“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啊!” “我……我叫从容,请各位多多指教。”从容又说了一遍,满脸通红。 “啊?”女孩发出的声音好似莺声燕语:“我听不到!” 知道她是故意的,从容僵在原地不做声了,心里有点小埋怨:软素也不帮帮我! “好了,芙菱,看把人家吓的!到底是新来的,你收敛点!”一个人走近了从容,轻轻拍她的肩:“不用紧张,打你一入凝光,我们就是自家人了,和自己的家人还要觉得陌生吗?芙菱,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金发女孩笑着起身,一把挽住从容的胳膊:“以后就是自家人了!有啥需要和姐说哈!” “你比谁年纪都小!还充什么姐姐!真是!” “也俊!你说什么!” 从容这才敢抬头,觉得气氛没那么紧张了。 那个月黄金发洋红粉眼叫芙菱的女孩子和刚刚吐她槽的男孩闹成一团,身边的人挪了椅子出来让自己坐,脸上一直洋溢着亲切的笑容,亮天蓝的半短头发,双眸如星,长的犹如一朵干净清爽的白莲。只是……从容到底没看出来他是男还是女?说是女子,身形不大对位,可偏偏生就了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庞…… “好了,接下来我们就商讨这次‘祈福于天’祭典的具体实施程序和人员配置吧!”为首的那名大将拍着手掌说。 会议中从容几乎没怎么开口,她发现这些上主都很厉害,从谈吐的言语到知识的了解,都让她自叹不如(那当然了,也不想想人家经受过什么训练!)。看起来,对于从容吃力不已的工作,他们很快就可以搞定了,并且连带着把自己的那份工作也拟了出来,行事之干练羡煞旁人。 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和哪位上主搭上话,不是自卑,只是……感觉自己离他们太过遥远,几乎没有共同的谈论语言,从容这才知道,那是一种叫做“憧憬”的东西。 看来,金钱并不能买到所有,起码,靠花钱走入公门的自己,到现在也难以同那样的“和谐”相容…… 但是,他们又为何待人如此友善呢?如果真的知道这个人是怎样进入光之国府的,以这些人的“要求”,无论如何都会远离自己吧。 那个面若白莲的少主,叫翎,他让从容到羽翎宫取钥匙,说是祭典当天将会用到。 可是从容在宫门前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实在等不及,她只好自己进去找了。恰在这时,翎少主身边那个叫多多的副使,神色匆忙的直奔后殿,以至于没有发现从容的存在。 那是一个既可爱又漂亮的男孩儿,十二三岁的模样,可爱的圆形脸,只是下巴有点尖,眼睛大大的,浅色瞳眸,头发短短,鼻子嘴巴都小小的,谁能想到其实他已经十六岁了!和翎少主一样,脸上总是挂着干净清爽的笑容。 从容尾随多多想快点找到翎,这时候,前方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很快她就看到翎和多多顺着回廊往这里走。他们之间说话的气氛很紧张,表情也很严肃,从容想不应该这样唐突的出现,只好找了个房间躲起来,不巧就不巧在……她进入的这个房间正是翎少主的专用寝房! 干净而整齐的房间,只摆放了桌椅还有一张床,居然没饰半点装潢!突然对这位少主肃然起敬,并不是觉得其他上主奢侈,只是在这恍如天堂的凝光城里,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少见了。 她还傻傻的沉浸在对翎的折服中时,他们谈话的声音已然临近。从容下意识的躲到了里屋,果然,他们进来了! “人已经送到圣母那里去了,如果晴尊还不答应!多多,祭典那天就把我找的人全部叫来!” “是,多多明白!少主,您什么时候去见晴尊?” “马上!我先到御政宫看看,如果旋鹰到了的话……” “那小子一直很顽固,万一他再出差错怎么办!” “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翎突然吼了一句,表情异常严肃。 从容捂住嘴巴,生怕被他们发现,接下来,翎的一句话更是吓得她魂不附体。 “如果他还那么顽固的话……多多……只好把他杀了!” 杀人?!是什么样的情况非要杀人不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死人或是灾难,所以即便听说,也会觉得害怕……只觉得冷汗不停的从脊背冒出,从容开始瑟瑟发抖。 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的话……天啊!还不想死呢!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灭顶而来,从容后退一步蜷缩着蹲到地上,开始期望他们快些离开这个房间……可是,偏偏又是事与愿违,等她再次抬头时,看到了两双直逼过来的眼睛,吓得她立刻惊恐万状。 “少……少主……” “从容?”翎出人意料的平静,略显惊讶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拿钥匙,所以进来找人……” 多多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让从容觉得自己完了!一个不懂任何功夫的人,哪里敌得过这些元术师还有武士啊?这下死定了! “哦,我都给忘了!”翎摸了摸头发,洒脱的笑起:“给你!” 从容颤抖的伸出手去接,明显感觉他将钥匙放到手里之后的一记用力。 “女官,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亲切可爱的多多,阴沉着双眼问道。 从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事实上,她恐惧的模样已经把她出卖! “哈哈哈,多多开玩笑的!从容不要紧张,自己人嘛,听到了也没关系的。” “啊……呵呵呵,是啊。”看到翎的笑容,多多才把眉头展开,笑着对从容说:“从容女官,没事了,你可以拿着钥匙走了,记住,不能落在其他人手里哟!” “嗯……嗯!”从容起身,不敢转过去,因为她害怕一旦转身,就会死于非命。 那两个人一直微笑着看她,突然又让她觉得可能是曲解了他们话里的意思,以少主的为人,应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她安慰着自己,转身跑出了羽翎宫,依旧不敢回头去看! 从容到至尊圣殿替软素送文件。心里琢磨,要不要告诉晴尊大人这件事呢?虽然翎少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虽然很相信像他那样和善宽厚的人,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可她就是害怕!凡事都有个万一嘛! “谢谢从容!辛苦你了!”晴尊接过从容的文件,脸上笑开了花:“然啊,把你沏的兰花茶拿一杯给从容!” “知道了。”秋之翼然笑着去了里殿。 不一会,一杯澄澈的清茶摆在了从容面前,兰香扑鼻,沁人心肺。可她哪里有心情品茶,到了嘴边的话总是脱不出口。 看新上任的执行官结巴了半天,胆大心细的晴尊终于问道:“从容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然后眨着大大的绿色眼睛看了人半天。 就是那样纯洁而信任的目光,让从容把到了嘴边的话活生生咽了回去。翎少主……听说是天地盟里与晴尊第一个结识的人,大概……也是她最欣赏和器重的人吧…… 最后,从容还是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至尊圣殿。 在她走后不久,翎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站在殿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坐上忙碌的批阅各府文件但却笑容满脸的晴尊。 “翎找我有什么事吗?” “晴尊大人,还记得我之前和您提议的事吗?” “翎提议的那么多,让我想想是哪一件哦……” “实在想不起来的话,属下来告诉您好了……”眼底突然浮现出一种叫做凶狠的光芒,翎上前一步,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从容好像每次都会走不同的路回连翘会馆,或者,根本就回不去……所以呢,她每次都会看到不同的新鲜事物和风景建筑。 这次看到的,是一处叫“百叶影园”的展览厅,远在花之国的时候就听说过,凝光城有一座专门收藏本国国府成员具体资料的博览厅,也就是说,光之国国府成员的身份和资料是公开的,暂且不论是否公开的齐全,作为如今国府一员,进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妥。 展厅出奇的规模庞大,从容甚至开始怀疑它是用来陈列远古文物和史料文献的了。承尘不高,但支撑上下的圆形石柱却粗壮无比,圆柱的表层贴满了国府各成员的照片及详细个人资料,中央的几根水晶旋转透心柱相较特别,不但可以四方旋转,上且饰以明灯,夜间观摩,甚是突出。 原来,可以摆放在水晶柱上的人物资料……只有凝光城的晴尊和上主! 他们穿着正装,神情肃穆的照片下,密密麻麻用楷书书写着详细的个人档案,除此之外,可能与他们的相貌不俗有关,还依次列了几张精致的生活照和艺术照,突然注意到的那一抹天蓝!是翎少主的档案! “冰之国……宗族不明,具体出自不明,咦?怎么都是不明啊……”奇怪,既然是少主,怎么会身份来历都不清楚呢?这样也可以进国府吗?种种疑问在脑海里穿梭,这个翎,真是越想越奇怪…… Chapter 0006 出了展厅,从容直奔软素所在的寝宫——“海芋宫”的“素藻圜”。 “软素!软素!”一进门就发出疾呼。 “怎么了这么火烧眉毛的!” “我……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问!”软素说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在了凝光城,那你们会怎么样?” “噗——”软素差点让那口茶呛死,亏得她还能一本正经的问出这种问题。软素用看怪物的眼神瞅着从容:“容容啊,你是不是病啦?” “没有啊。”摸了摸额头的温度,没什么异常。 “这凝光城是整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了!知道吗?这块土地在建城以前做过地质检测的!起码五十年之内不会发生地震或是其他自然灾害!不会死人的!” “我是说……人为灾害。” “人为?”软素好像更不明白了。 “刚才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就告诉我嘛,如果有人死在凝光城……要怎么办。”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那凶手就太好找了,然后按律处置就是!诶?好端端的你问这么恐怖的问题干嘛啊?” “呃……没什么,我看这里这么和平,就想了一个比较不可能发生的问题来问……”在说什么呀这是,从容的内心开始纠结了。 “哈?” 天子门门前,一辆华丽的镀金马车稳然停住,车边随侍的人摒退两旁。车帘掀开,一袭黑色的瘦弱身影从车上缓缓而下…… 少时,神母殿王座上的人满脸欢喜的看着高台之下,义女献给自己的新礼物,身边却已经不见了那名红衣少年。 “母后。”叫秋依的妖冶女子含笑道:“这就是旋鹰,女儿送给您的礼物!” 圣母连连称许,高兴的说这么多人里只有秋依最了解她的心意。 叫旋鹰的男子,看上去同凝光城的人年纪相仿,不出十七岁。眉清目秀,黑如墨莲般的头发闪闪发亮,清瘦而俊美的容颜苍如白纸,却没有减少丝毫的英气和俊逸。 圣母迫不及待的叫人把旋鹰送到寝宫,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就欢天喜地的去见新人了。 “侍寝?!”多多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也太……” “你安排的人可不可靠?如果出了乱子可就不得了了……” “倒是少主你……把旋鹰安排去给圣母侍寝……多多保证,过不了今晚,他一定……” “不是我安排的。”翎的眉头拧在一块,根本舒展不开:“是秋依,直接把人送给她的!” “那人情岂不都让她做了?” “无所谓,我要的不是圣母的感激,只要旋鹰能忍一时之辱,就没有问题。”虽说如此,但翎还是对圣母的为老不尊嗤之以鼻。 多多又何尝不是如此:“少主的原意应该不是把人献给圣母的吧。” “当然不是!”翎说道:“想起来就想吐……我出去透透气。你找个时间去旋鹰那里告诉他要忍……” “是,多多明白!” 南边有“沁香竹园”。是凝光城里最大的一片竹林,距离羽翎宫百步之遥,是晴尊和翎主的至爱宝地,青翠欲滴的绿竹,总是散发着如春雨滋润后的清新与秀雅。竹,正是不屈与正直的象征。 翎穿梭在笔直而茂密的竹林里,思绪的混乱让他近若疯狂,不由得反复回想刚才的情景—— 一刀劈碎了屏风旁边的檀木鼎炉,刘海遮住眼睛,双唇微微颤抖:“我以为……大姐你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我一直站在翎的一边啊,上次治水,开河造渠也都是你和也俊的功劳,我可是一直都支持大家的……” “你是真的这样单纯,还是故意搪塞我?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指国事。” “我知道。” “那你还?” “因为我不要听除了对我们国家有好处之外的其他意见,在至尊圣殿只谈国事……这是佐银总队长的谆谆教诲,我可以不计其他规矩,唯有这一条……连翎都不可以违抗!” “那好,碧姐你挑个地方,我要把事情说清楚!” “……”玉灵碧很少沉默,但这次她没有说话。 “碧姐!” “翎,不用再说了!碧姐只告诉你一句话,那是不可能的!军队不是用来战争的,是用来保家卫国的!” “保家卫国一样要产生战争!说到底还不都一样!我不会祸及光之国的百姓!这也不行吗?”一向平和的翎此刻近乎急吼。 “……不管是哪里的百姓,都一样是生命,翎是个善良的人,是我最欣赏的……还记得吗,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是你教会了我在这里应该做什么,光之国能有今天,翎你功不可没!你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不要做出令祖国蒙羞的事,好吗?而且我相信,你不是真想这么做的,对不对?” 碧那超越了阳光的明媚笑容一向是最难让人抗拒的,纵有千万般的理由,他也再难开口。 “可恶!”抽刀出鞘,转瞬一株青竹碎成千笋:“你应该了解我的!就像我了解你一样!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答应!一定要让我做出伤害你们的事吗?我不想,真的不想!” 翎发了疯一样的在林子里狂舞长刀,手中的招式千变万化,凌厉刚猛。 “元术师也要练习□□法吗?翎少主?” 悦耳的女音传入耳中,收刀回鞘,翎不必确认便知道来者是谁。 “这竹子长的好好的,怎么就劈成这个样子了?”少女用指尖轻轻的碰触断竹切口。 “太过茂盛,就像人过分娇纵,理应斩断!”翎的态度锐利而决断。 同他讲话的这个女子年方十六,和芙菱同样大,都是比其他上主小上一到两岁的,生的袅娜纤巧,韵质灵气逼人,比软素更像是轻云出岫的海燕,多了一分灵动,一丝娇媚。 “找我什么事?” “偶然路过,遇到狂人舞刀,就忍不住停下多‘看’几眼咯!”少女的眼眸直盯一处。 翎知道她是自嘲,便也笑说:“青城的事务不需要处理吗?”那声音,倒是有十足的少年之气。 “不处理妥当哪里敢来凝光城啊!”尤其在笑的时候,女孩更是显得尤物移人了:“听云蕾说翎最近的心情不好,怎么了?和碧姐吵架啦。” “木茉城主,不要听信谣言!我很好,没事!” “真的吗?”木茉笑着盯准他的方向:“那好!和我去月华殿走走!自从建好我还没去过呢!走啦走啦!不要浪费这天赐的美景!瞧你脸臭的,可以熏死这片竹林了,到时候不是得不偿失吗!” “呵……”翎看着她,不由一笑。 “啊哈!终于是笑了啊~这才是我认识的翎嘛!走!然后去云浮珍珠用晚餐!” “云浮离月华殿可不是一段距离,你想累死人啊。” “没法子,谁叫咱们凝光城这么大呢!再说长途跋涉哪能难倒我们这些元术师呢!好了走吧~~!” 木茉的出现果然有些作用,翎的脸色好得多了。 繁忙一处,奔波的人脚步不停,偌大的龙扬宫里,堆积了如山高的文件。 “那些家伙真是超过分的!风扬少主你看!把文件都送到这里来了!”夏祖数着一摞摞的文件觉得心烦。 他的上司风扬龙泽就洒脱多了,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完全把处理文件当成了乐趣:“那有什么关系,自己人,自己事,谁做都一样!” 驾轻就熟的处理事务,谁都知道,这一员大将是公认的“最可靠”人物之首。想当初天地盟平天下的时候,就是他打头阵的,被凝光城里的人称为“大哥”。把麻烦当作乐趣,已经成了他的个人习惯。 “夏祖!做累的话就出去蹓跶蹓跶!凝光城应该有很多地方还没走过吧。” “还说我呢!大哥你已经忙了一天一夜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我不急~~忙完了再说!”说完又笑着搬过一摞文件,开始笔走龙蛇。 “唉。”夏祖叹口气,继续做。 “怎么还不去?” “大哥你一个人要忙到几时啊,还是一起做吧,能快一些!” “哈哈哈!”风扬龙泽开怀大笑,面如春风:“还是夏祖体贴人!不像那些丫头小子!就知道累大哥我哈!哈哈哈!” “谁……谁体贴人了!没有男人喜欢被男人说成这样的!”夏祖红着脸叫道。 “哈哈哈!” 龙扬宫不远的“茵野绿洲”上,笑语不绝。 “你们几个不要太过分!”红发女少主突然冒出来:“把文件全都交给大哥处理!想累死他啊!” “啊~~”送去最多的芙菱上蹿下跳,大呼小叫:“有人心疼了!哦哈哈哈!” 红发女子一记厉眼杀来,不由分说扑上去抓人:“就属你最过分了!还敢这么活蹦乱跳的!” “啊~~”嘉琦芙菱一声大叫:“暴力女杀人啦!” “给我站住!不准跑!看我怎么收拾你!站住!” “啊!抓的好!少主大人替我报仇!”副使探樱显得兴致勃勃。 “喂!你不用这么高兴吧!”旁边的人说。 “这叫一物降一物!上次芙菱少主追杀我!害我掉进水池里,这回换她让人追了!好!加油啊!光子少主!” “你这是在助长有仇必报的歪风邪气啊……”有人无奈的说。 凝光城几乎每处都见得到阳光,不喜欢晒太阳的人,只好像那几位男上主一样,往大树下一靠,或是一躺,有时看看不远处嬉笑打闹的伙伴们。 瘦弱而纤长的身躯横卧在柔软的圆形大床上,旋鹰静静的望着天花板,那呈水纹式旋转不停的图案…… 圣母大人浴毕回寝,迫不及待的奔向她期盼已久的“礼物”,旋鹰像触了电一样“腾”的起身,跳下了床。 圣母嫁给帝圣的时候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女,第二年就生了第一个孩子,所以时至今天她也不过是一个岁近五十的女人,加上平时护养的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可以说,是正值风韵的年纪,况且她也算是艳如桃李的美人呢。 “不要害怕,旋鹰,只要你把我伺候的舒心惬意,我一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旋鹰看了看她,无力的问:“真的吗。” “当然!快过来,让我瞧瞧!”圣母欣喜的招着手。 虚弱的少年徐徐靠向床边小心的看着她,可圣母还是做出了最让人害怕的事,她一把将人拉进怀里,还未做什么,旋鹰已经奋力的挣扎出去,躲得远远的,浑身发抖,嘴里不停的重复同一句话:“别碰我!别碰我!” 苍白的脸色让圣母看了一阵心疼:“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别害怕啊!云蕾!你看着他!我先去秋依那儿!” “是。”应声而来一个浅珊瑚红色长发的女子,十八九岁的模样。 圣母小声嘱咐:“帮我看牢他!跑掉了唯你是问!” “是。” 为了讨旋鹰的欢心,圣母故意把这神国风韵的屋子装修成天国王族卧室的模样,可旋鹰并不知道这些,其实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心存感激。静静的坐在地板的一角,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异常俊逸的容貌只可惜不做血色。 云蕾把床重新规整好,刚要出去,那个没有声音的存在开口了:“这是哪?” “诶?”云蕾一愣:“这是……”看到旋鹰瑟瑟发抖的样子很可怜,云蕾便说的详细一些:“光之国国都里的护光城,你现在在圣母大人的寝宫里。” “有热的圆枣茶吗?”声音小而低沉,好像很冷的样子。 “有有有!你等着!我这就去沏!”刚走两步,转头担忧的说:“你……可不可以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来!你等我啊!千万不要动哦!” 等云蕾沏好了茶回到房间,那个少年果然不见了!并且守卫们全部被攻击成重伤。 “我就不该去啊!”云蕾慌张的放下茶盘,悔之已晚,只有在圣母大人发现之前把人找回来了! 想要逃出护光城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在这月色不明的深夜……八重宫门都看守的滴水不漏。旋鹰光着脚不停的跑,几次还失去平衡摔到地上,看到有人向他这里走来,就另择一路逃跑……到最后,他只能躲进一间破旧的柴房里。 这里……那些华衣美服的人应该不会进来……阴暗而且潮湿,却是他已经习惯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人打扰,没有人嘲笑,是最好的栖身之地……旋鹰这样想着,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莹光流动。 “只要你按我说的向圣母进言,只要她听从于你并助我取得成功,你的愿望,我一定帮你实现!”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旋鹰轻而疲惫的喘着粗气,猛咳几下,害怕被人发现他只好将头埋在两臂之间,剧烈的颤抖着。 有水滴滑落在地上,不知道是他的汗……还是那苦涩而寒冷的泪水…… 会有人追求死亡吗?我听到所有人一致的答案,但又有谁知道,已经受不起任何风霜的雪莲只会一心追求凋零,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期待自己从未在这个世界里存在过…… Chapter 0007 自从错入了一次羽翎宫,从容就整天魂不守舍,有半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一跳,再过两天就是祭典的正日了,今天和执行者们来“储楼”搬运祭典的用品和器物。 “储楼”是凝光城里最大的“藏物楼”。四四方方的一座高楼,有五层,许多日常生活涉及使用到的材质和用品在这里都可以找到。比如干药材、粮食、蔬果农作物种子就应有尽有的放在第二层里;布匹、器械、矿石、橡胶放在第三层;而建筑材质、各类木材则放在顶层,为了避免潮湿或火灾。这里的木材从各地搜集而来,种类十分齐全,有银杏木、杜梨木、柳安木、楸木、樟木、曲柳、香椿木、柏木、椴木,这些木材有的适用于家具成品或雕刻,有的则是建筑的好材质,辟邪时常用到的桃木。此外,还有名贵稀少的紫檀木、乌木、黑檀木、香樟木、柚木、黄杨木,另外,香味浓郁的绿檀木和檀香木也收为佳藏,尤其是沉香中极为特殊的一个品种,奇楠香,据说焚烧时香味扑鼻,是祭祀、祭典时可以采用的焚烧香料,不仅是雕刻佳材,还是名贵的药物。 软素拿了两个红布包裹的条形盒子,放到从容手里:“这些奇楠香木祭典当天要放在香鼎里焚烧,你保管着,御政宫的人来要也不可以给。” 从容点点头,间谍还真不好当呢! 其他执行者也依次按照副使的吩咐拿了所需的物品。因为是新来的,所以从容只好等他们离开后把这里打扫一遍。 突然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这里看,稍稍回头一望,从容差点坐到地上。 多多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在不远的地方,手里也拿了一只大大的木盒,如果不是羽翎宫的那一次,她想她会和他相处的很融洽,一丝惋惜荡漾在心间,看来朋友是做不成了。 从容没敢说话,倒是多多先开了口:“你是圣母大人那边的人吧。” “诶?!”从容惊在原地,他是什么意思啊?! “呵……”一丝冷笑从他的嘴角荡漾开来:“间谍女官!如果我把一切都告诉晴尊大人还有上主,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呢?” “你在说什么啊。” “别装傻了,你以为我们凝光城的人都是白痴吗?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是啊,我想大家都是知道的,我还有圣母大人也从来没有隐瞒过啊,我是个没用的人,靠家里有钱才进入你们国府的,在我的家乡这是习以为常的事……” 话还没说完便被这个充满恼意的声音打断了:“所以你认为我们这里也同样‘盛行’那种风气吗?” 从容无言以对,知道那是一种讽刺,让她和她的国人都无可辩驳的讽刺! “我告诉你,不可能的!天地盟的人最痛恨的就是‘迁党’一类!你和他们根本就是一样!” “迁党?” “允帝逻时期的‘贵族’阶级,无才无德,仅靠一张蜜口和趋炎附势的本事登居高位,这样也就算了,他们残害忠良,草菅人命,是天地盟组织最痛恨的一群人,后来晴尊把光源弹的危害解决了,他们害怕了,知道自己很可能被天下人群起而诛灭!所以携家带口逃到了外国,故此迁党一名诞生……以为拥有金钱就了不起,趾高气昂嚣张跋扈,偏偏就有吃他们那一套的贱骨头!而你……可以顺利的到达这里,依靠的……还不是那种荒唐可笑的资本!” 多多的言语里充满了讽刺和轻蔑,可是从容没有愤怒的感觉:“我这个间谍当的很失败,雇佣我的人也没说让我做什么,到现在也没有找我。”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吗?” “那你今天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不会只是讲‘迁党’的故事给我听吧。”从容一如既往的平静,即使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灭口,也挣扎不起来。 “离开这里!” “什么……” “我不会说出你是间谍的这个事实,只要你离开这里。” “我拒绝。”她很平静的回答。 “你没有权力拒绝!天地盟不会收容一个间谍!” “可大家都对我很好。”这似乎是唯一的理由。 “那是他们不忍……但是,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清理出去!”多多意志坚定,看来是非把人赶走不可了。 “是因为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吗?”终于,从容将疑问说出了口。 多多明显的怔了一下,随即眼里多了一丝阴郁:“你……果然听到了。” “多多,我不走,但也不想死。”从容很坦白的说,即使他不答应,也要让他知道。 “那可由不得你……”他的语调越来越低沉,杀气也渐渐弥漫出来。 “我可以答应你其他条件,只要不让我死,我做便是。” 她不是元术师,也不是赴死无畏的英雄。什么都不会的她在那样人人只顾自己的环境里生长,只要能活着,能活的好,甚至比别人活的好,就可以让任何人为己付出!即使那是对他们不公平的伤害,没办法,自己的国家教会了自己这一切…… 那时,从容并不相信所谓的“光明”真实存在,因为她并不了解“俗世”与“隔世”的差别,她认为没有见过的东西,都不可能存在。 光之国里有一条最长的河流,叫天河,水如其名,仿佛天廷的甘露从碧霄深处垂泄人间,横卧在数座大城之间。其中一部分,就夹杂在了凝光城里。 顺着美丽的天河,从容从城南走到城东,一路上草长莺飞,虫啼鸟鸣,这儿的夏天都比城外的世界来的要早…… 多多让她做的事情她没有拒绝,她不想辩解,仅是不想失去生命,真的是仅此而已。 旋鹰最后还是被找到了,云蕾遭到处罚,被撵回了凝光城。 羽翎宫里,气氛凝重的让人窒息。 “少主,对不起,我……”云蕾一脸愧色。 “人找到了吗?”翎没有责怪她,慵懒的倒在榻上,微合双目。 “已经找到了。” “还是一样的顽固?” “嗯……怎么说就是不肯给圣母大人侍寝,圣母大人也就没再勉强。” “呵……”一声冷笑:“又能坚持多久呢……” “翎少主是说圣母还是旋鹰啊?”多多笑意浅浅的走过来。 “你去哪了?一天不见人影。” “没什么,在昙园赏花而已……” “昙花白天也会开吗?” “多多赏的不是昙花,是那旁边的幽冥树,上面开放的‘鬼灵朵’真是美极了……” “云蕾,知道在昙园旁栽幽冥树是谁做的吗?”翎问。 “云蕾不知。” “就是他啊……”翎笑意不明的指着多多:“总是做出人意料但又非常可怕的事呢…” “少主言重了,多多……不过是恪尽职守而已。” 云蕾不言,总觉得他们主仆之间讲话的气氛很怪,又说不出是哪里。 总算能安下心来了,起码暂时无须为性命担忧。看着从翎少主那里拿到的钥匙,从容叹了口气,少主不会是在耍人吧,这哪里是钥匙的模样啊?明明就是一个半月形的紫色石头嘛!中间还有一个万字形的空心,整块石头手掌大小,坚硬无比,表面光滑,还有淡淡的白色纹络。 祭典将在凝光城南北偏左的中轴线上——那座建立了“天地神坛”的日月广场举行。 日月广场占地8800平方米,是凝光城里最大、最正式的一座广场,在它的正北面,也就是跟至尊圣殿紧紧相依的地方,有一座“天赐神予”的高台,称作“神坛”。 神坛距离地面十五米,由青白色的大理石筑成,大体呈上窄下宽的圆柱形,柱面被层层的台阶覆盖,共十二级,边围都筑上了半米高的雕狮矮栏,以至于难以分辨台阶的高度。南北相对的两方各有五米宽的阶式楼梯一百零一级,直通广场地面,供主祭和陪祭“启坛”与“毕坛”之用。所谓“启坛”与“毕坛”皆是光之国祭祀程序的主要项目,就是俗称的“上坛”与“下坛”。神台中央的石基上,一朵硕大的莲花型石碗心面朝天,应该是供奉祭祀神物的地方,因为是祭祀祭典所用的神圣场所,所以建筑风格显得沉稳而庄重。 南边,几乎与神台平齐但仍未及其高的是一面巨型的双面大屏幕。既可近览,亦可远观。平时播放一些新闻或娱乐节目以供消遣。祭典当天将在这面大屏幕上现场直播凝光城各处的盛况。 祭典的日期,定在四月一日,听说相夫光子少主的生日同这一天接近,便转至当日一同庆贺了。 祭典有很多种,今天的“祈福于天”祭典是表示喜庆与祝愿的举国同欢。所以一大清早凝光城上下就沉浸在一片喜悦的氛围里了,凌晨四点半,所有人聚在了日月广场上,开始为一天一夜的狂欢做准备。 “快快快!全部听我的指挥!”负责祭典准备工作的总指挥宁日潇少主从刚才就站在广场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拿着扩音话筒做“阵前指挥”。 “白颜!快点检查一下祭典用的果品、草药、五谷!看看都准备好了没有!然后再确认鼓琴、铜锣、红绸、鞭炮都归位了没!云蕾!去看看百花和千草的种类对不对!数量是否足够!琉璃子!祭天用的‘五香’马上摆到神坛下面的石器上!另外,第七禁卫队的鼓乐手来了没有!马上去看一看!……” “哇!”忙得脚打后脑勺的软素抽空跟从容说一句:“宁日潇少主未免太认真了,昨天已经检查好几遍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嘛,毕竟祭典是大事。”从容说,然后摸了摸裤兜里的“钥匙”。 这时又听宁日潇大喊:“光子!你的衣服都准备好了没有!呆会让大家换上!对了!胸花别忘了带!助贤呢?助贤在不在!到时候凝光城内外的安全就都交给他了!万不可出一点岔子啊!还有海蓁子!……” 大家都像冲锋陷阵一样拼命,却忙的不亦乐乎。这样热火超天的气氛也带动了所有的参观者——那些赶来凑热闹的部分御政宫成员。没有停歇的,只是为了今天的庆典能够取得成功。那是因为,这一幕幕将要展现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看,可谓是全世界性的现场直播!最令人激动的是,届时,凝光城将打开所有的结界,让前来的本国人士及国外来宾入城,一同狂欢! 想想这点,从容都觉得很激动,那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在这一天到凝光城做客,包括父亲母亲,他们……会来么? 当然,一切狂欢都要等到祭典结束以后,在此之前凝光城将闭门紧锁,直到祭典的全部过程结束之后,才能开城迎人! 时钟行至七时十五分,凝光城的一切准备就绪。祭典,将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的日子举行。 八时八分,上主们衣冠楚楚的出现在日月广场,黑色紧身装外面披了一条贴身的白色披风,襟边绘以海浪与流云的蓝色线条,襟前由一条金色的细链互错锁系。男左女右,于胸前佩戴小型簪花,下饰羽毛,色彩不一。 “天地盟之下,晴尊一人,少主十二人,城主十一人,副使七十二人,执行者无定数……”这一段出自后来史官记载的《天地书》,当然,现在,人还没来的这么齐全。 这是他们第一次举行祭典,虽然之前的两天,从容做监督检查了他们将要行使的礼节,不过已经这个时候,人还是没有到齐。 “翎和天雪在干什么,已经快九点,没几分钟就要开始了,万一迟到了怎么办……”看着对面钟楼上的时针,海蓁子轻皱眉头。 惠茵海蓁子,天地盟一员,如今光之国外务府的负责人。拥有一头动人的海蓝色秀发,长度刚刚抵达肩膀,刘海左八分抿于耳后,修饰出饱满的瓜子脸,细眉平展,杏眼娇唇。体态丰盈,气质温雅,虽不是多么的美艳出众,但绝对属于耐看的类型。 “应该就快到了吧……”晴尊站在最前面,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那量身定做的乳白色晴尊袍上面绣满了金色的龙纹图,腰间系着一条金色的宽版束腰,整个人被装点的华丽端庄,即使,她已经是一个那样美丽的人。 终于到了九时七分!祭典即将开始的时候,那两位缺席的上主也及时赶到了这里,神色平淡的翎,还有一位韵姿雅容的丽人。 随着众上主踏上台阶,祭典的第一个步骤--“启坛”,便开始了。这些副使及执行者聚精会神的注视他们的身影。 但愿不要出什么乱子。除了从容,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 九时九分,祭典正式开始! 一声长炮轰鸣,随即在天地神坛正中央的莲花石碗里傲然升起一轮明日!与太阳相同的模样,只是缩小了亿万倍,不过它璀璨无比的光芒却可以与日争辉! 这就是神圣的“光之心”!一直被光之国甚至是术法界认作“圣物”的传说中拥有灵性跟感应的一团光芒。曾经,就是它把如今才华绝顶的晴尊和上主一一甄选出来并予以肯定的!它那样神奇,也固然拥有自己的来历,只不过到今天为止,那仍是一个谜。 Chapter 0008 象征神圣与光明的光之心,散发出极为炫目却又柔和温暖的光芒,它慢慢升到半空,最后悬定停止。 万丈光芒的“双日”之间,主祭玉灵碧同陪祭的十九位上主呈半弧形列成三队,晴尊在前,北朝圣物,其后两队分别是少主还有城主,大家依次就位,各站其点。接下来,鼓人击乐九声,琴手触弦九律,扬起一阵嘹亮而亢奋的乐声后,鸣炮,奏古乐…… 这些都是光国祭典的仪式环节,代表请神(光神)的诚挚之心,愿主导一切和平的光明之神能够驾临光域,为国人降福。 当这些仪式行使过后,便是欧也从容——这一任的掌仪女官出场的时候了。 从神台两边的暗阀里,少主风扬龙泽和城主千刺依次取出两架“贡品九案”,红木所制,四脚矩台,是祭祀、祭典时上供、焚香专用呈品的器物。从容在前,手中的方形乌木盘里呈放了“五行贡香”,身后的十二名执行者分别拿着呈五谷(稻、黍、稷、麦、菽)、锦帛(绡、绢、纱、锦、绫)鲜果、(苹果、雪梨、葡萄、香蕉、芒果)、百花花篮(梅、菊、牡丹、兰花、海棠等百种花卉各一枝)、千草古瓶(铃兰、蓂荚、天仙子、甘草、香芷等千种名草各一株)以及焚香用的三足王鼎的乌木盘,缓缓踏上台阶。 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不是单单害怕出错那样单一的心情了,从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从前那样理直气壮、随遇而安的镇定哪里去了?恶补了两个月的宫廷礼仪,多少能起作用吧,她给自己打气,一定不能在这里出错! 没有任何的原因,此时此刻,从容就是这样希望祈福成功,连事后圣母大人斥责她的时候,她竟都没有丝毫后悔…… 贡品按照以往规矩一一敬献对位。那个有着妖艳的火红色头发的女少主将手里的三足王鼎放到莲花石碗的中心,然后取三柱长香,由国主亲手点燃。刹那间对面升起三面高矮相同的石雕屏风,屏风上所呈御容正是圣主、帝圣以及尊帝三位先代国主的画像。插香入鼎,众人齐齐低首,向先王行礼参拜。 拜毕,宁日潇少主呈上国主亲撰的祭文函书。上主躬身后退一步,执行者则回到地面,掌仪女官除外。然后,国主面向光之心,将所撰祭文诵读…… 从容没有看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目的与心情所写,只是听到,那个声音里充溢着的忠诚与渴求,是从容所听过的诵读里,最动人的一篇! “……我,光之国第四代国主玉灵碧,向光神大人衷心祈求!请赐予我们和平与安定,保我光域富饶昌盛,佑我国民幸福安康!……” 国主诵读之时,所有人合目低首,静静祈祷。 祭典到了这里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的最后一个环节,也就是最令人惊心动魄的了。 从容将“五行贡香”分别交到五位城主的手里,呆会在神坛的莲花石碗里,将要把“奇香”焚烧。那果真是奇香!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为主要源材制成的焚香贡物,以木之奇楠香作为焚首,燃出了香传千里的奇异芬芳。那种味道,从容毕生难忘,想必光神大人也会喜爱吧! 国主右手食指上那颗造型特殊华美的晴尊神戒在双日同辉下,绽放出绚丽美妙的光芒。仰望那颗光芒,以及在国主头顶上方的微型太阳,突然一种温暖的情绪把从容紧紧包围,回头看看其他人,他们的脸上同样洋溢着幸福安乐的模样,从容想,她是第一次同这里的人们“融合”,即使那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个表情……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从容悄声凑到软素身边:“喂!祭典是王室大事,为什么圣母大人没有来啊?” “听说原本是要请的,可是光之心出现了排斥反应,圣母自己又适应不良,所以只好不来了。” “为什么会出现排斥反应啊?” “不太清楚诶,其实光之心是做什么用的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只有晴尊大人和上主们才知个中缘由吧……” 那团晃目的光晕突然旋转起来,在它上面几百米的高空赫然出现了一大片金色透明的笼罩物,把目之所及的天空全部染成金色。 梅影惊喜的叫起来:“快看!那就是光之结界!光之结界现形了!” 她话一说完,又有另一层类似的笼罩物出现了,不过是四四方方混杂着七彩的透明光罩。 “这个又是什么啊?”从容还真没见过,心里难以压制住的惊异从这个麻木的人脸上流露出来。 “是四神结界!”身后的白颜告诉她:“在凝光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竖了一尊‘四神像’,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尊神像作为连接点撑起了这面内结界,外结界就是由光之心支撑起来的那面金色的圆罩。” 虽然她说的很清楚,可从容还是不明白这样的景象究竟是如何形成的,是自然的力量?还是人自身的力量?随着梅影的又一声尖叫,大家把视线再次转移到天地神坛之上。 面对着光之心站定的国主和十九位上主,身周被一层浓烈的白色光芒掩盖,那一刻,所有人眼花缭乱,却并没有看到在他们的眉心上方,出现的光之心印记——“封印之心”。那是位于额头中央,一颗璀璨夺目的形似标志,每个人的都不相同,比如晴尊,在她额头上大放金彩的就是一只小小的青鸟,它代表了和平与自由。 “封印之心”与光之心互相辉映,仿佛云日之间的流光,涓涓拂以千里。 十时十分,所有的“异象”消失,包括那笼罩天地般的光之结界。这一刻,连空气的味道都不再相同。 凝光城只有两扇城门,南边的“摩英剧院”稳稳坐落在南门之上。这儿的“剧院城门”高20米,宽15米,是比护光城那八扇城门都要高耸的出入之关。 十时三十分,祭典完全结束以后,南北双门同时开放。因为结界已经解除,所以从现在开始,“危险”也即将到来。 术师武士部队总队长,天地盟少主之一的助贤少将号令三千术师武士,在凝光城周边驻阵,以备“不时之需”。同时,凝光城出动另一大特色,人工智能化的“机械兵团”为今日来到这里的宾客提供服务。那是些很小巧、但是聪明能干的机器人兵团,简称“机械兵”。听了静然少主的吩咐,机械兵团轰然解散,原来它们是去将果品点心饮料酒水放置到各个可供人休息的地方,因为凝光城太大,所以一口气出动了五千兵团。 “会不会太多了啊~每个地方都放上食物酒水,是不是表示……进来的人们可以随处游览啊。” “除了几个安置国府机密的地段设有结界外,其他位置都可以参观游览。”那名海蓝色头发的女少主走过来说。 “海、海蓁子少主!”软素立刻两眼放光。 她,就是软素的直属上司。 看到从容一头雾水的样子,海蓁子笑了笑:“因为是一年一度,所以只有今天凝光城全城开放,供来者玩乐。” “那……安全吗?我听说谁都可以进来,不收门票吗?”记得在家乡去哪里参观都要门票的,没有白白让你开心的好事。 海蓁子稍微愣了一下,随即莞尔微笑:“当然不要门票了!我们国家的博物馆、展览厅只有在其他国家设立的时候才要门票,在境内,国人参观任何景点都是免费的。” “可是……不一样啊,这里这么……这么与众不同,如果遭到破坏怎么办……”虽然很美,但是看上去都那么纤尘不染,不经风雨。 “这点不用担心,进入的宾客都是在边境就‘检查’过的人了,危险分子光之国怎么可以欢迎呢?至于你担心的凝光城景致会遭到破坏这一点,也大可不必。”说着,她笑的更加明媚了:“我们对人们有信心,看到这样的景色,任谁都不会忍心践踏的。” ……少主,你们会不会想的太简单,人和人的心理素质大不相同,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会干什么,3940000平方米啊!凭你们还有小小的机械兵团看的过来吗?我就比你们不放心的多。 芙菱少主突然从下面冒出来,把从容吓了一跳,她是个完全不会掩饰的人,任何表情都可以毫无遗漏的表现出来:“喂!海蓁子!还有你们几个,别聊了!快和我走吧!”然后一人拉住两个,拼命的往一个方向拖。 现在才知道,软素的风风火火跟眼前的这位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芙菱!你又要做什么啊!” 海蓁子还没问完,那芙菱又一嗓子叫起:“嗨嗨嗨!所有的人通通和我去弃忧宫!那边那个!不准跑!快去弃忧宫~~~” “芙菱啊。”梅影无奈的指着前边:“已经到了你还在嚎什么啊?” “啊?”芙菱回过头看到“弃忧宫”三个大字,惊喜的狂叫起来:“啊!太好了!我们进去吧!走~”然后一把扯住梅影丢了进去。 扑通,副使官摔在殿门口,差点摔昏。 海蓁子皱了皱眉:“难怪你哥哥说你是危险人物呢……” 要从容说,她不愧是凝光城的一大特色才对……等等,不对呀,弃忧宫……“弃忧宫?!” 从容突然大叫一句,软素的心脏没被吓出来是她走运:“你……你干什么啊你?” 想都没想,从容拔腿就跑!芙菱眼尖,立马拔腿去追。 看到她火速飞奔,从容害怕的问:“少主你追我干什么啊!” “看到你跑所以我就追咯!”很理所当然的回答。 晕!嘉琦芙菱可是凝光城里有名的“飞毛腿”,不过从容也不差,不差在为了逃跑可以拼命!可终究不是元术师的对手啊,那小丫头看见旁边有一棵银杏树,突然就一脚踏上了树干,然后借力使力“嘭”的跃到了逃跑人的前面,平稳落地,那姿态活像一只灵活舞蹈的鸟儿。 拍着手,芙菱扬起可爱的笑脸:“怎么样!从容女官!跑不过我了吧!” 可能是刚才跑的太急了,导致从容现在连气都不够喘:“少、少主啊,我可不可以不去弃忧宫啊。” “为什么呢?”她很不明白的眨眨眼。 “因为……因为……” “我让你们去弃忧宫是要给你们换衣服,你害怕个什么劲啊!” “换衣服?”其实干什么无所谓,从容就是害怕那个红发少主,不敢看她啊。 “呆会就到十一点了,城门打开以后这里就会非常~非常~的热闹!不在这个时候换衣服就没时间啦!” 少主啊,应该说到时候你一玩起来就没心思换了吧,对哦,她现在穿着正装呢。 “可是……为什么不能在其他地方换呢?少主的荷颜宫我早就想去了……” “嗨~呦!你真啰嗦呀!只有弃忧宫才有各式各样的衣服!我当然要带你们去那啦!走吧走吧!女官姐姐!” 还没等从容问为什么只有那里有衣服,芙菱就带着人以“飞”的方式跃走了,大概是怕她再逃吧。 到了弃忧宫,从容才知道貌似比她想的还要“糟”。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是所有!包括晴尊。 “你们过来啦!”白颜笑盈盈的抖着一件衣服走过来。 很多人忙着挑选,没有注意到从容,这样更好! 这里的衣服真是出奇的多,看的她眼花缭乱,那个让人一看见就发抖的少主走了过来:“芙菱,看看我给你准备的!”说罢冷冷的瞟了从容一眼。 果然!是个不好接近的人! 琉璃子从身后扑上来:“呐呐呐~从容也来选吧!这些都是光子少主设计的衣裳!全世界仅此一件哦!哈哈!” “这次你是倾囊全注了啊,听探樱说这里有好多件衣服都是你即将要参展的作品呢。”似乎对着装不是很有兴趣的宁日潇少主说道:“没问题吗这样,呆会也会来很多设计师吧,从裳之国……”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你也选几件!一会总不能穿着正装出去啊。” “不急,等他们满足了我再选……”才女说罢,坐回到藤椅上看书。 弃忧宫的整体设计比较统一,属于神国园林建筑式。园地宽阔,栽植各色花木、树草,绿意丛生。因为与众不同,正厅的面积也非寻常寝宫可比。其他上主的寝宫基本是“宫组式”,即园内除了各类修饰还会有两座以上的宫殿,可是弃忧宫内只有一座,少主所居的“紫恒殿”与副使所居的“寻樱坊”共用一个大厅,看什么都一目了然。前厅四壁罗列着水墨挂画十几幅,门窗桌椅均以木制,色调纯简,雕琢精细,充满了复古的风味。 隐隐可以看到紫恒殿内部的陈设布置,那种华丽令人叹为观止。有机会,一定要进去大饱眼福才行,从容这样“奢望”起来。 厅里铺放了大概百十来套衣裳吧,那些式样与花纹都是从容没有见过的。以她的家世,没人会说她在吃穿方面孤陋寡闻,因为花之国是经济最富裕的大国,横看竖看,从容也都对自己的见闻信心十足。 但是,这却是她在进入凝光城以前。 有一团灰蓝色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悄悄问探樱那个是什么,探樱说是件衣服。 “别逗我了。”走上去把它拎了起来,左看右看都没发现衣服的形态。 探樱笑着叹了口气,硬是把从容塞到了她的“寻樱坊”里,替她将所谓的“衣服”换上……直到她让人睁开眼睛,从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真的是衣服啊!”这式样独特的衣服只有套在身上才能看出效果。 “怎么样!没骗你吧!”探樱一脸自豪的说:“不是我吹牛啊!我们少主设计的服装可是世界闻名的啊!你可以穿上也算是福气了!” “光子少主是设计师?我怎么没听说啊。”自己不会真的见识浅薄吧。 “嗨!说一个名字你就知道了!听过江菱织造的‘阿紫’没有?” “当然了!”提起这个名字从容就忍不住亢奋,那是她很欣赏的一位设计师,其作品以造型新颖、款式别致为主要特点,听说还是限量制作呢。说起来跟这个少主华丽的设计格调还真像。 “嗨!那位名设计师就是我们少主啊!”探樱指着园外那个女子说。 明眸皓齿,艳光逼人,这个女子不着粉黛便已是倾国倾城了。说起来,天地盟的女上主还都有这个特点呢。 Chapter 0009 大家换好了自己中意的衣裳,便飞奔出去等待狂欢了。那真是一道炫丽的风景,美衣华服之下,一张张令人惊艳的容颜,只怕连那俊男美女云集的电影集团都要望尘莫及了。 晴尊跑上云顶之端,向千米之下的人们大声的高呼:“朋友们!今天是一个喜庆的日子!请大家尽情的狂欢吧!” 玉灵碧的脸大大的出现在双面屏幕上,以它的高度足以让全城的人看到她。整座凝光城就这样陷入了万人欢腾的海洋里。 如果说平时的凝光城是典雅而祥和的话,那么今天的每一处景致,就都充满了节日的欢闹气氛。 漫步竹间,花野追逐。囊括了百花与千草的世界让人赏心悦目。那里的冰雪寒潭有洁白无瑕的流冰、清澈澄莹的泉水、美如白玉的冰雕、以及雪池之上朵朵绽放的冰莲;那里的“皇家园林”有飞檐斗拱、假山怪石、雕梁画栋组成的园林式建筑群;那里的云浮珍珠南面有举世闻名的石雕群和喷泉群;那里还模仿水域城建造了“海域公园”,沙滩、海浪、还有“海天一线”的独异景观。此外,悠远静谧的天河畔、恍如梦境的笼烟湖、千百条林野之间涓涓细流潺潺不绝的小溪,都是让人流连忘返的水之世界。或者,去登云顶之端,只有上去才会知道,原来人可以离云朵这样近,伸手可及,当俯瞰下去的时候,整座凝光城的世界便尽收眼底了。 从容相信人们同她第一次进入凝光城时的心情是一样的,不,应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像这样呆板麻木的人,都在内心感到深深的震撼与惊奇。相信这一天一夜的欢庆将是所有人毕生难忘的经历。 无论走到哪里,欣赏无处不美的景色之外,小憩一会,或是酌酒品茗、享用糕点与果品,都是随处可行的“伴侣”。从容只当自己依旧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域外人,昨天在连翘会馆足足睡了十三个小时,就是为了今天能有足够的体力在凝光城里多行多看,过了今天,可能就再无机会了…… “我们去看表演好不好!”又是芙菱的提议,她真是个永远都安静不下来的女孩。 “什么表演啊?” “听说有人在日月广场表演杂技!快去看看!” “好啊好啊~~” 就这样,这些身手不凡的上主连同副使一起消失在从容面前,她追了几步,但人已经不见了。 “天啊!难道我还要再折回去吗?不管怎么样!你们都等等我啊!”大喊一声,居然完全把她给忘了! 身旁的人们诧异的盯着从容看。这时候,跑过来一个小孩子,拉住她的衣角,天真的问:“姐姐,姐姐是不是凝光城的上主大人啊!那姐姐是少主还是城主啊?” “啊……呵呵,我不是少主也不是城主……”从容的嘴角有点抽搐,多少觉得尴尬,这些人没见过他们不成? “那姐姐就是晴尊大人咯?” “小朋友,你看我哪里像晴尊啊?别埋汰人家国主了成不?你见过国主长这样的啊。”从容神情郁闷的在心底吐槽。 “那姐姐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呀?” “小朋友。”蹲下身,从容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没见过晴尊还有上主吗?” “没有啊!就连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都没见过!” “哦,这样啊,抱歉哦,姐姐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可恶!全在日月广场呢!她想说。 “那姐姐见过他们吗?听妈妈说他们是好漂亮的人呢!” “所以说小朋友你的审美观有问题,怎么就想到我身上了?话说回来,你问题还真多。” 小朋友哪里知道这个表情开始变得丰富的姐姐脑子里在进行什么东西:“那姐姐带我去找他们好不好?” “不是吧,我一个人走到日月广场要用多久,再带上你,我今天不用干别的了。”从容觉得自己接近了忍耐的极限,转而问:“你的妈妈呢?” “妈妈没来,我是和姐姐一起来的。” “那你姐姐呢?” “姐姐和一个哥哥跑掉了……” 汗!这是什么情况啊? “那好吧。”从容害怕他哭,只好答应了。 日月广场她还真是印象深刻,往这边走绝对没错!开始都还好好的,可是走到一半小朋友仰着脑袋告诉从容:“姐姐,我累了。” “……” 于是,从容消耗了至少两倍的体力…… 路上的游人们愉悦的享受着凝光城带来的乐趣,有在树林下闭目乘凉的;有在花园里谈笑风声的;有在林子里追逐打闹的;有拿着摄像机照相机不停拍摄的;嘿!那边的贝壳岩石上,还有对景作画的! “小朋友,你饿不饿呀?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可是我没有钱。”小孩很坦率的说。 “不要钱的,在这里吃什么都不要钱的,你看!那边的亭子里准备了蛋糕,我们吃完再赶路!” 小孩摇摇头,从容问为什么,他告诉她:“姐姐说的,凝光城里其实都是坏家伙!不要钱的食物都有毒……” 晕,他姐姐怎么这么有才啊? “那你信不信姐姐我,我给你吃的一定没有毒!”其实不如说她好累,找个借口休息一会,小孩终于点头答应了。 飞檐八角凉亭里,从容倚住凭栏就不动了。这里石桌上准备的蛋糕还真漂亮,看的她都不忍心吃了,白皙的奶油之间镶嵌着细腻的花纹,上面一捧粉红色的玫瑰花娇艳欲滴,花旁绿叶繁茂,活像这凝光城花园的一角。还有城堡蛋糕,绿色的外衣,一垒垒砌成的砖瓦形象逼真。 “哇!好棒哦!”从容把蛋糕切一块下来,放在小碟里,又倒了一杯饮料给他。 “谢谢姐姐!”小家伙倒挺懂礼貌,用了蛋糕,旁边还有水果沙拉拼盘等候。 从这个亭子里往外看,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四周被绿树遮掩,仿佛隔世独亭。从容是个偶尔喜欢自处的人,这里真的是好去处! 听软素说过,凝光城里包括湖上的亭子总共百十来座呢,而且没有两座是一模一样的,树叶被风吹拂的沙沙响,她喜欢这种惬意凉爽的感觉,可是响得久了,就难免让人起疑了。 幸亏她早有准备,要不然此时此刻那位小朋友只能为她哀悼了。 从正面突然飞过来一把匕首状的东西,从容下意识的趴到了桌子底下,同时庆幸自己的福大命大。可是老天偏又跟她作对,她想偷偷起来看是怎么回事,谁知道桌上的城堡蛋糕正正当当的“亲”到了脸上,并且让人觉得气愤的是,蛋糕是拐了个弯砸向自己的! “是谁!蓄意的是不是!”喊完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蛋糕怎么会蓄意? 刚才飞刀的罪魁祸首有两人,并且是大名鼎鼎,从容已经认识了的…… “千刺城主?也俊少主?”奶油在她头上开满了花,那个娇艳哦。 “诶?” 那两个人居然一脸意外的样子,不行,得提提意见:“两位上主,你们在搞什么啊,这样飞刀很危险的,万一伤到游人怎么办?”说着抹了抹头上黏糊糊的东西,她想,自己此刻的形象相当“出众”了。 那个叫千刺的城主个子高的和风扬龙泽差不多,短短的橙色刺猬头根根竖立,额前仅留一小绺翘起的头发,他是在护光城里因相貌英俊而闻名的人物,与其站在一起的纳连也俊,是芙菱的哥哥,风流倜傥,与城主苍棱一样都是美到极致的男子。 “啊呀!刚才那刀没有伤到你吧!”看起来有点紧张。 “啊!属下命大,还没死呢,不过城主再飞一刀我就真的没命了。”她说。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也俊少主连忙道歉,和其他上主一样,没有丝毫骄横的架子。他的眼瞳深且透明,漆黑中泛着微微的红光。 “还说呢!”千刺叫道:“都是你小子!早早答应不就好了吗!我问你!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应该是你对我有意见吧!小子!” 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弥漫着□□味,不太妙,还是撤好了:“小朋友!我们继续赶路吧!” 刚走几步,身后的两位大人齐声叫道:“站住!” 从容立即怔在了原地,不是吧,还要再飞一刀吗? “这位小姐~?”也俊很是优雅的一甩半长的飘逸头发:“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事啊?”你们不是在日月广场吗?怎么回来了?难道……表演结束了?~哦不~! “你帮我们做一个选择出来。” “选择?” “我们计划今天日暮之时要给晴尊一个惊喜!地点选在日月广场!可这家伙偏偏要去‘水颜天光’!什么都要和我作对!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广场人那么多!当然要选在僻静优雅的地方了!水颜天光正是理想的去处啊!” “就是因为今天人多,才要热闹热闹的!碧姐喜欢热闹你不知道吗?水颜天光什么时候不能去啊!” “那是因为你说选在日暮!日暮的水颜天光是最迷人的!懂不懂啊你!” 综上所述,总之呢,千刺要去日月广场,他喜欢热闹,也俊执意要去清灵雅致的云浮珍珠后面,也难怪,风流儒雅的人都喜欢那种吟风弄月的地方。 “别吵了别吵了,问问晴尊大人不就行了吗?” “不行!”两个声音倒也默契。 “为什么呀?” “如果你和她说,她就会笑着告诉你。”千刺学起碧姐美丽而温雅的笑容,模仿她的声音:“我去哪里都一样啦,随你们喜欢就好~” 也俊做出一个要吐的表情,千刺立刻抓住他的领子:“喂!小子!你在偷笑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你根本不了解碧姐究竟喜欢什么!” “什么~~!”千刺火冒三丈:“你居然说我不了解碧姐!你才不了解吧!不是偷溜出城带碧姐去歌会酒馆!就是扯上风扬和碧姐跟你一起去歌会酒馆!要不然就把碧姐扮成男的带去歌会酒馆!” 城主啊,横竖都是去歌会酒馆,你不用连说三遍吧|||| “那你不是更离谱!”也俊不甘示弱:“不是带碧姐去动物园抓鹦鹉!就是带碧姐去鹦鹉洲抓鹦鹉!要不就去天城宫一诺那里抓那只超大的鹦鹉!” 少主啊,横竖都是抓鹦鹉,你也不用连说三遍吧|||| 两人四目相接,有火花在中间乱蹿。 “好累哦!”从容伸了个懒腰,无奈的吃着蛋糕同小孩聊天。 “你说是不是啊!评评理!这家伙才是凝光城最大的问题!” “你才是吧!最大的问题!” 两人很是激动的让从容评理,哪想从容根本就无视了他们之间的争论,两位上主脸都黑了:“我说……你没听我们说话啊!” “啊~~”悲剧,耳朵震聋了…… “两位上主不要吵了,这样好不好,日暮先去水颜天光,然后再去日月广场,顺便晚上看烟火嘛!” “也只能这样了。”两人似乎吵累了,争先恐后的抢起从容他们吃剩的蛋糕,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差点令从容晕倒的话:“对了,你是谁啊。” 虽说要先到水颜天光,不过时间还早,几个人便先来了日月广场。 这片最大的广场只怕是凝光城现在最热闹的地方了,有表演杂耍的技艺能人,有现场画像的职业高手,有叫卖精品的商人小贩,还有随曲舞蹈的闲人雅士……真是做什么的都有,但出奇的没有拥挤混乱的感觉,大概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有关吧。 一切都那样和谐美好,在凝光城里似乎永远找不到“不快乐”的感觉。 就像她现在满头奶油开花,都没有人嘲笑,但是软素他们还是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一头栽奶油机里了?” “不是,是奶油栽我脸上的。”从容无奈的说,刚刚走这一路没累死她。 “谁干的!这么缺德!”途倩儿好像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故意说道。这个男孩看上去比其他男上主瘦弱,但英姿勃勃的模样很是撩人。 千刺跳过去:“喂!谁缺德了!你个臭小子!不过是城堡掉在了她头上!没有大碍!” “啊?”木茉叫了起来:“城堡砸头上还能没事?那是巨人的铁头吧~” “你要不要紧啊?”化羽少主温柔的问。 “我没事。”还是不要说飞刀的事了。 “对了,那个叫什么的,你真的没事哈?”千刺还没忘记自己飞过一刀。 “我是从容,真的没事。” “啊,恐龙,你没事就好。” 从容头顶冒烟:“是从容!不是恐龙!” “棕……棕熊?”千刺抓抓头发,不确定的问。 从容快疯了:“欧也——从容——!” “哦耶!倥侗?” “我确定城主你耳朵百分之百有问题。”某人愤愤的想。 “笨死了你!”一听这声音从容就浑身哆嗦——相夫光子少主,微蹙双额:“都说是从容了!还倥侗?你够倥侗的了!” “噗哈哈哈哈!”众人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奇怪,明知道他们是在笑自己,可完全感觉不到不自在,也许是因为那样的笑容里不存在丝毫的恶意吧…… Chapter 0010 小朋友拉拉从容的衣角:“我要找姐姐,好不好?” “当然好了,你姐姐叫什么呀?”还好他还在身边,走丢就有点麻烦了。 “姐姐叫妹喜……” “妹喜?!”某上主尖叫一声。 “怎么了?”难不成他们认识? “妹喜?原来这小鬼是她弟弟。” 光子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视,让从容更加诧异:“上主们,容我多嘴问一句……妹喜到底是谁啊?” “是御政宫的少旗主。”宁日潇简要的回答。 “也是追求我们刺猬兄的女人!”倩儿指着千刺一脸调皮的说。 气氛变得很微妙了。 千刺抓抓橙毛:“妹喜?好像听说过……” 光子冲其他几个点点头,然后和倩儿、也俊一起把人踩到地上,用力的踩:“你脑子秀逗了是不是!上次因为你妹喜和我们大吵一架你忘啦!罪魁祸首!” “就是说嘛!什么时候学的跟疾藤一样健忘啦!” “给我踩死他!”光子少主恨铁不成钢的说。 从容无奈道:“这样不好吧,少主,会死人的……” “就是说嘛!”千刺抽空朝光子喊:“你把二哥我踩死了,以后谁开你玩笑啊,紫妹,还有倩儿小俊俊~” 千刺城主,这是你自己找死|||| 说谁谁到,一个“体态丰盈”的高跟鞋女人看到从容身旁的小男孩,突然尖叫一声:“啊!弟弟~~”然后一下子猛冲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啊?怎么过来的这是?” “是那个哥哥背着我过来的。”小孩指着千刺说,是啊,刚才他还和也俊争着背人呢! “那她是谁啊?”妹喜指着脏兮兮的从容问,一脸嫌恶。 “从容姐姐,她还给我吃蛋糕呢。”小孩子单纯的笑着说。 “切!”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瞪了从容一眼又一眼,看到千刺时才两眼桃心乐开了花:“千刺~~?” 大家顿时汗毛直立,千刺一看她就哆嗦,干脆转过头装没看见,那女人也真敢,一下子扑到千刺身上紧紧抱住不放。 一干人等已经看傻眼了,她还一脸谄媚的笑:“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们两个单独去散步好不好?”然后炫耀似的望了一眼凝光城的女孩们。 大家反而让她的表情弄懵了,你们去散步有什么好显摆的? “放手啊你!放手!”千刺像什么脏东西糊到身上一样,拼了命的往下甩。 “喂喂喂!妹喜旗主,你去散步那你弟弟怎么办,他找你很久了。”也俊看千刺挣扎的很辛苦,问了一句。 那妹喜已经被某刺猬的英容俊貌迷的神魂颠倒,随口说道:“谁管他啊!拖油瓶!” “哇——”小男孩听了以后大哭起来,化羽和静然立刻俯下身去哄。 “哭什么哭!”妹喜烦了:“要不是我爸让你跟着我!我才不带你来呢!拖油瓶!你妈妈都不要你!呸!快滚远远的!” “喂!你说话客气一点啊!连孩子都挖苦讽刺!真是差劲!”以“行事狠辣,敢怒敢言”著称的相夫光子立刻说道。 “我说我弟弟关你什么事啊!”妹喜好像等吵架的时机很久了:“已经臭名远扬了!还好意思教训别人!凭你也配!” “你说什么!”光子上前一步,想一巴掌拍她脸上。 木茉和海蓁子立刻拉住:“算了,不要生事,今天是祭典的狂欢,不要为了她影响心情。” 千刺用力的把人推到一边,妹喜还欲扑上来,见状,他们可怜的城主大人只好拔腿就跑,妹喜当然就去追了。 小孩被哄的不哭了。 “那……姐姐带你去那边看表演好不好?”静然温柔的问。 “嗯~”终于是破涕为笑,从容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静然化羽二人就带着他往人群更密集的地方去了。 光子少主还是花容怒色:“如果今天御政宫的人捣什么乱子,我就一掌劈了他们!”说罢酷酷的扭头离去。 气氛总算随着二人的离开没有再僵下去,芙菱看完杂技表演蹦蹦跳跳的跑了回来:“啦啦啦啦啦!你们怎么不过去呢?真的好好看啊!” 海蓁子叹了一口气:“还好这家伙不在……” “诶?怎么碧姐、翎、光子还有天雪都不在呀?” “何止啊,你看看这里,除了千刺也俊,哪个小子在啊?” “这没什么稀奇啊,大哥和以悠忙着处理事务,其他的人平时也不和我们在一块玩嘛。”芙菱一脸天真的说。 “对了,说到天雪,那个从容啊。” “嗯?” “你把这个给天雪送去。”海蓁子少主拿了一块红布包裹的东西放到她手里:“她在雪宫,冰雪寒潭不远处就是,很醒目的一座白色宫殿。” 说的真详细啊,不如说是让新人熟熟路吧,虽然从容心想过了今天就没必要了。 真的是一座雪白的殿宇啊!从容张口结舌在宫门外怔了半天。 三座殿宇连成的组宫,通体晶莹,雪白如冰,完全不像是油漆漆上去的,从墙壁到房瓦,找不到一丝脏污的痕迹。而且莹白光滑的房檐、窗框上面还浅雕着精美绝伦的图纹,她只认得大门上那只浮滑于天的雪雁! 似乎知道有人要来,从容很容易就穿过了结界,院子里没有植物,但是有很多雕刻而成的冰树和冰花,是什么玉石可以像冰的形态一样?像墙角那颗深埋地里的冰色白梅,仿佛真的是迎风初绽的新朵。 一切都是雪白的,雪白的柔和而不刺眼,地砖方方正正,像刚刚切割好的冰块一样,坚硬整齐。 从容只用一句话来形容雪宫的外景形象:纯洁而冰冷。 “天雪城主!天雪城主在吗?我是从容!我来给您送东西!” 从容从正院绕到里面,看见中间这座两层的雪白色寝宫上用冰雕着三个大字——“雪舞楼”。雪舞楼门前两尊展翅欲飞的雪雁冰雕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城主,你在吗?”从容只好去敲门,无人回应。她又接连几声,依旧无人回应,要等等吗?坐到门前,她心想偷偷看看红布里包着的东西。 “哇!”大叫出声,一尊四四方方的石块。 “我说怎么这么沉呢!”不对,不是石块,仔细一看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城主玉印”。 还是在护光城的那几天学得的,光之国有十二方象征王权的宝物,就是一方“玉玺宝鼎”以及十一方“城主玉印”。这些王物是初代国主时期制造的,采用了世间最珍贵的名石美玉,暂且不论晴尊手里的王权圣物玉玺宝鼎,就是那十一方城主玉印都各不相同,采用十一种不同的珍贵材质,雕刻成姿态不一、象征各具的方形印章,眼前的这一方是冰蓝色的“雪雁玉印”,象征脱俗。 “和这里还真像呢……冰做的一样……”从容观察着这方玉印,开始自言自语。 突然楼中飘出一个不似人间所有的声音:“把玉印放在那,你可以离开了……” 女子的声音,飘渺而虚幻,她以为是做梦。 “放在你坐的位置上。”又说了一句。 从容“腾”的站起来,东张西望:“没人啊,怎么知道我坐着?”算了,人家都说了,就遵照执行吧:“城主,我放在这里了,你记得下来拿啊,属下告退。” 从容把玉印包好放到门角处,然后便离开了这梦幻般的地方…… 不仅是在日月广场,就连其他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都可以看到人们的游戏和表演,光之国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国度,有很多表演是从容见都没见过的。 “啊!真好啊!”少了个小家伙,她还挺轻松的,看杂技表演看的津津有味,就是不明白了,人怎么就能在一根细到看不见的丝上面走呢? “这有什么稀奇!我们都会啊!”一个声音。 是木茉城主!轻燕般飞落到面前,没错,从容确定她是从天而降的。 “怎么不去和大家猜字谜啊!” “我去给天雪城主送玉印,回来人就都不见了。”再说我哪里有那种情趣呀,从容心说。 “他们的情趣还不只那些呢!呆会碧姐来了我们还要联对赋诗呢!” “诶?”她怎么知道自己心里说的话?! “我当然知道啦,因为任何人的心思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呢!嘿嘿!” 从容想自己一定被吓傻了,半天没出声,大脑也接近空白:“城主你……” “喊我名字就好了!我叫桔梗木茉!” “为什么你知道我想的?你难道会读心术?!” “答对了!” “诶?!”从容还陷在震惊里的时候,木茉已经不在跟前了。 这时候,人群突然往一个方向涌动过去,还有人扯着嗓子高喊:“剧院开始放电影了!赶快去看啊!” 相信大家都看过电影,只是在国家剧院里上映并免费观看的并不多见,所以都争先恐后。 “不用急不用急~~”她想说剧院能容纳几万人,就算这一场看不到下一场也该轮到了。 风扬少主总算完成了他以及其他人的“任务”,伸着懒腰从龙扬宫里走出,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这回好了!我也可以轻松一下了!” “少主!等等我我也去!”夏祖冲了出来,差点栽到门前的水池里。 “哦呀!小心一点!掉进去我还得用渔网捞你!多麻烦呀!” “少主你还开我玩笑!”夏祖抖抖袖子:“快走吧!知道大家在哪吗?” “你先过去,大概……在茵野绿洲上吧,没有的话就去‘恋藻浮萍’,我一个人蹓跶够了就过去!” “那好吧!” 龙扬宫和其他男上主的寝宫差不多,不善修饰,但规整干净,只是门前的两座座雕是威武的麒麟,在凝光城里几乎没有。 宫门不远处有一片银杏树林,树脚下,一个瘦弱的身影微微发抖。 “喂!在这里做什么呢?” 茂密的树荫下,少年的脸色苍白如素。 “冷的话就到阳光的下面,怎么一直坐在树下呢,来,和我过去。” 风扬想把他带到阳光地带,谁知旋鹰一阵发抖,挣扎着跑到树后。 风扬有些诧异,随即表情温和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旋……旋鹰……”少年发着抖说,并非胆怯,只是虚弱。 “我是风扬龙泽!你好,你是哪里人呢?” 旋鹰听到他的名字明显一怔,苍白的双手微微握拳,然后,理也不理掉头便走。 “喂!你不要紧吧!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送你去看医生啊!凝光城有很棒的医生的!或者你自己去,在仙羽宫!……” 风扬担心的喊声一直在身后飘荡,旋鹰满眼怆然,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风扬叹了一口气,一转身,黛萌跑了过来:“风扬少主!以悠神使有东西交给你!” “什么啊,不会是祭典的贡品吧。”风扬笑道。 “少主你还开玩笑!神使说好像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看看……”以悠送来的一叠文件里,首页便是旋鹰的照片:“这是……!” “少主见过这个人吗,以悠神使调查出来,是个危险分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圣母大人会收容,大概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诶?少主!” 黛萌话还没说完,龙泽已经跑出很远了…… “不行!要赶快找到才行!”顾不了那么多了,风扬开始四处飞奔寻找,那个叫旋鹰的…… 妹喜追逐千刺不知跑了多远,从容只看到城主累的像要断气一样,她很佩服那个妹喜,拥有那样的体重还能和功夫高强的千刺跑的不相上下,难道真的是爱情的力量? “我……我求求你,不要再追了好不好?” “那我也求你……别再跑了行吗?” “和你都说不通,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了!哪里比不上天地盟的那些狐狸精了?!” “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千刺理解不能:“女人就是麻烦!都说不喜欢了还纠缠!天啊!救救我吧!” “我不管!我一定要你和我约会!” “那我宁可去约海域公园的海豚!” “你……”妹喜恼的满脸通红,转过头去掩面大哭。 唉,真言情啊,从容就像一看免费表演的…… 正当她要走开的时候,千刺偷偷冲这边摆手:“倥侗,你过来一下…” 嗯,很好,从容按照原意扭头就走。 “喂!”他急的跺脚:“从容!快!” 念在这回没喊错的份上,就答应了吧:“什么事啊?” “帮我摆脱这个女人!我请你吃大餐!” “用不着你请,我在哪都吃得到。”从容不客气的说。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嗯……教我术法!或者刀法!反正能防身的功夫就行啊!” “就你?” “怎么?不答应,那算了。”转身要走。 “啊好好好!我答应你了,只要你让这个女人一辈子不要再来纠缠我,我就教你!”他什么也不顾了看来。 “好吧!我帮你……可是一辈子都不答应……难了点。” “快想啊!她要转过来了!” 哪能这么快就想到啊?糟糕!功夫要学不成了! 就在这时,一直用泽遁藏在池下的人突然冒出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从容才恍然觉醒:“我知道了!” 坐落在凝光城东方有一座正门朝西的建筑群,它就是仿神国风格并加以改造过的古典园林建筑群“皇家园林”。占地面积近8500平方米,是目前为止凝光城的建筑群中面积最大、也是间室最多的一座宫群,合计殿宇阁楼一百五十三间。宫群大致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称“北园”,北园建筑风格以庄严肃穆为主,与“南园”中间相隔两条明显的绿化带,并且建筑风大气华丽,玲珑别致,实在是仿神国园林建筑美景的佳作。 打从北园出来,玉灵碧就觉得身后一直有个影子跟随,顺着直通笼烟湖的小道走了一会,脚步还未停,话音已先至:“翎,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今天你怎么不和大家在一起?”翎一直跟随,明知故问。 碧终于停了下来,在笼烟湖直通小岛的渡桥中央:“因为还有未了的事……” “你知道我不会放弃?” “是,因为我了解你。”碧转过头,一副读得懂翎心意的表情。 “不,你根本就不了解!如果你了解我,就会知道我做的事情不会影响到光之国的前途!况且……是为了我……” “我这么选择也是为了翎啊……” “碧姐!你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医疗术师了!你现在是光之国的国主!肩负大任!总是这样简单的话会累及到很多人的!包括……你最重视的光国子民!” “真的是这样吗?你和圣鹿大哥说的话都一样……”碧的目光突然寞落下去。 翎叹了一口气:“大姐,你就是这样,别人说的话很容易就会改变你的想法,你这么简单,我真的很担心……” 听了翎的话,碧走近几步,把手按在他的肩上,笑着说:“我最喜欢翎的诚实和体贴了,你对大家都这么的好,嗯……这样好不好?等庆典结束了我再考虑那件事!” 碧姐你果然不是一个顽固的人,可是…… “来不及了……如果你现在不答应,就永远不要再提了……因为他们已经来了……”翎一脸烦躁,说完,快步的飞跃离去。 “翎?你去哪里!” “不要理我!我不想看到任何人!” “翎!” 碧急切的呼唤,并没能使翎回头。 “翎到底怎么了?最近真是越发奇怪了……” 那个开明而潇洒的翎,脸上总是挂满洒脱的笑意,那种神情深深的印在记忆里,碧这才发现,已经很久没看到翎的笑容了,至少在她的面前,已经很久了…… 脚下的汉白玉渡桥是连接笼烟湖岸和湖中央渡仙亭的唯一通路,这里终日静寂,笼罩在一片茫茫的云烟之中,几乎看不清远处的景色,就像……已经禁闭了的人的心灵…… Chapter 0011 一路上,直到“恋藻浮萍”湖,千刺都没有停止那杀人的目光,搞的从容汗毛直竖,想着好不容易逃过一场灭口,这又来一追杀的,她才倒霉呢! 原因是这样的: ……从容走到妹喜跟前,对方先开口:“什么事啊,挡路的丑八怪!” “其实,我和千刺早就认识了。” “嗯?你要说什么!难不成你们是?” 恋爱的女人都这么“思维敏捷”么? “难道你们……” “没错,就是那样,所以……唉,我实在说不出口,反正,你一辈子也不要来找他了,对你只会是一种伤害……” 妹喜仇恨的瞪着从容,然后幽怨的望向千刺:“你好有眼光啊!居然选这个丑八怪也不选我!” “你别说人家,你还比不上呢!”千刺说道。 “你……你的审美观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居然找这么个女人当女朋友?!” “你们在说什么啊。”从容继续她的表演:“什么女朋友啊!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他女朋友了?” “诶?!”两人不可思议的看向她,看来千刺为了摆脱妹喜,打算“破罐破摔”的。 “你说你不是?那也就是说……我可以继续追他了?” 妹喜破涕为笑,千刺急的直抓狂。 “不是啊。” “你又不是他女友,为什么我不可以?” “千刺城主,我可以告诉她吗?” 不知道这丫头要搞什么,千刺无奈的说:“可以,可以。” “那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报复我……” “你还要不要说啊!”两人异口同声的吼起来。 “唉。”叹了一口气,从容终于把献策者的主意说出来:“我们少主呢……从小就生有一种怪病,这种怪病是最令男人痛苦的……也就是……唉,阴不阴,阳不阳,你懂的!” “也就是……他………他他他?不男不女?!” “咦?!”千刺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从容凑上来:“没错没错,他既非男人又非女人,唉……白瞎了这一张好脸孔啊唉!” “天!天啊!”妹喜仰天悲啸一声,想必她是相当的绝望了! “怎么样!千刺城主!大成功呢!”从容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谁知千刺的脸早就变成青色的了:“欧也从容……” “属下在!” “我宰了你!” “哦,啊?!” …… “死丫头,说是我女朋友的话也不至于让我名节尽毁啊!那个大嘴巴一定传的家喻户晓!被你害死了!” “那有什么办法。”从容一边用旁边流淌的清泉洗脸上的奶油,一边无辜的讲:“说是你女朋友我才赔呢!” “你……” 千刺很想掐死她,她知道。 “这也不错啊,明天信鸟村报纸的头条就是千刺你啊!到时候可就有名了!”也俊无良的开起玩笑,气得千刺吹胡子瞪眼。 从容看到妹喜的弟弟和静然玩的很开心,想到了一个问题:“千刺城主,妹喜弟弟说刚才他姐姐和一个哥哥跑掉了,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 耳朵!……这双可怜的耳朵…… 恋藻浮萍取其“清风满怀醉一杯,两岸浮萍恋春藻”之意,是湖堤刚刚建好时,宁日潇偶经此地,看到浮萍依附水岸的青藻而生却并不向中央延伸,有感而发的句子。从那以后就叫“恋藻浮萍”湖了,也是上主们闲暇时赋诗赏词的地方。 这面湖比笼烟镜湖还要大一圈,湖上及边岸共造精巧别致的四、六、八角飞檐独亭三座,其间有回廊相接。每当阳光普照之日,恋藻浮萍便是大家首选的娱兴场所了。 “现在开始!白颜,你做记述,我先出一句,然后大家继续下去!要求接上句的必须为偶联,然后再出新句!”很少会表现出兴奋的宁日潇少主此刻是神采奕奕,兴致勃勃。觉柔风掠面,先道:“絮拂柳,飞红当绣轻舞柔!” “风掠澈,锦鳞吐霜银丝游!”海蓁子接道,指向湖畔樱园:“花下影,想望山头枝横遮。” “云里瞰,欲窥湖底藻织绸。”静然望着湖远处的凝光城小山:“一眼望穿,云雀飞尽山红樱秀!” “满腹叹尽,雪鸿惊遍水翠菱透!”途倩儿仰天高吟:“漫天澄碧,风剑斩千延!” “叠瀑飞落,华虹绵万里!”一诺在纸上写道:“悠悠水中游,乐来头,愿为鱼藻弃烦忧!” “蔓蔓藤间叶,恨无由,只因青栏纠怨久!”光子突然目光哀落的说了一句,然后停住。 “继续啊,光子!” “花门落红坠,压毯铺折。” “绿鼎香木焚,芳袭清徊。”木茉一字字说:“嗯,我出……早露清寒,荷叶并藕芙蕖满!” “是今天早上我芙蕖香榭的景象啊!”芙菱终于出声了。 “你别打岔!要不你对!” “我对不出来……”说完又猫一边去了。 “夜霜冷彻,锦星连月银汉长,好像……不太符合当下意境啊。” “是啊,不过……确是好句!”宁日潇赞道。 “喂!你们两个一直不开口什么意思啊!”海蓁子把也俊和千刺揪了出来。 “我们就等着压轴呢啊!”也俊信心满满的甩了甩头发。 “压轴是宁日潇的事,没你份!化羽,快快出题!接不上就狠罚你们两个!” “不是吧~” “要来咯!”化羽想了一下,说:“近鸟歌毕喉,音萦远彻山涧荡!” “诶?和化羽平日来的词风不同呢,活泼多了……”光子说。 那千刺张口便来:“这有什么难的!听着啊!远鹰翔落翼,目锐近旋回影长!” “呀!不错嘛千刺!”大家对他刮目相看了。从容也是,一直以为就他和自己还有芙菱少主是一类的呢。 “很好很好!也俊接招!本大人的句子要来了哈!” “谁怕谁!快使出来!”也俊迫不及待了。 “风掣虎啸,高山无顶接云霄!” “简单的很哪!”也俊一甩头发:“浪拍鲸喝,洋海无边连天遥!over!这回该我了……来个雅致点的……嗯……有了!孤雁云上卧!” “不错嘛,很好听的一句呢!意境出来了!快,从容你来!” “不……我哪里会这个……我还是帮白颜吧。”唉,只好拿笔装装样子了,让她对,真是比登天难。 “那么就……就剩你一个了!别藏啦!” 光子将芙菱从桌子底下一把抓出来,这才看到这位可爱的少主一脸的担心:“我……我……” “怎么了?对不出来就罚你去给鲤鱼当泳伴!”千刺嬉皮笑脸的说。 芙菱真的害怕了:“我才不要呢!对就对嘛!嗯……” “不要紧张,很简单的,你看这句子很短,你哥哥为了照顾你故意只说五个字的!” “谁……谁照顾她了!切!”也俊把头一扭,不让别人看到他难为情的样子。 “有了!我知道了!” “快说!” “嗯……那我对的没有你们好怎么办?”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已经预料到了。”千刺一脸无良的窃笑。 “可恶的家伙!”芙菱欲揍人。 “那究竟是什么呢?” 芙菱又酝酿了一会,终于出口:“一猪圈里睡!怎么样!很工整吧。” “是很工整……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翻在凉亭里,有几个还滚到地上。 谁知一笑未平一笑又起:“不行啊?那就换成一鸟窝里睡,一鱼缸里睡……还有,乌龟海里睡!” “噗……”连从容都被芙菱那天真而不知所谓的样子给逗乐了。 大概笑了有十几分钟吧,光子才道:“得了,等你对上正轨咱们今儿不用干别的了!宁日潇,收尾吧!” “好。”宁日潇似乎早已有了一句:“孤雁云上卧……那我就对,独影月下眠!” 诗兴暂此,宁日潇又提议:“接下来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是什么是什么!”芙菱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看她满脸的兴趣就知道了。 “我们每人说一句成语或句子,要求带大家的名字,并且……要与今天的景象相符!最好是成语!” “这太简单了!” “是啊!凝光城有这么多景致!实在说不出的讲十二大城里的也没所谓啊!” “是无所谓。”也俊对乱用文字的千刺吐槽。 “闭嘴!” 从容拿起笔准备帮白颜记录,她却一把夺下:“这回是文字游戏!不需要记录!倒是这些。”拎起手中几张书写工整的字篇,白颜心满意足:“一定要好好珍藏才是!” 从容知道,白颜就和宁日潇一样,都是热爱文学的女孩子。 “学作诗很难吗?”刚才看到他们兴奋的模样,从容觉得这应该是一种很有趣的事。 白颜笑道:“当然不会了!” “可是我不懂啊!”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虽然远不及宁日潇少主的程度,但还是……诶!快看!他们开始了!” 首先是静然少主:“一碧千里,是今天万里无云的天空!” “哦哦!这个好!里面有碧姐的名字!”千刺叫道。 “好,接着我来。”光子抢道:“春风化雨!” “不错!虽然字不同,但已经同音了,你的解释是?” “我们八大皇家学院的教育模式!” “这个好这个好!孩子的教育是国家最重要的事!如果都教育成某国的那个样子!那我们就不用称这个国号了!”途倩儿拍手叫道。 “都没有人说凝光城的景点啊,好吧,我先来。”木茉说:“苍翠欲滴!就是我们沁香竹园的青竹!” “是苍棱的名字呢!” “嗯,说起来,苍棱、助贤、疾藤、赤魇、碧姐、翎、天雪、以悠还有风扬怎么都没来啊!搞什么啊他们……”也俊数数人数,差好多呢。 “可能,有什么事情吧……”从容说,翎少主那样的心绪,会有心情玩文字游戏吗? “今天可是狂欢的日子!有什么事不能改天做啊!我来!”千刺拍拍手掌,在原地比比划划打起拳来:“这叫龙腾虎跃!我们大哥的名字!哈!哈!” “拉倒吧你,这个也行吗?”也俊说:“还不如说龙潭虎穴……护光城的地理情况,或者龙马精神,是我们天地盟的人生信念!” “什么人生信念啊你!故意和我作对是不是!小子!”千刺又过去和也俊少爷大眼瞪小眼了。 “别理他们,我们继续!”海蓁子直接无视,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诺千金!我们的一诺可不只千金啊!” 大家笑看那个温和儒雅的少年,一直不开口讲话,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比清水还要纯澈。他点点头,腼腆的一笑,然后用笔在纸上写下七个大字:“赤河苍霞扬天璧(尊帝曾经的诗句,形容日暮漫天云锦的壮观景象)。” “一诺城主好厉害啊!一句话里包含了四个人的名字!”白颜惊喜的叫道。 众人的兴致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好,我也为各位女上主奉上一句!”白颜走前几步:“你们是不施粉黛……相貌仍清新脱俗,好比那……出水芙蓉!” “哈哈,我们的白颜不仅聪明,嘴巴也这么甜啊。” “那就谢谢你的夸赞啦!” 他们把白颜的赞叹完全当作趣事在听,除了某位—— 一抹刘海,自命不凡:“我!就是俊美无敌的也俊大人!” “诶,没那句成语。”千刺可算报了仇了! “你说什么!” “我就说你呢!怎么样!” “别理他们,咱们继续!”木茉同样采取无视:“海晏河清!象征我们光之国如今的大势所趋!四海升平!” “哦!很棒呢!”众人拍手叫好,虽然都是些简单的东西,但他们玩起来就似乎有无限的乐趣了。 化羽、宁日潇、途倩儿又依次献语,最后就只剩芙菱了。 “芙妹啊!讲不出来的话你可要受罚哦!”海蓁子吓唬她。 “谁!谁说我讲不出来的!我这就有一句了!” “说!” “嗯……静静悄悄。” “没那句成语!”众人异口同声。 “啊!我知道了!”芙菱突然一手指向千刺,大吼一声,如同雷神附体:“千夫所指!” 大家果然如遭了雷劈一样,接着哄然大笑。 千刺尤其受伤:“为什么别人那儿都好好的!到我这里就变成千夫所指了呢!” “没办法呀。”芙菱嘿嘿一笑:“我只会这一句嘛,你就乖乖受用吧噗哈哈哈!” 千刺火烧头顶,颤抖的指着芙菱:“……你……你你……” 看来今天千刺城主也够背的了,先是让妹喜追的九死一生,然后又让某人把名誉毁尽,接着又遭也俊兄妹的强力攻击,不得不让从容产生一个疑问。 嘿!正好木茉代她问出来了:“千刺你今天出门前是不是没看运势表啊。” 千刺郁闷的点点头,直到玉灵碧的出现,他脸上的青色才褪掉。 “碧碧碧碧姐!” “千刺,一天不见怎么结巴了?” 碧姐问完,笑盈盈的走到大家中间,完全无人理会接近石化的千刺。从容真的很可怜他,今天没看运势表就是个错误! “你们在玩什么呀!” “我们在联诗作对!”芙菱跳一个高说。 “这话可不该由你说。”他哥哥又吐槽,不过被妹妹狠狠修理了一顿。 “啊!作诗呀!我也很喜欢呢!带我一个好不好!” “当然好啦!求之不得!快!”大家把椅子搬过来让她坐。 “现在开始随兴作赋,对子、诗词都可以!”宁日潇说,亲自抄笔准备记录。 从容则在一旁安慰“千疮百孔”的千刺:“城主……你不过去吗,大家……” 话还没说完,千刺已经恢复生命力了:“哼哼哼!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落下我呢!既然碧姐来了!一切就重新开始吧!哦哈哈哈!哦哈哈哈!” 看他那活力四射的神情,从容不得不佩服,就是有这么轻松获得快乐的人。就像被乌云遮住的阳光,重返人间时仍可以像从前一样明媚。真正懂得阳光的人,无论事大事小,都不会改变光芒的度数,这……大概是她今天的另一番体悟吧。 Chapter 0012 远方白茫茫的一片,有点像是萦绕在笼烟湖上的迷雾,从容以为那是幻觉。这个凝光城,不会是海市蜃楼吧,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安宁到让人拥有一直在梦里沉浮的感觉,包括现在所有的欢乐…… 翎少主一步步朝这里走来,步伐缓慢而沉着,看到从容异样的目光,他只是一错而过,直接看向大家那里。这里充满了欢笑,如果在往常,他也会同众人一起欢笑的,可是今天却出奇的安静。 芙菱从他的身后一下子冒出头,笑嘻嘻的一把抱住:“翎好过分!这么晚才来!看到助贤那些家伙没有!来了一并要受罚!” 翎的面无神情也让大家觉得奇怪,“翎,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这样的和谐,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他问自己,就算是,面对这种安宁,又怎能将话说出口。他沉重的垂下眼帘:“今晚的篝火烤肉大会在日月广场举行,你们不要忘了。”说完,慢慢的转过身。 翎,最终选择离开…… “等一等!”说话的是相夫光子:“你们大家玩着!我有话和翎说!”然后快跑几步,拉着翎飞到了那座六角的小亭里。 “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发生什么事不能和我们还有碧姐说啊!”相夫光子是个急性子,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遮遮掩掩,拖拖拉拉。 翎依然没有表情,只是问:“相夫……我问你,魔鬼和天使有区别吗?” 光子怔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当然有啊!要不然怎么会有天堂和地狱呢!” “那么……天使会下地狱吗?” 神情哀伤、还有语调的悲戚麻木,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明明是可以直接否决的问题,光子却在一瞬间无法回答。 “天使中如果出现了背叛者,大概……就会与地狱相连吧,不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是要遭天罚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光子的声音急促起来:“我不管你心里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同伴!如果不能帮助你的话,那是我们的失败!但是,如果你打算这么一直隐瞒下去的话!我们都会跟着你一起发疯的!” “光子……你和碧姐是我在天地盟里最初认识的人,所以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保护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啊!”相夫再也克制不住了,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愤怒的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像要和谁生离死别一样!你欠揍是不是!碧姐很担心你你知道吗!还有大家,不管和你认识的时间是长是短!都在关心你啊!你呢!什么也不说!要急死我们吗?!” “对不起……”翎落寞而哀沉的垂着头,就算光子动手打他,他也不会反抗。 松开手,光子的口气平和下来:“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一体的,彼此间亲人一般的存在,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说出来,万事好解决。” “谢谢……但是,你仍要记住我说的话……” “我会记得的,翎和碧姐又何尝不是我人生的指向标,记得在我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你们两个非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嘲笑我,还那样心疼我,替我抱不平,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恩惠,拜托你,让我偿还这种恩惠行吗?”每当想起曾经,最痛苦悲伤的时候,碧的关怀和翎的理解,光子心里就一阵感动,同时,温暖无比。 同样的,翎听了她内心深处澎湃的感情之后,一缕最美的阳光从脸上荡漾出来,至少,那是光子记忆中,翎最美丽的一次笑容…… “碧姐该你了哦!” 碧看着远处亭中的翎,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若问今度何所愿,只待云散烟清时。” 意味深长。 翎,你心里的那一片云烟,何时才能消散?何时,才能让我不再眼前迷茫一片…… 下一站,将到东南方向的“比翼丛林”。不过从容被指派去另一个地方取东西,几个上主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她一个执行者,尽管好奇也不方便问,便以“跑”的方式前进了。 “我有生以来的运动量恐怕也没有今天的多!”从凝光城这处转到那处,转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从容累都快累疯了! 处处都看得到机械兵,只是一个一个分开在工作的。唉,能有它们的体力就好了,她想着想着,一不留神撞到了一棵大榕树上。 “哎呦!疼~”从容发出惨叫,额头立刻突起个大笼包:“还说千刺背呢,我今早也没看运势表啊!奇怪,明明是祭典的好日子,怎么这么倒霉啊!疼~” 这时候,伸过来一只手:“你没事吧。” 温柔的声音。 从容以为是静然少主,一抬头,面若桃花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瞳仁里,但那不是静然!静然少主虽然和这个人有着一样的垂腰直发,但是齐刘海和左七分的差别她这个眼神不好的家伙依然能分得清! “来,我拉你起来。”思想激烈挣扎的时候,那个女子一把将人拽起。 “谢谢你啊……”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啊,说她是女上主从容都信。 “走路要小心,尤其是现在人这么多……”奉劝过后,那个女孩便从眼前消失了。 “我就说这凝光城有可能是海市蜃楼吧……” 说起来,今天可以看到很多种人呢,穿着打扮,举止神情都各式各样……嘿嘿,以前都没发现不同的人聚在一起的画面原来这么有趣,这就是生活啊! 几个穿着水蓝色元术师衣服的人突然间闯入视线,那一袭水蓝让从容想到了翎。 “翎也是冰之国来的呢……”她说,那几个元术师神色怪异,看到从容盯着他们,很快就走掉了,这让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原来静然“一眼望穿,云雀飞尽山红樱秀”指的就是比翼丛林周围的小山! 一片草肥花茂的林地花丛,三面环山,隐如独世。这里有一棵高耸的大杨树,名为“风月”,上面挂满了红绸赤绢,远远看去就像一棵红花火树,美不胜收!不过,真正美不胜收的还要数这片林地花丛,花草生的异常茂盛,足以与人攀高,是捉迷藏的好地点! 没错,比翼丛林就是专门提供给恋人们追逐游戏的地方,是凝光城里唯一一个以“爱情”为含义成立的自然景区。 风月树下有一间“连理屋”,里面准备了各种手工制作可能会用到的材料,来这儿的情侣们可以随意选择材料做成自己喜欢的物件,任意发挥,没有固定的模式,然后把做好的“吉祥物”放到已经备好的橘红色小锦袋里,到风月树下以“丢”的方式将自己的“愿望”挂到树上,越高越好。 当然,这些愿望,只能与“情爱”相关。 “搞什么啊,我以为没有人呢。”芙菱一脸失望的说。 “我看,咱们还是走吧。”芙菱身后的静然不太敢进去的样子。 “唉!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啊!”最后还是被芙菱硬推了进去…… 已经来很多对情侣了,当然,也不乏怀揣爱恋到这里默默许愿的人。走入那间精致的小屋子,静然坐到桌前,把各种材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 “快挂上去吧!”芙菱愉快的鼓动着。 静然犹豫的看了看她,最后,终于把那个红色的小锦袋抛到了如火如荼的风月树上。 芙菱拉着静然躲到一处茂密的花草里,偷偷窥视着外面。果然,不出一刻,也俊把别别扭扭死也不愿意凑热闹的助贤少将推了进来。 静然看到助贤,紧张感升到了极点。 “不用紧张!你从这里丢过去,他不会发现的!”芙菱小声说。 静然手里有一个馒头大小的精致绣球,是她亲手用这里的鲜花编成的,这也是规则之一,将亲手编制的绣球抛到爱慕的人手里或身上,自己的心意就会得到满足。 助贤,是术师武士总部队的队长,主管光之国的军事力量。落颈的短发泛出银色的光泽,细碎的长刘海遮住了左脸,神容清俊,眉目英挺,暗蓝犹如深湖之水的眼珠里带着与生俱来般的冷漠气息。少年身姿挺拔修长,一袭纯黑色的帅气正装,愈发衬得他英气逼人了。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助贤冰冷的脸孔足以冻结这阳春四月。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也俊油腔滑调的跟助贤打马虎眼,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助贤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话都懒得说,转身要走。 芙菱一个急,将手里的石头丢了过去,身为元术师的助贤很快察觉,还以为是什么危险的事一下子跃了过来,芙菱吓得立刻起身,与人碰了个正着。 “助、助贤……”芙菱感觉自己的脸部僵硬了。 助贤看到她,目光好像更加冰冷了。 芙菱急中生智,立刻把静然拉到身前:“少年!静然有话和你说!” “!”静然还没做好准备,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想想都害怕。 也俊和其他女孩子抓蝴蝶去了,搞得芙菱一万个无奈:“这样也好……最好在计划完成以前不要靠近我们= =+” “我……我……”静然两颊绯红,自己都觉得脸色可以和番茄一较高下了。 “快说啊!”芙菱急坏了,不停的小声嘀咕:“把这个丢过去!丢他手里!丢他身上!丢到脸上也没关系啊!” “你到底有什么事。”看静然磨菇了半天,助贤终于问话了,只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手中的绣球紧紧背在身后,静然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她第一次在喜欢的人面前,等待一个“机会”,只是,这个机会只有她自己才能把握。 芙菱已经不是急坏那么简单,是快要急死急疯了!静然再不说,她绝对可以“代劳”的! “我……”静然好不容易要开口,助贤却已经不耐的准备走人了。 “不准走!”芙菱大叫一声,试图阻止。 静然好像受到了什么鼓舞,撑起勇气将绣球抛给了助贤!然而很快,她开始喜忧参半了:“万一……他不高兴怎么办……” 芙菱却是高兴的手舞足蹈。 可到头来,助贤不会不高兴,芙菱也空欢喜了一场…… 那个也俊,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绣球正正当当的砸在了头上,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当时被……那个妹喜追的天昏地暗,已经慌不择路了,看到静然给自己抛绣球,好像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啊!对不起哦!静然妹妹!” 芙菱和静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很感谢你对我的青睐!只是……我恐怕要辜负你的芳心了~因为,我是这么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芙菱把静然揽到身后,火冒三丈的指着也俊大叫:“你!你少臭美了你!谁给你啦!” “你说什么呀!你哥哥我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瞧你那自恋的恶心样子!我……我打死你!叫你碍事!” “你……你别过来!啊啊啊啊!” 从这么美好的地方,传出了一阵被追杀的声音||||。 静然看着助贤,不知道该怎么做。 助贤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很快就离开了……对于他来讲,这里真是个不适应的地方。 也俊鼻青脸肿的跟着气势汹汹的妹妹往水颜天光走,那是众上主游乐的下一站。 “这一定是报应,早知道我就不该告诉从容捉弄千刺的办法……唔……” “你在嘀咕什么啊!”芙菱气还没消呢。 “你也不能全怪我啊,要是我知道静然喜欢助贤,我一定会避开的嘛!” “哼!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希望静然能告白成功!哥你以后再碍事我就让光子杀了你!” “为什么让她?你亲自动手不也行吗?” “那是因为……”芙菱鬼鬼的一笑,说出一句让她哥汗毛直竖的话:“她的手法比较毒辣!” 一拐弯就遇到了从容,她手里捧着一只大盒子,快要断气的样子。 “啊!救星来了!”也俊说着躲到从容身后。 “芙菱少主,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东西取来了吗?” “这个就是了……” 这时,又看到了那几个穿水蓝色术师服的男人,从容不由得一怔,不对呀!他们冲芙菱还有也俊摆手,像是在示意友好,可让她觉得脊背发凉的却是……那几个人!和刚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为了证实这种恐惧,从容问他俩:“冰国穿这种衣服来的人有多少?” “只有他们几个啊!元术师的衣服岂是给人乱穿的!”芙菱抢先回答。 “冰之国就来了他们几个?” “对啊,刚才还觐见了晴尊大人呢,估计已经记住我们了。”也俊摸着下巴回想。 果然!那不祥的预感正是这种诡异的前兆! “怎么了,从容,你流了很多汗呀……”芙菱指着她的脑门一阵诧异。 能不流汗吗这,她以为已经知道了全部的“危险”,岂料,不过是九牛一毛。 从容以为,只要跟着这些上主或是晴尊就会很安全。她说过她不是赴死无畏的英雄,也不是为了保护凝光城或其他人可以豁出性命的人,她只想活着!即使是麻木的活着!可是,多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即使和两大少主在一起,那种担忧和恐惧仍然存在。 “两位少主,跟你们借一下从容,我有话和她说……”多多笑的阳光灿烂。 “嘻嘻,去吧去吧,可以的话到比翼丛林去说哦~哈哈……” 从容尴尬的看了芙菱一眼,心说少主你是穿红线玩多了吧! 把盒子交给也俊,便随着多多离开了,一路上胆战心惊。让从容没想到的是多多把她带到了“昙园”。 “你……现在就要我行动吗?”她问,除了这个他应该没有理由找她。 “你没忘了就好,我以为你和他们玩过头了呢……” 多多的表情有些严肃,这让从容觉得害怕,反正现在看到他们主仆二人她就害怕! “不用担心,你既然守口如瓶,我也会按照约定,不杀你……” 不如说,她是一个没想过自己会死的人:“那你带我来这干嘛?” “到过昙园吗?” “来过。” 多多有些惊讶。 “有一次我迷路了,然后就在这睡了一夜。”白天又没有昙花,多多来这里做什么? “是嘛……”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这两棵幽冥树是我故意栽在这里的……呵呵,在昙花旁边种着魔鬼树,真是最新奇的事了对吗?” “为什么?凝光城这么大,种哪里都好啊!把这样诡异的树木栽在纯洁的昙花旁边!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从容不能理解这种做法,是不是他的思维有问题? “很简单……”多多淡淡笑起:“我就是那种,喜欢把魔鬼和天使放在一起的人……你不觉得……很有趣么……呵呵……” 还是那张好看的孩童的脸,但在从容看来却狰狞可怖! Chapter 0013 从云浮珍珠的南门出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高林立着的两面呈正八字伸展的雕花白石墙,仿佛是一扇将要打开的大门,引领人们穿越。八字石墙的后面是与其对应的内八字巨石雕花墙,合计四扇墙面,边沿雕刻着天国古典的涡云图案,墙面上则覆雕着羽翼轻灵的飞翔天使。越过八字石墙,八根艺术情调甚浓的精雕方石柱耸立左右,柱头柱身满刻下垂式的葡萄花纹,藤叶活泼如生。整排石柱呈外展弧形向两端延伸,同台阶下左右两端对称、但雕姿不一的动物石雕群形成一幅完美的石雕建筑画面。 动物石雕共计二十四头,有虎、狮、蟒、鹰等猛兽或飞禽,以完美的摆放位置错落有致的再现森林性的狂野与魅力。石雕群之下的一面巨石基椭形圆阶横铺面前,圆阶大约35平方米,边沿筑有小堤,中间摆放了一尊这里最大的石雕喷泉——蛟龙石雕,从龙的眼睛和嘴里不停喷射着晶莹的液体。石基很高,在它之下就是真正的喷泉群了。 从喷泉群开始,两边出现了道路,以曲线形式连接到下面的汉白玉凭栏阶梯。阶梯无论是台面还是凭栏,都刻满了繁复的艺术纹络。蛟龙石雕喷泉作为喷群之首,在它下方的椭圆形莲花水池就显得格外宽阔了,水池里造满了不同姿态的水鸟类雕塑喷泉,喷水方式、花样各不相同,左右对称,但大小不一,喷群集体喷水时,远远望去就如雪浪滔天、飞雨横射,极为壮观。 一方方层叠水池建在喷泉群的下方,呈阶梯状一级又一级的往下伸延,水从上池一直往下流,涓涓如小型瀑布,一直流到最下面的巨型飞鸟式水池中、然后水池低端凿一通道,通过地下的“环水楼”把水送到喷泉群的地下储水室里,再造喷泉。飞鸟型水池里,锦鳞数千条,种类繁多。水面还常常有鸳鸯、白鹭、天鹅等水鸟来游,它们都是从鹦鹉洲上飞过来的,似乎把这里当成了栖息地。 这里就是被称作“水颜天光”的凝光城观水景区。 从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软素说这边要比北门美了,如果说那边是野生的绿林,那么这里就是天国的园林!也才知道为什么也俊执意要在傍晚到这里,漫天的火红云朵流火耀金,与这儿澄碧汪蓝的水色世界交相辉映,那样唯美壮观的场面完全来源于天与水的影像结合! 石雕喷泉群不远处的东边,有一座高20米的大理石天台,坐在天台上望穿火霞锦云、瞰尽冰澈蓝澄,真的是一种舒适的享受。 大概是地理位置的缘故吧,这儿要穿过云浮珍珠才能找到,所以时至傍晚,水颜天光的“客人”也无非就是凝光城的老居民们。 也俊、芙菱、千刺还有途倩儿在水里追逐打闹;宁日潇和化羽坐在一座矮石雕上赏画鉴图;还有海蓁子、木茉、静然和光子,赏赏喷泉,仰望霞空,逗逗飞鸟池里的天鹅水鹭,做什么都别有一番情趣。 那样的意境,让从容觉得时间流淌的太过飞速,转眼,锦云流霞已经被渐暗的天色染上了一层不可抹去的灰蓝,但,天空依然悠远辽阔…… 从多多的视线里消失之后,她就到达了水颜天光,好不容易爬上了高耸的天台,腿脚却开始发软了,甚至不敢仰望美丽的天空或是俯瞰清灵的水域。 芙菱开她玩笑:“小心一点哦!从容!掉下来会摔断腿的!哈哈!” “少主,只要掉下去一定会断腿的!”从容发着抖说,怎么样也不能连累盒子,她想。然后准备蹲下放一边,谁知腿哆嗦的过头了,一个前扑,人就飞了出去! 虽然盒子平稳的放在天台上,但是她想,要没命了……临死之前还觉得奇怪,一个麻麻木木的人,怎么也会恐高? 像飞鸟一样自由,大概是她现在的状态吧。可是飞到一半感觉就要落地时,随着一阵尖叫,从容停在了半空。 唉,这个海市蜃楼似的地方,到底还要给她多少幻觉?连死都搞得这么梦幻吗! “你没事吧。” “诶?!”从容一哆嗦,这才知道自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可由于扑腾的太猛,那人不得已把手一松,人就轻轻飘飘的落到了飞鸟鱼池里! 好在池里没有鲨鱼,但从容已经成了水鸟们的伙伴。 凝光城总是别有洞天的,水颜天光的美色还没有看尽,一眨眼又穿越了一条矮林低道,到了另一处童话般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暗,星斗隐出,夜色下类似月华殿的地方从容又找到了一处,依然是化羽少主带她去的,从容开始庆幸自己变成水鸟了。 大概能有十来座这样的方形石殿吧,没有四壁,只有四根柱顶雕花的圆石柱和一面厚重的石蓬顶台,另外就是这脚下的石砖了。 “就在这儿换吗?” 化羽笑了:“怎么会让你在这换呢,走吧,里面的那间石殿就是!” 到了化羽说的地方,光子帮从容把新的衣服换好,从容惊奇的发现光子身后的背包里装满了备用的衣服,她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总之,是帮了从容一个大忙。可能是怕把人弄疼,光子少主的动作很轻柔,一直到整件衣服落体她的手几乎都没有碰到从容。 向外望去,前边还有好多座石殿,而且看上去比自己所在的要华丽许多。右手侧边,也就是无门石殿相对的方向,一面横跨眼帘的瀑布正垂泄它那纵然在晚上也依然炫目的轻纱。瀑层很薄,薄到可以看到里面丛生的绿苔,瀑布大概只有不足十米的落差,可以看到水上的星空,下端,十几根直立的雕花方顶圆柱,与支撑石殿的几乎一种模样。整面瀑布美的在夜空下也闪耀着灯光一样的雪亮。 从容一时间看的入迷了,听那悦耳的流水声,更像是在梦里游弋一般。 化羽没有打扰她的沉醉,倒是跟来的相夫光子等着急了:“天已经黑了,我们该转到日月广场去了。” “那,少主,我们走吧,真对不起。”让两大少主等了半天,回过神还真觉羞愧。 “没关系。” 化羽的笑容打消了她的疑虑,那个光子……应该不是讨厌自己才对。 回到水颜天光,刚刚救她一命的翎少主满脸关切的问:“换好了?真的没有受伤么,从容……” “没、没有受伤……”从容呆呆的回应,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她既感动又不解。 芙菱在每个人的耳边说了悄悄话,唯独没有告诉光子,这让光子很不爽,花容又见恼色,独自赶去日月广场了。 从容担心的问大家:“这样好吗!少主她好像生气了。” 对她颇为了解的宁日潇却微笑着说:“现在是有些恼了,不过呆会一定高兴都来不及!” “哈?”那个盒子里究竟放了什么啊! 夜色袭人,满天星斗与月争辉!这让从容想起了早上“双日同辉”的情景。 顺着水颜天光离开,走的是另外一条路了。路边的虹灯五彩斑斓,有花鸟鱼虫各式的形态,大小不一。青柏上挂满了雪霓灯、金荧棒还有银丝缎带以及各种制作精美的小礼物,随手扯下一个来,打开包装,里面竟是一条精美的项链。 好吧,就当是送给自己的“最后的礼物”。 芙菱看从容很喜欢的模样,突然冲到一棵小柏树下,噼里啪啦的往下摘礼盒。 “你干什么呀芙菱!”大家总是对她的行动难以预料。 “多摘一些发给大家啊!他们一定会喜欢的!就当是祭典的礼物吧!” “说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其他人也开始行动。 最后柏树除了霓虹灯几乎就没剩下什么了,大家倒是手不够用的带了一大堆礼品上路。顺着一片凹凸不平的草坡众人到达了“光之国光能总站”。从总站开始在内流河上渡船行驶一段时间,就会看到一片枫林,顺着枫林穿越一会,辽阔的广场便近在眼前了。 这里果然是最热闹的地方。大概能有数以万计的人吧,随着大屏幕播放的乐曲欢快的歌唱和舞蹈。一看到这样的场面,上主们兴奋起来,二话不说到舞池去狂欢了。本来这样的热闹是不属于从容的,但今天她也出奇的开心。 可以确定,这就是开心的感觉! 芙菱和倩儿是把舞跳的最好的,时而古典,时而狂野,舞姿变化多端,要真论起来,其他上主也都不错,听说都是各项才艺专业训练过的,除了化羽和宁日潇静静观赏,众上主都可以舞的出众,蹈的炫目。 “从容!快过来!我们一起跳啊!”是软素,她和其他副使、执行者早就在这里参与欢腾了,唯一不在的,就是多多还有翎…… 有些失落,如果所有的人都在多好。这时候,从容与上主们被热烈的人群冲散了,一个人突然把她拉住,吓得她差点尖叫。 “欧也从容对吗?走!圣母大人有话和你说!”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从容就被人撕扯着撵出人群。 人群稀少的枫树林,刚才路过的地方,圣母冷冷的盯着朝她走近的从容,身旁的人很陌生,是个短发的男子。 “圣母大人,找我有事吗?” “啪!”让从容意想不到的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 “圣母大人?” “你这个蠢货!”圣母愤恨的骂道:“我好心好意让你进凝光城不是让你享福去的!已经这么多天了!你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圣母大人,您又没有指示我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男子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 “你还真是个蠢货啊!一定要我教你你才会做吗?要不是你爸倾家荡产一样的付钱给我,我才不会收留你这个蠢货!不过既然来了,就要为我做事!你不会是不是?玉金!你教教她!” 那个叫玉金的男子应了一声,然后一把将枫树的一枝连着尚青的叶子扯拽下来。 “看到没有!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这棵树怎么了,为什么要拽下来?” 秋天的时候,这里应该很美很美,现在就枝折叶落,岂不太可惜了? 他们的脸上泛出轻笑与无奈。 “圣母大人得不到的东西这里的人也别想得到,我们安插你进来就是要你破坏这里,人也好,物也好,美丽的花花草草也好,这回明白没?”玉金在给她提示。 “可是,既然是美丽的花草,破坏掉也是你们忍心的?”从容不禁问了一句。 “当然!如果种在我们护光城,谁敢破坏就是死路一条,可是这里不属于圣母大人,与其得不到不如……”说着又扯了一枝下来。 从容似乎可以感受到枫树的痛感,不禁皱眉。 “人也是一样,优秀的人不归依圣母大人的话,就没有提拔的必要,贬回原籍已是恩同再造了。” “我明白了。”从容说,是真的明白了:“圣母大人认为这个国家、这座凝光城都不属于晴尊大人是吗?所以就派我来做毁灭的使者?” “呵!难得学聪明了啊,我告诉你,今天我说的话如果你敢泄露半句……你那远在花之国的父母,包括你自己就都别想活了!因为……你已经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圣母喝了一句,转首带着玉金、还有拉她来这里的人离开了,应该是见不得日月广场的欢愉吧。 芙菱突然跑到天地神坛下的石阶上,这个举动已经昭示了她的身份。 “白痴芙菱!居然去引人注目了!”哥哥也俊说。 芙菱满面春风,冲着人群高呼:“大家!我们凝光城有礼物要奉送哦!” 途倩儿、海蓁子等人飞奔到台阶上,在人们的雀跃声中将篮中的礼品抛满整个广场! “我还有话要说!献给我们的光子!”芙菱代表所有凝光城的人送上祝福:“光子!生日快乐!我们希望你永远开心!远离灾难!” 光子少主恰巧就在从容视线的近处,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惊讶与感动。 “还没完呢!光子!碧姐!我代表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所有成员!还有今天来支持我们祭典的人们!为你们送上礼物!请大家抬头看天空!” 一切都源自瞬间的美好,七色的烟火翻腾而起,在墨色的天际画下难以熄灭般的火色记号。 “光子,生日快乐!” “碧姐!我们永远的晴尊!” 两排大字在如笔般飞梭的金色烟火勾勒下,深深印入了人们的眼眸里,包括那些来自国外的宾客们…… 没有看到晴尊大人,但从容觉得像那样一个感性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应该会有怎样的表情……可是,圣母大人要她做的事情,如果大家知道了会多么的伤心,至少……会伤心于有人忍心毁灭美好。 不理解圣母大人的做法,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那个把一切“规则”都当作习惯的故乡,她的自私,常常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吧,只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根本不会觉得。 她这么个麻木的、自私的人,也会改变吗?至少……现在还没有吧。 Chapter 0014 今晚的日月广场,除了御政宫的人,还有很多国外的来者,他们或者在大殿之上与晴尊对立,或者不了解这个隔世般的国度。但是此时此刻,这里没有敌人,不分国籍,只有一样的笑容,一样的欢腾。 从容想,当下只有光之国才能见得到这种景象。 墨兰色的丝绸,缀满珍珠,饰以钻石,想象着将它铺满整个天空,近在咫尺…… 人群逐渐安定,因为盛大的“篝火烤肉晚会”就要开始。 广场正中央,一座竹板高台上的绿色竹笼里火意浓烈。在它的四周,环绕而聚的人们席地就坐。烤熟的烧肉要从火里取出,然后放在面前圆圆的矮桌上,浇蘸调料,配以蔬果。这次的肉类品种繁多,飞鸟游鱼、山牲家畜无一不全。如果只是烤肉,未免乏味,所以凝光城还为人们准备了另一场盛会——流光焰火。 大约离篝火一百米的空地上,忽然拔地升起一座二十米高的空心灯塔,灯塔由一横一竖两条流光编荧体组成,十字架模样,通体发蓝色白光,比篝火的亮度还要耀眼。 “那是……!”人们脸上浮现出惊异与喜悦,随即欢呼起来。 听得到孩子们的叫声:“妈妈!快看那盏灯!好漂亮呀!” 真的是好漂亮,孩子们眼里的东西永远都是那么纯洁。 大屏幕上再次出现晴尊阳光般的笑脸:“朋友们!让我们随着流光焰火一同舞跃吧!”影像消失,她已然出现在场地之中,真是个喜欢与民同乐的君主啊! 夜幕被一阵晃乱人眼的百色火光填满,只在转瞬之间,广场周围的万盏虹灯之旁便擎天飞起了各色的飞龙烟火,翻腾不息,如同奔跃在海浪间的巨龙。火光持续了很久才熄灭,依然可以看到残留的影子。 焰火落毕,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从流光十字塔的灯体慢慢浮出数颗蛋黄大小的幽蓝色光球,软素告诉从容那是“飞虹灯”。灯芯边部安置了小型导向器,通过电子器的控制可以任意飞翔。数以千计的飞虹灯开始绕着人群穿梭飞跃,就像树林里的萤火虫,发出惊人的美丽光芒。飞虹灯时而独自飞跃,时而成群的摆出一定的形状绕着流光塔翱翔,整座广场被一阵耀目的流光飞彩照的银光铺地、蓝芒翻腾,亦如白昼。 人们看得痴了,这么多星星点点的光芒,原来可以构造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 只有凝光城自己人知道,这一切的景象都是庆典中的计划。 就在众人沉浸在流光所带来的震撼里时,“飞虹袭人”的事件发生了。 一盏小小的飞虹灯本来是不会撞到人身上的,可是有其中的一盏猛地就栽在了一个孩子的头上,哭声顿时响彻人群,孩子的母亲惊恐的大叫一声,人们的喜悦也瞬间终止。 众上主飞奔到事发地点,看到那个怀中的婴儿额头破裂,鲜血直流,都大惊失色。 化羽立刻蹲到地上用医疗能量为孩子止血,光子冲出人群,到神台下面的扬声器前喝令:“医疗小队!马上赶到日月广场!” 人群中一阵哗然,海蓁子站到神台下,指挥幕后操纵者将流光塔和飞虹灯收回。 孩子的伤势好在无碍,只是擦破了一层皮,被化羽温柔的力量呵护着慢慢入睡了,母亲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内情的人们很快又恢复了喜悦的状态,可从容却看到上主们担忧的模样,化羽少主还不停的说:“不可能啊,一切都是计算好了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已经让白颜去总站看了,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马上就知道……”宁日潇说着,忧然的望了一眼流光塔消失的地方。 “哎呦!你们就是想太多了!一定是电子系统出了问题!谁能保证电子器不出故障啊!好在已经没事了!”芙菱完全不受影响,依然兴致勃勃:“你们看大家多开心啊!别扫兴吧!吃完烤肉我们还有活动呢!” 她说的活动就是到天河边放“河灯”。 流经数座大城的美丽天河,最窄的一部分融入到凝光城的世界里。部分水岸生满了飘拂的芦苇,偶与萍藻相依,又和岸上的奇花异朵相映成趣。 光之国科技部队的发明之一,化学物质融入其中生长出来的花卉,仅此天河畔独有。名曰“月下幽灵”,被人们称作“旷世奇朵”。有很多人甚至就是为了与这种花一见才不远万里到凝光参加盛会的。 根部大面积抓着在土壤之下,茎短叶小,朵大形圆,白日来见是蓝中泛白雪花花的一片,到了夜晚遇到月光就变得明亮耀眼了,有蓝、紫、黄、红、白五种夜光颜色,就像明灯一样。它的花蕊和汁水可以提炼“夜光粉”。凝光城自然景区一向保持原状态,绝不增建地砖和台阶等人为构置,就像这片花丛和对岸的旷地草场,不说的话,绝对想不到是在“人为奇迹”的凝光城里。 俯下身,闻着淡淡的花香,原来人工培植的花朵也会有香味啊。月下幽灵,真不愧是旷世奇朵! 芙菱和碧姐欢呼着,同人们一起将扎好的莲花河灯点燃,放到水面上,它们……也许会顺着天河飘到城外。 从容把扎好的小莲灯放到水里,心中默默许下她自己都觉得震惊的愿望。 微泛紫蓝的河面被粉红的河灯点缀,配以岸上的幽灵、对面的光能宝塔,又一个炫目的地方! 女孩子们喜气洋洋的捧了闪光的东西来,呵……今天见识了各种五光十色。那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纸盒,里边有一只颤动着双翼的蝴蝶,飞舞一般。清晰的看得见翅膀上的纹络,整只蝴蝶通体发亮,看来又是一科技之作。不停的飞动,竟像真的一样。 海蓁子给了从容一只蓝紫色的蝴蝶,他们叫它“蝶灯”,也是放在天河面许愿用的。从容哪里舍得再放一个上去,偷偷的把它塞到口袋里。 花丛对面有一座“采光楼”,楼型扁长而矮,是凝光城能源的总站。外面的草地上有三座类似于十字流光塔的“光能塔”。 他们玩的尽兴,从容却开始忧心忡忡,多多……怎么还不下指示?还有翎少主也不在这里。说起来,有几个上主除了今早的“祈福于天”露面之外,她就再也没见过了。 “白颜怎么还不回来?”一直等白颜回来报告的宁日潇少主不禁担心起来。 千刺笑她多愁善感:“要不,我帮你去看看?” 城主大人很有心思开玩笑的样子,厉害到他敢开宁日潇的玩笑。 “不要担心,我帮你去看看。”海蓁子知道宁日潇忧虑什么,会意的目光让她倍感安心。 “嘿!早去早回!”千刺招着手说。 从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城主您开玩笑懂不懂得抓时机?” 半天,白颜还是没回来,奇怪的是连海蓁子都不见了。 已近凌晨,晴尊突然召集几人,奔走相告说她要带着风扬、以悠两人离开凝光城去办一件事,连她人影都没见着,更不用提细问清楚了。 人们都涌到“莲花舞舘”去看舞技表演了。很受关注,因为是天地盟上主“献艺”,很多未曾识得上主真面目的人满怀好奇赶了过去,包括大部分的副使和执行者。 只是,除了从容……从容还有任务,那就是先找到多多。 “凌晨一点,紫荆书院的画眉舘……”一边走一边念叨。 “去紫荆书院见谁呀?” “多多……诶?!”居然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从容想自己脑子一定灌水了! “啊啦~果真如此呀!嘿嘿!”是芙菱少主,她一脸顽皮的笑,还鬼鬼的打趣:“去约会是不是呀?哈哈!” “少、少主你在乱说什么啊?”好在没有怀疑到其他的。 “别害羞别害羞!女孩子总会有这一天的嘛!哈哈!用不用我帮帮你啊?” “不……不用了。”从容胆战心惊的说,如果她跟去那就有大麻烦了! “嘻嘻……你以为我愿意当电灯泡啊!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去舞舘跳舞呢!拜拜咯!” 从容松了一口气,被误会好于大事穿帮啊!好在芙菱是个大意的人……她想着,快步赶往紫荆书院。 书院四周的灯已经熄灭,看来多多为了不被人发现做足了准备,从容轻轻唤了一声:“多多……?” 脚刚刚踏上台阶,手臂便一阵刺痛,从容伸手一摸,血?是血!面前一个黑影徐徐走来,从容惊恐的无法呼吸,是被人发现了吗?! “原来是你……” 多多?这是多多的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很疼啊……”从容非常不满的抗议,感觉伤口一直在流血。 “是给你一个警告……”多多却不以为然:“如果任务失败……轻斩就不是扎在你手臂上了。” 果然是个可怕的人,从他告诉自己喜欢让天使和魔鬼在一起的时候,从容就觉得他的外表和内心完全不符! “可是很疼的!” “少废话了!”看来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伤:“时候不早了,现在至尊圣殿没有人,你赶快过去!”说着交给从容一枚透明的短针。 “然后我要去哪?” “不管去哪,到时候我会去找你,这个一定要看好,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我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是因为就要离开这里了吗?还是有别的原因,从容都搞不懂自己了…… 人们都在舞舘,凝光城各处倒是空了下来,从容根本不知道多多和翎其他的计划,只是这座安逸的城此刻却散发着恐怖的气息,她希望这是自己的多虑,可事情终究不会永远都那么完美。 凌晨一时三十分,从莲花舞舘出来的人们正要去小憩一会,面前突然涌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机械兵团! 这些小而可爱的服务者们今天帮了大家不少忙,人们对它的感觉可谓相当亲切,有谁会想到为人类服务的机器人会突然眼冒红光,接着开始进行大规模的袭击。它们居然有意识的攻击人类! 完全混乱了,离老远就能听到人们恐惧与痛苦的叫喊声,上主们陡然一惊,顺着声音火速赶来。 眼前的景象令所有凝光人目瞪口呆,机械兵发动电子能量朝人们的身上扫射,已经轰倒一片了,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痛苦的倒下,上主们震惊不已,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宁日潇突然想到去电子总站的白颜、海蓁子尚未归队,一种极强的不安灭顶而来:“快!谁和我去电能站看看!” “走!”科技骨干之一的风扬化羽当仁不让。 “所有人听着!马上阻止这些机械兵!摧毁也没有关系!”纳连也俊冲所有凝光人发出指示。 他们开始阻止机械兵可怕的行动,那些电子器物已经不认主人了,谁来了都一样攻击,途倩儿和软素有秩序的疏散人群,把他们带到城外或是远离这些东西的地方。 也许是做贼心虚吧,进入至尊圣殿以后,从容就一直心慌……后殿是安放光之心的地方,门的锁眼恰好是她手中石头钥匙的形状,怪不得…… 依然悬挂在半空、散播着堪比阳光的明媚……光之心,再次呈现在从容面前,可她的心情完全不同了。 将冰魄针举过头顶,针尖对准光之心锋芒最闪耀的地方,什么都不用做那颗圣物便飘然而至了,针尖刹那间像打开了一张嘴,圆润的球体缩成一股金色的气流钻入其中,直至消失。 慌乱中,从容遗失了钥匙,紧紧把短针藏在手里,逃离了现场。 动乱一直在持续,机械兵团被天地盟剿了又剿,数目却依然没有减少。也俊的攻势猛烈,机械兵在他的手里大部分已经遭到摧毁,可是静然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这回派了多少出来!怎么都打不完呢?” “只怕是系统遭人改动,把全部的都叫出来了!”说着,踢开了一个正要偷袭静然的机械兵。 “落痕!光子他们呢!” “几位大人已经去其他地方勘察了!”参与其中的副使落痕说道:“结界解除,只怕边境也会出问题!助贤少主一直在镇守!” “可恶!到底是谁干的!” “你确定是系统遭到改动吗?不可能啊!系统是化羽和宁日潇做的,怎么会?……琉璃子!小心啊!”静然看到其中一个机械兵正要向琉璃子发射浓烈的电子光弹,猛地将人扑倒在地上:“没事吧,琉璃子……” “谢谢静然少主,呀!少主你流血了!” 琉璃子还没来得及替她包扎,静然已经起身去抗敌了:“希望快一点修复系统!机械兵本来就是为人们服务而存在的!如果成为袭击人的武器,就太糟糕了!” 过了午夜,整个光之国都是静谧安宁的,除了此时此刻没有光之结界保护的凝光城。 最糟的事情终于发生,就在机械兵团突然暴乱后不久,整座城陷入了黑暗当中。不知道是谁,不但将操纵机械兵的系统改换,就连光能总站也弄出了问题,没有明灯,天地盟的战斗更加吃力! 这时间的月光出奇的暗淡,但是那个身影却夺目的闪耀在夜色之下,一身银甲,迎风林立。 “可以开始了吧,我们已经等不及了哦……”身后有另外五个影子。 “别忘了我说的话,行动吧!” 转瞬之间,五道暗影与夜风擦身而过,疾速向凝光城的五个方向奔去…… Chapter 0015 两地之间相隔并不远,等宁日潇和化羽赶到的时候,操作室已经人去楼空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曾经有人来过。 “马上修复系统!”化羽说了一声。 她的面前,是几十面荧光幕组合而成的大型设备,屏幕下面满布各类键盘和按钮等电子器械装置,这里就是机械兵团的“系统”所在了。 宁日潇镇定的操作键盘。 “已经没用了哦,现在。” 突然传来的声音使两人双目一震,转首,一个和多多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 “是你更换了系统?” “没错。”来人倒是坦白:“了不起啊,直接就想到是有人来破坏了。” “了不起的该是你才对。”宁日潇并没有男孩想象中的那么慌乱,她出奇的镇静:“设置密码和程序的是我和化羽,机械兵一向只听从我们的调配和差遣,今天却突然暴动,除了系统更换,不可能有另外的原因。” “哦?那为什么不会是系统自身的故障呢?” “因为我们对自己的科技有信心,你说的问题根本不存在。” 男孩泛起微笑。 “机械兵输入了识别我们上主以及晴尊指纹和血型的程序,你为什么会破解?”化羽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你到底是谁?” 不用怀疑他是如何进城的,只是不解他更换了系统的方法和用意。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但是,你们的狂欢到此为止了。” 感觉不到任何的杀气,敌人异常平静,平静到让宁日潇已经预测到了其他地方将要发生的事情。 疾速奔走于黑暗之中,从容并不知道,那是木茉城主并不会觉得困扰的事。 “木茉城主!”总算遇着个人了,突然间灯火全灭把她弄得只好乱走一通。 “是从容吗?” “是,城主,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下子灯都灭了?” “有人把电子总站的操作系统改动了,不仅灯火全灭,连机械兵也暴动了。” “是谁做的?”明知故问,从容当然晓得是他们了,不好!木茉城主会读心术,那么她所想的…… 果然,木茉朝自己的方向忽然就发出了一枚飞针,从容连退几步,摔倒在地上。 “城……城主?!” 然而,她只是双眼直直的盯住从容的后面,目光空洞。 从容身后,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个人。 “是你?”摔倒之后拉她起身的那个女人…… “谁?”木茉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从容拍拍身子起来,其实根本没有灰尘。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凝光城捣乱?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城主怫然作色,完全敌视了眼前的人。 “冰之国的元术师,来光之国参加祭典。” “少开玩笑了!这是宾客应该做的事情吗!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是你们太疏于防范,把人都派去围守国境,以为内部就不会出问题了,真是天真……” 奇怪,这个女人的声音怎么越听越不对呀? “从容,你让开!我今天非让这些家伙交代清楚不可!” 看来,城主是打算直接出手了。 一道飞雷横扫眼前,木茉城主疾速转身,身上缠绕的两条细长花藤飞舞起来,从容都不知道她何时备好的武器。 “不愧是花都的城主啊,武器是花吗?” “是青城城主!”木茉说着,将花藤上面连接的数枚飞刀突射过去,刀刀精准! 可敌人闭着眼睛就把木茉的几十把飞刀徒手接住了。 “怎么可能!居然知道我攻击的路数?!” “不过是暗器而已,这样就想打赢我?” “那就试试看啊!”愤然的吼出一声,木茉身周突然飞起数条模样相同的花藤,疯狂的鞭向她眼中的敌人,整个攻打的过程在人看来就像舞蹈一样。 “在下漂零!见过木茉城主了!”敌人飞身闪躲的时候,一脸轻松自在的笑。 这使得桔梗木茉更加愤怒! 谁都知道,木茉是天地盟上主里唯一以继承父亲的衣钵为由当上城主的,自然有很多对她不服的传闻,可她偏偏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居然小看我!”花藤的条数依旧,可飞刀的数目增加了,就不信你漂零能躲得过这么大面积的利刃攻击! 木茉动作灵活手脚利落,虽如舞蹈,但招式却凌厉无比,果然,就连从容这个外行人都看出了漂零防御上的吃力。 “城主加油!” 诶?自己居然在加油喝彩?!而且……是帮助她的“敌人”? 如果在光子少主的战场亲眼所见,从容大概就不会觉得木茉城主的招式有多猛烈了。 轰然倒塌一座石碑,相夫光子左拳隐隐冒着白烟,一指挥去,身旁的五盏石碑火炬便点燃了,火光照亮一切。 对面的男子眉头紧拧,完全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如此棘手的敌人。 “混蛋!放聪明点给我滚出凝光城!然后叫你们老大来赔罪!居然敢找凝光城的麻烦!活的不耐烦了!”说着又怒气冲冲的劈坏了一棵大榕树。 “我不想伤人,只要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到了时间我会放你出来,绝不伤你性命。”敌人是一个体魄健壮的年轻男子,语气相比之下很是平和。 “哦?这句话应该我跟你说才对呀。”光子泛起笑意,杀意却明显的蕴藏其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能把这股子戾气爆发出来:“你错就错在不该来捣乱……还有,遇到了本少主!” 一记铁拳朝脸部猛挥过来,若非速度快的惊人,敌人也不会满眼的震惊,差一点就中招了,好在光线太暗才躲过一击。 可那光子少主表露无遗的神情已经承认了她的心思,她……不打算让敌人安然无恙的离开了!残忍而愉快的笑意从这张妖艳的脸上浮现。 “哦呀哦呀!真是漆黑一片啊~”千刺东张西望着,仿佛看不清任何方向了。 “嘿嘿……” “谁啊?谁在笑?笑什么笑?本大爷都看不清楚了,来,帮我把灯点上……” “真的要点灯吗?”那个孩童的声音发问。 “当然了!”千刺理所当然的回答:“不点灯怎么让我看清楚敌人的模样啊……否则我连谁败在了我的手里都不晓得,不是很遗憾吗?” “你……在小看我?” “没有,我没有小看你啊!”千刺嬉皮笑脸的告诉他:“我是在轻视你!” “可恶的家伙!”孩童的声音出现恼意:“你既然要灯的话,我给你就是了……嘿嘿……嘿嘿嘿……” 随着一阵阴邪的怪笑,千刺面前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有谁见过漆黑一片的眼前突然出现两只冒着白光的眼睛、并且直直的盯着人看?! “哇!是电灯泡吗!好亮哦!”千刺对于这么惊悚的场面倒是倍感兴奋。 “可恶的小子!居然说我的眼睛是灯泡?”孩童气愤的说。 “搞什么,原来是眼睛啊~”拉长音调,千刺泛起玩世不恭的笑意:“那就多谢你坦白咯,顺便告诉我,你那灯泡眼是做什么用的?哦!我知道了!是停电的时候应急的是不是!就像现在一样!” “混蛋!你嘲笑我的眼睛要到什么时候!” 敌人很容易就被激怒了,正中千刺下怀:“那么……就让我看看这双灯泡眼长在什么样的脸上吧……” 右臂的铁护腕上,忽的一下子冒出金色火光,随后朝四面八方突起数根粗细不同长短不一的金色光刺,离远一看,活像个发着金光的刺猬。 “这是……”敌人的脸总算看清了,千刺挠挠头发:“什么,真的是个小鬼啊!” “可恶!我要把你杀了!” “小朋友,吹牛要挑对对象哦~” 砰!一个大坑在千刺的脚下炸开,土壤飞花。 “哦?”虽然表情依旧无赖,但心中的惊讶已经极速剧增了,是瞳术么…… “可恶!打偏了……”对面的孩子揉揉太阳穴。 “还不能熟练的运用啊……看来你也是秋之翼一族的了……” “你怎么知道?!”孩子满脸惊讶。 “拥有电光炮弹的眼睛,除了秋之翼一族,没有其他的了啊。”千刺神态悠然的耸肩。 “不是电光炮弹!是雷眼!”愤怒的纠正,少年接连用双目发射了五次雷眼攻击,而且一次比一次强劲,转眼对方脚下已无完土了。 若非躲得迅速,还真是蛮危险的:“喂喂喂,你这是在破坏公物啊!要依法拘留的!” “少废话!还不是你们自己在住!说什么公物!” “没法子啊,老百姓奉献的嘛。” “少啰嗦了!吃我一炮!”男孩大嚷一句,劈头盖脸的把那足以致命的炮弹轰向他的敌人,完全不懂手下留情。 千刺笑笑,一个转身就移到了他的身后。 要知道,习武者最忌讳背向敌人了!一串豆大的汗珠滚落,男孩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千刺偏偏做出一个令人大呼意外的举动! “回答我两个问题。”宁日潇冷冷的说:“第一,白颜和海蓁子在哪?第二,你们来了多少人?” “少主以为这样问我就会回答吗?” “你可以不回答,但相应的要付出代价……” “哦?你很有把握嘛……” 宁日潇面无表情,但化羽知道这时候的她是最可靠的,纵然是武者中的弱手,但强者有时依靠的不仅仅是武力…… “什么?!”才两分钟,镇定的敌人就露出了慌乱的表情。 那是因为几乎无人的电子总站霍然涌现了数十个身披战甲的元术师。 “你是怎么……?!”话还没问完,他已经怔在了那里。 宁日潇神色如常的举起右手,手指上流淌着鲜艳的紫色液体。 “宁日潇?!”化羽惊叫一声:“你?” “没事。”宁日潇看了看这个似乎和自己一样不识武技的少年:“我割破手指,身上的正装就会有反应,同一时间传达到所有凝光人的身上,助贤接到了我的信号,就知道该把人派到哪里了。” “可是……不可能啊……今天是庆典你怎么还会穿正装?!” “只是做一个万全的预防而已,你们以为我们脱下正装彼此就失去联系了吗?别太天真了,想要预防和对付你们这种侵入者,我们有的是办法!” 紫色的眼睛,在敌人看来足以把一切洞若观火了。 “马上启动备警装置!”宁日潇吩咐两个衣着有点特殊的元术师:“全城搜索外敌!然后做目标锁定!一个也不要漏掉!” “是。” “还有。”化羽接道:“通知晴尊大人这里的情况,请他们马上归城!” “至于你……老实呆在这吧,如果你不把系统改回的话,那我只好自己来了……” 宁日潇的淡定让敌人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已经失去了意义:“你说的备警装置是什么?” “就是担心潜入者会进行破坏,我们才没有把所有的重要装置都建在表面,所以……真正的光能和电能的总站是你们根本无法找到的……”宁日潇淡漠的说,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屏幕和键盘。 “怎么可能?!这么说……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这样的失败,是一个智者无法接受的,宁日潇没有否认这个少年的才华,她设置的密码和程序,甚至连其他上主都无法破解,却被一个初次到站的人在短短的时间内看穿,看来,天才的实力有时候真是一种可怕的伤人兵器。 已经很久了,木茉可能是攻击的过于猛烈,导致现在有些体力不支,看漂零气喘吁吁的样子,从容知道她并不比城主好到哪里。 “你有时间在这里和我纠缠,不如去摧毁那些机械兵吧……今天来了很多国外的人,在你们这里受伤,你们国府……要如何向其他国家交代?” 漂零会这样说,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木茉在发动攻击,她只是用同样巧妙多变的方式把攻击准确无误的击回而已。只是没想到防御的人比攻击的人还要疲劳。 “呵……”木茉的笑却让人不解:“你们也太小看我们凝光城的人了,以为我们只是沉醉于喜悦,就什么防范也不做了吗?助贤不仅让禁卫军和他的术师武士队终日驻守在国境上,任何一座大城,甚至是小城都有秘密在监督保护的护卫……包括凝光城的四周,平日里设了结界也就算了,今天双重结界都打开了……不做防护的话,我们岂不成了傻瓜?” “既然这么万全,又如何解释现在发生的事?” “机械兵动乱和灯火全灭是我们预料以外的事……但是其他的,你们别想再达到任何目的了!呵!就拿机械兵来说,虽然攻击了不少人,但只是电波磁场而已,有我们的医疗部队在,任何牺牲都是可以避免的!至于黑灯瞎火……哈哈,真是抱歉,对我完全不产生影响!” 说着,桔梗木茉竟奇迹般的站了起来,虽然有些摇晃:“我要把你捉到晴尊那里!好好调查清楚!”食指夹起一枚梅状花镖,将它打到敌人的体表,可使人昏厥。 从容以为城主就此胜利,正想起身去找多多,漂零却用手夹住了她的花镖,只是一转眼的工夫就移动到了木茉的面前,这个动作不仅令城主吃惊,就连从容都误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你?!” “对不起,木茉,我不能昏倒,是时候告诉你了……” 木茉还未及发问,漂零竟然把花镖朝从容飞了过来,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从容就眼前一黑了。 弥留之中听到木茉愕然的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Chapter 0016 除了几桩顶火的石柱还安然无损外,这里的一切基本上已经遭遇“屠杀”。相夫光子体能超人,一记记铁掌钢拳毁天灭地般的摧毁像石碑、树桩那样坚硬的东西,到现在还能从容不迫的同敌人厮杀。 云罗风树,就是同她对战的这个男人,幸亏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才不至于被“修罗”摧残到体无完肤。虽这么说,可不代表光子她没有受伤,兵家常识,攻击的越是猛烈到最后也许自己所受的伤就越严重,这个女少主虽然动作华美凌厉,但是“伤人先伤己”,肌肉因为出拳太快太狠,导致有轻微的拉伤现象。 “还要再打吗?你的手臂会吃不消吧……”即使没有表现出来,云罗风树还是知道眼前的敌人不过在逞强忍受疼痛而已。 “少……废话!我要宰了你!”强打着精神,相夫光子站定在原地死死的盯着眼前敌者。 云罗叹了口气:“你这么顽固的话,我只好拿出真本事来了……” “什么?到现在才要拿出真本事?你……别太嚣张了!”光子吼着又一铁拳砸去。 云罗风树已经了解了她出拳的套路,眼下想再伤自己已成难事,轻轻的一闪,很容易就捉住了挥来的手臂,用力扭了一下,只听“咯吱”一声,光子的胳膊就这么活生生给拧断了! “……” “哦?痛成这样都不肯叫出声吗?”看着因疼痛而汗流满颊的相夫光子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出声的模样,云罗放开了手,转过身:“不打了,无趣……” “呃……”那张艳光照人的脸孔早已被一层惨淡的白覆盖,只是坚韧不屈的尖锐眼神却始终没有改变。 看到那样坚毅的目光,云罗淡淡的说:“你的眼神……和他很像……” 再也撑不住了,光子痛苦的倒在地上,如果不是手臂遭毁,她知道自己一定还可以战斗。 “抱歉了,修罗,你曾经在战场上拿下的这个名号……终究要离你而去……”说着,他把人扛到了肩上:“我们的计划完成以前,就请你老实呆在那里吧……” 恨恨的咬住嘴唇,光子再没有反抗的力量了,不甘的怒火在眼里充斥徘徊。 “你……你干什么呀?” “小鱼乖啊……要不然哥哥的刀子可就要插在你身上了…”千刺一手拽着绑住小鱼眼睛的黑布条,一手拿着片坚硬的树叶抵在他的腰上,一边走着一边满脸玩乐的笑:“告诉哥哥……这回来了多少人啊?” “你才不是我哥呢!我已经十五岁了!”一时冲动竟然多报了两岁! “我十七,你说是不是你哥……嘿嘿。” “你……”小鱼想顶嘴,却又害怕千刺手里的刀真的割下去。 当真是个单纯的“敌人”呢。 同守卫的术师打了照面,千刺直驱而入来找宁日潇了:“哦啦,真的在这里啊!” “千刺?”化羽惊讶的问:“他是谁?” “喂!死刺猬!你带我来哪里啊!” “这小子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千刺拎着人不放,尽管小家伙不停扑腾。 “原来如此。”宁日潇手到擒来的操作能力早就让那个天才小子瞠目结舌了。 “为什么蒙着眼睛?”化羽问千刺。 “这小子是秋之翼那族的,眼睛会放炮,不挡着又要搞破坏了。” “都说是雷眼了!什么放炮!” “和光子的破坏相比,想必也不算什么……”屏幕的一角出现光子刚刚的战斗情景,宁日潇已经修复了大部分的系统。 “小鱼,你没事吧。” “诶?这个声音是……爱弥瓦尔?!” “既然认识那就锁一起好了。”千刺让部下找了粗粗的铁链,把两个人锁到了一块:“哈哈!轻松搞定!” “铁链会不会太粗了?”化羽担心的看着两个瘦弱的孩子。 “喂!同情敌人可是自讨苦吃哦!”千刺摆着手说。 “还是换了吧……来人,换条细些的。” “喂!” “反正也逃不了,就换了吧。”宁日潇也同意。 孩子们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个姐姐,纷纷低下了头。 术师、武士部队的战士们在凝光城内进行仔细的大搜查。城外,被电流击昏的人们多数也已经被医疗部队抢救过来了,加上电子系统的恢复和“总系统”的协助修补,局势总算稳定了下来。好在没有人员伤亡,这就是最大的庆幸了。 某一角落的秘密机械仓房里,一个背影矫健的少年对着屏幕懒洋洋说道:“哦……敌人只有五个么……” “疾藤少主!”执行者匆匆赶来报道:“晴尊大人、以悠少主还有风扬少主已经快到了!” “其他人怎么样?” “有一位副使和几位上主下落不明。” “马上把情况汇报给助贤,城外的人要做好抚慰工作,尤其是国外的来宾,另外……海蓁子还没找到的话,就让软素立即撰写一份澄清信函发到各个国家去,证明……是国外的元术师潜伏为祸的……” “是!属下这就去办!” 芙菱少主的荷颜宫以“荷新藕秀,芙雅莲怡”为名。院子里的方池中、还有“芙蕖香榭”的周围,开满了清丽脱俗的荷莲双花,碧粉空澄,雅致清远。本来以为赏荷来此便是,殊不知“佳处另觅桃源角,白荷三月来报春”。 凝光城在光之结界温暖的滋养下,是个夏长秋短、春恒冬瞬的世界。所以很多花卉开放过早并不奇怪。 在西南方向的城界有“桃源一角”,奇特的是,这儿并非桃花的盛开之地,却填满了清雪一样的“白莲芙蕖”。城中曾有人赋诗“风露之润生幽骨,寒池之净造清魂”,以赞叹这里莲花的清新和雅致,纯洁与脱俗。唯一的标志性建筑就是那座高大的石质牌楼,坊壁绘满了美丽的莲朵跟点水的蜻蜓,“终归原去”四个大字端端正正的写在匾额中间。 “敌人是冰之国的元术师,翎早就和我报告过,可是我没有在意!”晴尊匆匆的说着,疾步赶往凝光城。 城外已经安扎了许多营帐,应该是临时安置国外游人的,看到途倩儿和众副使与人们欢乐交谈的情景,碧和风扬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有人员上的伤亡,碧姐不要担心了。” 一向乐观豁达的玉灵碧却始终眉头不展,自责不已:“都是我不好,我以为通过了国境上的检查,就不会有问题,谁会知道同盟国的元术师会来做这种事情?” “以悠已经去调查这次事件了,碧姐不要再困恼了,多亏有国境检查的那一关,已经减少很多损失了。”风扬安慰着。 “本来是要让人们一同分享我们的快乐,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走入凝光,碧一眼就看见了始终在指挥的助贤,那个少年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工作着,从不会出一点差错。 她觉得无地自容了,转身,掉头往刚来的方向走去。 “碧姐!才回来你又要去哪?” “诶?风扬,你回来了,碧姐呢?”也俊拎着两只机械兵的“遗体”打算送到电子总站。 “应该是去游人那边了……城里情况怎么样?” “机械兵停止暴动,应该是系统重新恢复了,只是虹灯才修好一部分。” “光能总站的问题比较大吗?” “嗯,疾藤已经赶去,差不多快搞定了,现在就差全城搜捕一遍了,因为敌人还在城内!” “还在?那不就是说危险依然存在?” “是啊,游人们虽然安然无恙的转移出城,可我们的人到现在还有下落不明的,系统尚未修复,用不了‘寻导器’的话,根本就不可能迅速的搜索到人……”也俊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 “那我们去找找看吧!” “嗯!助贤已经派很多人了,我们……先找到光子,用她的光镜找能快一些!” 其实不需要期盼黎明,即使朝晨到了,没有电子和光能的系统就依然起不了作用,依然无法在这么大的一片领域里找到目标。 此消息一传入护光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圣母提前四小时召开早会,旗主们窃窃私语,只好让玉金喊一声安静。 “圣母大人,凝光城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能帮什么忙呢?”一个年轻的男子笑着问圣母。 “那你说……能帮什么忙呢?”圣母也笑着反问。 “依属下看,我们只要去祝贺一番便是了。”妹喜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听说他们的系统都坏了,什么也做不了,比平时不一定浪费多少时间呢,只可惜没有人员上的伤亡。” “妹喜,别这么说啊,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坏人的。”玉金说着,把每个人的表情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 “只是怕他们做错的事情会牵连我们,各个国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怎么说也算是光之国的啊。”御政宫的第一才女,那个体态纤长、美若天仙的女子说道:“找个人去解决一下好了。” “没什么可担心的,把这事交给比吉特瑞拉就是了。”玉金向他的主人建议:“只要撇清关系,把责任都推到天地盟的身上,相信就不会牵连到我们了。” “诶?”妹喜仿佛发现了什么旷世奇宝,兴奋的叫了起来:“这么说,我们大有机会彻底打败他们夺回主权啦!” “都说了不要表达的这么直白,万一出了叛徒可就不得了了……”玉金说着,又捉贼一样的看了每人一眼。 有一个叫儒凭的旗主不服的瞪了他一眼,立即被捕了个正着。 “在生什么气啊你?”妹喜素来与玉金要好,看到闭会之后他一脸的恼色,很是不解。 “儒凭那个家伙居然敢瞪我!一定是嫉妒我们少旗主比他们后面的旗主在圣母面前吃的开,说不定又打什么主意了!不行,我得把他弄下去才行!如果城中有人与我们为敌,那就太危险了!” “你是要把他踢出去?” “嗯,如果不踢他他说不定还会反踹一脚,都是阴险的人!对付这种和我为敌的就要像对凝光城的人一样!”言毕又察觉自己说的不妥,玉金泛起笑容,一把搂过妹喜:“当然,是我们!” “走!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妹喜倒不是很在意玉金介怀的问题。 天色微明,东边天界处的鱼肚开始发白…… 凝光城的光能系统已经修复的接近完善了,机械兵残骸也均被回收。只要“寻导器”进行搜索,很快就能找到另外的三个敌人。 一诺无声的进入了电子总站,双手比划着说:“就差三个了。” “嗯。”宁日潇的面色苍如白纸,早已是疲乏不堪。 化羽一直叫她休息,可她就是执著于时间,宁日潇的身体素来虚弱,连粗心的千刺都知道她是那种经不起折腾的女孩:“喂,休息一下吧,没听一诺说么,只剩下三个,人们也都无事,该放心了。” “我倒还好,只是碧姐……一定在过分自责了。”声音里都出现了苍白,好的到哪里? 黛萌向以悠报告助贤少将的搜寻结果:“现在还没有找到的有光子少主、天雪城主、海蓁子少主、苍棱城主、木茉城主还有翎少主,副使白颜和多多,以及执行者从容也下落不明,其余的上主大人及副使执行者正在极力寻找。” “我知道了,你也去帮忙吧。” “是。” “如果旋鹰也在的话,就不妙了……”最稳重的女上主,似乎也是把责任看的最重的人。 “啊呀呀!真是太荒凉了啊,呵呵……”妹喜一踏入凝光城的大门,就开心的忘乎所以。 “连大门都无人看管了,何时见到天地盟颓败到如此境地啊!”玉金的表情和妹喜实在差不了多少,进了城,开始拔拔花草、踢踢门窗。 “诶?玉金,我说这里不错,咱们什么时候能住进来呢?” “急什么?早晚是咱们的,天下人给的,凭什么他们全得!”说着恨恨的扯烂了一把仙客来。 “诶!反正现在也没人管,我们就四处‘看看’吧!” 妹喜的提议正合玉金的心思:“走~怎么能浪费这天赐的机会呢!哈哈哈!” 眼帘终于打开一条缝,感觉有白色的光射进来……好刺眼!尽管天色依然暗淡。 “这是哪里啊……” “你醒了……” 诶?多多?从容“腾”的坐直了身,把他吓了一跳:“我这是在……” “你被人打昏了……” 还是木茉和漂零的战场,可两人早已不翼而飞。 “对了!”她反应过来,把手中紧握的冰魄针塞到多多手里:“还好没被人拿走。” “呵……”他笑了。 “你笑什么?”从容不解。 “就算昏倒了也一直死死的抓着它,我只能在这里等你醒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她说,这可是发自内心的真话,也不管得不得罪人了。 多多依然只是笑,很淡很淡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天色问题,看起来……他的脸色很憔悴。 他告诉从容,凝光城的动乱结束,人也都安全。 从容竟忘记了自己应处的立场,倍感庆幸的说:“太好了!” 她以为安逸再次回来了,不管如何她竟真的这样希望……直到,那个瞬间的降临…… 起身,揉揉酸疼的四肢,这就是平时不锻炼身体的后果。多多看她笨头笨脑的模样,又笑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也不错,被笑了还觉得舒坦呢……嘿嘿…… “啊啊啊啊——!” 响彻云霄的一声惨叫突然而至,从容和多多错愕的转首去看,朝叫声传来的方向飞快奔去—— 桃源一角的巨石牌楼下,一方砖地上正不停的增加着血滴的数目,一滴一滴的鲜红,从高处垂落。 副使云蕾惊恐不已的望着头顶上方,瞳孔里呈现的面容刹那间冻结在思绪里,崩塌,随即溃裂。 “少主————!” Chapter 0017 “少主————!” 惊叫传入了相隔不远的电子总站操纵室,上主们的神色骤然一紧。 化羽呆呆的确认着:“那是……云蕾的声音……” 从容和多多飞快的奔到事发地点,软素已经从另一个方向跑来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云蕾怔怔的站在那里,嘴唇颤抖着,脸色惨白。 软素走上前,伸手晃了晃她的肩膀:“蕾姐,你怎么了?” 她一直望着的那个方向,从容随之看去—— 天!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在这里怎么可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一步没站稳跌坐到地上,身旁的多多开始有了和云蕾一样的表情。 “翎少主——!”云蕾哭号着,往前走了几步,颓然的跌坐下去。 “翎少主?!” 石牌楼的匾额之下,一根细细的钢锁高高悬吊起一具苍白的躯体,身上的白甲被鲜红染透,像一朵泣了血的白色莲花。可以清楚的看到胸口上插着两把长长的尖刀…… 翎少主,双眼微合,神色安然的注视着脚下的某一个角落…… “少主……不可能……不会的……翎少主……”云蕾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声音,那一直都是自己深深崇拜着、憧憬着的英雄…… 呆呆的,眼前已是一片空茫了…… “少主……”从容望着上空的一切,问自己这不是做梦? “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声响,远处的风扬、芙菱、也俊、搀扶着光子的静然陆续赶到。 当他们顺着几人的目光注意到那一朵血莲时,从容知道,所有的欢腾与快乐在那一刻画上了休止符。 那张熟悉的面孔,狠狠撞击着众人的眼眸,瞬间,思绪崩溃。 无主看护的电子总室,终于给云罗风树提供了下手的好机会,这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居然伶俐的躲过众兵的视线,携爱弥瓦尔和秋之翼鱼快速潜逃。 沿途,化羽一行通知了另外的人,同时赶往桃源一角。 翎的尸身已经被平放到了地上,在场的人痛哭流涕,而从容只是呆呆的看着那朵血莲而已。 突如其来的剧变,刺痛着每一个人的心脏,无法想象当晴尊大人看到这一幕时,会怎么样…… 雪白的轻绸,安静的覆上那具尸体,直到她瞳孔里产生的剧烈变化:“谁!是谁干的!”那张娇艳的容颜几乎要把血滴尽,白的可怕。 “光子!你、你冷静一点!不要这样!”静然紧紧拉着浑身剧烈颤抖的相夫光子,眼中的泪水却难以抑制。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翎!给我站起来!”那副颤抖的可怕的身躯挣脱束缚,猛然扑向地上的白绸,拼命摇晃:“给我醒一醒!你别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给我站起来!要不我就生气了!起来啊——快起来——!” 一把掀开绸子,少女将地上的人紧抱在怀里,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同一句话:“给我像个战士一样站起来!要不我就生气了!你不是最怕让我生气的吗?翎!你站起来啊!” 泪水狠狠的摔落在地上,和血滴相溶汇成一幅刺眼的图画。怀里的人睡的安稳,一脸恬淡的微笑,可是将他紧抱的人神色却近乎疯狂,化羽要求看一看翎的尸体,光子就大哭着抗拒,没有办法,千刺和也俊只好合力把这个神似崩溃的女子拉到一旁。 静然哭道:“你别这样,你的手臂断了,不能太激动啊!” “碧姐呢!碧姐在哪里!”红如罂粟般动人的火发,贴服在雪莲一样苍白冰冷的皮肤上,相夫光子的手臂剧痛难忍,却怎么都无法与心灵的煎熬相比,此刻她的美丽毫无生气,而又凄厉动人,她不停的大呼着,惨烈的声音与众人的哭声、心里的惋惜交织在一起:“碧姐赶快来啊!快把人救活!快啊!” 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能让这个狠厉坚强的女子悲痛至此……很久很久以后,从容才渐渐了解其真正原因,也了解,很多事并非像表面看到的那样。 …… 缓慢的步伐,众人在前往的道路上茫然失措,谁也不愿去告诉他们的大姐这个事实。前所未有的沉重覆盖在他们的脸上,还有心里。 “我……我去告诉晴尊大人!”多多下定决心说。 大家惊讶的看向他,眼角的泪痕仍在。 “我、我也去。”从容想,还是先跟着多多好了…… “嗯。”风扬点点头,示意两人。 从容看到男上主们的脸上并不似女上主那般泪流满眼,只是沉痛的样子却怎么都掩盖不去。那么她呢,她现在心里是怎样的感觉?多多……多多他没有哭,可是,他的样子比流泪还糟糕。 “多多……你想哭就哭吧,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他平静而悲哀的模样,心就会不由自主的抽搐。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快到从容已经跟不上他的节奏,快到一转眼,人便消失在了眼前。 翎的事故,想必最受打击的就是多多吧…… 身边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忽然听见响动,是一阵疲惫的喘息声。 好奇,从容轻轻的走了过去。 林子的枝叶深处,一个黑衣少年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的比光子少主还严重,手里一把寒光逼人的短刀直直的指向前方,眼中不见任何生气,但杀意充斥全身。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憔悴不堪,从容不认识这个虚弱无比的少年,可他对面的人她知道…… “喂!”传入耳中的是火烈而霸气的声音:“老子现在没空和你磨蹭!你留下名字,我们改日再战!” 那是一个强壮挺拔的少年,烈火一样的半长红发稍稍向左边偏倚,额头绑了一条黑色的带子,浑身散发着英武不凡的阳刚之气,只是脸上的那两道剑眉始终皱得紧紧。 对面的虚弱少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竟一句话说不出来,手中的寒刀突然射出一道白芒,直逼英武少年。 少年一侧身,刀光就闪到了身后,已经不耐烦多时的英武少年低吼:“喂!老子说话你听不懂吗!再妨碍我就把你拍扁喽!” 对手衰弱的似乎连站立都很困难,摇摇晃晃却始终没有倒下。 “啊~啊~不干了!不干了~!”英武的少年挥挥手,本来严肃的表情消失不见,他坐到身侧的岩石上,嘴里叼起一棵草,懒洋洋说道:“和你这种病秧子打,赢了也没意思!还是先看好病再说吧!” 虚弱的少年眼中现出不解,这个人,刚刚的杀气明明比自己强烈,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副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啊?” “……” 从容仔细的端详着他的容貌,苍白,瘦弱,俊逸而冰冷,可是很漂亮,就像当初圣母身边的那个红衣少年一样。 英武的红发男子想了想:“没见过啊……新来的吧……” 几缕墨色的刘海贴服于额前,和汗水夹杂在一起挡住了眼,燥热且冰冷的吐息着。那个叫旋鹰的少年始终没有开口,让从容怀疑他是否和一诺城主一样,是个活在无声世界里的人。 想想,还是先撤退好了,去追多多吧,他现在最需要安慰……想着想着,颈部竟突觉一阵冰凉,从容下意识倒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人。 咦?!身后何时站立了一个人?! “喂!旋鹰!你在干什么啊,怎么还不动手!”是个女孩的声音,可绝不是凝光城里所有的! 红发的英武少年和那个虚弱苍白的对手这时才注意到了从容,也注意到了从容颈下的冷刀和她身后的年轻女孩。 “你快离开这里!到风树那边,他已经把爱弥瓦尔和小鱼带出去了,蓝卡尔也马上会跟我们汇合!快!” 身后的挟持者根本没打算把刀子挪开,这可激到了那个火烈的男子:“喂!臭小鬼!在老子面前还敢这么嚣张!你是想怎样!” 从容晓得,她与这位仁兄连话都没说过,他绝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动怒,只是这样的气盛之人绝对难容被他人无视与轻瞧。 “呵!”女孩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赤火霸王’!怎么?流炎山呆腻了,跑到凝光城来玩了?哈哈哈!” “女人,你再用这种轻视人的态度和老子说话试试……”被称作赤火霸王的少年不爽的怒视敌人。 “这个小丫头是这儿的副使吧!我得到了一个很好用的盾牌呢!哈哈!赤火,给我听着!马上按我说的话做,要不然你们就可以准备一副棺材了!祭典?我看是丧礼还差不多!”说罢把冷刃逼近了一分。 喂喂,不是吧,几次都死里逃生了,这回却要这么送命吗?不要啊,很疼的……还有,我不是副使……从容很想回过头去目光真诚的对她说,只可惜压根得不着机会。 赤火的眉头依然紧锁,神色却恢复了方才的冷厉:“你敢在老子面前溅血看看,我就给你们每人准备一副棺材!女人……” “哈哈哈!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呢!旋鹰!快和我走!有这个盾牌想必这凝光的人也不会怎样!哈~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呃……”旋鹰忽然用一只手捂住头部,痛苦的低喘起来。 从容明显感觉身后的人一阵激灵:“旋……鹰?!” 方才还衰弱苍白的男孩,突然狰狞着瞪大双眼,继而做出了令所有人心惊肉跳的举动——手中的短刀寒光突射,没有方向的疯狂乱扫,周边的树林很快被这些耀眼的横光折断摧裂。 那样可怕的杀伤力,连这个胆大的女孩都为之色变! “别……别过来!全部走开!离我远一点!”因为寒冷而颤抖的声音不住的重复,然后继续那可怕的动作。 横光一扫,终于逼向了从容和身后的少女。 “啊啊啊!”伴随一声惨叫,从容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冲力击倒,可是躲过了那恐怖的破坏之光。 原来,是赤火霸王!他在冷光射入两人身体以前,将从容和挟持者一起扑倒在地上,侥幸逃过一死。 “你……谁要你救我的啊!”女孩嘟起嘴,不服气的瞪着赤火,样子完全不像是卑鄙的劫持者。 赤火还真不是一般的酷,理也没理她们,直接起身去注视旋鹰。 旋鹰虽然停止了可怕的破坏攻击,可是神色却更加惨淡衰败。 不禁惹人皱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形色何至于如此? 这时候,从四面八方终于响起了那“久违”的声音:“各位上主、副使执行者!请马上到至尊圣殿开会!各位上主、副使执行者!请马上到至尊圣殿开会!……” “哦?”身后的人嘴边泛出一丝邪意:“爱弥瓦尔的破坏没有成功么……系统已经正常运作了啊……” “什么事啊?动乱不是摆平了么?还开什么会啊。我对战斗比较有兴趣……”赤火不耐烦的甩头说着,看来完全不知道桃源一角发生的事情。 是时候,告诉他了吧:“是因为,翎少主死了……” 从容说,眼前不禁出现的画面,有那张干净的笑脸,还有……多多哀落而平静的神情。 那一个夜晚,无数的流星畅空游弋,画下一道道优美而靓丽的线条,银耀,星零,之后破碎…… “碧姐是从冰国来的?”月下俊秀清雅的容颜,含着纯洁的笑意发问。 “嗯!”回答他的是一张比翌日的晨曦还要明媚的笑颜。 总是这样喜欢笑呢,喜欢宽和的待人,喜欢把自己的明媚与快乐送去每一个人的心里。 从没有见过这样至纯至简的人,翎时常会因为满足而发笑,怎么就认识这么个大姐姐了? 他们喜欢凑在一块儿聊天,喜欢看同伴们嬉笑打闹,然后从心底流出的温柔就这么不经意的写在脸上…… 和大家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呢。 有人说自己和翎不是同一种人,只怕碧都不会认同吧,心间荡漾流连着的温暖,不过是能与想在一起的人们同聚的一种……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拥有的“宝藏”。 “光子,手臂还疼吗?” 与那夜同样的景象,只要坐上宫顶,便可一览无遗的饱收流星画彩,皓月凝辉。 光子的手臂被白色的绷带缠吊,已经不再抽搐了,只是神情哀落的让人揪心。 碧轻轻抚上她的手臂:“保重你自己,以后的路还长……” “可以吗?”转首,问满眼尽是纯粹的晴尊:“碧姐才是最伤心的人吧……可是为什么呢?你可以如此平静?”言毕泪滴滑落。 碧没有回答她,只是仰望长空:“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 “我给他做了检查,已经……” “这我当然知道!”她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所以……我们失去了翎!碧姐非但不觉得悲伤?也不要给他报仇吗?!” “你们在吵什么?赶快下来吧!”秋之翼然走上来提醒,大家已经到了。 回了至尊圣殿,在供放翎遗体的棺木前,光子不满的目光仍然缠绕着玉灵碧,碧只是异常平静的面无表情。凝光城的人几乎尽数到场,并且换好了黑色的丧服。 “找到海蓁子他们了吗?”晴尊问。 “通过寻导器找到的人还不完全,尤其几位上主仍下落不明。”黛萌回道。 “以悠……已经去了?” “是,神使早已在外调查此事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哼!只依靠别人的力量,算什么真心实意!”光子讽刺的说着。 “你又发什么疯!”芙菱冲着光子叫:“又不是碧姐杀的人!你干嘛这么说话!” “起码对她忠心耿耿的翎不明不白的惨死,她竟一滴眼泪都没掉!枉御政宫的人都在传,说你们才是感情最好的主仆!呸!” “相夫!”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风扬龙泽看了看她,十分严肃的说道:“不管怎么样,不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大姐讲话。” “哼!”相夫一翻眼皮,干脆扭过头去生闷气。 两弯碧色的长眉不由自主的深深蹙起,锥心刺骨的疼痛在全身起伏,蔓延到骨骼里,血液里…… Chapter 0018 有人说过,面对死亡的哭泣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当眼泪掉下的时候,应该庆幸,自己也可以拥有并付出如此珍贵的东西。 因为翎还没死,碧相信着,每天陪伴在侧的人失去踪影也不过是短暂的别离。但,终有一刻,当美梦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真实”竟如此可怕。 回首,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在眼前……沐代,圣鹿,翎…… 那样无悔的神情,纵然面对死亡仍然一笑置之的样子,令自己……无地自容! 为什么要牺牲?为什么不好好的活下去?为什么要无私到令人如此心痛?!碧问那些离去的人。自己一直是快乐阳光的代表,从来不哭不恼,被骂白痴仍然在感激上苍赋予生命,却无法面对别人的死亡和伤痛。 难怪好多人都在说,这个国主,太稚嫩,很失败。 没有去看碧的眼睛,所以无法窥破她眼底流露的悲哀。相夫仍旧不理,闷闷的恼着,玉灵不敢靠近,她知道这时候的光子只有一个人静静的,才不会气伤自己。 “不去吗?”然轻声的问,看了看红发少主的背影。 碧垂下眼帘,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抽搐,身不由己的微微发抖。 然看着晴尊无声悲泣的哀痛模样:“碧……” “你……你你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哦!要不然这丫头就没命了!” 果儿手里的刀不停的抖动,搞得从容胆战心惊:拜托你不要抖好吗?人命在上面啊! 其实从容清楚,她是害怕一步步跟着自己的赤火霸王。虽然大哥他满脸的不屑,可果儿还是寒战连连,旋鹰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头部,尽管喘得不再艰难,但脸色没有丝毫好转。 “还有你!”见他也跟得紧了,果儿开始没命的大叫:“不要靠近!离我远一点啊!可怕的家伙!连自己人都攻击!” “喂!怕成这样就把人放了,否则呆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你少啰嗦!我要和旋鹰安全的离开这里!你乖乖合作!放我们出城!”说着刀刃再次逼入一分。 从容感觉自己的表皮已经被划开了,虚汗从指尖滴落。 已经快走到至尊圣殿了,从容的担心减少了一分,是赤火霸王故意把人带到这里的!因为果儿根本不认路,天真的以为身为天地盟一员的赤火霸王会轻易的放过这些…… 杀害了他同伴的凶手! 可是果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天真,当她一眼看到“至尊圣殿”几个大字时,竟一把拽起从容跳到了一棵大树上,冲着身下的赤火大声怒吼:“混蛋!你敢耍我!让你把我带出城!居然领来至尊圣殿!你什么意思!” 哇!刀子要割下来了!明显感觉她在用力!从容连气都不敢喘了,活活憋出一身的汗。 “你以为……在我们凝光城捣了乱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走掉吗?”他的目光逐渐冷却,一股火焰般强烈的杀气焚烧起来:“你们这群混蛋!老子今天非灭了你们不可!” 刚刚吼完,身后的挟持者忽然全身僵直,木偶般的从树上摔坠下去。 赤火起先愣了一下,接着飞身跃起,将从容一把带下了树。 “怎、怎么回事?”果儿摔得不轻,毕竟是年纪尚小的女孩。 “切!谁要你多管闲事啊!” 诶?赤火在和谁说话?一副很不耐烦却又熟识深知的口气?连旋鹰的表情都出现了些微的变化,从容断定,那是震惊的浅兆! “你什么时候?……”果儿用力挣扎起来,身上隐隐现出千百条细而晶莹的冰丝,紧紧的捆绑住各个活动的关节。 “原来在这里……”清逸悠远的男声。 从容讶异的回过头,继而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孔:深色风衣,齐颈墨发,身材纤长,十指的指尖处迸射出数根细到几乎看不清的冰色丝线。 “碧……”从然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心疼碧,尤其是看到一向坚强乐观的她此时却哭得如此痛苦,如此颓败。 玉灵碧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钻石,记得那是当初攻入国都以前,远在青城花都时,碧为了庆祝南北两队重逢而用术法创造的杰作,翎当时还笑着说:“只有碧姐能把碳变成钻石。” 此后,这颗钻石成了“光之契约”,只要同在,便一定随携! 然而到头来,翎还是放开了手,不再紧握这份“约定”,这样的念头不住的穿梭在思绪里,令碧痛不欲生。她哭得更加惨痛,恨不能与之同去。 “对不起,碧姐。” 一声轻轻的呼唤,才终于让这个暗自悲泣的女子抬首,晶莹的眼眸里依然是那股熟悉的纯净。 颈上短发漆黑如墨,刘海止于眉上,眉下那双眼目冷峻胜似黑夜,细长、深邃。旷野一样悠远的神情,安逸、静雅。 这就是新面孔给从容的最初感觉,是个美到极致的男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俊逸和飘渺,当真与众不同。 男子手上的丝线微微扯动,使果儿更加难以挪移。 “怎么?你刚才和她交手了?”赤火没看上去那么头脑简单。 “在冰河宫打了一架。” “翎的事你听说了?”赤火的语声低而凝重。 “否则也不会出来……”往前走了几步,黑发男子的口气平静淡漠。 “嘿嘿……”果儿看看他,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大家都没有看到。 从容不得不庆幸自己的命大,到现在还没断气,真不知是托了谁的福! 果儿拍拍她的肩,她很自然的问干什么,接着…… “天啊!竟然又被挟持了!” 赤火和苍棱惊了一下,已经来不及救人了。 只听果儿嘻嘻的说:“你以为凭这几根破丝就能捆牢我吗?真是失算呀,傀儡师大人~” 没有拿刀,她用手指紧紧掐住了从容颈上的两处穴位,使人动弹不得。 赤火拍拍头,懊恼的想刚才不该大意的聊起天来。 “真是天助我也!你们快放我们平安出去!要不然!呃……”话音戛然而止,紧掐着从容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接着冰冷的僵住,果儿的眼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瞥向身后…… 那个袭击自己的人!不是苍棱、不是赤火、也并非旋鹰,而是……! 那样的纯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与自责。 “碧姐对不起,你对我这么好,我还说出那样的话伤害你,我简直不是人……” 不知何时光子已经站在了跟前,自己的脆弱和悲痛毫无掩饰的进入她的思绪,令她如释重负…… 怎么可以怀疑碧姐?我真是糊涂。 “碧姐,不要哭了……”这样说着,明明想挤出笑容给她看,可一开口泪珠就这么不听使唤的掉下来:“碧姐对翎的感情我最清楚了,对不起,我这样冤枉你,实在是该死!你不要当真,只当是芙菱说的那样,我是疯了才胡言乱语……” 掏出帕子抚去她的泪花,自己的脸上却清流纵横:“对不起……” “光子……”她们哭作一团,毫不掩饰的宣泄心里的悲痛。 对于光子来说,翎和碧都是无可取代的存在,对一向敬爱和喜欢的大姐说出那样的话,现在想想又何尝不是在割自己的心? “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麻烦,你给予我无尽的帮助,我却总是在用不理解回报,真的该死!” “你……你……” 从容还诧异果儿声音里出现的变化,后背就有了湿润的感觉,撇头一看,她立刻吓得呆住:蓝色的衣摆上紫色液体倾泻一片,涔涔流下,滴到地上就变成了鲜艳的红。 莫名的恐惧袭来,从容看向果儿,发现她的表情更加苍白,低头,一把染血的剑刃穿透身体,临近自己的身前,只不过它穿透的……是果儿的身体! 果儿的嘴里喷薄了一口鲜血出来,倒地,无法再言语。 “真的很危险呀!” 从容再次怔住,多多?! 他手里持剑,一脸无情的冰冷,用极不协调的温和口气问道:“两位城主,你们没有受伤吧!” “开玩笑!”赤火说道:“我怎么可能受伤啊!尤其是这种弱者。”说罢瞟了一眼地上的敌人。 多多展开笑脸:“是呢,没有人比你们更可靠了……”丢掉沾满鲜血的长剑,多多笑着走向从容:“从容,你没事吧。” “你……你杀人了……”从容用很小的声音害怕的说着。 他先是一愣,然后耸肩笑道:“如果不动手,你就会有危险,而且还会给各位大人造成困扰,所以……没法子呀。” 是为了救她么?……她知道应该感激,可是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那么……”多多走向另一个,杀意从圆圆的眼瞳里闪过:“两位城主,容许多多再除掉一个祸害吧!” 旋鹰敏感的倒退一步,举起了破坏力极强的那把短刀。 “停手。”叫苍棱的冷峻少年突然出声:“一切等审问完后再做处理,把这两个人先带去晴尊那里。” “没那个必要吧,苍棱城主。”令人惊讶的是一向听话随分的多多并不认同上级的吩咐,而是一脸无害的笑:“直接处理掉比较妥当,要不然翎少主可就白死了……” 众人一震,多多继续说:“我不知道各位的心情,只是我现在无法平复自己……这些人杀害了我最尊敬的人,我……不能原谅!”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令人费解的是那洋溢了满脸的笑容:“所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所谓的笑容,却在狠狠刺痛着别人的心,每一颗为翎感到悲痛的心! “别……别……听他的……” 笑容冻结在脸上,多多低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满眼愕然。 名为果儿的女孩满眼不甘,拼尽力气往外吐字:“多……多,你……别想……骗……骗人!你……你才……是……” 多多的侧脸只有从容能看见,从惊异到恐惧的全过程一丝不漏的闯入她的眼睛,纵然天性愚钝,她也已经明白了□□。 “死到临头还要信口开河吗?”多多捡起那把剑,指向果儿:“死吧!” “慢着!” 多多根本不打算多耽误一刻,剑刃直刺喋血满地的少女。 “铛!”赤火一个石子飞来,打掉多多手里的武器:“苍棱说的有道理,先审然后再定罪,多多,你也不希望冤枉了谁吧,找到真正杀翎的凶手,才能告慰他的亡灵。” “赤魇城主说的是呢。”多多的眼睛蜿蜒成两道弧,阳光满面:“那就这么办吧……” 跟着城主们往前走,从容回头看身后的多多,他面无表情,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晴尊大人。”站在众上主之首的这名女子,古铜色大波浪长发恰到好处的绾成一个髻,无刘海的发式显露出端正完美的脸型,体态饱满,身高突出,一袭黑棕的披风恰到好处的包裹在体表,突出了玲珑有致的身段和那种高贵逼人、傲然独立的气质:“已经锁定了敌人的逃跑方向,是否继续追赶?” “当然要追!”相夫光子上前一步,口吻难以平静:“碧姐!让我去!让我去把那些人追回来!” “光子,交给助贤吧。” “不!让我去!”刚强好胜的人哪肯轻易的妥协? “啰嗦的家伙。”助贤冷冷的丢下一句,随后消失。 光子意欲追上,被风扬一把扯住:“你这样激动,去了也只会坏事,老实等着吧。” “可是……”看到风扬的表情,光子叹了一口气,她向来对大哥的话难以抗拒,就连碧姐都没让自己听话到这种地步。 “好了,大家就‘耐心’等待吧……我绝对不会饶过伤害我家人的人……” 或许很多人还并不了解碧的为人和性情,否则,当听到她讲出这样的话时,任谁都难以置信。 多多没有跟进至尊圣殿,从容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就一直静静的陪在身边,毕竟……他们是一路的人…… 他走过昙园,在幽冥树上坐下俯望,表情平静而麻木。 那时候,对于他来说世界是冰做的,看起来很纯洁,却冷的可以冻僵人的身体……和灵魂。 饿是什么感觉,只有一个人真正体会以后才知道,人最初的“梦想”不过如此。 小小的身躯被一层单薄的麻布裹着,还是有皮肤露在外面。 这个世界是冰色的,纯粹而美丽,总能看到来这里赏光的游人。可它越是美丽,自己就越难过,甚至憎恨。真实……并不似人们所讲的那样表里如一。 记忆里的真实,在那样一个纯洁冰冷的世界里,不过是不停凌虐人性的杀手,即使原本拥有的可贵,终究也会随着这样的世界腐化变质。 偶然得到了别人吃剩的食物,也会在一瞬间觉得世界美好,可是还没有张嘴就又被无情的剥夺了。 活下去!只是想活下去!难道这样平凡的愿望世界都不允许他实现吗?憎恨,他有权利憎恨! 一巴掌打向抢夺自己食物的饥饿者,瘦小的身体即刻遭来一顿痛打,他知道,抢夺者和自己一样难受,不过看来,那样的人只是比自己更加悲哀而已。 打吧、打吧!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弱者注定要被欺负,注定要带着强者给予的惨痛过活,人只有一种结局才是平等的,那就是死。 已经无法活下去了,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填饱肚子,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只有四岁的男孩静静的合上了眼。没有哭泣,他只是在等待离开这个美丽而冰冷的世界…… Chapter 0019 没有任何的牵挂。在这个世界,这个国家,有很多跟自己一样的孩子,没有亲人,受尽世人的欺凌与辱骂,偶有的好心人对他们投来怜爱的目光,终究……也不过是善良的人对其表达出的昙花一现。再善良的人,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也不可能重复同样的温暖,一切都如过往云烟,一旦消散就再不回来。 “啊啊啊!”刚才抢夺食物并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人,转瞬之间化成一滩血泥。 朦胧中,一张冷漠而稚嫩的脸出现在视线里,记忆中第一个让自己拥有印象的人。 短短的天蓝头发,在冰色的照耀下苍白但洁净,身上穿的同自己一样单薄,却如风般坦然,丝毫不会发抖。 “你……这是做什么?你杀人了?”虽然很讨厌那个抢夺者,可是却不至于…… 那个如风般淡定的人却问:“想活下去吗。” “当然想!”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么……”干净却冷漠的面容,依然不改平淡如风的神色:“就要杀人!” “可是杀人是不对的!” “那么你就去死!” 无言以对,弱小的多多只是颤抖。从来到这个世上开始就不停的颤抖,寒冷,才是记忆里的第一种知觉。 “我们无愧于天地,是世界辜负了我们……你不想被命运操纵,就要自己掌握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和别人的生命!” 身后突然跃出了跟抢夺者一路的人,被眼前的孩子几刀内血溅在地,那优雅凌厉的动作、迅速猛烈的攻势,在多多的眼里化成足以撼动天地的强大。 “记住我的话,不想死……就要懂得魔鬼和天使的区别,我们是魔鬼,被这个世界创造出来……再去毁灭世界的幽灵!” 天使和魔鬼的区别在于……天使可以轻而易举的变成魔鬼,但当魔鬼想要回头,终归原处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回去的路。 清风之中挺立如松的少年,从小便有了一种孑然于世的洒脱和漠然,跟那张清秀干净的脸庞很不相符,但就是这样的淡漠与冰冷,驱使着多多……即便和他一起被世界遗弃,也甘之如饴。 从容小心的爬上了树干,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栽下去,多多想得出神,稚气而青涩的脸颊流露出只有熟世之人才会拥有的沧桑与寞落。 就是这样的表情,让从容一时间定在了那里。 很悲伤是不是?我们有着不同的经历和人生,我却总能看到你眼里的悲哀和孤独,所以……翎少主的死去让你无法面对,无法拥有再活下去的意义……可是,我并不想看不到你。 他抬头,看到从容深深注视他的眼神,诧异:“你怎么上来了?很危险,快下去。” “多多……除了翎少主,你还有其他在乎的人吗?”一手扶住树干,她已没了胆怯。 多多更加不解的看着她。 发觉自己问的有些越界,从容慌忙说:“啊!那个……这里风好大,我们下去吧哈!”然后她就开始寻找下树的方法,怎样不至于摔断腿。 多多静默的望向虚空的某一个方位:“有啊……” “?!” “不过……已经死了……” 那张脸上,依然是自从失去翎之后就一直淡淡的、哀落的神情。 “从容。” “嗯?” “你知道孤独的人最想得到的是什么么……” “是……别人的关心和爱护。” 多多摇头:“奢侈。” “嗯?” “你定的义太奢侈……” “诶?”从容越发不懂了。 “其实……只要一个温暖的眼神,就足够了……” 那时绝不是错觉,就是这种心里隐隐抽动的感觉,疼……和刀子割伤皮肤一样的痛楚,不过,痛的是心。 你的要求就如此低廉吗?想要的就仅仅是他人一个温暖的眼神?多多,该怎样评价你这个人啊?如果你是所谓的魔鬼,我便想知道,魔鬼……是否也懂得伤心难过?是否也可以这样坦诚的流露内心真实的感情? “给我拿下!”神将一般的元术师出乎敌人的预料,毫不费力的寻到了他们奔逃的方向,并迅速包围。 “云罗风树!爱弥瓦尔!还有秋之翼鱼,你们另外两个同伴呢?”少将冷厉的质问。 战斗,意料之中,他们都是彼此不会退缩的敌手,只有战斗才能把一切解决。助贤只顾和为首的云罗作战,完全没在意地上的两个孩子,小鱼冲爱弥点头一笑,然后双眼对准了空中的银发少年。 “我就说你一个人不行吧!哼!” 云罗和助贤双双一怔,突现的女子身姿飒爽的临风而立,在近处的树尖上俯视微笑。 小鱼把瞳眸移向了她,还未发动少女已经站到了身后,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活像抓住一只小鸟,轻笑:“千刺说的就是你啊,小鬼头!” “放开我!你这个女人!” 光子转首看了看爱弥瓦尔,这个少年对自己的行为显然没有反抗的能力,可是那个云罗风树却急了,几次想冲上来夺人。 助贤狠劈一剑:“你在看哪里啊!” 洞察了敌人的顾虑,相夫狠狠一笑,她将小孩单手举上半空。 云罗大吼道:“住手!” 就是要摔给你看!相夫光子仿若扯飞斗篷一样,把秋之翼鱼狠狠抛向身侧的湖水里,然后挑衅的看着焦急不已的云罗风树,那个男人果然逃离了助贤的战斗,一下子扑向湖中央。 “糟糕!风树!小鱼!”还是那个少年天才最先发现的。 湖水瞬间静止,云罗同怀里的小鱼死死的困在中间,出也出不来,下也下不去:“怎么回事?” 助贤酷酷的闭上眼,已经了解情况了。 “哼!”光子冷笑道:“想逃出我们的围捕,下辈子吧!” 云罗这时才明白,这个女人并不是为了刺激自己才把小鱼丢下水的,一切都是他们的计划。水里早已设下了结界,只要他跟着跳下去,就绝对插翅难飞。 “说来也怪啊,玉金。”玩够了的妹喜半天也没看到一个凝光人,深觉无聊,便同玉金出来了:“你说这术师部队和武士军团把国境守的滴水不漏,怎么还有人能混进来呢?” “这没什么稀奇,结界和城门都打开了,不出事我还觉得奇怪呢!” “可是不对呀,天地盟向来狡猾,总不可能疏忽了自己的事情,他们不想好了?这样公然使国外的来宾陷入困境,怎么想都不会的呀,真是太奇怪了……” “呵……”玉金笑道:“虽说不关我们的事,但你讲的也不无道理,依我看是有人扮成了元术师混进来的……别忘了,这次的宾客里只有两种身份的人才会得到‘特殊接待’……” 正说着呢,相夫光子迎面走了过来,看到她,妹喜和玉金立即换了表情。 “你们怎么在这里?”也难怪她们变了张脸,这相夫的态度实在不好。 “哟!”妹喜摇起手里的纨扇,轻笑道:“这大门又没写着‘御政宫旗主禁止入内’!我们怎么就不能进来了?” 相夫知道她想吵架,便稍微平和了语气:“并非容不得你们来,只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到这里也要有个分寸才行!”说着绕过两人,径直朝弃忧宫走。 妹喜扯裂扇子,撒手一摔:“怪癖!难怪是传闻中人缘最臭的一个!” “是啊。”玉金道:“我们御政宫虽与天地盟不睦,但其他人还不至于令我产生反感,除了这个人!” “别提她了!”踢开脚下的断扇,妹喜不悦的说:“赶快离开这鬼地方!看到她什么心情都没了!” 不久,从弃忧宫里传出斥声:“探樱!这怎么回事!” 只见那华美富丽的紫恒殿被弄得一片狼藉,如遭了匪劫。 探樱慌慌忙忙的跑进来,看到少主怒气喘喘的坐在桌边的紫漆檀雕木椅上,一手搭着桌沿,怫然于色:“少主,您怎么啦?” “你不是回来了么!为什么这里弄成这副样子!” 探樱四下一看,慌道:“我……我只是出去打探一下白颜的下落,谁知道……” “这些东西也就罢了,看看!我新做的衣裳!都当了破布单子了!你也不给我看好了!” 探樱虽火爆,但这时哪里敢答话,素知少主把设计的作品看得重要,也从不会为了金银之失恼怒撒气,今儿看来是有人“针对性”的下手了。 “少主,对不起,我……我……” “怎么了怎么了?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子□□味?”海蓁子盈盈的走了进来。 光子瞟了来人一眼:“跑哪去野了!大家找你翻遍了整座城,你就只知道单独行动是不是!” “你也不必生气,我知道你在为翎的事烦心,可也不能对探樱大吼大叫的,你说她没看好?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疏忽大意?现在凝光城不同往日,翎的事近在眼前,你有这心思恼,不如想着怎么解决接下来的事!” 海蓁子一席话说的相夫不做声了,探樱松了口气。 “我是要去办的,可大哥和碧姐都说我冲动容易坏了事!气死我了!什么都不能做我活着干什么!” “又说疯话了,整天死呀活啊的,你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有人还不得哭死!”海蓁子打趣道。 “你倒有心思玩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不用担心,我身体好的很!只是翎的事……我真的很不甘心!”极度的悲痛过后,内心开始萌生无数疑点,首当其冲的就是……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多多少少会出些乱子,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翎会……”说着,刚得知此消息不久的海蓁子红了眼圈:“国外的倒好交代了,可是自己这边……” “御政宫!对了,刚才妹喜和玉金来过!还有之前的事……” “诶!你去哪里啊!” “别管我!我要去问个明白!” 海蓁子抬腿就追。哪里能不管?瞧瞧,怒火全对准御政宫了,说不定想到了什么!不去阻止她非弄伤人不可! “多多……听说这次捣乱的几个元术师已经全都抓住了,那你要我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啊?”从容问,开始不避讳的请教他各种问题了。 多多一言不发快步走着,眼底不再是悲伤,而是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焦虑,尽管这样,他也在尽可能的掩饰。 “别拉我!我告诉你!我已经想到谁是杀害翎的凶手了!我要给他报仇!” 相夫少主怒气冲冲的疾步走向他们这里,身边的海蓁子不停阻拦言劝,似乎也不起作用。 “多多!听到了吗?少主说他知道!”从容抑制不住了,其实她也很想知道谁是凶手。 多多却还是不说话。 相夫已经走近,看到多多说道:“你和我走!我们今天就给翎报仇!”然后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多多似少了魂魄,任由这强悍的少女紧拽着往前拖。看这情形从容立马跟上去,海蓁子还有探樱也追了上来。路上,正在嘱咐执行者工作的宁日潇看到几个人,也撇下手里的活跟了过来。 自打凝光出事,御政宫的人勤快了许多,会议至少半天开三次。 “我们就不要再管他们了!”那个年轻的笑问圣母如何是好的男子叫佩佩·玖斯尼,可是曾经“迁党”贵族其中一支的后代:“还是过好我们自个的日子吧,殊容大人曾经说的有理啊!让他们把天下治的繁荣昌盛,然后我们坐着享受,如今就不必……” “我倒没看出你佩佩大人是个这样聪明的人啊!”殿门口传进凌厉的女音,尖锐而冷硬。 御政宫的人统统怔住,那个少女着了一身紧式红衣、脚蹬直筒瘦靴步态优雅的迈了进来。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柳眉杏腮的女旗主小林岛钏怒斥没能拦住相夫光子的几名护卫,众将也只能低头不敢言语,其实惧惮的仍是这个闯入者。 光子冷冷的扫了一眼众旗主,发出冰冷的讥讽:“既然要吃现成的,哪还有再迫害厨子的道理?这不是不想再吃饱饭、给自己掘坟吗?” 众人皆知她的意思,又羞又恼,无言以对。 只有钏适时的反嘲她:“没有了厨子我们可以自己当,别以为天下人离了你们就不行!告诉你谁做都一样!无非就是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让他们有钱花!以为自己创造点财富就成了天神和救世主了!我呸!好不要脸!” “你们要脸!你们要脸把天下人的钱揣自己腰包里!我们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拿了用了还不承认!天下人反你们也是应该!若不是晴尊大人看在圣母的份上,就凭你们也想吃饱饭?” “你……”拿了用了,四个字把第一才女的小林岛钏噎了个彻底,她自是清楚相夫所言何指,所以羞恼的脸都泛青了。 要说小林岛钏,她终究是有文化的人,多少能讲得通道理。可到了妹喜这儿,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光子大人都觉得苦手了,妹喜有的没的掰了一大堆明眼人一看就能瞧出纰漏的道理。 相夫实在是懒得较真,直接问那座上的圣母:“您倒是说说……我们翎少主的死到底与你们有什么关联!” 看来圣母大人表情变化之迅速,连妹喜都该叹不如,身边的那个红衣少年倒是回来了,只是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义公主秋依的位置。 Chapter 0020 “亏你问的出来!”圣母大怒,指着座下站立的少女叱道:“怎么说也是少主了!竟一点长进也没有!在家里惹你的长辈不高兴就罢了,今儿又来这里找麻烦!你想气死我是不是!”说着拼了命似的捣上几口气来。 “红鸢!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圣母大人捶捶腰!”钏朝红衣少年喊着,在从容看来,她眼神凶狠的可以杀死一个人了。 一个香槟黄微卷头发的妙龄少女移了步子过来,在光子耳边轻劝:“姐姐,你这又是何苦?晴尊大人一向敬重圣母大人,你今天来这里说要为翎少主讨公道,时机不妥,赶快回去吧!” 看到这个女孩子,光子的口气才好些:“若不是证据指向这里,我才不会来呢!” “证据?什么证据!相夫!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离开这里!”圣母怒拍桌案,气得浑身乱战。 “这下有好戏看了……”御政宫的某些人表现出看热闹的兴致。 “证据……证据就是旋鹰!”相夫直截了当的切入关键。 圣母愕异的神态把她全部的伪装卸掉了。 “哎呦!今天相夫大人心情不好,被人气了又气,所以才把我们当成了出气筒,大家就体谅一下吧!”玉金笑道。 她不说话光子倒给忘了,接过探樱手里的几件烂衣服,光子“啪”的将东西甩在她和妹喜的身上:“你们喜欢就留着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妹喜大吼着,扑上来煽她嘴巴。 光子一躲,耳光响在了钏的脸上,两人为此在大殿上公然的争吵起来。 看到她们窝里反,光子故意摆出一副得意的嘴脸:“圣母大人!您也不用故意气成这样,你要我拿出证据也正合了我的心意,多多,去把旋鹰带过来!今天我就要把残害翎的凶手通通抓出来!” “是。”多多偷瞄了圣母一眼,然后退出神母殿殿门。 “作乱的明明是冰国的元术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等你的证据被证实是子虚乌有之后看你怎么办!”玖斯尼不敢大声顶撞光子,只得小声抱怨。 至尊圣殿里。 “龙泽,光子是不是去追助贤了?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玉灵担心的问:“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碧姐不用担心,她应该没问题……”虽这么说,对于那个火爆脾气风扬还是不得不顾虑。 这时候梅影边叫边跑的进来了:“晴尊大人!晴尊大人!找到光子了!还有海蓁子!” “在哪里?” 梅影喘道:“在……在神母殿呢!” 玉灵碧十分惊讶,风扬却早已料到。 晴尊打算亲自过去,被风扬拦住了:“您不适宜去那里,况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去!您在这里等我们!” “好,你赶快过去,我害怕……” “我知道,大姐就放心吧。”无法再耽误一刻,风扬恨不能长了翅膀飞到神母殿去。 走后不久,晴尊正要回后殿看光之心,岂料然神色失措的跑了进来:“不好了!晴尊大人!” “出什么事了?”碧立刻忧心忡忡,她以为自己的人又有状况发生,翎的事让她已经没有任何招架刺激的心力了。 “您快去看看吧!光之心……光之心不见了!” “什……什么?!” 等了很久,还是不见多多回来,别说是御政宫的人,连光子都不耐烦了。 圣母的笑意越发浓厚,红鸢趁机大献殷勤:“圣母大人,我们回宫好不好?” 从容胃里有反酸的感觉。 亏他是男生,居然用女人一样的娇柔语调讲话,偏偏圣母就爱他这样:“鸢儿不要着急,等这个丫头把自己吐的东西吃回去我们再走也不迟……哈哈哈……” 御政宫的人都跟着笑起来,尤其是妹喜,还有那似笑非笑的玉金。相夫虽气,但又说不出什么,只在心里暗暗起誓非让这些家伙哭出来不可。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钏不耐烦的蹙起两道长长的细眉:“犯不着为了一句栽赃耽误我们这么多时间吧!” “就是啊!”不少人起着哄。 “迟早要有这么一天的,你们不想将来等的更久,就在今天把事情一次性解决吧!” 该死!多多怎么还不回来?不是把旋鹰捉牢里去了吗?至于用这么久吗? 正暗暗恼呢,圣母大人指着从容说道:“你跟去看看!免得人家不到反是我们有罪了!” 这没有问题吗?从容看向其他三位上主,请求示意。 谁知圣母突然大吼一声,吓得她魂不附体:“让你去还愣着干什么!怎么?我说话你不听是不是啊!今天就是晴尊来了也得看我高不高兴呢!” “去吧。”海蓁子挥手示意。 从容松了口气,合着自己差点成为她国母大人的撒气筒。 凝光城里只有一处专门关押人犯的地方,牢房数虽不过几十间,可个个面积庞大。跑了一半路程,便见多多带着旋鹰走过来了。 “是圣母大人让你来的吧。”他料到了。 “嗯,你好慢啊,光子少主等的都生气了!”多多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呆会挨批不要太意外|||| “我会和她解释的,走吧。”绕过银杏林,多多带着旋鹰和从容直穿桃源一角而过。 从容不得不叫停了:“等……等一下啦!” “怎么了。” “还装傻!这根本不是回护光城的路!你要去哪里!” “呵。”他笑道:“我没说回护光城啊!” “诶?!”从容更是不解:“那你要去哪啊!” “送你出城。” “什么?!”没听错吧她? “是送你出国都城……”多多一派自然的说着。 从容却炸毛了:“为什么啊!” “你还要留在这吗?已经没有你的事了……” “你说过任务失败要宰了我……啊!该不会你要拐我出城然后灭口吧!”从容大声嚷了出来。 多多皱眉道:“要杀你何必出城,早在刚才就解决了……不管怎样,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快走吧!”然后头也不回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从容停在原地,脚步似有千金重。 真的要走了吗?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安宁,就当是难舍这里的繁华好了:“多多!” 他停住,并不回头。 “我……我不想走……” “已经决定了?”他似乎再次料中。 “是!”从容坚定的答,是真的不愿离开这里,此刻,她敢如此确定自己的感觉。 他停了片刻,才平静的说:“我知道了……” 继续向前走,独自一人,却根本没有人看得见他脸上阴云密布的表情。 “带云罗风树等人过来!”风摩以悠下令,着黛萌即刻把人犯押到神使宫,她要亲自审问。 其他人丧服未褪,便紧随以悠去了。 庄严大气的神使宫,正殿壁绘有神魔相斗的激烈战景,左右对称的雕木瓶架、厅中安置的桌椅器物、乃至于藻井的草纹花络还有地表平铺的鹿皮绒毯,均是以暗系色调相互融合的,虽不醒目,却典雅凝重。 同一时间,风扬赶到御政宫神母殿。 气氛十分尴尬,尤其是苦等多多的相夫光子,此时已是气得暗抖。 风扬直奔高台之下,俯身拜道:“属下风扬龙泽,参见圣母大人!” “哼!”圣母似乎不给面子,尽管这些男上主不曾与她作对,但每想到他们终非自己的囊中之物,便怎么都提不起喜气来。 “圣母大人,相夫可能因为翎的事对您有些冒犯,我代她向您认错,请求宽恕!” “大哥!”光子正有气无处撒呢:“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道歉!” “快住口!”龙泽到她耳边说道:“你也太鲁莽了,就算怀疑也不能毫无证据的跑来问话啊,毕竟是圣母,你不要总是任性,找到证据再来不迟!” “该死的多多!让他接个人怎么这么困难!” “我们回去吧,总不能在这空耗啊。” “说的是呢!” “圣母大人,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走吧走吧!”海蓁子急急忙忙推光子往外走,其他人依次挪步。 “站住!”圣母大吼一声:“耽误了我们这么半天,说了那么多诬赖的话!说走就走了?没这么容易吧!” “那您还想怎么样?”光子回头,她可没打算罢休呢。 “我要你……” “留下一个人是不是?”一直紧闭嘴巴的宁日潇突然说道:“圣母大人是不是希望留一个人下来?” “你倒是聪明!” “好吧,那我留下!” “宁日潇?!”光子回身拉住她:“跟我走!留在这里还不得被他们□□死!” 这话一出,立时遭来一片白眼,满是羞愤的白眼。 “你们不要误会。”宁日潇表情淡漠,却说出了令所有人震惊的话:“圣母大人留我下来是要我代她把护光城仔仔细细调查一遍,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圣母大吃一惊:“什么?我什么时候?……” “难道您留我下来是要做别的什么事吗?”刘海密密的挡住眼睛,宁日潇故意埋起头,压低了声音发问。 圣母哑然。 “好了……你们就先回去,告诉晴尊大人和诸位,最好再去通知远在各地的各位队长,说我宁日潇要为圣母大人效劳,证明她的清白!免的有人不服再来胡说!是吧,圣母大人?” “呃……嗯。”圣母还能说什么呢,这宁日潇为了留下来,狠狠让自己吃了一憋。 小林岛钏恨恨的瞪了宁日潇一眼,心说:“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名义是为圣母洗脱相夫的栽赃,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能在这里自由随意的调查?害怕我们对她怎样,就唱这么一出!这下子不仅救了相夫光子,连我们的局势都被弄糟了!” 等赶到神使宫时,案子的审理已经开始了,晴尊和以悠分坐殿台两边的木椅上,其他上主坐在殿下,身旁陪站着诸副使、执行官。 “我也不和你们废话了!你们最好马上承认、或是供出凶手、以及这次阴谋的来龙去脉!这里是光之国,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地方!是什么人指使你们来凝光城捣乱的?从实招来!”以悠威喝着,表情严肃的令人发抖,仿佛能洞察一切真相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生怕一旦遇见,什么死守的秘密都要说出来了。 “我……我们不会说的,你、你杀了我们吧!”小鱼的声音颤颤悠悠。 “会让你们说的!”以悠起身,指着小鱼说:“相夫!把这个小孩一拳打死!” “明白!”光子上前,一把拎起小鱼,并没有人阻止。 云罗风树果然急了:“堂堂光之国国府!审问人犯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那你们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了坏事非但不敢承认还替他人百般隐瞒!你们这样的烂人,也配说别人卑劣吗?”光子看他就来气,抬高了声音讽刺。 云罗不做声了。 “我们有一个原则,就是什么人什么对待!总归有许多人不会承认我们的‘光明正义’,那么就为了这样的定义付出代价吧!”光子说着,一拳朝小鱼的脸部打去。 小鱼吓得闭起眼睛,云罗终于妥协:“我说!你放了他们!” 拳头在额边停住,她原本就没打算真的下手,冲以悠点点头,相夫光子最后把人丢回到云罗身边,狠令一声:“说吧!” “我们是来自异域的元术师。” “这个我们知道,那么你们来捣乱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取得光之心。” “什么?”碧一怔,果然…… “呆会再交代光之心的事。我再问你,主谋者呢?” “是……”云罗看向相夫,她正狠狠的望着自己,双手在爱弥和小鱼的脑后挥动,不得已,他只能让语气变软:“不管主谋者是谁,翎少主都不是我们杀的。” “除了你们还有谁!作乱的只有你们!这个小子!”光子愤怒的抓起爱弥瓦尔:“他破坏系统!险些弄伤国外的来宾!以及这个小鬼、还有你!还有一个失踪的!另外那个叫旋鹰的家伙!你们……联合起来打光之心的主意!一定是被翎发现了,所以杀人灭口!” 云罗生怕她会伤人,只好说:“是有人委托我们……他本只是来取光之心,并没有让我们杀翎少主。” “你不承认是吗?”光子高声怒问:“难不成是翎自己杀了自己?混蛋!哪有这样的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们,你们也承认了自己图谋不轨!现在到了人命官司就不承认了!好哇!不承认是吧,那就直接杀了!来人,拖出去碎尸万段!” “等等相夫。”以悠适时制止道:“多留他们一会说不定还能问出什么。” “哼……”手里的爱弥瓦尔轻声冷笑。 光子问:“笑什么!” “云罗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这样坦白,我不怪他……但是你们别想再从我们这里套出什么话来了!除了翎少主的死的确非我们所为之外,我不打算对你们说任何事!” “呵!好哇!命在我的手里还敢说不?你不说我就打死你!看你说不说!” “求之不得,动手吧!”那小子一脸的心平气和。 光子反倒怔了,这个小子临死都这样镇定么? “我们是真正的元术师,元术师可以失去任何东西,唯独不能没有气节,元术师可以说出任何话来,唯独不能交代雇主的秘密!如果要违背,不如一死!少主,动手吧。” “呵!说的我反倒成了恶人了!”光子松了手。 “为什么不杀?”爱弥不解。 光子道:“我们也是元术师,如果杀了你们这些所谓真正的元术师,那我们反倒成什么了!不过这不代表我们放弃了让你说出所有的真相!你还是快些招了吧!如果你不能保证受的了我们的审问方法,就最好……” 话还没完,爱弥瓦尔放声大笑:“真是残忍呢,你们为了自己得到情报,就要我们‘生不如死’吗?” 光子又一怔,随后怒道:“放你的屁!你们做了坏事还在隐瞒!我们这些受害人想要知道真相反倒成了残忍了?我呸!” “相夫少主没听过一个道理么?” “什么?!”光子很想拍他一掌。 “也许在平时,好与坏、是与非都可以分的很清楚……可是在国府领域里,讲这些就太可笑了吧……” “你!”光子无言以对,却又堵着股气撒不出来。 Chapter 0021 众上主相互看看,都觉得事情越发难办了,毕竟这已经关系到了国与国之间的问题。 “我不管你元术师的气节有多高,在我光域犯了罪就该遭受相应的惩罚!这是规矩,凭你是什么不明人物雇佣来执行任务的!你不说我也有的是办法调查,不过到时候就别想将功折罪了!”以悠冷厉的说道,口吻决绝而不容抵抗。 “说的正是,这样的人罪加一等,绝不能轻饶!”光子恨恨的瞪着三个人。 “晴尊大人,请先把这一干人等押回大牢,等我调查清楚再行问话!” “嗯……”碧应了,等人犯都被带走以后恍然大悟的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是他们!是冰之国!” “碧姐?”玉灵碧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让众人诧异。 “翎说过……他和我说过!冰之国的王族和他有过结!一直在派人追杀他!我以为他在我这里,所有的仇怨都会消散,没想到……他们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相夫等人大惊失色:“碧姐?翎和你说过?!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晴尊的眼神又变得哀落了:“翎要我把助贤的术师队拨一部分给他,说是要去冰之国……我没有同意,虽然他说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可是我害怕发动战争,就没有在意……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翎说的话居然兑现了……” 众人的颜色变得苍白了,难道就是由于晴尊的“不在意”才使翎枉送性命的吗?! “所有的副使、执行者全部离开这里,办你们应该办的事情去!”以悠下令撤除上主以下的人员,实则是不想让更多的人听下去。 副使、执行者离开之后,光子愤怒的朝着她的国主说道:“碧姐啊碧姐,你好糊涂!翎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你怕他带兵去攻打冰国百姓是吗?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滥杀无辜的事呢?你……你真的是太……太……” 太愚蠢了!光子无论如何也难以将这样的话骂出口,再看到玉灵碧悔恨不已的模样,更是懊恼的焦头烂额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光子,碧姐一定有她的苦衷,你不要一股脑的下定论……”风扬劝着,却在心中叹息。 其他上主皆低头无语,轻轻打了个招呼,就退出了神使宫。以悠看了看站在那里陷入了苦思中的晴尊大人,面无表情的施了一个礼,随即离开。 “这些丫头小子也太不懂事了!”一个穿着蓝色衣裤,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听说此事,一边唠叨一边走进至尊圣殿:“然,晴尊呢?” “是水神大人啊。”然起身下拜:“晴尊大人正在房间……” “唉!我去看看!” …… “碧呀,不要哭不要哭,是谁冒犯了你我教训他,啊!不要哭了啊……”水神一边用帕子擦玉灵脸上的泪花一边心疼的哄着。 碧抽泣着说:“没人惹我……是我怨恨自己,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按翎说的话办也许他就不会死了……”说着哭得更加悲伤了。 只有然知道,自从翎出事之后碧偷偷掉眼泪的次数不下五次。 抚慰了玉灵碧,水神便急匆匆的来找这些上主了。上主们也没闲着,正聚在龙扬宫里分析这次的事件,听说水神来了,纷纷起身。 “你们也太不懂事了!”一进门,雅因的话里就没有好气。 “雅因阿姨,您这是怎么了?”众人还搞不清楚她在恼什么。 “怎么了?”雅因一瞪眼睛:“你们都和碧说什么了?她现在一个人躲屋子里哭呢!”坐到摇椅上,举茶杯喝了一口:“明知道她把你们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还让她伤心!一个个的都发了什么邪疯!” “阿姨不要动怒,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当时想到翎因为碧姐的拒绝丢了性命,我们就难以再平静……”途倩儿说的明白。 雅因又一瞪眼:“所以你们通通一个态度!让她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被原谅,以至于现在哭成个泪人?你们真是太任性了!你们不心疼她,我心疼!你们不理解她,我理解!翎的事能全怪她吗?借兵?兵可以随便带到别的国家吗?” “阿姨这话错了。”光子道:“如果他是去打仗,我们当然不会认可,可是我们清楚的是……翎是个仁慈的人,他之所以要带兵去冰国也只是为了吓唬一直在追杀他的冰国王室而已……碧姐明知道翎不会怎样,她还是不答应!你叫我们怎么谅解她?!尤其是在翎刚死不久的情况下!”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雅因一声冷笑:“你们虽干了两年,到底也是初入国府的,若不是十三禁卫军队长和第二代精英护卫辅佐你们保护你们,就凭你们敌得过御政宫吗?敌得过虎视眈眈的各个大国吗?!” 众人无言以对。 “你以为冰之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花之国吗?也许,花国的人欺了你们,你们带兵去可以唬住,可是你们了解冰之国吗?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躲远远的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你们反倒要去进犯?我告诉你们!就算不是真的打只是吓,他们也会利用这个机会抓住把柄,将来当我们是眼中钉除之而后快!光之国本就占着地利、周边无国的优势,独立自主,避免了很多国与国之间因频繁接触而产生的麻烦,你们一个个还不知道珍惜!就算真的为翎抱屈,你们也不能把气恨撒到晴尊身上啊?暂且不论她是晴尊,就是对待自己的姐姐你们这样做对吗?我一再问她是不是你们招惹的,她还护着你们!越是护着,我就越知道是你们这些个不懂事的丫头小子惹的祸!” “阿姨教训的是,我们知道错了。”化羽低着头说,她和静然等人早已开始后悔了,就是那强硬的不肯轻易认错的光子,此刻都没了声音。 “知道错了,应该怎么做呀?” “是,我们这就去给大姐赔罪!”海蓁子说道。 “好了好了,道了歉以后,翎的事也不能懈怠,我已经通知狼月他们了,过不久就会回来,你们暂且休息。自从祭典就没再睡觉吧……傻瓜,身体还要不要了?”雅因说着,不由一笑。 知道阿姨还是关心自己的,大家的脸上露出笑容。 等相夫光子再回紫恒殿的时候,探樱已把这里收拾整齐打扫干净了,光子觉得过意不去,口吻歉疚的说:“今天是我不对,看在我是气昏了头的份上,不要生气了!” 探樱本是有些不服,现见少主大人都主动认错了,即刻转怒为喜:“我是无所谓,可是少主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冤枉了别人可就不好了!” “哦?”光子笑了,用手捋了捋她的刘海:“难不成你也知道了神使宫发生的事?” 探樱反而不解:“发生的事?什么事啊?” “唉!罢了罢了,不提了……我先小睡一会,要是晚上还没醒的话就来叫我。” “是,我知道了。” 睡意刚入三分,便觉有人摇自己的肩膀,一开眼,途倩儿大大的脸部特写闪了进来:“你不回去睡觉跑来打扰我干嘛?”说着又闭了眼,懒洋洋的拽了一条竹纤维凉毯掩在身上。 “诶!你先别睡啊!我有重大发现!”倩儿继续晃。 “哎呦!”光子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有些气不顺:“什么事!快说!” 眼前仍旧空茫……她看不到周边的景色,只是能听得见哗哗的流水声和鸟啼虫鸣…… “你带我来丛芳园做什么?” “你知道?”漂零惊讶的问已经醒来半日的木茉。 “这里东边是瀑布,瀑布下有一个小园名丛芳……水泻三千尺,鹤从芳中来,我自然能感觉到它的气息……” 漂零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木茉。” “紫韵,我从刚才醒来到现在一直心慌不止,都这么久了,为什么没听见广播呢?难道系统还没修复?” “也许是的,我很担心风树他们,还有蓝卡尔,好像一直没有现身……” “不用担心,你的问题我会和大家说清楚的,事不宜迟,我们已经聊的够久了,先回至尊圣殿再说!” “嗯……”紫韵笑道:“还要麻烦你带路呢!我对这里完全不熟啊!” “嘿!”木茉打趣道:“不认得路亏你还敢独自闯进来!” “没办法,我非进来不可,因为这里有我很重要的人……” 相夫和途倩儿来到凝光城大牢,这里只有十几名术师守护,随便找了个人问:“助贤已经修复结界了?” “是,晴尊大人和少将已将光之结界和四神结界修复!” “很好,你们撤了吧!总归是逃不出去的,这边先交给我!” 云罗风树三人关在同一间牢房里,看到门前的两个上主,都吃了一惊。 光子首先发问:“进来的时候可看到旋鹰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另外两个都是不善言谈的话呆子,只有秋之翼鱼小嘴巴不停,找光子呛呛呛呛。 光子果然不悦:“臭小鬼!我和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哦?”小鱼诡笑:“这里的大人只有风树哥哥一个,难不成你是专拣他来说话的?” “你!”光子吃了个憋,小鱼本想看这个火烈女上主脸红,不巧她光子并非容易害羞之人,只指着他说:“我不是来和你玩笑的!小鬼!要是知道了就快快坦白!否则扒你的皮!” “风树哥哥救我!再拧断她一条胳膊好了!” 云罗风树听了这话反而觉得尴尬了。 光子气不打一处:“臭小子!我看你是想断手断脚!”说着要冲进来训人,被途倩儿死命拉住。 “我叫你过来可不是要你拧人手脚的!快停手!” “臭小子!” 看光子生气的模样,小鱼反而觉得高兴了:“你这个姐姐不错,凶巴巴的……我喜欢!” 光子和倩儿先是愣住,接着一个捂嘴偷乐,另一个火冒三丈:“小鬼!你找死!居然对我讲这么轻薄的话!” “谁叫你偏和小孩子一样犟嘴,该……诶嘻嘻嘻……”途倩儿小声说,光子回手送了个脑瓢给他。 见她连小哥哥都打了,小鱼还真怕了起来:“旋鹰刚才就被那个大眼睛小圆脸的男孩带走了,后来我们被捉到了你们那里,然后再回来人就不见了……” 看样子不像在说谎,光子看看倩儿:“走!” “等等!”大话呆子开了口,似乎早就想问问题的样子:“蓝卡尔和果儿在哪里?” “不知道。” “要说果儿……”倩儿想了一下:“应该没什么事了……” 倩儿没有撒谎,那个果儿真的被人活活救了回来!本来是要死的人,偏偏晴尊下令务必救活,并动用了医疗禁术“天水之露”,强行止血之后迅速修复,所以现在女孩无非就是倒在“医疗院”里昏迷未醒而已。 至于云罗风树口中的蓝卡尔,也自有他的“去处”。 “大眼睛小圆脸,果然是多多……可是这个小子到底把人带哪去了!”光子正说着,看到脚下躺着几枚圆滚滚的东西,捡起来一看,不由得哑然失色:“这……” “这不是寻导器吗?”倩儿叫了起来。 寻导器体积很小,蛋黄样的一个圆球,身侧插着两只薄如蝉翼的小翅膀,通过总电子器系统的操纵,可以任意在凝光城内翱翔飞跃,以起到“观测全城”的作用。 每天只会派五只出来,现在却无一幸免倒在地上成了残骸,这让两人觉得事情更复杂了。明明就在刚才,这些寻导器才由静然派出的。 “倩儿……我有不太好的感觉……我害怕。” “你怕什么?” 光子担忧的看向他:“怕翎的事件再度发生……” “糟糕!” “怎么了?” “我们忘记问了!这几个人把光之心弄到哪儿去了!” “嗨!”光子吐一口气:“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急什么?他们还能长翅膀飞了?早晚要说的!” “不,就算这样……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回去看看!”途倩儿着急的说。 “都走这么远了,还回去干嘛?” “不……我一定要回去!” 不知道怎么了,途倩儿在直觉的驱使下,非要回去看看才甘心。光子犟不过,只好跟着再走一趟了。 结果,多亏是回来看了,要不然一定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那牢门四敞八开着,里头的人已经没了踪影,二人瞠目了半天,方回过神来。 途倩儿急得跺脚:“你快去通知大家!我去两个城门打探!别忘了寻导器的事一并说了!” 事不宜迟,两人拔腿就飞奔的无影无踪了。 光子朝至尊圣殿的方向跑,行至天禁,突然止住了步伐。 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满地喋血的倒在石砖中央,身边的清风抚掠而过,掀起翩跹的衣角。 光子大惊,难道刚才那不祥的预感果真成了现实?!自己还没有从翎的悲痛中走出,她绝对不要再承受失去任何人的打击! 同一时间途倩儿赶到凝光城北门,发现荆仪等护卫依然守在那里。 “这段时间是否有人出入?” “回城主话,除了助贤少主以及柯穆伦、夏祖两位副使出城之外再没有人进出。” “马上联系南门!看那边是否有人出入!” 看途倩儿急三火四的,荆仪就晓得又出了事情,连忙说:“城主请放心,南门的情况按照规矩每隔一个小时都要往这里通传一次,城主来之前那里的护卫已经说过了,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途倩儿小松一口气,心说:“这样的话就好办了,他们应该还在城内。” “城主,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途倩儿没时间回答他,只说:“荆仪,你记着,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凝光城!除非到晴尊大人那里报告并得到许可的!知道吗?” 见他表情如此严肃,荆仪立刻提升了八分警觉:“是!荆仪领命!” Chapter 0022 相夫走近一瞧,不觉惊呼:“多多?!” 多多微闭着眼,细腻的皮肤此时已没了血色。 相夫把他轻扶到腿上:“多多……多多!” 多多微微睁眼:“相夫……少主……” “你这是怎么了?是谁伤的你?” “……凶手,杀害……翎少主的……凶手……” “你……你说谁!”相夫一听,眼睛瞬息睁得老大:“多多!你说的人是谁!” “……是……是……”一语未完,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多多!”光子大叫一声,回头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至尊圣殿!对!去那里找碧姐救人! 玉灵碧在为多多紧急止血的时候,途倩儿刚好飞奔到这里:“怎么了这是?!” 多多睁开眼,看到身边的人们,勉强开口说话:“……我……知道……杀害翎少主的凶手了……” “凶手是谁!”众人听后齐声问出。 “是……圣母大人的……随侍……”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等真的回过味来,纷纷发出了惊呼:“不……不会吧!” 化羽更是摆着头说:“就算平时圣母大人对我们的做法有诸多不满,但终归是一个国家的!她怎么会……怎么可能做出伤害我们性命的事呢?” 很多人都是满眼的不愿相信,只有风扬和以悠半信半疑。 “哼!这有什么稀奇的!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说话的是梅影,一头烂漫的梅红及肩卷发,喜欢拧成俊俏的散髻斜盘在脑侧,所谓“玲珑宛转娇如贵,不畏苦寒梅终零”,正是对她最真实的写照:“平时圣母就对我们管东管西!一不高兴还把我们副使叫过去臭骂一顿呢!我们说什么了!现在可好,她看我们好欺负,就更加没有王法了!” “也不尽然,我们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圣母做的?”以悠转念一想:“多多只是说她的随侍,那么只要先找出随侍的人就可以了。” “化羽,圣母那边的事你比较清楚,她的随侍有多少,都是谁?” “嗯……现在的话就只有两个,一个叫红鸢,另一个叫旋鹰。” “旋鹰?”风扬一听,怔了。 “果然……”以悠暗自肯定。 “是……旋鹰……没错……”刚才因再度昏迷而无法言语的多多又张开了眼。 “果然是他……” “你知道?” “给你们看一份资料,就什么都清楚了。”以悠说着,魔术般的变出了一个本子。 “旋鹰,月之国冥城人,加入天魔教后曾担任‘鬼冥军队长’,擅长使用切魂刀放射吸元能量,惯用绝技是‘消元术’……” 途倩儿逐渐张大了他那双似睁非睁长细目,惊呼:“消元术?!” “怎么了,消元术是什么啊!”芙菱一头雾水的问。 抹去额头上微量的虚汗,倩儿带着感叹的口吻解释说:“月之国的禁术之首,以消耗生命能量为代价,从而转换成异常强大的力量,使敌人……逢之必死。” “生命能量?” “又叫生命之源,是人自身寿命的基本保证,很抽象,但是一个人生命能量的多少决定着他的寿命长短,如果一个人的生命能量消失了,那么不管多么先进的医疗技术,也都回天乏术。”医疗专家玉灵碧给出权威解释。 “就是俗语里的‘元气’嘛!” “差不多吧……旋鹰他用的切魂刀以及释放的吸元能量,应该都是从生命能量里提取的。”玉灵碧看着旋鹰的资料,不由心头一紧:“可怜的孩子……这么年轻就使用这样的术法……”越说越觉得不忍,她低头问多多:“你确定是他?” “少主派我去护光城的时候,我……见过他,没错。” “趁现在,你赶快把你遇到旋鹰的全过程讲给我们听!” 似乎看出了多多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以悠不愿浪费一丝机会,即刻要他回答。 “是……” “以悠,多多现在很虚弱,还是等他好些再说吧。”玉灵碧心疼的摸了摸多多的脑袋。 以悠却并不动容,非常严肃的说道:“不行!必须马上说!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哪怕是一秒钟也好!多多,开始吧!” 打从牢里把旋鹰带出来,他就一直捂着脑袋有一步没一步的往前走,多多起先没有注意,但当他注意到的时候旋鹰已经转身要跑了,并且声音不停的颤抖着:“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是……是他们!是他们让我杀的!我也不想……” 多多听了立刻问他杀了什么人,只听那旋鹰又说:“穿着银甲的人……不是我……啊!” 多多还没听完,这旋鹰已经把切魂刀指向他的肚子,冷不防就射出一道白光。 多多只觉得一阵麻痛涌向全身,在失去意识以前奋力睁大了眼,亲眼看着那名凶手逃掉…… 一交代完,多多就嘴角淌出几滴鲜血昏死过去。 碧大呼一声:“化羽!快过来帮忙!多多又昏过去了!” 琉璃子和化羽七手八脚的根据玉灵碧的指示救人。 以悠一回头,看到了方才传唤的警务搜查队:“你们马上找到照片上的这个人!快去!” “是!”搜查队转瞬消失在原地。 总算有一丝线索了,虽然亢奋,但以悠是个沉稳冷静、不苟言笑的人,除了伫立在原地面容肃然的考虑整个案件,其他事情都无法入她的眼。 这时候搜捕云罗风树等人的“寻导器”归位了,途倩儿又瞠了瞠眸子:“这些……不是都已经?……” “那些在这里。”静然抬手指向地角边高红木几上陈列的几具寻导器残骸:“这一批是我新派出去的。”说着用布裹将它们包好,交给了副使沐月薰。然后一手托住其中的一只寻导器,小家伙便扑扑翅膀停在静然的指尖上。手部元能传输进去的瞬间,其余寻导器自动围成一个圆圈,悬空撑起一面半透明的薄汽状圆形屏幕来,屏幕上不停闪现着各处的情况,竟全无云罗风树等人的踪迹。 光子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的确不可能……我问过荆仪了,他说没有外人出去……”倩儿轻蹙着弯弯的细眉嘀咕,他也搞不懂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以悠耳尖,立刻问他:“你说没有外人?那也就是说……还是有人出去了?” “嗯,他说是助贤,还有柯穆伦、夏祖。” “夏祖?”风扬听了,不可思议的说:“不会的,夏祖他明明在龙扬宫,我说这里有事情走不开,把全部的工作留给他做,他怎么可能出去呢?” “沐月!”晴尊回首,即刻令他去龙扬宫找夏祖。 “不妙!那几个一定是假扮的!”以悠肯定的说。 “以悠都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没错了。”化羽停下手里的工作,此时的多多已经被送往医疗院。 “如果真的逃出去,那么想再找就更不容易了。”静然忧心的说着。 “不行!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逃了!”嘉琦芙菱急得满地乱跳:“一定要抓回来!害死翎的凶手!又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还拐走了光之心!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可饶恕!绝对要好好收拾他们!” “关键是现在怎么找,那些人是术师,可以用幻术幻化成任何人的形态,如果幻化技巧高超的话,想逃出国境线上的检查也不是没有可能。”苍棱淡静如常,年轻的脸上透着淡淡的苍茫与孤寂,就像悠远的云下荒原,终日笼罩在一股沉寂苍凉的横流中,静意美好而又幽远孤傲。 “碧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尽管都想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但在碧的面前,他们还是把自己的想法放到了后面。 那玉灵碧似乎早已经盘算好了:“所有的城主,马上回到你们的大城去镇守,祭典已经结束,尽可能在各地张贴布告,通缉几名人犯!宁日潇不在的话,光子!你负责绘出人犯的肖像!还有其他少主,你们的工作也不要耽误,此事交给我指定的几人办理就行,其他人回你们各自的部门继续监督!另外静然,明天傍晚之前你把各地的集意搜集回来,海蓁子,你的首要任务是护送各国宾客回国,并向他们的国家交代清楚这次的事件,看看他们的反应,再做些协调和安抚工作,好了,先这样,有事我再通知大家。” “是!”众人一一答应,然后各自散了。 晴尊准备暂留三个人在身边,分别是就快从御政宫回来的宁日潇、风摩以悠以及……她。 草木扶疏的季节,这里总是比其他地方来的及时,负责滋润万物的阳光也总是能把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都照顾的细致周到,就连那朝晨时分冒出头来的露珠都想晒晒太阳,不愿再躲回叶子里…… 从容知道,凝光城的一切不过是整个光之国的缩影。可是有人说过,太过和平的地方,当发生战乱的时候,就会溃不成军。 御政宫的人们和她心里琢磨的一模一样,他们在兴奋的同时也感到忧心,兴于天地盟将无宁日,忧于此次事件牵连甚广,譬如……自己。 况且,那宁日潇还在这里。 基于是光之国的上主,所以即使知道她是敌人,护光城的人也不敢怠慢。 除了今天…… 每天奔走于各处,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有的人老老实实交代了,也有的人不屑一顾的冷眼相向,宁日潇不是个火气大的人,甚至是温和老实,所以她不还击,但行动依旧,不厌其烦。 圣母为了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别人说多了反倒给人产生主观化意愿的错觉。 宁日潇被安排在欧也从容曾经呆过的那间卧房,每天都有定时的送餐及专人伺候,今天伺候的那个侍女不见了,宁日潇早早起床,没见到人影,时至中午回来休息,房内依旧无人,换做别人是一定要问的,可宁日潇更喜欢自处,又雍容大度,所以根本不去在乎。 可是,她越是不去在乎,就越有人嫌逮不到结她梁子的机会,最后,恼羞成怒的自己跑来了。 搜集了几日的情报,虽然没有重要的,但对她来说那已是不可巧遇的“好事”了,一个人倚住奢华的竹蔓斜榻,神情漠然,凝视。 这时候传来“嘭”的一声,听了就知道是开门的声音,可也听得出正常的开门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何况这里有一个习惯安静的人。 门外一个穿着吊带小背心,脚蹬瘦腿长靴的女孩子一步就迈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水盆。 宁日潇没有抬眼,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洗脸不?水已经打好了!”粗粗的声音,或许是因为那不友好的态度。 “麻烦你了,放在那里就行。” 女孩瞪了瞪眼睛,很大的双眸,可惜没人规定眼睛大大的人就一定漂亮,睫毛长密,瞳眸无神,脸长底方,□□粗厚,只是生了一副好身材来夺人眼目。她把盆子重重的摔放在桌面上,不防溅了一脸水。 随着一声尖叫,宁日潇才缓缓抬眼,只见那女孩气急了,先是抱怨几句,然后上来跟自己要毛巾,宁日潇把榻边挂架上的毛巾递给了她。 “我叫弱水,你谁啊。”一边擦脸一边问。 宁日潇淡淡的说了自己的名,只三个字。 “哦,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以后没人来伺候你了,你趁早回去吧!” “我自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那我就没办法了,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开始你自己伺候你自己吧!”说着把毛巾狠摔到墙上。 “你是护光城的什么人,没见过你呢……”对于她的气势汹汹,宁日潇揣测着定是圣母看中的哪家小姐。 谁知那弱水红透了脸,羞了半天才不高兴的说:“这护光城这么大!这么多人!岂是你都见过的!” 宁日潇不再说话,径自沉默,思量。 见她怎么都是一副静默安然的样子,那里弱水非但没有折服,反而更加不愉快了。 离老远就听得见这间房子里乒乒乓乓的响声,临近一看,玉金才知道是弱水这丫头在发脾气呢,一边收拾,一边摔摔打打,直到看见宁日潇玉金才愣了一下,随后笑意更浓。 “有人来了……”弱水没发现,是宁日潇提醒的她。 看到玉金,弱水没好气的说:“干嘛!” 玉金往里瞧了瞧,然后一把拉住人跑了。在红墙绿瓦的组宫间穿越了数路,二人才停下来。 “都怪你!跑这么快!累死我了!” “嗨!你这体力也不行啊。” “你体力好?”弱水冷笑:“你体力好怎么不进部队当元术师啊!” “你能不能不撅我~!”玉金佯吼,脸上的笑意却掩盖不去:“不过你真厉害啊,这么快就解决了!这样明天小允也不用去了,还得感激你呢!” “小菜一碟,不就是赶个人嘛!有什么难的!” “你呀!”玉金爱怜的一把掐住她的脸颊:“我就是佩服你这一点,胆大又聪明,连上主都敢这么摧残!哈哈。” 听到赞美,弱水更加得意,高傲的扬起了脸。 玉金不停重复着赞美的话,并且满脸的喜爱,此刻的她比和妹喜在一块的时候热情多了。然后,那里弱水果然就如玉金所讲,非常聪明的看到了神色慌张的小林岛钏,这位骄傲好似孔雀一般的美女旗主手心攥着什么,移着柳步迅速朝一个方向赶,那里弱水马上给玉金使了眼色。 玉金领会后大喊一声:“钏姐!这么急去哪里啊!” 小林岛钏听到,身子战了一下,然后才镇定的掉过头往回走了几步:“我去执行任务,有事吗?” 如果说弱水是不友好的语气,那么这个钏旗主纯粹就是不可一世的傲气了。 玉金笑道:“现在‘天下太平’,别说我们,就是那专权独制的凝光城上主都大不如之前繁忙了,钏姐还要做什么工作啊,哦,对了,国学府的宁日潇少主在这儿呢,你不会是去找她吧!” “切!”钏轻蔑道:“她可不配!” “呵呵呵。”二人跟着笑起。 钏瞟了她们一眼:“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对了,弱水已经把宁日潇的侍女专利取消了,你看她是不是很厉害?”玉金把弱水拉到前方,让小林岛看。 岂料小林岛头都不回,不屑的扬起了嘴角:“连一个小小的侍者都能裁决上主的起居安排,不是她宁日潇懦弱,就是你的手下太猖狂!” 看着小林岛钏离去的背影,玉金叹了口气:“唉,本想让这些旗主注意到你,多几个人推荐,你也就能上来了,儒凭已经被我辞下去了,正好有空位,不妨你……” 一语未完,只听弱水恨恨的吼道:“她小林岛钏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轻视我?什么态度!真让人受不了!哼!” Chapter 0023 城主归城,副使随行。眼下,凝光城里的上主缺席大半。 唯有从容独自到了“医疗院”。 所谓医疗院,不过是凝光城里类似于王室诊所的医院,设备之齐全、环境之优越,均不在话下。 多多躺在床上,从容并不惊讶,直至他醒来才说道:“你要我给果儿送的纸条我塞到她的枕边了。” 算是……报答你的救命和不杀之恩吧,她心说。 “干的不错。”多多起身,有一些吃力:“接下来,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多多嘴角有浅浅的笑意,从容一时间没有察觉那笑容里隐藏的狡黠和不轨。 果儿在隔壁的房间,已经清醒过来了,张着大大的眼睛环顾四处,然后看了看字条上面的数行小字,落在被上的手不禁将它攥紧,而后揉碎。 宽敞的街道,整齐的房屋,数不胜数的绿化带。光之国里的每一座城都充满了自然风情的美好韵味,和谐安宁,富饶平静。每隔数百米就有一张布告栏,红底白板,当国府下达的通缉令在人们的视线中穿越时,一切的平静都不再“平静”。 “怎么样?集意箱里的东西取出来了吗?”至尊圣殿里的王座上,国主大人早已起了身,问殿下的漠水静然。 那个女孩并不愿意开口,支吾了半天。 碧的心揪到一块,泪水差点夺眶涌出:“是不是大家又出了什么事情?你说话呀!是不是又有谁死了?” “不,不是那样的,晴尊大人。”静然连忙解释。 “那快拿给我看!” 静然只好把一个木箱抬了上来,玉灵碧箭步冲下去,快速的翻阅这些百姓的“意见信函”。 集意箱,是晴尊即位的新决策,担心有国府成员欺上祸下,因平日百姓不可以觐见君主提议上谏,所以就在各个小城设立了集意箱,以收纳百姓自己的意见和想法。 “所有的人几乎意见一致,碧姐,我们怎么办?” “原来大家也这么想……” 碧摊开信件,一个个醒目的字迹几乎都在表达同样一种愤慨:为翎少主报仇!攻打冰之国王室!为我们的少主大人报仇! “怎么办,真的要出兵吗?” “看来人们不仅仅是痛恨这次作乱的人了……他们在痛恨幕后的指使人,那些冰国的王室……” “关于这点我很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王室之人要追杀翎?翎与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就算翎是他们的元术师后又投靠我们,也不至于……” “……一个国家的高级成员,即使是术师和武士,一旦远走故国落地他乡,就是犯了国法,何况翎还当了我们的少主。冰国的王室一定觉得羞耻,所以才要他好看……我不确定,但我觉得差不多就是这样。” 正说着,宁日潇回来了:“碧大人,我有情况汇报。” “你回来了,宁日潇。”静然打了招呼。 “嗯,这些是什么?”看到地上遍布的信纸,宁日潇不解。 “看看你就知道了。”碧拿了几张给她:“还有,你说要汇报,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这个新发现就是……”放下信件,宁日潇一字字细说道:“我怀疑这次的事件,在护光城里只有两个人知情,其余的全部被蒙在鼓里。” “你怎么知道其余人被蒙在鼓里?” “因为我发现他们真的毫不知情,我多次试探,这些人都没有异常反应,如果说一个两个也就罢了,但护光城人这么多,人多嘴杂,总不至于滴水不漏吧。” “宁日潇说没有那就一定没有。”静然认同宁日潇,深知她是个细心聪慧的人。 “既如此,你快告诉我是哪两个人?” 离开至尊圣殿,静然和宁日潇打算去医疗院看望多多,顺便问话。 走着走着,静然一口气叹下去:“哎呦,你说该怎么办,本来事情就有点千头万绪,可现在又这么大规模的提议出兵……” “那是由于翎在人们心里的地位实在太高,还记得么,去年治水那一次,翎亲自出手,监督工作,救人于洪,很多人都记住了他,他对百姓这么好,也难怪当人们知道有王室这样迫害他,会大怒着说要举兵报仇了……” “这么说,我们要是不出兵,百姓就会暴动了?”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人们现在很激动,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唉,亏得碧姐多次拒绝翎的提议,到头来还是得出兵,真是万事回归原点了……” 宁日潇猛然怔住,身体僵硬的像失去了知觉的木偶。 静然没注意,继续边走边说:“就好像是一场戏,首尾呼应……” 逐渐睁大了那双澄澈清盈的淡紫明眸,宁日潇顿时恍悟到什么一般,失神叫起:“原来如此!” “诶?”静然这才回神,转头一看两人的距离已拉出好远。她眨了眨大如葡萄的黑目,诧异的望着忽然间就神色异常的女孩:“怎么了?宁日潇?” “静然!陪我去桃源一角!我有重大发现!” “诶?这儿的血迹怎么不见了?”宁日潇寻找翎流到地砖上的血渍,却根本什么都没看到。 静然倒没想那么多:“应该是被人弄干净了吧,机械兵到现在也没完全修复,一定是有人代替它们打扫的。”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宁日潇起身,目光灼然:“只怕……是有人‘故意’擦掉的……”抬眼,望着那牌楼上的四个大字,久久出神…… 两年前,这儿的白荷芙蕖还只是待风未绽的花骨朵,牌楼修好之后,是翎亲手题了四个大字挂到中间,当时宁日潇盯着这四个字,虽明其义,却不解翎心。 “这个……是不是有什么典故?” 翎笑了,看向那四个大字——终归原去,只说了一句话—— “所有的一切都将在结束的时候回到原点,甚至归去虚无……当时,翎是这么和我说的。”宁日潇喃喃念着。 “宁……宁日潇?你怎么了?”静然有些担心,这个镇定睿智的宁日潇,怎么今天总是恍惚不神的? “静然!我问你,翎的尸身是不是一直放在棺木里没有动过?” “是啊,是碧姐,她说想让翎……早点安息,所以不准我们碰,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必须回到羽翎宫!” “诶?” “快走!”说着,众人眼中的扶风弱柳便疾步奔跑起来。 等赶到羽翎宫的时候,风摩以悠和相夫光子已经在那里着人收拾了,宁日潇上前,未开口便被以悠打断:“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很可惜,翎的尸身不见了。” “不见了?!”静然张口结舌。 宁日潇把眉皱得更紧。 “看来,你已经料到了。”相夫说:“我和以悠一想到,就立即来了这里,打开棺盖,果然人去棺空……” 门外传进唧唧喳喳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了:“我听说翎不见了!难不成他活过来了!”芙菱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此地立即“不得安宁”。 “活过来是不可能的。” 宁日潇还未说下句,光子接道:“诈尸倒有可能。” 芙菱听罢浑身哆嗦一阵,恐惧的看着光子:“不……不会吧……” “你就别吓她了。”静然说着,移步到芙菱身边:“你不是在‘卓莎’处理事情,怎么回来了?” “嗨!实在没什么可处理的了,害我白折腾一趟!对了,你们说翎到底哪里去了呀!” “正在调查。”以悠仅用四个字概括如今情况。 芙菱撇撇嘴,不好再嚷什么。 “碧大人不要太担心了,吃点东西吧。” 然把晴尊的晚餐备好了,一向胃口不错的玉灵碧此刻却不展笑容:“然,你说这次会不会演变成国与国之间的大战……” “碧大人的意思是……” “一个国家的国府人员死于另一个国家的王室阴谋,这样,难道不会成为国之大战吗?” 因为不希望这种假设成为事实,碧才考虑到这一步的。然很清楚这一点,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碧的身边:“一切都要看您自己的决断,是为了和平让翎枉死,还是为了血仇发动战争,这样的两难之择,如果高为国主的您都不能决断,更何况是我们……” “然,我……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可是……可是……” “在意上主和百姓那边是吗?” 碧点头:“我虽然生气,冰之国的王室欺人太甚,可是要发动战争,他们难免不会拿百姓做盾牌,到时候,我们伤害的还是无辜的人……为了最后冲入皇城复仇,只好踏着万人的尸体前进,这是我最怕看到的事情……和平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真的可以为了给一个人报仇而置所有人于不顾吗?” 纵使翎在自己的心里是那样的重要,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最初梦想的给予者…… “那么,您不就决定了?” “然,你会支持我吗?” “我相信碧大人,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认同、支持您的想法和做法。” “可是……”刚刚眸中闪烁的光点又消散了:“只有你的支持,还远远不够……” 害怕孤独,所以不想失去,所以难以抉择。 “那您就想办法让大家认同啊,上主也好,人们也好,只要他们的思想终究如您这般开明,便不用再担心,因为……大家早已站在了你的这一边。” “然……” “就算是翎少主,那样一个善良的人,也不会忍心生灵涂炭的,就像您所说的,单是要找王室寻仇并给以惩罚,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会用无辜的人做自己的挡箭牌,冲到最后,就是哀鸿遍野了。” “这也就是我一直不愿战争的原因,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庆幸着自己的国家可以在这样的一个地方隐居避世。” 曾经的玉灵碧,那个两年前的她,贪恋自由,喜爱奔放,所以根本不愿做这个国主,直到……圣鹿的死去,让一切始于结束之后。 他留下了希望给予活着的人,自己却带着满身的伤痛与惆怅离开人世,从那之后,碧再不说不当国主的话,是不能再说…… “晴尊大人,海蓁子少主求见。”一面具术师进来报告。 “这个海蓁子少主,还是这么规规矩矩的,要是芙菱少主早冲进来了。”然说着,想让碧的脸色好看些。 惠茵海蓁子风尘仆仆的站定在两人眼前,看来,连衣服都没换就跑过来了:“禀报晴尊大人,我挑选了办事最牢靠的人将宾客依次送归故土,并亲自去电做了解释,他们均表示理解,只是……冰之国那边,这次的宾客里只有那几个元术师,所以到现在我还没跟他们联系,特此回来请示,接下来该如何……” “海蓁子。” “属下在。” “你带樱塔月去一趟冰之国。” 两人皆惊。 “然后,帮我调查一件事情……” “等等!”宁日潇几人从羽翎宫折回圣殿,刚好听到她们的话。 “你们都在啊。”海蓁子有些惊讶,她以为大家都回部门了。 “海蓁子,再帮我调查一下这个。”宁日潇递过来一只信封,暗暗使了眼色给她。 海蓁子领会,不多说:“那么,晴尊大人,属下这就回宫收拾,然后和月一起出发!” “今天不早了,还是明天吧。” “不,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说罢按礼仪鞠了一躬,快步离去了。 而刚刚的那一眼,却恰好被秋之翼然看个一清二楚。 寂静的疗养室里,宽敞而洁净,空气中流散着淡淡的药水味道,仿佛可以医治人心里的伤口,亦或,彻底撕裂…… “从容,你把这个吃了。”多多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 “这什么啊?” “吃了这个,你会在一瞬间变的身手灵活,即使不会术法和剑法,也使得出来。” 多多说话的时候,果儿刚好进来,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沉默。 “吃吧!” “这个……用过以后会不会有副作用?”从容有略微的迟疑。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多多无奈的一笑:“有问题的我怎么会给你呢?拿着吧。”说着摊开了从容的手掌,将丸药放了上去。 他的手很温暖,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恢复的缘故。 “那好吧,我吃。”从容正好想试试身手不凡的滋味。 果儿和多多对视一眼,彼此流通的感觉怪异。 起初没什么异样,就在从容等待药效的时候,相夫、以悠、宁日潇还有静然一起走进这里。 看到她们,从容竟然有些亢奋,刚要开口招呼,多多抢先说:“几位少主,辛苦了。” “你感觉怎么样?化羽琉璃她们在忙医科部队的事,也没工夫过来,舒服些了没?”静然坐到床边,摸了摸多多的额头,露出笑容:“不错不错,热度已经退了,昨天你还在发高烧呢!” “劳烦少主费心了。”多多微笑着,依旧是那个温柔和气的少年。 “果儿,你也醒了?”相夫就知道是她。 “是,我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了!” “我决定帮助你们……对抗冰之国!” 众上主皆惊,几乎不敢置信。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光子皱眉:“我们的人刺伤了你,你还会这么好心帮我们?” “可我的命也是你们救回来的啊,我知道光是这样说你们还是不会相信,可是……我有足够的理由来证明自己的心意!为此,我愿意坦白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以让你将功补过。”以悠许下了承诺。 “但是你要先回答,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最初又为什么站在那边对付我们?不要耍花样,否则你会更惨。”红发女上主阴沉了口气,一字一句伴随着杀气威胁。 “是,因为……我一直都在演戏!”女孩眼中坚定的光,让任何人都难以窥破其真思实想。 Chapter 0024 果儿说她是冰国本土的人,很小的时候父母被残忍的王室贵族杀害,为了报仇她才进入部队当元术师,这是她第一次逃离那个地方执行任务,由于不再受到监视,她便趁此机会返璞归真,与敌人正式展开较量。 讲述的时候,女孩眼中的光辉时而凄婉,时而又恨如烈火,让人不得不去相信她是真的愿意投效。 “好吧,那你现在就交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是,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全部事情,都是云罗他们在打理,我是后派过来的,但是在凝光城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那就先说你知道的事情。”宁日潇做好了记录的准备,她不需要笔纸,因为她的脑子就是最佳的记忆工具。 “首先是翎少主,他的确是被人谋杀的……当时我在和你们的城主对战,另一边,他就死在了旋鹰的切魂刀里。” “既然你不在现场,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们可能不知道,因为我有一种能力,不如说是我自身的特异功能……我可以随时用心看到方圆万里发生的事情。就像现在,我能看见……天啊!翎少主的尸身不在棺木里了!” “什么!”多多吃惊的张大了嘴。 “连这个都看到了,看来的确不假……就像木茉。”光子心说。 “旋鹰是月之国的人,为什么要帮冰之国做事?” “因为他是天魔教的人,天魔教的分支冰影军团总据点设在冰之国,所以,经常与他们的王室有来往。” “还把天魔教牵扯进来了……”相夫光子不爽的皱了皱眉,忽然想起半年前的那场对抗天魔教的战争。 “那光之心呢?究竟被带到哪去了!” “现在恐怕已经被带走了……我记得在云罗的手里。” “果然!”静然和光子有些失去镇定,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你们是怎么取得光之心的?我记得有至尊圣殿后殿钥匙的人只有晴尊大人,你们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将那圣物带走的?”宁日潇问道,没有起伏的语气里暗藏了洞穿一切的敏锐。 “那……”从容正听得津津有味,果儿却突然一手指向了她:“就要问这个人了!” “禀报晴尊大人,已经搜查过所有的地域,唯独不见天雪柔和白颜两人。”助贤赶来汇报搜寻结果。 玉灵碧困惑不已:“真是太奇怪了,怎么好端端的人也会丢了?光之心和冰国元术师也还没有下落,不行!我要亲自去找!” 然一把拦住起身就向外跑的玉灵碧,劝说:“晴尊大人不要着急,有上主们处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哪有国主亲自去找人的?您快坐下,和少将好好商量一下吧。” “你说的对,我是急糊涂了。助贤,你有什么看法?” “本次事件处处透着诡异,一切只有等真相水落石出才能定断。”少年冰冷的口吻,即使面对的是国主也纹丝不变。 “唉!已经水落石出了,就是旋鹰做的,可惜他又没回护光城,带着帮凶们逃掉了,还卷走了光之心,真是千头万绪!” “晴尊大人确定是旋鹰所为?” “诶?”碧一听,惊讶:“你的意思是……” “如果真的这样确定,我定有办法捉他们回来,只是,若事实并非如此又如何?” “这……” “如果另有隐情,这样大费周章也是徒劳,不如细细调查清楚再做定夺吧。” “你说的也对,可是……翎究竟死在谁的手里,除了是冰国王室的指使,我真的猜不到其他人了。” “大人不用着急,关于这点以悠少主和海蓁子少主不是正在调查吗?”然提醒她。 “是啊!”好不容易脸上的担忧才减少一分,碧立即下令:“助贤,你再细细的找一遍!务必找到白颜和天雪!然,你去通知宁日潇他们,让他们马上来见我!” “是!” “诶?”发出诧音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从容身上。 “问她吧,钥匙在她那里,光之心也是她带走的!至于方法和目的,就要问她了!”果儿说得斩钉截铁,一口将从容指认。 从容先是慌得呆住,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那么刺眼,似乎要把她这个一向不起眼的存在彻底洞穿!尽管知道是这样,她却无法躲闪。 “从容,既然如此,你就老实招了吧!我就知道圣母不会安什么好心,就算送了个最老实的来,也在图谋不轨。”光子少主冷冷的说着,眼中满是凌厉与蔑视。 “我……不是……我……”看向多多,突如其来的况变让从容失去冷静,只有他,只有多多才能救自己,因为是他…… “从容……” 多多开口了,他要为自己解释!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 “我这样信任你,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你却这样害人……可知道,你这也是在把我陷于不义之中啊,咳咳……咳咳!” “多多!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太激动啊!”静然忙去拍打他的背,轻轻的说:“不要急,话还没问完,也许是误会了什么啊。” “是么……”多多咳罢,看了从容一眼,口气是温和虚弱的,目光却狡诈冰冷的让人心碎。 一瞬间,从容什么都明白了。 “不!我不要这样被冤枉!”从容只能在心底呐喊:“多多你既然不完全相信我,又没把事情的真实情况和我讲明白,对不起,我只有依照我们本土的习俗‘你不仁,我就不义’来解决一切了!” “不、不是,少主你们听我说!其实,是……”多多让我做这一切的! 然而,就当从容要把她所重视的、如今却不得不抛弃了的人的名字说出来时,声音戛然而止。 她捂住脖子,用力的让自己发出声音,却怎么都不起作用,失声了!喉咙里如火烧一般,烧到心里,让她痛彻心扉。 多多,他利用了自己,然后将自己背叛! “你说话啊!怎么不讲话!还要再隐瞒吗!”果儿伺机不停煽惑。 宁日潇一眼瞧出:“她失声了。” “啊?那就是说……她不能说出我们要的情报了?”光子失望的直摆头。 从容回身,看着这个欺骗她、利用她,到了现在又伤害了她的人:多多,你竟然要我服毒药?!还有果儿,为什么要和他同流合污来污蔑我? “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就行。”以悠没有打算放弃,她从衣袋里拿出了那个被从容不小心丢弃的钥匙:“这个可是你丢掉的?” 泪水不自觉在眼眶里打转,眼前一片模糊,事到如今,能证明到什么地步就算什么地步吧。从容点头,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用问了,光之心也是你偷的吧。” 点头。 “那么……是用的什么方法。” 用手比划,非专业手语的她只好胡乱表示一通。 但宁日潇还是明白了:“她要笔和纸。” 这回,看多多你怎么收场! 那个温雅的男孩,脸上除了十足的把握,不见任何多余的表情。 果然!从容再次陷入了有口难言的困境!这一回是真真正正的有笔难书! 看她拿笔的手哆嗦半天也下不去一个字,风摩以悠只好先把人送进凝光城大牢,并派了一个医生给她检查。 检查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居然是草药中毒。 “药物的原料是紫茉莉,这种植物的根和种子具有毒素,会使人手眼失灵,再加上一种合成的发酵药就更严重了。”医生是这样说的。 “那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少主问。 “解药并不好配,需要三十多种稀有药材,这些药材就算在寒都城里都未必能找全。” “没关系,药材的话我们药库就有,种类不用担心,你和我去拿吧!” “不不不。”这位医生是化羽医疗科技部队的成员,医疗水平连少主都赞叹不已。他说:“就算所有的准备都齐全了,调试及熬制解药也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 “这么久啊……”宁日潇也觉得苦手了。 从容听进耳里,心中琢磨着自己不快点恢复的话他们就难以获取什么情报,她也没法伸冤了。不快点的话,多多指不定又来做什么伤害人的事。 这冰冷的牢狱,是凝光城里最让人压抑的地方。 想见多多!从容还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如果要她闭嘴,大可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不过,就算见了又怎样,她已无法再言语,所有的疑问只能徘徊在自己的心间,根本无法排解出去。 但是,他还是来了! 看着牢中的从容满眼不解跟委屈,多多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了,从容。”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只能在心里呐喊。 他自顾自说着:“你一定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吧。” 是啊,是不明白,不明白你这么狠的原因是什么! “这也不能怪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完全没有悔意:“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怨不得我……” 他在说什么? “我多次要你离开凝光城,你也多次的拒绝,没有办法,这是你自找的结局。” 居然!居然是这个原因! “如果你早离开了,也就不用把自己卷入这场是非中了,本来这里就不属于你,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和你无关。”他说的平静,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平静的让人看不到他的狡黠和卑鄙在何处。 也许,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觉,就像他所说的,从容也从不认为这里的任何东西属于她,她跟这里的温暖、这里的快乐都是那么的不相容,即使她曾感叹过自己白活了十七年,但是……那心里淡淡流淌着的对这种光芒的渴望,却在什么时候深深的种进了心里,可从容不知道,还有没有让它生根发芽的机会。 “你恨我吗?”他问。 恨是什么感觉,从容不清楚,但心中的疑惑和痛楚却是有的。承认自己很没骨气好了,每一次看到多多平静哀落的表情,从容就会不自觉的想要靠近,想要触及那一份温暖,想要融化那温暖之下的冰冷…… 就像现在,即使他这样做,自己的心也依然如此。 “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喜欢把天使和魔鬼放在一起……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问,知道从容尽管诧异,也无法回答:“因为,那是一种象征。” 凭这副头脑,从容大概是不可能理解的。 “象征着我们的命运,我们的开始和结局……”说着,多多沉重的垂下了眼帘:“对于我来说,能活到今天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我从不知道世界这么大,大到让我觉得自己的曾经是那么的渺小,从容,你的国家和我的国家不同,它们……又都和这里不同……我出生在冰之国,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雪原和大地上终年覆盖着洁白的冰雪,有人说,那里一定是给天使的地域,因为只有天使才配住进那样的圣境……” 冰之国,从容听说过,的确是个以冰雪见长美丽迷人的国度。 可是,多多纵然在赞叹它的美好时,眼中也不见任何憧憬,而是充满了……那饱受过欺凌与侮虐之后才会萌生的——面对美好事物时也决不改变的阴霾和憎意:“就是这样一个天使配住的地方,数年来,却生出了数之不尽的恶魔!” 憎恨,如地狱中的烈火一般,愿其焚烧,毁灭所有的一切! 从多多的眼里,从容看到了这些,让她毕生都无法忘记的东西。 “你永远不会了解,一个人的改变里伴随了多少灾难和痛苦,人是罪恶的,即使你想舍弃这种罪恶,有时候也办不到……只有死,能让一切结束,也能让一切开始……” 从容惊住,眼前的多多,瞳眸里不停闪耀着晶莹的光辉,那是眼泪!是一个恶魔根本不会拥有的东西! 看着他,从容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如刀绞。 或许,你有自己的苦衷,必须在这里把我出卖的苦衷!我能理解,我回答你的问题…… “我……并不恨你。”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月盘淡淡挥洒那皎如雪练的冰纱,投向人间,在万籁俱寂的时刻诉说着只有它自己才会听得见的心事,就像此刻的他一样…… 迎风而立,白色的战甲同月色辉映,身后的披风在风里飘拂荡漾。 只是,看不清面容,这个每到夜晚就独自一人站在云顶之端久久俯瞰的不夜者。身后,已然出现了那名少年。 多多俯身,单膝下拜:“师叔,所有的一切已经都准备好了。” “晴尊那边怎么样?”淡漠的口吻,却无法辨认其声音。 “现在还不清楚,我一直在医疗院,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尸体呢?” “已经被我处理掉了。”在面对这个白甲战者的时候,多多显得十分恭敬。 “很好,继续吧,我也该行动了……”俯视着这片宁寂,他终究舍弃了不忍。 白色披风从甲上解开,飘拂着随风而去,翻转过后不见踪影。风中林立的挺拔英躯,转眼间纵身跃下了云顶之端,仿佛那云际之间翱翔后骤然降落的白鹰,俯瞰大地之后,仰望苍茫的天宇。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 Chapter 0025 晴尊的决意将在今天公布。 早会,天禁会议厅里,气氛僵持了大概十几分钟,光子终于开口:“晴尊大人真的就这么决定了?” 满眼的困惑,让玉灵碧不忍直视,可她的语气仍异常坚决:“是,我决定了!一会静然就负责昭告天下吧……光之国的少主翎,过世。” “啪!”这一桌子拍下去,让人不颤都难:“我可以抛去跟翎生死之交的这一层关系!今天就算是御政宫的人死了!我也会支持去冰国寻仇!这不是私人恩怨,这是国耻!翎是我们国家的代表!他被人谋害了!我们就这样算了?!”光子难以置信,又愤愤不平的说:“那么从今往后,我们若被什么国家的王室谋害了,是不是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我不会再让大家受伤了。”晴尊委屈的说,她怎么能够再忍受失去谁? 她不过是一个刚满二十一岁的年轻女孩,那眼里时常会流露出的博爱与悲悯,正是人们对她臣服的来由。 光子自知最近对大姐十分无礼,也是悔得要命,可翎的事摆在眼前,她绝对不想就这么算了。稍微平复了口气,她再次表态:“我们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知道大姐你担心什么,就让我们想个办法,以不伤害冰国民众为上,然后……干掉冰之国的王室!” “真有这样的办法?”碧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惊奇。 令人难以置信,这样一个孩子般纯洁的人物居然是他们的首领。 “碧姐是被太多事情搞糊涂了,怎么就不会有呢?”风扬嘴角含笑,似乎已有对策:“总归是要找他们的王室,我们何不换另一种方法?” “你是说……” “没错,出兵这么光明正大的方法此时不宜使用,但是我们可以不用那么坦荡的方法!”也俊说着,泛起淡淡的邪笑:“对不对,龙泽?” 风扬是不太赞同用暗杀的办法,可有人是这个意思,光子看在眼里直接反对:“怎么说我们也是被选出来的,用不光明的方法……不太好吧!” “我说你怎么总跟我们唱反调啊!”也俊代千刺修理这个小妹妹:“你也不想想,他们要是能让我们用光明的手段把事情解决了,谁还愿意这么费劲玩暗潜啊?”说着,毫不客气的伸手往相夫的头顶拍。 光子一把打开:“少来!反正不要用什么卑鄙的手段!要不我可不干!” “放心,我们只是‘针对性’下手,不会伤及无辜,也就谈不上卑鄙了……”宁日潇静静的说,手里始终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哈?连宁日潇都这么说……”光子无奈的把头一耷,看来自己无论怎么刚强不屈,在这些人的面前,也终归是臣服的角色。 芙菱在殿外转悠,梅影劝了几次,她就是不肯进去。 “怎么了?我们的开心果今天怎么不开心了?”静然走出来笑着问。 谁都晓得这个芙菱一向是粗心大意、心里装不得一丝苦恼的人,比那光风霁月的晴尊大人还要乐观几分,如今苦着脸闹别扭,谁都会觉得反常。 “静然,我问你,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往常一样生活啊?”小嘴撅得老高,芙菱一脸的不明白:“好好的祭典怎么弄出这么多事来呢?真是想不明白……” 静然笑着,帮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何必多添烦恼,再好的日子也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横竖都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只有自行调节了……否则愁坏了身子,不是太不划算啦?” 芙菱这才露出一些笑容:“这话呀,你应该对宁日潇说去!谁不知道只有她是那‘秋天的月亮’!” “咦……你为什么说她是秋天的月亮?” “是她说的啊…… ‘落花飞尽无处寻,惟月惆怅空悲泣’,不是秋天的月亮是什么!” 静然听了笑起来,光子也从殿内走出直往这里:“也不知道海蓁子怎么样了,希望快点得到情报,我们好潜进皇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杀谁?这回又是谁?” 带着哭音的问话飘了过来,三人吓了一跳,转头看,原来是木茉。 “诶?城主不是应该回去的吗?你怎么还在?”静然惊讶的问。 木茉脸上的泪痕交错:“听说翎出事了?他怎么了?真的……死了吗?” “你才知道?”芙菱几人有点吃惊。 “说起来,这段时间怎么都没看见你?”似乎都忙糊涂了,这么个大活人在不在也没人去注意。 木茉无奈道:“说来话长,总之,我一直不知道翎出了事,直到昨天我路过羽翎宫……” 宁日潇移着轻步从台阶缓缓下来,手中的书半合着。 “我一进去,就碰到云蕾,她说你们刚刚走,早知道我就在出事那会把每个人的行踪都感知一遍,也不至于……”说着,木茉哽咽住了:“不至于连翎的尸身都看不到了……呜……” 漂零轻轻的拍她的肩膀,看来自从得知,木茉就一直没有平静过。 “不要哭了,木茉,我们的人不会白死的!我这就去收拾!明天出发去冰之国讨个说法!若证实真是他们干的,我绝对要他们血债血偿!”说罢,红发少主匆匆的要往寝宫赶,静然追了上去。 “你说……我们前脚刚走你就到了羽翎宫?”宁日潇问。 “没错,云蕾是这么说的。” “……”宁日潇秀眉轻蹙,又开始了一贯的思考。 芙菱瞅瞅漂零,走过来绕着人转了两圈,问:“你又是谁啊?” 漂零虽然有些无奈刚才少主们把自己彻底无视掉,但还是温和的笑起来:“紫韵漂零,你好,芙菱少主。” “诶?”芙菱指着自己叫道:“你认识我?” “嗯……” “呆会再给你们介绍。”木茉说着,急忙拉过芙菱和宁日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先跟我说说,免得我糊里糊涂的,然后我再去见晴尊大人。” “别拦我!我这次是非去不可!” 光子是真的急了,用元术师的飞跃步法一直往前火奔,静然紧赶慢赶眼看着就落下了,这时候弃忧宫的门前突然涌过来一片寒气,机敏的光子立刻察觉有人,闪了几下,就移到了宫边的一棵树后。 弃忧宫宫门前,一个人定定的站在那里,身上的白色战甲雪亮如冰,他纹丝不动,目光一直凝视着前方。 光子正要靠近些看个究竟,却发现这人蒙着脸面,尽管自己摒住了气息,还是被发现了,那人非但没有上来“打招呼”,还转身就逃。 也许是术师的习性吧,一见到诡异的人在自己面前开溜,她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等静然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阵清风掀浮着桃树的花瓣,飘飘荡荡往天边去了,可能是触景伤情,或是感花悲物,静然不禁潸然泪下。 这种淡淡的悲伤是什么?是似曾相识的离别伤感?还是怅然于……那鲜香艳红终究也有零落无处寻的一天?…… 风止,红落。所有的问题没有答案。 “什么人!居然混进了凝光城!好大的胆子!一定是云罗风树的同伴是不是!” 相夫光子的质问声在身后不住传来,白甲人脚不停步风速一般的奔逃,越过了树林和宫殿,又在浅河跟花野里跑了一会,身后的人还是穷追不舍,无法,白甲人只好闪身躲进一片茂丛。 光子止步,神秘人突然从眼前消失,激得她抬手劈裂了一截专供人休憩的矮木桩,随即吼道:“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出来吧!不要藏了!”不停的用目光扫视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丛后的人摒住了呼吸,虽然蒙着面颊,但完美的侧脸还是隐约可辨。 就当他起身准备往另一个方向悄悄逃走时,一股猛烈的气息锋刃一般割了过来,只听那人笑道:“找到了!” 身侧的丛地被一阵强大的冲力炸开,红发女上主左拳横在胸前,别致的华丽红衣凸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只是那表情似乎与形象不符,也只有她这个女孩子能如男子般散发出锋刀雪刃一样的凌人气势。 “你是什么人!”正视敌人,光子一拳过去:“不要想逃出去!因为有我在!” 白甲人一直不讲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冷厉的少女。 “为什么不说话!吓傻了吗!” 白甲人摇摇头,终于开口:“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你说什么?”这样明目张胆的否决让她无法容忍:“你再说一遍!你可知道我是谁!” “‘护国卫战’中的修罗女将,即便这样,在我的面前你也不过如此。” “你……”光子虽然不甘,但还是不得不惊讶于他的气场,这样面对自己时还能从容淡定说出这种话的人,除了和她相夫光子平级的,还没见过谁。 “看来,只有战斗能解决一切了!”光子说着,左脚往后迈开一步,右手上前,捏出三两个手诀。 那人挑起眉端:“哦?要用光镜吗?” “光遁·光镜之术!” 发声的同时,头顶上方大概五六米的方位霍然出现一面大大的凸透镜,阳光的照射下,镜面中央向下折射出缕缕淡色的金黄,随着相夫光子能量的续入,光镜比方才大了近一倍。接着,光镜不断旋转、并朝白甲人的身上突射了一股光线聚成的光柱。 “别小看这些光柱!它们可是引来了太阳的温度,炸在身上你就没命可活了!” 说着,镜中的焦点变小了,亮度也提升了数倍。这股光柱射下来,温度照先前又提高了几百倍。 白甲人看在眼里,有些胆战心惊了,被这样的高温加浓炮伤到可不得了。为了打掉那危险的光镜,白甲人侧身朝光子的手部飞来了几片薄薄的冰刃。 相夫光子躲闪的同时,她操控的光镜焦点涣散了,被白甲人及时的劈了个粉碎。亮晶晶的粉末挥洒下来,倒也炫目。 光子皱眉道:“果然是冰之国的人!这种东西……”想着捡起一片回去研究,谁晓得指尖未触,冰片便消失的了无踪迹了:“融化了么。” 白甲人不再说话,趁她低头看冰片的时候转身逃走,光子起身追去,岂料又出状况! 不知道是什么人冒冒失失的跑了出来,大喊着抓贼,然后就和光子撞到了一块。 “哈?”芙菱一下子跳到紫韵漂零旁边,撅着嘴骂道:“原来你是那些混蛋的同伙!那你既然是木茉的远亲,为什么不帮着她,反而帮着坏人?” “晴尊大人,各位上主,我今天过来就是要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是这样的……我们几个,云罗、小鱼、爱弥瓦尔、果儿、还有蓝卡尔,其实是从月之国冥城来的。” “这么说,和旋鹰是一道的了?” “不,只有他,我们连认都不认识,只是那个白甲蒙面人找到我们的时候,告诉我们行动中还有这么一个人。” “那后来呢,我不管你怎么说,不要漏掉一点,你所知道的全部都坦白出来吧!” “是。”漂零正色道:“那晚在冥城……” 阴霾的天空,尤其到了夜晚,连空气都仿佛变成了黑色,漂零在一棵盛开着鬼灵朵的美丽树木上,眺望远处天际。 “为什么在月之国想要看到银河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树下的男子靠在树干上,和漂零一样,在茫茫的天幕中寻找着零星的光明。 “嗯,是啊……就连白天的太阳,看上去也都是月亮的颜色……” 那里,就是月之国,以“黑暗”为所有一切的象征与典范。但是,他们却始终无法适应这种颜色。 一个白色的影子缓缓靠近,在这样一个充满了黑色的地方,那种雪亮就如明月一样耀眼。 “谁?” “雇佣你们的人。” “雇佣?”果儿走了过来:“我们已经不是元术师了,要雇佣去术师村找吧!” “我雇佣的就是你们……” “哦?那么,工作是什么?又有什么好处?” “这是自然,我给你们的好处一定会令你们满意的……呵呵呵,组织‘风’的成员,意下如何?” 漂零等人猛然怔住:“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 “这家伙!”树下的男子一下子跳到最前面,手里一把冷刀直指白甲人:“你到底是谁!一定不是我们月之国的人!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当地赫赫有名的术师组织,连天魔教都想纳为己用的精英部队,想不知道都难吧。” “你……你是风组织的人?”芙菱惊得两眼越瞪越大。 “嗯……” “怎么,你听过?”木茉问,连她都不晓得有这么一个组织。 芙菱脑袋一耷,丧气道:“没有!” “那你打什么岔!”木茉一粉拳敲上去。 “继续说,然后呢,白甲人给你们的好处是什么?” “……是……”漂零迟疑了片刻,才说:“总归与这次事件无关,晴尊大人也不必过问了……这,是我们的私事。” “好,那你说白甲人要你们做的工作到底是什么?”碧不禁发抖,她等这个真相大白的时刻已经很久了。 “是引开晴尊还有上主们的注意,提供机会给他们行动,至于是什么行动,我们也是事发之后才知道的……” “就这样?” “是,就这样,我们本以为他要我们杀掉上主,可是临行之前他却提醒我们‘困住他们就好,不要伤人性命’,所以,我们接受的任务里没有杀人这一项,我来也是想证明……我的同伴们、风组织的成员,没有犯下如此滔天大祸,望大人您明察!” “这么看来……除了那个旋鹰,真就没别人了……”宁日潇说着,把木茉叫到了身边:“你确定紫韵漂零没有在骗我们?” “我确定!”木茉不假思索的肯定。 宁日潇是不大相信这伙人的,可她相信木茉,其他人无不如此。 “那你为什么当初接下了任务,然后现在又来阻止呢?”芙菱问。 “因为……这次的行动我被排除在外,虽然我打算暗中跟随,而蓝卡尔他们也根本没想到我会追来……但等我真的赶到时,祭典的狂欢已经开始,我就知道来不及了……对不起,为了确保他们的处境,我没有及时通知各位,再后来我就遇到了木茉……” “碧姐!我桔梗木茉敢用性命担保!紫韵他不是敌人!就算是‘风’组织的其他人,我现在也都可以相信!” 话到这里,便有人神色焦灼的跑上了台阶,正是那海芋宫的副使软素,小姑娘一进殿就大声嚷起来:“不、不好了!” “又怎么了?”大家齐问。 “海、海蓁子少主她,还有月姐,她、她们……” “她们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芙菱急得也顾不上她是不是喘得厉害了。 “她们出事了!”憋了口气,软素终于放开嗓子把情况喊了出来。 只见晴尊等人顿时愣在原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晴尊本人似乎最糟,脸色发白的已经不能言语。 Chapter 0026 “唉呦~”倒是撞人的先叫了起来。 光子定眼一瞧,发现是探樱。 “鬼丫头!乱跑什么!难不成你是那通敌的?”眼看着人追不上了,光子又气又急。 探樱连忙解释:“冤枉啊,少主,我是替静然少主往妙玉宫送东西的,看到您在追人,就想着来帮忙,谁知道……” “就帮了倒忙了?”光子叹口气:“罢了罢了,好歹知道有这么个不明人物,你先送去,然后告诉荆仪一定把门守好,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我这就去!” “对了!”光子一拍脑袋,脸上随即挂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光遁·光镜千影之术!” 这儿没有一丝风,空气憋闷的让人窒息,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对面的墙上凿开了几个小小的圆孔,射进来的光线还不足以让人睁大眼睛。 “这是哪里啊……”黑暗中的影子,带着疲惫的音调发问,身边没有旁人,也没有回答的声音。 许久…… “看来醒了。” 光线强烈了些,眼睛有些受不住了,等看清楚以后才发现面前站着两个影子,一高一矮,高的体型适中,矮的瘦小纤长。 “师叔,怎么处理她们?” “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里?”白颜脸部的轮廓被那一丝光线映了出来,可眼前的两人却是遮头盖脸:“你们说话啊!”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把这个吃了!”那个矮个子的上前一步,扒开白颜的嘴就要往里面塞东西。 白颜这时才彻底清醒,她发现自己被牢牢的捆在一桩粗硕的石柱上,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最后她只能拼了命的叫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知道你们是来捣乱的!对!我想起来了!多多!是多多对不对!” 眼前的两人听后一怔,矮个子的稍微退后了两步,暗自不解:“不可能啊!当时我并没有出现在电子操纵室,她怎么会知道……何况,小鱼不是第一时间把她打昏的吗……” “你是多多对不对!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状况!但你做对不起凝光城的事就是对不起翎少主还有大家!你赶快停手,要是你伤害了我!晴尊大人和上主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白颜说着用力的扭了几下,那捆绑的绳子却纹丝未动。 “哼……”多多一笑,把脸上的面具扯了下去:“不愧是白颜,不过……就算你真的怎么样,大家也没空理你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过是一个副使,哪里比得过上主金贵?就算死了,也不过是为凝光城多添一具尸体而已……” “你胡说!他们虽贵为上主,却从不轻视他人的生命!倒是你……你通敌捣毁我们的计划,究竟有什么目的?” “白颜副使,难道你不明白吗……知道的越多对于你来说就越不利啊……” 白颜一想,也对,先保住了性命,等到出去才有机会报告给上主们。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少主叫我去电子总站看看,到那以后我听到一个小男孩对另一个讲‘那个小子和我一般高,眼睛有这么大,我看着他从羽翎宫出来,问我其他人准备好没有’,我本以为是哪个执行者在那里看护,谁知他一看到我就立刻上来打人,之前我醒了一次,那时已经在这里了,我越想越不对,他说的除了你几乎不可能会是别人!如果是正常的,也断然不用灭我的口了!可知……一定是你多多参与了什么恶事!” “哦呀,不要讲的这么难听……白颜副使。”多多笑着把面具踩碎在地上,阴沉的问:“那么……你想怎么死呢?” 白颜一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动手。 “师叔,你说呢?” “没必要在这里杀了她,先让她把还音丹吃下去!”那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口吻冰冷决绝。 “说的也是呢,就算现在杀了你也没人去管……已经死了一名上主,还来不及处理呢……呵呵呵……” 白颜一听霎时愣了,缓了一会才惊恐的问:“你说谁死了?!是哪位上主死了?你说啊!” “你马上就知道了。” 多多再次上前,扒开白颜的嘴将一粒药丸塞了进去,白颜搏浪着脑袋,开始死活不肯张嘴,后来被强行开了口也含住不咽。多多急了,打算使硬的。 这时身后的高个子缓步上前,朝白颜的脖颈边轻轻一指点住,白颜立刻嗓眼一松,药丸咕噜噜滚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放她出去……” 门开了,白颜这才看清楚左边的暗墙中间开了个大洞,光是从上面折下来的,白颜心中暗惊:“地下室?!”还未出门,后颈便一阵酸痛昏了过去。 那高个子现了形,正是相夫光子追赶的白衣战甲人。 “多多,你怎么……” “万一药效太慢的话,就出大麻烦了……这丫头精怪的很,不能大意。”多多说着,把身上多余的遮挡物除去,笑着对那人说:“师叔,你也太大意了,怎么就让相夫光子发现了……别看她那个样子,也精明的很呢……呵。”说着把白颜往肩上一扛:“这样,等醒了之后就不是障碍了……” 背影,在白甲人的瞳孔里逐渐消失。 他并不快乐,即使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他仍旧感觉不到满足……因为,他想要的是另外的东西。 “你说海蓁子她们怎么了?” “这是冰之国王室传来的信件,您看一看。” 宁日潇接过去,一字字读了出来,内容令人震惊。 原来海蓁子一到冰之国,未及行动便被人擒住了,她正要佯装不知问及原因,那冰国的国主就气愤的指责光之国杀掉他们派去的元术师、并且又派人来鬼鬼祟祟的秘密潜入,一定图谋不轨。 “他们的元术师死了?不可能啊!明明是他们的人杀了我们的人,把这里搞得一团乱,怎么现在反咬起我们来了!”木茉大为不满,这些人实在太扯了! “不,我觉得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实不相瞒,早在当初我就觉得这件事有太多的疑点……”宁日潇一脸焦虑的说。 芙菱“嗨”了一声:“你就是太多心!这不是很明显吗!他们为了掩盖罪行,把派来杀我们的凶手自己处理掉,现在死无对证了!自然要怪到我们头上了!本来就是要对付我们的,什么损招使不出来啊!” “芙菱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宁日潇,你觉得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木茉问道。 宁日潇只是眉头锁得更紧,没有再说什么。 “晴尊大人,请容我多嘴问一句……当初翎少主的尸检结果能不能证明是何种术法所为?”紫韵插了句嘴。 “没有,我们还没来得及仔细检验,只想着先处理清楚外面的事,就把翎安放在羽翎宫里了,不料,就这么失去了线索。” “我是想,如果锁定了死因,就一定能找出致死的招式,翎少主既是光之国的骨干,功夫必定了得,能杀死他的人也必定是高手,说不准还很有名气……到那时,要找到真正的凶手也就不难了,说是旋鹰,还要有证据才好啊。” “是啊,翎身上的那两把刀明显是后插上去的……以翎的身手,断不会死在几把刀下……”玉灵碧自然清楚身边之人的实力。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们扣了我们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她们受到一丝伤害!”玉灵碧说着,提笔要给来信的人回函。 “不如,这次派几名男上主去吧,女孩子执行这样的任务还是太危险了……” 芙菱斜眼瞅漂零,不理解她怎么讲这样的话出来:“你不也是女的!怎么涨那些臭小子的志气!” 漂零看了看这位一脸的奇怪、搞不太清楚状况的可爱小姐,无奈一笑:“我从没说过我是女的。” “就算海蓁子弱些,不是还有樱塔月吗?那丫头可强悍的很,怎么也会……”木茉也越想越不通。 “八成……”芙菱摆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眼镜往鼻梁上一架,摇头晃脑的学起教授来:“是被人暗算了……嗯……” 看她那样子,玉灵碧不禁失笑。 “晴尊大人,写完了吗。”然轻声问。 “嗯,先拿给宁日潇看看。” 每次做文章,晴尊请人过目的话,首选参谋一定是宁日潇。 “真的在这里啊!” 白甲人瞳孔一震,身子已经被人当作活靶,连接了几十枚镖状的飞刀。这是元术师的常用兵器,叫做“轻斩”。后退几步,终于在一片青丛中站定。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白甲人问,其实根本就不好奇。 “和我接触过的人或物,想要再找到根本就不是难事……” “哦……我竟忘了你的术法啊……” “你说什么?” 白甲人抖了抖身体,那些轻斩很利索的掉了下去,根本没有扎进铠甲分毫。 光子蹙额:“我明明用了很大的力……他那是什么衣服啊……” “我不会和你战斗的,就算打你也赢不了我。” “少废话行不行!你以为你的自信有价值吗?我告诉你!元术师中真正让我服气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们的晴尊大人!至于你这样的小角色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那你的这条断臂又作何解释?” “你……”敌人一句话反而让光子羞得语塞。 “你这样的性情如若不改,将来必定要吃大亏。”敌人阖了阖眼皮,轻描淡写。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光子举起那只完好的手臂,气势毫不相让:“动手吧!” 清澈的风从面颊抚掠而过,速度过快的话就利如刀割了,尤其是在这样极不协调的气氛下…… 被追的人浑身寒意不断,追赶的人却遍体火气燎人,两人的速度也真够快,搞得往回走的多多都以为是产生视觉幻象了。 “给我站住!”实在是火大到难以收拾了,相夫光子一个高空翻体,几下子跃落到白甲人的前方,足足远了十多米。 “想跑?除非给我说明白了!”光子说着,把束腰的锦带一拉,一把轻巧的月形轻斩转了个花出现在掌心中间。 “哦?我听说你不会用武器同敌人较量啊。”敌人的气息比相夫还要平稳,看来急速奔跃对于他来说,稀松平常。 脚下,是一片殷红,那是鲜血的颜色。 此花有叶无花,有花时却无叶,名为石蒜,在凝光城里唯此一处,盛开了望似无尽的绯红。千里延红独憔悴,残血飞艳终泣零! 火一般的女子,冰一样的神情,就如这血色的石蒜花丛,即使彼此紧密相连,也终看不到对方一眼。 少女把手中轻斩抡起,风一样的速度夺至白衣战者眼前,白衣战者终于拔出了腰间长刀,那把雪一样颜色的利刃。 少女狠厉一笑,终于要动手了吗! 雪刃一扫,荡起层层红浪!使少女看不清敌人的方向,只能凭空劈出一记气拳,将这些血浪退散。 一株石蒜花静悄悄落在了相夫光子的肩头,少女并没有留意,自己已成为一道美极的风景,她就像是万丈火海里飞舞的红雀,炙热、而充满了生命的气力。 两人没有多余的言语,只用战斗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遍地的红色丝朵,转眼间化作血色烟云漫天飞舞,把那汪蓝的澄碧也绘成了殷红。 花间,无声的械斗,几重零落几重聚,花间无影暗香摇。 终于,趁对手被自己掀起的红色花浪遮挡了视线的空隙,少女甩出袖中拴有小钩的长绳,冷不防带下了白衣战者面上的黑纱…… 红浪悬浮在空中半晌,慢慢的翩跹舞落,重新与血丛交汇。 那个恍惚的瞬间,少女捕捉到了敌人的样子…… 时间静止,随风一起停住。花落了地,敌人亦如水影般消散在了眼前。 相夫光子没有再追,只是怔怔的定在原地,呆呆凝望。 那血丛之间隐现的容颜……竟然是?! 宁日潇看了晴尊的回函,不由笑赞:“这真是极好的说辞!既维护了我们的尊严,又保全了对方的颜面,碧大人真是出了一个绝策啊!” 然心里清楚,若不是担心那两个孩子的安危,凭玉灵碧粗枝大叶的作风,断不会火烧火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这样绝妙的对策。 “软素,你马上把函传回去,不要用信鹰。” “是!” 肩头的那株石蒜花像蒲公英般被风带走了,不留任何牵挂。 “少主,您怎么在这里呢?”多多明知故问,他看到了花间血雨中的那场战斗。这个突然把眼神沉凝下去的少女,其实,让他胆战心惊:“少主……” “多多,我问你。” “是!”眼下,也只能故作镇定了。 “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多多下意识的倒退一大步,险些跌到地上。 光子反而被他的惊慌失措搞糊涂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少主……您为什么这么问。” 她沉默了半晌,才淡淡的说:“没什么。” 火一样的力量似乎被什么完全浇灭,多多看到她幽灵般的移着踉跄的步子,走远。 “她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Chapter 0027 “那就先这样吧,紫韵,你暂时留在凝光城帮助大家,我先回青城了。” 华美绝伦的镀金马车边,木茉一身漂亮的青色披风格外引人注目,那可是孔雀毛织成的,上面绣着星星点点的五色金翠钱纹,就像绿野丛上缀满了小花,色彩斑斓。 “各位,我这就走了,再见!” “嗯,路上小心!”静然挥了挥手,目中总似有不忍之情。 木茉走后,众人准备回至尊圣殿,到晴尊的身边等候差遣。 这时候路侧的花丛里有响动,芙菱以为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几步蹦了过去朝着中间抓了一把,接着抡起胳膊把抓住的东西狂抛出去,正好飞向了从后面赶上来的落痕。 落痕一见芙菱少主朝自己飞了个人过来,有些吃惊,直到静然急切的叫着快接住,他才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接进了怀里。 芙菱知道自己险些闯祸,吓得连跑带颠的奔了过来:“她她她、没事吧!” “你呀!”静然摸了摸差点把心蹦出去的胸口:“怎么看都不看就往外丢呢?这是个大活人啊!” “对、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好像……”芙菱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 落痕一膝触地,将怀中的少女轻轻放下,但仍让她依靠着自己的肩膀:“白颜?” “诶?!”众人瞪大了眼睛围过来看。 果然是白颜,这丫头可能是吓昏了,刚才明明还醒着的说。 由于潇云宫距离圣殿太远,所以白颜被送到了就近的“还梦寝”。 顶棚花团簇拥,从那中间分散垂泄的轻纱直铺地面,凝光城的女子寝室里常喜欢用纱幔、纱帐或是直接飘扬的美丽丝绸做点缀。尤其在风起的时候更加显得清爽怡人,别具意境。 打开眼帘,一双清水似的明眸泪光隐隐:“……宁……宁日潇少主……” “白颜……你感觉好些了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的说给我听……”宁日潇少主还是那么温婉,不论对谁。 与化羽静然的温柔不同,她的温柔里饱含了忧伤与孤独。白颜自认为最了解宁日潇的心,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间她瞪大了眼,原来刚才的那句话也不过是发自心底的呼唤! 宁日潇诧异了:“白颜,你怎么不说话?” “少主……我不是不说话……我……我是说不出……”浑身冷汗不止,白颜只能用神情来表达。 宁日潇马上察觉到她的异样:“你发不出声?” 白颜拼命的点起头。 “你不要急,我马上找人给你看!” 摇红的灯火处,静意阑珊。 “宁日潇少主,白颜……她还好吧。”多多及时出现在还梦寝,他想,此刻不来,必有大祸临身。 “和欧也从容中的是同一种毒,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这里只有一个宁日潇,还有一个眠中沉睡的姑娘。多多看了看,连喜意都不敢轻露。 漠水静然掀开纱帘,手中托着一只盛了清水的水晶玻璃碗。看到多多忙问:“你的伤还没完全好,怎么就出来了?” “谢少主关心,我已经没事了。”挂起笑容,多多展示他一向的温和。 “咣当”一声,床边的铜盆骨碌了几个圈反扣到地面上。 是白颜,她瞪着多多,突然把为她擦脸准备的水盆推翻在地。 三人都吓了一下,尤其是多多,眼里一闪而过的怯意很快被笑容掩盖:“白颜,你醒了。” 白颜只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又翻身倒回了床上,宁日潇安慰了几句,她也再不表态。 多多心安了三分,即使知道白颜仍会想法子对付自己,但是…… “来不及了哦,白颜,还有天地盟的诸位……” 至少,他心底的话语,无人听闻。 日头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之下,转眼,皓月横空,洒射苍茫。时间尚早,整个光之国都万家灯火,通明燎亮。 在国境顺利得到了通行许可,这一队人马浩荡的涌入了避世的领域。 为首一人体纤身长,高坐马鞍之顶,右手扬鞭,率身后千人之伍挺进。整个队伍中只有一辆马车,覆着简单的深蓝帆布,没有任何华美的修饰。 为首者身后的一骑快步赶上:“团长,快到光都了。” “知道。”冷厉的女音:“天还早,这个时间正好。” “这回还是太客气了,还给她们准备马车,如果是我,一定把她们五花大绑着游街示众!让这些终日养尊处优的人尝一尝被嘲笑的滋味!” 那副冰冷的成熟女音没再响起,只听得到队伍行进的步伐声。 至尊圣殿里,蟠龙火炬通红的光把这儿映的温暖明亮。 王座上端坐的那位穿着晴尊白袍的女子,两手之间紧紧握住一颗钻石,她的目光肃然而悲悯,神色也异常的庄严。 殿下两侧分别站着几位少主,均穿正装。 少顷时分,柯穆伦副将进殿通报,使者抵达。晴尊忙宣请。 水黄色如金沙般的绸缎织成锦衣,在铠甲的下面依旧引人注目。眼前女子身高出众,一头浅金色的浪发瀑般卷落,极淡的松绿色眼瞳闪着不易接近的利光。 她恭敬的拜会了座上的王者。 晴尊道:“她们人呢?” 女子道:“不允许我的军团进城,更不要提让我去相信你们了。” 大家对于她说的话感到吃惊,光子想顶回去,却又顾念国面。 “军团驻扎城外,已是破例执行了,大人这次来不只是为了海蓁子的事吗?”晴尊说的心平气和。 “如果只是她暗自潜入我国的事,根本不用劳烦我走这一趟,是我国元术师被你等残杀一案!你们要作何解释呢?” “别说是解释。”相夫光子终于按耐不住,脱口说道:“就凭你这连名字都不报上就在殿里大放厥词的人,我们也没什么话好说。” “呵……”那个冰冷的女人居然笑了:“我国这次派出的五名元术师,本是受贵国之邀来参加祭典活动,没想到居然运回了几具尸体……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你们说我们杀了人,那你可知道……你们的元术师先是杀了我们的上主,这样的重罪……别说我们没有杀人,就是真的给予惩罚,也并不为过吧!” “我只知道我们王室派去的人死在你们光之国,你们就要负全责!”金发女子口吻之凌厉,竟与风摩以悠有几分相似:“这个理……到哪里都能讲得通吧?” “看样子她是有备而来。”光子心想:“只是通知了一声,就这么千军万马的来了,真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玉灵碧对着凤吟奕看了一会,突然张大了嘴巴:“是你?!” 所有人一惊,身侧的然连忙提醒这个一激动起来做事说话就旁若无人的晴尊:“大人,这里是圣殿。” 碧点点头:“现在各有各的说辞,也都说得通道理,没办法!只能彻查此事了!凤吟大人,请到寝楼休息,您的军团我会负责安排,你们既想要个说法……好,我给你们机会……不过,你要给我们时间。” “这不是问题,只是需要多久呢?” “大概……” 看了看下面的孩子们,有人用手比出“三”的姿势。 碧笑笑,她想也不能说得太久:“就三天吧。” “好,晴尊大人,就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过后你们若不给出交代,就别怪我们……兵戎相见了!”凤吟奕气势汹汹的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圣殿。 “看来……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尊重人啊……”怎么说也是国主,光子在那里想的心里冒火。 “没办法啊。”晴尊却笑得清如海风:“我们的国家才刚刚稳定不久,在世界各地还不足以树立威信,许多人觉得我们是新生民众,自然轻视了些……这算不得国耻,你们不要介怀。” “碧大人说的是。”风扬接道:“总有一天,所有的国家都会对我们刮目相看的。” “那就带着这样的期许继续努力吧!接下来又有的忙咯……没有你们解决不了的事,对吧。”碧说,冲着殿下的两名少女。 从容再难知道外面发生的事,终日困在这里,她只能无所事事又漫无目的的等待。 早上,第一个来“探监”的是白颜,从容等她开口说话,却发现白颜和自己一样不言不语,她,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从容一会。 这个像清雪一样洁净纯白的人似乎有了什么决意,在那张依然饱含愁容的脸上,从容看见了所谓的“坚定”。 搀扶起半跪在地的少女,晴尊满脸关切:“海蓁子,有没有受伤?他们……到底是怎么把你……” “晴尊大人,还是把海蓁子送回海芋宫休息吧。”宁日潇截止了她们的谈话。 海蓁子会意,点了点头:“晴尊大人,海蓁子先回去了。” 躬身下拜后,少主离开了圣殿。 多多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宁日潇……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那相夫光子说了什么……” 宁日潇看了看多多的侧脸,这个很少言笑的女子突然间微笑了,笑得那么意味不明。 每每想起石蒜花丛中隐现的容颜,光子就难以平静,然而,她也只能挣扎在自己创造的牢笼里了。 探樱看她想事情想的出神,实在不敢打扰,直至看到宫外走近的人她才喊叫起来:“少主少主!你快出去看看!有陌生的人来了!” 相夫光子正托着腮,倚坐在黑木桌边沉思,听到这话立刻走了出去。 竟然是那个冰之国的使者,凤吟奕。 “我有话要和你说。”光子主动打了招呼,很冷很冷的招呼。 凤吟看了她一眼,上前:“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那怎么好意思。”光子冷笑:“您是客人,如果让您在这宫门口跟我对话,传回冰之国指不定又成什么罪了。” “呵……”凤吟奕起码和晴尊的年纪相当,规劝着自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进了厅,光子吩咐探樱上茶。 “少主有什么话要说吗?” 与她坐在一起,相夫光子的确显得稚嫩许多,至少从口吻和气度上来说是这样的。 …… 探樱急得快把手里的绢帕咬碎了,她的眼前正弥漫着浓烈的杀气,大部分都是从自家少主身上发出来的,因所言不合,两人快要动手。 “打就打!死女人!你给我出来!我们到武斗场去较量!” “你这臭丫头胆子不小!敢和我叫嚣?走就走!看看你怎么死!” “你!”光子哪里等得及去武斗场,直接一个果盘子飞过去了。 探樱吓得快要死掉:“少主啊!她是使者你不可以动手啊!” “什么使者!根本就是来找茬的!”飞了果盘还不够,屋里的摆设几乎都成了兵器,这美丽的弃忧宫也一下子变作战场。 “少主!你再生气也不能用自己家的东西撒气啊!”探樱一边苦劝一边竭力的接光子乱掷的东西。 似乎嫌空间太小,凤吟奕一甩肩头披风,展翼般的飞了出去。 “想跑?心虚了吧!”相夫光子一脚踢起乱堆中的匕首,准确无误接进手里,狠狠的说:“冰之国的!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教训你们呢!” “诶!少主!”探樱扑上来想要捉她,却摔了个空。 肥美的青草足足长了两尺高,绵延了近一千平方米的面积,巨大的野生草场,东临恋藻浮萍,西挨琼山锦月,南是翠烟波潭,北为静怡绵舘。 本是空寂茫然处,转眼烟硝弥漫紧。 一阵飓风扫荡,掀起层叠不尽的绿色草浪,沙沙的伴随风响。 凤吟奕随身携带着两把佩剑,突然丢给光子一把。 “谁要你的剑!” “接招!” 对方转眼冲了过来,光子不得不持剑防御。第一剑的碰撞就激起了火花,凤吟奕开始有了战斗的兴致,一剑一剑劈个不停。 相夫光子平日里虽只以肉搏为主要战斗方式,没想到连剑技也是一流,那凤吟奕没占到一点便宜,即使自己的攻击猛如勇虎,对方似乎也可以反扑撕咬。 两人动作之华丽迅速,让追上来的探樱惊叹不已。总要拼个高下似的,两人打的愉快而激烈,全然忘记了彼此间敌对的立场。 疲了,直接甩剑倒进草丛里,似乎已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哈!你可知道,我曾经也和你们的晴尊这样打过!比这还要过瘾!”凤吟奕笑着,如果不是打的痛快,她断不会聊起天来。 “什么?”光子一边喘一边诧异的问:“你说你和碧姐打过?” “嗯……” “我说她看到你怎么那么惊讶,你还装作不认识她……” “呵呵……”凤吟坐起了身:“那是因为……” “诶?助贤少主!”探樱的大嗓门让人听不见都难:“光子少主!助贤少主来了!” 探樱在草野边围指着已经迈入的助贤叫道,银发少年只是冰冷的看着两个休息的人,没有说明来意。 但光子猜到了七八分,一跃而起:“什么事?” 助贤指着凤吟奕,只说了一个字:“她。” 光子不解,凤吟亦是。 突然,凤吟踢起草中佩剑,朝着身后的数丈之遥狠命一脚,剑正正当当穿透了一棵树的树干,树下的少年歪着脑袋看向这里,然后嘿嘿一笑。 “你在我们身后干什么!”凤吟奕吼道,似命令的口吻。 助贤用奇怪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光子顿觉不妙,这个助贤……向来没有多余表情的,还有那个孩子是谁! “铛!”右手的光之刃与凤吟掌间的剑刃磕碰,发出金属特有的撞击声,光子意外的看着助贤,这个突然向凤吟奕发动了攻击的少年。 “快住手!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光子正想趁这空当好好问凤吟奕一些问题,说不定这次事件就全解决了,岂料助贤又来捣乱。 “姐姐还是不要管吧。”树下的男孩往这里走了几步:“不关姐姐的事啊。” “你是谁,凭什么介入我们的事?” “呵呵……”男孩阴沉一笑:“我是鬼啊……” “胡说什么,我看你是疯子吧!” 自称是“鬼”的男孩猛地从袖口里飞出两条软竹藤,出其不意捆住了凤吟奕的双腿,巧就巧在这时候助贤的光之刃偏偏冲力十足的刺了过来,本能够避开的凤吟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利刃插进了自己的身体,登时,血如流水般滴滴跌落,染红嫩绿的草叶。 光子有些不知所措,那凤吟奕连□□都没发出就栽倒在软丛中,一重重随风摆动的鲜绿遮挡了美丽的脸。 “回至尊圣殿,晴尊大人马上就会宣布出兵……攻打冰之国……” 以统领军国力量的术师武士总部队队长之衔,助贤在相夫光子的震惊中传达了他的指令。 Chapter 0028 至尊圣殿外的百米空地上,术师、武士部队的二十四位分队长全部伫立于此,身着同样的战士制服,威风凛凛只待晴尊和总队长一声令下,便携城外部队出境挺进冰之国。 “等、等一下!”光子拦住要出去对众副队下令的助贤:“你们到底搞什么啊!不是说要用暗潜的吗?” “你不知道吗?”助贤没有答话,也俊抢先接过:“海蓁子出事了。” “她出什么事了?”摸不清头脑。 “海蓁子一回宫就周身不适,化羽检查说是中了那里的寒毒,并且确定是被人暗算的。”宁日潇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 “所以啊,这回仗是非打不可了,那群冰域混球欺人太甚!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我们以后肯定要被欺负的啊!传出去还会让别的国家笑话!”芙菱认同这一做法。 只听相夫笑道:“既如此,我可不可以申请也派给我一队人呢?我也想去!” “打仗怎么少得了你!去吧去吧!”玉灵碧很快准允了,其余的嘱咐一句没有。 静然低头不语,助贤往外走时她才抬眼看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出来。 “你们到城边去,传我命令,半小时后出发!” “是!”二十四队长领命,瞬息化作泡影消失。 “真的要去吗?”助贤的身后,是满目担忧的漠水静然。 “是。” “可是……我不明白,不是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这是晴尊大人的命令。”他甚至都没有转头看一眼,没有看见静然深情脉脉的目光,只是冰冷的打断她的言语。 “我……我想和你说……” 这不是最好的表白时刻,可是,每每想起飞落的桃花,静然就觉得即将失去什么一样,她不愿再等,怕是拖下去就再无机会了:“我想说……” 她似乎有话讲,助贤就定在了原地,一声不响等候她的发言。 “助贤,我……” “助贤!出发吧!” 背后,一身暗红戎装的相夫光子英姿飒爽的走下台阶。 旁侧的副使们跟下来,看到她的模样着实惊艳不绝:“你们快看!光子少主好威风、好漂亮啊!” 静然有些失落,稍微别过头,没再说下去。 “走吧。”光子完全没想到自己来的极不是时候,只是催促助贤快些出兵,因为她已经对此迫不及待了。 正午,日光正足,处处闪耀着夺目的金芒,把战士们的战甲照的通体发亮。 凝光城打开北门,送出身为此次作战的决策人,少主助贤和相夫光子。 身后的副使和执行者皆来送行,完全没有顾忌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喂,你看,他们两个多般配啊!嘻嘻!”是梅影的声音。 琉璃子立刻接过话:“胡说什么!光子少主听了肯定不饶你!” “嘻~”梅影吐吐舌头,一脸调皮:“难道不是吗?我看着就挺配的!听说他们不是从小到大的同学吗?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元术师啊!这就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哈哈!” “真是个长舌的。”探樱打趣儿道:“你怎么像八卦娱乐报的采话员一样,专传绯闻!小心被你胡说的人将来反咬你哦!”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梅影追着探樱打起来,探樱还不饶她,取笑了一句又一句。 场地上顿时充满欢声笑语,静然看着她们愉快的模样,内心一阵痛楚。 是吗……原来,他们才像是一对啊…… 还是回去吧,继续看花开花落,继续等待那若有似无的感觉——即将如桃花凋谢一样的结局…… 助贤,你可知道,在我心里…… 软风绵绵,把那处的桃花吹往了这里,在静然的发丝间飘浮游过,就像要带走什么一般。 抬头,面前一团黑色影儿越来越近,静然霎时间回过精神,可还没及看清,那团本来冲着自己的黑色影子便从身侧疾驰掠过了,顿时,惊得打闹当中的女孩们一阵尖叫。静然追了几步,只见那个不明身影趁着大门尚未关闭之际,打了荆仪夺门而去。 她即刻大令一声:“你们快回去告诉晴尊大人!有不明人物!” “少主,那你……?” “我去追!”静然脸色一凛,将柔弱深深埋藏在心里,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抓住那个人!保护大家! 城外是两片围着城墙而建的绿化带,静然看到黑衣人在中间的这条小路上急速奔逃,眉头一皱,她迈开步子,以术师步法迅速追及。 只见不明人物越来越近,静然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连翻了三个跟头抢先在黑衣人面前落了地:“什么人!” 黑衣人一怔,尤其当注意到追上来的人竟是这个不擅武力的漠水静然时,那种惊讶,连静然自己都察觉出来了。 眼前敌人裹了一身肥大的斗篷,衣角在烈风里荡漾翩跹,脸上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到底是谁,不说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黑衣人退了几步,趁静然观察自己的时候一下子飞跃走了。静然一愣,随即猛追上去…… 追到一片正待开荒的野原地,黑衣人失去了踪影,静然知道人还在这,就眼观四路的找起来。突然草里传来响声,静然本能的跳过去拿人,不想背脊突如其来了一阵刺骨的酸痛,接着就有粘热热的东西往下淌。 看着地面上斑驳的红滴,静然知道,有人在她背上插了一刀。掉头,趁其不备发出几枚轻斩。 敌人惊了一下,一边闪躲一边嘲笑:“不错嘛,天地盟最弱的上主,居然还有力气发动攻击啊……” 似乎是面具的原因,以至于根本无法辨认他的声音。 静然往前走了几步,仍打算奋力捉拿敌人,可是她的双脚再也不听使唤,颤抖着没走上几步就倒了下去。 “既然已经到了外面,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漠水静然,受死吧!”黑衣人准备上来再插一刀,保证这个娇弱的女子立刻毙命。 静然知道没有希望了,闭上眼睛,等待结束的时刻。 原来,那种感觉最终成为了现实。 风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他不会呼唤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呼唤…… “什么人!”毫无预料的被人踢出数丈之远,黑衣人摸着颔下滴落的鲜血,愤怒的看着眼前的援军。 助贤,在他持刀刺人以前一脚解决。 “静然!”相夫光子看到了静然受伤的一幕,不由得胆战心惊,她把静然扶进怀里,轻声问:“你还好吗?静然?” 静然睁眼看了看她,又昏厥过去。 “你带她回去,我处理他!” “不,你回去,我来!” 光子把静然推到助贤怀里:“不要跟我抢,我正要证明一件事!” 眼看着静然的血越流越多,助贤没办法,只好抱着她消失在这里。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天不会再失手了……”虽然穿着不一样,可光子感觉他就是那个追赶不到的白衣战者。 “你们不是要去冰之国吗?怎么回来了?”黑衣人觉得奇怪。 光子眉梢一挑:“你倒是很了解我们的行踪嘛,难不成……你就是凝光城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在这里?不是说好要去的吗?!”眼前的人突然失控了,一边发怒一边强迫光子回答。 光子的笑逐渐褪去:“你……究竟是谁?” “回答我!” 骤然而起的狂风呼啸着吹向相夫光子,似无数把无形的刀刃一片片割裂肌肤。光子吃惊的看着他,这个突然间浑身腾起了怪异风暴的黑衣人。 “你们居然出尔反尔,实在可恶!今天就在这里把你解决,为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吧!” 黑披一抖,眼前顿时黑云澎湃,从那黑暗的中间渐渐泛起暗紫色光点,光点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一枚炮弹陨石般的涌撞过来。 相夫光子的身子向后一仰,躲过了攻击。黑云徐徐化成烟缕,一丝丝随风暗淡了。但是相夫光子却在这一刻瞪大了双眼。 眼前的黑衣人,胸口处正在散发强烈的紫色光芒,那团光芒不停的随着心跳跃动,光子大觉不祥,即使她从不相信鬼怪乱神之说。 “你……到底是……” 黑衣人露出凶狠而恶毒的目光,用极为恐怖的音调说:“既已到了这种地步,没办法了,相夫光子……你就替你们的国家付出代价吧!” 黑色的云朵慢慢汇聚,突然旋转形成一道飓风,仿佛周围的空气全被吸到了一块,而那聚焦的中心、不祥的源头瞄准的正是相夫光子! 此招一旦发动,情势可想而知! “还好没有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晴尊抚摸着静然的额头,疼爱的说。 看来敌人的那一刀刺的不深。静然缓缓睁开眼,虚弱的问:“我……不是在外面,怎么回来了?” “是助贤把你抱回来的哟!”碧笑眯眯的说。 静然一听,连着咳嗽了五六次,把玉灵碧吓得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这……这是怎么了!静、静然!” “我没事,碧姐。”为了不吓到她,静然只能平复情绪:“那……助贤人呢?” “正在外面嘱咐着呢。”看她没事,碧又开始笑眯眯。 “诶?对了,他们不是去……怎么回来了?” “这个呀……”碧挠挠腮帮,一脸迷糊的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宁日潇说呆会就知道了。” 黑色迷云遮挡了全部视线,唯一可以辨认的就是那黑暗中央正在冲向自己的龙卷风,光子双臂一抬,极力震出一道白光,白光与冲涌而来的飓风撞到一起,急速的碰撞加大了粉碎的力度,当黑与白双色气流相碰之时,发出了毁天灭地般的震动声。 周边的一切全部被殃及,扫刮的分毫不剩。黑衣人浑身乱震,只见那相夫光子用力一推,自己的黑色龙卷风便被那团白中泛黄的光晕吸附到了中间,接着,能量在光子手中改变方向,转朝自己飞来。 这可是了不得的攻击!黑衣人想都没想就逃出了十丈远,然而,他再次怔住了! “抓到你了。”一只正逐渐加大力度的手几乎要从背脊穿越过去,害怕他褪衣而逃,相夫光子用手指紧紧捏住了敌人皮肤下面的筋肉和骨骼:“我说了,这次不会再让你逃掉!” “进去!”一路上连拉带提,相夫光子终于把黑衣人弄回了圣殿。一进门,就猛得把人推倒在地上,狠狠的说:“这次看你还能怎样!” 众人围了上来,有晴尊、少主、副使还有那天训斥众上主的“水神”雅因。 “怎么了这是?” “就是他刺伤静然的,还几次三番在凝光城里鬼鬼祟祟。” 黑衣人甩开光子捉住自己的手,满是敌意的怒视众人。 “哟!还挺倔强的嘛!”也俊上去拍了拍他的头。 “别碰我!”那声音明晰了,清水一样的朗然透彻。 闪耀着光芒的金殿上,聚满了凝光城的居住者,大家……都想亲眼见证这个敌人的真面目!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么就开始吧。”以悠说着,搀扶晴尊上了座,自己则同其他少主、副使站立在殿侧两边。 殿堂中间的黑衣少年,突然发出一阵阴笑:“嘿嘿嘿……哈哈哈……” “你笑什么?”光子皱眉,这种不祥的感觉绝对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你们到底搞什么鬼?” “我就知道,一定有人还滞留在凝光城里。”宁日潇走过来说。 “哦?这也是相夫光子告诉你的吧。”少年似乎早已料到。 可是…… “不。” “?” “她并没有告诉我……”宁日潇看着惊愧参半的光子:“只是,被我发现了……” “被你发现了?……这怎么可能?” “不相信也没关系……就让我和以悠把谜团一层一层的拨开吧。”宁日潇那忧柔的脸上,终于充满了无争者一向缺乏的勇气和坚定。 神秘少年觉得不妙,莫名的不安如浪中疾舟在心海里穿梭。这个宁日潇,难道已经知道了全部?不,这绝不可能! “好啊!那你就先回答我,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不是说要去攻打冰之国的吗?”呆会说不定有什么突变发生,一定要先搞清楚自己的疑惑。 “那是做给你看的。” “什么?!” “总之,你放弃吧,我们不会出兵的。” “哼……”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少年只说:“我是无所谓,只不过如果百姓知道了你们不去为他们爱戴的少主报仇,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你们不是说得民心者得天下,那么你们打算如何填补这个空洞……用一场战争换就万人的仰慕,这笔买卖还算划得来吧。” “看看。”以悠下巴微扬,一脸傲色:“想打仗都想疯了。” “没关系,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也想问问……如果人没有死,又会如何?” 少年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惊呆,空气在刹那间凝固,众人把目光通通聚向这个紫眸的少女,除了那位面色不改的以悠大人。 “宁日潇……你怎么会知道……”相夫光子怔怔的盯着她的伙伴,一向视为保护对象的智者,宁日潇。 “你虽然没说,但我也知道你追过他一次,只是没有成功……并且,你看到了他的样子。”这话一出,就不仅仅是光子一个人惊嘘低叹了。 “说的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少年故意不置可否,他不能让自己表现出被人看穿以后的惊恐模样。 “就拿这次来说……”宁日潇走过去,并没有拉下他的面具:“如果出兵可以让你现身的话,就是我们成功的第一步了,接下来……以悠,交给你了。” 淡淡的笑意从这个沉静的女子脸上浮现,那是等待精彩上演的神色标题。 Chapter 0029 汗水湿透了衣衫,他宁可相信是因为这里太热的缘故。 以悠走上来继续说:“当初动乱的时候,我就怀疑过,那几个冰国王室派出的王族怎么会有如此胆量发动祸乱?那些人不过是来享受的,以术师之名可以自由一些。” “这些事情都是冰之国做的,就算有人冒充真正的宾客好了,那些元术师不还是……” “你还要再撒慌吗?真是可笑。”以悠冷声道:“那几个是组织‘风’的成员,原籍月之国,并且从没去过冰之国。没错,的确是他们冒充的冰国王族,可是如果没有内贼相通,怎么都不可能成功吧?” 芙菱等人听得一愣一愣,心想这事情愈发奇妙了。 “然后呢,内贼疏通了外贼,里应外合对付你们?你是要这样说吗?呵呵。”他笑里的心虚,在场之人能听见的不下五个。 “你根本不会知道我们全部的计划……这,是你接下来要说的吧。”以悠反击回去,少年立刻哑口。 “只可惜,你们的计划都已经被我们掌控了,听着,你们的最终目的绝对不会通过光之国达成,并且,要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低价!” “你只这样说,我还是没看到所谓的证据。” “你就是那个证据!”宁日潇用手中的书指向敌人:“你会得到所有的证据,被你消灭的、被你抹杀的……全部全部!包括云蕾!” “云……云蕾?”众人不解:“云蕾怎么了?” 宁日潇沉重的闭上眼睛,挥了挥手:“抬上来。” 几名面具术师抬着一副担架走上殿,在众人的惊疑莫定中掀开了覆盖着人体的绸布。 登时,众人脸色剧变,那中间躺卧的人正是年仅十八岁的翎的副使云蕾。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鲜血在身前绽放出一朵朵蔷薇般的娇艳红朵,早已经冷却了的身体重重的撞击着大家的眼睛。 只听不少人颤抖着发出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宁日潇?!” “昨天凌晨,在羽翎宫‘柯蕾轩’发现的。”宁日潇说,冲着座上满脸忧伤的晴尊:“抱歉,晴尊大人,我一发现就只通知了以悠,因为我决定……直到抓住嫌疑人才把事情公开。” 软素、琉璃子等副使痛哭失声,女上主们也掩嘴轻泣。 云蕾是副使中年龄较大的,平时为人谦恭逊让,对弟弟妹妹们体贴入微,每念于此,任谁都无法平息那种失去良友的悲痛。 “这太突然了,怎么会这样呢?”芙菱安慰着几名副使,自己也不禁垂泪:“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 “那就要问他了。”以悠冲着这个少年说道:“云蕾死前一直呆在羽翎宫,而会回羽翎宫并防备极强的,除了做见不得光的事的你,再无别人!” 少年露出笑容,即使众人还无法看见那面具下真正的容貌:“真是了不得呀,那你们倒是说说,整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首先我们已经了解,机械兵动乱那一晚除了翎主惨死一事,其余的战乱的确都是‘风’的人所为,可事情却并没有就此了结。那天相夫怒闯御政宫的时候叫旋鹰上殿作证,可是多多一直没有过来,等发现的时候他就倒在血泊之中了,还说……杀害翎的凶手是旋鹰。” “这样看来,凶手已经有了,你为什么还会怀疑其他的?” “如果只是旋鹰的事,我们可以半信,另一半……他既有圣母撑腰,又何必伤了人再逃?” “简单,他逃回御政宫,以求庇护啊。” “不可能!因为圣母大人到现在还痛心疾首,根本没有旋鹰的下落,或许他是不想成为圣母的宠儿,但是据我所知,旋鹰这个人在伤了人之后绝对不会露出恐惧的姿态,因为他曾经是天魔教的鬼冥军队长,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会对杀死一个人觉得害怕吗?” “呵……”少年淡笑。 “多多进入医院以后,原本好好的欧也从容当着我们的面就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了,如果不是害怕她说出什么,何必这么做?所以她也是一个知情者。至于果儿,也大有问题。” 众人仔细的听着,纷纷琢磨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果儿说她愿意归顺,说了一些自己的故事给我们听,到此也就罢了,可是她偏偏画蛇添足,终于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破绽!” 黑衣少年一惊:“破绽?” 非但他没有发觉,就连一道前去的相夫和静然都只能尽力回想。也难怪光子不知道,木茉当时说了一句话,只有静然和宁日潇听到了,静然到现在也没想起来,宁日潇只好代她说。 “记得果儿当时说她感应到翎被切魂刀杀死,还告诉我们这是一种特殊能力,我们想可能和木茉的读心术一样,便没有怀疑,可是为了让我们相信,她竟然当场‘表演’了一番,自此,露出了马脚。” 黑衣少年目光紧盯着宁日潇等人,虽然掩饰的很好,让人察觉不到他内心的不安和震动,可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泰然和安稳还是逐渐的瓦解了。 “她当时就说翎的尸身不见了,以证明她确有此能力,实则,她早已知道你们最初的计划,那就是偷走翎的尸身。至于为什么偷走,我慢慢讲给你听……”冷却的目光,似乎把这个柔和的女子裹上了一层坚强的外衣:“可是,木茉却告诉我,在我们离开羽翎宫去医疗院看多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那里,和木茉在一起的紫韵漂零是果儿的同伴,并且是此次计划中的排除者,以果儿的性格,如果她真的看到翎失踪,那么她就会在同一时间看到紫韵,可是……并没有!” “她是不敢说,你怎么就确定她没看到?” “那样一个小丫头,看到了会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明显是在做戏!” 众人哗然,伴随着阵阵低叹。 “她只是急急的证明了自己并不具有的能力,以掩盖动乱那天真正的凶手,并把矛头指向并非凶手的旋鹰!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助那个幕后操纵者完成他最终的计划!而你……”突然间霸气凛然的女子一手指向黑衣少年:“就是那个幕后真凶!” 光滑的黑色面料织成别致的斗篷,眼前的蒙面者隐隐透出一股青涩的英气和从容的优雅,在众位华衣美服的人之间,那股黑暗极不和谐,但是耀眼夺目。 突然,相夫光子觉得这股青涩无比熟悉,于是蹙拢了双眉:“白甲人……” “没错,就是那个白甲人,你虽没说,探樱却来报告过了,本以为你追到了必定把人带回来,追不到也会回来一吐为快,可你竟没有……” 以悠接了宁日潇的话继续:“正是由于你没有,我们才更加怀疑你看到的那个人……消失的血迹和尸体,还有最关键的,那个白甲人,为什么还在凝光城里?如果是敌人早该出去了,就像有人故意放走旋鹰和云罗风树他们一样……白颜和从容的中毒事件,也是不逢时的发生了……殊不知,那不过都是你们为了进行接下来的计划、掩盖之前犯下的种种错误而采取的秘密行动!” “既说的这样清楚,想必也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伫立的少年突然把手伸向面具。 光子抬手一喝:“等一下!” “怎么?光子,你还有话说?”以悠猜到她的心思,向来果断的相夫光子,面对即将展露的容颜,出言制止,而又犹豫不决。 大家都不解了,虽说站在这里的都是不必避讳的一家人,可大家还是对她的行为难以理解:“光子,你该不会不希望他在这里除去面具吧?” 你想护着他到什么时候?以悠想说。 光子低下头,目光中的一丝顾虑在以悠的问话下,变得摇摆不定。几时见过她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 风扬上来说:“光子,不要再让大家等了。” “我……可以让我亲手摘吗?”一句话问的众人讶然。 “可以,就你摘好了。”一直默不出声的玉灵碧轻轻说了一句,尚不知这副突现的面貌,仿若一记雷鸣,震的她半晌回不过神。 相夫光子缓缓上前,纤嫩的手指轻轻覆上那张黑色的面具:不要让我看到是你,否则…… 看着眼前少女目中颤动的莹光,少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众人摒住呼吸,为了见证这一副容貌,不少人的心就在嗓子眼那里,只要出现令人震惊的画面,就立即跳出来! “找到你了哟,旋鹰随侍。”在一处阴暗的山洞,秋依媚笑着伸手去摸洞里俯蹲的人儿。 “别、别碰我!”那股熟悉的声音,动听的同时充满了乏惫的无力和虚弱,少年挣脱在自己身上摩挲的娇手,连鞋子都不及穿就跑了出去。 洞外几个花衣术师正要去追却被秋依几巴掌拍了出去:“不要多管闲事,他是我的人,谁准你们碰!” 地上的人唉呦着,疼了半天也没起来,秋依瞟了一眼骂了句废物,然后目光扫向跌跌撞撞尽力快跑着的旋鹰,嘴角浮现出阴诡的笑意。 由于没有鞋子,旋鹰的脚被地上的砂土磨出了水泡,可他还在跑,根本不愿意回到秋依那里。 “往哪儿跑啊?难不成我能把你吃了?” 秋依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定睛一看,果然是她!旋鹰皱皱眉头,倒退起来。 本就妖艳的妆容配上那故意勾人魂魄的冶丽笑颜,秋依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一种成熟女人具备的风骚和妩媚。 “不要怕,你看我,不是比圣母好多了?做我的男人,总好于伺候那个老女人啊。你说是不是?” “你别过来!”也许是身体太过虚弱,秋依的媚功在旋鹰这里丝毫不起作用,即使她轻颤着娇躯,故意做着引人遐想的妩媚姿势,可旋鹰就是不买账。 秋依终于急了,想她在别处使用这招的时候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呢,怎么今儿到这小子这就行不通了?越想越不甘心,起码那是她的“尊严”无法容忍的耻辱。 “快过来!今天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把你丢进油锅!” 别说油锅,只怕她要他下地狱他都不会过去。 “快过来呀!”秋依的力气大的很,迫不及待一把把人揽进怀里,疯狂的吻了下去。 旋鹰像受了什么极端的刺激,一拳打中秋依,秋依根本没想到这小子还留有这样的力气。 恰在这时,刚才那几个遭了秋依掌击的人连滚带爬的追来了,一见旋鹰,大喜,因为圣母说了,此事失败,提头来见。 旋鹰眼见逃不了了,况且就是逃了也未必能躲得过秋依,不如……就回到圣母身边,起码她不会像这个女人这样强迫自己。 为什么人在惊讶的时候都要捂嘴,这时才知道,不捂紧的话,那心脏铁定会跳出来。 面具之下的俊俏容颜,竟让相夫光子百感交集。 青涩的稚嫩脸庞,宽大的黑衣让少年看起来英气倍增,从没见过多多这副模样,短短的碎发散着光泽,一双灵目透彻澄明,仿佛,已经穿越时空,找到了结局。 “怎么会是他?”宁日潇不由怔了,她猜想的人完全不是多多! 连以悠都开始奇怪这样的真相:“怎么会是多多……难道?” 看着大家瞠目结舌的神情,多多一笑:“怎么,是猜中了,还是料错了?” “怎么会是你?”宁日潇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会是我?”多多反问,仍然笑语温柔:“我就是那个幕后凶手,翎少主也是我杀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而我,正是冰之国派来的间谍!目的就是除掉翎这个祸害!怎样,现在一切明了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主动请求死亡,少年脸上充溢着的从容和淡定令人折服也不是,愤慨也不是。 “既如此,那么只好这样了。” 以悠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勾起了多多的好奇:“终于还是要出兵对吗?早该如此的,何必多死一人……” 地上的那具尸体,在多多看来,并不算什么。 “你的目的是翎?那么打不打仗和你就没有关系了吧。” “是啊,否则当翎说要攻打冰国的时候,我就不会迫不及待的把他杀死了……” “多多!”光子两眼血红:“他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他不是那个救你于危难当中的翎吗?就算你是间谍好了,怎么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这样把他杀死了?你……不可原谅!”说着,挥去了愤怒的一拳。 多多没有躲,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抹了抹嘴角流出的血:“就算打死我,你们的翎也不会回来了……” “多多……我们不是同伴吗?”软素依然不敢相信,在大家的心里多多就和云蕾、还有所有凝光城的人一样,都是这个家庭的成员,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从没把你们当成同伴,对于我来说,你们不过是棋子,可以用的我就留意,不能用的……就像她,随时毁掉也没什么可惜……哈哈哈,同伴?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多多摆出惨烈的笑脸,似要在此割断一切。 “你这个混蛋!”突然冲入的千刺一把拎起多多,和千刺比起来,多多显得很瘦小:“我打死你!混小子!” 猛的揍上几拳,多多那白嫩的脸颊登时青红肿紫,惊的玉灵碧起了身:“千刺?” 她,欧也从容,此时就在门外,身边是白颜还有其他赶来的城主,在众人的惊讶中大家依次进了殿…… 多多虽然伤了脸,可淡然麻木的表情依旧,看到从容注视的目光,他只是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一丝苦涩的笑意。 她垂下头,是真的吗?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如果说连软素这些和他相处了两年多的伙伴都不算什么的话,那么她欧也从容……就更是卑微的存在了。 甚至,从没有存在过。 Chapter 0030 再也没有多多这个副使,直到他说出真相、坦白一切,曾经青涩温柔、和善安静的那份存在,便永远成为了记忆。 凝光城,自建立以来,第一次这样“失去”同伴。 从容被视为和云罗等人一样的“轻罪者”。所谓轻罪,只比死刑差了几步。可是在这样的时刻,他们竟没有再□□她,并且给她吃了提前配好的解药。 她诧异。 他们叫她去看多多,这样的罪人,没有说不的权利。 多多脱去了那袭黑衣,苍白的小脸淤青未消,从容摸着口袋里那瓶琉璃子送给她的跌打药膏,拿了出来:“还疼吗?” “你怎么来了?”他固然知道,从容不是回来坐牢的。 把药膏递进去,他却没接。 “多多,不管怎样,先把脸上的伤治好。”她说,看着多多平静如常的模样,心里更加难受。 他抬眼看了看她手里的药膏:“即将送上绞刑台的人,用这样的东西也是浪费……” “别这么说,说不定……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明知道不可能,可从容仍然这样妄想。 多多苦涩的笑了,什么也没说。 “你怕死吗?”半晌,从容先开了口。 多多反问:“你呢?” “怕。” “……真坦白啊,其实,有谁不怕死呢,只是说的英勇罢了……不过,就算怕,也有心甘情愿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他总是讲深奥的话,她这样的脑子只是似懂非懂的应听。 “在遇见他以前,我从不认为自己活着,所以为了他我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 能被多多这样视若神明的人,真幸福啊。 “你说的他是谁啊?”从容问,早就觉得他心里装着一份重要的存在了,并且,是唯一的重要。 “我的师叔。”他说,从没对别人提起过的往事,此刻却毫无避讳的讲给她听:“我去老师那里的时候,他已经是老师的师弟了,那段时光,是我觉得自己唯一活的像个‘人’的日子……” 柔和的目光里,幸福、怀念、落寞和哀伤相互交错,仿佛在演绎他一生的苦辣酸甜。 从容沉醉在那种沧桑里,不自觉湿润了眼睛。 多多笑道:“诶呀!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次都对你说这些。你不会……觉得烦吧。” 他在笑,笑里没有一丝阴霾,那一刻,从容的泪水涌出,她从不哭,却在多多绽放如天使般笑颜的瞬间,崩溃决堤。 “怎么了?该不会是听说我要死了,所以舍不得吧。”他笑问,淡淡的温柔。 从容怀疑眼睛里面装了两只水龙头,伴随着心里阵阵的酸楚,就这样湿了一片。可惜她不是绝色美人,所以表演不出梨花带雨的场景。 多多似乎并不嫌弃这样的丑女哭哭啼啼,只笑道:“不要哭了,我还没死呐,你现在就把眼泪流干,等我死的那天你打算拿什么来葬我啊!哈哈!” ——不要再说了!你可以如此坦然的面对死亡,我却不能,我不能面对自己的死,也无法接受你的…… 突然之间,从容萌生一个念头,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 城主们都回来了,除了在凝光城西北方向的某一点忙碌不停的一诺。听说,一诺城主按照原计划要在那里增建一座什么。 与静怡绵舘遥遥相对的翠烟波潭,是个“似热实冷”的水潭,翠绿的波水微微荡漾,笼升起曼妙的烟丝云络,潭中没有水藻和游鱼,是极为清净的水域。 静然特别喜欢这里,一张开眼,就直奔过来了。当然,她是趁着玉灵碧她们不注意的时候。 背上的伤口没有愈合,所以动起来有些困难,为了舀潭里的清水,静然忍耐着痛楚蹲下身子,怀里紧抱着一只干净的水晶花瓶,另一只手拿着玻璃小瓢一次次把水装进去,虽然吃力,但她一脸满足的微笑。 这时候,伤口突的刺痛一阵,她的身子即刻软了下去,脚底一滑,静然顺着潭岸落到了水中,顿时激起碧波飞芒。 “好可惜哦……”静然埋怨自己的笨手笨脚,觉得自己弄脏了这儿的水,等她再往上看时,险些昏倒。 助贤,正一脸不解的看着浑身湿漉的她。 “助贤?”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静然低着头,翠水上的寒烟笼罩了她绯红的脸颊:“我来取这里的清水……” “快上来吧。” 助贤一句冷冷的嘱咐,已让静然又惊又喜了:“嗯!” 她努力的往上爬,可伤口的疼痛一直在拖累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助贤轻轻一叹,只好亲自过来帮她。当那双柔荑触碰到助贤冰冷的手背时,静然全身一阵激灵,这种反应连助贤都感觉出来了。 岸上,她仍旧低着脑袋,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红云。 “谢谢你……”静然深情脉脉的说了一句。 助贤根本就不知道小女孩的心事,只是告诉她快些回去,然后,径自走掉了。 虽然被对待的一如往常,但静然已经觉得满足。 “诶哟!我的静然小姐!你去哪里了呀!”秋之翼然忙帮静然换下了湿掉的衣裳:“碧大人看到你不见了,亲自出去找了!” “对不起。”静然低头小声认错。 那样温柔无助的模样,就连然看了都怜爱不已:“没事了,你好好休息,我帮你看看伤口,你掉到哪里去了?会不会感染啊!” “然姐不要担心,我去翠烟波潭舀水,不小心掉了下去,没事。” 一听是那里,然安了心,只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去……”本就未褪的红晕此刻又多覆上一层:“寒潭里有新鲜的冰鲤,我想用清水做‘晶锦雪鱼’,所以就……” “诶?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要做鱼啊?”看她神色有异,明知静然喜欢烹饪的然姐还是故意笑问。 静然更是害羞:“我……我做给大家吃啊!” “哦?我看……是做给心上人吃吧,能让你带着伤去做事的,除了自己喜欢的人,还能有谁!” “然……然姐。” “猜中了吧,我还知道他是谁呢!”突然发现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好姐姐,你别再说了,让大家听到又了不得了!”静然半羞半怕的说,美如桃花的容貌娇羞诱人。 然笑笑,拍了拍静然妹妹的肩:“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我去告诉碧你已经回来了,免得她翻天覆地的找。” 晚膳,云浮珍珠。 近来都是郁郁寡欢的,为了缓解这种不好的心态,碧要求大家在一起吃饭。 宽敞的大厅里,两张条形的长桌对应铺设,桌边规则的摆放了圆形背椅,这里用餐,可容纳百人。 按照规矩,上主们围坐在同一桌席,雪白碎花的纱制台布上面,琳琅满目的食物香气扑鼻,盛装它们的全部都是银制、水晶、或玉制的餐具,制作精巧绝伦,外观造型独特雅致。壁上的挂画、台上的座灯还有穹顶的天花纹络,无不流露着食物的“秀色可餐”。 在这样一个充满食物诱惑的地方吃饭,难怪千刺城主胃口极好了,只见他吃光了自己盘里的东西,又去抢途倩儿手里的,途倩儿一副吃不动的样子,只好随着他,可是他转头又来夺芙菱盘里的,这下芙菱不干了,抱着盘子跳到一边。 “我知道抢不过你,我躲着总行吧!”说着“啊哦”的一口吞下一颗鲍鱼丸子。 “你看看!千刺跟难民似的,连吃饭都抢!”光子玩笑道。 千刺眼睛一闪:“紫妹~吃多了会胖,你给哥哥点吧!” “给你?那我宁可胖死!”说着也“啊哦”了一口,其他人跟着笑起来。 “切!”千刺一捋橙毛,吊儿郎当的哼起小曲,他完全可以叫侍女盛饭,可他就喜欢这样和大家油腔滑调的开玩笑:“今天的晚餐味道不错,所以我肚子深成了无底洞,不吃饱可睡不着觉啊!哈哈。” “那就叫人再盛些吧。”化羽说着,朝厨室间那里喊了一句:“蝉织!给千刺城主再上一份!” 应声跑上来的小姑娘,一头极浅的蓝色长发宽松的在脑后束着,水一般的飘逸游丝,一双大大的水色眼睛如宝石般灵透动人,这小丫头,长了一副纯若天成、似玉如花的脸面。 “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化羽看她并不是蝉织,觉得奇怪。 “回化羽少主,我是新来的,昨天刚到这里。” “昨天来的?我们怎么没听说?叫什么名字啊!”千刺问,二郎腿翘的老高,嘴里不知啥时候还叼起一根竹签。 “我叫……”女孩子脸颊微红,柔声说道:“宝石。” 宁日潇听了轻轻皱眉:“这名不雅,而且极俗,谁给你取的?” “忘记了,我小时候别人就这么叫了……”似乎不敢正视众上主,女孩的头始终不抬,一副怯弱恭顺的模样。 宁日潇想了想,说:“既然在云浮珍珠做事,就改叫‘云珠’吧。” “嘿!这个名好!”木茉听了拍手微笑:“不但雅了,还有典故了呢,怎么样,你愿意吗?” 女孩欣喜的连忙拜谢:“谢宁日潇少主赐名!” 说着就要下跪,让化羽连忙扶了起来:“你们瞧瞧,这丫头哪里学的这么多礼节?” 众人笑了,光之国不是那个尊卑分明的神之国,从没有下跪这样的礼仪。 “好了,云珠,快去给千刺大人盛饭吧!看他都饿昏了!”芙菱指着打起呼噜的千刺说,大家又跟着笑起来。 依照上主们的吩咐,从容把晚饭送到大牢,当然,她也愿意这样做。想着副使、上主们在云浮珍珠吃饭,只有多多一个人在这里,从容就觉得他很可怜,就像他说的那样,以前从没被人在意过,如今,好像回到原点一样继续被人漠视着。 “吃饭了。” 多多似乎知道从容会来:“你吃了吗?” “我不饿,这些是大人们要我送来的。”其实给囚徒准备的伙食也不错,他们并不想严酷的对待多多。 “多多……你想离开这里吗?”从容突然问。 他怔了一下,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问问。” 他看着她的方向,忽然瞳孔中出现了变化,她还奇怪他看自己的表情,便毫无预料的被人一掌拍昏了。 可能那下手的人动作很轻,所以不出一会从容就醒了。这次她学的比较聪明,一直没有张眼,只是“昏”着听他们说话。 “只要我一口咬定自己是冰之国的间谍,他们肯定会对冰国王室不依不饶,况且,我们杀掉的真正冰国元术师也是以‘光之国’的名义死在这里的,就算晴尊他们迟迟不出兵,冰之国也不会忍耐多久,到时候不管从哪方面,这一仗是打定了!”多多冲着打昏从容的人说。 由于人是倒着的,所以无法看见他的样子,那个声音,听上去也是模糊的不好辨认:“可是这样,就要牺牲你了……” “未必。”多多笑道,眼里再次出现阴霾的色调:“如果他们承认我是冰国元术师,必不会让异域把我处死,而且,我又有把握让他们这么做……” “如果真是这样,多多,你功不可没!” “师叔只要尽快离开这里就行了,他们一直以为白甲人是我,现在也已认定了我才是幕后的元凶,所以师叔,你就不要再涉险了……” “辛苦了,多多。”听得出,那个声音里有对于多多的感激还有愧疚。 他……就是多多的师叔?在心里视作神明的、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人?真的好想看看啊,从容奢望。 “这丫头没坏事吧,要不要杀掉?”陌生人说了一句让从容差点再昏过去的话。 多多顿了一下:“她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部分也是天地盟现在得知了的假象……” 怎么听起来他像是在保全自己的性命? 陌生人没再说什么:“我走了,你多加小心,我怀疑光之心在外面……”一语未完,陌生人消失在空气中,空间里还残存着他的声音:“也漂流不了多久的……” 一切神奇的就像事先规划好了一样,北门正上空,那颗圆润明丽的光之心乖乖的悬在那里,仿佛在等待凝光城的人迎接自己。 听了荆仪的汇报,玉灵碧率众火速赶往城北之门。一颗悬了很久的心终于归位,众人露出数日不见的喜悦笑容:“太好了!是光之心!” 玉灵碧笑的如绵延千里的阳光,温暖的洒射众生。她举起双手,光之心徐徐的降落下来,在她的怀间停止悬浮,如果不是不能触碰,玉灵碧一定抱着它亲上几口。 真不愧是有灵性的光芒,一路上紧紧跟随大家,玉灵碧很想知道它的去向,可也知道,没有可能。不过,她不在意了,只要光之心继续保护大家,继续祈佑众生,她可以完全不在意是谁的“恶作剧”。 对于它自己的归来,众人大为不解,似乎,只有她晴尊一人知晓原因。 “因为,它知道自己的家在哪,所以不管漂流到哪里,都会回来。”她这样诉说这个故事里唯一的神奇。 翌日早会,天禁会议厅。 “虽说光之心归位,可是多多的事情要怎么处理?”光子一直挂心的只有这件事。 众人沉默,纷纷看着玉灵碧:“碧姐说呢?” “当然是……”玉灵碧似乎总不忍把话说出口。 以悠知道碧的心思,代替道:“当然是按律处置!” “那是自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杀的是翎!”芙菱咽不下这口气,对多多是又惋惜又恼恨。 众人商讨之时,唯独宁日潇的心思不在于此。 “你怎么了?”散会后,以悠紧跟着宁日潇出了殿:“是不是还在怀疑什么?” 宁日潇感谢她的知心识意:“是的。” “你说说看,让我听听……是否和我怀疑的一样?” “怎么,你也察觉了?”宁日潇有些意外。 “是。”沉静的眸子里锐光直射,风摩以悠一脸的刚正凛然:“接下来……一定还有一场惊天动地……” 宁日潇点头,估计她和以悠想到了一处。 Chapter 0031 “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光子拦住正往回走的助贤,她等私下问话的机会有一阵子了。 “应该去问惠茵。”助贤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只是撂下句话,就头也没回往天忍宫的方向去了。 尽管习惯了他的冰冷相待,可光子还是皱了皱眉头,软素匆匆忙忙的闯入视线,听到光子叫她,先是吓了一跳。 “海蓁子在宫里吗?” “少主她……”软素迟疑一下才回答:“是在宫里,但少主她不舒服,所以正在休息……” 怎么听起来像怕自己去一样?光子不禁起疑。 “少主,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软素先去忙了……”说着,她避开相夫光子的目光,疾步朝东边走去。 以光子的性情,一定会追上去问个清楚的,可这次她没有……一阵警觉的利光从眼底慢慢浮现。 让她更无法理解的是,当她不声不响准备偷偷到海芋宫去时,却在蔷薇花园拐角的位置遇到了突然出现的风摩以悠,这个一旦入目就令人浑身发抖具有女王气势的人物,神情严肃的足以冰冻这座阳春四月的“蔷薇王国”了。 “你要去哪里?”一开口就有些许质问的味道。 “海芋宫。”有话直说是相夫光子最引以为豪的习惯。 “是吗?果然啊……”高贵的卷发女王轻轻合起了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如人工造就般完美。 “没事的话我走了。”光子的严肃虽不“女王”,可是总有一股杀气酝酿其中。 “不准去。” “为什么?” “我说你不准去。”以悠又绕到了她的身前,正色道:“如果你想早些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老老实实的回弃忧宫等着。” 越是这样说,光子的疑心就越重:“你不让我去,你认为我会听话吗?” 没有人能阻止她,她的思想,她的行动,还有她的决定。 风摩以悠当然知道这些,可是:“这件事情,有我和宁日潇调查,你不要再插手了。” “笑话,你们可以管,为什么我就不能?”光子一脸的争强好胜,即使在这种不能以“竞争”概论的事件上,她仍不甘落于人后。 “是么?”以悠微睁星眸,淡而冷漠的说道:“那我只好用武力来让你屈服了。” 光子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惊了一下随即开步跳出三丈远,戒备的问:“你要动手吗?”额上隐然显汗,与面无表情的风摩以悠相比,光子的镇定早就不翼而飞了。 “我再说一遍,是最后一遍,以我司法府总长的名义告诫你……此次案件,你不要再插手……” 相夫光子的眉紧紧皱在一起,逼人的目光针一般戳在对方的视线里。 “因为……你没资格。”身上棕色的披风随风轻摆,仿如夜一样深邃神秘的女子更是不甘示弱的爆发着冰冷的杀气。 她曾是鼎鼎大名的侠义组织“五神教”的神之使者,拥有崇高的地位和荣誉,气度自是异于常人。 这次似乎只是一个警告,以悠并没有动手,而是在相夫光子眼睁睁的注视下随风飘散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容偷偷的给自己加了个名号——罪臣,不管怎样,她毕竟曾被封过“执行官”。而现在她的任务就是不得离开凝光城,每天给牢里的多多送饭。 可以的话,她宁愿始终这样,因为……多多被处决的那天,也将是她与“一切”诀别的时候。 不知不觉走到了弃忧宫,她看到坐在门前似在赏花又似在思考的相夫少主一脸的愁容,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气概与强势。 作为副使的探樱和落痕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女孩一脸担心,男孩剑眉深锁。 突然,红发女上主瞪起了双眼,朝身侧方向随手发出了一枚轻斩,落痕飞快的冲下台阶,闪电般拔出腰间佩刀一记速斩,与突袭者斗了个旗鼓相当。 “是你们?” 光子制止了落痕的攻击,定睛注视起眼前脸遮白色面具的□□名术师,为首的有两人,身搭披风,一黑一白,满头的发丝在风里飞扬。 对于自己和部下因为警惕过甚的突然攻击光子感到抱歉:“黑白双煞,你们一向暗中行动,怎么今天在这里出现?” “奉晴尊大人的命令,请相夫光子少主留守弃忧宫,不得离开半步。”白色披风的面具人答道,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 “什么?”光子觉得不可思议:“是晴尊的命令还是以悠的命令?你们不是助贤的副将吗?” “不,有可能的,以悠和助贤都没有权力‘拘禁’身为上主的我。”念及此,她情绪才稍微平复,随之而来的不解和委屈很快淹没了她的思绪:“为什么,为什么连碧姐都要限制我的行动……碧姐……” 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在胸口里荡漾划开,那个对任何人只有包容和笑脸的温柔晴尊,对自己一向视如亲人珍如生命的大姐,为何学起了那冰冷无情的以悠,开始让自己陷进不明不白的委屈当中了呢? 以海蓝色调为主要风格的视觉系布置,身处海芋宫的“蓁睿轩”,就如同终日沉浸在汪澈清冷的海洋中一样。 海蓁子摒退了自己的副使和在此之下的执行者们,单独会见了同为少主的宁日潇,窗外的暗影蠢蠢欲动,却仍然听不到她们口中的语言。 “听说了吗?光子被晴尊大人软禁了……”梅影小声嘀咕,和准备开会的众副使议论纷纷。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呢,光子少主又没有犯错,怎么就被禁足了呢?”琉璃子同样不解。 白颜立在一旁,斜身倚着雕漆凭栏,目光平淡。脑海里不时浮现晴尊纯粹温暖、可以融化一切冰冷的笑容,那样的人曾亲口对所有部下发出“我们是亲人,是一家人”的呼声,究竟是什么让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呢? 与其说不解于晴尊的变化,白颜更在意的是这愈发蹊跷的事情。 所有的副使里,似乎也只有白颜最先意识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惊天动地”。 “说起来,因为我你吃了很多苦呢,从容。”低头凝视着碗中的清茶,多多静静的说。 从容心头一动,笑说:“没关系啊,我早晚会讨回来的!这是你欠我的。” 本是无意识的玩笑,他却听进了心里:“啊……是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了……”说完又低下了头,对着清澈的水面一言不发。 一直在逃避的,终究还是会来,那么就只有…… 从容起身,端起随身携带的托盘:“多多,我先回去了,晚点再来看你。” 明明说要离开的,却在门边止住了脚步。对着那寞落的身影从容暗暗发誓:“多多,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你欠我的东西还没还,就让我讨回它吧!” 这样的想法始于那种不祥之感,心中有一股汹涌而来的冲动,驱使着她非做不可。那么,就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最有效的办法了。 “我做得到吗?真的没什么信心啊……” 昏暗的烛火转眼欲灭,御政宫的某处秘殿突然传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重重宫门之内的人陡然一惊,起身却因为太过慌忙撞翻了椅子。那阵急促声骤然止于门前,仿佛人世与地狱之间的屏障,一旦挪移,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里面的人听着!马上出来投降!你们的罪证已经确凿,束手就擒吧!” 门外是一阵狠厉的吼声,震的屋内的几个人浑身剧颤,只听有人低声说了一句:“还是被发现了吗?” “咣!”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们发抖恐惧,门外的人一脚踹开这里,强烈的光线瞬息照亮了这些人的脸。 是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因为恐慌过度吓得面如土色,踹门者的面容也依稀可见了。 居然是那荷颜宫的副使梅影! “你们这些狗官!终于是死到临头了!来人!抓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们!”其中一个看她肩膀的球数,知道是副使级别,马上换成了一如既往的轻蔑嘴脸。 “凝光城副使梅影,奉风摩以悠总长之令逮捕你们这些混蛋!抓起来!” “黄毛丫头!你……” 一语未完,梅影就一刀子捅了过来,鲜血瞬间迸射满地:“你说呢……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那中年男子悲惨的叫了一声,然后就在众人震惊的注目下昏死在地上。 黛萌吓得头顶冒汗:“梅、梅影副使!你、你这是……” “不用担心啦,黛萌。”梅影那奔放的热情突然换成一种残忍和不容抵抗,对着黛萌定定的说:“发生太多事了,我们一定要帮助他们节省时间才行,这次我主动申请处理这个案子,没想到以悠一口就答应了……” 梅影说着,想起以悠听到她的请求之后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所以黛萌……”举起染血的刀子,她口吻坚定:“我们应该做什么,此时的决定权都在自己手里!”说着又回身将刀子指向另外的两人。 他们虽然和溅血者一样轻视这些副使,可见了刚才的一幕,已经不敢对梅影再有任何抵抗的态度了。 “可我还是觉得这样伤人没必要……”黛萌看着地上的血,小声说。 梅影听了,一拳敲在他的头上:“笨蛋!今天就算不是我来,他们也会溅血的,你忘了吗?通常这种逮捕的工作都是谁执行的!” 黛萌捂着起包的脑袋,眼前突然杀出相夫光子“我灭了你”的嘴脸:“啊……”就这么吓得半响说不出话。 梅影摆弄了几下刀子,妆容精致的脸上载满快意:“反正如果是光子或者以悠也会这么做的。” 梅影只身前往神母殿,黛萌则负责将几名御政宫的国臣大员押到司法府,准备以职务之权亲自审理,这也是梅影的主意,她知道带着罪人去报告就等于丢掉已经到手的山芋,所以干脆先斩后奏,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把一切搞定,这样圣母再怎么不情愿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御政宫的第一才女小林岛钏智慧当然不下梅影,所以打她一进殿钏就像对杀父仇人一样敌视着梅影,梅影将以悠早就搜集到的犯罪证据一一呈现在御政宫众人的眼前,使他们百口莫辩。 圣母羞愤交加,又不好直接发作,只能说:“我知道了,既然你们想这么做,那就随意好了,反正我们这些只有监督权力的人生死一向由不得自己做主……”言罢掉下几滴委屈的辛酸泪。 梅影当下把脸一拉:“圣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只有凝光城的晴尊和上主才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您要是不服就做出超越他们的功绩来,到那时我们才服你!” “你……你说什么!区区副使敢这么和我说话!活得不耐烦了!”连泼辣跋扈的相夫光子吐出这种语言都让自己受不了,更何况是小小的少主侍者?! 圣母正准备抓住她修理一番,谁知这时传来凝光城急告,说嘉琦芙菱想要吃梅影煮的酸梅汤,要她速速归城。 梅影绽放了一个倾倒众生而又气死人不偿命的嚣张笑容,扬长回宫了,气得某些人浑身冒烟。 “圣母大人!这还了得!连晴尊和上主都对您毕恭毕敬,这小小的副使就这么说话吗?简直荒唐!”本可以名正言顺的抓起来,可是那个嘉琦芙菱似乎不太好惹,众人只好暂且放弃了。 叫玉金的“男子”看了看小林岛钏的怒色花容,反驳:“钏姐这话说的不对呀。” “玉金?”钏瞪了他一眼,不理解的抱怨:“你也偏袒他们吗?” “不是啊,我是说……他们平时就对圣母大人不恭不敬,□□出来的手下没有素质也算正常啊!” “说的对呢。”不少人点头赞同,钏的火气也被浇灭了一层:“听说相夫光子无缘无故让玉灵碧软禁起来了,要不是这样梅影也不会上殿疯闹一回,那光子如果抓了人,一定不会过来报告的,圣母大人也就不用受气了……” “钏姐这话又错了。”玉金道:“一定和翎主惨死的案子有关,否则以她们的关系,晴尊无论如何也不会拘禁相夫光子……” 刚刚灭了火的小林岛钏很快又柳眉倒竖了:“玉金!你怎么回事?最近老是和我作对!” “我哪有,钏姐,是你误会了。”玉金笑说,口吻是一成不变的难以捉摸。 就在两人气氛说僵不僵说好不好时,一个淡雅温存的声音响起:“嗯,那是因为……这三人在短短的半年里侵吞了相当于十户百姓一年的收入,光之国国律不是有明文规定吗?侵吞者必遭严惩,他们的数据已经构成死罪了……”仔细翻阅了梅影送来的“罪证书”,一个浅棕色头发的少年平声说道。 钏和玉金同时皱眉:合着此刻殿中就只有你名海川会一丝不苟的注视国事啊? “说起来这些凝光城的人还真是喜欢狗拿耗子,一个翎主之死闹的天下不得安宁,他们还有闲心管什么贪赃枉法的事!真是有力气没地方用!早晚累死!”妹喜不悦的咒骂。 那个叫名海川的少年微笑不语,身边的瑞拉却淡淡开口了:“这就是国臣啊,哪怕只有一个人,肩上担负着沉重的工作和责任,也不会缺废一项,这是作为国家统帅应尽的职责和义务,必须要有超人的毅力才行。” 她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默默注视并且平静不语,包括那高傲的钏、惯伪的玉金、泼厉的妹喜,还有纨绔子弟佩佩玖斯尼。 只有名海川一直是笑容满脸的模样,细细的浅棕色明眸总因为微笑弯成两道长长的弧,嘴角那抹堪比阳光的温煦笑意,让人不自觉有了在春风中沐浴的舒适感。 即使,他已是那样俊逸不凡的少年,不需要用笑容修饰也堪当天使般的人物了。 Chapter 0032 风格华丽复古的紫恒殿,艺术的气息处处流淌。从挂了匾额的外门进入,首先看到的是一扇边围雕了香草花纹的月洞门。穿过月洞门,左转,经过五六米长的垂纱走廊便是紫恒殿真正的所在了。木壁、竹窗和桌椅的浅雕纹路繁复华美,细腻逼真。构架、窗台、矮几上边摆放的器物均是各国贵族送赠的名珍异宝,单是紫恒殿里存放的,就有玉鼎、瓷瓶、金樽、檀雕、银镜等数十件。西边的木壁上,嵌了两扇方形竹窗,其间距离竟长达八米,窗子终日敞着,只用两面轻纱作为屏蔽,偶尔柔风拂掠,便会连着窗外生长的茂竹一起探进头来。后窗下设了一张竹制的卧榻,夏天乘凉,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前窗之侧摆放了一张宽大的桌台和一组装满了书籍的木架。书架旁边有一间不易被发觉的小屋,也就是“阿紫”的设计天地了。 从珠玉青鼎中渺渺飘起的轻烟在这宁寂的地带倾吐着夜下幽兰般的静谧与芬芳。每每身临紫恒殿,无论是多么的郁闷烦心,都会被这里的安静和清幽化为淡然,即使是相夫光子这样难以自控的人。 从容抻着鼻子嗅了一会儿,发觉那玉鼎里的香气真的能让人神清气爽。 那个红发女子侧卧在竹榻上,腰间盖着一条薄软的蚕丝被,可以看到她静闭双眼时依旧动人的神色。 从容站立在一旁,安静的等候她的醒来。 新月降临,银芒洒射到少女的脸上,窗外的影竹婆娑奏乐,仿若一支催眠的妙曲,引人入梦。风一动,窗上的紫色轻纱便飘扬着抚到了面上,来回几次,带起一阵阵清凉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等从容回过神,她已睁开了如星辰般明净的眼眸。 “听说晴尊大人把您拘禁在这里,我特来探望。”知道自己说了极不妥当的话,从容沉默片刻,才抬起眼直视这位少主。 少女把目光移到别处,意外的面容平静:“有事吧。” “诶?” “否则你不会来的……”巧月如钩,弯弯的笑眯了眼,映在少女的眸子里变作动人的哀愁。 “是,我是来解救光子少主的。” 欧也从容的话引起了相夫光子的兴趣,她看了看这个容貌一般的小姑娘,根本想不到这样的存在究竟能起什么作用:“你来给我讲笑话吗?” “我虽然不聪明,可也不会蠢到挑这种时候和您这样的人物开玩笑,我还想多活几年。” “那么你说说,你要怎么救我出去?” 少主没有不屑,从容以为她今日的表现都会按照自己的准备上演,然而并没有,她出奇的平静,没有觉得从容在讽刺她而心生愤怒,也没有因为不明白碧姐的心意而哀愁埋怨。 “这里看守的人有多少?” “两个。” “听说这里设下了不得使您一人迈出的结界,真有这样的事吗?” “否则……你认为我会安稳的呆在这里吗?”话说到一半,少主的目光转向窗外明月,长叹一声:“已经深夜了啊……” “那么只要破掉这个结界不就好了?” “说得容易,先不说能不能破,就是有那黑白双煞昼夜看守,也没办法下手的……” “所以我说我来解救您了。”胸中突然彭勃而起的自信,让从容许下了这样的承诺。 “先回答我,为什么要帮我?” 她这么问,就表示她愿意相信了?! 从容立马露出惊喜的神态:“因为我也有事求您帮忙!” 此时此刻,从容非但没有恐惧,对于相夫光子竟还有了一种莫名的依赖感……也许,这样的选择是对的,与其惧怕着躲避,不如提起勇气去接近……靠近危险的事物,往往是自保的良策呢。 没有任何的形态,就像光之结界一样,将相夫光子禁闭在此的牢笼飘渺而坚不可破。从容可以随意出入,她却不能。 看着不得不止住步子的少女一脸哀落的模样,从容心有感伤,那……不是多多的表情吗?每每见到都会让人心碎的神色…… “少主,我的办法就是……” 月夜深时,皎洁的白光苍茫眷顾沉睡的天地。 听了从容的办法,相夫光子才露出一丝笑容,浅浅的苦楚:“说不定……这是个好办法……”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那么你呢?”她抬头看向她:“你要我答应的事是什么?” “解救一个人……” “你是说……” “如果少主不答应,我是不会帮您的!”从容口吻坚决。 “那么你要救的人是……” “多多。” 她明显怔住,转而眼中露出阴色:“你……” “我不是帮凶也不是合谋,我只是不能让他死。” “不能?”从容没有用“不想”二字,使她吃惊:“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答应你?还是你根本就找错了人?” 今天的光子少主格外柔静,虽然对于从容来说她仍是可怕到可以随时取走性命的“修罗”:“因为我在打一个赌,赌少主大人为了逃出这里可以付出任何东西。赌您的名誉,您不会出尔反尔,在我把人带出去之后再下杀手……如果我输了,结局就等于没有改变,可是如果我赢了……我就得到了我要的‘结果’。” “这算是交换条件吗?” “附上您的声誉的一次豪赌,一个平等互利的交换条件。” 她笑了,逐渐浓郁的苍白笑容,是不得不答应了么:“好,我知道了。” “那么,就开始吧。”从容说。 或许,这一次真的要拼上性命了! “梅影那丫头替以悠处理了那三条老狐狸呢……”倚住昙园的白玉栏杆,白颜百无聊赖的摆弄着只有夜间才会绽放颜姿的月下美人。 旁侧的宁日潇浑身轻纱如水,缥缈的似仙境中人,一脸淡漠的静思抚琴。 竖琴,是她在月下的良伴:“又是一个新月之夜啊……我想,马上就要开始了,马上。” “少主,你说冰之国这么神秘的国家,有多少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呢?” “比你想象的要多……”幽雅的琴声衬托着漠然的面容,和宁日潇在一起,不静很难。 月升天中,扰乱美妙琴音的轰然爆响骤然降临。 “是从弃忧宫的方向传来的。”宁日潇看都不用看,只用耳朵就能确定了。 “一定是光子少主按捺不住了!宁日潇少主,我们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她出来!”宁日潇的决心不容动摇:“马上过去看看!” 一记记重拳不留余力的挥撞到看不见的“存在”上,真是一堵坚硬的墙,无论怎样重击,都无法使它撼动分毫。 “少主大人这又是何必呢?您这样做根本就是徒劳。”白衣面具人在结界不远处奉劝相夫光子省省力气。 “哼!加布罗,你有种就给我滚进来!我好好修理你!”少主撂下狠话。 加布罗淡定道:“我不会进去的,但还是请您省省力气,晴尊大人不下令,我们是不会放您出来的。” “这么说,结界果然是你和你弟弟联手撑起来的?” “无象结界,想必少主大人知道。” 仿佛可以看见面具下那张紧皱眉头的脸,光子笑道:“我们玩个游戏好了。” 黑衣蒙面者走上前,语气比他的哥哥冷上百倍:“你无论玩什么花样都无济于事,加布罗,我们回去,让她继续砸吧!”言罢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光子知道他仍在窥视自己的行动。苦笑,自己的行动在旁人看来一定很白痴吧。 云浮珍珠的新执行者,那个改叫云珠的小姑娘手端盛了饭菜的托盘,从从容的视线游走到弃忧宫附近的别院里。 从容暗自低笑,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狡猾。 当手指再一次触碰到结界时,光子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很好,结界的力量明显减弱了,那么我就……” “少主,您还不快点!黑白双煞吃了云珠送来的东西已经昏迷了,您的毒药还真是管用呢!” 相夫光子的嘴角开始一抽一抽的:“那个……才不是什么毒药!很快就能恢复意识的催眠散而已!” “不好意思啊……”从容尴尬的一笑,自己也够白痴了。 “接下来……从容,你离远一点!我要开始了!” “嗯!”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如水的声音冻结成冰,锋利无情。 宁日潇轻蹙着双眉现身于此,身后的白颜紧步跟随。 “光子,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要违抗晴尊大人的命令吗?”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宁日潇少主。”带有一丝冷笑,光子一反常态的敌视着她:“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什么非要拘禁我?就算是王也不能平白无故的给人处分吧!” “你真的想知道吗?”从没见过宁日潇少主这样的严肃穆然,就算在以往,她也不过是安静的过分而已:“如果我说出来,你能保证不再动离开这里的念头吗?” “不能!”光子仰着头,毫不犹豫的回答她。 宁日潇闭了下眼:“好,我知道了。” 光子上前,当着她的面对那堵无形的墙壁猛挥数拳,顿时又引发一阵轰天动地。 宁日潇神色复杂的盯着光子,白颜觉得不妙,又没有办法阻止什么。 这位少主不是元术师对于从容来说就有一个好处——尽管聪明,也察觉不到她此刻正躲在弃忧宫不远的小树后。 猛地,一阵金灿灿的光芒从树影间插射进来,随着一声剧烈的摇响,结界从有体的无形终于化作乌有。 当窥视到她一脚踏出结界之后,从容想自己已成功了一半。 宁日潇是无法阻止相夫光子的,不管是理由还是力量。光子向来嚣张,更不会把一个置自己于不明境地的朋友放在眼里,准备扬长离去。 擦身而过的一刻,从容感受到交集在两人之间的复杂情绪,她们有着无比深厚的友谊,却总因其中一人的隐忍导致另一人的不解与误会。 “少主,您为什么不阻止啊!”白颜急道,这可是晴尊的命令! “让她去,就算她真的去了又如何……那个人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与海蓁子的交谈画面时时映在眼前,看来,这次的“收获”真的不菲啊。 “少主!” “我知道,跟我来。” 光子疾步向前,出人意料的是从容,一个体力平凡的人居然可以步步相随,也许,是少主故意放慢了速度。 到凝光城大牢,相夫不费吹灰之力打昏了几个看守的人。 从容急如星火的往里冲,多多!她此时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光子少主,请帮助我们逃脱! 可是,她又一次失算了,牢里,竟然没有多多! “怎么了!”见人半天不出来,光子干脆跑了进去,看到目瞪口呆的从容和空空如也的牢房,错愕:“怎么会这样?” 牢外的空地上,突然传来哗哗的声响,两人及时回神猛冲出来,却再一次怔住,不敢往前走一步。 外面是以晴尊为首的天地盟成员,几乎尽数到场的少主、城主通体正装,气势凌人的伫立在那里。 从容唯一的“依赖”虽然远不及她这样恐慌,此时也是斗志削半了。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以悠大声斥训:“居然屡次违抗命令!有没有把规矩准则放在眼里?” “我……我……”从容结巴着,看到被粗绳捆住的多多由黑白双煞左右看押。一怔,他们居然还清醒?! “你以为我们的元术师是什么,区区催眠散就能奏效?”助贤冰冷而具有磁性的嗓音轻响:“如果真是这样,就没有资格在术师部队里就任了。” “呵,我知道,不过我以为自己的药物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你亦如此,何况是他们?”光子轻笑,和助贤之间流通的气氛异常紧张。 “先不说这个,从容,你到底要做什么?”不知道玉灵碧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摸不清头脑。 “我……”面对这么多人,从容胀大了的胆子也早就瘪了下去。 “不要问她,都是我的主意……刚才她来看望我,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目的很简单,就是不要继续困在弃忧宫里无所事事!” 光子少主?!她这样帮我?是要抹杀掉逐渐暴露的我的目的吗? “那从容为什么要帮你?”敏锐的以悠抓准时机问。 “因为……” 从容已经浑身冒汗了,少主她要怎么说呢? “因为她要放出多多,然后让从容和多多逃离凝光城!” 宁日潇淡静的声音,无比刺耳的穿透了从容的心脏,暴露了! “欧也从容,是这样吗?”晴尊看着她问,目光里全无敌意。 如果说是,会怎么样? 多多看从容的表情没变,还是淡淡的温和,当听到她的真实目的时,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相夫光子的细眉逐渐拧到一起,她把左脚稍微向后挪了半步,以悠、助贤立刻发觉她的意图。 “我告诉你们!今天有我在,谁也不许碰多多和从容!”身边的轻风呼啸起来,转而换成利如刀锋的寒气,只见她瞬间移步到了黑白双煞的身前。 发觉她的行动,黑色面具人准备反击,却被她先下手为强,以极快的速度将多多毫发无伤的夺了过来! 那样敏捷的身手和过人的速度令众人震惊:“光子!你?!” 众所周知她实力的强悍,可惊人至此还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把多多和从容一齐揽到身后,相夫光子开始意志坚定的表态:“我答应的事,怎么可以反悔呢!” Chapter 0033 “难道你要和我们动手吗!”途倩儿站在晴尊一边,大家都无法理解她的做法。 相夫光子淡定的摆了摆手:“虽然是同伴,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寒气越发厚重,多多比从容清楚,正因为是同伴,所以寒气里没有掺杂一丝杀意。 “真是天真!凭你一个可能赢过我们吗?况且……碧姐还在这里!”海蓁子冷淡的说,没有敌意,却充斥了训责。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光子心里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状态无异于“逞强”。 可在大家的眼里,她的蓄意逞强并没有起到引人轻讽的效果,正因为是同伴,所以她的鲁莽和逞强在家人的眼里永远都是孩子的别扭和任性,至少从这些人的神色中,已经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相夫光子,你再厉害,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走!”带着从容和多多,相夫光子在众目睽睽下大步流星的朝南门赶,对于她来说,似乎闯出南门更容易些。 而晴尊他们,则是一步不落以相差50米的距离紧紧随移。 从容紧紧拉住多多的手,光子少主疾步在前,听不到他们的话。 “对不起……我觉得我帮了倒忙……” “的确是这样……”他笑着,说的话让从容寒上加寒。 “啊哈,玩笑啦!”注意到从容面部表情的变化,多多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我真的很意外,从容竟然这么勇敢,不仅要救我出来,还找上了光子少主……” “也没有啦,我就是……不想让你有事。”不由自主,从容加大了握他的手的力度。 他怔了一下:“从容……” “或许……你做过坏事,可我就是感觉不出你有哪里大奸大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要救你,不要他们杀死你!” “可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是吗?” “可人不是你杀的!”从容叫道。 他慌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浑身冒汗:“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从容略显委屈的解释:“我就是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多多你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所以我不要……” “你们还在唠叨什么!马上要闯城门了!” 相夫一声厉吼吓停两人之间急促的对话,转眼,一座巨轮型摩天剧院坐落面前。 从容没有到过摩英剧院,所以不得不惊悚于它的庞大,尤其在这样幽暗不明的黑夜,巨大的实体更加散射恐怖。 “从剧院穿过去就是南门!多多!准备好了吗?”光子少主双目炯炯,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多多相比之下显得憔悴无力:“少主为什么帮我?” “因为是我和从容之间的约定,记住,我只放你出去一次,如果你再被人捉回来我可就不会插手了。” 听了她的话,多多苦笑起来,难道自己渴望的温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由眼前非敌非友的两人赐予相赠吗? “晴尊大人,真的让他们逃出去吗?”以悠似乎并不赞同。 “我去。”助贤迈出一步:“这三个人一个也不能放掉!” “光子不会走,她只是要放掉从容和多多……” “我是不知道光子中了什么邪!居然要放走杀死翎的人还有图谋不轨的圣母手下!不行,我要去抓她!” 副使梅影冒出头来往外冲,被以悠一把拎住:“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这里有我们呢。” 相夫光子亲自打开了结界。 从容用力的拍中自己的脑门,她居然忘了!能够自由进出凝光城并控制结界的正是晴尊和这些上主!也就是说她和多多马上就可以…… 察觉到从容的惊喜,多多再一次露出温暖的微笑:“谢谢,从容。” 凝光城之外的世界,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没有光之结界滋养的缘故,显得清冷而孤寂。 光子少主突然止了步,转首,一脸认真的告诉二人:“你们快走!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言罢起身跃走。 似乎觉得太过轻松,多多不安的定在了原地,从容握着他的手,逐渐感觉不到温度了。 “从容……你觉得相夫光子是真的要帮我们吗?” “诶?难道不是吗?” “光子那家伙……真的把人放走了,这样没有问题吗?”芙菱懊恼的直抓头发。 “放心,她并不是要帮从容……” “当然更不是为了我们……”海蓁子接过宁日潇的话。 “什么意思啊?”芙菱一脸困相。 “她真的想帮一个人,就会帮到底……那个从容一定有诱惑她的条件,可是她又清楚不能放走杀死翎的凶手,所以把忙帮到一半,既完成了她们之间的约定,又给我们留了追捕的后路……多多那么聪明,现在一定想着怎么才能万无一失的脱身了……” 宁日潇的话听得芙菱一愣一愣,感觉她就像亲眼目睹了一样。 “既然如此……”千刺把身子一倾:“我要开追咯!” “等等!”玉灵碧抬手阻拦:“不用追了!” “碧姐?”众人诧异不已。 “多多会回来的……” 留下满脸愕然的众位,身为首领的玉灵碧率先掉头折回至尊圣殿。 “碧姐是什么意思啊!”芙菱不解的惊声大问。 只有宁日潇无奈的摇了摇头:“所谓的大智若愚,就是这么回事……”说完也走了。 芙菱等人更是摸不着头脑,嘴巴空张半天才朝着二人远去的方向大叫:“喂!把话说清楚再走啊!什么意思嘛!” 芙菱气得头发乱飞,不爽的她只好用跺脚来发泄,不巧踩在了千刺和也俊的脚上。 “嗷!”这一嗓子说是狼嚎也绝不过分。 以悠把手轻按在正不停抓狂的芙菱的头上:“碧大人已经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所以各位请安心……真正的巨变现在才要开始……” 芙菱咧咧嘴:“所以我说神使姐姐,可不可以提前透露点接下来要上演的剧目啊?” “剧目就是……‘非疯即狂的被排除者,芙菱少主’~!”也俊甩着半长的发丝,自命不凡的撂下定语,然后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等芙菱反应过来,只有原地空嚎的份:“纳连也俊!我杀了你!” 真的好冷,不如说,是开始心冷意冷:“是真的诶,他们为什么没有追?” 连她都觉得奇怪,何况是聪明的多多。 可是既然出了城,就代表事已成功了!绝不能在此功亏一篑!从容暗暗下定决心不让他受到伤害,忍不住加快了行进的节奏。 就当他们准备穿越一片密林时,多多忽然停下,从容用力的拉了几次,他都不肯移动。 “多多?你怎么了?快走啊!” “我们无路可去了。” “谁说的!只要离开光之国我们就自由了!总好于在凝光城等死啊!”从容急得加快语速,好不容易,这是几人拼了胆量甚至是生命才换来的机会啊! “你是担心光子少主吗?”从容问。 多多摇头:“从容,我不能离开凝光城。” “为什么呢?”从容不相信,最想离开的应该是他才对啊! “我不能离开,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所以……” “你是傻瓜吗?!你要是继续留在那里会死的啊!可如果离开了说不定还有活路!你难道不想活着吗?!” 抬眼,月光下的注视,那片幽然的目光使人沉醉。 “啊,是啊。”眼睛蜿蜒成弧,他笑着认同了从容的说法。 从容转头,发誓不论如何一定要让多多活下去,却在片刻之后僵住了脚步。 后颈,传入一阵酸疼。 从容昏倒在一片茂密的绿草丛中,那份注视着她的目光,如同月色变得柔和伤感:“谢谢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或许人生就像一杯茶、一盏灯,明明知道它很短暂,却仍憧憬并相信着它的永恒,因为……有些东西,是可以战胜时间、超越生死的。 黄乎乎的……什么啊,眼前的东西……浅黄木色的墙壁,素雅单调的装潢,从容不记得凝光城里有这样的地方啊。 “这是哪里啊。” “你醒了?” 突然冒出一个白嫩嫩圆滚滚会说话的东西,吓得从容倏地坐直了身,迷迷糊糊的感觉顷刻间消无。 这才看清眼前有一个蜜橙色卷发的姑娘……嗯,不过这种体积该是妹喜的多少倍啊,从容衡量着。 大概看出了她的疑惑,姑娘道:“不用再看了,我就是世界第一的肥姑娘,怎样!” “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从容连忙解释,取笑或轻视别人的缺陷可是非常无礼的。 姑娘大笑起来:“哈哈!和你开玩笑的!不用这么紧张!” 虽是如此,但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双艳丽的明眸,圆大如水杏,睫毛如层羽。 “说起来,多多呢?还有我为什么在这里?!” 从容突然的慌叫着实把人吓了一跳:“小姐,你、你没事吧!”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呢?”抓着胖姑娘的胳膊,从容激动的大声叫问。 “今早我倒垃圾的时候,路过草丛看你倒在那里,就把你带回来了,只有你一个,没有其他人啊……”似乎被从容失控的样子吓到,她乖乖的回答。 多多!突然想到昨晚那一记疼痛,他果真回去了?把自己留在外面,为了保护自己不受连累而……?! “你……你还好吗?”姑娘看她一会迷糊一会激动的样子很是担心。 “谢谢你,我可以出去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先把饭吃了哟!”她笑着端来早餐。 这应该……是一户百姓的家里吧,不是那么华丽富裕,但是干净整洁。 “吃吧!”她笑着盛了饭和汤。 从容迟疑半晌,才说:“真是太感谢你了!” 把一口汤送进嘴里,嗯!很好喝呢!很清淡,但是味香醇浓。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咕咕叫,加上食物的诱惑,让从容有了一种把它们消灭殆尽的欲望。 瞧她吃的津津有味,姑娘一笑:“我是小婉,你叫什么名字啊?” “从容。” “你为什么睡在草丛里啊?” 从容差点把汤喷出来,吓得小婉连忙抚慰:“不要急不要急!吃完再说吧!” 看出从容的魂不守舍和一脸无助,叫小婉的、年纪看上去和她也差不了多少的姑娘提议去逛街。 这个主意不错,虽然现在的从容没什么兴致。 光之国有很多繁华的街市,此时两人所在的这一条宽敞的街道就是光都城里著名的“千岁街”,其繁荣喧哗程度不言而喻。每隔几百米就竖起一张布告栏,今天布告栏前的人似乎特别多,小婉买完白菜,一步不停拉着从容挤过去看热闹了。 “是国府的公告呢!”她说着,把上面的文字逐一读下:“冰之国元术师多多潜入光域,设计暗杀财税府总长翎,特此通告,将其逐回原籍请示诛灭……诶?原来凶手是那个翎少主的手下啊!怎么会是间谍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小婉碎碎念着,完全没注意到从容逐渐惨白下去的脸色。 晴尊的寝宫“碧玉”中,一颗苹果大小的转心水晶流光球旋转不停,淡淡的光华流淌,笼罩起一层薄雾般的朦胧。 沉思中的玉灵碧,神色仁慈而悲悯,每每独自一人她都是这样的表情,可在别人的眼里那是哀然的落寞和痛心,本来,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宁日潇行了并不属于光域成员该使的礼节,下身跪拜。 “你有重要的事要我做,是吗?”碧问。 宁日潇低着头,恭敬如常:“是,请晴尊大人务必帮我们这个忙。” 并不习惯这样隆重的礼节,玉灵碧起身搀扶:“不是说好私下不用这些繁文缛节的吗?” “碧姐,请允许我等前去冰之国。” 已经习惯了她满脸认真的样子,碧浅笑:“你已经有对策了吗?” 圣殿之内,身穿正装的各大上主安静的等候晴尊的调遣。 “宁日潇已经和我说了,但我想跟你们一起去。”碧说着,步近众人。 大家露出惊喜的神态,只有风扬出言制止:“属下觉得不妥。” “为什么?” “您贵为国主,离开疆域远赴异邦,倘若被人知道,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没错。”以悠接道:“到时候那些早就对国主之位图谋不轨的人又会有一番说辞,想必大人也已听到了不好的传言吧。” 以悠口中的传言,大部分国府成员均有耳闻,只是事务繁重,根本没有谁会花时间去追究它的真伪虚实。 “可是,只有你们几个,我担心……” “碧姐又拿我们当小孩子看了!”嘉琦芙菱一脸亢奋的模样:“没问题的!你忘了我们是谁教出来的吗!” “没错,碧姐只要安心等候我们的行动成果就是了。”海蓁子赞同众人的意见。 “既然这样,好吧,我送你们去,不过要按照我指定的人才行,只有六个小时,时间一到我立即接你们回来,不管行动进展到什么样的地步。知道了吗?” “是!”众人齐声响应,昂扬的斗志顷刻间注满胸膛。 方形圆纹的砖地上,平整宽敞,身旁的人围成半个圈,只有晴尊一人在中间站定。 “要开始咯!” 双手合十,玉灵碧按照顺序摆出了几个特异的手势。转瞬之间暴风骤起,掺杂着白光从体间迸射,脚下一只渐括的圆环逐渐圈定,隐约可见之间流淌的金色光纹,仿若白昼的景象,照得众人目眩神迷。 少顷,圆环终于静止,玉灵碧从圈中退了出来。 风扬暗下惊异:“大姐已经可以空手划限了,了不起……” “好了,大家依次进来,呆会我喊启动,你们要集中精力,不可分神。冰之国路途遥远,即使用‘远距离瞬空转移术’也会耗上一段时间。” “是,碧姐放心,我们可是被你这招术传送过的啊!”也俊笑容灿烂,他妹妹倒是不爽的很,因为被此次行动排除在外。 “嗯……气死我了!”嘴巴撅的足以高挂油瓶。 往常铁定发飙的相夫光子冒出头来,拍拍她的肩膀:“我们是后妈养的,没事,习惯就好。” 虽然语气平缓,可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酸味,大家无奈的流起虚汗,脸上还有不太自然的苦笑,相夫……你能不能不挑这种时候挖苦我们? “这次的行动保密,暂时不要透露给副使们,尤其是圣母和十三禁卫军的各位队长大人。”宁日潇作为行动者之一发出指示,然后和一同前去的几人依次踏进圈好的领域。 时间仿佛在他们站好的一刻静止。 玉灵碧紧闭双目,随着一声高呼:“目标冰之国都城·传送——!” 光圈腾地而起,掀乱一阵强辉后,起风,急速旋转。瞬间,眼前的人在原处凭空消失,只落下逐渐柔软的清澈气流。 Chapter 0034 坐落于术法界东北方向的强大帝国“冰”,与光之国远隔万里,拥有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大地终年覆盖着积雪冰层,主要以开采地下矿物和培植寒带作物为生,是领土面积远在光域之上的国度。 相传数十年前,一个术法高强的人从世界各地汇集了身怀异技的习武者家族,他们当中最为强大的几个就是拥有“神之印记”能力的术师团体。因为拥有特异的体质,促使在日后的战争中,这些家族利用自身强大的力量逐一消灭了其他的组织和部族,并掌握了各地方的所有控制权。接着,有着最强战力的几大家族联合力量,终于在一百年前建起了冰之国。 冰之国有七大贵族,就是曾经称霸战场、那些身怀异技的术师名门。自建国以来,冰国一直沿用着一条高于王法的准则,即“选王之制”。 由七大家族相互投票,在七族中得票最多者胜出,得胜者不但可以成为本届国主,还连带提升了自己的家族成为“第一辅政天团”。冰之国在七大贵族的把持下,虽然内外相宜,但由于多方面原因导致国主频频更换,到如今,冰国的国主奇陌以思已是此域的第三十三代君主。 此行的获准者,少主风扬龙泽、助贤、纳连也俊、宁日潇、惠茵海蓁子,城主桔梗木茉、苍棱、途倩儿还有冰之国的来使凤吟奕一行九人,在十分钟之后进入了冰之国国都的“雪澈城”,这个即使是术师武士昼夜不停疾赶也要用上五天时间才能到达的遥远地域。 遍眼是望之不尽的冰雕银砌,雪树上绽放的冰花迎风欲坠,摇曳生姿,大地如冰砖铺砌,雪白光滑的绵延了千里,这里就是冰之国,夜幕降临时万物会被冰雪通映着形成“月夜白昼”的奇景。与光之国的温暖相比,它的冰冷和孤傲就像是绽放在夜间的雪山冰莲,站立在顶端的优越感让它即使在哭泣的时候也难以摒弃与生俱来的自负。就如同流传在七大贵族之间几百年来的神秘传说。 “第一个目的地,国都雪澈皇城!”宁日潇紧紧凝视着前方,仿若待猎之鹰。 “好,各位请随我来。”安然无恙的凤吟奕挥着手,引领众人朝目标地点进发。 冰之国的雪澈皇城规模庞大,却只容得下当今的掌权集团——奇陌家族。 高空俯瞰,这座城充斥着神秘而黑暗的气息,灯火明亮的地方不多,在暗处有着数之不尽的戒备和埋伏。然而,单闯戒备森严的皇城对于天地盟上主来说,却是不费吹灰之力。与地势多变、结构复杂的凝光城相比,这里的路好找许多。 “你们看!再走500米,正北方向的那座宫殿就是奇陌以思的议政大殿了!”凤吟奕悄声指示,一边和众人耳听八方,时时戒备着不被来回巡察的卫兵发现。 大约在雪澈皇城摸索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凤吟奕口中的那座大殿。 “我去查看一下!”身手灵巧的木茉几个跟头就翻到了正殿的琉璃房瓦上,朝众人挥手示意躲去一旁观视。半晌,回来对宁日潇说:“没有什么异常,国主似乎还在会见大臣。” “就在这座城里,那个人一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我们要尽快找到才行!”宁日潇急切的催促使众人的紧迫感顿生。 “分头找吧!这里这么大必须节省时间才行啊!”看来讲话都要言简意赅了,海蓁子当机立断:“风扬,你和凤吟大人带着宁日潇,助贤带着木茉,也俊和苍棱,我就和途倩儿一组!好了!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始行动吧!” “好!”应罢,众人集体消失。 “这里怎么都不点灯呢!”途倩儿不由得抱怨,他对于黑暗很不习惯。 海蓁子笑慰:“这样也不错啊,我们的行动他们也未必能发现的了!” “说的也是,对了,你和宁日潇怎么回事?总感觉你们两个隐瞒了什么!” “今天来就是要对你们公布真相的!”海蓁子微笑。 二人疾步紧走,说话的声音只有对方能捕捉到。 “诶?原来真的有啊!” “还记得宁日潇在我去冰之国前交给我的东西吗?” “嗯,是一封信,那里面写了什么吗?” “调查冰域七大贵族之间的秘密……” “诶?!”倩儿微微瞠大双眸:“你是说?” “嗯,宁日潇和以悠都怀疑这次的事件和七大贵族有关,我们所知的七贵族之事只有‘选王之制’而已,正因为如此才要调查!一个国家有太多隐秘的事情本来就会受人关注,可是冰之国却似乎总在刻意掩盖什么,对于这样的国家,有的人觉得恐怖而不敢触碰,有的人则是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而佯装不知,就像水神大人说的那样,不惹到我们的话,是没有必要主动进犯的,可这一次……我们是非来参与不可了!” “冰之国的七大贵族拥有惊人的力量,他们利用这样的天赋异能掌握了这个国家的军事国力以及各个方面,成为名副其实的‘王族’。”途倩儿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 “是的,每一次竞选国主都要从七贵族中挑选,不得将票投予本族的规定,严格来讲就是在‘竞选人脉’,本来这样的制度就会引发无数争端和矛盾,可是……冰之国给出的景象却是七族之间和乐融融的画面,我不知道他们是自欺欺人还是故意摆出假象……总之,这次事件一定和这些贵族有关!”面色逐渐严肃下来,这个平日里低调安稳的女子有了十二万分的肯定:“一定……还会牵连甚广!” 进行最顺利的就是助贤木茉这一组,他们都是夜间行动的高手。另一边,与之朝相反方向奔赴的也俊小组,似乎碰到点麻烦。 “这……什么东西啊?”明显看到也俊僵住的嘴角开始一抽一抽。 苍棱则是冷汗直流。 一只巨大的鸟笼横卧眼前。有半座宫殿那么大,里面塞满了扑腾乱飞的白色小鸟,小头圆身,模样十分可爱。可是这么一大坨在一起狠命扑腾,不但丢失了美感,更有让人哭笑不得的感觉。 “谁这么有才……就算养鸟也不至于弄这么大的笼子吧……”也俊也开始狂冒虚汗。 “嗯……而且,至少是小型森林中的禽类量……” 看苍棱一本正经的说话,也俊脸底泛青:“所以!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你怎么还能一脸认真的给出定语呢?——说起来!我们到底要往哪里走啊?”狂躁的声音逐渐如泄了气的皮球,因为—— “这个鸟笼子把路都挡住了啊!” 也俊忍不住发飙时,苍棱则面无表情的紧盯笼中相互间撞得头破血流的小鸟。 也俊的嘴角开始狂抽,心想:“这个家伙……难不成是腹黑吗?怎么一副兴致勃勃观察杀戮的样子……” “原来如此!”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苍棱眼中精光直射:“这是雪猎鸟!” “诶?你是说……”看也俊的表情如此认真,一定是和苍棱想到一块去了,谁知,他却笑眯眯的问道:“这就是那种很值钱的稀有鸟种?” 苍棱尴尬的垂下了头,瞬间无语。 有可靠的风扬龙泽掩护,加上轻车熟路的凤吟奕,宁日潇此行如入无人之境。越往宫城的深处走,黑雾中摸索的感觉就愈加强烈,渐渐,已经开始伸手不见五指了。 蓦然,宁日潇脚底一滑,若非她自持的好,早已摔了下去。 “宁日潇!没事吧!” “没事,这是什么……”轻轻一嗅,宁日潇顿时怔住了眼睛。 感觉到她气息的不稳,风扬问:“怎么了?” 缓缓低下身,宁日潇用手指在脚边轻轻一抹,然后凑到鼻边闻了闻:“是血!” “这怎么会有血呢?”凤吟奕本打算点燃随身携带的小火炬灯,但一想到可能会被发现就当即作罢了。 “风扬!不好!我们来晚了!” 宁日潇的话刚说完,一股更加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在那边!”风扬指向身后,肯定气味的来源。 “事不宜迟!马上过去!”宁日潇说着抬腿就走。 “等、等一下!你不要走在前面!” 顺着血腥的味道,三人逐渐确定了具体的位置,可能是在皇城的一角吧,隐约看到只有城围四角才会高筑的天台楼阁。楼阁下面有一座三重组宫,不断传出异常浓烈的刺鼻气味。 风扬确定这里不会有来往的巡兵,为了方便勘查,只有让凤吟奕点明火炬灯了,因为有一件事情他们才刚刚得到肯定,那就是——这里面的人,就是宁日潇口中非要逮到的那个家伙! 偌大的皇城,却处处透着诡异,试探着推开发出气味的宫殿大门,无声的黑暗更显恐怖。风扬第一个走进去,小心翼翼用火炬灯映明周遭。 突然,一声恐怖的尖叫刺入耳膜,风扬立刻点燃了另外两把火炬灯,才看清地上斑斑驳驳淌落着鲜血,几具被切割成数段的尸体遍地倒卧,一颗颗人头在最醒目的位置上睁大了惊恐的双眼,他们神态狰狞,仿佛因没能咬断杀人者的喉咙而心有不甘。 宁日潇受到惊吓却没有发出声音,很快,她强迫自己镇定:“那里有人!” 风扬上前一把抓起尖叫的人,用灯照后才看清,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你们、你们不要杀我……我、我……”看来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小姑娘还未及弄清楚来人是谁,就身体一晃、昏厥倒地了。 “没办法了!凤吟大人!你先带着她!我和宁日潇仔细看看!”风扬把姑娘送到凤吟奕手里,转而用火炬灯把宫殿的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看来是刚刚死去的……”龙泽剑眉深锁,这样血腥残忍的画面连自己都觉得可怕,何况是她们?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要赶快走!”宁日潇突然疾呼出来:“杀人者故意抢在我们前面下手!如果皇城的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就有理也说不清了!要赶快找到他才行!”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宁日潇少主,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指谁啊!” “现在没时间细讲了!”宁日潇说着又率先冲了出去。 她说的没错,皇城的人在她离开后不久就找到了这里。很快,消息如气流般扩散,遍至雪澈皇城的上上下下,甚至,还有这些外域的来者们。 这样一来可就棘手了,其他小组的行动马上受到了限制,大批身穿冰蓝色铠甲的战兵手持武器开始在全城各处进行搜检,一时间闹得人人不得安睡,本来沉静的大城终于喧沸起来。 宁日潇和风扬的踪迹很快被人发现,或许是火炬灯太耀眼的缘故,看到包抄过来围住自己的士兵,风扬洒脱一笑:“没办法了!” 几十个一起上竟也不是他的对手。出招火速、动作干脆、保护十个宁日潇都没有问题的风扬龙泽仅用三分钟,就把这里变得和方才一样安静了。 “真了不起,天地盟的大将,连我们的‘第一战斗团’都被轻松摆平了呢,嗯哼哼哼……”除了敌人,风扬想不会有人发出这样的笑声。 一个眼遮面具,只把嘴巴露在外面的长衣男子飘然而止,满头火亮的秀发在身后飘扬,丝丝缕缕随风一起舞蹈。他手持折扇,笑时一手不停轻摇,满派优雅之姿。 虽然没有流露杀气,但风扬肯定,眼前的人绝对难以对付。 “看来今天皇城里的客人不只我们几个啊……” 风扬意味深长的样子把男子的笑容引得更浓:“哦,呵呵,真是敏锐,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主人?” 声音就同气质一样优雅,虽然看不到容貌,但已经能够想象了:“猜对了,那么……就把你身后的女孩交给我吧……” 优雅之余淡淡的阴郁,不禁令几人再次蹙额。 太危险了,只能这样断定他的非同一般。 “看来你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了……凤吟大人,你先带着宁日潇离开,尽快找到其他同伴,这个人……交给我来对付!” 他的镇定让眼前的敌人十分欣赏:“虽说是后辈,不过你还真是很不一样呢,风扬龙泽……” 每当危难时刻都第一个挺身而出捍卫“所有”的大将,风扬龙泽,难怪有人上尊称叫他“龙王”,真正的人中之龙,真正犹如天兵神将一般的存在。 若非如此,敌人也不会刻意选中他来做自己的对手了……嘴角漾开的浅淡笑意,就是这种兴奋的写照。 离开龙泽的身边,宁日潇亦不改沉着之态,对于她来说保护自己的武器就是智慧。 “宁日潇少主,你要小心啊!” “真的对不起,凤吟大人,要你来蹚我们光之国的浑水。”对于热心帮助自己的宁日潇等人来说,身为敌人的凤吟奕,真是让人愧疚又感激。 血腥味,又是那股引人作呕的味道,如果不是极其残忍的杀戮,断不会发出这样的异味来! 宁日潇用力的拧了拧眉,紫色眼眸里终于出现了“期待”的存在。 “你果然来了……”那张脸被宫顶的飞檐投影遮盖着,乌黑看不清楚,这时月色逐渐明朗,照亮了他身上染满血迹的白色战衣,右手,一把无柄的冰色剑刃流淌着晶莹的泪水,混杂着鲜红的血滴。 看来,这里也结束了一场杀戮。 宁日潇发出微微颤抖的话音:“你有数过……自己杀了多少人吗?” “啊……”来人声音低沉而缓慢:“记不清了啊……” “你可知道,在你野心之下的牺牲者,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会面临怎样的绝望?你不是在创造自己的幸福!你是在毁灭别人的幸福!”瘦弱无力的少女发出悲愤的抗议,无论怎样,她都不会理解…… “啊……是啊,那是因为……他们不配拥有所谓的幸福!” 宁日潇后退一步,悚然注视前方的人,这个浑身血腥、带着残忍的杀意与憎恨的人,他!在瞬息之间睁大了眼睛!瞳孔中令人恐惧的光芒如同巨大的黑色漩涡,使一向镇定的宁日潇险些有被吞噬的感觉! 凤吟奕放下怀中少女,趁其不备抽剑疾斩过来。 “天真!” 轻吼一声,敌人以掌中的冰刃瞬间划向凤吟奕,登时,一道血口骤然现于女子身前。 “凤吟大人!”宁日潇惶恐的惊叫出声。 凤吟奕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极力不让自己倒下,可是她已经无法再保护宁日潇了。 速度怎么会这样快,可以和相夫拼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在他面前竟然轻而易举的被击溃?宁日潇无法想像,这样的人物如果继续他的行动,将会有多少人间惨剧发生! Chapter 0035 月,在冰之国的天空里,显得苍冷而孤独。 静静垂首的白衣人,让宁日潇目睹了什么是恶魔才会发出的眼神:“你要杀我吗?”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可是你的存在……实在太碍事了……” 明显感觉他的杀气汇聚,下一刻身首异处的是自己,也并不奇怪。 “只要你死了……就会给我增加成功的时间和机会……宁日潇,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聪明也是一种自杀的方式。” “我的聪明可远不及你,是不是也表示……你同样该死呢?”宁日潇并不是喜欢在口舌上逞威风的人,如果不是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也不会…… “呵……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 “所有……你认识的,还有我认识的……” “也就是说,我杀死你也掩盖不了暴露的事实了?”敌人轻笑。 宁日潇随即也送上笑脸:“是的,我这样的弱者想要活命,在只身单闯虎窝之前怎么会不做万全准备呢?” 又传过一阵低沉的笑,宁日潇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一点心惊肉跳的。 “看来一直以来是我错了……现在才发觉,真正了解我的人是你呢,宁日潇。” “我是了解,但不会理解……天大的理由也不能为你的所作所为找到合适的借口,因为,在生命结束在你手中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你的罪恶只有用死才能偿还!”她从不会这样狠厉的说话,如果不是难以抑制心中对于正义的维护和向往:“我不是专程来斥责你的,我只是来奉劝你,马上停止现在的所作所为,马上停止你罪恶的增加!这是最后的忠告了!” “死到临头,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做什么……” 横竖也是死么……宁日潇淡静的闭上眼睛,或许,是再不想看到他的堕落! 落雷与流火之间的战斗,竟比点燃百盏明灯还要闪耀,空中对峙的战斗者,是满面严肃的风扬龙泽还有那位优雅轻笑的长衣男子。 “你不问我的名字,就甘愿一战吗?” “因为没有知道的必要。”龙泽一句话噎得敌人再说不出什么:“我只知道你不是善者就够了!”说着,一击飞雷从掌心发出,砰然奔向扇掩笑意的男子。 折扇从嘴边移走,轻轻甩开,一团流火便陨石般的撞向风扬。风扬闪躲伺欲还击之时,男子重新用折扇掩住笑意甚浓的嘴角,颀长之躯在风中飘浮。 “我是玄火,你今天的敌人,日后的知己。” “奇怪的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如果真是那样,也不错啊……”风扬还以微笑,下一刻便同敌人展开了更加激烈的搏杀! 雪澈皇城的议政大殿里,那个传说中的第三十三代国主奇陌以思惴惴不安的坐在王之宝座上,殿下矗立着若干贵族臣子,神情实在安妥不到哪去。 “陛下,那个人已经来了,怎么办啊!” “他声称要您退位,否则联合外邦攻击我国,到时候别说王位,就是我等自身的性命都难保了!” “我早就知道他会来的……我早就知道他会来的……”国主呆呆的重复同一句话,下属的急言进谏他根本听不到。 “事到如今,还是应该请求冰影军团的支援,只有他们能帮助我们剿灭这些乱党!”一个相对而言镇定许多的中年男人提议:“应该马上派人过去,怎么样!陛下……” “现在才请求支援会不会太晚了……冬易大人。” 众臣浑身一震,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甚至门外守卫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夺取了性命。那个手持冰剑、浑身浴血的白甲少年陡然现身,口吻生硬而冰冷。 直到他的出现,王座上面的人才恢复了惊恐的神情:“你……你……你真的来了?!” “好久不见了,奇陌师兄……”身后的殿门被夜里大作的狂风吹得一阵乱摇,险些掀开少年脸上的眼具:“我等候这一天已经有十三年了……今天就让我们把一切都结束吧,奇陌以思。” “倩儿,你怎么了?”海蓁子担心的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不停发抖的途倩儿:“你没事吧?” “他在这里……他在这里……” “谁在这里啊?”海蓁子越听越疑惑。 “是他……”脸色逐渐苍白下来,途倩儿的一双细眸恐惧不安:“……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海蓁子顿了半刻,逐渐露出笑脸。 “我……我……” 冰冷的双手被一阵温热圈住,倩儿讶异的看向海蓁子婉约的笑意和她伸过来的手。 “不管是什么人,有同伴在的地方,绝对不用担心,倩儿。” “海蓁子?” 轻轻拍打他的肩头,敲去一切恐惧。 “啊!你们在这里啊!”木茉疾步跑了过来。 途倩儿恢复正常:“嗯,怎么样,找到了吗?” 木茉摇头:“不过那些术师兵开始全城搜捕了,似乎在某个地方出了事情。” “那可了不得!”海蓁子起身欲动:“要马上集合才行!说不定他们已经发现了线索!” 至尊圣殿这里——嘉琦芙菱的眉毛最先进入特写: 一挑一挑的,所谓的眉头抽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不大的眼睛此时无神的耷下一半,两只环在胸前的手几次差点垂下来,脸上僵硬的尴尬神态足以说明此刻的情形了。 玉灵碧,相夫光子两大人物对视,已有一段时间了。 “诶诶诶!我说这两个人对瞪了这么久,她们不累吗?”梅影从芙菱耳边冒出脑袋,不解求问。 芙菱敲敲她的头:“笨呐!哪里是对瞪啊!你仔细看看再说!” 果真,满眼严肃的相夫和目光哀然的玉灵碧,怎么看都像是相夫光子单方面的敌视,她们“看”的正起劲呢。 芙菱却无奈的快要发狂了:“我说!已经开饭了!我们先去吃!吃完你们再继续行不行!” “你不懂!”千刺走过来,一脸对于二人举止的理解加佩服:“这叫元术师间的对峙,谁坚持的时间久,谁的定力就越强!” “好像是有这么一说!”梅影捏着下巴点头认同。 芙菱白了他俩一眼,“鄙视”道:“你别学他信口开河行不行!” “了不起!”梅影一拍手掌,讲了一句超级欠扁的话:“难得把成语脱口而出了!” 芙菱暗抖:“混……混蛋……你有必要在揭我老底的时候故意加上一句吗!” “话说回来……”听到众人肚里集体奏出的交响曲,千刺也把眼皮耷下一半:“碧姐,光子,我们先去吃饭好吗?我都饿得快虚脱啦!” “就是啊!”秋之翼然走了上来,手里端着两碗兰茶,一脸认真的劝道:“晴尊大人,相夫少主,喝杯茶歇息一会,然后再接着比嘛!” “呃……”孩子们的脸瞬间变成苦瓜色,还有一条一条下垂中的竖线:“不是我说,我觉得我们凝光城……奇怪的地方也蛮多的……” 可不嘛,在这样的时刻,某人还躺在天花板上呼呼大睡呢。 “别摔死你!”芙菱对着一头乱发的疾藤“咒”道。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听了少年的话,座上年岁不老但早已满鬓斑白的国主失控的质问起来:“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不是已经原谅了你的背叛?你为什么还回来恩将仇报?!” 如冰般冷漠沉定的少年终于抑制不了内心的爆愤:“你说你原谅了我的背叛?那么我想请问,最初的背叛者是谁!恩将仇报?呵……哈哈哈!你几时对我有恩?无耻的人,居然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那么好吧,我就让你在天下人的面前原形毕露!” 少年的威胁反而让国臣们以及座上的君主发笑。 “我是说……除却冰之国的异邦各域!” 言毕惊起一片惧浪,国主半张着口:“你……你难道……” “没错,如今的冰之国已经不是最强盛的国家了,富有的花之国、崛起的光之国……呵呵,无论哪里,都比你们这个可怜的贵族阶级王国要好!等着看吧!马上……马上我就会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 每说一句,众臣的表情就恐惧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了。 奇陌以思勉强恢复神志:“来、快来人!把这个逆贼杀了!杀了!” 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卫军一听,登时如骇浪般疯涌进来,国臣们吓得躲到支撑宫殿用的石柱后面,难怪,此刻与国主夜谈的都是家族中不擅武力的文臣。 少年一身杀气,与刚才的淡静沉默相比,此刻的他才是真正可怕的凶器!卫军锁定目标一齐挥舞长矛狂刺过来,少年抬手,两只晶莹的冰锥从细嫩的掌心突兀的破体迎出。 那一抹晶莹,吓怔了奇陌以思:“果然……他真的……真的是……” 挥舞过来的长矛瞬间一一折断,少年双掌之上突出的冰锥锐利刚硬,所至之处均被冻结一层寒霜。 护卫军术师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不时从殿外涌进更多的人,但无论多少,一经少年之手就只有倒地难起的份。那从容不迫的动作和冷厉过人的气势,让奇陌以思百感交汇。 “我不应该……不应该在十三年前放过他……早知会有这一天,我一定不会留他性命啊!” 杀!杀!如愿以偿杀掉了他全部的族人!接下来,就是取他性命的时候了!等候今日,绝对不只十三年…… 有人饿得快要昏厥了,例如某刺猬和黄毛,这时候,令人崩溃的事情发生了,谁都相信千、芙二人绝对有要“杀死”她们的欲望—— “呼!”光子的表情突然松懈下来,一下子坐到地上然后说:“不玩了,好累!” “耶!”玉灵碧哀然的目光瞬间飞开,朝着光子比出胜利的手势:“哈哈!我赢了!” “是这样的。”然姐为百思不得其解的各位解释:“碧大人说最近的生活实在太紧张了,尤其觉得光子少主特别辛苦,所以就说要和她玩这个游戏,没想到少主她一口就答应了,真是有趣呢……” “我、我可不觉得有趣啊!”芙菱开始抓狂:“什么嘛!害我们担心半天!原来你们在玩啊!” “就是说啊!”千刺学芙菱抓狂的样子:“就算玩也得带上我们啊!” “住口!那不是重点!”芙菱吼道:“肚子好饿!去吃饭!” “哈哈哈,走吧走吧……”玉灵碧领着笑盈盈的光子随着芙菱的步伐而去。 梅影无奈的对着她们的背影说:“你们是发泄出来了,把我们搞郁闷了呀……” 本来就近解决一下“温饱”问题就over,谁知这时候柯穆伦跑过来传讯:“晴尊大人!圣母大人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心,拔凉拔凉的,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 腾空而起,少年掌中的锋利冰锥对准了王座上的冰国国主,闪电般冲刺过来。 杀了他!毁灭属于他的一切,就是活到今天的理由! 奇陌以思面对这样的敌人似乎只剩下了等待死亡的力量,虽然,他曾后悔过放走本该死在自己手中的生命,后悔……纵虎归山终有一日换来殒命的苦果! “啊!我不要死——!”就算死,也要在死前说出真正的愿望,表达出真正的心情。 然而,并没有,吼声一结束,冰锥的突刺也停下了。 殿内,维持鸦雀无声之势长达几十秒。 奇陌以思觉得还有知觉,试探着睁开了眼皮,这!这是?! 面前一单膝触地的少女仰首直冲前方,两手之间架起的钢刀精准的抵挡了冰锥的尖刃,桔梗木茉!严肃而凝重的对着眼前的人:“居然是你……” 少年一咬牙,将冰锥爆碎后跳回到殿中央。 眼见自己的命被救了回来,奇陌以思真是又惊又喜,也不顾他们是不是不明人士了:“快!快杀了这个逆贼!” 木茉皱皱眉,根本不理会他的指令。 “怎么连你也来了?”殿下的少年抬首仰望正装城主。 “不只是我,我们都来了……” 投以熟知的目光,如果感觉没错……那么,就让我们也把一切了结吧。 木茉空洞的眼眸里泛出晶莹的泪光,她勉力不让它们落下,下定决心然后说:“光之国城主桔梗木茉在此向奇陌国主请安,臣等奉光国国主玉灵碧大人之命前来保护国主陛下!” 奇陌以思先是震惊,而后面泛红光喜悦至极:“真的是这样吗?” “是,不只我,还有另外七位上主也一同来了,请国主陛下放心!” “噗噗噗……哈哈哈哈!”少年大笑起来,状若疯狂:“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桔梗木茉,你们天地盟上主来这里是为了溜须这个没用的国主吗?我一直以为你们是高瞻远瞩的旷世奇才,没想到也庸劣至此!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啊!包括生死与共的感情还有坚定不移的信念!所谓的光之思想究竟是什么!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了啊!啊哈哈哈……”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木茉低泣,好想睁开眼睛,好想目睹他的容颜!还有,大家…… “他是怎样的人,该由他自己说才好!”宁日潇冰冷的声音在下一瞬间传入。 只见木茉口中奉命而来的人尽数到齐,包括伤口已经止住血的凤吟奕和搀扶着她的女孩。 奇陌以思看到华衣少女,吃惊的脱口而呼:“晴丝?” “父!父王!”泪雨涟涟的美丽少女浑身颤抖,她想去拥抱父亲,却惧于横在中间妄图毁灭一切的白衣少年。 “终于……这一刻还是到了……” 似乎早有预料,少年主动将脸上的面具除去,终于在这一刻展示了他隐藏已久的容貌。 Chapter 0036 可能所有的政殿装饰风格都一样吧,看这里除了色调不够金黄以外、其余和至尊圣殿也差不了多少,严格说起来,是更加庄严冷重了。 “真的是你……翎。”宁日潇伤感不已的注视着眼前拥有纯净美貌、至今仍不改嘴角隐含笑意的天地盟少主。 早已经猜到,却无数次规劝自己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其他的伙伴,全都沉重的闭上了眼睛,为什么会是你?……如果碧姐和光子知道真相,她们是该高兴还是悲哀呢? 一切,只有等全部落定以后,才会知晓吧。 御政宫议政的时候总是非常热闹,就算玉灵碧亲率众部赶到,也依然不会有人腾出空来,给出地方让站。 圣母高傲的扬着头,目光向下瞟着玉灵碧,这种明显表示鄙夷的态度激怒了相夫光子和赤魇。 “圣母大人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你说能有什么事!”圣母冷声道:“你们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呆会有你好看的!”言罢吃掉一口红鸢喂过来的果羹。 在场的人都清楚“行政权”和“顾问权”之间的差别,可也知道作为晚辈并且掌握着“行政权”的玉灵碧在这位尊贵的圣母面前时常抬不起头——当然,在多数人的心里,她是不愿计较的代表。 “呆会队长们要过来吗?”碧笑盈盈的看着圣母问。 圣母讶然:“你怎么知道?” 殿下的玉金立刻使了眼色,圣母点头示意他“我知道”:“翎的事就到此为止,你们已经抓到了凶手,就不要再耗下去了,直接送回冰之国接受审判就完了!” “您说的对呢,所以明天我就送多多过去,此事到此为止。”看来玉灵碧不得不说谎了,本来今晚一过事情也会结束的。 可听了她的回答,圣母和玉金反而不知所措:“怎么可能呢?不是说她偷偷用术法把人送到那边了吗?一定是障眼法……” “既然您这样说。”想罢,玉金笑道:“我们今晚有场小型宴会,希望晴尊大人和诸位上主都能来参与,不需要很久的,一定要来哟!” 当然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光子还未开口,芙菱骨碌两下眼珠跑了过来:“不错不错!正好刚才往这里赶的太急,我那个苹果没吃对味!玉金旗主要请客吃饭,我当然要把它清理出去了!你们说对吧!”说罢用手指往嗓子里抠,大家被她的举动搞得晕头转向。 “喂,你这是要干……啊!”玉金呆掉。 芙菱狂抠嗓子眼,终于把尚未消化的苹果吐了出来,周围立刻飞来一阵鄙视的白眼,小林岛钏和妹喜更是嫌恶的皱了皱眉,只有天地盟的人强忍着不使自己笑出来。 见玉金傻了,芙菱用手帕擦擦嘴:“那个……可以开饭了吗?呕……不过我好像还要吐……呕!” 玉金反应过来,即刻退后数步:“你……” “不行啊,刚才的苹果把我的胃搅得翻江倒海,今天不能吃好吃的了……可是呢?”歪起脑袋,芙菱一脸惋惜的说:“我舍不得玉金旗主的盛宴啊!” “什么盛宴?都说是小型宴会了……”赤魇无奈的嘀咕一句。 “既然如此,芙菱少主就不用来了,啊呵呵呵……”玉金干笑起来。 芙菱接道:“那怎么行!是你说的啊,要来的话一起来!全数到场嘛!我不去算怎么回事啊?我好歹也是上主的一部分嘛!” “你!”玉金气得发抖。 芙菱趁机煽动:“大伙说是不是啊!” “算了,就当我没说!”玉金悻悻的退到一旁,不满的情绪也只能憋在心里。 芙菱顽皮的笑起来,光子不禁上去掐了她一把:“你呀!” 搞怪的本事可真是天下无敌了——连修罗都这么想。 圣母开始琢磨其他的办法:“一定要让十三禁卫军的队长知道你们做出了如此违反规则的事!” 十三禁卫军是由十三支队员数超过千人的战队所组成的规模庞大的战斗兼参政团体。其中各个队伍的首领,即禁卫军队长,是帝圣在世时从术法界各地挑选出来的少年精英术师、武士,历经十余年的培养和教导,使之成为术法界中屈指可数的“全才”,同时,十三禁卫军里又汇集了各具所长的精英人士,帝圣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心爱的儿子、下一任国主圣鹿打好稳坐江山的基础。 然而,在圣鹿即位之时,这一个强大的集团却因为任务在身而无法兼顾主上,从而酿成了圣鹿在无人保护的情况下,被残忍迫害的下场。 数年过去,当远在术法界各地的禁卫军队长及其成员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后,纷纷怀以愧疚与悲愤的心情重归故土,按照尊帝圣鹿的遗愿,将王位传给了仁慈博爱的异国女子玉灵碧。 虽是如此,十三位队长对天地盟的上主和这位国主的要求还是十分严格的,倘若有人触犯了不可饶恕的准则,任何一个队长都可以将其罢免或废黜。圣母正是了解到这一点,所以才成竹在胸,如果玉灵碧违反了总队长制定的规则,后果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芙菱这么一闹,抓不到证据了不说,连提议进凝光城搜查似乎都难再开口。 “祭典当天,你把事先雇好的‘风’组织引入凝光城,并派爱弥瓦尔修改了电子系统,导致在当时充满欢腾气氛的凝光城瞬间陷入混乱,趁此机会,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宁日潇直接把分析一一道出,当着同伴和异国者的面,毫不容情:“在一片黑暗之中,自然无人会去顾及地处偏僻的桃源一角,所以,你把事先备好的尸体化成你的模样,然后在众人眼前,就表演了这么一出‘死亡’的惨戏……” 翎慢慢露出笑容,意味不明却显得别有兴致。 “欧也从容,我们不清楚你和多多是怎么把她收买的,亦或许,你们早在护光城就已经盯准了圣母派过来的这个手下,你把钥匙给她,并让她偷出光之心,目的就是掩盖假扮冰国元术师的风组织成员的一番图谋,因为你比谁都清楚,光之心……一定会对‘图谋不轨’这样的心思做出反应,为了清除这一障碍,你竟然做出如此‘亵神’之事!翎!你到底着了什么魔!” “你说钥匙是我给的,有什么证据?是她亲口说的吗?” “她没有说,但是你敢说碧姐不是把钥匙放在你那里吗?担心我们说她偏心,所以偷偷的把钥匙放在你的手里,出了事,依然情愿相信你不是那个叛乱者……可是真相又如何?你要怎么去面对一直对你关爱有加的晴尊大人?!” “那种事情……”翎低声轻笑:“我早在决定的那一刻,就完全不在乎了……” “真的是这样吗?”宁日潇落寞的垂下眼帘:“告诉你,碧姐也在这里哦,你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在听……” 毫无预料的叛乱者浑身一震,目光局促起来:“碧姐也在这?!”那无法掩饰的模样出卖了他逐渐失去平静的心态:“不、不可能……你在骗我?” “你依然在乎碧姐和大家的想法,尽管拼命掩饰,也改变不了你心中的真意……” “你这样夸赞我,我是应该心存感激吗?” 怪异的笑脸,愈发刺痛着友人的心。 “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我诈死、并且策划了一切的?”翎的口气平淡,事不关己一样的漠然如常。 染满了血迹的白衣,在大家看来,醒目而刺眼。染了血的白莲,再不是桃源一角下的那股圣洁。 “你死了,碧姐、光子还有大家悲痛欲绝,可你要的并不是这些……你有更加可怕的目的,只有这个目的达成,才是你心愿了结的时候!本来,我们可能就按着你的计算,一步步走入事先画好的地图,只可惜在出发以前……破绽一一的接踵而至,然而并不在现场的你,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即使你留下了多多,也百密一疏……” “你是说?” “没错,海蓁子失踪了一段时间,你可知道她的去向?” 翎笑而不解。 “白颜去电子总站查看,可是很久都没回来,我就替宁日潇走了一趟,等我到达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我想,不如去做一件事来的有意义些……” 翎侧过头,看向这个一贯不会引人注目的女上主:“那么,你做了什么呢?” “就是把被你杀死的冰国元术师的尸体,运回他们的故土……” 众臣哗然一片,到现在他们也没弄清楚海蓁子做这件事情的用意,把死于己国的异国者送归故土,不是明摆着自投罗网吗? “这五个冰国元术师在进入凝光之前便被你杀死了,目的,就是让‘风’成员穿上他们的衣服,‘理所当然’的成为冰之国的代表,那么,他们所做的任何坏事最终都会追究到冰国的身上,如果把尸体事先运回,就破了你拖延时间的计划!” “拖延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奇陌以思似乎听得不大明白。 “如果不快马加鞭将人送回来,你们得知消息的时间就会很晚很晚,那么他自然可以在此之前做足一切准备,当你们真正发现时,一定措手不及!” 眉宇间流动着惨淡的笑意,悲伤而绝烈,翎抿了抿嘴唇:“啊……然后这些蠢货是什么态度呢……”声音小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空气里一般。 “由冰之国出面的话,你的目的多少都会受到阻挠,到时候,总会有蛛丝马迹显露出来的!” 宁日潇不解的看着正在发笑的翎,都什么时候了,还笑的这样怡然自得。 “宁日潇少主,你确定引起了他们的重视之后,不会加速我目的的成功实施吗?” “就是知道你会这么想!” 宁日潇一句出人意料的话终于抹去了翎嘴边的浅笑:“什么意思?” “多多和果儿、以及从容的破绽在逮捕多多的时候已经说了,想必你也心里清楚……你们千方百计把云罗风树和旋鹰偷送出城,无非就是为了掩饰你们的计划,原本……你是要灭口的吧,只可惜凝光城里有你放不下的东西,所以就迟迟没有动手……静然曾经说过一句话,‘到头来,还是得出兵,真是万事回归原点了’当时我就怀疑,你为什么要在最喜欢的白莲池旁竖起‘终归原去’四个字,现在想想,早在你与我们相遇之时,恐怕就已经计划好了今日的一切……” 天使的背面么?当看到一直以来信任的纯净原本只是一个骗局之后,锥心刺骨的折磨,远比失去生命来的痛苦,他的同伴,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来“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的目的,就是发动战争!”对于这样的思想,宁日潇始终坚持反对到底的态度,她认为,战争是最邪恶的东西,因为它毁灭的往往是最无辜的生灵。 “可是,要这个目标实现是何其不易!你擦掉血迹、销毁尸体,都是为了表示你‘已死’的事实,因为你死了,会愤怒想要报仇的绝对不只是我们凝光城的人……你是受万人爱戴和尊崇的少主英雄,你算准人们会对你的死悲愤成仇,你料定他们一定会要求国府攻打冰国以报杀主之怨,然而,战争一旦发动,你的目的也就实现大半了……” “既如此,你们又为什么没有出兵呢?难道……真的置天下人的心愿于不顾?” “卑劣!”宁日潇忽然间失去控制,激动的指着翎的身体,凛然正色:“你为了自己的目的居然利用了所有对你仰慕或是喜爱的人,碧姐,光子,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民众!尤其是碧姐,为了你的死,她挣扎痛苦,她被我们大家误解,她想为了你报仇又不得不顾冰国无辜的百姓!你使一个快乐健康的人变的身心憔悴,而筹码……竟是她发自心底对于你的信任和关爱!你太过分了!根本不配传承光之思想!” 许久都没有这样大声说话了,宁日潇在心间滴血之余,勉力不让蠢动的泪水流下,可是,虚弱的身体却微微发抖。 海蓁子立即按住她的脊背,安抚。 “你有放不下的东西……就是碧姐和光子,所以你出现在弃忧宫,想要看看她,你最清楚,那是个表面坚强内心却无比脆弱的人,你最了解她对于你的崇敬和在乎,因为在她痛苦无助、饱受人间最大苦楚的时候,你是第一个表示理解、会去安慰的人,光子是个不喜欢在他人面前流泪的人……只有在你的面前,她可以放下一切防备尽情的发泄,正是因为这样深厚的感情,在她追赶你并且看到了你的容貌之后……一向心直口快的她,却犹豫着不肯将自己看到的说出口,因为她根本就不去相信!最信任的朋友、最依赖的伙伴,竟然是主导一切混乱和事故的真凶!” 木茉眼底的泪隐隐溢出,或许,她动用了禁忌,那并不会带给人好运的特异能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们从碧姐那里听说了你的过去,在这里发生的过去,可是,你明明已经被碧姐保护起来,可以继续幸福的生活,又为什么要毁灭这得来不易的一切呢?” 翎开口,回避了她的问题:“没错,我就是要你们敌视冰之国,并且要死了国戚的冰国王室把矛头瞄准你们,这样的话,就算你们不想战争也不行了……我的目的,就是要毁了这个国家!” 闻言,包括天地盟在内的现场人员全部目瞪口呆,为他说出这样的话感到震惊无比,可是,宁日潇却渐渐感觉到……那些许不对的地方,是哪里,一时又说不出来。 “我和以悠渐渐了解你的真正目的,当然更加不能放任它继续发展,正好晴尊这时要求海蓁子去一趟冰之国,所以我就趁机要她调查了一件事……接着,海蓁子被围捕,并由凤吟大人直接押送回来,一切乍看之下都顺理成章……可是……” “可是,却也是你导演的戏目对不对……”聪慧如翎,早在刚才就大概知道宁日潇要进行的说辞了。 “是!不仅是我,以悠、风扬还有……碧姐,都参与了‘演出’。” 他的神色开始变得复杂,内心的混乱也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 “早在我第一次来到冰之国的时候,因为误解我是企图不轨的杀人之凶代表,所以那位冬易大人。”顺着海蓁子指去的方向,众人看向那个奇陌氏的贵族国臣:“就把我拘押了起来,直到后来我把来意一一说明,他才答应和我们演这一出戏……” 冬易接着她的话说:“刚开始我还很生气,这个小丫头居然把杀死的人送回来,简直是找死!可是后来,她要求我派人将她‘押’回光之国,并且说出了真相,证明是内贼所乱,我和国主大人才答应配合演戏……” 话说到此,翎的脸上终于现出失陷混乱的不安。 居然!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项安排! 与此同时,他又不由得为自己的失算和同伴“通敌”般的做法感到痛心疾首。 “凤吟大人从驶进国境、一直到步入凝光城,始终表现着嚣张敌意的姿态。” 凤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苍白的脸颊也逐渐红润起来。 “为此,光子还很生气,一切在你看来,都是无比真实的吧……” “然后呢……你们大费周章的集体表演,究竟取得了什么成效呢?” “并不是集体表演!”宁日潇一脸肃色:“或许有人会怀疑,可是真正调查并逐渐确定事情全部真相的……就只有我和以悠!因为……是碧姐。” “?!” “她虽然没有直说,可我们清楚,她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你……阴谋败露的这一刻。所以她下达了命令,只要我和以悠调查这件事。” “我不明白,你们没有出兵,就不怕老百姓抗议吗?” “我们也有消除这一问题的方法,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你原形毕露,所以凤吟大人的戏还没做完,就由助贤参与表演了一出‘怒斩敌使’的故事,以此为由,‘踏上’伐冰的道路。可以肯定的是,你这样竭力的诱导甚至是逼迫我们出兵,一定有暗中夺取主导权的打算,所以,只要助贤领队出城,你一定就会尾随相至……不过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狡猾,是不是害怕有埋伏所以让多多扮成曾被光子放掉的你、然后自然而然的落入我们的布网?接着,多多牺牲自己的名誉,声称是冰国派来诛杀翎主的间谍,翻来覆去……所有的箭头最终都在指向同一个目的——攻打冰之国!毁灭他们的王室!” 宁日潇等人这样毫不避讳揭露同伴罪证的做法,其实令冰国国主以及各位大臣困惑不解,这样似善非善、似敌非敌的行事方式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匪夷所思。 Chapter 0037 “为了你自己的目的,你不惜杀死一直对你仰慕、充满感激之情的云蕾副使……” 黯然失落的眼神,仿佛在将那晚所发生的一切重新演绎……瞬间,心如刀割。 夜里的羽翎宫,总是黑压压的,翎少主好像不喜欢明亮的地方…… 云蕾看到一如往常的宫楼,不由思念起那张纯净温暖的笑脸,为少主守灵的时刻转眼又到了。 “从今天起,每一天都要把羽翎宫打扫的干干净净哦!” 晴尊担心云蕾会触景伤情,曾要把她指派到别的上主那里,她却死活不肯,执意留下来像往常一样打理着羽翎宫。 手里的软布轻轻擦抚并无灰尘的桌台、椅凳,翎少主真是个令人折服的国臣,明明很富有,却始终过着简单素朴的生活。云蕾想着,不禁笑红了脸。 一个人影尾随另一袭雪白悄声进入偏殿,云蕾想大概是多多,刚要开口就发现他身边有另外的人,她明明可以像从容一样隐藏起来,可是当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时,云蕾竟浑身剧颤,手中的软布不自觉的垂落,喜悦的泪水瞬间注满眼眶:“翎……翎少主?” 起初她的低喃并未使两人察觉,可有的时候,对于别人的爱真的可能成为杀死自己的凶手。云蕾全无顾忌,突然现身的翎让她有了重新生活下去的希望,她高兴的泪流满面,扑通一下子跪倒在翎的脚下,没有注意到翎和多多看到自己时惊恐莫及的样子。 “翎少主!翎少主!您还活着!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我好高兴啊!”笑容充溢在泪水不断的脸上,云蕾的模样令人喜悦,也让人怜爱:“少主……我不是在做梦吧!您真的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翎故意撑起镇定,泛起一如往常阳光般的温柔笑容,轻轻抚去云蕾腮边的眼泪:“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您还活着,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您不再离开……翎少主……”那时的云蕾,大概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吧,失而复得的憧憬和欣慰,让她一时间失去控制,扑到翎的怀抱里失声大哭。 翎笑着轻抚她的肩背,多多却阴沉了布满杀意的眼睛,慢慢握紧了拳。 “请您不要再离开了好吗?如果这是梦,请您不要让我醒来好吗?翎少主,不要再离开大家……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云蕾轻柔的低喃回响在翎的耳边。 翎知道,这个女子对于自己的仰慕和忠诚,可是…… “蕾姐,你能去晴尊大人那边一下吗?就当是帮翎少主的忙了……” 云蕾没有察觉出多多逐渐显露的杀意,满心欢喜的答应着,跑了出去。 右手移向腰间,多多下一瞬出现在没跑出几步的云蕾身后,一道刺眼的白光荡出剑鞘。 又是一个瞬间,云蕾呆呆的看着胸前绽放如血莲一般的鲜红花朵,不由惊愕的转首去看不远处淡静沉默,垂手直立的翎少主。 他,竟然没有阻止多多。 “抱歉了,云蕾,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非死不可!”多多阴沉的告诉她死亡的原因,毫不留情的将长剑拔出身体,鲜血如散落的烟花飞溅起来。 云蕾朝翎的方向踉跄着走了几步,依然含着笑容的嘴角鲜血直流:“少主……无论怎样……您……一定要好好……好好的活……下去!” 无数次憧憬渴望的容颜慢慢模糊在眼前。 或许,那最后的笑容是她对于自己无比忠诚的鉴定,或许……云蕾喜悦于得到了什么的同时,也悲伤于……在心爱的人那里,终究失去了一切。 “她和多多一样……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忠诚的人……”没有人会知道,从那刻到此时,自己心间不停流淌的……是名为血泪的东西。 “纵然有天大的理由……伤害一个对你来说毫无害处的人,你怎么忍心?”眼里流转起悲伤的光,宁日潇捂住隐隐疼痛的心口:“你到底……要我们如何待你,如何再像从前那样?翎……” “啊,是啊……” 作为你们的朋友,作为你们的敌人……无论是怎样的身份,我都…… “翎!……”除了低唤他的名字,伙伴们只能默默的承受失去友人的痛苦。 面具摘落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便注定,已经不能再回到过去了。 “你们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你们都不认同我的做法……是的,我伤害了别人,可我不会后悔!” 木茉悲痛欲绝的“注视”他的方向,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说这样的话。 “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的悲哀和痛苦的造就者!正是这个国家!” 除了王位之上的人,全部、全部都被那绝望而惨烈的目光震慑。 翎,紧咬住嘴唇的牙齿终于吐出了不为人知的……真相。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国家被冰雪铺砌,虽然很冷,但是美丽的让人沉迷,陶醉。 “妈妈……”幼小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即使外面的世界可以冻僵人的思绪和灵魂,血液和肉体,但只要躲进母亲的臂弯,孩子就只能看到美丽的东西。 是的,从拥有记忆的开始,孩子就是一个有着幸福童年的人,父亲和母亲,这两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爱护有加的人,每天都陪伴左右,每当在街上看到流浪的孤儿他们眼中呈现的渴慕和期望时,孩子就觉得无比幸福,寒冷的冰之国在他看来,只有美丽,因为他并不能体会所谓的冰冷是怎样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翎儿四岁了,看妈妈送给你的礼物!” 温柔美丽的女子总是笑着把幸福送到孩子的眼前,今天是翎的生日,她亲手做了可口的饭菜,并把他期待已久的“莲花冰灯”当做礼物。 孩童兴奋的模样,就如这冰色莲花一样纯洁动人,每一个幼小的生命都是如此,像冰一样,脱俗而纯粹。 父亲健壮的背脊是他最喜欢的“阳台”,听说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翎就总是趴在上面不肯下来,有的时候父亲也只好就这样带着他去工作,可是,却从没有不耐烦或是抱怨,他非常高兴的告诉他的孩子:“等翎儿长大以后,要像爸爸一样强壮哦!” 如果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如果父亲母亲像往常一样每天充满怜爱的笑着呼唤自己的名字,或许这一世,他都无法体会到真正的“冰冷”。 舞之月一族,象征着舞月清风、雪色冰颜的优雅一族。历代传承者身体纤弱,但俊美如仙,这已成为这一家族最显著的特点。 作为冰之国七大贵族之首,拥有惊人的“神之印记能力”——魔血凝冰,那是可以把血液中的能量瞬间化作冰或水,排出体外攻击敌人的一种特异功能,可以自由的操纵天地间的冰雪跟河流,可以像水一样融化在冰里,而后做无形之态,降伏敌人。 这样的能力,惊世骇俗,令人羡慕而又遭人恐惧。 从四岁那一年开始,翎逐渐从大人们的口中得知了这一能力。有一次在水边玩耍的他,突然将一只失足落水的小狗抬手救出,令人称奇的是,他根本没有触碰那只小狗,只是看见那困住幼小生命的水流随着自己的意愿在一瞬之间腾空飞起。 然而,将这一切亲眼目睹的正是那个仁爱的母亲。嘴角一咧,女人顾不得冰天雪地中赤脚而立的单薄孩子,扬长离去。 真是有趣的事情! 那时翎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惊人的变化,并没有想到这样惊人而又强大的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想,既然水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进行活动,那么就多抓些鱼回去,爸爸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光赤着冻成青紫色的小脚,翎愉快的捧着一大坛小鱼往家跑。 “爸爸妈妈!”一进门,孩子发出快乐的呼声,寻找那两个给予了生命、对于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人。 可是,他跑遍了大半个宅子,也没看到父母的踪影。孩子有些失落,赤着脚继续走在冰冷的地板上…… 后院有一间仓库,是父亲从不让他进去的地方,翎想,会不会在那里呢? 仓库的里门半掩着,翎笑想,他们一定在里头说悄悄话呢!是不是商量着要送什么礼物给自己呀?因为六岁的生日也马上就要到了! 想到这儿,孩子的小脸漾出了清水般纯净的笑意:“好吧!我就先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 耳朵贴住门角,翎静静的听着里边的动静,果然是爸爸妈妈! “已经六年了,我看是时候了!”母亲窘急的催促,语气里有起伏不定的不安和焦虑。 “是啊!”父亲阴沉的口音令翎不觉心寒:“是时候了。” “六年前舞之月清痕在他妻子和众人的推举下继任国主之位,奇陌一族对此早有意见,便命我们将二人诛杀,如今他们的孩子已经这样大了,也是时候彻底消灭舞之月全族了!” “是啊,我们当初奉奇陌族长的命令收养并观察这个孩子,除非他没有继承那种力量,否则……到如今六年过去了,可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 两人的私下密谈就像在商量一场见不得人的盗窃活动,急迫而又担心败露。 那个女人双眼不停的转动:“我告诉你!我看到了!就在刚才……我看到了他不经意间发动的那种能力!族长的话应验了!他果然继承了那种力量!” 男人先是震惊,而后喜上眉梢:“那样,我们就可以执行最后一项任务了……族长大人六年前的命令!” —— “一旦发现他可以使用这种能力,立即杀掉!然后将尸体解剖送到研究所!” “神之印记”,作为外族的人想要拥有,也并非没有办法,那就是……将人杀死后解剖,然后把这一特殊体质的秘密研发出来并学以运用,这也是,七贵族传承百年以来不变的弱点和悲哀。 寒鸦沙哑的叫了几声,从空顶盘旋离去。清雪温柔的从天幕滑落,仿佛一首无声绝美的悲歌…… 目光彻底失去了颜色,孩子一动不动的僵直着身体,在冰冷的风中,呆呆凝望。 下雪了,世界还是那么美丽,这一刻,增添了前所未有的那种……穷尽一生也不该拥有的无助和冰冷。 茫然的无助,彻骨的寒冷。 放下鱼缸,孩子继续赤着脚,在这一天走出了家中随时敞开的破旧大门,朝着遥远的、没有尽头的天边蹒跚而去…… “我喜欢这样纯白如雪的世界,我喜欢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喜欢你们……爸爸妈妈。” 找到翎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早了。 母亲满眼泪痕,哭着紧紧将自己拥入怀里,然,冻僵的身体再没流入一丝温暖。 舞之月一族吗,或许吧,天赋给予了这种能力,就是要我今生今世都逃脱不了彻骨的冰冷,因为我的血液里,早已融入了这永世的悲哀! 她轻轻拍打着被褥,像往常一样唱着摇篮曲催翎入眠。可是,翎并没有睡着,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冷冷的发抖。 母亲见他逐渐安稳,嘴边一抹邪恶的笑终于露出,她迫不及待的跑下床去打开卧室房门,门外等候多时的男人手持尖刀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幸福的画面,温柔的笑脸,不停在脑海中闪现。一滴泪水从眼角狠狠掉落,翎弱小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发抖。 是害怕吗?不,是悲伤,原来自己并不比那些孤儿幸福,至少,他们不曾得到过温暖,也就不会痛失覆盖在无情之上的那种……幸福的假象。 “翎,你就像天使一样哦!纯洁而又善良……”母亲温柔的赞美不时像暖风般飘散在耳际,他紧紧抓住了被子的一角。 父亲……拿着刀准备将自己杀死的父亲,已经到了身前,举刀! 那一刻,小小的翎露出了惨然的微笑,自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拥有的刺骨绝望,就如他在冰国大殿上绽放的绝烈而悲惨的笑容一样,在刀刃未落之际,陡然睁开了双眼,定定的注视着这个……已经不能再做自己父亲的男人。 看到他睁了眼,夫妇二人险些吓倒在地。 “你……你怎么还没睡着呢?翎儿,妈妈不是说做个好孩子就一定要听话吗?”女人重新拾起笑脸,打算过去给翎盖被子。 然而,翎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目光里没有一丝感情。 似乎察觉到他的异常,父亲不打算浪费一刻,连解释的话都没说直接用刀捅了过来,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在下一瞬绽出阴谋得逞的笑容。可是,翎没有心痛的感觉,早在那个冰冷的夜晚,他就将一切心痛化为了憎恨。 从此,再无感情。 …… 脱去温暖的外衣,只穿起一件单薄的长衫,本来自己身体中就流淌着冰冷的血液,所以,他再不惧怕寒冷,自身渐渐发生的变化就是“父母”口中那种惊人的力量,在他们落刀的瞬间,得到了验证。 夫妇二人打算实施计划的第二天,在这所破旧的大宅里,已经寻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只留下冰锥雪棘遍插全院的壮观景象。 隐隐的,从那寒冷的中央,静静流淌出早已失去温度的血…… 不久,以奇陌家族为首的冰之贵族集体施令,逮捕这个杀害了自己父母的罪孽孩童,只有六岁的,舞之月翎。 “真是可悲,明明拥有令人惊叹的力量,舞之月,给予无上荣耀的同时,却也将彻骨的悲哀赐予……一切的悲剧都是由这种血脉造成的,然而命运对于我这样的人似乎还保留了一丝眷顾……” 翎的故事,早已听的众人脸色骤变,只是,是心虚与震撼两种不同的惨白。 宁日潇仅仅知道他被冰国所迫,沦为逃亡术师,却从未想到那历史背后的真实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就在我即将饿死在冰雪中时……” Chapter 0038 那个温柔的笑脸出现,是熟悉的那一种,也正因为如此,翎才会充满了敌意的肆意攻击。 “呦嘿!”男子没有计较小家伙的“恩将仇报”,明明是他把饿昏在冰地上的翎捡回家的。 小家伙被有力却温柔的大手举到半空,无论怎样反抗,都无法挣脱,只能不服气的拼命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看他落魄而可爱的模样,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把他轻轻的放了下来:“这么冷的天睡在冰雪里,你是不是打算冬眠啊?哈哈!” 翎羞红了小脸,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男子高大的身影在他看来,足以充当一面墙了。 “我是这里的主人,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全部免费哦!”说罢笑嘻嘻的递过来一只烤的冒烟的烧鸡腿。 翎看了看他,又落寞的低下了脑袋。 或许正是被那样的神情打动,男子用宽大温暖的手掌摸了摸翎浅蓝的发丝:“不论遇到怎样的困难,活着,才是一个人必须做的事情!” 没有被问任何的来历,没有被打探任何的隐私,翎不由自主在男子的家里、这个破旧但却温暖的小屋住了两个多月。渐渐的,翎把心中对于温柔的人所持的戒备全部抛开,因为这个叫奇陌璟凉的男子,是那样的令自己折服跟感动。 这时,听说他远方的亲人前来探望,一进门,那个名为璟凉弟弟的男人就说:“哥哥,六贵族都支持我们奇陌家继任王位,而你是得票最多的人,你怎么还在这贫穷的屋子里生活呢?怎么说你也是贵族啊!快和我回去吧!” 面对弟弟急切的催促,璟凉只是淡淡一笑:“以思啊,我认为人只要活得心安理得,自由自在,过贫穷或是富裕的生活都无所谓……舞之月一族的事先不谈,就是王位继承一事,不是已经选定冱英礼一族了吗?如果奇陌现在出头造势,其他贵族会怎么想……接受事实吧,冱英礼西醇会是很好的君主的……” 奇陌以思那时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称的上英俊的脸庞却总是把眉头皱得很紧:“是,既然如此,就随你便吧。”言罢看到了翎,极力掩饰心中悲愤和憎恨的幼小孩童:“哥哥,这孩子是谁?” 璟凉看了看他,说道:“叫翎,是个普通的孩子,没有亲人,我正打算收他做弟子呢!” “什么!那他不就是我的师弟了?!”以思大声惊叫,比他大了十来岁的奇陌璟凉早就充当他的师父,传授武技和术法了。 奇陌璟凉终究兑现了诺言,在一直闹着别扭貌似很不服气的以思面前,笑咪咪的把全部的本事和经验传授给了最小的学生。翎是聪明的,从不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足以同冰雪相溶的特异能力,他相信老师,可是不相信这个所谓的“师兄”! 尽管如此,日子还是过的很快乐。虽然,他已经彻底的醒悟,在这个悲哀又可恶的国家里,只有冰冷,没有美丽。 遇到多多,大概也是在那一年。看到这个被人殴打穿的同样单薄的可怜男孩,不禁萌生了同病相怜的亲切感,这个孩子,和那夜的自己多么相像! 当把他领到老师面前时,翎曾一度担心这个孩子会不会夺走老师对于自己的关爱,可是并没有。小男孩总是喜欢跟在自己的后面,眨着楚楚动人的大眼睛,然后绽放一个开心又纯真的笑容,每每如此,翎都会有融化掉心中冰雪的感觉。 某一天,奇陌以思领着一个小姑娘,主动要求做多多的老师。那个姑娘叫小柔,一头乌黑的长发飘扬,只有四岁,却拥有惊人的美丽容貌,如这冰雪般澄莹动人。多多叫她师姐,两人一起称呼翎为师叔。 不得不承认,那是人生中最最快乐的短暂时光。甚至,是让舞之月翎将彻骨的仇恨逐渐淡忘掉的一段生活…… “可是!”翎一手指向奇陌以思,眼中的憎恨如火焰般剧烈焚烧:“这个家伙!被我叫做师兄的男人!居然在半年后亲手杀死了即将成为国主的璟凉大人!你先是和你们的族长策划杀死我的亲生父母!把我交给你的族人收养!然后又设计放火烧死我舞之月的全部族人!你嫉妒拥有无上能力的冰雪一族!你们容不得我们的存在!所以……你杀死了我的老师之后,甚至连你自己的学生都不放过!” 如果憎恨的代价是要毁灭世界,此时的他恐怕也不会犹豫。 “所以……你总是碍事!舞之月翎!”奇陌以思突然发起狂来,冲着殿中的翎拼命大骂:“你这个可怜虫!连你自己的养父养母都杀害!根本不配学我奇陌家的武技!我哥哥是个蠢货所以才会收养你这个逆子!你忘恩负义,还要带着我的两个学生逃跑,我心慈手软放了你们一马,你非但不思悔改,还在今日跑回来乱吠着说要报仇!你这样没有人性的家伙!光之国国府怎么会收容你成为上主?简直是荒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狰狞的笑,在众人眼里把丑恶表现的淋漓尽致。翎没有任何表情,静静的平视他的失态,宁日潇突然有了一种后悔的感觉,没有任何来由的后悔,翎被这样的恶人羞辱,真的是自己想看到的吗? “所以啊,光之国的各位大人,请把这个多次陷你们于不义的罪人交给我们处理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翎纵然有错,也依然是我国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本不该出现在此刻的声音,就这样突兀的闯进众人的耳膜。 随之望去,不由一一惊怔了眼睛! 光之国第四代国主玉灵碧携少主相夫光子霍然出现在场,顿生的哗然使僵硬的气氛多了一丝生动。 “碧……姐?”翎不可置信的盯住渐渐步近的绿发女子。 玉灵碧,真诚而平淡的微笑:“好久不见,翎。” 无法回应这样的意外,翎一动不动呆望着熟悉的笑脸。 面朝圣座上表情复杂的奇陌国主,玉灵礼貌的轻轻点首:“未经允许突然造访,实在抱歉,我就是光之国的国主。” 大臣们立刻把目光聚集过来,其实心情和奇陌以思同样复杂,也同样震惊。 “关于这次事件,我想……” “看来晴尊大人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翎以为她要救自己,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玉灵碧笑答:“我已经都知道了,所以回去会好好的修理你,闯了这样的弥天大祸你别以为我们会饶了你!” “碧姐,你难道……” “翎,对不起,我不能保全你的性命,但是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死亡……你要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瞬间,两人的心灵对话产生在对方的脑海里。 玉灵碧,作为一代国主,更加不能无视王法,但是,她可以让他不留任何遗憾的离开。 这,是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了。 翎深深体会着碧此刻的心情,转而望向光子,少女眼底流露着一如往常的炙热与坚定,那对于他来说,已是最好的安慰了。 好,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 “不行!”奇陌以思大声的反对打破了久违的安宁:“他杀了我的妻子和儿子!我要他偿命!” “那你杀掉舞之月的族人还有翎的老师这些事又怎么算!”相夫光子毫不客气的反唇回讥,塞的奇陌以思一时哑然。 “国主大人,我们并没有要饶恕他,只是我们自己的人犯了错,终究是要在自己的领域里受到惩罚的,作为国主我会赐他一死,所以请国主陛下放心,把人交给我,所有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什么叫到此为止?!他本来就是我们冰之国的逃犯!我没计较他去你的国家效力!你反而来和我要人?好!就算他已经是光之国的人,但以你们的关系,要我怎么相信你会惩罚他?等一回国指不定猫到哪儿,杀不杀糊弄傻子呢啊!啊?” 贵族大臣都跟着笑起来,那笑声之中的轻视跟不屑令众上主眉头紧拧。 “以我光之国国主之名起誓……对于我国府之犯,严惩不赦!”玉灵碧忍痛将如此决断说出口,虽然她早已决定要翎亲自去承受这些责罚。 随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样的话是伴随着怎样撕心裂肺的疼从嘴里说出来的,即使真的要做,也没人愿意把它讲出! 然而,这里的人却依然保持着轻视的态度,心想:“区区两年才重新振作的小国,也有资格和我们这样的大国谈判?真是不自量力!” “没关系啊。”这时候那个叫奇陌冬易的男人说话了:“陛下不如还晴尊国主这个人情,放他们回去吧!” “冬易,你在说什么啊!”暴怒中的奇陌以思困顿不已:“难道你也跟着一起发疯了?” “听我的,准没错……”狡黠的自信从冬易眼中一闪而逝。 与他相伴了多年的君主立刻了解,平复心态后方说:“好吧,晴尊大人,这可是看在您的情面上,你们回去吧!” “那么,就多谢陛下了。” 玉灵微微垂首示敬,其余部下依次鞠躬谢恩。而后,同舞之月翎一起退出了议政大殿。 心绪久违的畅快。光子嘴角含笑,如今的她终于可以坦然的面对……知己的死亡。 可只有宁日潇不时的回头张望:“不太对……总感觉少了些步骤的样子,像是……不好!翎!” 那个突然停下脚步,定定望着议政殿方向的少年,眼中不甘的怒火前所未有般强烈。 目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 “翎!”宁日潇突然发出的惊呼使大家一怔。 只见翎的前方竖起了一面光滑的冰镜,在众人的注目下,整个身体迅速融入到冰里,接着消失,而最令人瞠目的景象也在瞬间发生——那面与翎的肉身融合的冰镜突然间爆裂,然后粉碎成无数片晶莹的琉璃,就这样,把一切化为了乌有。 突如其来的剧变让众上主和晴尊都面如土色。 “翎!翎!”碧四下寻找他的踪影。 难道他想要的死亡就是同冰一起粉碎、然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看来是的。”宁日潇沉痛的闭上眼睛:“终归原去……等一切结束,也就是回到最初的时候,翎的心愿是回到从不存在的虚无中去……天使和魔鬼,大概也是终归原去……” “天使……和魔鬼?……”光子呆若木鸡的定在那里,这两个交汇的词语如此熟悉—— “魔鬼和天使有区别吗?” “那么……天使会下地狱吗?” “天使中如果出现了背叛者,大概……就会与地狱相连吧,不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是要遭天罚的。” 一句一句重复着出现在耳边的话,让光子慢慢张大了眼睛:“翎没有消失!他还在这里!” “翎儿……有机会就去重振舞之月一族吧……不要让冰之国的罪恶再延续下去,做你喜欢而又应该做的事……小柔和多多都会帮助你的……” 老师临终的话语成为继续自己生命的绝响,雪澈皇城对于他来说,其实很熟悉,就像眼前这座冰色的、皇城中唯一木质但却涂成了雪白色的房屋,就是舞之月清痕和他的妻子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我还没有振兴舞之月家族,就算奇陌家的人死绝又怎样……我仍要利用你们……铲平这里的一切贵族!什么贵族!就让我把它消灭殆尽!” 左手轻轻一挥,雪屋周边的宫殿瞬间冻结成冰雪。 “在我的身体里,本来流着像水一样的鲜血……可是这个造就恶魔的国家,早已经把我体内的水化作寒冰,永不融化!宁日潇说的没错,我不配传承光之思想!因为我是罪恶的继承人,我是冰冷的延续,那种温暖与我永远无法融合……还有你们,我的同伴。” 闭上已经不知绝望过多少次的眼睛,翎静静的听自己心跳的声音,只有结束,才能让一切回归原点,甚至归去虚无…… “翎!真的在这里!” 凭借直觉,玉灵碧一刻不误的摸索到僻静处、这座雪色宫殿的旁边。见到周围冻结的冰雪,大伙都吃了一惊,难道……这就是舞之月的力量? “你们没理由阻止我……” “翎!奇陌以思的家人已经被你杀了,这样就算复仇了好不好?走,我们回去!”碧姐伸出手,不打算再让他从身边消失。 “你们真的以为冬易那个老家伙会白白放走你们吗?” “没关系,只要我不让你落在他们的手里就足够了,我马上划限,你随我们一道回去……” “不,我不回去!”翎不愿回头,不想看到那副令人动容的模样。 “翎……” “你别闹了!”光子劝说:“这一次碧姐跑来冰之国,如果让圣母和队长们发现了,后果是什么你也清楚,碧姐只给我们六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一多半时间了,翎,你……” “所以,你们自己回去……”翎低着头,月光照映不到那张被刘海遮住了的苍冷面颊。 “翎!” “回去!就当没有我这个人!从现在开始,我恢复冰国元术师的身份!我……舞之月翎!和光之国一点关系也没有!” 颤抖的声音,在冷风之中回荡,翎强忍住即将摔落的泪水,偷偷哽咽。 地上,晶莹的滚落着如星的珍珠,那是身后碧姐的眼泪,可那张流泪的脸庞却绽放出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我不承认哦!这是规矩,我不批准你的辞呈你就依然是我手下的上主!就算死……你也要给我死在凝光城!” 她的泪水使得剩下的女上主们悲伤失控,捂住嘴遮挡哭泣的声音。 “碧姐……” 也许,上天想给他这个机会重新拾回那份温暖。 然而,就在冰雪意欲消融的刹那,偏偏飞过一团猛烈的疾焰,重新点燃了少年心中的地狱之火,那份虽然狂热却始终无法融化一丝冰雪的刻骨仇恨…… Chapter 0039 当地狱向灵魂敞开大门的时候,会呈现地狱之火,燃烧以后吞噬一切冰冷的黑色烈焰,当想要离开,却再也找不到出口了。地狱之门已经关闭,已经吸噬了全部的灵魂! 天使的灵魂,也难以逃脱。 “诶呀呀!你怎么跑掉了呢?龙泽弟弟?” 随着一声优雅的轻笑,白色的高大身影飘然落地。手中折扇掩住微笑的唇角,单看动作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实在抱歉,我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只好……”龙泽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对男子的出现不惊讶也不喜悦。 玄火轻拳一震:“哦?……那么那边的那位又是怎么回事啊……”所指之人正是舞之月翎:“你的雪猎鸟呢?” “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翎十分冷漠的答复了一句。 其实也俊有翎在讲冷笑话的感觉,无比尴尬的对苍棱说:“我说……那些乱飞乱撞的鸟不会是翎的宠物吧。” “别发神经了,怎么可能。”苍棱淡漠而低声的吐槽使也俊囧上加囧。 “雪猎鸟……”风扬听在耳里,不由起了疑心:“是舞之月一族的元灵兽么,好像是冰雪系、性情极其残忍的禽类,一旦放出,必吸食血肉才能还巢……难道,翎还打算放出这种东西?!” “想的不错哦,风扬。” 翎的话使他一震:“翎,快住手!那种东西一旦放出后果不堪设想!今天碧大人也在这里,你不会希望她还有大家受伤吧!” 风扬急迫的劝阻并没有改变翎的决意,他冷冷的说道:“放心吧,我们这里不会被殃及的,因为我下达的指令只是要它们消灭所有的冰国贵族而已。所以……它们此刻应该已经聚集到各族的公府前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翎!快住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玉灵碧使劲抓着他的肩膀,拼命摇动:“雪猎鸟是魔鬼元灵!它们不吸食到人的血肉是不会罢休的!你这样会害死很多人的!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再错下去了吗?” “我并没有答应你。”翎看着她,眼光陌生:“舞之月本来就是魔鬼一族,如果不是这样,奇陌也不会联合其他贵族将它诛灭,所以啊!就让我对得起魔鬼这个称号吧!”说完用力把人推到旁边,刻意和大家拉开了一段距离,接着又无比凛然的在风中高呼:“阻止我将它毁灭、阻止我振兴舞之月一族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你们不要再说了!我是舞之月翎!是魔鬼的继承人!” 言罢振臂一挥,连同冻结的宫殿一起,整面大地也成了雪白色,这片每天都会有人清理、绝不让冰雪多留一刻的皇城大地。 突然变亮的地面把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映得清清楚楚,满是震惊与担忧的脸孔。 “不!不是的!”碧反驳翎的定义:“舞月清风是繁荣和平的象征,雪色冰颜代表了纯洁跟美好……舞之月拥有最贴近冰国之美的含义!是最纯净无瑕的一族!就像你们超人的能力,魔血凝冰!翎、翎?!”感觉到听了自己的赞美反而更加愤怒的翎心中不愿熄灭的憎恨,玉灵碧顿住了,用一种难过的眼神盯着他的脸。 “魔血凝冰……这种能力,正是毁灭舞之月真正的凶手!如果没有这种可以操纵世界上所有的冰雪跟河流的能力,我的族人、我的爸爸妈妈就不会死……我恨以奇陌为首的贵族、更恨拥有这种只会带来灾难的力量!” 愤怒往往是激发潜意识力量的最有效催化剂,翎在无法抑制的愤怒中发动了足以令天地塌陷的能量!如海啸般忽然涌至的冰流雪崩瞬间从天而降,在众人未及防备之时以远远超过闪电的速度将目之所及的大地重重淹没在厚重而冷冽的冰雪中。 许久,那个衣服上沾染着血迹的身影缓缓站起,周遭轻淌的冷流,让他有了置身在冰山雪池里的感觉,静的愈发寒冷。 “碧姐!碧姐!” 没有!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碧姐、还有大家! “魔血凝冰……果然是只会带来灾难的能力……”翎狠狠的闭住眼睛,嘴唇微微发抖。濒临绝望,原来在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这种感觉。 望着被冰雪淹没的一切,翎知道,彻底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探樱那条好不容易补好的帕子又咬了个稀巴烂:“不仅晴尊大人和光子小姐跟去了!就连其他上主也跟着去了!现在凝光城只有副使和执行者!万一圣母大人或是队长大人来检查那可怎么办啊!完蛋了!完蛋了!这下真完蛋了!” “你着急也没有用啊,我想不会那么凑巧吧。”白颜倒是不慌不忙,一手拿书看着,一手端茶饮着。 “不、不好了!”荆仪突然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你小子怎么进来了?大门谁看啊!”探樱本就心烦着呢。 “我是来告诉你们,刚刚柯穆伦从护光城那里听说,圣母大人找了队长大人过来!正要问晴尊大人和众上主话呢!” “什、什么!”探樱差点昏过去。 白颜先是愣了,然后告诉两人:“不要慌,镇定镇定!荆仪你先回去守着!探樱和我来!记住,不论队长和圣母问什么,都不要露出慌张的样子,一口咬定大人们在凝光城就是了!” “嗯,我知道了!” “白颜,不会有问题么……” “放心,我们凝光城里不会有卖主求荣的人,如果有也就不会和平到今天了……”白颜只好安慰汗流不止的探樱,自己却有着一份担心:“不过……这几次圣母都知道我们凝光城的行动……未免太凑巧了……” “咝咝……咝咝……”雪中有轻微的声响。 翎听了,也不管那下面的是谁,直接一把拽了出来…… 逐渐融化到脸上的冰雪使光子有点承受不住,狠狠的打了一记喷嚏,翎不禁失笑,反而弄愣了光子。 “我以为修罗不怕冷的。” 光子笑起,那个翎又回来了,熟悉的翎…… “对了,大家、大家还在下面!”翎转身去雪堆里挖其他的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时间静止般……让光子看到了过去,大家在一起的时候…… 足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人终究要死去的不是么……百年之后在另一个世界,那个名为“光之神域”的地方,大家,会再次相聚,永远不再别离…… 给你想要的死亡,是碧和大家对你的承诺,知道你不会怨恨,因为,你早已期待终归原去……一切开始于结束之时,天使历经了一世的恶魔洗礼后,会在离去的一刻重新回到初始——拥有最纯净美好的灵魂的时候。 所以,允许你的“离开”,却不许你“归去虚无”。 然,上天最喜欢捉弄幸福中的人,无视下落不明也许会随时偷袭的玄火,玉灵碧准备实施禁术,带翎还有大家回到光之国。 可是,打破宁寂的嘈杂和混乱再一次降临,纵使翎打算放弃继续复仇的念头,打算毁掉正在袭击贵族子弟的雪猎鸟…… 那个毕生的仇人,却不依不饶的带着麾下的战队,浩浩荡荡闯入到这片冰天雪地中,或许可以理解,他失去家人的悲痛和伤心,但不能原谅他和他的族人,犯下如此难以饶恕的罪孽之后还能安心稳然的坐在王族之位享受世间繁华整整十三年,一次又一次,把一个早就可以变回天使的孩子染成一个满手鲜血的恶魔! 皑皑的白雪,净净的冰流,随着皎洁的月光跃出一支支曼妙动人的舞蹈,歌唱无愧于天地的魂灵悲歌。下雪了,在银色宫殿燃起熊熊大火的时候,与并不相称的红光交织。 奇陌以思没有为失去家人感到悲伤,他只是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喜悦————除掉今生最碍眼的钉子!纵使你不杀我的家人,我也绝没打算再放过! 残虐的战队冲锋过来,在国主的带领下叫杀声连绵不断。完全不再顾及光之国的其他人,一起死在这里最好!这样就不会有多余的人知道奇陌家族的隐私! 残忍的笑意,才是奇陌以思穷极一生最最真实的表情! “答应我……饶恕多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原谅我,碧姐,还有大家……” 叫杀声中突然停止脚步的翎,并没有随着其他人一道迈入归去的圆环。看着金光闪耀中的大家的脸,翎悲伤笑起,十三年了,让自己真正快乐的除却璟凉给予的短暂时光,就属这两年多最高兴了…… 变换神思,翎露出了魔鬼般残酷的冷笑:“奇陌以思,因为有你……这个国家终究要灭亡的!在不久的未来……” 虔诚的诅咒,是天使和恶魔同时发出的心声,没有任何的预料,舞之月翎手臂上骤然而起的冰锥毫不留情插到了奇陌以思的心脏里。 那一刻……他发出轻笑,就是有人这么想不开,惧怕死亡,那种死前的恐惧与不甘在翎看来,不具任何价值。 被突起的刺杀吓怔的队伍早已停住,圆环里的玉灵碧等人惶而失神的看着翎。 这个终于报了血海深仇的异族少年,舞月清风仅存的继承人,脸上带着哀伤而又愉快的笑容。 “翎!” “永别了,我的亲人们,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 微微闭上含泪的双眼,翎转首朝众军大声高喊:“我舞之月翎早在叛乱之时就被光之国驱逐出境了!所以我是冰之国的人!今天杀掉你们的王,也是作为冰国被弃元术师必行的使命!” “翎!不、不要啊!” 碧察觉出翎即将要做的事情,惊恐万状的大呼阻止,包括所有前来的上主、那些最后抵达这里的芙菱等人,全都被翎那绝望而幸福的眼神吓得呆掉。 “翎!你快过来!快不要做傻事啊!” “我不配拥有那样的温暖,因为我从不是天使,所以,请忘记翎这个名字!在你们无瑕的统治里,不该存在我这样的污垢!快走!快走!” 然而,这些话只能在心底呼唤了。 转头,朝着热烈的火光最深处,翎疾步而去,毫不停留的带走此生所有的幸福跟遗憾。 同伴们惊恐的呼唤他的名字,意欲逃出圆环。 可是,就在那个瞬间舞之月翎纵身跃起,如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转瞬消失在茫茫火海里。 回首之际,那些令自己永生难忘的神情深深印入了瞳孔。惊惧惶恐、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甚至,他们跳出圆环,想要把火里的自己重新拉回。 “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我不能和你们回去,也不能把自己的尸体留在这里,现在,是解脱的时候了,就让我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是舞之月一族的人?如果不是,该有多好啊,就像光之国一个小小的百姓,远远的看着王廷中的光域圣者,毕生,只做一个平凡而忠诚的人……” “翎!” 火势的猛烈,根本不是区区水遁术足以扑灭的,跳出圆环的众人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阻止焚烧的烈焰逐渐吞噬掉同伴的肉体,直至他…… 玉灵碧和相夫光子甚至要跳进火海里救人,被其余尚能保持理智的同伴死命拦住。 朝着茫茫的烈火,玉灵碧终于无所顾忌的大声痛哭,颓败的跪倒在地上。 翎,真的就这样从火里消失,此后,再无法相见…… 遥远的天际,漂浮而来的阵阵清风和白雪,诉说着天使殒灭之时的不舍与幸福…… “我跟你说啊!这些孩子真是太过分了!居然动用尊帝列为禁术的什么……啊对,远距离什么什么术,离开自己的国家跑去异邦捣乱啊,尤其还是晴尊带的头啊……” 推开至尊圣殿里门的那一刻,圣母对着第四禁卫队队长的喋喋不休戛然停止———— 围绕着圣殿下的大圆桌子,玉灵碧和全体上主愉快的下着“羽毛棋”。 那是翎最喜欢的游戏,在围棋子上粘住黑白两色的羽毛,象征着天使与魔鬼的羽翼…… “怎么可能!”圣母的脸色霎时惨淡下来,如同衰败的杨柳。 这些人,不仅全都在这里,还浑若无事的下着围棋,不,这绝不可能! 可是,她终究无法看见那眼角残留的泪痕,无法窥到心间流淌的鲜血……无法看到,生命结束在视线里的那一刻,漫天飞舞的天使羽毛——那些名为“雪”的纯洁生灵。 光之国四月里,百花初绽的时候……天,也下雪了呢。 Chapter 0040 “那时候他明明可以杀我,可是却没有……” 宁日潇静静的低喃在光子耳边回响,看着眼前连绵如雪原的白莲天池,光子百感交集:“我们回来了,翎……” 拥有魔鬼元灵之称的雪猎鸟在冰之国的贵族们殒命以前,就通通化为了乌有。那个人,终究放弃了斩草除根。 圣母妄图从目击者的口中得到晴尊偷去雪澈皇城的证据,本就惧于晴尊等人会供出奇陌家秘密的幸存者们,自然对这件事守口如瓶。至于那位已死的国主,其他贵族决定不再追究,只当是本国叛兵作乱误杀而已。 “不管怎么样,现在开始进入紧急阶段!”晴尊冲劲十足的口号使得大家神情一振:“把你们这段时间落下的工作通通补回来!不仅如此,还要给我提早计划好两个月之内的全部工作流程!明白?” “是!明白!” “很好!”撸起袖子,玉灵碧把手掌重重的拍到桌面上,大声的说:“我也要开始咯!大家冲吧——!” “啊……我们那个碧姐又回来了……” “是啊……” 说她狂热,却不同于常人,卯着一股子纯真的冲劲儿一门心思投入到该干的事情中,说她没头脑,偏偏又做出不少令人瞠目的功绩,而当众人叫她把学识经验传授一下、讲讲做人处世的大道理时,她又会傻笑着挠头,根本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不过在大家看来,大姐过盛的精力绝对是弥补他人失落与颓废的最佳“补药”。 “真的好险好险……”探樱轻拍心口的动作从昨晚持续到现在:“昨天要不是白颜带着队长和圣母从凝光城的最东边绕到最西边,然后又在各个景区转了n个来回,只怕就真的要穿帮露馅了!” “辛苦你们了。”海蓁子走过来,手里头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不过工作还是要做的,别看只有几天,积攒下来的事务也不少了,你们赶快回到各自的岗位,尽快弥补上来吧!” “是!我们知道!” 单是看着那位神采奕奕的晴尊,想要懈怠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看着地上薄薄的清雪,两个女孩面面相觑:“难道……老天爷也会有出错的时候?” 小婉噗嗤一笑,让从容觉得这个圆圆的肥姑娘挺可爱的。 “不管怎么样,这两天真是谢谢你的照顾了。”从容行了恰到好处的一礼,并文质彬彬的道谢。 小婉有些惊讶于她的礼节周到:“啊……不用客气,话说回来……你真的要进这座城吗?”转头看着浩然雄伟的光域圣城,小婉不禁有些沉迷。 “嗯,是啊……”从容抬头,正视着她的目光。 “真厉害啊……这可是国府最上级成员居住的地方,虽然祭典那天也见识到了,但真正能进去的一定很了不起吧……从容,你是国府的人吧。”有些憧憬,小婉盯着云顶之端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 从容没有回答,她觉得惭愧,一个靠走后门进来的人,有什么资格被人羡慕?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小婉的问,她只能用搪塞的话来回答:“一个罪人……” 重新迈入这扇接近梦想的大门,已是另一番心情了。她是回来投罪的,不管国府怎么处置多多。怎么处置她,与其回到那并不憧憬的御政宫,不如就这样接受一切制裁。 看到从容,大家还是很惊讶的,在至尊圣殿大门前,玉灵碧亲自下来“见”她。 “多多呢?”从容开口即问。 “大牢里。” “你们要怎么处置他?” “杀人者,光国公律规定,一律处以绞刑。” 果然啊,终究还是…… 看着从容沉重垂落的头,碧走上来,用手轻轻拍了拍:“但是,那样太便宜他了……” “咦?!”难不成你们还要把人千刀万剐方能消恨? “不用那么紧张。”相夫光子也走了过来:“晴尊和我们商议后决定……要你,还有多多一起接受制裁。” 什么嘛,只是多绞死一个人,还说什么不用紧张! “所以……我们要多多到沙洲城的边界上去,做那里的边疆守卫者,而你,受他的连累,也一道去好了!” “啥?啥?!”这不是在做梦吧!开什么玩笑啊! “不要高兴的太早,沙洲城是光之国气候环境最糟糕的地方,做那里的守卫人也许比死还难受,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即刻就出发!” 不管怎么样,不用死了?两个人都不用死了?还可以……一起去吗? “那多多呢?!”从容连忙问。 “看你急的!”光子无奈笑道:“已经来了……” 果真,是他……在静然少主的身后,缓缓步向这里。 “多多……” “傻瓜,居然回来自投罗网……” “如果不回来,你就要一个人去边疆了!” “诶?话可不是这么说哦。”相夫少主好不客气的打断两人的对话:“如果从容不回来,多多只好一个人上绞刑台了,本来就不该放任你!” “那又是为什么?”多多不解,光之国明明是十分强调法律严谨的国度。 “是因为翎……”碧惆怅的说:“他把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并且……求我们放过你,本来他就是罪魁祸首……既然如此,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多多你就做一世的守界人吧,至于从容……也是受你的连累。” 不想再让死伤继续,不想让足够悲惨的翎再失望一次,玉灵碧发誓,这是一生唯一的一次“不该的宽恕”。 “你们两个……如果再做出违反法律的事,可就不会像今天这么走运了,知道吗?”光子少主温和的口气使他们惊讶。 “还有……这个。”摊开多多的手心,碧将那颗莹润的钻石放到上面:“你是翎留下的,就当是他的延续好了……带着它走吧,永远记住他‘留给你’的一切……” 至少,想起依然活着的多多,碧和光子都会像看见翎一般。 “是,多多领命!”不再是表里不一的温和,此时的多多,露出发自心底真正的笑容和感激。 她亦如此,渐渐习惯了这里和谐的感觉,人与人之间洋溢的温暖…… 奉命来给晴尊传讯的男子,取得许可之后直接奔往至尊圣殿…… 殿下,从容和多多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同晴尊、上主、还有副使执行者们道别。软素依依不舍的样子让从容很感动,这是她最初见到的……朋友。 从容想,这是她最后一次目睹凝光的风采了,虽然不舍,却也有解脱的快感。 和多多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除了他手中的钻石。二人打算在贫瘠的沙洲城建立些什么,听说,那里到现在还没有确立的城主呢! 相视一笑,两个人并肩走向圣殿之外的天地。 “到了那里如果很辛苦,你会不会逃掉啊?”从容问。 多多顽皮的一笑:“也许会哦!” “什么?”她恼了,举起拳要敲他的头。 “不过……一定会带着你!” 完了完了,这回脸丢大了,麻木无感的欧也从容竟然也会脸红。她把面部挡得严严实实,不让他还有另外“送行”的人看到自己“十分反常”的样子。 “真是的,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我再修理你!” 从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多多却停住了脚步,身后的人们无法相信的望着这个纤弱的少年。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啊!”从容回头,想要敲敲他,却发现他已经离自己好远:“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啊?难不成又反悔了!” ——真是任性的家伙,你再骗我我可一定会满世界的“追杀”你! 多多目不转睛的看着从容的方向,脚下已经一片殷红,等她注意到那可怕的颜色时,他颓然的轰倒在地上。 鲜血……从心脏的位置喷薄涌出,不停流淌为灰白的石砖地绘就了惨烈的图画,就像那盛放着血泪的石蒜花丛。 “多多!”众人连忙跑了过去,玉灵碧更是把突然间倒在地上的少年扶进怀里:“多多……” 少年并不惊讶,早在刚才,他就感到了逼近自己的杀气。 “多多!怎么会这样!” 少年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颜色微红上面刻了火焰纹络的细长刀刃,无须血染已经满布了杀戮的凶残。 看起来,是从某个方向偷偷发射过来并直接瞄准了多多,相夫光子等人立刻去追寻那似有若无的偷袭者,在晴尊和上主面前还敢玩这种花样,简直胆大包天! 从容走近,呆呆的握紧那双温暖的手,禁不住泪流满面:“多多……” “抱歉了,从容,总是让你受我的连累,你本来……不该……咳咳!”嘴角有几缕淡淡的血丝,多多的脸色瞬间惨淡下去,身下的血已染红了晴尊白色的衣袍。 “多多……我马上给你止血!”玉灵碧湿润了眼睛,把修复能量汇聚在掌心抚上多多的胸口。 却被他苍白的手握住了:“伤在心脏的动脉里……来不及了。” “是谁!还没找到吗?!”芙菱起身,愤然的朝着四周大喊,寻找那个突然间就夺走生命的凶手。 “多多……对不起。”碧除了自责自己的疏忽大意,也只能哭泣。 “晴尊大人,师叔……没来得及告诉您的话,托我来转告……”多多虚弱的说着,在晴尊耳边以极小的声音嘱咐了什么。 “多多!”滴到多多脸上的泪水一颗颗滚落在地,融进那鲜艳的红里。玉灵碧痛彻心扉,像在目睹自己的亲弟弟慢慢的死去。 “还有……从容。”把另一只手重新放在她的指尖上,多多嘴唇的颜色已经开始变青:“想办法……割除你进入国府的来由,不要再和御政宫有瓜葛……你也是……翎少主……留下……的……” 一切的美好如同一汪破碎的琉璃,一片片崩落在她的眼前…… 凶手,是来凝光城替圣母大人送信的,一个御政宫的少旗主,而他带来的命令就是将多多诛杀。晴尊大人没有追究这件事情的理由,所有的人,都没有理由。 翎的记忆中,那个拥有着惊人容貌的女子在凝光城“琼山锦月”的地下冰潭里,被助贤的搜查队找到,那是一个形貌究竟如何的女子,实在看不清,只是浑身缥缈的雪白轻纱,是仙子才能拥有的装扮。 她告诉晴尊,翎和多多留下了从容,而舞之月……留下了她。 从容喜欢在凝光城的茵野绿洲上仰望天空,因为那天河的彼岸,就是天使们居住的地方……天使,是啊,或许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魔鬼。 “多多,我终于明白,你喜欢把天使和魔鬼放到一起的原因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吧,你让自己成为真正的恶魔,却把最纯净的东西放在翎的心里,而你,喜欢和他在一起……” 风雨雷鸣,破开天际的一声巨响劈裂大地,绵延而至那座暗喻着征服与毁灭的黑色魔宫。耸立在阴森峡谷之间的天魔教据点上方,正是有“死亡灵木”之称的“黑树林”。 知晓这里的外人,已经被埋葬在无法挣脱的恐怖中了,不论是谁,哪怕只明晰分毫,也逃不开一种结局。 漆黑而混沌的空气中,辨别不了任何东西,除了声音。 “已经两年了啊……” “我们已经为了‘双十钥匙’耽误太久了。” “这话可不该由你来说,那是冰影军团的事。” 进行对话的是两个男人,一个声音低沉恐怖,一个语气调皮活跃。 “可是,究竟要怎么找呢?我们的天价之宝~”活泼有余稳重不足的那位紧接着补充一句。 “是无价之宝吧——嗷!”吐槽的家伙明显被前者揍了一拳。 “不管怎么找,‘双十钥匙’,我们都志在必得!”男子用毫不动摇的口吻发出指令,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足以操控一个人的呼吸了,哪怕只有分毫反抗的意念,下一刻都会落得身首异处的结局。 “那么,boss,我们可以出发了么?”一声阴柔的女音在这时响起:“任务,自然是越早完成越好吧!” “没错,我也这么想!”接话的女人有一副堪比夜莺的嗓子:“啊呀呀,这次的足迹恐怕要遍布术法界各地了!” 为首的男子打断了众人的闲聊,难得活跃的气氛转眼又恢复死寂:“废话就到这里吧,随时听候传召,准备出发!第一个目标便是……‘第五道’!” 凝光城的冬天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站在云顶之端,从容近处的仰望着碧蓝的晴空,雪已经停了,在阳光重新俯视人间的时刻,再次与凝光城的光芒汇聚。 “啊……已经晴了……” 从来不知道,雪后的初晴远比雨后的新阳来的美丽。在她沐浴着凉爽、带有一丝丝雪的气息的清风时,身后的人拍了拍肩膀,已经站好久了,只是她没有发现。 “棠烟?” 从容的侍者、受父亲所托护送她来光之国的美丽女人,不施脂粉的脸容看上去有些疲惫和憔悴。 “从容小姐,好久不见了。” 是啊,虽然没多少日子,但真的像过了很久。 “你怎么会在这里?”记得凝光城明明不允许她进入的。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单子:“这是圣母大人让我交给你的,你自己看吧。” 从容接过来飞速阅读一遍,发现她的表情比从前丰富,棠烟笑道:“小姐在凝光城的这段日子,变化了不少啊。” “啊……哈哈,是吗?”颊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汗,站在风顶,这样吹下去非感冒不可。 圣母大人到底是发了什么昏?居然要她…… 不过,她总觉得圣母在放自己一马的同时,又把矛头对准了别处,今后的日子究竟会怎样……还是要靠她自己拼下去啊! 说真的,今天的天气……不错。 ※※※※※※※※※※※※※※※※※※※※ 注:本文当中出现的武士及所用长刀均不属于日本文化 Chapter 0041 这是哪? 眼前一片空茫,只身一人往没有尽头的方向迈去。 一抹身影恍然晃出,在眼前空荡荡的白色里愈发明晰了:浅绿的头发,微红的眼眸,桃花般娇嫩的脸容。 “姐姐!” 女子听到呼唤,婉然的一笑,便随风去了。 “姐姐!” 寻找、寻找那抹失去已久的身影,出现了!再次出现了! 可是,并不是那动人的桃花。 “老师!” 听到叫声的年轻男子冲着这里淡淡的微笑,如云似风。 “老师!你不要走!不要走啊!”伸出手,一把抓向那再也不想放掉的梦想:“老师!姐姐!不要离开我!你们不要再离开我了!” 紧紧握住的手,渗出了少量而温热的汗。少时,从梦中醒来的少女缓缓打开眼帘,一见手中紧握的另一只手,又是一声惊叫。 “姐姐!” “姐……姐姐,你没事吧。”因为紧张,来人的脸上已布满了汗水。 “瑞拉?”光子抬眼,看见了靡颜腻理的少女。 及肩的头发海浪般微微卷曲着,淡雅的香槟黄色焕发出柔润美丽的光泽。少女的身姿曼妙玲珑、容颜秀雅恬静,莹洁的肤色如玉生辉,虽不如光子艳丽,瑰玮大度之气却在其之上。 “姐姐做恶梦了吗?”瑞拉的音色纯美,口吻又似水温柔。 光子听了渐渐平静下来:“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看你的,听探樱说你的身体不太舒服,是因为工作太繁重了吗?” “还好,工作的事倒是没有什么。” 瑞拉这么一说,倒真觉光子的脸色有些憔悴了。 “你来这不仅是为了看我吧?” 瑞拉笑着:“姐姐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 “你说吧。” “是圣母大人,她要我来告诉你一声,欧也从容……就留给凝光城了。” 光子听了,不气反倒诧异:“为什么要留在这?又为什么偏来告诉我?” “这……”瑞拉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圣母大人没有明说。” “那么依你看呢?” 光子深知瑞拉的秉性,宽容大度,知书明礼。唯一一个可以自由纵横在凝光和护光两大城之间的十六岁少女,正是由于这极好的性情和不逊于天地盟上主的才学品貌,晴尊和圣母才都非常喜欢她。只有一点,这个人是“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所以,光子今天倒想听听久不表态的她的意见。 “依我看,圣母大人是觉得从容喜欢留在这边,所以随了她的意。” “我看未必,从容那丫头虽然老实,这回的事也没有大过错,可终究是靠走后门进入国府的,虽然是圣母收的钱、晴尊收的人,但终归是不妥的,先不说传出去令人责备,就单是我们自己的心里也不舒服,你也知道我们‘选拔’的标准,最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平步青云’的方式,也是我最痛恨的一种!” “那姐姐当初为什么不反对?” “我反对啦!”光子叫道,不自觉把手拍在身侧的案几上:“可是碧姐和化羽都说有什么‘另外的目的’,往日里走后门上来的人都被圣母收了,给了我们并不承认的职位,唯有这欧也从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晴尊她们怎么就破例了呢?” 别说当事人之一的光子不懂,就是几日也来不了凝光城一趟的瑞拉都开始蹙额不解。 这时候,探樱进来传话:“少主,兰咏婆婆来了。” 光子一听,脸上顿时生出一片窘急。 瑞拉起身:“姐姐,我就先回去了。” 光子点点头:“不用让她进来,我出去。” “不仅是她,还有好几个人呢!”探樱不太喜悦的追加一句。 光子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很快又出门去了。 接待的地点就是弃忧宫的正厅。 左右两侧的座位满无虚席,来了至少五六个人,光子一看这阵势顿觉不妙,向来镇定的她也只能故作泰然了。 要问来者是谁,还真是唯一可以“打败”光子的一群人呢。 讲到从容,就像瑞拉小姐报告的一样,别说不用流放荒地了,就是那让她不自在的护光城也不收容了,反之还要她继续做凝光城的女官,她的心里这个忐忑哟。 虽然平凡,来历又不磊落,可是上至国主下至执行官都是对她以礼相待的,她知道自己一丝优越之处都没有,全是他们的宽容所致,也正因为如此,让从容觉得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处于这等尴尬的境地,晴尊他们说不定也很伤脑筋呢。 晴尊让以悠决定,以悠连思考的时间都省了直接告诉她:“逐出去。” “诶?这样会不会太……”晴尊似有不忍,毕竟从容来这里有一段时日了。 “本来就没什么可顾及的,如今出了翎这样的事,你们当初的决定也可以作罢了吧,要‘夺取’的机会多的是,何必打破规定收容一个没有资格进入国府的人?” “并不是没有任何的资格。”化羽缓缓走来,洁白的衣角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当初接她进来并不是认同了圣母的做法,只是,我们想要看看圣母那里赶出来的人真的是因为相貌不过关而遭到排斥的吗?于是,我立刻去了光之心那里,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碧惊奇的问,不自觉就是一种孩童的口吻。 “光之心没有出现异状。” “也就是说……” “没错,她得到了光之心的认可,唯一的欠缺就是……没有经过专业的培养和训练。” “还有一点啊!”纳连也俊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桃红色封面的刊物:“就是这张脸!”指着自己的脸部,也俊笑嘿嘿坐到晴尊的旁边:“当初选拔的第一关,不就是外貌么,是玉子蝉队长说的啊,形貌代表国家的脸面,所以国府的上级人员更要说的过去,可那个从容……唉,不说奇丑无比吧,也算是其貌不扬了!” “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有好的品行和才能,收为己用也是不错的呀!”碧笑道。 也俊接着:“那可就违背玉子蝉队长的旨意咯~!” “大不了让她在幕后工作嘛!” 看着她单纯的模样,以悠叹了口气:“晴尊大人的意思就是……准备把她留下来?” “好不容易找到光之心的合格者,怎么能放过呢?” “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来历?”以悠正色,从不玩笑的她只是一心一意的为天下和国府考虑:“她的父亲几乎倾尽家产,把她从花之国送到这边,总不会是让她造福万民来的吧,目的和居心,别说是我们,就是圣母大人也未必不知,况且我们曾经拒绝花之国的百姓迁居到此,如今又收了他们的人入府,怎么当得起‘表里如一的国度’之名?” 以悠的话让大家无法回驳,如此道理,不懂都不容易。 “也就是说,她还是不能留下了?” 羽翼如血似火,名为“火炎”的雀儿总是喜欢站在弃忧宫外小树的枝头上。相夫光子还没当少主在外面居住那会儿,小家伙就经常到楼外的层林间做客,唧唧喳喳鸣唱最动听的小曲做光子的催眠乐。 今天,它却吓得扑扑翅膀飞走了,因为相夫光子的眼前…… 气氛很诡异,诡异到探樱都快从忍耐的边缘爆发了。 “八大学院的考试又快开始了……”说话的是一位白发苍苍但神采充沛的老太太,只是冰冷的表情十分不善。 “奶奶……”光子很不自在的低声叫了一句,尽力保持着平静:“孙女儿的工作繁忙,一会还要到质检府去,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你弟弟裕儿多大了你知道吗?” “十四岁了吧。” “嗯,你倒记得清楚,那我再问你……” 旁边有两个中年男人,一高一矮,两个中年女人,一胖一瘦,均像等待圣谕似的朝祖母的方向张望。 望她以老为尊的不可一世之态:“你管理的是哪所学院?” “奶奶,我是质检府的总长,八大学院属国学府,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光子迅速的把话一堵,祖母此番的来意她已猜透了七八分。 老人自然更是清楚她的斤两:“好,那我再问你,质检府里最累的活是什么,最轻松的又是什么,都赚多少钱?” 光子有点不耐烦了,她不喜欢和祖母在一起的最大原因就是嫌她唠叨,半天也讲不上正事,不管是无意还是蓄意,光子从不忍受:“奶奶,有什么话请您直说好了,我的工作很忙,没有太多时间。探樱,给我准备外套,呆会就出发!” “是!”门边的探樱转身去了紫恒殿。 祖母只好不满的切入正题:“你弟弟考入皇家综合学院已经一年多了,我希望他尽早工作,你懂我的意思吗?” “明白!是要我直接给他毕业、然后收入国府是吗?” “你知道就好。”祖母一手指向她,命令道:“马上把他弄到你的部门里!不许辛苦、不许钱少、不许……” “就算钱少也没关系吧!”光子突然的打断把这里的人唬怔了。 “你什么意思!” 光子讽刺的一笑:“就算钱少,靠‘侵吞’的也能富甲天下啊!” “你放肆!”祖母终于把不善的冷漠化成了愤怒的指责:“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亲人!你还要绝情到什么地步!” “就是啊,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从小就不招人待见,老天爷也是没眼的,偏偏让这样的人当了上主!”那个年龄偏老的高个子男人说道。 光子对此早已习惯,她的这位“大伯”常常不顾别人的颜面随口胡言,可想而知背后的评论了。 “我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奶奶不用说了,任人唯亲这种事,我是不会答应的!”起身,相夫光子毫不犹豫的拒绝她。 “你!你!”老人的火上得也快,立马就浑身发抖了,众人吓得纷纷上来搀扶:“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你弟弟当初要进学院你就不肯帮忙,最后是我们裕儿争气自己考进去了,你心里不自在!就千方百计阻挠他的前程!你简直……我呸!”说罢冲光子的脸吐了一口口水。 光子自然不敢回吐,只是不假思索的直接顶撞她:“如果他靠自己的本事考进来,我想阻止也没有用吧?当初你既然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说你的孙子出息、孙女无能,到了今天就该自信满满的等候他的佳音!您老人家又何苦来我这里浪费唇舌?” “我就问你一句!你帮不帮忙!我要你马上取消他的考试!直接安排当你的副官,你要是再不肯!直接让位也行!反正你弟弟他连这么难考的学院都进得了,还有什么是比你差的!” 光子一听这话更是怒不可遏,这股子轻视和可笑简直不知道要往哪里宣泄了:“奶奶糊涂了是不是,就他?顶替我?哼,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吧!” 不说众所周知,单是凝光城就对这位少主家里的乱七八糟了如指掌了,不是她主动招惹,而是她的那些亲戚实在令人头痛。 探樱满腹怒火却又无从发泄,这时候,还没被撵出去的从容在弃忧宫门前看到了她,只好过去问问出了什么事情。 只见探樱狠狠的吐了口气,愤然道:“你不知道,那些人简直太扯了!” “咦?”没头没脑的一句把从容弄糊涂了。 不经她的解释,从容根本就难以想象那样一个桀骜不驯、性烈如火的女子竟也会被欺凌的暗自哭泣。 帝圣在世的时候,也就是十七年前的三月三十日,漫天下起了灰色的土雨,这简直是罕见的自然灾难,而巧合的是,相夫家的女儿偏偏又是在这样一个天气里出生的,为此,家人都觉得不妙。 接下来发生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新生儿的祖父和外祖父竟在这同一天相继去世。当时迷信的人们就开始讹传,说是这个带来不祥之寓的女婴克死了她的亲人。 本就出身在贫寒之家的孩子在初生伊始便被扣上了“灾难”的罪名,她的成长与生活环境,更是可想而知。 四岁的时候因为身体素质优异、天资又聪颖被“光域三杰”之一的英离收为学生,要问这英离是什么人,就要联系到同为“三杰”之一的尊帝圣鹿了。 自此,小相夫开始了她的术师生涯,与她同期的小组成员,正是如今的两大少主——疾藤和助贤。 要说在外面春风得意,那么在家里就是鱼不得水了,不仅贫困的连吃顿饱饭都难,就因为她的出生,遭致了多少白眼已是不计其数了。 如果只是这样被人看不起也就罢了,个性坚强的孩子可以承受的起,偏偏命运又在这时雪上加霜,开了一个最最恶毒的玩笑,使她的一生都难以从那样的黑色漩涡里逃脱出来。 帝圣死了,紧接着尊帝也死了。允帝逻并非没有人性,只是受王权和金钱的诱惑太深,加之没有头脑,任由权臣狄鲛和拓村摆布,从而酿就了一桩又一桩令人发指的血案。 他们崇尚的是金钱与野心、虚荣与淫乐。“会讨好的就吃香”是当时必行的风气与准则,真的应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样的话。 英离等忠臣贤将被相继残害后,拓村和狄鲛把矛头对准了他们优秀的弟子,可是并没有打算斩草除根,与之相反,他们要收纳这些孩童,将来为自己的野心和凶残效力。 然而,幸存下来、年仅七岁的相夫光子却直接回绝了这样的邀请,并几次三番打走前来奉劝的人,狄鲛拓村杀之可惜放之又可气,只好把令容颜尽毁的光源弹注射到她的体内,并且送进当时只有贵族子弟才有资格就读的“金三水”电影艺术学院,受尽那里学生和老师的嘲笑与欺侮。 弱小的孩子,在外面因为丑陋和贫穷被人疏远,在家里,同样因为生时的旧账以及家庭经济的阴影而倍受凌虐。 怎么可能去相信,除了亲人,连自己的父母都是如此。 她有机会消除亲人对自己的厌恶、父母对自己的不满,那就是做“贵族”的手下,然后奴颜媚骨拼命的往上爬,爬到最高的位子,不只家人亲朋跟着享福,就是她自己可能都会万福加身。 其实当时有很多人都是靠这样的方法走入上流阶级的,从现实角度来看,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大奸大恶,大说为亲朋、小说为安乐,就算真的选择了帮助别人欺压百姓的道路,也只是对于生命的一种依赖,似乎……可以理解一点点。 可是相夫光子非但不去理解,反之对此等选择恨之入骨,她痛恨那些踩了别人的头还笑着说“我比你高贵”的家伙。 于是“憎恨”一词,在她人生的这本书里整整写了八年! Chapter 0042 至少在今天,已经没有人能体会到那样的感觉了。在外处处受到排挤,在家因为不去攀龙附凤带来富裕而遭致父母的痛打、亲朋邻里的狠骂。 光子说,不是他们的错,是国家!那样黑暗的国家! 好与坏的风气不是某一个人造成的,是一个传一个学来的,就像流行性传染病,真的轮到了,躲也躲不掉。但,传染的源头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人自身的本质,贪婪与自私。 可宁日潇说的好——“人都是自私的,只是有的人自私是一世的,有的人则是一时的”。 看着探樱极度不满的样子,从容真的很佩服相夫少主,能让一个部下忠心至此。 “那些人在光子少主还没发迹的时候就对她百般嘲讽和轻视,现在少主发达了,他们非但不知道悔过,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光子少主越忍让他们越不把人放在眼里!别说国府断不能容走后门进来的!就算真的有,也要看我们少主记不记恨他们曾经造的孽!惜不惜管那档子闲事呢!” 从容低头不语,她自己就是光子少主反对中的例子。 探樱可能过于不平,也没来得及顾念从容的感受:“不仅是她祖母家的,就是那外祖母家的,见他们一向轻视的‘贱种’入了国府,都气的要命啊!我还清楚记得当时的场面,少主把自己进入国府的事告诉他们,那一个个让我都误以为是做梦才能看到的表情,不服、怨恨、甚至有的人都想撞墙了!我告诉你绝对不夸张!少主平时不愿意说,可我清楚的很!我也没少主那么能忍!她家里的人本就不喜欢她,先不论她爸爸妈妈,就是那些老老少少的,好不容易压制了内心的不服和怨愤,又把目标转向了可能从少主身上得到的利益上!他们是曾经不得攀上贵族的‘半迁’,今天还狗改不了吃屎!命令我家少主直接封官给他们做!你说说,不是太可笑了吗?!” 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从容已经能想象到那些人的嘴脸了:“横竖也这样了,不理不就完了,何必生气呢?” “你不知道!”探樱又放低了音量:“如果能躲过去少主早就不用苦恼了!偏偏她的家人不放过她呀!” “不放过又能怎么样,少主做自己的事,他们想管也管不得啊!” “管得管得!”探樱好像就怕她往常规了想:“他们自恃是少主嫡亲嫡亲的家人,又知道世人信奉的‘天理’,就以这样的身份当作借口!别说私底下这么威胁一样的教育少主,就是明着,当别人的面也是东一句‘那不是你爸嘛’西一句‘毕竟是你的妈妈,你不管她的家人谁管啊’这样子‘说服教育’外加‘软磨硬泡’!谁不知道那是她的父母和亲人?用得着这么多此一举么?不是心虚的话犯得着画蛇添足么!” “这么说来,少主的家人常常以她的父母当作借口,向少主索要好处?” “正是呢!我们当手下的最清楚了,上主们在城里吃的用的,看起来丰富,实则都是自家果园、稻田、农地里种的,从不吃百姓上缴的一粒米、从不用百姓进奉的一根线,至于工作的酬劳就更是能少拿决不多要了!收来的工资也全都贴补家人或是供养凝光城了,自己的手里……别的上主我是不清楚,可光子少主是一点积蓄都没有了!除了帮助有困难的人、贴补凝光城,其余多数的全都给了她家里人了!可是这些人看少主心慈手软,非但没改往日的轻狂态度,反而更加骄奢淫逸了!三天两头来要钱花、要好工作的!少主没办法做到,这些人就倚老卖老对少主又打又骂!” 从容感到吃惊:“有这样的事?她可是少主啊!怎么会有人敢打她呢?” “说到底那些人不就是仗着这一层血缘的关系嘛!根本没拿少主当国府大员看过,说的难听点,他们眼里,少主依然是那个晚辈中的穷酸丫头!从容我看你也不是个多嘴心坏的,索性都告诉了你!他们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有没有搞错,都这样了还能算罢? “他们一不顺心,不管是谁的过错,都像从前一样对少主非打即骂,尤其是霞姨骂的话……我听了都快气吐血了!” “霞姨是谁?” “少主的妈妈。少主一旦拒绝他们的要求,他们就联合起来造谣,说她‘没有人性,打爹骂娘’,最难理解的是她的父母,居然任由这些家伙胡说八道!甚至跟着一起宣扬少主的‘大逆不道’!唉,要不是我们了解少主的为人,只怕也没几个会去相信的……亲人、父母哪能这么折磨自己的孩子?” 是吗……从容是觉得不太可能啦,谁不知道人的一生中可以有很多仇人,但永远不会酿就仇恨的就只有父母和子女啊!这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怎么可能有父母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唉、唉……”少女无奈的叹了两声:“苦了少主,每时每刻都为这样的‘纠结’所痛啊……” 光子少主这里,一如往常的不欢而散了,无论她老人家怎样威逼“厉”诱,在公事上,相夫光子是宁死都不肯妥协的。 从容和探樱亲眼看着那些人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凝光城,不久,黛萌找到了她。 “找到了!从容。” “黛萌?有什么事吗?” 黛萌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那个……从容,我是来告诉你的,你……” “终于被削职了是不是?”从容的平静让两人小小的吃惊。 “从容,你很舍不得离开是不是?”探樱有一丝不忍:“我觉得你和那些迁党的传人不同,要是可以留下就太好了……” 黛萌点头认同。 “我啊!我是花之国的,绝不是迁党啦!”从容连忙澄清,她还不想戴那么大一顶邪恶帽子。 “还废什么话!时候到了!”余怒未消的相夫光子走了过来,眼里的从容霎时间形成她厌恶的人的形象:“走后门?国府就是有狗洞也不给你们钻!” 从容低头,一阵沮丧:“果然,还是改变不了那样的想法么……” “黛萌,送她出去,顺便告诉圣母一声,以后这样的人她护光城爱收多少就收多少!别想用国库的钱供养!更别打算弄进来祸乱我们凝光城!”言罢极度不满的瞪了从容一眼,转身离去。 “啊……哈哈,从容啊,少主她不是在说你,她知道你没有错,是圣母收钱封官的事……让她受不了……” “探樱,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当然!” “圣母他们封官,也是公开的吗?” 探樱吃惊而不解。 “我是说……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看她收入麾下的人的‘本事’就清楚啦……虽然也有人才,但只占很少一部分!” 是啊,要是一个人才都没有,那也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了。 因为工作繁忙……或许吧,几乎没有来送行的人…… 第二次踏出城门,感觉就和第一次进入的时候差不多……难以预料接下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迎接她的只有棠烟,女人暖暖笑着,伸手招呼从容过去。 “怎么办,圣母那里不收,这边也不要,爸爸白花那么多钱了,我是不是还得回家?” “小姐想留下来吗?” “我……当然很想……” “想在这里享福?” “不、不是的!我只是喜欢这里温暖的感觉,以前在家乡,我从没体会过什么,直至来到这,进了凝光城,我慢慢的了解到……人的一生中,有许多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溢满灵魂的舒适,即使工作的汗流浃背也依然轻松如云,心灵的顺畅远比身体的放松来得重要! 只是,每次想到多多,从容就对“留下来”这样的欲望感到矛盾,到底是快乐的地方还是悼念伤怀的港湾?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留下来……” “诶?!”从容却觉得天方夜谭:“别开玩笑了!那是不可能的!天地盟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他们不会收纳我的!” “那么这段时间他们又为什么接受了你呢?” “并没有接受。”从容沉重的把头一垂:“他们原本想测验一下圣母收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有没有‘挽救’的可能,后来知道我是圣母派来的眼线,加上来历的问题……”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不打算收容你?仅仅是利用?” 从容一惊,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管怎样,我来想办法就是了。” 还没有领略她的办法,从容就被带到了离凝光城不是很远的一片居民宅,这里的房屋最多三层,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宽敞的街道边,隔去前方的绿化带,一眼可以望见曲折的天河,流经数座大城并且将一部分融入到凝光城中的国家最长河流,这是唯一能看到的“凝光城景色”了,她想。 一座漆的浅绿的小屋成了她的临时住所。 “请小姐安心的住在这里,其余的事情让棠烟来处理就好了。” 奇怪,从容以前怎么没发现父亲雇佣的这个侍者这么的……好像很无所不能的样子? “哦,谢谢你啊。” 棠烟一笑:“生活日用品已经都准备好了,还有钱放在卧室的写字台抽屉里,从容小姐,我先走了,这是钥匙。” “那个……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了,直接喊名字就行。”从容对这样的尊称感到由衷的不适应,在家里私下叫叫也就算了,跑到外面还这样会让她有自己在装高贵的感觉。 棠烟先是一愣,然后又笑了:“是,棠烟知道了。” 棠烟走后,从容把屋里屋外仔仔细细看了一边,发现这里的环境还真不错,尽管比不上连翘会馆。想到连翘会馆,她自然而然又思念起了在凝光城的人们,被削职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软素和探樱她们。 “少主!少主!”探樱突然喜气洋洋的跑了进来。 国都城内、距离凝光城有几千米远的国家质量检测部门,建立在边围筑了一圈玄武岩石墙的巨型楼群里,它就是天地盟少主、肩负国府重要职责的相夫光子日常工作的地方。 办公室里,她正打理着手中的工作,无暇抬眼看满脸欢腾的探樱。 “江菱织造传来好消息啦!花之国的公主殿下邀请您做她的专属设计师!是公主诶!迄今为止我们接到的生意里最最好赚的一个!哦不对!是可以疯捞一笔的委托!” 光子仍不抬眼,反应也很冷淡:“就算没有她,我一样能赚钱。” “是,少主说的是呢!那么……您要是准许的话,我就差人去和他们签订契约啦!” “你看好就行。”光子说着,飞速整理好一摞最新的文件:“在此之前,把这个给昭印大人送去。” “是,少主大人!”探樱虽然对光子冷淡的反应有些失望,但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她还是兴奋的不得了。 直到探樱兴匆匆的跑掉,藏在质检府外杨树后面的两个人才悄悄走出来。 “我说,他们上主的工作真有那么忙吗?”问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脑后束低辫,水晶紫色的头顶因发丝短有些微翘立,容貌普通,也只有身形和气质拿得出手。 “当然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发展的这么快!”答话的正是圣母大人的义女秋依公主。 “但是啊!”男孩仰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这些人的权力究竟有多大呢?” 秋依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虽然身为御政宫的支持者,我不愿意这么说,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除了一国之主晴尊,最具威信和权力的就是这些少主和城主,国家大事全部由他们裁夺,这些人被十三队长调教了半年,进步神速。圣母大人原本设计过一场比试,想用自己培养了很久的人来打败他们,从而名正言顺的夺回权力,可是这些出人意料的家伙居然用短短半年的时间就达到了所有从政者应该具备的多方面要求,害得那些比试者们只好沦降做了旗主,从那以后,晴尊就一手掌握了所有的大权,而圣母仅有的顾问监督机构,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辅助集团空壳子!” “怪了!那晴尊留他们干什么!留一堆对自己没有威胁但时刻碍眼的家伙!白白的给这么多人工资和薪水!不是自讨苦吃、养虎作患嘛!” 他说的一本正经,秋依却气得狠捶了他几拳:“臭小子!你还是老样子说话不顾念别人的感受啊!你什么意思!我也是那吃白饭的?”说着又拧耳朵。 男孩即刻夸张的大声叫起:“疼、疼、疼啊!秋阿姨!” “嗯?”秋依要杀人恐怕也是情有可原:“你叫我什么?” “我错了!我是说……”赔笑、赔笑:“秋依姐姐~” “这还差不多!”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有那么大权力,之前你还说他们有人望、有军队、有靠山,偏偏立了个和自己经常唱反调的辅助集团,不是太奇怪了吗!”男孩躲得有点远,手指不停的揉被拎成面饼的耳朵。 “我开始也觉得奇怪,不过后来……我发现了。” “发现什么发现什么!”男孩立刻缩着身子蹭回来几步,好奇心超级旺盛的。 “自己猜!”秋依卖了个天大的关子:“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于‘国府中事’啦?洛紫弟弟?” 洛紫立刻炸毛:“我堂堂战斗之神!怎么可能对这种事情热衷?你不要瞎说好不好!” “总之,你就先对她‘热衷’起来吧!”秋依拿出小镜子,一边照着自己的娇脸一边往回走。 紫发男孩叹了一口气,对着秋依的背影无奈的说道:“真是麻烦!” 探樱把公主的邀请函拿给光子看,她居然还是不抬头,边批示桌面上的文件边指示探樱:“这回天姿公主的行装和造型全部由你负责!” “哦!……啊?!” 探樱反应过来的时候掩嘴惊呼,少主虽然也替不少名人贵族做过设计,但是给国主女儿这种等级的还是头一遭,把天大的机会让给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设计师……探樱真心觉得她有点乱来! “少主,您是忙糊涂了吧!这个工作还是该由您……” “你要是不愿意再换人也ok!” 她说的轻描淡写,探樱却激动的直哆嗦:“拜、拜托啊!光子少主!那怎么可以!” 虽然自己不是最棒的设计师,但跟着少主这么久多少也学到了一些本事,自信心还是有膨胀的可能的,但是把公主交给自己之下的设计师,就百分之一百的不妥了啊! “少主大人是不是对天姿公主有意见啊!”探樱好不容易把心里所想的讲了出来。 光子照旧眼手不停:“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江菱织造只是我们为国家赚‘外快’的摇钱树,国家初期资金缺乏,虽然它为我们在经济上的稳定起了作用,但仍旧难以同国之大事相比,而我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这件事就算身为副长的你不答应,都没有问题……” “我总觉得,您好对不起江菱织造啊……毕竟为光域投资了那么多钱……”探樱感叹着自家少主对两者态度的巨大差距。 光子一笑,摇摇头继续工作。 “话说回来,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自己了……明明花那么多心血打造了这个企业,就这么不放在心上……”探樱小声嘀咕着,把契约合同书重新收好。 Chapter 0043 翌日,神母殿召开的“国会”上,正装出席的上主站在众旗主的右侧,静静听座上晴尊和圣母的指示。 首先发话的是晴尊:“各位,关于财税府总长一职,我想在众位旗主当中选立一人。” 旗主们听了都惊讶的合不拢嘴,包括在偏殿偷窥的秋依。 “就像晴尊说的那样,你们谁有这个意愿,就在今天的国会上提出来,也算是毛遂自荐了!”圣母从晴尊那里听到消息是在半小时之前,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同众部商量“具体事宜”。 “但是同样的,此后的国会,圣母大人以及诸位也要到凝光城的天禁会议厅参加,具体开会的时间由我决定。”玉灵碧紧跟一句。 旗主们见圣母不做反应,也就没说什么。 “有谁愿意担任这一职务?请上前示意。”晴尊言谈的和风细雨,成功打消了众旗主的不服与敌意。 “我愿意试试!”玉金上前一步,自信满满的说道:“晴尊大人,财税府总长可以让我来做吗?” 玉灵碧微笑点头:“当然,只要你能够胜任!” 光子用力的皱了皱眉,早知道玉金这家伙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玉金的工作由谁来做啊?”妹喜似乎舍不得跟玉金分开,做财税府的首领,就注定要去凝光城了。 “关于这点……”玉灵碧想了想:“可以再选一个人担任。” “可以由我来推荐吗?”玉金虽然有得寸进尺的意图,但口气谦恭有礼。 “说来听听。”玉灵碧好奇了。 “是我的部下,即将升为旗主副部的一个人,不过我既然去了财税府,可不可以就让她坐我的位子?” “到底是谁呢?” “她叫那里弱水,是我的同乡。” “原来是旧相识啊!” 光子说了一句,玉金听出她话里含的怪味,把不甘化成笑脸:“她呢,才思敏捷、做事干练、言行利落、极具天分!是旗主最好的候选人,别说是当旗主,就算做少主也不为过……对了,她对服装设计还很有远见呢!” 知道玉金想要看自己被刺激后的“反应”,光子淡定的稳住了情绪,偏偏不想给她得逞的机会。 “既然是玉金推荐的,就来试试看吧。”晴尊准允了。 玉金毫不领情,暗自思量着:“看吧,御政宫推举的她就说试试,要是凝光城的人推荐,还不得马上封王啊?” “一年一度的选考大会就要开始了,各位,就请努力的执行吧!” “是!晴尊大人!” 出了护光城,天地盟并没有朝凝光城的方向走。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选玉金?还有那个顶替他的弱水也大有毛病!” “你别妄下定论嘛!”宁日潇倒觉得没什么大碍:“首先,玉金的确有不错的能力,况且还有我们这么多人注意着,其次,你不觉得你每次都有点心存偏见吗?” “啊?!”光子柳眉微拧:“我是那种党同伐异的人吗?你这么看我吗?” “我是说你不要每次都表现的这么强烈,就算玉金曾经犯过错,也不表示他今后还会这样,不给人家机会,怎么就知道他不能重新来过?” “那可说不定!秉性难移。还有那个弱水,我记得刚刚选立少主的时候,就是她做化羽的手下,当时跟化羽大喊大叫吆五喝六的,被我赶了出去。还有,你忘了吗?后来在殿上毫无道理指责碧姐的人也是她啊。知道的,认为她没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首领呢!” “我明白,不过光子,有些事心里有数就好,如果每次的心情都让人轻易看穿,朋友面前倒没什么,可在‘敌人’面前就等于自掘坟墓了……我们不同于普通的百姓,或许他们还可以毫无顾忌表达自己的心态,但是我们……如果行为举止出现偏差,你该知道会换来什么样的后果……此外,总是动怒的话,对你的身体也百害无利啊。” 光子没有反驳,对于宁日潇的劝解她一向都是心服口服的。 “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玉金的表现吧……我回国学府了,你也该过去了吧。” 凝光城虽然美的无懈可击,但它以外的世界也不错啊……从容打从心底感叹的说。 晚风徐徐的,从月边掠到大地,顺着河岸柳叶的舞动把一阵清凉送到窗前。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的啊……”长吁一声,从容倒在了窗旁的软榻上,自言自语:“真的要那么做吗?所谓的‘颠覆’……” “我要见晴尊!你们放我进去!我要见国主大人!你们不要拦我!” 所谓的颠覆形象,就是欧也从容现在的样子,明明被几个守在门前的护卫阻拦,还是大吼大叫乱蹦乱跳的拼命要求着,态度用语都毫无道理可言。 “放我进去!鲸鱼!” “不是鲸鱼!是荆仪!”头戴方形帽子的年轻护卫被从容搅得头昏脑胀:“你、欧也从容!不要闹了!你是进不去的!难道你忘记自己已经‘出去’了吗?” “我不管!”从容开始撒泼:“我我我告诉你啊!你要是不放我进去我就每天来这里大喊大叫!就说晴尊黑白不分!仗势欺人!” “国主大人‘欺人’的话,并不需要‘仗势’吧。” 旁边的护卫没头没脑的插嘴,被荆仪一拳揍昏过去:“胡说什么!总之,欧也从容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抓起来了!” “啊啊啊啊!”扯起嗓子,从容学起高音歌唱家连嚷带嚎的叫:“你凭什么!我要见晴尊!我要见国主!我要见玉灵碧!碧大人!碧大人!我有事上奏啊!冤枉啊!小女子冤枉啊~咳咳。”实在没这么大声过,从容感觉嗓子已经开始发燥了。 在她气喘不停的时候,荆仪颤悠悠的说:“这个人……不会是疯了吧……” “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从容露出自认为恐怖的表情想要吓一吓他,谁知道这小子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挥挥手,叫上几个人来把她给五花大绑了。 “混蛋青鱼!你想要无视冤屈吗?” “是鲸鱼!不是青鱼!啊不对,荆仪荆仪!”荆仪快被她搞疯了,他从没遇到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放开我!放开我!”从容的声音终于引来了远处行人的目光。 荆仪一见不妙,立刻吩咐手下把人拉走。 “放开我!鲸鱼护卫!我真的有事情汇报啦!不让我进去起码叫她出来啊!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晴尊大人啊!” “等一等!”似乎想到了什么,荆仪改变主意:“你先等着,我去问问晴尊大人要不要见你,不过你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可真不客气了!” 经过从容“竭尽全力”的表演加上荆仪“痛定思痛”的决心,晴尊大人终于答应接见了,地点选在北门里侧的一座偏宫里,同时还有几位上主随行。 座上,大人看起来不是十分意外从容的出现:“从容,有什么事吗?” “哼!”跺脚,从容猛的迈出去一大步,撅嘴吹起了额前好不容易留长的毛发:“别把我当白痴啊女人!” “咦……咦?!”晴尊、途倩儿、静然还有芙菱都以为她被什么怪异的东西附了体。 “我冤枉!今天是回来伸冤的!哼!” “那你有什么冤屈啊?” 从容两手叉腰,嘴巴一撇,活像来找人干架的痞子。乍看之下气场挺强,实际上却丝毫没有怒发冲冠的样子。事后从芙菱少主那里得知,原来她当时像一个演功极差的演员,或者是被欺压了还无力报复的病猫。 晴尊忍笑问:“说来听听。” “我……”顿了一下,她继续按照棠烟策划的剧情演:“我、我又没有犯错!你凭什么把我赶走?” “如果是这件事,我来解释好了。”途倩儿平声道:“你进入这里的方式并不符合规定,所以只好取消你的职务了。” “那当初为什么要收我?如果违反规矩,你们一早不就违反了?现在过河拆桥算什么意思?” “她说的有道理哦。”芙菱颇为认同的点头,然后就被途倩儿踩了一脚。 在她们心里,从容仍是圣母的人,并且不方便把“试探”的原因告诉她。 “你们是光之国不是吗?怎么能这么出尔反尔、做事情不明不白的呢?”保持反抗到底的态度,从容心里却在暗暗的发抖:“棠烟啊棠烟,我总觉得自己是在找死玩……” “看来你是出城以后越想越憋屈才回来讨说法的吧!”途倩儿立于旁侧,一副悠然自得的雅态。 “啊,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怎么样?我来告诉你好了,就算我们在这件事上理亏,凝光城也不会再收容你了,尽管你并不像护光城的人那么……那么……” 途倩儿考虑要不要说时,芙菱把话一抢:“那么讨厌!胡搅蛮缠的癞皮狗!” “芙、芙菱,不要这么说人家啦!”玉灵碧苦笑着,别说是主动进行言语攻击,就算面对他人的污言秽语她向来也都是一笑置之。 “如果留下来做客,我们万分欢迎,但是进入国府的事你就别想了……如果你还不服,我也不介意告诉你真正的原因……”途倩儿觉得从容执着到这个份上,不给个明确的交代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同时也没想到护光城的人会吃回头草。 “倩儿说的对,从容做我们的客人绝对没有问题,而且住多久都行,可是入职的话……我也不会答应的!” 从容心里一寒,完了完了,连玉灵碧都这么说了! “另外……”一直沉默的静然终于开始发表意见:“除去礼仪,从容小姐好像并不具备进入这里工作的能力……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从容小姐你的来历,真的不是我们不收,只是靠裙带关系走入的,实非正常程序,只有趁早排除了。” “这么说,我想留在国府是不可能的了?” 从容暗暗咬牙:没关系,你们不答应我就上演第二出……咋感觉自己虚伪又卑鄙了呢?不想那么多了,先留下再说! “告诉我你拼命想要留下的理由好吗?”玉灵碧正视着她的双眼,十分认真的发问。 从容精神一凛,做戏的姿态不由自主的收敛起来:“是!我要留下来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国家的人文环境!所以梦想在这里实现是最有价值的!” 看着她们惊讶的目光,从容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可是,晴尊她笑了:“好吧,我给你一个留下来的机会,因为我觉得你很努力,不过真要呆在国府的话,只能从底层做起了……” “底层?” “你是借关系进入国府的,这毕竟为人不齿,但是如果你靠自己的本领一步一步向上攀登,最后到达顶峰的话也就不会再有人说闲话了……这样,你欧也从容就可能像多多说的那样……‘割除了进入国府的来由’。” 静然少主的话让从容倍感意外,多多? “你可能不知道,多多他也是翎介绍来的,不过没有直接当副使,而是像其他人一样一级一级考上来的,所以从容,如果你想抹掉‘曾经’,就按照我们说的办!” “是!从容一定铭记在心!” 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但从容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也想到回去以后棠烟大概会说自己没用吧……一见这些人就不自觉的顺从屈服,真是个平庸的花国女孩呢。 时间这么晚了,难得她们答应从容可以住在连翘会馆,不得不小小的自豪一下,她这么个庸碌之辈与这座仙界一样的皇城还挺有缘的呢! 送去了从容,晴尊回到至尊圣殿,那个新上任的财税府头领早就等在那里了,身上穿着一件很规整的服装,看到晴尊立即迎了上来。 “碧姐!你看他们啊!” 芙菱反应的快:“喂喂喂!谁让你叫碧姐碧姐的!” “你也说她是碧姐了,为什么我不能叫?”玉金立刻回驳。 “喂!”芙菱小嘴一歪,大摇大摆绕着人看了一圈:“你算老几啊!只有上主才可以这么叫!” “芙菱,算了。”碧姐本人不是很在意。 “我也是上主了!你凭什么不让我叫!”玉金显得不太高兴,刚才与梅影副使的争执让她心里的那团火还没熄灭:“碧姐,我有事要跟你汇报!请摒退左右!” “什么?要我们退下?该退下的是你吧!”芙菱就是瞧他不爽,对于他“前科”的厌恨之火还没烧尽呢! “我告诉你你没资格和我说话!别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玉金终于克制不住了,大骂芙菱。 芙菱火大了,想她纳连家大小姐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我跟你拼了!” 幸好玉灵碧和途倩儿及时抱住了她,否则玉金本就不美的脸蛋可就堪比魑魅了。 “好了,你们去休息,我和玉金谈谈。” 碧姐发话了,芙菱还能说什么,冲人做了个鬼脸就被静然和梅影拉走了。 玉金余火尚存,见碍眼的终于走掉了才放心的对晴尊说:“碧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当然可以了。”碧善意的微笑,请他坐下。 玉金还真不客气,一面得意一面坐到玉灵碧的身侧,把脸凑得老近:“刚才我在这里等您,梅影那个小丫头对我冷嘲热讽大吼大叫的,气死我了!碧姐,气的我胃都疼了!” “有这样的事?可是梅影不会无缘无故和人吵架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没有啊!我就问她我住哪,她就爱答不理的!还不叫我少主!晴尊大人,你决定怎么处罚她?” “玉金,你听我说,最近财税府的事务很多,虽然之前翎少主已经提前规划好了许多东西,但是接下来你的工作繁重度可就更甚从前了!” “嗯,我知道!” “我指的是比你做旗主时……” 玉金略显惊讶,但还是说:“啊啊,我都知道……” “那么,今晚你就睡在还梦寝吧,离这儿还挺近的。” “我顶替舞之月翎,不是应该住在羽翎宫吗?” “羽翎宫是属于翎的,并非是财税府总长的居所,不过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把它腾出来……”碧觉得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玉金本就是随便说说,看对方有些认真了,才彻底作罢。 Chapter 0044 然伺候玉灵碧睡下,自己也要回“墨云轩”就寝时,看见玉金穿着睡衣匆匆忙忙跑来了。 “玉金旗主!你这是做什么啊?”叫旗主叫习惯了,然竟忘记改口。 玉金的好心情立刻没了一半:“我来找晴尊大人!” “大人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我现在就要见她!”玉金说着要往里面冲。 瘦弱的然姐根本对付不了蛮力,就这么让他冲进了无尘居“碧姐、碧姐”的叫个不停。 然显然被惹急了:“玉金大人!您再这样没有规矩我就要请您出去了!” “然!让她进来!”玉灵碧的声音阻止了玉金对然即将做出的反抗。 国主的卧室本来要修造成至尊圣殿那种金碧辉煌的样式,可玉灵碧说什么都不肯,只好让人弄成了现在的样子。 浅绿色的墙壁被几条流动的油彩树枝淡淡的遮掩,墙角安小盏清灯各三只,承尘选择了恰到好处的几点挂起风铃灯,单是这些星火似的光点就把屋子映的足够明亮了。壁上挂着几幅唯美的山水图画,乳白鹅绒双人床榻两边的小柜上各摆着一只插竹的细腰陶瓶,离琥珀褐色的水晶茶几不远处还有两张黄杨木椅,地上铺着缀金洒银流绒鹿皮毯,窗上挂着鲛绡织的水色流云帘,屋子虽不大,却处处充盈着舒适感。 玉灵碧正在明灯下看书,见玉金来了,即刻招呼他坐下。 “碧姐,我可以睡你这里吗?”玉金观察完房间,更加不舍得离开了。 “没问题啊!”玉灵碧盈盈一笑。 看着晴尊光彩照人的容颜与亲切和善的笑容,玉金不禁有些陶醉,这个女人比弱水美太多了。于是他坐到床边,幽幽地说:“晴尊大人您对我真好!” 碧只是笑,把书合上慢慢的放到一边。 “碧姐我现在算是凝光城的人了吗?”玉金想做进一步的确定,她觉得得到晴尊的认可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了!” “啊!真的吗?”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玉金喜出望外。 “但是,玉金应该明白,成为凝光城一员应当具备的东西……如果玉金能和大家一样,就是我最最重要的亲人了!” “碧姐这话我不是很明白……”玉金紧盯着她的眼睛,趁其不注意还溜了两圈眸珠。 “我对你就只有一个要求,其余的我都不会去约束。” “真的吗?!” “嗯!不过你要答应我,上次的错误不能再犯,而且,工作也要尽力做到最好!” “哦,这个啊……”有些失望,本以为她要嘉赏自己什么呢,玉金扭过头开始一贯的“心思转动”。 玉灵碧没有再说下去,她心里清楚,玉金并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正因为如此,在“他们”的重重包围下,才如此值得放心。 清早的太阳是把人从沉眠当中叫醒的闹钟,不过自行早起的副使们似乎用不到它。 琉璃子按照惯例把化羽为晴尊熬制的清肺润喉薄荷羹送到碧玉宫,恰巧然出去催“果米天香”备早餐了,所以她就不经通传悄悄的直驱而入。 “晴尊大人还没起床吗?”顺着正厅走入“无尘居”,琉璃子看到了同床共枕中的两个人,虽然中间隔了好大一段距离,但她还是吓得僵住,张着的嘴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看到玉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她才飞也似的逃离该地。 工作了一夜,还要处理一些江菱织造的事情,相夫光子和大部分上主一样,忙的是脚打后脑勺。回凝光城时恰巧路过草药世界“药园”,便顺路去了那儿,化羽也在里面,正不停的捣着草药。 硕大的一排串间大瓦玻璃房,里面载满了郁郁葱葱的药草。 “化羽!” “是光子啊!”羽衣女孩嫣然微笑:“从哪里来的?” “质检府,对了,给我几株人参!”说着到一边找出本子做登记。 这是凝光城的内部规定,不管是谁,用了什么取了什么,都要在第一时间做下记录,不怕有人贪得无厌,就是为了在盘点的时候便于数目的核对。 “炖人参汤的时候,要根据不同的需要选择主料……” 化羽正在传授做药膳的秘诀,琉璃子魂飞魄散的扑了进来:“少、少主!” “怎么了?”见小部下大清早就火烧火燎的,化羽目露不解。 琉璃子看光子也在这里,结结巴巴半天才吐出三个字:“晴……尊……她……” “碧姐怎么了?” “她……她……”实在难以开口啊,琉璃子的汗流成了瀑布。 光子的眉慢慢拢紧,她放下手中的药材,二话不说跑出了药园。 少顷,只见“无尘居”内,相夫光子的额头上布满了竖线,与她呈相似状态的是满脸囧字的纳连也俊。 “碧……碧姐……?” “啊?是你们啊……”碧揉了揉颜色青翠的脑袋瓜,然后定睛看着一脸尴尬的两人:“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 “不,我们只是想知道……那个东西为什么会在您的床上?”光子一颤一颤的指着呼呼大睡的玉金问。 完全没注意到光子等人渐青的脸色,玉灵碧很是简要的回答:“哦,他说要留下来!我就让他在这睡了!” “碧……碧姐?”也俊的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你不会……单纯到男女有别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吧?” 什么单纯!真的不懂就是智障了! “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说男女有别?” 光子冲上来要把熟睡中的人拖到地上,一边不得容忍的对晴尊说:“你要是认为男女无别!以后再追加律例就说只有同性恋可以结婚算了!” 也俊一边忍笑一边死拉前扑中的光子:“不要这样!女孩子要淑女一点!” “混蛋!” 这边没搞定呢,门口又杀出来俩人,也俊撇头一看,竟是海蓁子和千刺! 前者因为后者太过激动而满脸急切,后者因为前者的阻拦而火上加火,看到玉灵碧和玉金都在床上,千刺更是抓狂:“你这个下流东西!”接着把玉金拖下来摔在地上,满头的橙毛都要竖飞了。 “千刺?”玉灵碧对他的行为不是很理解,眨着眼看他:“你……” 终于,玉金迷迷糊糊的张开了眼睛,听到玉灵碧的解释:“千刺你不要生气,其实我们是……” “不要说了!”刺猬毛还在半空直立:“就算碧姐要……要那什么,也不能这么……唉!先搞清楚他是什么人嘛!” “千刺,你先别下定论,听听碧姐怎么说。”难得相夫光子还能保持冷静,不过她捏紧拳头发出的“咔咔”声响还是被几人听见了。 “还有你这个臭小子!”千刺看到玉金睁眼,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混小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居然敢来吃碧姐豆腐!我打死你!”说着用力的往他胸口推了一把,准备将人摁到地上胖揍一顿。 玉金满脸羞的通红,扭捏着不肯起身。 诶?干嘛这个表情?诶?不……不对啊!千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触感”,接着,石化般定在原地。 “千刺?你还好吗?”玉灵碧担心的看着冰棍状的刺猬弟弟。 也俊走过来,看了看玉金又瞅了瞅千刺,然后一脸愕然的大声道:“他他他……是女的?!” 玉金没想到也俊是通过千刺的表情得出的结论,所以紧紧捂住因为撕扯而半开的衣襟,两颊的红云一刻不散:“碧姐……快让他们出去啊,人家要换衣服了……” 这回,换其他的人石化了。 碧玉宫正厅——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居然是个……” “是个母的!”芙菱接过话,又看了看大受刺激的千刺:“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们这么多人,总会有眼力好的吧!就是没一个人发现的!”芙菱大而化之的说着,然后吞掉一粒葡萄:“所以说千刺,这回你可发现宝藏一样的秘密了!” 千刺的脸乌青着,声音仍然止不住的颤抖:“如果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呜……” “诶?你哭什么呀?”千刺越想越伤心的样子反倒弄得芙菱一头雾水。 “他啊……”也俊走过来坐下,感慨的说:“做了一件很可能会毁掉终生的事。” “呜……”当事人哭的更厉害了:“我也不知道啊!你们谁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呜……” 光子从无尘居走出来,脸上的神情很是平淡:“碧姐为了安慰‘受伤’的玉金,允许她今天接朋友进来玩,诶我说千刺你哭什么啊?” 真是令人费解的家伙,以前挨刀挨剑血流如注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今天竟为了这么点破事儿哭得稀里哗啦,光子可不想知道他这是要转“性”的征兆。 “我把自己的名节毁了,能不哭吗我!以后找不到老婆了怎么办啊!呜……” “千刺,别哭别哭,我知道你委屈……”芙菱非常善解人意的拍着他的肩膀。 千刺感动的一时止住了哭泣,尽管他挤了半天连丁点的泪珠都没下来:“芙菱,以前我老是捉弄你,是我不好……” “嗯嗯!所以我要说一句公道话了!”芙菱起身,一脚踩上桌面,摆了个大义凛然的造型:“人家被千刺占了便宜!哭也是人家的事嘛!大家说对不对啊!” 众人捂嘴偷笑,唯独千刺把心一沉:“……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唉,其实如果换了我,也会哭的!” 也俊将心比心得出结论,千刺总算听到句贴心的话。 “为什么呢?人家可是女孩子!”站在女生的立场,芙菱还是觉得这事儿不能怪玉金。 他哥哥却说:“如果有一点女人味,你刺猬哥也就不会哭的要死要活了。” “喂你这混蛋!别把我说的跟你一样色啊!而且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就在这边快要结束窘迫的状态时,门口那里又出了状况。 “是哪个臭小子敢来欺负我们大姐啊?看老子灭了他!” 玉金一反常态的从后门溜走了,这种情况下她可不好意思再面对千刺,跑到还梦寝,没见到自己要等的人于是心生恼火:“什么意思吗!见个朋友都这么困难!” “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 听到这种不悦的口音,她才回嗔作喜:“弱水!几天不见,想我没?” “昨天才来,什么几天啊!”弱水穿着一件性感的小背心,短裙长靴,两只大大的圆环垂在耳下,脂粉、眼影、睫毛膏、唇彩把自己的脸装扮的五光十色。 玉金笑道:“哟!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去约会吗?” “我哪天不漂亮了!还有,你傻啊!我来找你也算是约会吗!”难得她会微笑着说出这么铿锵有力的话。 玉金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卷头发、挺能装的那个少主带我找到这的!” “卷头发?很能装的少主?”玉金把她说的梅影当成了以悠,想起方才的事不禁又飞红了脸:“弱水,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什么事啊!” …… “什么?真的啊?那个城主这么色!” “你小点声!”玉金立即提醒她这里不是可以随便言谈的地方。 “怕什么!又不是他们自己的!这里是天下人的!”听了玉金的劝告,弱水反而扯起嗓子大吼了几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里的主人了!哼!” “好好好,你狠你狠!不过先听我说完嘛……我挺担心的,你也知道妹喜喜欢千刺,要是让她知道千刺非礼我,还不得跟我绝交啊?虽然我挺烦她,但毕竟得维持表面关系嘛!现在怎么办啊!” “那也不能怪你啊!”弱水说道:“是那男的色,妹喜清楚的话说不定就不再喜欢他了!要是她还不讲道理的埋怨你,这样的朋友也没有相处下去的必要啊!” “你说的太对了!”玉金的心情好了大半,握住弱水的手由衷的感叹:“所有的朋友里,我觉得只有你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我就喜欢和你聊天,其他的人一个也不行!” 弱水虽然平时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真的听到这种话,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我不想做旗主,你这么厉害,让我做副使行吗?” 难得听到眼中的美人朋友称颂自己,玉金立刻就答应了:“没问题!你干好了我就把上主之位让给你!” “呵呵,那倒不用……” “对了,我带你去吃饭吧!听说云浮珍珠的东西可好吃了!” “赤魇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啊!” 那边的一个还在崩溃边缘,这边又来了一个浑身烈焰、满额青筋的赤火霸王。 “梅影说的!有个恶心的家伙来占晴尊的便宜!现在整个凝光城都传开了!”气冲冲的模样活像只触电的猫,赤魇垂落的头发根根竖起:“啊?人在哪!” 众人不约而同的扶额,还嫌不够乱么,快出人命了喂! 连光子都有点无可奈何了,谁都晓得这赤火霸王一旦火起来,连天王老子都抵挡不了。相貌还算雅致,事实上却是个个性火爆、容易发飙的家伙。 “赤、赤魇!凝光城总共就这几个人,传不了多大范围的……”前来阻拦的静然苦笑道。 “大姐在哪里!老子要见她!” “赤、赤魇、不要这样啦!”静然越发无奈了:“其实你们都误会了,碧姐没有做任何越轨的事啊!” “胡说!她是不是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 “是啊。” “是不是御政宫的人!” “是啊。” “那是不是男的!” “不是啊!” “那……嗯?”赤魇愣了。 静然指着里间说道:“那个顶替翎的旗主是女的,昨天和晴尊大人商量事情,因为太晚就留下来了……” “也就是说……没发生什么事?”赤魇不大相信的问。 “是是是!我保证!碧姐没有被人占便宜!她那么厉害也不会被人怎么样嘛!你就不要操心了!” “那就好,如果真的有人为非作歹!老子决不饶他!”为了干架,霸王可是连长矛都扛过来了。 “看到你,大概就没人敢为非作歹了……”也俊小声嘀咕,然后拍拍快要跳入深渊的千刺:“不要再想了,女人嘛!虽然麻烦但也有好的一面,嗯?千……千刺?” “呼呼……呼呼……” 只看到一只熟睡中的刺猬……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国府成员选考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们的人力总不能一直借用十三禁卫军的,他们虽好,但毕竟还有自己的工作。我们马上找碧姐开会,商量接下来的事宜吧!”静然督促着众位不要忘记真正该做的事情。 当天下午,就在至尊圣殿里,国府十二大部门的首领齐集,包括顶替了翎的玉金。 一一发言过后,轮到了相夫光子:“晴尊大人,我认为目前光域在质量检测方面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食品的安全,其他国家还好,唯独花之国引进的部分食品在卫生方面根本达不到我们的要求,我提议此后与花之国断绝食品方面的往来,各位觉得如何?” “这样做不合适,没有必要因为其中的几项问题就与整个领域失去合作的机会。”风扬觉得不妥,至少光子的这个提议极端化了,容易使两国的关系恶化。 “那大哥有什么好的办法吗?”少女眉宇之间弥漫着淡淡的忧愁之气,她似乎没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这次会议上。 进口货物这一项,向来由商贸府全权负责:“虽不能直接表露出这份不满,但必须让他们心里明白。我建议派人去花之国做市场调查,花国的人口众多,对于自己国家的食品一定会有倾向性的选择和评价,从趋势上可以立刻找到最受欢迎、而且让人放心的产品,我们每次引进外货都是由他们主动推荐,不如从此以后,化被动为主动,亲自去掌握他们各类食品、以及其他商品的优劣情况,然后,再由我们自己决定引进什么,几个来回,他们也就清楚了,我们虽是新兴小国,但也不是不注重民众生活质量的劣国。” “说的好,就这么办吧!”晴尊拍案决定:“接下来,以悠,新晋成员的选考活动由你全权负责!协助者就是相夫光子!” “碧姐,我可不可以申请去做另外的事情……”终于出口了,所谓的“忧愁”。 “咦?为什么呀?” 碧和其他人都不解了,光子不是最喜欢并擅长做这类选拔的主考人吗?为了贯彻自己的“用人原则”,她向来都是毛遂自荐的。 “因为,我还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Chapter 0045 不同于冰之国,名为“裳”的小型国家距离光域只有千里之遥,规模不大,又是以服饰设计闻名的艺术之国,便取了这个名字。它的国都还是“三大艺术王都”的首席代表,多年来培养出数以千计的服装设计师,他们遍布在设计界各个角落,光是顶尖级的人物就有上百名。 两年前,这座艺术王都举办了一场规模盛大的“服饰设计赛”,参赛者来自世界各地,能力和绝技也都是五花八门,各具特色。当时裳之国最有名望的设计师有五位,他们是这场大赛的评选人,逐一考量之后,终于在终场决战的那一天公布了比赛的结果,荣获此届冠军的居然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异国少女。 她,就是相夫光子。当时凭借毫无经验、不具任何学业经历却仍可发挥出惊人的创造才能而声名大噪的设计新秀。 可是,这个在一天之内便名扬天下的人物却在半个月后仓促的离开了裳之国,此后,再也没有来过。 第二次踏入裳之国的领域,淡淡的忧愁很快被一股浓烈的气焰吹散,然后,满腔的狂喜就这样突兀的呈现在妖冶少女的脸上,因为此时眼前有一个和自己表情完全相反的人。 两岸杨柳伴炊烟,脚下深砖漫尘土。 相夫光子面露讥讽之色,冷冷发笑:“好久不见了,琵琶老师!” 嗔怒的女人体格风骚,浓脂艳黛,一双眼神狠若猖鬼。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迎接我。”面对女人不友善的目光,相夫更是摆出了蔑视的笑脸。 女人咬住牙,恨恨的说道:“我是来看一看……我曾经的学生,是怎么败坏师门的!” “那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我可是来光耀门楣的,是‘师门’的门楣!”相夫光子言罢,从幽兰琵琶的身侧直接擦过,不忿与仇恨从眼中迸发出来,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我所受过的屈辱,会向你们加倍讨回来的!” “相夫光子……我绝对不会让你成功的!你等着身败名裂吧!”名为幽兰琵琶的女人只能在心底狠狠的咒骂她的“学生”。 进入国都以后,相夫光子的心情才逐渐恢复过来。 路旁的树篱被几条美丽的绸带围成低墙,随行的裳国护卫们紧紧跟在两边,树篱的里侧挤满了前来迎接的裳国百姓,犹如欢迎王室公主一般热情,发出强烈且高亢的欢呼。 一定要跟着少主回到这里的探樱满脸兴奋冲着两边的人群挥手,现场气氛热烈欢腾,足以让这初春尚寒的裳都变成盛夏时节的闹市了。 “好多人啊!光子少主!”探樱几步跟上,兴冲冲在相夫耳边说。 相夫和人们挥了几次手,转头看着探樱一脸的严肃:“在这里该叫我什么?” “是!”探樱立刻反应过来:“阿紫小姐!” 根本不需要别人带路,以光子过人的记忆力,即使两年未到,也可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到她要来的地方。 裳之国王都的皇城规模甚小,因为他们把大部分的王室地段改成了“艺术开采基地”。建筑古朴,缺少华丽,光子开始怀疑这个国家是不是把心思全都付诸到服饰艺术上了。 引领的人在门前等候,带着她穿越几重回廊,便走到了所谓的皇城正殿。 “请阿紫小姐稍等,属下这就去通知国主大人。” 光子点点头,和探樱一起坐到了殿内的杨木椅上,侍女奉茶过后,转头对探樱说:“你不该来的。” “小姐一个人我不放心嘛!”探樱的兴致很好,一连喝了三碗茶。 “唉,国府还有很多事,即将举办的选考、每月一度的‘施羽节’,还有新上任的财税府总长……我却来这里办自己私人的事情,真是惭愧……” “不要这么说啦,你开服装展挣来的钱不也全都捐给国库了嘛!这也算是为国做事啦!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国主大人请你过来开展的呢?” “是夜千雪。” “咦?”听到这个名字的探樱一脸惊讶。 光子一肘杵在桌上,用手轻抵额头:“就是接到天姿委托的当天,夜千雪送信来说裳国国主可以免费帮我办一场时装展,条件就是用我的名气来提高他们国家的知名度。” “这话就不通了,裳之国不是服饰王都吗?他们没必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提高自己啊!就算小姐你很厉害好了,想想那个幽兰琵琶,小姐你也不可能成为他们心里的救世主啊!”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就是因为这点她才犯愁的:“国家现在看上去运转正常,可许多不稳定的隐患依然存在,就像露西尔前辈说的那样,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物质上的富裕是永不怕多的……”光子放低音量:“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的多赚一些……” “答应免费提供展台和灯光,这个国家的主人到底在想什么啊!”探樱忘记了场合随口大叫一声。 “那是因为阿紫小姐的确是我们国家的救世主啊!” 像夜里的雪池映月般明亮清新,步近的少年满头乌丝飘扬,形如夜灵、清如雪使,是少有的俊秀之人。 两年多不见了,恍如隔世般遥远,可熟悉的面孔却依然停留在离别时的模样。 相夫光子冲着少年淡然浅笑:“国主大人在哪里?我想亲自请教他。” 少年坐到对面的木椅上,回以微笑:“国主大人在开会,临时来不了,所以就让我这个‘文廷随侍’来为您解答一切了。” “呵,那还真是麻烦你了……请你给我解释一下,国主大人为什么要做对自己毫无利益的决定?” “并不是毫无利益。”夜千雪撤走了这里的护卫跟侍女,单独对她们两人说道:“是花之国……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忙自己集团的事,根本不会知道我们裳之国面临的困难……‘三大艺术王都’之一的花域国都城,最近四处宣扬一件事情,他们……打算超越我们国家,将‘服饰王都’的美誉掠到名下。裳之国是小国,只能以这一技能专产立足于世,国家的经济来源有95%是靠的出口服装和服饰设计专利。可是花国不一样,他们是商业大国,除了设计和化妆艺术,他们还有很多经济收入的途径,而我们,失去这个价值,就离亡国不远了……” “你们一直都是服饰王国,难道就因为他们放出的话而受到影响吗?” “如果他们只是用嘴说,我们当然不会理会,可是……”夜千雪叹了一口气,疲惫的说:“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一批来历不明的设计师,打算将‘金雀城’割出来做‘新服饰王都’,这个行业本来就是汰弱留强,何况我们是一个国家,有我们裳之人不可磨灭的尊严,他们这样做,是要把我们逼入绝境啊!”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野心强烈的国家,照这样看来‘发之国’离灾期也不远了……”光子接话道。 “可是,为什么要选中我们小姐呢?你们国家派出自己的设计师去和他们单挑啊!”探樱接着问了一句。 “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我们就不会请求你的支援了!”裳之国好像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找光子求助的。 “连木珍老师也不行吗?还有别颖王大师?”探樱帮忙出主意。 “木珍老师出使发之国,短时间内是不会归国的,至于别颖王大师,连他的人都找不到,更别提……” 光子闭起眼,想说:“还是老样子,别颖王那家伙……” “所以!”夜千雪突然走到光子面前,一把握起她的双手:“你一定要帮我们!花之国如果听说堂堂的阿紫设计师把第一次异国展选在裳之国举办的话!他们也许就不会加快‘讨伐’我们的步伐了!所以为了我们的尊严!你一定要来帮我们!” “如果是这样,我拒绝!”光子抽出自己的手,在夜千雪和探樱都错愕不解的时候给出解释:“你们也知道,名义上我仍是那个人的学生,如果我这样做,岂不做实了她的那些谣言?你们倒是聪明,想着我毕竟是从你们这里发迹甚至是成名的设计师,就想利用我来杀灭花之国的气焰!裳之国是好了!可我在那个女人、甚至是所有人的心里!就永远都是她手里教出来的半成品了!因为她所以我拒绝!”平静之下的尖锐,仍旧使人胆战心惊。 被拒绝的夜千雪没有再勉强他的朋友,他只是难以抑制心里的苦楚,异常沮丧的说道:“那样的话,我们裳之国就真的要毁在花之国手里了,国主大人说,其实他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夜晚的裳之国,只有王都的皇城里苍凉凄冷。月光如银色的水流缕缕飘泄,到了窗边,映在水色的帐子上,清灵无比。 光子坐在窗下,根本没有睡意。 探樱在她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夜凉了,少主小心身体,赶快去睡吧。” 凄冷的月光洒落在哀沉的眼眸里,光子倚着凳子,陷入了凝思。 —— “国家的经济来源有95%是靠的出口服装和服饰设计专利。可是花国不一样,他们是商业大国,除了设计和化妆艺术,他们还有很多经济收入的途径,而我们,失去这个价值,就离亡国不远了……” “那样的话,我们裳之国就真的要毁在花之国手里了。” ——夜千雪诚恳的话语并不是没有打动自己:“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拒绝他?” “少主怎么了?难道想去帮他们?” “我讨厌幽兰琵琶,讨厌她外强中干还受强人庇护,从而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是,夜千雪说的话却让我心里很不舒服……裳之国很小,但是很和平,从不与其他国家争名夺利,他们只是想靠唯一的喜好和专长来为世界的服饰艺术贡献力量,事实上,服装行业之所以发展迅速也都是因为有这么个国家在,可是,就这么被几个刚刚出来的小人物踩在脚底下,背后撑腰的还是那个花之国,人们不该因为花的强大而忘记裳的价值,可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弱者,曾经的功劳再大也敌不过当今得势者的小恩小惠,裳之国的可怜不是他们的错误,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去……” “可是那样的话,就等于承认了你是他们国家培养出来的,对我们江菱织造有好处吗?” “让我愧疚的还有这一点,毕竟我是在裳之国崭露头角的,可是却弄了一个光国的集团来和他们抢生意,如今裳国有难,我想,我不应该为了个人的荣辱而置他们于不顾……况且……我才不想让花之国继续嚣张下去!” “既然这样,少主!探樱支持你的决定!”小丫头的眼睛都开始冒金光了,她也正有此意呢! “嗯!那么现在你就帮我把夜千雪找出来吧。” “真的吗?”夜千雪得到好友全新的决定,一时喜上眉梢:“你决定帮助我们?!” “是的!”仿佛撇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光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悔自己的决定:“替我传话给国主大人,帮我准备一个展厅,所有的开办费用由我自己承担,但是,将来所取得的收益也全部由我收下,三天以后就在这里举办……不要以江菱织造的名义,以我个人之名宣传就行了!” “谢谢你!阿紫!”夜千雪欣喜若狂,心想如果她是男孩子自己一定把持不住上去给个拥抱。 且说从容,被安排参加即将举行的国府成员选考。她报考的是国家境务府下达的选考项目,听说这种选考和选拔上主时的测试大大不同,可惜上主选拔每代就只举办一次,除非有卸任的情况出现,否则她是无缘遇见了。 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海,她想,来参加的一定还有很多国外学者,和他们站在一起的自己就像混在了珠玉中的一粒砂土,醒目而平乏。 首场测试在离境务府不远的一座高楼中,考场设在三楼,随着其他的生面孔,从容怀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踏进了教室。 往好的方向推断,顶多在第二场被淘汰,她想。 云浮珍珠的餐厅里,玉金和弱水并肩坐着,桌上几盘诱人的菜肴在两人火速的攻略下已经见底。 “这回你打算干多久?”弱水细嚼慢咽的姿态倒也娴雅,只可惜嘴上的唇膏忘擦了。 “当然是能干多久就干多久!” “呵,我看你是想捞个够吧!”弱水笑道。 玉金看了看她,目光怪异:“这话也就是你说,要是别人说的我肯定和他翻脸!” “怎么?我说错了?难道你是想造福于民?别逗了!现在哪有这样的人啊!就算是天地盟的,不也是自个儿吞够了才让百姓富起来的吗!” “你说的对,只是……有些话不要说的这么直接,让人知道我们太多,最后吃亏的可是我们自己!” “你主管财税府,一定比其他上主享受!说说!都有什么好差事呀!”很少有让弱水这么感兴趣的话题。 “什么啊!”玉金提起这个就满脸失望:“我都快郁闷死了……你以为我管理整个千年岩洞吗?”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我开始也以为是,可昨天才知道国库的资产只有30%放在岩洞里!其余的都在凝光城呢!” “诶?真的吗?”弱水尖叫一声,完全在预料之外。 “可不!”玉金一拍筷子,吃不下去了:“上次修建凝光城的时候,不是发生我那档子事了吗?巧合的是当时国库又被圣母大人悄悄打开,未经允许私自挪用了巨款建造护光城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因为这样晴尊他们大怒,所以就把国库搬到了凝光城里!” 弱水吼道:“你呀!怎么这么笨呢!你现在不就在凝光城里吗?那也就是说国库还是由你管啊!” “如果我知道凝光城的国库在哪就不用愁了啊!” “那你就问啊!长嘴干什么用的!”然后,喜欢□□别人的弱水就开始长篇大论的一番说辞。 幸好玉金适应了她的习性,才让此人屡试不爽。 Chapter 0046 “来来来,多吃点!这个好吃!” 一踏入云浮珍珠大门,就看见正厅里两个嘴巴不停的人,不过,是在用餐。 “化羽少主!”云珠和蝉织恭敬的行了一礼。 “我带了些新做的药点,你们吃吃看!” 从化羽手里接过果盒,云珠和蝉织便退下了。 化羽转头一看,桌上的两人照吃不误,知道有人来连头都没回,笑笑,也走了过来。 “啊!是化羽少主啊!”玉金见人走到了眼皮子底下,才不得不打了句招呼。 那里弱水绷着脸,冷冰冰的不作一声。 化羽把两块用锦绸包裹的药点放到桌上,又倒了两杯生鲜蔬菜汁。 “什么时候来的?”对于任何人,她都保持同样的一种态度,温和有礼。 “有一会了。”玉金冷淡的答了一句,开始往弱水的碟里狠命夹肉,旁边守立的侍女偷偷笑起来。 “为什么不在果米天香用餐?从还梦寝到这里要用很久呢!” “果米天香是什么啊?” “是距离碧玉宫最近的一座餐楼,规模虽然不大,但和云浮珍珠差不多。” “我怎么没听说!”玉金差点让那口肉噎死,如果知道有近的谁还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啊! 弱水加快吃的速度,怫然于色。 玉金一看不妙,不马上哄这可人儿的话回去以后她就惨了:“化羽少主,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请说。” “我也不能一直住在还梦寝啊,要不你帮我跟晴尊大人要一座宫殿吧!谢谢你了!我会报答你的!” 化羽听了不禁失笑:“这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晴尊大人最近太忙所以没来得及处理这件事,我回去就提醒她,尽早给你分配寝宫。”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化羽少主!还有一件事,这是弱水!”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上级成员面前推荐弱水,看玉金驾轻就熟的口吻就知道。 化羽笑着把药点拨到她们的食碟里:“我认得的,以前还在一起工作过呢。” 弱水看她一直都在柔和的微笑,僵硬的脸色终于缓和下去。 “那真是缘分啊!”玉金对于讨好式笑容的把握也是手到擒来,虽然她齿如狼牙:“既然这样,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 见风扬化羽这么好说话,玉金更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敞开来谈:“弱水不太适合做旗主,正好我又没有副使,可不可以就让她来当?” “嗯……这个啊……” 化羽的犹豫让弱水感到不安。 蝉织贴在云珠的耳边说:“这个旗主真是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听梅影副使说她虽然管理财税府,可是并没有晋封‘少主’,更别提要‘副使’了!” “这个……我可以跟晴尊大人说说,但能不能成功我不敢保证,只是有一点希望你们了解,我们的副使只有通过考试才能晋升,可是……为什么弱水她没有去?今天可是国府选考的第一天……” 这样的话,在弱水耳里就变成了温和的讽刺:“我不知道!又没人告诉我!” “少主少主!”琉璃子飞扑进来。 少主无奈的笑看她的小副使,这丫头何时变的像软素一样忙忙活活了:“怎么了?” “外面已经都准备好了!就差您一个人了!” 化羽立即起身:“玉金,弱水,我先走了!”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玉金赶忙提醒。 “嗯,我会让琉璃子去通知你的!” 凝光城北门之外的广场上,每个月都会举办一天“义务诊症”的活动,在这一天,医疗名家风扬化羽会亲自为前来求助的人们免费诊症医病,为了感谢国府的恩策,百姓把这一天称作“施羽节”。 厚重而宽大的白木方桌是化羽为人们诊症的小场所,前来就医的人不管身体多么不适,看到化羽亲切和蔼的目光后都会慢慢的归于平静,那种一定会重拾健康的预感也倍加强烈。 可这时,就只有一个人惴惴不安:“少主大人……我、我这个病,是不是要用很贵的药才能医好啊?” 病人看上去十分担心价格的问题,旁边的结算员把药价结果统计出来,果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如果真的太贵,就留给其他的人用吧,我一个快死的人,用了也是浪费啊!”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禁眼泪纵横,他吃力的起身,朝面遮轻纱的化羽鞠了一躬:“谢谢你了,少主大人,我回去了……” “请等一等!”化羽离开座位,亲手去搀扶这位病人走到一旁的琉璃子那里。 琉璃子身后的医疗队员正在不停的搬运药物,化羽把刚刚开好的药单递给她:“按照这上面写的,把相应的药量分配好。”继而微笑着对老人说道:“老人家,等一会我会用针灸给您治疗,您先到那边的帐篷里休息一下吧,不要担心,我手里有很多药,您只管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便是。”安抚完老人,她又吩咐部下把人送到专门为等候的病人临时搭建的一座巨型帐篷里。 “少主,您给他开了这么多夏枯草,现在手里的恐怕不够了!”琉璃子盯着药单,担心的小声哝哝着。 “没关系,实在不够你就去国库拿,我们分三处安放药草,现在只动了一处。”说着又回到座位上给其他的病人断症开药了。 琉璃子摆摆头,到一边和其他医疗队的人继续工作。 “阿紫,你看这里的布置怎么样?” 夜千雪引领相夫走入一间别致的展厅,周边灯柱林立,墙上嵌着蓝白双色的滚球壁灯。两侧的座位中间,一架高2.5米、宽5米、长20 米的玻璃t字台岿然坐落。 夜千雪像在为他自己做事一样用心:“到晚上台底的灯一亮,这里就会像白昼一样了。” “今天晚上会有很多国外的采话员赶到这里,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阿紫小姐,呆会来帮忙的人都是夜千雪的手下,您尽管指使!不用客气!”探樱顽皮的代替夜千雪说出他即将要讲的话:“对不对呀?夜千雪?” “就是这样。”夜千雪和善一笑。 跟自己比起来,他的性情不知要好上多少,这也是光子愿意和他交流的缘故:“你的爸爸妈妈还好吗?” “嗯,老爸还在冰之国忙家族的事,老妈就暂时在光之国做一个足不出户的良民啦!哈哈。” 绕到后台,光子的心情真是好到极点:“这儿真的是太棒了!” “和江菱织造的比起来如何?” 光子笑回:“各具千秋,不过在裳国王都的一定最独一无二!” “没看出来你这么会说话。”夜千雪打趣。 “嘿,这可是心里话!” “对了,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我觉得应该尽快着手准备!提早布置嘛。” “你说的对,再看一会就开始吧!” “嗯……” 探樱在后面跟着两个谈笑风声的俊男美女,鬼鬼一笑,踮手踮脚的开始撤退,谁知道身后的那堵墙在她转身的瞬间非常亲切的抚摸到了额头上。 突起的大笼包让探樱郁闷不已,她一面用手揉着一面暗自叫痛:“你怎么这么笨啊!险些弄巧成拙不是?嗷!好疼!” “好,下一位!”每隔几分钟,化羽就重复一句这样的话,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人精准无误的诊症并指出药配。 可是,却忙坏了琉璃子他们,尽管她已经找来了数个帮手,但还是弄的应接不暇。 千刺嘿嘿乐着,取笑她:“水平有待提高啊!看你们少主手到擒来的!你怎么配个药也这么慢啊!嘿嘿!” “城主少说风凉话!要是做的过来,我才没必要手忙脚乱呢!少主为了多治几个,也顾不得我了!”琉璃子眼不离手,生怕出一点差错,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排人,转眼又站满了一列。 “嘿嘿!那可得让她给你加薪啦!” “城主又开玩笑!我们的工资都是由财税府下发的!哪能说改就改呀!” “这小丫头,忙的连玩笑都听不出来了!”途倩儿也出来了:“行了,千刺,咱们也帮着配吧!” “好!琉璃,我们应该怎么做!”千刺抓起桌上的秤砣准备秤药,被琉璃子一把拿下。 “千刺城主帮忙把运来的草药放到我们身后,倩儿城主帮我按照药单抓药,然后我来取量!” “是!属下遵命!”途倩儿和千刺冲着琉璃子九十度大鞠躬,满脸顽笑。 愁的琉璃子直皱眉:“拜托!你们想折死我吗?” “好,下一位。” 话音一落,一只纤长的玉手伸了过来,化羽微微抬眼,便看见了坐在对面的人—— 脸带微笑,凤眼含春,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精致的五官配上雪白的肌肤,散发出一股妖媚的邪气,尤其是那一头无刘海的火红垂腰卷发和薄唇上淡淡的胭脂,使化羽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该做的事。 男子看面纱少女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笑意更浓:“怎么了?我这病真有那么难治?” “哦,不是。”察觉出自己的失态,化羽立刻回神帮他号脉。 “怎么样?” 化羽顿了一下,方说:“没有大碍,不过你血气阴虚,应该多用温热的东西补养才是,我给你开几副热药,按时服用应该会有好转。”说着,蘸墨的毛笔已经在纸上工作不停了。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男子嫣然一笑,血色不足的面庞和略显阴柔的声音让化羽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个人得的不是病,可为什么会有血虚的症状?” “阿紫小姐!”探樱急急忙忙跑进休息室通报:“花国派使者来了!说是要见你还有夜千雪!” 感到意外的两个人连忙起身:“他们来做什么?” 正宫大殿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中间,见到两人出来,先是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开门见山:“在下奉金雀城城主之命,前来知会一声,明晚我们的设计师将在这里举办第一场时装会,希望两位立即取消这次江菱织造的服装展。” 在两人愕然的注视下,使者继续面不改色的解释:“你们的国主已经准允了,所以请马上……” “等一等!”夜千雪抢在阿紫之前回话:“国主大人真的这么说?不可能!这次服展也是大人的命令!说!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那就亲自问你的国主大人吧!”使者毫不相让的告诉他们弄清问题的办法。 光子暂且沉住了气,但要求夜千雪马上去见裳国国主。 结果,那位国主在相夫光子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终于道出了原因,原本,他的确很需要通过江菱织造首席设计师的服装展来保住自己的“国格”,可消息一到花之国金雀城,他们就立即派人来这里“要挟”国主,如果他要用光国的人维护自己的利益,那么强盛的花之国就绝对有办法让两个国家天翻地覆! 听到这样的话相夫光子简直不平到了极点:“这也太嚣张了!我来这里召开什么和他们有一国币关系吗?他们凭什么管?简直是狗拿耗子!” “其实,他们也知道我们是为了阻止他们成立‘服饰王都’才找你来的,这就让人感觉是两个国家在合谋对付他们,以他们骄傲的思想,当然容不得别国的超越了。” 处于焦虑跟平静之间的夜千雪,目光一直紧锁眼色尖锐的相夫光子。 探樱口出一计:“那我们就把他们的威胁宣扬出去!让他们出丑!到时候不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好,他们既然敢来威胁,就说明有绝对的把握让我们抓不到证据,如果传出去,我们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虽然生气,但光子的思路从未阻塞过:“国主大人显然被吓住了,所以他顾不得什么国格了,虽然我不便问,但是夜千雪……我觉得,能让国主一夜之间就改变主意的‘威胁’,一定不仅仅是我们听到的那样……” “我也这么觉得,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再去请示国主,我们的工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如果现在放弃,说不定将来会有万分的惋惜,叫他考虑清楚,真的不需要了吗?” “好,我再去争取一下,光子……真对不起……”夜千雪满怀愧疚的道歉。 “我们是各取所需,所以你不用道歉。” 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对于夜千雪,光子始终都能保持良好的对待,是这个少年性情文雅的原因……或许吧,连光子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诶诶!发什么呆呢?” 一只手掌在眼前挥了几下,回神才看见满脸好奇的木茉。 “对不起!”化羽下意识的致歉。 木茉不解:“干嘛道歉啊!你今天怎么老是发呆呢?看~大家都出来帮你了!” 回头,看到正帮助自己“施羽”的同伴们:“他们这是……” “大家啊,看你们医疗队忙的热火朝天,就坐不住全都来帮忙啦!告诉你哦!晴尊大人批完了文件,也会出来呢!” “真的吗?”化羽惊喜的问,晴尊已经很久没和她一起“施羽”了。 “当然是真的!”芙菱跳了过来,手里还举着一株药草:“你不知道啊!我们忙完今天又闲不下来了!也不知最近怎么了!工作突然就多上了!刚才碧姐又让那个老太太训了一顿,说我们天天不务正业就知道玩!所以,就要求着让城主们回城、我们回府、不许轻易离开工作岗位呢!” “其实,圣母大人也是为了国家好,你们就不要介意了,木茉,晚上就回去了吗?” “是啊!”木茉无奈道:“毕竟是城主,总不能一直呆在凝光城啊!这次回去啊,可能再来就不容易了!” 芙菱恋恋不舍的撅起嘴:“所以都怪那个老太太!” “其实呢,我们回城也有不少好处!”木茉搂着芙菱的肩膀,笑道:“可以亲眼‘看着’自己的城,就不会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啦~!” “你说得对哦!”芙菱点点头,下定决心:“好吧!那你们就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木茉苦笑道:“我想你不是在一语双关吧,小芙?” “不好了!不好了!化羽少主!”琉璃子再次冲刺过来,这回差点和芙菱撞到一起:“药草和草药快不够用了!” “琉璃子,你去请示玉金总长,打开千年岩洞把不足的药材补上。”化羽立刻做出指示。 “是!” “等等!琉璃子,梅影在里面,让她和你一起去吧!”芙菱脑子一转,帮她加了个人。 “是!属下这就去办!” Chapter 0047 “玉金大人玉金大人!”琉璃子直奔还梦寝,重重纱幔之间有两人正同床共枕的睡午觉。 听到吵声弱水不耐烦的睁开眼,没好气的问:“干嘛啊!进来都不知道敲门吗!” “对不起,是这样的!我来请大人打开国库取些草药出来,因为化羽少主那边已经不够使了!这是少主签的用量和名字!” 玉金躺在床上懒懒的不肯起身,弱水不客气的一把抢过去:“这什么啊!” “每次申请从财税府里取货的上主都要把拿走的数目还有自己的名字签到固定的单子上,以便日后的统算。” “那要是多取了怎么办?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都用到了该用的地方?”弱水问出一句十分刁钻的话。 “这种事不用你担心,没错,上主们完全可以从中捞油,不过呢,我们凝光城的上主就偏偏不会!”梅影见琉璃子根本不是吵嘴的料,干脆自己动口。 弱水则认为梅影完全就是不打自招。 琉璃子觉得气氛不对,立刻岔开话题:“那个,玉金大人,可以请您在上面签个字吗?我好到岩洞取货……” 玉金开始考虑,闭了眼半天不吱一声,等了大概几分钟,才说:“不是还得请晴尊签名吗?” “不需要的,只要两位大人签字就好了,如果晴尊大人查问起来,就把票据拿给她看!玉金大人,外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拿药,所以可不可以请您快点?” 琉璃子虽然着急,但还是沉着气催促玉金,谁知过了大半天,她仍旧倒在床上不动。 见她态度如此散漫,梅影急了:“喂!我说你有完没完?故意拖延时间是不是!” “你别胡说八道!”玉金起身,怒视梅影:“你好像和这事没关系吧!琉璃子还没说什么!你张什么嘴!” “你……” 琉璃子拉住正要往前上的梅影,示意她冷静。 梅影虽然没像往常那样跳起来大叫,但还是态度不善:“都和你说了!外面等着取药的人很多,你这样磨蹭是想害死他们吗?” “这话不能乱说,他们有病也是我害的吗?”玉金皱着眉头,拿过笔在纸上草草画了两个字:“我就不明白了!光之国不是医疗费用全免的吗?那些病人干嘛还来凑这个热闹?” 玉金的话让琉璃子叹气连连,梅影则觉得可气又好笑:“我说你……” “我怎么了?”玉金一脸等着她说错话好顺理成章修理她的模样。 “您是听哪位‘天才’说的我们医疗费用全免啊?我们免收医疗费的针对对象是老弱病残、那些生活有困难、没有能力去工作的可怜人,要是谁治病都免费的话,那健康的人也不用去工作了!” “就是这样,那玉金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再僵下去梅影会闯祸的,琉璃子只好拉着她匆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且说裳之国这边,江菱织造的第二管理者兼首席设计师正面临无法顺利召开服装展的难题,夜千雪几次劝解国主都被回绝,这让光子产生一种被耍弄的愤怒感——是谁请人叫自己过来相助的?现在消息传开了,想她相夫光子还没有放出了话而不去做的历史呢! 展厅后台,夜千雪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因为相夫光子意志坚定,和国主唱反调非要开这个服装展不可:“我已经把作品都带来了!所有的人也知道我今晚要做的事!我不开的话岂不让人笑话死!我不管你们国主怎么说,没有人能阻止我要做的事情!” “可这里并不是你的地方,你凭什么在这开?鸠占鹊巢,你不觉得难看吗?已经被撵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呆着!呵!脸皮真够厚的!”幽兰琵琶适时出现,在光子满心羞愤而又不知所措的时候。 “赶快卷铺盖走人吧!”幽兰说着,吸了一口指间的香烟,然后把气吐往光子的方向:“就算你屡次获奖,在我们裳之国也不过如此!呼!” “你!”探樱听不下去了,走到幽兰琵琶面前把腰一叉,开始反唇相讥:“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当初你屡次陷害我们小姐,在她考试的时候毁衣服、瞒成绩,然后又说木子大师送给她的书是她偷来的,和木子、木珍老师抢着收她为徒,为的就是不让小姐学到东西,因为在你手里,谁也不会知道你根本没有教她!然后,一个设计天才就会被你的私人恩怨所毁灭!幸好我们小姐出类拔萃,你怎么使手段不让她成功都是白费力!哈哈!真是老天有眼!” “关于这点,相夫光子,希望你给我个解释!”幽兰琵琶吐着烟圈,眼中狠劣的歹意弥漫:“你为什么会是那个阿紫?你居然这么阴险?背着所有的人屡次把匿名或是‘阿紫’的作品投到我们裳之国的比赛里?真是太阴险了!” “呵!你已经知道了啊!”光子扬起笑脸:“如果不在这里‘阴险’,我永远都出不了头,永远都要被你的自私踩在脚底下!” 夹住烟头的手指逐渐加力,最后硬生生揉成一个团:“相夫光子!” 如果她一直用相夫光子这个名字发表作品,就永远不可能出头!幽兰琵琶悔之晚矣,却又有就算在当时也会无计可施的挫败感。 “两位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那个金雀城的使者再度出现,谁知夜千雪二人根本不想看见她。 “阿紫小姐,你可以举办服装展,不过相应的,希望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光子冷笑:“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开不开,这里的国主或许还可以左右,而你凭什么?” “这也是国主大人的意思。”女人说道:“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们打个赌吧!” “打赌?” “是,今日是您展示的机会,明日就是我们的舞台了……不如,就赌哪一场会举办的最成功、哪一场最受人们的瞩目和好评?确切的说,哪一场里面的作品是最完美的?胜利者将得到对方‘最重要的东西’……” “哦?你已经知道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了?”相夫不禁好奇了。 “对于一个经商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产业了……如果你赢了,我们的金雀城就归你,但是如果你输了,你的江菱织造就要归我们……以这一纸契约为据,我们把双方的名字签上,各留一份,就不用担心抵赖了!” “哼,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可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左右我的思想和行动,你就这么有把握?” “你可以不答应啊!但也就表示你对自己的作品不大有信心,如果真有必胜的把握,就应该对得到金雀城成竹在胸啊!” “阿紫,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这样的赌注太大了。”夜千雪劝道,探樱也点头认同。 可惜,相夫光子最后还是答应了,尽管她知道对方使的正是激将法。 看着纸上阿紫的名字,夜千雪和探樱担忧到了极点。但,当他们见到相夫光子带来的女装展示品后,又都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根本无暇邀请优秀的模特参与演出,相夫光子只好托夜千雪随便找了几个,匆匆打量一遍过后,只说道:“呆会,根据自己对新形象的感觉、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小模特们紧张的要命,对于能给阿紫走秀真是既开心又胆怯,听完她平易近人的吩咐,开始打量送到自己手里的衣服,顿时,齐怔怔的傻了眼。 华丽中不失淳朴,清雅中透出淡淡的妩媚,从款式到色泽搭配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佳作。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化妆啦!”探樱招手呼唤发呆的姑娘们。 光子少主为服装展奔波不停的时候,从容已经倒在了床上。 一天之内光忙活答题了,从容从没有这样绞尽脑汁过,全身的骨头也很不争气的濒临散架了。 “棠烟,在吗?” 口好渴,从容拜托她帮忙倒杯茶,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只好自己动手了,房屋各处空静冷寂,棠烟根本不在。 “搞什么啊?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吧!”看着墙上的钟表,从容不满的抱怨起来。 云顶之端所连接的那座巍峨高山名“出云”,它把内侧献给了凝光城做擎天霄柱,外侧则贡献了一座巨大的山洞做光之国历朝历代的国库基地。 千年岩洞无需护卫看守,和凝光城一样,在岩洞的四周已经筑好了超强的元能结界,每天除了奉令进出取货的人,就只剩下统算核对者能够直驱而入。 按照常理是不会有多余的人进入的,确切的讲,是根本没有可能。 夜晚,漆黑如墨,这座包裹了结界的岩洞里却发出了嘤嘤的哭泣声,没有人知道,那是枉死的魂灵憎世的怨恨。 城主如期归城,少主留守国都。一天就这样过去。 今夜的凝光城没有霓虹处处,吩咐众人早些休息的玉灵碧带着化羽,趁夜半无人之时悄悄出了城,渡着竹筏遥遥而去,阻隔两城的湖心上,一座夜雾下忽隐忽现的竹楼散播出淡淡的烛光,冷风飕刮几杆凄冷孤傲的竹,倍显哀凉。 昏暗灯火的深处,一位苍悴无比的老人平卧榻上,褶皱的皮肤干燥而青黄,仿佛睡的异常辛苦。 玉灵碧慢慢走上去,伸手轻轻触碰老人的身体:“婆婆……婆婆……” 老人的眼竭力张大一些,看到玉灵碧的脸,流下了凄苦的泪水:“国主……大人……” “婆婆,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没来看您,请您原谅!……” 慈悲和怜忍,是玉灵碧永远不变的目光。 老人轻握住她的手,泪眼含悲:“谢谢……以后就不用麻烦了……横竖也只有你们会来看我,其他孩子呢?都过的好吗?” 化羽把煎好的药端回来:“婆婆请放心,大家都很好,您先把药喝了吧!” “嗯!嗯!”老人无力的呜咽几声,用尽一身的力气才支撑着坐起来。 玉灵碧端起药碗,用汤匙舀了一口轻轻吹气,然后送到老人唇边:“婆婆,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调养身体,我会继续帮您找您的儿子的……” “国主,我是活不了多久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你们的城里,有灾祸……” “婆婆,您最近是不是又感觉到了什么?” 老人无力的摆了摆头:“没那个力气啰……但是我想,是时候告诉你这个故事了……咳咳,咳咳!” “婆婆!”碧立刻把医疗元能输入她的身体,想让老人舒服一些:“您不要再说话了,先休息,等好些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呀……”说着扶老人躺了下去。 “不,我怕没有多余的时间了……我……”老人竭力想说出自己要讲的话,却因为气力不够,终究没能再言语。 “婆婆,您还是听我的话吧,让我派个人来照顾您啊!” 玉灵碧几次相劝都没能使老人点头,如果强行叫人过来,老人还会气得不吃不睡,玉灵碧着急又困惑,最后也只能随了她的意。 由于人手问题,光子只好亲自上阵给模特们试衣、做发还有化妆,一时半刻忙的昏天黑地。终于,在展示推出的半小时前将一切准备就绪。 “好嘞!大家辛苦了!我们只差最后一步的冲刺了!三个小时以后就会到达终点,所以在此之前,大家就请全力以赴吧!”探樱鼓舞参与此项活动的工作者还有模特们。 展厅内,各国的媒体悉数到场,对这场盛会般的展出会创造怎样的佳绩拭目以待。对于他们来说,宣传和报导一个服艺界的新生异才是件轻而易举又何乐不为的事情。 “音乐、灯光还有舞台布景再去给我检查一遍!不可以出一点问题哦!” 该说该做的探樱都替她小姐执行了,光子只是开始瞻前顾后:“奇怪,夜千雪不是去请国主大人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姐小姐!”探樱拎着手表跑上来:“时间差不多了,外面的人差不多也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吧!” 只要少主下令,作为司仪的探樱就立刻飞奔到展台上进行开场演说。 “等一等……国主还没有到,如果就这么开始的话,我觉得不太礼貌……” “哦,那我就先放音乐,拖延时间。” “嗯,去吧。”光子看着手表,真是越想越不对劲,夜千雪这小子请个人也不用花这么久吧!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一向守时的相夫光子再也按耐不住了:“没办法了,探樱,你先上去!按照步骤使展出一一进行,设计师是最后登场的,我就利用这段时间去找夜千雪!” “哦!好的!不过小姐,你千万要及时回来呀!” “嗯,我知道,去吧!” 来不及对上场的模特们嘱咐什么,相夫光子从后台的大门匆匆离去。 奇怪的是,一向灯火辉煌的皇城周边此刻却是黑压压的一片,越是往前跑那种不妙的感觉就越强烈,烈风从耳边疾驰飞过,发出可怕的呼啸声,就仿佛夜里游荡的怨灵在耳边不停哭诉一样,光子向来浑身是胆,自然也没有往恐怖的方面去想,可诡异的事情就这样不断的发生了。 家家户户明晰的灯火,在自己飞身路过后,竟一一熄灭了,身后一团黑色的气流猛扑上来,顿时让她汗毛直竖,当转头看到不见五指的黑暗时,光子想,自己已经在敌人的控制里了。 “至少让我知道是什么人在搞鬼,还有……夜千雪在哪里?” 光子的反应想必使敌人惊讶了一番,她的气息里,没有丝毫的恐惧,也没有分厘的焦急。 “四周都是黑的……看来,这应该就是……” “了不起,你已经猜到了吗?” 女人的嗓音很陌生,在众多的仇家里,光子没有对于此人的印象:“什么人?有本事别玩黑暗幻术,出来和我打一场!” “那样我就太傻了,谁不知道你‘修罗’大人的身手?可是,在这黑暗之中,你也无计可施了吧!”敌人的敌意跟挑衅各参一半,偏偏不肯露头相见。 光子弄不清楚施幻术的人到底有什么用意:“我警告你!别跟我玩花样!我今天不是来和人产生纠纷的!但如果你破坏了我的大事,我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很简单,你要找的人在我的手里,如果你想救他回去,就乖乖听我的命令!” “至少,你得先露个脸让我瞧瞧,要不然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我可不依啊……”世人皆怪她爱怒,却不知生来所遇小人多,就是自己不想气,也会有人抓着不放:“我可警告你哦!你要是不把这幻术解开,我自己攻破的话,可就要了你的命了!” 双手紧握成拳,合上两眼,相夫光子慢慢将体内的那一股暖流汇聚,升到眉心的时候,周身发出了耀目的金光,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夜空降临的月使。 施术者发出惊吼:“什么?!怎么可能?!” 随着心底的默念,额头中间一枚蔷薇的印记越发清晰,封印之心照亮大地,把这虚无的黑暗驱赶的分毫不剩。 张眼时,自己已经置身在了一座破旧的古宅大厅里,不,陪自己站在这的,还有那个浑身墨黑的女人,以及她手里的夜千雪。 Chapter 0048 “啊!展示已经快结束了!为什么少主还不回来!” 探樱在舞台的后面,脸上写满忧心忡忡的等待,模特们集体出场,绕着舞台走了一圈,最后让台下已经对阿紫的作品瞠目结舌的各国参与者再次欣赏一遍。探樱急得就像热锅里的蚂蚁,眼看着自己出场宣布设计师登台的时刻到了,脚上却像压着千斤重的铁块,沉的一步也走不动。 “可恶可恶!夜千雪也就算了,怎么少主也这样!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如果她不出场,就表示这场设计展不算成功,那么江菱织造的一切就都要输给金雀城了!怎么办!天啊!我怎么办啊!” 探樱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用力的扭了几下头,准备上台做最后的时间拖延。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当她已经站定在舞台中央,面对台下众多的不解目光时,一个陌生的嗓音响起,仿若带来了希望的光辉,让探樱有了重新振作的机会。 “你想怎么样?”看着女人手里的夜千雪,光子抑制住内心衍生出来的慌乱,故作镇定的嘲讽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玩这种老掉牙的绑架游戏,女人,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吗?” “招不在新,在于敌人上当的次数会屡屡不绝……阿紫,我也不为难你,我只要你交出江菱织造的所有产业,这个小子就还给你!” “不用管我,光子……江菱织造是你的心血,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别人!你快回去继续做你自己的事!” “呵,傻小子!我告诉你,江菱织造并不是这个丫头一手打造出来的,她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一件装饰品而已,多多少少起些作用,不过更多的是……养眼的效果!”说罢用力的掐住夜千雪的脖子。 光子愤恨的吼道:“我警告你!你敢伤他一根汗毛我一定会杀了你!”说罢上前一步。 女人当即后退:“别乱来!大不了我和这小子同归于尽!” “你敢!我已经破了你的幻术,你在我面前嚣张根本就是找死!” “所以!我才用这种方法来得到你手里的东西!” “一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光子左脚一顿,一条延伸的裂缝就蔓延到了女人脚下的地板,使她胆战心惊。 “你快走吧!”夜千雪使尽力气催促光子离开这。 相夫光子却无动于衷:“好,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横竖这么多人觊觎着,你们爱谁拿就谁拿吧,只是……它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必须征求师父的意见……” 女人听后,毫无预料的怔了一下。 “怎么样,我不可能把别人的东西轻易送人,你说的对,江菱织造并不全都是我的……” “好吧,既然你愿意配合,我就仁慈一点,给你这个时间!不过,在那之前这小子要留在我这里!” “不行!”只有这点光子坚决反对:“我可以给你其他抵押,但是人,绝对要和我走!” “呵。”女人轻笑:“钱的话我可是不拿的,说吧,你要给我什么!” “这个!”光子把一个小瓶子丢了过去:“这段时间我每天必吃的药物,如果规定时间之内得不到你要的结果,我就会身中剧毒而无法排解,这样可以了吧!” 女人打开瓶子嗅了嗅:“果然啊,你在炼那种术法……” “少废话!快把人还给我!” “哼!我怎么知道你手里还有没有多余的!” “这是地狱峡谷盛产的毒物,你认为我有多少命一次性就采集那么多?没错,我是可以再去采,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了!你再啰嗦的话,我就真的要你给我陪葬了!” 显然已经等到了极限,女人生怕再激怒这个残暴的魔女,只好把夜千雪推了过去:“神无月的小子!你自己也给我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完就化成一道黑风逃走了。 “你没事吧。”光子扶住略显虚弱的夜千雪,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光子……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见他没事,光子才放下心来:“对了,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你是……‘神无月’?” “我……”夜千雪面露难色,一时竟无法回答。 光子在记忆里仔细搜寻这个名字:“神无月……我觉得自己一定在哪听过,这应该是一个姓氏……可是,是在哪呢?” “对不起、对不起!”夜千雪突然失去主张似的,神情混乱:“我骗了你!我隐瞒了你!” “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的本名叫……神无月·夜千雪。”当吐出这六个字的时候,那种表情绝对可以称之为自豪与痛苦的交集体。 “你……你姓神无月?”光子的思维出现迷茫状态,她还真就没听说过有谁姓这个。 “我的母亲姓神无月。” 光子更是不解,尤其看到这个男孩逐渐苍茫起来的眼神:“就算你姓神无月,为什么说是骗了我呢?” “因为我从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姓氏……” 光子反被他认真而惭愧的样子逗笑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并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姓,所以算不上是欺骗啊!只是,我不记得神无月是哪一国的姓氏了……”说着又是一脸思考。 “是啊,我也不清楚呢……只是随着妈妈一起这样叫而已……” 不能,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神无月的事情!这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太早只会坏事! 等恍过神飞回展厅,灯火已经熄灭了大半,此地早就人走茶凉了。 “对不起,光子……”看着坐到地上把头埋在两臂之间微微发抖的少女,夜千雪愧疚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你的错,总归也是要失去的……夜千雪,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也许……我还有机会拿回江菱织造……” “真的吗?”夜千雪孩子似的叫起来:“真的有办法?” “喂喂喂!”突然跑过来的探樱扑开即将抱在光子身上的夜千雪:“有客人,要亲热挑没人的时候!” 此语一出,夜千雪立刻飞红了脸。 “小姐,你不要伤心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服装展开的非常非常成功哦!” “诶?怎么可能!”光子总算抬起了隐蔽的面容。 “就是他啊!就是他在危急时刻走上展台帮助我们解围的!”探樱指着身后的少年,一脸欢庆,至今还沉浸在刚才获得无数掌声的喜悦里。 “你……好?” 就当自己要感谢这个搭救者时,光子惊异的发现,眼前紫发灰眸的男子竟是她老早就认识了的,几幅交错的画面突映,印象里那个长相一般、长发束脑的男孩,如今已经出落成气质不凡的少年了:“洛紫星涵?” “啊~”洛紫扬起浓厚的笑容:“好久不见,天地盟的女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永远不出现的话光子永远也记不起他来,还有那股子早就促成的敌意。 探樱不太了解内部状况,傻傻的说:“他说自己是江菱织造的设计师,今天奉令替光子大人出师!至于那个想趁机夺取江菱织造的金雀城使者也是被他打发走的!小姐可要好好的感谢人家!” “什么?你当着媒体的面说你是江菱织造的设计师?”光子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止呢。”姓洛紫名星涵者火上浇油似的,在光子很是不爽的目光下仍旧怡然自得:“我还和他们说我是你的一把手,想必过不久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吧……” 光子真想拿板砖拍人,谁不知道媒体们的宣传速度,比那九级台风还要激烈迅猛。 扭头,疾步而走,她多一秒都不想见到这个人! 嘤嘤的哭声突然在第二晚消失,慌忙出库的审计员连夜赶来求见晴尊—— 至尊圣殿里,听到审计员报告的晴尊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岩洞闹鬼?怎么会呢!”玉灵碧从不理会妖魔鬼怪之说,她宁愿相信这世上只有神的存在:“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这就是我要向您汇报的,如果没有鬼,为什么会丢失那么多东西?”审计员不知是怕鬼还是惧惮晴尊可能会下达的失责处罚,总之早已小脸煞白了:“昨天琉璃子副使取药的时候,我查了一遍,草药的数量分毫不差,可是今晚再去,靠着西库方向的草药厅里,鱼腥草和忍冬就足足少了两吨,也许我的审计会出现错误,可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啊!” “你先不要急,慢慢说,还有什么事。”晴尊试图安抚情绪慌促的审计员。 “等我到东库查珍宝数目的时候,发现又少了一件东西,就是那个初代国主时期就存在了的‘九霄灵佩’!” “九霄灵佩?” 对于九霄灵佩,晴尊没有太多的认识,只知道那是初代国主发给当时“四大贵族”的镇族信物,是四枚形状奇特的玉佩,每一枚的图腾都不相同,但是联合在一起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丢的是哪一枚?” “青龙灵佩。” “晴尊大人,这事情可严重了,国库从没有发生过失窃案件,有那么强的结界,想必不是人为破坏的……”然道出想法。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闹鬼,第二,内贼。” 然直接否决了前一种猜想:“第一种绝对不可能,我想,只能是第二种了……” “那我宁愿相信第一种!” “唉!” 凉爽的清风习习吹拂,飘乱在空中的发丝会随着步伐一起舞动。 “我说,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一路上不知道赶了这个追随者多少次,每次挨了骂都还是笑脸迎人,洛紫星涵仿佛已经知道了相夫光子对于什么样的人最苦手。 “诶呀,你就让他和我们回去嘛!怎么说也帮了大忙要好好犒赏才是啊!” “对啊,光子,你就不要赶人家走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嘛!” 还有这么两个不断求情的,苦死她算了! 洛紫星涵大笑起来:“啊哈哈哈!看到没有!人家都舍不得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呢!” “我看你是欠揍!”光子想捶他一顿,又不好找理由。 转眼,马车已经行至国都边围了,看看那个一脸傻笑的小子,光子头痛起来,实在想不到打发他走的办法,只好带着进城了。 听了一夜未睡的玉灵碧宣布的国库失窃一事,玉金感觉所有少主的目光瞬间聚在了自己的身上,实则并没有。 “国库日夜有结界看护,怎么可能失窃?何况,还丢失了这么古怪的东西?” “贵族的镇族之宝,还有大量具有清热解毒功效的草药……”宁日潇也开始觉得匪夷所思了,但可以肯定的却是:“不出意外,今晚岩洞里的东西还会继续丢失……” 一句话闹的人心惶惶,那可不是王室的专用钱包,是整个光域经济运转的命脉!除了珍宝器物,就是这个国家全部的资产了! “静然,马上出动机械兵!让它们去检查凝光城里的‘国库’是否也丢了东西!” 晴尊一句话正好踩在玉金那根脆弱的神经上,她想:“凝光城的国库啊……可是我这个财税府管理人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妥当吗?不,不行,他们本来就在怀疑我,不能惹火烧身……” “虽然如此,但还是该派一队人看住岩洞大门,我担心,天外有天,我设下的结界并不是没有破除的方法,毕竟,那和光之结界不同……” “晴尊大人说的对,助贤,你就再派一队人驻守吧!”以悠稍微侧头提示身后的少将。 助贤颔首,还是一言不发。 “好了,要进凝光城了,洛紫星涵我警告你,你的身份我很清楚,所以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光子对着一脸傻笑的男孩说完,语气稍微柔和了些:“夜千雪我是很放心的,和我进去吧!” 几经考虑才决定把他们领进城的,探樱一边跟着一边给光子讲这次服展将要取得怎样的收益。 路过天禁时,碰巧看到领队出城的助贤,光子虽然好奇,但是又不愿意跟那个冰山脸主动搭话。 “这是要干什么去?打仗吗?” 洛紫星涵眺望远去的队伍,被光子一句话塞着:“和你没关系吧!第三战神。” “咦?!”即刻迎来夜千雪和探樱诧异的目光。 光子走到他前面,正视他的眼睛无比严肃的警告:“你最好给我乖乖呆着!如果做出任何违反这里规定的事,我就像上次一样把你的手脚捏断,你是我旗下的‘设计师’,仅此而已。” 冷冰冰的说完,她掉头要走,好不容易拿回的气概却被傻小子的语言再次降住:“嘿嘿……光子少主,现在你的左臂还断着呢吧,至少,骨缝还没有完全愈合,你这么暴力真的没有问题么真的没有问题么哦嘻嘻嘻……” 光子,纹丝不动的姿势持续了十几秒,探樱拉住洛紫星涵拔起腿飞跑,在夜千雪万分无奈的注视下,光子大人果然爆发了。 “洛紫星涵你个混蛋!我现在就要把你拆了!” “‘满眼桃花皆落去,空凉山谷寒啼意,若问红岁长几时,待看明春朝下霁’,静然,你写的吗?” 宁日潇到妙玉宫,这座“花铺厅堂蕊做窗”的小巧宫殿。 正厅里有遍插桃花的内园,静然正坐在花间的竹椅上,一手拿针,轻轻绣补手中的新装。 “嗯,一时有感写出的。” 宁日潇想了想,坐到花间另一侧:“最近发生什么了吗?怎么写出这么凄凉的诗句?” “凄凉?”静然微笑:“会吗?可能……是心里最真实的感觉吧……” “嗯?” “开玩笑啦!”静然扬起更加明快的笑脸,口吻很是惬意:“我很好,只是想飘钺……她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哦……”宁日潇没有再问下去:“你很喜欢桃花吗?” “嗯……盛开在早春,短短数日就凋谢了……很美,也很凄凉……” 宁日潇静静的看着她,又望了望这满室的花红:“大部分的花……生命都很短暂吧……对了,你在绣什么?” 对刺绣很在行也很喜欢的宁日潇见到静然手中的绣品,大发好奇之心。 静然拿给她看,只见一件纯白色的锦缎衣袍上用金丝线精细的绣着龙纹。 “晴尊大人的白袍被血染了,我再给她绣一件,这衣服是光子做的,只是上面的金龙和花边,必须由我亲手绣上去才行……” “为什么呢?这些事叫绣工师傅做就可以了啊,你这样会很操劳的……” “因为……我想把自己亲手绣的衣服献给晴尊大人……” 默默的崇拜,少女把绣袍轻轻贴上自己的脸颊,淡淡的陶醉起来。 至尊圣殿里,那个任何人都不想听到的报告再次传来。 “不、不好了!晴尊大人!”昨天还惨白的颜色,今夜已变作土黄了:“国库又失窃了!” “什……什么?!” Chapter 0049 审计员前来报告,国库失窃的第二晚,同样的事件再度发生! “又是草药吗?” “刚刚我核对的时候,发现九霄灵佩又少了一枚,这一次是西库的白虎灵佩!” “九霄灵佩是光之国四大贵族的镇族信物,它们的存在在当时就等于权力和地位的拥有,可如今四大贵族已经不存在了,盗贼还偷这些东西做什么?” 玉灵碧叫来了玉金还有几个尚在城中的少主,城主归城,发生这样的事也只能按照惯例由有“十二精英护卫”之称的少主们全权负责了。 “我看!八成是想偷出去卖钱吧!”芙菱说了最没有头脑的一句。 碧说道:“不会的,首先,九霄灵佩是独一无二的,只要他拿到市面上,就立刻会被认定是从国库里偷走的,应该不会有人敢收,其次,国库里价值连城的宝物数不胜数,光是千年岩洞里比九霄灵佩值钱的就有很多……我想,盗窃者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那么,我们该怎么着手调查呢?” “当然是出动调查组,国库失窃可不是一般小事,我们不仅要逮到人,就连这幕后可能存在的阴谋也不能放过!”风扬龙泽听说这件匪夷所思的大事,立刻放下忙碌的商府工作,赶来参议了。 “可是……要怎么查呢?” “每天出入的审计员、取货员还有相关的人一个一个的审问调查,我就不信一点眉目都没有!”这位严肃冰冷的女上主才是调查罪案的首席长官。 “好,按照惯例,以悠负责调查此事,助贤协助。其余的人,工作不可耽误,现在回去休息!明天在天禁会议厅,御政宫也会一起来参加这次的国会……到时候,我们再逐一商量吧!” 大家朝他们的首领点点头,刚一转身,就听到玉灵碧笑意浓浓的鼓励。 “不要担心啦!任何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我们不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吗?” 充满希望与阳光的笑脸,那是永远属于碧姐的“财富”。 “玉金,你知道国库发生的事情吗?”当着圣母和众臣的面,玉灵碧连多余的前缀都没有,直接询问玉金。 “回晴尊大人,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作为国库的管理者,你居然在事发两日后才知道,那么,人也都是你调去的吗?” “人是原来就有的啊。”玉金开始爱答不理,全无恭敬之态,仔细看看四周就会发现这样的脸孔数不胜数。 “马上把这两天值班的相关人员叫来,我要一个一个的问。”以悠说道。 玉金白了她一眼,开始和妹喜说说笑笑,其他旗主也依次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大殿之上,顿时嘈如市井。 “这还了得!”相夫光子故意抬高音量:“国会场合居然这么没规没矩,简直可笑!” “这有什么的!”妹喜下巴一扬:“是你们推行的风气啊!说光之国是个自由的国度,人们的言行和思想都是自由开明的!你们平时不也叫晴尊‘碧姐’吗!我们说什么了?倒是你……今天在这里充什么正经人?规矩?哈!你不觉得由‘光之国’的人说出来很虚伪吗?”言罢狠狠的瞥了光子一眼。 “就是说,你认为‘没规没矩,不分场合’的无理行为也算是‘自由开明’了?”一向不喜欢与人争执的宁日潇这时却插了句话,音量虽平,但也足够传遍每个旗主的耳朵了。 “我……”妹喜等人哑口无言。 光子接过来说:“就是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把好端端的葡萄说成是烂掉的!” 妹喜不太懂她的意思,转头看玉金。 因为懂了,所以玉金气得直翻白眼。 虽然口舌上占了先锋,但光子还是一肚子的憋闷。 “总之,各位要提高警觉,近期一定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好了,散会。”这样僵下去也不是办法,玉灵碧只好宣布国会结束。 一如既往,除了瑞拉和现在当职的玉金跟晴尊打了招呼才退下之外,其余的人一句话都没有,直接走掉。 会议厅内,只剩下玉灵碧和其他几位少主。 “我受不了了!”光子一掌拍到桌面上:“这些人到底懂不懂得尊重人!碧姐!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留住御政宫这个藏污纳垢的集团?我们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他们!没有他们,我们一样可以把光域治理的很好!他们除了指手画脚瞎嚷嚷外,还能干什么?” “光子,你听我……” “你不要再说我脾气不好了!你问问在座的大家,哪个愿意和那些人为伍啊!捞不到就用亵渎君主来泄愤!碧姐的尊严被踩在脚底下,我们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们啊?” “光子,相信我,我有我的理由。”就像平时一样,玉灵碧用自己温和的口吻来平息光子的激烈反应。 “我才不管什么理由呢!我只知道,做官的拿着百姓的供奉、吃着百姓的粮食,就应该对他们有所回报,暂且不说御政宫做了什么,单是‘顾问’就不需要这么多啊!看看,除了圣母和她的几个宠儿外,什么‘四十二旗主’,随便封赏,肆意上报薪酬,分明把国府当成了他们享乐的工具!” “那么,依大家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其实,光域大权原本就是我们从圣母手里夺过来的,如今使他们拥有顾问权,多多少少算是一种弥补吧……”碧觉得为难,她是任何一方都不想伤害,甚至每天都在期望不管是哪一党的,都能和平共处。 “碧姐,我们并不想和别人争权夺利,事实上,我相信没有人会喜欢的,如果所有的人思想和做法都一样,也就不会产生争执了,可正是因为……我们与御政宫的人思想不同,他们始终认为我们是‘不切实际’或‘面善心歹’,而我们呢,也无法认同他们的想法和作为……所以,就像光子说的那样,御政宫不可留,请您削掉他们的顾问权吧!”很少出头的海蓁子也不得不提议了。 “但是圣母手里有军队啊,我们如果削了他们原本就少的可怜的权,他们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宁日潇想想都觉得可怕:“雇佣域外杀手集团,进域屠杀我们的民众?” “宁日潇的顾虑有道理,我也认为……” “怕什么!有了上次那样惨痛的教训,我就不相信他们这回还能得逞!”提到“屠杀”之事,相夫光子就痛恨难当:“好不容易铲除了所有的‘迁党’,现在又留着他们的后代在国府,我怎么想都觉得恶心啊!” “我问你们,这两天晚上你们有没有看到多余的人……抑或者,就是你们搞的鬼?”根本不需要玉金交代派遣的人,风摩以悠可以易如反掌的抓住每一个关联者并且毫无遗漏:“老实交代还可以将功折罪,但是如果耍什么花样,你们在职期间发生的祸事,就足以要了你们的脑袋!” 这两天的值班人、进出的取货者还有那两个审计员一个不漏的被叫到了神使宫,众所周知,以悠亲自审案就表示事件的严重性已达到了非比寻常的地步。 “不要以为我在吓唬你们,如果找不到凶手,就用大家的脑袋交差,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几个人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哪还有动心眼的力气?风摩以悠是世界闻名的“铁面无私”,今日就算她的亲人朋友犯了错,她也断不会徇私。 “先押下去……你们都给我想清楚了,别让我调查出来是你们当中的某个人监守自盗,否则到那时你们只会死的更惨!”无视他们冤屈的哭喊,以悠直接奔向国库,进行现场调查。 “碧姐……”宁日潇不像光子那么性急,不过对于玉灵碧的一些决策还是满怀不解:“您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一定要把御政宫留下?” “对不起,宁日潇,我没想到双方的关系会这么紧张,当初我不是不清楚‘迁党’的所作所为,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让他们看看你们是怎么为官的,但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真的……” “好在只有顾问权,不过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不甘心呆在原来的位子上,晴尊大人。”宁日潇改换称呼,无比郑重的请求道:“请听从光子的说法吧,我们认为,这个御政宫确实留不得……大人您宽厚仁慈,才让他们有恃无恐,今天的‘不尊敬’会演变成明天的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为了避免发生无益的争执,大人……请您一定要做出决断啊!” 那样的衷恳让玉灵碧深深感动,只有她知道,宁日潇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说出这等“排除异己”的话,也只有他们大家清楚,宁日潇的为人。 “宁日潇,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深度也有思想,连你都这么说……我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如果是因为尊帝国主,您就把圣母一人留在身边吧,至于御政宫的废黜,属下愿意与大家共同执行,只待您一声命令。还有您担心的军争问题,我相信,有助贤在,一切都尽在掌握……” 那小子经过上回的挫败,是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失手了。 “嗯,我会的,我知道这样下去连你们都会远离我的……我不想和大家分开,所以,我愿意听从你们的意见!” 和宁日潇说话,不管多大的问题好像都能轻易解决,或者,可以使焦虑的心情变得平静。 “是,那么碧姐,我现在就去光子那里。”行礼毕,宁日潇轻轻退出了殿门。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看着光子柳眉倒竖一声不吭的倒在榻上,宁日潇笑着摇了摇她的身子:“碧姐答应罢免整个御政宫了!” “真的吗?!”终于有精神了,相夫光子一个扑腾从床上爬了起来,兴冲冲的问:“碧姐真的答应了?!” “嗯。” “是你劝的?” “我不过代表大家说出想法而已,你说的对,作为国府成员,如果不能给国家提供实质性的帮助,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 “宁日潇!你真是太好了!”光子欢天喜地的扑到她的身上:“有你在真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你别夸我了,如果御政宫的人知道,就不会这么想了。”宁日潇略微苦涩的一笑。 “怕什么!他们除了自己做错事反怪在别人头上,还能干什么?” “你呀,就算有怒火,说话的时候也要控制一些,到底讲几次你才懂呢?”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光子把宁日潇拉到身旁坐下:“可我不明白,既然碧姐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有害无益,为什么最初还要同意御政宫的建立呢?” “……大概是由于心有不忍吧……当初‘迁党’屠杀民众被一一处死,可他们的家人并没有错,圣母也就是因为这点才把这些人收入护光城的,至于碧姐,我敢保证,她并不是认同了圣母的做法,只是不忍心看到她伤心而已,毕竟,那是尊帝大人的生母啊。” “碧姐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这我早就知道!” “可你当时却把碧姐看得很笨哦!” “我哪有!”光子撅起嘴狡辩。 宁日潇掩嘴一笑:“对了,听说你带了两个人进城……” “嗯,你应该都认识的。” ———— “你好,在下洛紫星涵,是来自敌方的间谍,从今天开始就在这里卧底了。”洛紫星涵滑稽的半弓着腰,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做开场介绍。 光子无奈的摇头,从昨天开始他就不停的宣扬自己是间谍,惹的副使们差点把他抓起来。 宁日潇反觉好奇:“若真是间谍,怎么会轻易说出来呢?” “在下有礼物送给二位小姐……”说着神叨叨从身后扯出一朵红色玫瑰:“这朵送给我们的修罗少主……然后……”又抽出白中泛粉的山茶花一朵,姿态优雅的递到宁日潇身前:“这朵献给我们最最聪明的少主……” 宁日潇接过,心想着真是个奇怪的人。 夜千雪不好意思的抓着脑袋:“对不起,二位,我来了……却什么也没带。” “没关系。”相夫把弄着手中玫瑰的花瓣,直接揭露洛紫星涵的小小伎俩:“这花也是从我们城里的花园采的……用你送啊?” “啊……哈哈哈,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嘛!对了,我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忙吗?”接到修罗少主冷瞪一眼的洛紫星涵开始满面纯良的大笑。 光子想了想,拍手叫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你就全力帮我们侦破这件案子吧!” “咦?!” “喂喂喂!你不是要办那个什么御政宫吗?为什么还来参与这次的案子啊?”洛紫星涵跟在脚步不停的相夫身后,不住发问。 光子都懒得回头看他了:“第一,这是首当其冲的事,越多人帮忙越好。第二,御政宫也不是说废就废的,当初国主封了他,到如今就不能无缘无故撤掉……还有第三。”停住,突然一拳打向洛紫星涵,大喊:“你居然偷听我和宁日潇的谈话!臭小子!”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洛紫星涵轻而易举就躲过了自己雷速般的铁拳,而且还优哉游哉的傻笑:“没办法,谁叫我是间谍呢?” “呵……”难得光子发出的笑音也会不可捉摸。 “不、不好了!”新派遣过来的审计员慌慌张张跑到这里:“少主大人!不好了!” “又出什么事了?” “刚刚我到南库核对宝器数目,发现、发现又少了一件!” “什么?!” “这回丢失的是九霄灵佩当中的朱雀灵佩!” 就在以悠的人撤离此地不久,第三件宝物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仔细找过了吗?你们确定是丢了?” “是的!” “你马上回去通知晴尊大人!洛紫你在门外等我!我要亲自去看个清楚!” 光子能想到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第四枚九霄灵佩纳入保护范围,等她赶到国库的最后一个府库时,会如愿以偿的拿到第四枚九霄灵佩吗? Chapter 0050 “助贤的人还在外面,从入口进去是不可能的,以悠刚刚也在那里,为什么还会发生同样的事?!”直到丢失第三枚九霄灵佩,玉灵碧才觉得不妙。 “事情太诡异了,我还要回去仔细侦查一下,如果真的有贼人入侵,绝对不可能全无线索的!”以悠的眉轻轻拧到一起:“对于我们怀疑的对象,我也一一审问过了,偷盗者一定功夫了得,所以不会是这些人……” “那有没有可能是玉金?”见玉金不在现场,芙菱问道:“她是现在管理国库的人,想要从里面拿东西她最有权力了!” “应该不会!”也俊反驳了妹妹的说法:“要真是她指使的,或者是她以职位之权索取了什么,以悠在审问的时候那些人就不会用性命担保和自己无关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是玉金做的,那么这些人里就一定存在间谍或是被收买者,因为想要突破碧姐的结界还有重重守卫的视线全无痕迹的下手,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可是,我也能够确定不是这些被审的人……”以悠的话让大家陷入千头万绪的境地,他们都清楚,她风摩以悠审问的犯人,是绝对没有抵抗之力的。 “我再去看一遍!起码,要在第四枚灵佩丢失以前保住它!” “臭小子,跑哪去了?” 一出国库,便不见了洛紫星涵的踪影。摆摆头,光子决定带着九霄灵佩之玄武回凝光城找玉灵碧,途经城外绿化带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满脸怒气的男人,相夫光子躲闪不及,顿时心乱如麻。 “爸,找我有事吗?” “你说有什么事!” 父亲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虽然光子不记得他有和颜悦色的时候:“爸,跟我回去说吧!” “别叫我爸你爸死了!”父亲不耐烦的骂道:“你呀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告诉我吧!”说罢往路边的长椅上一坐,一副怒气冲冲准备开审的样子。 “你是为了裕儿的事吧,奶奶……都跟你说了?”光子小心的问。 父亲登时脸色一青:“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多大的出息啊!敢气你奶奶!你是什么东西啊你?看不起裕儿?像你这么没有教养的人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光子知道父亲平时的爱好是没事找人骂一骂,即便有再多的不满她也没敢说什么,于是这相夫先生就更加得寸进尺了。 “我告诉你,你要是看我活着难受,你就把我整死!别想打你奶奶的主意!没有人性的东西!谁把你养大的?没有你奶就有你啊?我们还没吃你的呢!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回报我吗?” “父亲大人,您消消气,您到底希望我怎么做?”相夫光子只好后退一步,方求海阔天空了。 “我希望你怎么做?我希望你把我弄死!然后全天下就都知道你相夫光子的能耐了!对自己的父母恩将仇报!多有出息啊你!” “您骂也骂够了,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了吧,我还有事要向晴尊大人报告呢。” 这时候走过来两个路人,父亲冷冷一笑,高声大吼起来:“哼!就你?找晴尊?就你这样天天祸害养育恩人的畜生,晴尊大人稀罕见你啊?你没和她说你在家是怎么害人的吗?就算在外面恐怕也没人对你好吧,一个不把自己的父母亲人放在眼里的人,跟谁能行啊!哼,还见晴尊?你能有多大出息啊?整天就知道玩嘴!好赖不懂的货!” “父亲大人,您在家骂我也就算了,没必要在外面也这么说吧。” “诶呀!”父亲立刻起身甩到她脸上一巴掌:“我是你爸!只有我骂你的份!没有你对我说不的权利!畜生!你是喝我的血长大的!现在就这么气我啊?你真是好‘孝顺’啊!” “打人骂人指责人都得有个理由吧,如果我有错,您打死我我都没有怨言,可每次只要您一不高兴就这样往我身上撒气,丝毫不讲道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光子捂着被打的脸,觉得委屈。 “讲理?我跟你讲什么理!”父亲暴吼一声,口水横飞,引来路人一阵侧目。 “有什么话到了家再说行吗?”光子可不想这样争执下去,就算要打要骂,也得分个场合。 可是她的父亲根本没那个意思,他认为,丢也不丢他的脸:“怎么!你还要违抗我的意思啊?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啊!敢和你老子抗衡!”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啊!” “把你弟弟弄进国府!职务必须和你一齐、或者在你之上的!” “奶奶没告诉你没那样的官职了吗?”光子知道父亲发飙都是祖母打小报告的结果。 “没有就弄个低一些的,反正这事儿你不答应以后就别叫我爸!” “爸!这种事真的不是我能够做主的啊!每个官职都是按个人的能力和水准素质进行分配的,是人事部的事,不在我的干预范围之内啊!” “别和我说这些!没有用!”父亲摆摆手,一脸愤恨:“你糊弄谁呢?你要是想把你弟弟弄进去、人事部也管不了啊!你当初是怎么当上的现在就怎么让你弟弟当!” “如果裕儿有我的能力,我巴不得他也进国府效力呢,可是我听说他在第二场选考就被淘汰了,本次考试规定,只有晋级到第三场的考生才有可能进部门实习,并且不是什么高职的工作,裕儿自己没有中选,并不是我的错啊!” “别和我说那些!没有用!你要是真想帮忙,靠关系也能把人弄进去了!糊弄谁呢!” “国府最忌讳的就是裙带关系和走后门,任人唯亲是最可恶的行为!您认为我们会做那样的事?” 很可惜她又问错了人。 “别给我整这一套!你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没拿钱给你你自己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办法你自己也知道!现在跟我装正经?你还拿不拿我当人看了!”恼火的絮叨突然又演化成痛恨的咆哮,相夫先生恨不能吃了光子:“你和你妈一个死样!都不拿我当人看啊!你们谁可怜我?谁拿我当人看啊!啊?!”眼睛瞪得都快蹦出来了,相夫先生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下光子可真到忍耐的极限了:“爸!你怎么不跟我讲道理都行!但请你不要侮辱国府的选官制度好吗,我是靠自己的能力进来的,没有花一国币,您这样轻视我,实在让我生不如死!” “那你就去死啊!你还有脸喊冤?你爸求你这点事你都不帮,还有什么好说的!好吧!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呸!畜生!”一边撇嘴一边悻悻的小声咒骂:“看咱俩谁狠!敢跟我较劲!你给我等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总有一天你靠不正经手段进入国府的事情会穿帮!到时候连只狗都不会娶你!等着吧!哼!看谁能干的过谁!”最后恶狠狠的回瞪光子一眼,好像在说下次见面咱们“继续”。 一手扶住粗糙的石砌墙壁,相夫光子的脸色瞬间惨白下去。 探樱担心的看着气愤过度的少主,想走上去扶她:“我给你沏杯安神茶!你不要乱走,回紫恒殿等我啊!” “走开!”伸手捂住左边的胸口,体中如有千万只蚂蚁在钻,让她痛不欲生,那不是愤怒的眼神,而仅仅是痛苦。 “少主!” “走开!不要跟着我!”声音也开始如死水般低沉颓废:“把这个送到碧姐手里……快去!” “可是少主你……”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探樱不安极了:“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啊!” “少啰嗦!我是走不到那里了,你替我送过去,如果耽误了大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快去!”胸口的手已经移到了右边的脸颊上,把那里隐隐散发的灰暗色彩紧紧遮住。 “是、是!”探樱吓得蹬腿就跑,生怕再耽误一刻。 再美丽的风景她也没心情去欣赏了,不知道该怎样结束这种痛苦,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于“其他人”尚可以从容不迫的应付,可是对“这些人”,却毫无办法。 走到一片树荫下,她找了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将右手放了下来。一片火红的溃疤登时呈现在这张媚若娇阳的脸上,穿梭在口鼻间的空气火热难耐,红疤慢慢延伸到眼角之下、脖颈之上,虽然只有半边,但已是恐怖难睹了。 “呼……呼……”好痛苦,根本无法顺利的呼吸,浑身的力气就像被火烧干了一样,往后一仰,光子靠住树干开始回忆阿紫师父说过的话。 “你如果不想这样痛苦下去,就要让自己的身体与毒素融合,直到那一天,你才能真正的做到百毒不侵……” “已经两年了……我还是不能控制身体里的这股剧毒么……每次离开药物的时间久一点,身体就像火烧一样难受,什么力气都没有,可恶……难道真的要我用江菱织造去换吗?” “喂,你还好吧?” 洛紫星涵突然一脸好奇的从光子脚下冒出来,使她本就难忍的疼痛更加剧烈:“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直觉!”洛紫笑眯眯的蹲下身子:“你的脸怎么了?” 光子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如果让众人看到她现在的状态,肯定会大呼稀奇的:“和体内的毒素无法融合,烂掉了……” “啊?是刚刚发生的事吗?” “每次……吃不到……缓解药,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折腾我一会,毒素慢慢调和,疤……就会褪去……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发……作……” “……其他人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们……”相夫光子强喘了一口气,眼前登时昏黄如蜡,她脑袋一耷,痛晕过去。 “那光子呢?”玉灵碧从探樱手里接过玄武灵佩,却没有看到光子本人。 九霄灵佩上刻有象征性的美妙纹络并且在最上端留了一处缺口,鸡蛋大小,形状扁圆,通体发出黑色莹亮的光泽,据说,每一枚灵佩的颜色和其身所雕之纹都大不相同。 “光子少主她……她很不舒服,现在应该还在城里……” “她不舒服?她怎么了吗?” “刚才……刚才……和人吵了一架,好像是气的……” “谁这么大胆啊!敢气我的光子姐姐!”也不知道芙菱到底晓不晓得光子的遭遇:“我去捶那人一顿帮她解气!” “总之,这枚九霄灵佩一定不能再丢了,并且……我们要想法子‘阻止’他继续偷盗……”看以悠的样子,八成是有了什么对策。 “真是的,棠烟到底在搞什么啊!”从容一边抱怨一边不得不自己下厨填饱肚子,天知道她做的东西是倒找别人钱也推不出去的,尝了一口还在锅中沸煮的鸡蛋汤,她险些把胃吐出来:“噗!这真的是人吃的东西吗?” “棠烟啊!”用汤勺敲打着锅台,从容无力的仰天呼唤:“快回来啊~快回来~” 结果,她情愿挨饿也不要吃自己煮的东西。 晚上做梦都在和小朋友抢点心,实在受不了,从容一个扑腾从床上跳下去,随意披了件外套不顾时间的早晚跑出了门。 这里的人们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夜未深,家家户户便熄灭灯火,就寝安眠了。只有道路两旁孤独的街灯为少数的晚出者提供着服务。 “环境真好啊!”不得不佩服这里的环保水平,从容的家乡到了夜晚雾气重的连路都看不清楚了,可是这里的空气居然和早上一样清爽! “啊~~真舒服啊~”在品味空气里的美好味道时,从容根本没有发觉身后越过的无声黑影。 一只流浪的野猫突然闯入视线,用那双发着金光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那种眼神,并不似动物所有。 “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啊……听说这里有专门的夜市,找找看吧……”虽然不能保证不会遇到坏人,但她也无法坐视自己的肚子不管,谁叫自己的厨艺差到极点了呢? 沿着路边走了一会,身后那个晃晃悠悠的人一个不稳撞了过来,从容反应不慢,一步跳到旁边,才看见是一个满脸酒光的醉汉,嘴里唧唧咕咕说着不堪入耳的粗话,她心说,这样的人真是到处都有,即使是在这样的国家里。 叹了口气,她继续往前走,谁知那人忽然就发起酒疯,拎着手里的空瓶子朝她猛砸过来。 “妈呀!”从容大叫一声,拼了命的往旁边闪,那醉汉大概是心情不好想找人发泄一下,而她理所当然就成了出气的对象。 “死丫头!我砸死你!” “救命啊!”眼看着那个瓶子就要碎在头上了,从容大喊救命闭上了眼睛,唉!不会功夫真是一种困扰啊! “呃……呃……”结果瓶子碎在了醉汉的头上,那个人瞬间倒地,头破血流却呼呼大睡起来。 从容不可思议的看着帮忙夺了瓶子敲他一头的人,把嘴张成了圆型。 “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温雅的笑容和口音,紫韵漂零弯着两眼把一脸惊愕的从容从地上拉起来,身旁只有一个人,一个带着头巾、额前散落着些许雪灰色头发的男孩。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从容记得这个人已随着木茉城主回青城了,没理由出现在这吧。 “嗯,夜晚容易受凉,我们找个地方聊吧。” 从容被刚才的事吓得不轻,比起饿肚子她此时更在意温度的骤减,于是张罗起来:“我家就在附近,到我那儿坐坐吧。” “你的新家不错呢!”紫韵坐在沙发上,笑容满满的品茶。 那个和多多看上去一样大的男孩,端着茶杯缄默不言。 “怎么就你一个人?照顾你的人呢?” “咕咕咕……”肚子的叫声回答了他的问话。 好饿!从容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斜着身子倒在对面的沙发上,全然不顾形象:“你不是被晴尊大人追捕吗?为什么还在这?” “哦,你说通缉的事啊。”紫韵笑道:“我也是几天前才听说的,晴尊大人已经赦免我们了……为了感谢她,我们就回来参加国府选考了。” “咦?你要在光之国工作吗?” “是啊,我想以后说不定就在这里落地生根,多少找些事情来做嘛!听说你也参加了?” “是啊,可是一定过不了的……”从容沮丧的闭起眼睛,心说饿死她算了。 “不要这么说嘛!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不知道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对自己讲这样的话,只是那双紧捧茶杯的纤长玉手和一张过比天仙的清雅容颜让从容艳慕不已,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漂亮呢?美丽之余还散发着浓浓的俊伟之气。 似乎,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同呢,而且声音也不是那么娇柔…… 从容进入遐想状态,直到发觉紫韵投来了诧异的目光,才开始转移话题:“对了,他是谁啊?” “我叫爱弥瓦尔。” 说话了!男孩极其平静的气息与他的年龄不大相符。 “哦,你好……呃!” “你怎么了?”看从容非常难受的打了一个嗝,紫韵以为她吃多了:“还好你不算胖,女孩子最好是控制饮食,保持身材嘛!” “什么身材啊……”从容饿得连眼睛都快张不开了:“我从中午到现在一粒米都没吃,还保持呢!都快饿扁了我!” “那你刚才……”紫韵有些纳闷她那一个嗝从何而来。 “你说打嗝啊?那是‘饿嗝’……呃!”某人大言不惭的解释说。 紫韵哈哈大笑起来,爱弥瓦尔则是无奈的丢下一句:“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这样好了!”紫韵两手一合,兴致颇高:“我来做~!” —— “好厉害啊!” 刀工、配制、烹调……每一项技术紫韵都拿捏的很完美,看从容目瞪口呆的样子,他笑着把一块酱好的火腿塞到她嘴里。 “太好吃了!漂零!你将来一定是个贤妻良母!” 此言一出,紫韵先是愣掉,接着和爱弥瓦尔一起捧腹大笑起来:“我应该向你澄清一个事实了,从容,我不是女孩子,是男的哟~” “男……男的?!”从容惊声尖叫:“怎么可能啊!” “已经有好多人误会了,每次都要解释一遍,真麻烦……”爱弥瓦尔对于紫韵带给人们的视觉误区已经见怪不怪了。 从容怔了半晌,回过神后绕着紫韵看了几圈,发现他的身形真就比一般的女孩子强壮。 “饭菜都好了!你可以解决饥肠辘辘的问题了!” 还在发呆的空当,紫韵已经把佳肴端上了餐桌。 结果自然不用说,从容可以替紫韵拍着胸脯保证,他的厨艺跟棠烟比起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了,从容,明天的考试你要继续努力,只要再过一场,就有一件天大的好事等着你哟!”紫韵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什么好事啊?”从容却不抱什么好奇心,心说总不会是让她回凝光城吧,那也太异想天开了。 Chapter 0051 “从容,其实我今天出来也是为了找你。”紫韵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带有一丝警醒的口气像要对从容表述什么。 “咦?” “我来替晴尊大人传话……只要你通过接下来的测试,她就会给你找一位‘老师’,教导你如何成为光之国府的成员。” “啊?是真的吗?”从容惊叫着站起了身:“你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晴尊大人说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爱弥瓦尔证明。 “铛铛铛!”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从容即将发出的疑问:“一定是棠烟!” 飞奔过去开门,果然是她,湿淋淋的薄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疲惫的面容苍黄如同枯叶,眼底泛黑,嘴唇沁血,女人似乎失去了继续清醒的力量,一步没稳倒向从容的怀里。 “棠、棠烟?” “需要帮忙吗?”紫韵担心的看着她和怀里的棠烟。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了。” 棠烟被扶进卧室,没几分钟就醒了。 看从容松了口气,紫韵才安心的拿出一杆短筒:“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这个给你,有任何需要,就冲着窗外把上面的弦一拉,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从容不知道这位姐姐般的人物在卖什么关子,总之心里有一股冲动,叫她毫不犹豫的去相信他。 月移云边,把黑雾之中迷埋的高楼一角隐现。 楼端的少女,对着一望无际的天河长叹:“这次是不得不回去了……” “怎么还不睡?”瞬间出现在身后的粉衣女子如划破夜空的一缕霞光,炫目异常。 “是你啊,隐瓴……”少女缓缓扭头,浅淡的月光洒在她那张宁静秀雅的容颜上,乌黑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宽松的裙摆在夜风的吹拂下有节奏的掀舞摇动着。 “嗯……”名为隐瓴的女子有一双霞光般明透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又仿佛蕴藏了不可揣测的深意。 “隐瓴,帮帮我,在这里,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求谁……” “这次的任务,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你不但不该觉得困扰,还应该满怀兴致的去完成它。”隐瓴的口吻温和如初,只是目光的温度已降到了冰点之下:“况且,不去做些什么,你会甘心吗?” “可是……我并不想伤害静然啊……她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好伙伴……” 柳言飘钺为难的样子在隐瓴看来十分可笑:“已经分道扬镳了,没必要去在乎不相干的人,别忘了你的目的,你不是要替自己出一口恶气吗?而你现在效忠的组织也正需要你的帮助啊!” “可我还能做什么,到组织两年多了,上面从没给我分配过重要的任务,是因为不信任我吗?”飘钺不止一次觉得孤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敌人,却也找不到同伴相依的温暖,她一度认为离开了那个让她觉得屈辱的地方就会得到解脱,谁知道,她只是让自己陷入到另一个不可自拔的深涡而已,然而,尽管孤单与痛苦,她也不想舍弃。 这是天魔教给予她的“重生”机会,在天地盟将她“舍弃”时收容她的避风港湾。 “看来,不单在天地盟,就算在这里,我也是个毫无用处的废人……” “不是那样的,飘钺。”隐瓴眺望远处夜空的目光愈加沉邃,连声音都变得飘渺了:“不管是鬼冥军还是冰影军团,都不需要没有价值的废物,这就是天魔教,只要被承认,就是可以为组织提供帮助的力量……” 飘钺陷入沉默,她在心底不断的问自己,真的要为了对付天地盟而去伤害静然吗?真的要去伤害那个与自己经历过许多风雨和苦难的少女吗? 隐瓴收回远望的视线,一把扳过飘钺的肩膀,强使她正视自己变得恐怖阴冷的目光:“你更应该知道,违抗组织下达的命令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飘钺浑身一战,仿佛在顷刻之间被人操控了心智,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着。 高楼的另一边,那面漆黑的铁墙后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几双充满了窥欲的眼球正狡猾的转动着。 “哇哇哇!”嘉琦芙菱捧着一怀的水晶珠子,眼泛金光:“好漂亮啊!静然!这些都是你穿的吗?” 那是几面图案与色彩各异、由静然亲手串制的珠帘,根据晴尊和每个女上主喜好的差别所选取的材质也大不相同。 “我现在就回去把它挂起来!”芙菱一眼就看出这面泛着浅黄亮光的琥珀帘子是属于自己的,丢下一句话就兴奋的跑回了荷颜宫。 海蓁子摆弄了一会儿手中这面蓝的像汪水似地珠帘:“木茉她们不能在第一时间收到真是有点可惜,不过我也要回宫挂帘子了!静然!谢谢你!” “……静然妹妹,为什么我没有?”也俊学着女孩的模样,嘟嘴,撒娇。 “对不起,男孩子我会另送其他的东西……”静然抱歉的解释,很认真的对待也俊开起的玩笑。 “就是,你总不可能喜欢这些女孩的玩意吧!”风扬打趣道:“不过,弄一个好像也不错!” “龙泽大哥你千万别和也俊少爷学,会很糟糕的!”梅影从旁边冒出头一脸正义的劝告风扬。 也俊看了看梅影,头上冒出十字路口:“你个小丫头片子!不跟着疯丫头回宫还在这里瞎掺和!” “诶!”梅影做个鬼脸,嘻嘻哈哈跑掉了。 “不过静然,真的好美啊,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呢?”化羽赞叹着,手中一面做工精巧的羽白色珍珠帘散发出纯净的光彩。 静然浅浅的一笑,笑中莫名的伤感与不安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有时间我来教你吧。”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沐月薰随静然回到妙玉宫,静然站在飘落的桃花前沉默了很久,然后,她伸手折下一截花枝,淡然的向身后的少年发问:“薰,你说……如果一个国府成员有着罪恶的过去,会给国家造成怎样的影响?” 名叫沐月薰的少年副使想了一下,才回答:“那要看是怎样的罪……” 静然把头轻轻一摆:“不,不管是怎样的罪,都是不可抹灭的污痕。” 心间流淌的记忆里,有一把把锋利的刀刃越过,即使无人窥见,那样的“贯穿”也几乎让她体无完肤。 “少主,你还好吧?”看着眼前不住颤动双肩的少女,沐月薰知道,她在哭。 “我好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再也……” “少主,不早了,叫妙雪来服侍你休息吧。” “不用了……”静然抬脸,眼角轻缀着晶莹的泪珠:“帮我把所有的文件送来……” “少主,你要?” “快去!” “……是。” 张开眼,洛紫星涵的脑袋很欠扁的晃来晃去,光子一拳猛砸,这回正中! “嗷嗷!你干嘛起来就伤人啊!”挂彩的少年终于爆发了对于此人粗暴行为的强烈不满。 “我睡了多久?” “二十个小时零十三分钟。”洛紫抬头,脸的右边已长出熊猫眼。 “噗!”光子险些把喝的水喷到他脸上:“你应该照照镜子。” 洛紫何等机灵,抢了光子的茶杯用水面照:“啊!啊啊!我毁容了!本少爷毁容了!” “哈哈!本来就没什么长相,还毁容呢!”也不知还梦寝哪里来这么多茶杯让光子一碗接一碗的灌。 洛紫好像是第一次生气,不过他很快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坏笑:“嘿嘿,你先别得意……难道你就不担心在你睡着的这段期间……我会对你做什么吗?啊嘻嘻嘻嘻……” 那种坏笑应该使人急促不安才对,可是光子笑得比他还阴:“没关系,我不怕!” “为、为什么?” “我在昏倒期间散至体表的毒素会是平时的百倍,你若真的对我怎么样,早就没命活了!” 难怪她笑的这么放心,原来早就设好陷阱了啊!洛紫大受打击的垂下脑袋,心里郁闷着怎么就治不了这丫头? 算了,到外面透透气去! 脚还没有迈开,光子又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句惊人的提醒:“对了,是你把我抱过来的吧,谢谢啊……不过可惜的是,我的衣服上大概也会残留一些剧毒,你现在应该已经……唉……” “……”洛紫星涵沉默了十几秒,苦瓜色从额头蔓延到脖子根:“啥?!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哪知道你会这么好心送我过来啊?没办法!”光子耸耸肩,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大笑出声。 “你……”洛紫觉得天塌地陷带来的绝望也不过如此,眉头不断抽抽着:“史上最恶毒女人非你莫属啊天地盟大将!” “那么,你想活还是想死呢?” “神经病才无缘无故想死的吧!”洛紫吼道,然后开始浑身乱抓一通:“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还没有打败那两个家伙!还没有完成我的理想!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人世呢!老天!救救我吧!” 光子心说这小子是白痴么,自己就在这里居然去求天,天会管他才怪:“不想死的话也可以……但是我要你配合!” “诶?”洛紫停止抓挠,已经猴急的毛发乱飞了。 看他的滑稽样,光子又是一阵爆笑:“啊哈哈哈!你这个样子好像动物园里的金丝猴啊!哈哈哈!” “你、你会不会比喻啊!”洛紫羞红满脸来纠正:“是堇丝猴!” “我告诉你哦!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天大的美梦!”芙菱把自己昨晚上做的梦从早上宣扬到现在。 光子才到这里,还搞不清楚状况:“是什么梦呢?” “我梦到我骑着扫把在天上飞!落地之后,我就用扫把扫地,扫出来满地的水晶珠子哟!”活泼的神态,加上声情并茂的表演,芙菱的活力的确有点充足的过分。 光子有些无语:“这个……应该算不上什么‘美梦’吧……” “算得算得!”芙菱强烈的表示:“这是第二等的美梦!之前我梦到过别人追杀我!我也是骑着扫把逃跑的!那才是第一等的美梦!” “为什么你的美梦都要骑扫把啊喂!”光子对这种匪夷所思的梦感到哭笑不得:“再说,为什么被追杀也算是美梦?” “因为我从小梦到的都是大吃大喝大玩大乐这些愉快的事情!还从没梦到过这么特殊的呢!简直是经典!” “我看你是欠扁!”弹一个响嘣在她脑门上,光子啐道:“一大早就炫耀你的美梦史!合着我们整天都在恶梦里过活呢!” “嘻嘻……” “各位少主!今早信鸟村发布的报纸送来了哟!” 白颜笑盈盈的捧来一摞杂志,芙菱和也俊立刻饿虎扑食般的飞了过去,不但比速度还较量起了占位的水平。 “我看看!我看看哦!” “你让开啦!秃子!” “谁是秃子啊你这臭丫头!” 直到每人手里都有一份,天禁会议厅才安静下来。 以悠从不迟到,今天却意外的姗姗来迟。 负责迎接众位大人的妙雪副使立刻鞠了一躬:“以悠少主,各位大人已经都在里面了。” “等下我会和晴尊解释的。”说罢眼神一动,转头,原来是玉灵碧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悠悠,国库那边怎么样了?” 说到这点,以悠严肃的表情才有了隐隐的愤然:“本来已经把人引出来了……” 玉灵碧高兴的眼冒星星。 以悠看看她,示意别高兴的太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摸清了我术法的路数,一一破解之后逃掉了……” “唔……”一丝沮丧让玉灵碧瞬间垂头。 “不过……我已经打伤她了……” “诶?!”拜托悠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好嘞!”一把搂住不是很适应搂搂抱抱行为的以悠,好像没有注意到她正在僵硬的配合自己的动作:“我们进去吧!~” 十五分钟后…… “真是了不得啊!这下子你可出名了!”雅因把一张报纸狠狠摔到漠水静然的脸上。 静然惨无人色,两只墨眸早已暗淡无光。 “一定是有人栽赃!”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芙菱早就铁青了脸:“静然!你不要怕!这一定是有人栽赃!信鸟村那些混蛋!他们刊登的东西不都是写实的吗?为什么这回却睁着眼说瞎话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报纸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我该怎么说你呢!静然丫头,你知不知道这么一来我们国府的颜面就全毁了!”一向疼爱女上主的水神阿姨此刻却对静然失望透顶。 “不要这么说嘛,阿姨……”玉金笑道:“这也不是静然愿意的啊,谁知道这种事情时隔多年还会被揭露呢?对吧,碧姐……” 与其关注报纸上刺目的字眼,碧此时更在意静然的心情:“然,你陪她回去休息。” 静然不敢去看大家的眼睛,她害怕目光交汇的瞬间会发现那些眼神中已经失去了支撑她意志的东西。 信任、关怀和友爱。 无力的合起双眸,牙齿紧咬着的唇瓣慢慢渗出鲜血,她推开秋之翼然,如一阵逝去的清风毫不停留的逃离这里。 桃红漫天,沁在眼里化作一滴滴鲜艳的红……紧闭着的眼帘不愿打开,可泪水却像断线的珠子涟涟垂落。 报纸上那醒目的几行大字,是把她打入万劫不复之渊的凶手—— “光国现任少主漠水静然,十年前曾参与月之国鬼冥家族被屠一案,疑为主谋者帮凶……” 可以想象看到这几个字时大家的表情,或许,开始不去相信,可谁又能保证他们日后不会成为谴责自己的对象?连自己都不再相信自己,何况是别人。 痛…… 她捂住胸口,忍受锥心的苦楚,那个想永远遗忘的夜晚终究如死水中划过的涟漪,重新把一切不堪回首的往事戳破,而后,呈现在众人面前□□裸的真相,就是自己一直预见却不愿面对的结局。 一切皆如她的料想。 不出半日,“天地盟少主漠水静然是曾经的杀人狂魔”这一消息如疾风迅浪般扑进每一个国府之人的耳朵,这条惊世骇俗的传闻会带来怎样的影响,静然和她的同伴们都不敢推测下去。只是,那些预料之中的神色却让她没有来由的痛彻心扉。 鄙视、恐惧和猜忌。 去往御政宫的路上,这样的神情屡屡呈现,道路前方停留着两个像是在刻意等候的人。 “哟,杀人魔女,我真想知道这次天地盟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是啊,真可悲呢,平时摆出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原来都是演出来的!” 绕过不断口吐讥讽言辞的钏和妹喜,静然沉默的走向神母殿。 “发生这样的事……晴尊,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一次,圣母把国会的临时召开地点定在了护光城神母殿,所有的人都被传唤过来。 静然站在众上主之间,一直深深的埋着头,墨色的发丝遮住她的脸,看不见神色。 “静然!你还有什么话说?真没想到你是拥有这种前科的罪犯!我们也不能保全你了!晴尊!马上把她交到月之国手里吧!”圣母见玉灵碧一直在犹豫,只好迫不及待的下令了。 “静然!你快跟他们解释清楚!真是的!报纸上写的东西没凭没据怎么还会有人相信呢!”光子愤愤不平。 都说天地盟的女子中静然是最没有特点的一个,可在这个圈子里的人也都知道,这个“毫无特点”的姑娘,最大的“特点”就是那无人可及的善良。 “没关系!静然!我们都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就大胆的说!我不信走得端行得正的人还抵抗不了坏家伙的诬蔑!”芙菱不屑的瞪住她向来仇视的御政宫,与对方不甘示弱的目光碰撞着,如果不是场合与时间的约束,加上身旁几个同伴竭力抑制着自己的爆发,依照她当下的情绪,一定会冲上去揍人的:“静然,我们都相信你!我们不怕他们!” 没有一个同伴在怀疑自己,他们拼命的要求她澄清、解释。可是,静然的头始终没有抬起,唇上的鲜血如泪水坠落,一颗颗滚到地上。 Chapter 0052 “静然,只要你说没有,我们就相信你,我们会竭尽全力的帮你洗脱罪名。”玉灵碧从没有怀疑过谁,不过她更希望静然可以亲口说出来。 “你说话啊!你一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对于她的不加辩解,圣母觉得十分奇怪。 “静然,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着手调查!”很少在这种时刻开口的以悠、那个刚正的经常会不近人情的以悠,看到情绪异常低落的静然不由得想出手相助:“这样天大的事,如果真的有人栽赃,不管是谁,他都死定了!” “哼……”光子轻轻笑起,她正愁找不到废黜御政宫的理由呢。 御政宫察觉出天地盟的话里有话,本就因为静然的不干脆心生恼火,现在更是咬牙切齿的目放凶光。双方的气场都很强烈,相互间不甘示弱。 只等静然一句话,天地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应”下一句了。 而漠水静然,在表示着不同态度的众人面前,却依旧无语沉默。 “静然……你说啊……” 突然,她抬起了头。 看到那只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在场之人全部惊讶的张大了嘴。 苍白秀雅的脸容上,明明是黑如墨莲的瞳眸,竟闪烁出鲜血一样惨烈的颜色。 “静然?!” “是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快要听不见,凌乱的发丝放肆的横遮在脸前:“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人也都是我杀的……” 这句话,远远比那只眼睛来的震撼,包括对面的御政宫成员,在场者无不愕然失色。 “静然?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啊!”光子急得不知该怎样堵住她的嘴。 “这就是事实,报纸上面写的……杀掉了三十多口人的凶手,就是我。” 连小虫子都不忍心伤害的少女,连看书都会为其中情节感动到落泪的孩子,连自己受了委屈或冤枉都不会去辩解、害怕伤害更多的人的静然!居然承认……自己是那个可怕的杀人狂魔?! 在事情没有得到确切定论之前,没有人能够把一个少主囚禁下牢,但是静然认为,她与伙伴们之间已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渠,她在深渊的彼岸,遥遥相望,却再也不能回到原处。 满室的桃花,香气袭人,媚影尽处的人儿纠结在痛苦的漩涡中,无法逃开。 “静然……”海蓁子看着她,心痛不已:“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千万不要把痛苦埋在心里……好吗?” 只有海蓁子,现在就只有她了……静然的嘴唇抽动着,把头埋进她的怀,哭泣。 “从你和飘钺收留我的那刻起,我们三人就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虽然飘钺现在不在这里,可这种关系始终不变……她不在,有什么话你要对我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深深的话语让漠水静然的痛从血液蔓延到全身,最后是灵魂:“海蓁子,对不起,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我以为,事情过去了就不会有人再提起,可是没想到……对不起……” “傻丫头。”海蓁子轻轻抚摸怀中少女头顶的发丝:“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秘密,再好的朋友也有不说的权利,你不愿意讲,我和大家都不会勉强你的……只是,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场血案……你真的参与了么?”了解静然的品格,即便是问,海蓁子的心里也充满了否定。 “海蓁子!求求你相信我!”静然抓住海蓁子的手,流着眼泪说道:“对不起,我发过誓,不能讲出真相,只是……海蓁子!别人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希望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海蓁子知道静然的担心,所以连忙解释:“不只是我,大家都会相信你的!” “海蓁子……我……我好想飘钺,我很久没看到她了,我……” 静然哀切的哭声和幽怨的泪水让海蓁子心如刀割,这样一个脆弱的好似玻璃娃娃的女孩、这样一个善良无助的存在,真的可以像自己一样坚强的面对不愿回首的过往吗? 不,静然从来不会,她是大家的保护对象,就像枝头上盛开的桃花,一旦被树枝舍弃,就会任由烈风吹洗,从此化作土中香尘,消失殆尽。 “以悠,我跟你保证,一定是有人散布谣言,想要我们天地盟人心涣散,这样的伎俩我们不是没有碰到过,你应该很清楚啊!”海蓁子跟在前往国库查案的以悠身后,步步紧随:“何况以静然的心性和为人,我们也要相信她啊!以悠!” “这话你和我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以悠冰冷的打断了海蓁子的补充:“她有否认吗?她不是已经承认了?……不过,不管她否认还是承认,这件事情都需要调查,而且,是由我亲自调查!” “以悠!” “不要打断我!”以悠回首,正色道:“如果事情的真相大白天下,那个罪魁祸首一定逃不了干系!包括现在的犯罪嫌疑人静然!” “可她是我们生死与共的伙伴啊!难道我们不该相信她吗?!” “你们那样相信翎,可是结果呢?” 一句简单的反问,却使能言善辩的惠茵海蓁子语塞难回。 “我只相信真相,还有公律,不管是谁,只要犯了罪就一定要遭到相应的惩罚。我是不会对任何人手软的,同伴也一样!” 海蓁子知道,这样一个从不说笑的人嘴里吐出的话,向来都是势在必行的标志。 “棠烟!你怎么样了?” 看到守在床边好像一直在等她醒来的从容,棠烟欣慰的笑了:“从容小姐,对不起,您饿了吧,我这就去给您做吃的。” “诶,你快躺下!”把虚弱的她重新摁回床上,从容说:“好好休息吧!这里有现成的!”说着将早就备好的饭菜端到床边:“吃吧!” 棠烟惊讶的看着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快吃吧!一会凉了还得重热!” “小姐……你……” 棠烟竟感动的眼泛泪光,从容还真受不住她这个样子:“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的,现在你生病了,这些事情当然该由我来做了!” “小姐……”喝一口汤,棠烟惊喜的瞠大了眼睛:“小姐!你的手艺很好呀!” “这个啊,不是我做的,是刚才来的……一个朋友啦,看我做的实在难吃,就帮忙弄了一些,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嗯!”虽然脸色不大好,但是棠烟的喜气却让从容觉得安心:“对了,你现在感觉舒服点了没?我们去医院看看好吗?” “不、我不去医院!”棠烟立刻拒绝了从容的提议。 “可是……” “小姐,我没事了,昨天是因为赶路太过劳累,经过一夜,已经好很多了!” 既然这么说了,从容也就不再勉强:“如果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啊!这里离国都医院很近的!”看着脸色依然苍白的棠烟,她还是放心不下。 “是。”她笑着:“棠烟知道了。小姐,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去考试了?” 从容瞅瞅表,立刻炸了窝似的蹦起来:“完了!完了!我要迟到啦!” 赶到考场时,从容果然是那个最晚的,考官很是不爽的瞪了她一眼,从容只好赔笑着以示歉意。坐到指定的座位,正想着今天的考试能不能过关,身旁的人丢了个纸团过来。 往右一看,居然是一张笑盈盈的女人的脸! 另一个纸团丢过来,砸落到眼前的桌面上,从容这才看到右侧座位上的爱弥瓦尔,方才误认为是美女的那张脸也瞬间唤醒了她的记忆。 “你们为什么也在这里?!” 这可是国家境务府分支的考试会场啊!难道他们报考的也是这一项? “是啊,我们报考的科目一样哦!”紫韵的话让从容有种莫名的喜悦感,背井离乡来参考,那种孤独就只有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了,虽然和他们只有几面之缘:“好啊!我们就一起努力吧!” 兴奋过度,从容忘乎所以的大叫起来,声音一瞬间飘至教室的每个角落。 有几个考生窃窃笑起来,主考老师沉默几秒后爆发:“欧也从容!马上开始答题!否则离开考场!” “是!是!”从容立正,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好痒好痒!”洛紫星涵把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抓了个遍,可光子就是不给他解药。 “如果你不老实交代来这的目的,我是不会给你解药的!” 光子坚决的样子让洛紫星涵无奈不已:“大姐啊!你饶了我吧!我的目的就是当设计师啊!” “哦?是吗?那你做几套衣服给我看看啊!做的好了也许我就相信你了!” “你说真的?”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洛紫立刻大义凛然的表示:“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做!” “神经病!像要赴死一样给谁看!” 光子一声讽刺又把洛紫好不容易膨胀的气焰弄瘪了:“拜托!你让我耍耍帅行不行!” …… 一定是探樱那个大嘴巴,要不然洛紫星涵“展示制服技艺”怎么会引来这么多人,像芙菱、也俊、化羽这些国府重量级人物居然悉数到场。 “开始吧!” 弃忧宫门前已经为他设好了展示台,所有的人盯着自己看,让手拿剪刀不停发抖的洛紫星涵苦笑连连:“秋后的蚂蚱,我连蹦跶的腿都没了……” “各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旗下的服装设计师,今天在这里要为大家展示一下他绝顶的高超技艺,动手吧!” 光子越是往高了说洛紫星涵就越苦手:“苍天保佑!让我做出一套像样的来吧!” “快动手!要不然我可就‘动手’了!”光子不耐烦的催起来。 看到那双要杀人的眼睛,洛紫星涵浑身冒汗,拿着剪刀开始对一块布“嚓嚓嚓”, 少顷,洛紫星涵无比正式的站在众人中间,既像要展示才艺的表演者,又像是待审的罪犯。 “那个……做好了……” “拿来给我看看。”光子吩咐探樱接过来。 洛紫星涵别别扭扭的把衣服往身后藏,硬是不给探樱,可惜他遇到的是个火爆丫头,见这小子不吃软,她就上来硬抢,几番回合,洛紫庆幸的抱住衣服,愣是把探樱累得气喘如牛。 光子用力一跺,脚下当即炸开了大坑:“洛紫星涵!” “是!” 探樱觉得自己好失败啊,抢了半天还不如少主的一声厉吼管用。 拎着洛紫星涵的成果,光子告诉他:“如果你做的不好或是难看,你应该知道有什么样的后果……欺骗我的人可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盯这件衣服的时间长达三十秒,洛紫星涵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了。 “这是什么?”几片碎布拼合着,连袖子和领口都没有。 洛紫星涵感到一股热辣辣的气流正源源不断的扑向自己,那位火爆的女少主果然发出了一声咆哮:“你做的是乞丐服吗?!” 芙菱和也俊再也忍不了了,捂着肚子哄然爆笑起来。 探樱和梅影则乐得在地上打滚:“这就是你旗下的设计师?噗哈哈哈!” “不好意思……今天我发挥失常,明天继续努力……”趁光子死盯着自己又似是气呆了的空当,洛紫盘算着还是先撤好了,凝光城这么大,能躲多久算多久吧! “给我站住!”光子一步跳过来,抓住洛紫星涵的袖子用力往还梦寝拖,一边死拽还一边痛骂:“混蛋臭小子!你敢耍我?!今天你死定了!” “啊!救命啊!秋依姐姐!爸爸妈妈!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还有……” “你还有多少亲戚一次都喊出来啊!可惜他们一个也救不了你!”喊到这句,人已经被丢在了地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说实话!我马上解决你!” “我都说了啊,我想当设计师……”洛紫平躺在地面,张开四肢摆出“大”字型,懒洋洋的抻着长音:“我不想呆在冰影军团了,好无趣……” “你糊弄傻子呢啊?你从敌方跑来这里除了当间谍还能有什么原因?我就知道你和秋依那家伙一样,想对凝光城图谋不轨!” “那是他们的事……我告诉你啊!我可不一样!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来这里!放心吧哈哈!” “放你个头!你还在跟我耍滑头!你是冰影军团的团长,我是天地盟的少主,从我们平天下的时候这两个组织就势不两立!我还和你多次交手呢!你不是脑袋坏了就是居心叵测!千方百计混入凝光城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可不是千方百计……是你带我进来的,我又没勉强你……” “哟!”光子冷笑一声:“我要是放了你,谁知道你在外面会干什么坏事?还是亲自看着你比较保险……不过呢,如果你不配合,我就只有……” “你、你要干什么?!”洛紫真是怕这个女人啊,总像要摧残谁似的。 “啪!”这么一巴掌拍到胸口上,不来个剧痛一阵是不可能的,下了狠手的人却邪笑着说:“这一掌结合之前你中的毒,足以要了你的命!” “你……!” “横竖也是不说,只有死了!”起身,打算从他的身上迈过去。 岂料这小子出其不意的拽住了光子的裤脚,她根本没想到这个家伙还能动。 “咣当!” 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倒在洛紫星涵的旁边,惊的她忘记了起身:“你怎么还能动?!” “嘿嘿!谁说我解不了你下的毒啊?嘿嘿嘿……” “少主!晴尊大人去看静然少主了!你什么时候也过去看看……啊——!”赶来通知光子的探樱看到眼前的一幕,立刻吓得呆住了。 光子只顾听音,根本没注意自己与洛紫星涵此时正保持着近距离接触的可疑姿势。 “对、对不起!”探樱捂住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鸟扑扑翅膀飞走了。 “喂!探樱!”回过神后为时已晚,洛紫星涵正一脸坏笑的欣赏她渐渐扭曲的表情:“洛——紫——星——涵!” 砰砰砰! “嗷嗷!”少年眼前闪过一片灿烂的星光。 相夫光子掸了掸手,把被揍昏过去的洛紫星涵踢到一边:“死小子敢趁火打劫!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Chapter 0053 从这里往凝光城看,就只有云顶之端进入眼帘。 伸手触摸午后的日光,这种温暖让从容想起了还在凝光城的时候,有翎少主,还有多多的日子…… 把买来的点心放到备好的方形木盒中,从容心想棠烟一定会很高兴。当她打开新家的大门时,那种熟悉感突然临近,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棠烟第一次出现在家里的瞬间。 脸上温柔的笑,永远是她留给别人的印象,记得她是在路上因病昏倒后被父母所救,为了报救命之恩,心甘情愿留下做他们的女儿、也就是从容的侍者的。十年来精心的呵护,甚至连父亲都说她太娇纵这个孩子了。 从容倒是觉得自己有了两个母亲是件非常自豪的事。念及此,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亲切感袭上心头。 “棠烟阿姨!我买了好多点心哦!” 棠烟阿姨并不在卧室,从容只记得大脑当时出现了空白,因为那张素色的床单上,赫然印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可以确定,这间房子就只有她们在住,也可以确定……那些血,就是棠烟的! 身体不自觉的冲出房间,在门前与紫韵撞了满怀:“怎么了?这么慌张?” “紫韵!快帮我找棠烟!屋里全是血!棠烟!” 看从容惊恐万状的样子,再飞奔到房间看看她说的血迹,紫韵一瞬间全明白了:“你不要着急!我和爱弥瓦尔这就去找!” “嗯!求求你了!一定要找到她!” ——给予我温暖的关怀者,一直以来不过是被我视作佣人的存在,她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理所应当,原来那竟是一种不可原谅的错误……这个人在我的心里,早已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晴尊大人,最近在境内出现了很多不明人物,属下特来请示是否继续追查?”负责管理纪律的以悠得到助贤手下密探的报告后,首先就来通知四代国主。 早在即位之初,为了方便巡视民间,晴尊就下令出动了五百名精英术师,潜伏到全国各地作为“暗探”观测民间活动。实则,是为了及时发现并杜绝一些图谋不轨者的行为而实施的防备工作。 “继续追查!尽快弄清事情的真相!”安慰了静然,玉灵碧却不想离开妙玉宫:“以悠,你代我向大家传达这些事情,至于我,现在要留在这里……” “大人,静然的事我也正在调查之中,已经派人到月之国去了。” “那国库事件调查的怎么样了?” “请大人放心,已经发现了盗窃者的踪迹,只要继续追查,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水落石出!” “做的不错,只是这两件事暂时不要宣扬出去了,我怕会影响到人们的心情……”国府一连串的事件让玉灵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同时她还在担心自己的国民,希望他们不要被这些非常之事搅得不得安宁才好。 看来洛紫星涵若不配合光子把自己的目的讲出来,这女的是不打算放过他了。虽然用了点小伎俩解了她下的毒,但每次看到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洛紫就不由得汗如雨下。 “我已经受够了!你这个混小子到底要不要说啊!” “我都说了可你就是不信啊!” “混蛋!” 夜千雪的面前,两人照掐不误。就当忍无可忍了的相夫光子要把拳头落到他的脸上时,一张照片使她停止了动作。 “嘿嘿嘿……”洛紫星涵得意的笑,仿佛早已备好了这最后的杀手锏。 挡在脸前的照片上,是一顶珠光宝气的金色王冠,“天子娇子”是光国历史上最昂贵的一顶公主王冠,它的主人就是光子的干姐姐,天娇。八年前天娇被逼自尽后,这顶王冠便留给了她的妹妹相夫光子。可是后来平定天下的天地盟由于资金严重缺乏,光子才不得已将它变卖,事后想要再追回已是宝去柜空了。 看光子怔怔的表情和眼睛里流动的失而复得的光辉,他们知道,这顶王冠对于她来说的意义。 “你为什么有这个?难道那个将它买走的人就是你?!”光子抓住洛紫星涵的衣领不放手:“快说!” “诶诶诶!我告诉你哦!如果你现在不配合我的话!这顶‘天之娇子’可就永远回不来咯!” “你这个混蛋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想留在这里!如果你希望有朝一日重新拿回这个东西的话,就不要再问我任何有关于冰影军团的事!” “你认为我会答应吗?” “这可是你姐姐留给你的唯一遗物,你难道要这么放手吗?告诉你啊,我可是很贪财的,说不定哪天就又给卖了!” “混……混蛋!”他虽然笑的很欠扁,可光子抬起的手就是打不下去:“你可以留下!但是如果做出什么坏事的话!我就杀了你!”虽然不能放掉持有姐姐遗物的家伙,但这句话还是必须要说的。 “是是是!就算有那个心,我也没那个胆啊!哈哈哈!” 光子死瞪他一眼,真想将这家伙暴捶一顿啊! “静然有什么打算?”一出妙玉宫,晴尊就看到了久候门外的海蓁子,少女一脸的担忧:“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玉灵碧停顿了一声才说:“她答应当着国府众臣的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这么说……” “嗯……” “真的是……”海蓝色的明丽瞳眸暗淡失色,她喃喃的嘀咕了一会儿,便踉跄着步子离开了。 —— “我来自月之国漠水城。当时城主家中有众多的仆人,我的爸爸就是其中一个。我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记忆中我一直是那个仆人的女儿,六岁以前的生活还算平静……可是有一天,爸爸突然被城主叫去谈话,此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少女异常平静的讲述,对于自己可能会遭受的惩罚已经全然不顾:“我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回来,跑到城主的房门外,听到里面的谈话才知道,城主打算派人去暗杀冥城的城主,选中的杀手就是我的父亲……父亲不愿意,城主当时没说什么,可就在父亲回房间看我的时候,那些人……趁着他毫无防备,用佩刀把他给刺死了。我非常憎恨那些人,为了报仇,就趁上茶的工夫把城主杀了……他的家人很快发现,派了家里的护卫来围剿我,当时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一时间失去理智,回过头来才发现人已经全被我杀死了……” 也许出自少主口中的不为人知很引人关注吧,在她说话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把目光移开。 “哦?可真是这样的话,月之国的国府又怎么可能放过你呢?”小林岛钏寻找纰漏的本领可是很强的。 静然淡定的回答:“你们并不知道,月之国的国府早就想除掉漠水城的主人了,正是因为清楚,父亲才拒绝他的命令。”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以悠,你马上着人去月之国细细调查!”圣母当即下令。 以悠没有回答圣母的话,反而看向晴尊等候她的指示。直到玉灵碧点头,风摩神使才空气般的从原地消失。 然而,以悠并没有直接出城办理这件事,她提早赶到妙玉宫,等候静然的归来。 海蓁子要陪着静然回宫,一向依赖姐妹的静然这时却出奇的冷淡,在海蓁子完全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的时候,撒手离去。 桃花衰落的时节就要到了,它总是在开放最美的时刻凋零,难怪……妙玉宫从里到外,都用漫没的桃红铺盖,仿若花野间芬芳不断的香毯。 “你回来了……” 冷漠的问候打断无尽的哀思,静然转头,看到了与桃红并不相称的脸孔。 “我有话要问你。” “如果是十年前的血案,不用再问,我已经招了。” “哦?是吗?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就是你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 “你凭什么这么说?”静然收敛了柔和的气息,对待以悠同样的冷淡:“要办要杀,我都不会抵抗,按照光国的国法处置便是。” 踩过花瓣铺成的地毯,静然如一汪逝水从以悠的身侧流走,不着一丝痕迹。 至少,洞若观火的以悠此时此刻无法窥知她的心境。 “既是按律处置,我就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难道你认为我说的是假话?” “至少,不完全真实……” 静然淡淡冷笑:“以悠少主什么时候只凭感觉定案了?没有确凿的证据,你还想怎么定论跟揣测?” “所以我有权利来审问你,当然,你也可以不说。不过你认为我会调查不出真相吗?” 静然的平静里,终于出现了一阵焦虑跟恐慌,那不是心虚的惊疑,是来自眼前少女给予的莫名压力。 “你没有交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知道国主的安排,而你又为什么有能力杀死那么多高手?再有……你的姓氏问题。” “那么我告诉你吧,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我的父亲的确是国主派到漠水城做间谍的。第二个答案……人的能力往往是难以估量的,谁能保证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不会迸发惊人的力量?我也正是如此。” “那么第三个问题呢?”以悠绝不允许任何人逃避她提出的疑问。 “……我的姓氏?有什么问题?” “不要装傻,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在那座城,甚至是整个月之国,都没有过漠水这个姓氏,它顶多是作为一个城的名字而存在的……至于你究竟姓什么,大概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你居然这么快就去调查我的事情?”压低了声音,静然故意使自己的口吻听上去阴郁恐怖。 “这是我的职责,如果静然你不老实交代,我就只好把调查出来的一切公之于众了!”以悠警告完,扭头便走。 “等等!”静然眼底的红色血光再次泛起:“你为什么每次都多管闲事?还有其他的人!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对于我们处理公事的做法你有意见吗?”以悠毫不示弱,她的冷漠和刚硬可是与生俱来的。 “我都已经承认了,你完全可以处死我!还要调查什么!你们不是要打败圣母吗?不是要堵住那些攸攸之口吗?如果把我处死了,一切就都解决了啊!就像是翎……他不也是?……” “可是这件事……和‘翎主谋反’大不相同。” “那么……你到底要怎么做!”静然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激动的浑身发抖。 以悠睨视着她,态度冷然傲慢:“你认为……会有真相逃过我风摩以悠的法眼吗?” “你!”对于风摩以悠的自信,静然只有一种反应,那就是……无计可施。 凝光城里有很多棘手的人,而这当中堪称第一的,就属神使宫的少主风摩以悠了,她的处事和应变能力,已经不是常人所能追及的了。 “她根本不相信我,怎么办……关键是她在怀疑什么?我搞不清楚了……以悠,还有海蓁子……大家,好像都很在乎这件事……这样看来,我就只好……”红色瞳孔之中风摩少女的背影渐次模糊,静然握紧了那只苍白的拳。 目光,也同残红一道衰落。 “马上联络信鸟村,让他们把刊登报导的采话员交出来!我要亲自去一趟月之国!” 以悠魄力十足的吩咐却让黛萌觉得不安:“少主,您也不必亲自去月之国啊!他们国家行事诡秘阴森,连外务府的海蓁子少主都无法得到进域的批准,您怎么就能保证他们会让你进?就算允许了,那安全问题呢?您该派多少人随行啊!” “这些你都不用操心,按我说的话做!快去!” “是,是!”虽然质疑,但黛萌对以悠所下的命令还是绝对服从的。 “可是以悠,国库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宁日潇适时出现,以悠的打算她已猜到了□□分。 “还有你们……” 只有四个字的回答,又让宁日潇觉得自己的揣测也未必周到,毕竟,像以悠这样智慧型的人物,所思所想是很难判定的。 “嘻嘻嘻……”此刻只有玉灵碧大人能做出“芙菱版”的表情:眼睛眯成弯到不能再弯的月牙,嘴巴呈相反的弧状扯开,活像画上的笑脸咪咪:“龙泽,这个忙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或许她不这么笑风扬还能自在些,这样可爱的表情反倒让人无所适从了:“那个……晴尊大人啊……” “喊碧姐!”玉灵碧挥着小旗纠正,突然间一脸认真。 龙泽叹气道:“遵从您的指示也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好吧,这件事我接了!” “嗷嗷!”玉灵碧操起身旁的大旗子狂舞起来:“好啊好啊!” “不愧是大哥,连国库失窃的案件调查都接了……”也俊替当事人觉得苦恼,幸好不是自己接手啊,要不然可真就苦到黄连堆里了! “那么,龙泽希望谁当你的助手呢?” 在场的海蓁子立即说:“我的外务府很忙很忙!” “我的质检府也没闲着!” “那么……”玉灵碧看向正在吃草的芙菱:“田七好吃吗?” “凑合吧!” 看她的吃相活像只兔子,碧不禁失笑:“芙菱帮忙好了!” “好啊!如果你不怕我把国库里的古董花瓶砸坏了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碧姐请换人!”大家异口同声。 “唉!”碧沮丧的垂下脑袋。 多亏风扬想得周到,将纳连也俊一把扯到身前:“大姐,还有这一位呢!” “我?”也俊早有预料:“我不行的!” “为什么啊!” “因为我很忙……” “虽然我知道城建府的事务非常琐碎……” 光子说了前半句,也俊就接:“可不可不!” “我话还没完……但是!” “诶?” “我怎么听说最近的事务都是由弥也队长在打理啊?”光子充满怀疑的斜视也俊。 “啊……这个啊……”也俊一脸应付的神情:“那是因为……” “就是由于弥也队长被拖去管你那档子事!财税府才会交给玉金管理!都是你的错!” “也俊,就这么定了!你帮着风扬、代替以悠调查该案吧!” 连玉灵碧都亲口说了,也俊还能拒绝吗?单是看到那张清水一样明澈的笑脸,也让自己难以回绝啊! “唉!”只好重重的叹一口气,让人不禁好奇,他在苦恼什么,最近又在做些什么。 直到走出凝光,风扬才恍然长呼一声。 Chapter 0054 “出来了!出来了!”一个眼睛细小、脸型圆润、容貌算得上标致的丰腴少女手捧一束鲜花海浪似的扑了过来,正好撞在也俊的脑袋上。 “嗷!” “干嘛叫这么大声啊!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哦~!”少女往前挪动身体,饱满的胸部意欲贴到也俊的心口上。 也俊倒是乐于此举,笑说:“你在这等多久了?” “已经好久好久了呢~”少女嘟起樱桃小口,娇嗔:“俊哥~我们去玩好不好!歌会酒馆!去哪都随你啊!” “拜托!怎么每次都挑那么没品味的地方啊!” “你说的什么话!”女孩佯怒:“你是少主!当然不屑到我们平民百姓消遣娱乐的地方了!你们凝光城什么都有,就算出来了也是挑最高档的酒店和娱乐场所!哪里是我们能够比较的呢?” “可是我听说,你家以前不也是……很富裕很富裕的吗?”也俊听出她话里漫布的酸味,故意装傻充愣。 “混蛋!你还敢说!就是你们凝光城里的某人!把我家的财产都抄走了啊!还敢说!”少女不爽的很,但是又舍不得对也俊下“毒手”:“既然你提到了我的伤心处!就要补偿我!” “好啊,那你说……要我怎么补偿你呢?” 终于,这家伙好色的一面在离开凝光城之后暴露无遗,他凑近少女的娇躯,捏起她的下巴,眼神里注满了挑逗的情态。 少女哪经得住这般诱惑,立刻神魂颠倒的闭上了眼睛,潮红的脸上春色不绝。 “那么今天,你就和我走吧……到时候,就知道人家要你做什么了……” “好啊……我答应你了……” 看着两人沉浸在迷醉当中根本没有拔出神来的意思,风扬终于为难的开了口:“那个……也俊,我先过去了,你……忙完再过来吧!” 看到大哥冷汗直流的样子,也俊才反应过来:“抱歉啊舞樱其,我现在有事,等忙完了再去找你吧!” 舞樱其还沉浸在也俊释放的魅力里,忽然发觉他有反悔的意思,不满的大叫起来:“你要说话不算话吗!” “对不起!等我回来了一定去找你啊!龙泽走吧走吧!”也俊推着风扬往前狂奔,生怕舞樱其穷追不舍。 “你这个混蛋!”身后不住传来舞小姐的咆哮。 风扬不禁笑道:“要不你去玩你的,碧姐问起来,我就说你去‘实地调查’了!哈哈!” “大哥!”也俊扑到他的身后大叫:“你在看我的笑话!” “我哪有!”风扬无辜的样子更像是承认了也俊的断言。 “我不管!你就是在嘲笑我!等明天我也给你引见一个姑娘!看到时候你还笑不笑!” “那也笑!” “为什么?” “因为……你引见的最后还是会回到你的身边,否则人家也不听你的啊!” “你!你!”也俊气得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风扬看着他有趣的样子,更是笑的如沐春风。 “哎呦!”从容找了一块装饰性的岩石坐下来,捧着一双快要被磨破皮的脚喊疼:“奇了怪了,我在凝光城里走来走去的,怎么就没有过脚疼的感觉呢?” 小声的嘀咕加抱怨一字不漏的飘到紫韵耳里:“执行者以上的国府成员所穿的鞋子都是特殊材质做成的,别说走上一天,就是走上一个星期,腿和脚也未必会感到不适呢!” “你倒是清楚……”揉着酸疼的脚掌,从容露出一张苦瓜脸给他看。 紫韵又哈哈笑起:“全都是木茉告诉我的啊!” “说起木茉……对了,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你是月之国的,她是光之国的,怎么可能……” “她是我的亲戚……严格说起来,是远房的表妹!” “表妹啊……”仔细观察紫韵的样子,又回忆木茉城主的容貌:“虽然都很漂亮,但是一点都不像呢!” “哈哈!是吗!” “嗯……那个还有……” 紫韵停止笑声,奇怪的看着一脸犹豫的从容:“怎么了?” “如果我考上了,你真的会按照晴尊的吩咐教我吗?” “当然了!” “我总觉得不太可能……” “晴尊大人说给你一个机会,说你是她心里的‘合格者’,所以她愿意‘投资’,把你培养成一个称职的国府人员!” “真的吗!”也许是这张好看的脸讲出的话都是赏心悦耳的,也许……是那三个字,让从容有了一种莫大的荣宠感,总之,希望如同一股清冽的甘泉涌进心田,从来不知道,平凡之中获得的肯定是这样的使人欢腾。 “好啦!”一个大步跨下去,从容跺了跺依然隐痛的脚掌:“我们继续吧!非找到棠烟不可!” 看着她干劲满满的模样,爱弥瓦尔和紫韵漂零相视而笑。 也许夜的颜色才是他们行动的信号,影影绰绰的灯火间,走入了极不和谐的阴暗。宽松的黑色外衣上,只有寥寥两处标示了明洁的月,与衣袍相连的帽子遮住人本该露出的目光。两袭黑影,就这样肆无忌惮穿梭在光域的世界里。 与此同时,两个身穿黑色劲衣的元术师伫立在凝光之外,额头上绑系的标志,正是光之国的国徽图案——象征着光明与希望的太阳图纹。 “虽然晴尊大人派了不少人进行秘密搜索,不过这样的事还是只有我们能做!”与少年背对而立的少女,空对着一片夜雾低诉:“但是……谁又能阻止该来的一切……” “静儿,国后不会放过你的……但是你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找到小公主和小王子……对不起,爸爸……爸爸不能再保护你了……” 心跳的频率如静止的音符,永远沉眠在了那一刻,毕生……都无法摆脱悲痛的一刻。 “爸爸!”从梦里惊醒的静然四处张望,看到了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玉灵碧。 “静然,你还好吗?” 下意识的捂住胸口,目光却不自觉的迎上那双澄澈无比的眼睛。 “静然,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啊?” “我没事,碧姐,你怎么在这……” 凋零的桃花铺满绒毯,春色将尽,残留余香。 “我最近在跟然学做糯米豆沙糕,已经有点成绩了!今天特地拿过来给你尝尝!”碧欢快的从桌子上拎起一只竹篮,里面用竹叶盖着几块白嫩嫩的粘糕。 或许可以理解翎的做法了,他曾经就这样挣扎在矛盾的漩涡中,想要逃离那份温暖,却终究无法办到,或许……自己也是如此。 静然露出苍白的笑容,心中盈满了熟悉的温暖。 ——“碧姐,你不该对我这么好,做错事的人就该遭受惩罚,请你不要这样珍视我,静然……承受不起……” “静然,我准备跟大家说呢,过几天我就带着你们去青城的花都玩,听木茉说他们那儿的花今年开得特别好,咱们好久没去了,这回可不能错过哦!” ——“为什么你可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来跟我说说笑笑?我可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啊……” “还有,我会想办法联系飘钺,让她跟你还有海蓁子团聚,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我想,心结和误会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减的!” ——“真温柔呢,碧姐,对待谁都是这样体贴关爱,这也许就是大家愿意为你臣服的原因吧。” 静然想着,幸福的微笑爬上嘴角。 “已经设伏很久了,那个贼人怎么还不出现?”也俊瞅东瞅西,硬是没抓着任何线索。 “大概是因为上次中了以悠的圈套,逃脱以后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吧。”风扬始终站在地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啊啊~!”终于忍到极限了,也俊大声道:“本少爷不干了!这任务不好玩!我去找舞樱其了!”说着起身要走。 龙泽叹口气:“好吧好吧,呆会晴尊大人问起来,我还是说你去‘实地考察’了…” “你要说哪里?”感觉不祥。 “嗯……当然是实话实说咯!” “大哥~~”也俊居然蹭过来撒娇:“不要这样嘛!你平时这么照顾大家!这回通融通融嘛,好不好~~” “可是我担心……一个人把贼放跑了怎么办?”风扬背对着他,一脸玩笑。 “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真扫兴啊,也俊趴回岩洞前的大石头上,用脸贴住石壁。 风扬哈哈一笑:“开玩笑啦!你要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定要尽快回来哦!” “真、真的吗!”纳连也俊从石头上跳起来:“大哥万岁!真是太讲义气了!” “我可没有他这么讲义气哦!” 冷厉的女音一阵乱飘,搅得也俊直喊糟糕。二人把惊讶的目光落定在一脸不情愿的相夫光子身上。 “是光子啊!这么晚怎么还不去睡?”大哥笑问。 “还不是受他的连累!”光子指着也俊的头说。 也俊满脸问号:“我怎么了吗?” “你说呢……有人担心你会去‘不务正业’,而大哥又总是放纵你,所以就派我来看着……纳连少爷,你、哪、都、不、准、去!” 每说一个字,也俊的腿就下屈一分,最后扑通坐到了地上,少年揉着酸疼的屁股不由摆起了哭丧脸:“不、不会吧!你看着我就算不逃我也少半条命啊!” “大哥,辛苦了,你去休息一会,这里有我就好。” “守夜是男孩子的事,光子还是应该早点休息,明天天亮再来吧!” “大哥……你……是在看不起女孩子吗?” 一阵寒风吹过,打在身上竟然凉飕飕的。相夫光子那种阴沉锐利的目光,让两位男上主浑身一抖,不由纷纷苦笑起来。 少女掉头,直接跳到另一块岩石上。 “对了,你不看着你的那个新部下么?……”也俊好奇的打听。 光子闭起一只眼睛:“不用担心,绝对不会让他出乱子的!” 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啊,也俊绝对不会想到—— “放我出去啊!”一只巨大的铁制白笼不知道被哪位人才搬到了弃忧宫的正厅,简直堪称一景了。其中左蹦右跳寻找出路的洛紫星涵近乎发狂,抓着牢栏大喊救命:“快来人啊!有人非法拘禁啦!” “吵死了!”夜千雪无奈的苦笑注视下,负责监外看守的探樱不满的把吃到一半的苹果砸到了洛紫星涵的头上。 “好多……星星啊……” ——听说了此事,也俊立刻后退十几步与光子大人拉开距离:“这可怕的家伙……” “小俊俊~~”舞樱其娇柔的嗓音软软游了过来。 也俊一听,立即精神百倍,旁若无人的拥了上去:“亲爱的你来啦!” 光子鄙视道:“想女人都想疯了!” “啊哈哈……”风扬只有无奈汗笑的份。 “人家好想你啊~~”舞樱其说着,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瞄了相夫一眼。 光子一愣,脸上随即增出了几分阴郁。 “那我们去玩玩好吗?” “不行!”光子出声制止,完全是命令的口吻:“这小子有任务在身,你改天再来吧!” 舞樱其娇羞的扭了扭身子:“你就让我们去嘛,拜托拜托啦!” “就是说嘛!你这样阻止我会认为你在吃醋哟!”也俊不加考虑的说出十分欠扁的话。 可这一次光子没有揍他,而是一直瞅着舞樱其:“那好吧……也俊少主,早去早回哦……” “是是!属下遵命!”也俊没正形儿的调皮了一句,搂住舞樱其的小蛮腰,摇摇摆摆往前面走。 相夫光子冷笑一声,拔出的腰间长刀闪电般劈了上去,在也俊和舞樱其纷纷逃开以后才落回鞘里。 “你干什么啊!”也俊着实被吓了一跳,非常不解。 “你先问这个女人吧。”光子盯住舞樱其的脸,往后撤了一步。 “哟!光子什么时候配起刀来了?”风扬记得她从不拿武器的。 “这是借来的……”光子说着,刀刃伸向舞樱其,在少女失措的目光下道出:“这家伙是冒牌货!” “诶?!”也俊吃惊的张圆了嘴:“不会吧!” “虽然我不清楚你俩之间的事……但是作为被我灭掉的贵族的后代、加之我们以往的仇怨,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对我一点敌意都没有呢?就像刚才,那种胆怯……完全是因为陌生才形成的!你这家伙!完全不知道我和舞樱其之间有过恩怨吧!” “呵……”舞樱其笑了,娇音逐渐转向成熟:“是啊!那是因为……” 一个跟头翻到更高的岩石上,她有把握不在此刻成为落网之鱼:“我怎么会知道高贵的少主大人会认识这些低贱的荒唐贵族啊!” “那是因为……我也是个出身‘低贱’的人啊……” 女人终于把真正的样子露出来了,光子猛然一震:“你不是?” “哦?认得我吗?” 虽然只有一面,但光子敢肯定,这个女人……就是当日在城门口迎接从容的侍者! “本来想带走一个先干掉,假冒熟人可是我的拿手本事呢……” “你想分开来对付吗?” “没错啊!不过很遗憾,第一步就被拆穿了。” “你的幻化技法了得,只可惜还是太草率了!” 光子摆出迎战的姿势,被风扬抬手拦住:“你就是盗走九霄灵佩的人?” “没错,正是我!” “等把人抓到了再审问吧!大哥!也俊!千万不能让她逃了!” “没问题!”也俊说着,和相夫一起冲了上去。 打斗声引来了岩洞周边来回巡视的武士护卫,要不是风扬拦下,恐怕早就成了棠烟剑下的亡魂了。 那女人手里的黑色宝剑力量无穷,与光子所执的白刀相撞有石破天惊之力,眼见少女的怪力快要失去效用,纳连也俊上前一步,表情从玩世不恭变得极其认真,使出了致命的一击! Chapter 0055 “那边是千年岩洞吧?不行不行!我不能过去!”从容打起退堂鼓,就算说她临阵脱逃她也认了。 马不停蹄的目标居然是光国的国/库,爱弥瓦尔看起来已经很累了。 “你先休息,我和从容去看看。”紫韵执意要带从容过去。 “可以吗?漂零?” “没问题的。” 虽然汗水直流,但那种淡定不迫的自信还是让从容把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走吧!” 一股淡黑色的气体从棠烟的嘴里吐出,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对方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棠烟的身体被几条细细的黑线捆着,看上去微微用力便可挣断,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纳连也俊再次捏出暗系术法的手诀,许多条像头发丝那么细的黑色影子线越过地表,最后像蛇一样爬满了棠烟的身躯。 “干的好!”光子把刀插到地上,刚才与对手剑光的碰触使她很不舒服。 “这招式不是月之国的‘暗系捆仙术’……你怎么会……?” “嘿……谁说光之国的元术师不能习外国的术法啊!”也俊甩甩头发,耍起帅来。 “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当然是押回凝光城受训!”光子说着,准备用绳子捆她。 “这术耗费元能,也俊,快收了吧。”风扬提醒着。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你们这些小朋友,会不会把人看的太扁了呢?你们才学过几年术法啊,就要和我斗?” “太小看我们的是你吧!”光子一边反驳一边把绳子捆牢。 “哈哈哈……小朋友,真是遗憾呢……我们……后会有期吧!” 嘭!女人的身体忽然被一层黑烟包裹,待烟雾散尽,眼前就只剩下落在地上打了死结的空绳。 “这是……实体分身术……” 分身术分两个等级,初、中级者使用幻影分身,高级术师以上的级别才能掌握实体分身。顾名思义,幻影的分身不具有攻击力,而实体分身则与本尊有相同的力量。 “那个女的,不简单啊。”也俊对着棠烟消失的地方说。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情急之下相夫光子也分不清谁是谁了,提高音量发号施令。 “啊!几位少主!”从容忽然出现,一脸惊讶的指着三个人。 “这不是从容吗?” 难得也俊少主没忘记,可那个光子少主却突然冲了上来,对毫无招架之力的从容拔刀相向。 在场的人顿时蒙了:“光子?!” “刚才那女人就是这个家伙的侍者!” “诶?!” “光子少主,你见过棠烟吗!”从容惊喜的问,完全没有留意到她眼中的敌视。 “来人!把这家伙抓起来!”光子一声大吼,十几名闻讯赶来的护卫把从容围了起来。 “光子少主,请弄清事情的真相再抓人!欧也从容是晴尊大人指派给在下的学生,如果就这样被捕,实在……” “漂零!这件事与欧也从容有莫大的关联,如果我放了她,后果会不堪设想的!先押下去严加看管!有什么问题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不容反抗的口吻,让在场的人无法再辩驳一句。 “漂零,你不用担心,光子是不会伤害从容的……总之,从容的侍者大有问题,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她,你愿意帮忙吗?”风扬诚挚相邀。 紫韵立即回应:“在所不辞!” “好,那么你把这张字条送到从容现在的居所,尽量赶在棠烟之前!” “好的!” “这个是给我的吗?”刚刚收到静然做的珠帘,晴尊兴奋的不得了:“好漂亮啊!” “这是给大人绣的晴尊袍子,不知道这图纹您可喜欢?”静然的气色好了很多,表情也愈发愉悦了。 “喜欢喜欢!静然亲手做的我当然喜欢了!” “报告晴尊大人。”火速赶到这里的沐月薰一脸正色:“相夫少主传来急报,已经发现盗窃者的踪迹!” “真的吗?” “是的,另外……圣母大人差人来报,要求您马上处置静然少主!” “以悠还没回来,他们急什么?我去和他们说!” 起身就要赶去圣母那里的玉灵碧被静然一把牵住:“碧姐不要去!现在是非常时期,国/家事/务繁多,城主不得归城,如果这时您与圣母起了冲突,会让局势糟糕下去的!” “可是静然……”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请晴尊大人成全!”静然走到晴尊身前,低低的跪拜下去。 那种渴慕死亡的忠诚让玉灵碧锥心刺骨:“静然……” “碧姐对静然的好,还有大家的情谊,静然永世不忘,我只请求您……赐我一死!”言罢连磕三头。 这孩子是在刻意拉开同伴与她之间的距离,玉灵碧悲伤的认识到,刚刚愈合的伤口将要再度撕裂,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惨不忍睹的伤疤还要绽开多少回? “光子少主,我犯了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抓我啊?” “等你的棠烟落网以后让她亲自告诉你吧!” 从容这里也已经尘埃落定,光子把她拘禁到术师部队的牢狱里,嘱咐助贤少主的手下把人看好。 桃花深处,忘记时间的玉灵碧被困意蒙盖,静然把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挂起了帘帐。 朝大姐的方向凝望了片刻,静然转身走出妙玉宫。 自己始终都只是花的影子,即使凋零也没什么值得悲哀的。 手里的托盘上有一个大小适度的陶盅和两只娇小的瓷碗,静然一路经过数间宫馆,最后到了一座色彩素净的石殿前。 天忍宫是助贤少将的寝宫,男孩子总是不善修饰的,几座宫殿巍峨庞大,但是装潢素朴,形式普通。只有宫院门前的那一条澈澈小溪似流淌的玉带连绵深远,沿岸生长的菖蒲,寥寥缀出此处的静谧和孤远。 那抹俊逸的身影正在檐下挑灯沉思,轻轻用软布擦拭着剑刃。察觉有人临近,助贤警觉的侧过头。 “我可以进来吗?” 静然悄然而至,助贤继续擦拭剑刃,不予理会。 但在静然看来,这种不睬的冰冷更甚之前:“晚上还没吃饭吧,我做了晶锦雪鱼。” “我不饿。”终于是开口了,可惜只有三个字。 静然微笑,早已习惯了不是么:“趁热吃吧,这里还有米饭。”托盘里的东西一一摆到桌上,静然神态安详,只是比平时多了一分忧郁。 助贤只是侧眼扫了她一次,便坐到椅子上批阅文件了。 静默的时刻,没有人开口说话,即使她那么渴望少年短暂停留的目光。 “助贤……” “怎么了?” “我……” “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 这一刻,甚至连眼泪都不敢流下,静然慢慢咬住嘴唇,颤声道:“好吧……我回去了……” 这样的渴慕终究是没有结果的,没有争取的机会,也没有再渴望下去的权利……留下来,只是徒增伤悲而已。 从容从牢房里被转移到了光都小城的城楼上,在标有“光都城”的牌匾前被一根绳索高高悬挂,成为行来行往路人注目的焦点。身后的执行人员正是把她逮捕下狱的相夫光子少主。 少女眉头深敛,目光始终锁定在远处的高空,数分钟后,从容才知道她凝望的缘故。 突然间黑云蔽日,仔细看了才清楚,是一袭黑衣的女人从空降落,光子眼底浮现出正合心意的浅笑:“弓箭手准备!” 城楼的暗阁里早已埋伏了大批蓄势待发的弓箭射手。 黑衣女人蒙着脸面,从容却隐约能够感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从来都不去在乎的熟识存在,棠烟?会是她吗? “终于出现了……你这家伙给我听着!老老实实跟我回凝光城受审,否则这个丫头就会从这里摔下去!你总不会希望自家的小姐成为你的替罪羔羊吧?” “哦?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棠烟?!”果然是她!这声音绝对假不了! “小姐,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与其说我,不如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光子少主为什么要抓你?” 棠烟没有回答,而是冲着楼上的红衣女上主大声说道:“看来你把答应过我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了啊,阿紫小姐!” 光子陡然一惊,在脑海里快速搜索起来:“难道你是……?” “哈哈哈!”女人一把扯掉面纱:“看来你真的是在耍我啊,阿紫小姐!”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让光子的神色有些局促不安:“你给我闭嘴!胡说些什么!我才不是什么阿紫!” “你可以食言,我为什么不可以做一次小人?” “不需要做,你早就是小人了!” “什么!” “你绑架夜千雪,以他来威胁我做我根本不愿意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小人吗?食言?我不认为反悔一个本就不该答应的条件是一件可耻的事……不过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啊,棠烟。” “你要说什么?”棠烟柔和的嗓音低沉下去,听得从容心惊胆颤。 “没想到你就是那个黑暗术法的实施者,并且还是圣母引荐的女官的随侍,我就知道,事情只要牵扯上御政宫,就绝对简单不了!” 少女眼中疾驰而过的杀气在下一瞬得到了解释,那把通体浅刻了细腻菊花的雪白色长刀牢牢的搁在了从容颈部的动脉上,稍微一动,就立即人头落地。 当棠烟看到这把美丽的白刀时,竟吃惊的张大了嘴:“为什么它会在你的手上?” “呵……”光子得意的笑起:“你认得吗?” “这是……” “少废话!现在该我上演‘小人’的剧目了……棠烟!你给我听着!马上束手就擒,要不然这个女孩可就身首异处了!” 从容不敢开口讲话,她看到棠烟突然飞身跃起,在弓箭手发射的枪林弹雨中急速躲闪、穿梭,直至飞到她的身边。 棠烟果然赶来相救了!从容欣喜不已,如果不尝试一下这种获救的滋味,她可能永远不会了解别人挽救回来的生命是多么的可贵! 然而,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相夫光子很有可能就这样割下她头颅的时刻,棠烟抽出的黑色剑刃居然没有攻向她的敌人,而是正正的冲着从容的腹部而来! 从容也立刻了解,真正要取她性命的人究竟是谁! 千钧一发的关头,如果不是毫无杀人的意思,从容相信相夫光子不会反应灵敏到那种程度,从突起杀意直逼从容的棠烟剑下救回她的生命。 从容被放到了城楼的高墙下面,已经惊吓的浑身痉挛了。 光子往前走了几步,困惑:“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不杀她你也会不是么?” “你试探我?” “嘿嘿……” 看那笑容,光子很快打消观念:“你是觉得她碍事,所以才下杀手的吧!” “我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就算真的死在我的剑下也没什么冤枉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很明显被棠烟的说法激怒,相夫光子愤然训斥:“她的亲生父母尚且没有夺走她生命的权利,何况是你?!” …… “从容……从容……”耳畔传来轻轻的呼唤。 觉得杀意不再靠近,从容才大胆的睁开眼睛。 一脸关切和担心的紫韵把她扶在臂间:“你醒了?” “漂零!”不知道哪里来的悲伤,亦或是恐惧,从容大哭着躲进他的怀里释放悲痛。 “已经没事了,不要担心,没事了……”除了这样安慰受伤的从容,紫韵大概找不到别的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了。 “什么?你要出城?”想要出去,还是得到晴尊的首肯最可靠,可玉灵碧不明白,把办公处设在城内的静然少主出了城能做什么。 “听说最近国内出现很多不明人物,我想去看一看……” “这种事你就不要操心啦!”玉灵碧大而化之的挥手道:“有助贤呢!你就好好呆着吧!” 不管怎么样,以悠调查清楚之前静然的罪名是无法成立的,碧想。 “碧姐觉得待罪之人没有资格出去是吗?” “不、不是那样啦!”碧连忙解释。 “那就让我出去,明早之前我一定赶回来!” “那……好吧。”只是很担心她的心情,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啊!” 静然暗自冷笑、自嘲:我一个获罪之人,得到担心的嘱咐,在别人看来一定十分可笑吧。 无人跟随,静然独自一人迈出城门…… 巧在她的行踪被每日出城绝不少于三次的玉金逮个正着,思前想后,玉金还是掉头返回了御政宫。 圣母得到消息,这一次并没有惊动玉灵碧,而是悄悄找来了秋依还有红鸢。 “光子少主有时间在这里磨蹭,不如去看着你们的国库吧!别再丢什么东西了!”棠烟嘲笑的对着敌方少主说。 “你这个疯女人!最好乖乖听我的吩咐,要不然就把你偷走的东西还来!” “哼!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跟以悠描述的身手姿态毫无二致!你当我们天地盟的是什么?蠢货吗?!居然三番五次私闯国库重地!单凭这一点你就死定了!”白菊刀在鞘中蠢蠢欲动,虽不是自己的东西,但“通慧识灵”的特性已让相夫光子切身体会到了。 “看来你们很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呢!”女人的冷笑声放肆的在空间里回荡:“只可惜,这一事件的全权负责人、你们当中真正精明的那位已经离开国家去往外邦了啊!哈哈!没有她你们果然不行啊!只是一群小鬼而已!真搞不清楚,天下之大,成熟干练的人才多的是,十三禁卫军队长为什么只收你们这样幼稚的家伙执政?简直是笑话!难道就不怕……光之国会就此灭亡吗!” “给我闭嘴!你这疯女人!” 越说越过分了,相夫光子手中白菊自动飞了出来,握到掌中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与棠烟手中的黑色长剑相撞,更是激起了无数光芒。 也俊站在城楼上无奈的看着下面激烈搏斗中的两人,目光一直随着光子的身影游移:“这丫头……怎么用刀和用剑的手法一模一样啊?喂,她昔日的同学!你可以解释一下吗?喂!” 被强制性拖到这里的少年倒在墙角,正与梦神相会。 也俊郁闷的捂住头:“拜托!我丢下风扬把你带来可不是让你睡觉的!说起来……你怎么总是在睡觉啊!” 城下节奏明快的刀剑撞击声是很好的催眠曲也说不定,要不然少年就不会睡的如此香甜了。 Chapter 0056 荆仪和另一名护卫挡在少主静然的身前,拦住北门阻止她的离开:“少主大人不要逼我们动手……” “哦?”一向婉约的弱质少女此刻端出的架势异常凌人:“你们难道忘记了……身为上主的我是随时可以出入这里的吗?” “我们当然知道!可是以悠少主有令,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请静然少主呆在城里,不得离开!”荆仪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一直是众上主颇为赞赏的。 静然莞尔笑道:“我也是得到了晴尊大人的准许,才会到这里来的,你们快让开吧!”说罢脚步稍微前进了些。 荆仪等人立刻警觉的拔剑出鞘,对准静然高声说:“少主!不要逼我们出手!如果真的得到准许,请拿出证明来!” 静然撇头轻笑,嘲视自己如今的境遇,连部下们都不再信任她了呢。 “让她出去。” “宁日潇少主?”荆仪等人不得不放下佩剑。 宁日潇怀里躺着一把淡银色的竖琴,好像正要往月华殿的方向去:“放静然少主出城。” “宁日潇少主……” “你们还没有权限制止少主的行动吧?” “可是以悠少主那边……” “我会和她说明的,现在马上开门!” 但荆仪还是犹豫了一下:“那……好吧。” “谢了,宁日潇……” “早去早回……” 清风划过耳际,不需要用声音,仿佛动一动嘴角就可捕捉到对方的言语…… 直到身影消失,荆仪才觉得做了令人后悔的决定:“宁日潇少主!” “你马上去天忍宫报告!” “什、什么?!”荆仪当场就吓呆了,这宁日潇要害死人不成?让那术师少将知道自己疏于职守不是自求死路吗? “不要担心……”宁日潇只好用言语抚慰一下这位吓青了脸的副将:“告诉他静然出城,他自然就会明白该怎么做……” 城楼下已然成为二人搏杀的战场。 高高的城墙之壁被划出数道深深的沟痕,显然是劈斩对方不得而留下的印记,周围树木被集结到一起而后炸开的力量折磨的倒倒折折、不成模样,本来净爽的空气不知从何时起也污浊混沌起来。 “噗!”从容倒在紫韵胸前,连着他一起被飓风扫到一边。 是光子少主,通过白菊刀把怪力施展出来,只是被掀飞震碎的岩石捻成粉末纷纷坠落,吹到眼鼻里,痛苦不堪。 “没事吧!”不知为什么,紫韵一直紧紧的护着自己,也许这是会功夫的人普遍存在的“责任心”吧。 “……还好!咳咳!” “看来灰尘钻入气管了,我们得离开这里才行!” 话刚说到这,光子少主一嗓子吼过来,从容才得以“振作”。 “喂!你们两个还不快走!想被摧毁吗!”察觉到棠烟打算用施放的黑暗剑气袭击自己,光子一边和两人对话一边用白菊迸射的光流横扫她的身躯。 “你自己小心!”紫韵嘱咐一声,抱起从容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不错嘛,小丫头,身手了得啊!”虽是由衷的夸赞,可棠烟一点败北的意思都没有。 相比,光子的呼吸倒显得有些急促。 “你这女人究竟把九霄灵佩弄到哪里去了!” “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棠烟连续做了五个空翻,直到她的脚掌直立在城墙的最高处,一道黑色的气流才呼啸下来,其速之快令相夫震惊不已,虽然她极力的躲闪了,但还是把手臂擦伤了一些。 当黑色气流割破左臂的衣袖时,棠烟不由得张大了眼。 与右臂雪白的肌肤相比,左臂的颜色格外瘆人,微微古铜里泛着点点紫斑,就像无药可医的皮肤病。 “你的手……” 面对敌人的惊讶光子表现的满不在乎,潇洒的一把撕掉了左肩连同的衣袖,整条手臂就这样□□裸的呈现当前:“没什么大不了的,体内毒素的聚集地而已。倒是你……那把黑色的剑难道是……” “你猜到什么了吗?”女人饶有兴趣的笑问。 “鬼冥剑……” “答对了!可惜你手里的白菊马上就要毁在我的鬼冥之下了!”说罢竖起鬼冥的长刃从高处俯冲下来,黑色的剑芒还在蠢蠢欲动。 “哦?那可不行啊,这把刀可是我借来的!” 左手振臂一挥,曾经断掉的痕迹不复存在,光子周身发出的气流连同白菊释放的光芒很快包围住棠烟的身体,使她的俯冲险些失败。 落地之前鬼冥剑刃插入地表,使得她不必大头朝下栽进土里。 等风暴停止了些,两人已经拉出了一段距离。 光子无意耽误时间,左手指尖轻轻的划过纯白的刀刃,顷刻间雪芒扑跃,如条条白色长龙冲游向前。 白色幻影中依稀呈现的少女容颜,没有丝毫得意的模样。 棠烟好像了解到其中的奥妙了:“真是好刀呀!不管到谁的手里都一样听话……白菊,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你们十三禁卫军其中一位队长的佩刀吧?” “你很清楚嘛,不过还是有一点说错了!”劈天的气力酝酿在双手当中,光子冲着棠烟高声喝道:“它可不会认同你这样的主人!” 白色光芒明显压过了黑色的气场,奇怪的是,光子看起来并没有使出多少力气,而拼命攻击的棠烟倒显得力不从心了。 光子对自己和对手的实力心知肚明:“不是我的优势,是那把‘鬼冥’敌不过‘白菊’隐含的力量。” “你没事吧!从容!”紫韵一边带着从容往新家的方向赶,一边呼喊她的名字。他知道,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从容在刚才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能够全身而退是多么的走运和万幸。 “放我下来吧!你也够累了……” 紫韵露出笑容:“我不要紧,你怎么样,马上就到家了!” “你们回来了!”爱弥瓦尔已经在门口久候多时了:“出什么事了?” “进去再说!” —— “来,喝杯热水吧!” 从容惊讶的接过爱弥瓦尔递来的茶杯,她一直都以为他不过是个年岁尚轻、而且对人漠不关心的小孩子。 “用毛巾擦把脸。”紫韵把洗好的毛巾放到从容手里,然后转头去问爱弥瓦尔:“成绩出来了吗?” “嗯,出来了。” “怎么样?” “从容,过关了。” 从容大概沉寂了十几秒,而后可怕的爆发——把嘴巴当成了泉眼! “噗——” “从……容?你还……好吧?” 看她不大正常的样子,两个人都有点目瞪口呆。 “你们刚才说什么?我、我过关了?!” “没错,所以现在开始……” “耶!”一个高蹦起来,某人在沙发上扑腾乱蹿:“我过了!我过了!过了过了!” “是有点过了……”爱弥瓦尔无奈的看着被从容踹飞的抱枕。 “真是太好了,现在开始从容就是我们的‘学生’了呢!” 紫韵的笑颜如同晴空,美得令人炫目,可是当从容看到小矮个的爱弥瓦尔时,心情凉了一半,不为别的,就他那年仅十四岁的年龄,当十七岁的自己的老师没有问题吗? “放心吧,爱弥瓦尔是学术天才,比许多成年人还要强呢!”紫韵笑着对她说。 相比之下的大龄少女无奈的回应:“你不愧是木茉城主的远亲……” “啊?” “放心吧,只要你努力点,就不会有问题。”爱弥瓦尔态度严谨的警示她。 总觉得这小子说话的口气像极了教授,从容强忍住嘴角的抽动:“你……真的只有十四岁吗?” “嘭!”远处天空发出爆响,接着黑色的烟灯散灭。 棠烟当下一怔:“是她?” “你没工夫东张西望吧!”说着,白菊的飞芒飓风一般的扫过,这股柔和的力量说不伤人是假的,非但伤人,还异常凶猛呢! 棠烟看看红衣少女,又瞄了眼那处的天空:“没办法了……光子少主,今天的战斗就到这里!咱们后会有期!” “又是后会有期!算了吧!我可没打算再给你‘后会’的机会!”光子说着,疾步上前抽刀厉斩。 棠烟邪笑一声,剑刃插进脚前土壤的瞬间迸发出无数黑色的不明气体,随即连着她的身体一并消失。 “可恶!”光子懊恼的碾碎脚下土壤,看着面前弥留的点点黑光,眉头皱紧:“这是什么?……不是元能,也不是气流……黑黑的,真令人不舒服……” “给你的信号弹这么快就用上了?不错不错,看来玉灵碧他们很快就被你摆脱了!”棠烟对着墨发黑衣的少女说道。 少女动了动唇角,冷声相对:“你没有资格直呼晴尊大人的名讳!” “相夫!看到漠水了么?” 助贤飞身过来,把光子懊恼的思绪撞了回来。 “没看到!怎么了?” “离开凝光城了,我想她现在应该还在国都。” “自己出城多危险!万一遇到麻烦怎么办?助贤!这个给你!拿去保护她吧!”相夫光子听了以后十分焦急,立刻把白菊刀丢了过去。 助贤微微吃惊:“这是圣颜队长的?……” “没错,你快去吧!顺便看看那个叫棠烟的国库盗窃者在不在!这把刀是她的克星!” “知道了!” “喂!两位同学,你们在那里干什么呢?”也俊趴在城墙的围栏上,向下挥手。 大概是没时间吧,助贤理也没理就飞掉了。 “喂!你这小子怎么不理我啊!”围栏边跳来跳去的也俊突然一脚不稳向下栽来,要知道,那里距离地面可有二十米之高啊! “笨蛋!”光子怒喊一声,跑过去接人。 谁知也俊嘻嘻一笑:“什么嘛!我没事啦!哈哈!” 两脚紧紧的粘在墙砖上,也俊整个身体倒吊在半空,像一只没有双翼的蝙蝠。 “死小子!呆会下来看我不踢飞你!”光子头爆青筋,握拳想擂那家伙一顿! “先别说这个……光子少主,你能不能上来一下啊?这里有个家伙我怎么都叫不醒他,你帮帮忙好不好……”也俊用那“不三不四”的音调催促相夫。 “无聊!我没空和你玩,回国库了!”光子迈开脚步,酷酷的闭上了眼。 她们止步于寂静无人的光神庙前,这是二代国主时期建造的庙宇,坐落在国都小城以南,周围山水环绕,庙前林立着两尊佛似的神像,通过古朴陈旧的老砖,可以到达光神庙的正门。由于年代久远,所以即便修缮也掩不去那饱经霜雪的沧桑与风痕。 庙内正中的台基上,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石像大放光芒,仿佛衔日吞光的圣神。 不,那就是神,光国传说里真正的光明之神,代表和平、仁善与光明,是一切美好生灵的寄托。 “你们的风摩少主回来了吗?” “这和你无关……”每次仰望那神圣的容颜,再躁动的心情都能顷刻间归于宁静。 这就是神的力量么? 静然微微阖着双眼,仿若即将睡去的天使。 在那一刻,棠烟从她的身上几乎看到了即将消散的光芒,那种带走所有故事与秘密的决心。 “喂!为什么来这里?”棠烟捂住脑袋,突然很不适应的说。 而静然却好像是故意引她过来的:“我来参拜我们信仰的神明,也许今天过后,我就不会再来了……” “你……?”棠烟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光神像之后却不得不住嘴似的:“好吧!你拜吧!我到前面等你!快一点啊!” 静然盯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扯起了嘴角:“果然啊……光神大人,静然不祈求得到宽恕,只渴望您能实现他们的愿望,哪怕是付出‘那些人’的生命,哪怕是毁掉我所重视的声誉,我仍希望……光明之神能够继续降福光域,请您……除去一切不平与黑暗!” “奇怪的小鬼!难道知道我会不适应那种地方才故意带我去的吗?可恶!”好不容易跑出这么远,四肢和大脑却又莫名其妙的疼痛起来,看着簌簌滑落到地上的汗珠,棠烟叹了口气:“我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这种劳顿呢?……女儿啊,你在哪?赶快回来吧……” 或许真该说自己没骨气吧,光子也莫名其妙的上了城楼,来“呼唤”也俊口中的“不醒者”:“喂!起来啦!带你过来又不是让你来睡的!” 光子说了和也俊一样的台词,少年还是蒙着头不肯张眼,光子看也俊窃笑的样子很是不爽,直接抓起疾藤的衣领,把人拎到了半空。 “你再睡我就把你扔下去!” “哦——”楼下的观望者们吃惊的发出尖叫。 “啊……怎么晃悠悠的啊……” 发出这样散漫的声音证明他已经不在迷茫状态里了,光子一咬牙把他丢回到身后。 “扑通!” “哦……几点了啊……” “我说你啊……”也俊蹲在地上看着他迷糊的表情,无奈的想他怎么这么能睡。 “你每天半夜都在干什么!白天睡的像死人一样,知不知道现在城里出了很多问题啊混蛋!”光子的拳头在这位少主眼前挥过来扫过去。 疾藤甩甩脑袋,终于展现了他那谜样的容貌。 都说天地盟里的男上主个个俊逸超凡,可是这境务府的负责人、少主之一的疾藤却生就了一副并不俊美的尊容,他肤色偏暗,双目不大,眼角还微微下垂。他天生一副符合性情的睡脸,橄榄色头发整天凌乱的束着,除了身材比例不比其他男上主差,真是没什么奇特了。 “是光子啊……”他抓着那头本就不规整的毛发一脸迷糊的说。 “唉!”光子都拿他没办法了:“我拜托你,现在我们人手少得可怜,你能不能帮帮忙,马上和我去大哥那里,商量怎么抓捕那个棠烟啊!” “喂!你忘了还有我呢!”也俊忙提醒她旁边还有个自己。 光子瞟他一眼:“先把身上的‘花瓣’摘干净了再说!” “花瓣?我身上哪有花瓣?” “总之,你先和我回去,不要再睡了!”光子上去拎疾藤的耳朵,看来他的小眼睛是怎么都睁不大了。 “就算城主回城了,我们的人手也足够了……” “可是你再睡就真的不够了!” “啊,知道啦!我这就和你回去……” “走吧!”光子忘记松开他的耳朵,把人一路拖下了城楼。 也俊忙着找花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喂!你们太过分了吧!就这么把我忘了!我的存在感就这么卑微吗?回来!我还健在呐!” Chapter 0057 “按照约定,你该和我走了吧,静然少主。” “别再叫我少主,我是漠水静然。” 少女冷淡的态度使棠烟觉得无趣:“不管是不是,你现在已经是国后的人了……呵呵。” 棠烟还要继续说什么,静然却突然回过了头,用一种冷冽至极的眼神怒瞪着她,右脸红色的眸子如烈火般绽放血芒:“我是要回去的,但是请你留在这里!” 一语未了,棠烟已经怔在了原地,胸前乍然飞起一汪鲜血:“你……” 静然的头低垂着,浓密的黑发遮住了噬血般的眼睛:“请你死在这里!” 鲜血不住的从嘴角喷溅出来,过于疏忽导致的这一结果令棠烟懊悔不已,她居然放松了对这个女孩的防备:“你为什么对我动手?我可是国后的人!你杀了我要怎么向她交代!” “以国后的为人,大概不会因为你而放弃我吧……” 静然低沉而平缓的口音激怒了棠烟:“你、你这个死丫头!我要好好的修理你!” “你还有机会吗?”一反平时柔和安稳的形象,静然飞转短刀的样子就像身经百战的杀手,毫不容情。 棠烟捂住胸口,拼命躲闪静然不停刺来的刀刃,禁不住破口大骂:“你简直是疯了!对你自己的同伙也能下手!这就是你们天地盟的作风吗?!” “我们天地盟的作风是绝对不会放过一个修炼黑暗术法的人!”攻击更加猛烈,以静然现在的速度和身手,让人很难想象她就是曾经那个存在感卑微的弱者。 然而,现实很快淹没了这种突至的错觉——静然手中的短刀被棠烟生生夺走,讶异之际她险些遭遇同样的状况,若非聚精会神得以及时避开,恐怕命已不保。 棠烟愤怒的样子已经昭示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是,这个突然降于劣势的少女眼中却并不见恐惧。 “你不怕死吗?” “九霄灵佩在哪?”这是静然取而代之的回答。 “呵……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虽然你是我女儿的同伴……但是很可惜……” 棠烟丢开静然的短刀,身后的鬼冥剑突兀袭来,穿越棠烟的笑容直逼静然的视线,本来避开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她的身体却在瞬间定格,僵硬如同木偶。 “大哥,抱歉,让她给跑了……”光子低着头,为自己的失手感到愧疚。 也俊耸肩装傻:“谁让你不去追的嗯哼?” “最没资格讲这句话的就是你了喂……”光子直接回讥:“疾藤好歹在睡觉,有个一直醒着的人丝毫作用也没起!” 也俊红着脸没话说了。 “没关系啦。”风扬扬起春风般的笑容:“你们来看看这个。” “嗯?” “这是我根据文献上画录的九霄灵佩形态重新绘制的图形,发现什么奇特没有?” 对图形有高超识别度的光子一眼瞧出:“四块灵佩的形状基本一样,顶部都有一个豁口,并且,四个豁口组合到一起就能把它们相连了。” “正是,还有记载上说,这四枚九霄灵佩都是由质地坚硬的玉石打造,其中必定含有大量的岩石成分……你们知道这表示什么吗?” “表示……”也俊难得露出了认真的样子:“九霄灵佩在价值上并不昂贵。” “可那些人为什么还要拼命搞到手呢?”光子捅了捅依然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疾藤。 这小子张口就答:“文献上有没有记载……这四枚灵佩组合到一起可能会产生的效用……” “奇怪的是,没有。”风扬嘴角有一抹清浅的微笑:“这可就有趣了呢。” “难道说?……”光子和也俊睁大眼睛:“是开启某种‘机关’的钥匙?!” “大家说的都不错……我也觉得,当初初代国主赐予四大贵族每族一枚,文献上却没有记载相关的效用,着实有违常理啊。” “可是,‘机关’在哪?是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啊!” “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还会发现什么惊人的秘密,九霄灵佩是棠烟费尽全力得到的东西,我看,只有她能告诉我们了……”风扬停住,看了看一脸“杀气”的光子妹妹,她正万分不满的盯着也俊,好像在说“你帮忙的话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了混蛋!” “啊哦……可是没道理啊……”疾藤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说:“她只偷了三枚,最后的玄武灵佩不是还在风扬的身上吗……啊哦……” “是啊,她只得到了三枚,按理来说会想办法来偷第四块的,可是并没有……为什么呢?” “嗯……”风扬拿出那枚黑色的灵佩,反复细看:“有了!” …… “有空吗?名海川?” 护光城一角的绿化园林里,少年名海川正在为一棵小树剪枝,看到风扬,脸上笑开了花:“是风扬啊,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个,我不大明白。” “助、助贤?!”静然为眼前突然闪过的人惊得呆掉。 “哦?是术师部队的少年队长啊……”棠烟对这个少年将军早已产生兴趣:“年纪轻轻就当上国家军队的头领,了不起啊了不起……” “你怎么来了?”对突至的惊讶感到喜悦,静然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助贤!你为什么……?” “唰——”白菊出鞘,瞬息斩断悄然而至的鬼冥咒符。 那是鬼冥剑的绝技,通过地表将一种暗黑物质传播到人体,使之发脓溃烂,如同无法破解的病毒一样。 令人惊讶的是,白菊的光竟斩断了这些冲游而来的咒符。 棠烟眉上一凛,随手一挥带起层层黑烟。静然一怔,对手使出的招式竟和多多曾经发动的暗气如此相像! 黑烟扫过之际,白菊的光芒再次反吞成功,棠烟咬碎银牙握紧了剑柄:“可恶!那把白刀真碍事!” 白菊在手里翻了个个,助贤朝着敌人的方向猛冲过来,无声的冰冷。 感受到对手身上挥起的巨大能量,棠烟在惊异之中竭力抵挡少年的攻击。令她恐不及防的是,新来的敌人速如闪电,即使是自己这样常年搏争的战场老手,也难以应付他轻而易举的一次攻击。 晃目的白色剧光使女人的胸口传来阵阵刺痛,那种催心折肝的痛楚深深回旋在棠烟的思想和意识中,是的,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丢弃鬼冥,浑身释放出更加强烈的黑色暗气,涓涓墨流转而化成尖锐的长矛,朝同一个中心点汹涌袭来。 助贤只好带着静然暂时逃到一边,以他不亚于这位战场老手的常识来看,很快就能确定敌人的来路了。 “月之国的‘暗之元术师’……” “以你的资历想知道这一点并不困难吧……助贤少将,我们的术法可是天敌呢!” “她会用黑暗术法,不过不用担心,胜利的一定是我们!”静然缓缓起身,对表情一成不变的少年说。 “你们的自信是没有用的,难道不知道‘光’和‘暗’始终是均衡的关系吗?没有任何一方可以压倒另一方,所以今天,胜利的不一定就是你们!” “那么试试看吧!”助贤冰冷的丢了一句,以抓捕窃国者为最终目的同敌人展开厮杀! “真奇怪,最近有好多生面孔哦……”落月啼小婉擦拭桌台的时候,不忘朝门外行往的路人投落目光。 这是一家小酒店,坐落在国都城里最繁华的那条街上。 老板娘手举平底锅大步流星的冲出来,在小婉耳边粗吼咆哮:“还不去招待客人!在这发什么呆啊——” “知道啦知道啦!”小婉颓废的摆摆手,撇下抹布直奔两名身穿黑色衣袍的顾客,亮出服务界必备的招牌笑容:“欢迎光临,两位!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心里开始犯嘀咕:奇怪的家伙,大春天的穿这么严实,进了店门袍上的帽子也舍不得摘,难道是租来的不成?……想到这,胖姑娘居然当着客人和老板娘的面失笑出声。 “小婉!你是不是不想要工钱了!” “啊,知道啦知道啦!我这就去好了吧!” 门外穿梭的行人多数都穿着黑白格子的外套,他们走路的姿势和脸上的表情让小婉想起了迁党统治时期,失去信心的人们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 “喂!小婉!如今的日子已经好过太多了,还想那么不开心的事干嘛!打起精神来吧!”当然,为自己打气的呐喊再次成为她挨骂的缘由。 “可恶……你这小子……”让棠烟大呼失策的是助贤的实力。 身体已经被他右手“光之刃”释放的能量伤的体无完肤了,原本的光之元能温暖而柔和,可对手似乎在这种能量之上混入了燃烧的火,才使温度久久的居高不下。 尽管竭力压制着心中澎湃的情感,但每次看到助贤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败敌者,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严谨自若、毫无骄气的肃态,静然内心的渴慕就总是强烈到难以附加。 少将抬起右手,五指间相互环套着一把海浪形状的刀刃,刀刃周身充斥着火一样的光色能量,如同骄阳的聚晖,燃烧出炙热的光芒。 “漠水,能动吗?”看她虚弱的连站立都很困难,助贤还是问了一句。 静然先是惊讶,接着泪水萦绕的眼里现出笑容:“我没事,该怎么处置她?” “带回去交给晴尊大人。”助贤说着,准备动手捉她回城。 棠烟笑笑,触地的鬼冥再次掀起一阵黑风,静然被强大的力量冲倒在地。 “想抓我?没那么……什、什么?!”邪恶的笑瞬间冻结在脸上,棠烟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十几层金丝牢牢捆绑。 助贤面无表情的回应她的诧异:“金丝捆仙之术……即使是暗术的修炼者也难以逃脱……” 刚才城楼那边,这女人就是用这种方式逃跑的吗? “怎么可能?!” 提起其中的一根细丝,助贤头也没回直奔凝光城的方向,静然依旧呆滞的注视他的背影,少年稍停脚步,无奈的提醒了一句:“还不跟上来?” “是!”静然起身追上,怀揣着始终没有减退的担忧在心底盘算:“在木茉他们回来以前一定得解决这个女人!” 棠烟此刻是真无回招之力了,浑身因为疼痛抽搐不止,金丝发出的光线在穿入体表后似乎使心境也产生了变化,那种悲痛和深深的自责,令女人困惑至极:“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光之国没有不夜城,人们在早春这种尚不炎热的时节里通常一过午夜就不再出门了,即使月光在凌晨之后往往更加皎洁明丽。 紫韵和爱弥瓦尔暂时留在从容这里,虽然她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心里却意外的感到高兴。 “吃饭了哟!”紫韵的笑声随着饭菜的香气一起飘向从容。 每一餐都有人悉心照料,不禁让她怀疑这辈子还能不能“长大”了。 爱弥瓦尔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扰:“那么从明天开始,三餐就由从容负责好了。” 真是个聪明的小孩啊,只可惜有一点他算错了,露出恶魔式的笑容,从容无所谓的说:“好啊,只要你们能咽下去我天天给你们做~” 不用放毒,也能吃死人了哟。 “那我倒想试试看了。”小子还挺有胆量,从容和紫韵都冲着他笑。 额头上的一点有微微发热的感觉,用手触碰的刹那,整副身躯如洗涤雷浴一般,震得从容头晕目眩。 “从容?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呼吸突然灼热起来,从皮肤到骨骼,那种阵阵的刺痛和酸麻感一直在持续,尤其是额头上的那一点,好像要从脑中爆出什么一样。 夜色的缭绕没能使静谧无声的世界得到安宁,街上无故多出成百上千的黑白格衣人,眼放幽光、没有瞳孔、表情狰狞犹如出自冥狱的魔鬼。身体仿佛还牵着木偶的残线,零散且迅速的从四面八方朝同一地点汇聚。 喘息的艰难使从容的大脑极度缺氧,她只能紧紧的抓着胸口,尽力让呼吸顺畅一些。 紫韵看情形不对,立刻捧起她的脸,这一看,和爱弥瓦尔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惊疑莫测的状态。 从容的额头中央出现一枚闪闪发光的“卍”字型标记。 “这是什么啊?” “啊啊啊啊!”疼痛冲击着大脑,除了悲惨的嚎叫,从容没有其他的力气来控制情绪了。 静然随助贤将棠烟押往凝光城的大牢。 右眼的红光浓郁似血,甚至开始在空间里传播那种异常的颜色了,助贤没有空闲留意静然,只当她是安全归来了。 棠烟冲着门外唯一留守的静然说道:“其实我都知道的,静然少主……你想把我杀死,然后再除掉另外一个人,这样的话,国后和我的计谋就都不会得逞了,而你……也可以继续按照自己的原意行事,只是非常可惜,你还是得功亏一篑!” “难道你把‘媒介’带进来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静然狠狠的捂住右边眼球,痛恨般的阻挡眸中散布的红光:“国境被助贤的术师队围守的滴水不露,不可能再发生同样的事了!那是不可能的!” “认清现实吧,你们的元术师不过是些普通人,除非有助贤那样的实力,否则任何时候,我们想把任何‘东西’带入光域都是轻而易举的……放弃吧,如果你放掉我并随我回月之国,我也许还能保你一命!” “你做梦!”静然对牢房中的女人大声指责:“你们想要动摇光域的国本!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别再做垂死挣扎了!漠水静然!你已经是大家公认的杀人恶魔了,没有人会再相信你、你已经回不去了!哈哈!想要继续生存就只有听从我的安排了!” “你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煎熬在疼痛之中,少女的脸色惨淡如灰。 那该死的右眼!都是因为它! “相信我……你很快就知道了……嘿嘿嘿……嘿嘿嘿……”残酷的笑声在空间里回荡。 眼前逐渐模糊如水,静然不甘的把两只手握紧:“可恶……坚持不……下去了……么……” Chapter 0058 月明星稀,云影梭移。天地间曼妙而生的雾练缭绕多姿,如同夜下美人般跃舞婵娟。大地被投下的云影雾姿笼为月地仙境,曾几何时,这是连月之国境内都看不见的风色。 确切说来,如今的那里亦是如此。 棠烟讽刺的笑瞰这片光国土地,即使只能隔着牢窗窥望。她神色怫恨,又似有无尽的得意跟狂喜。 一般的紧急报告都会通过副使以上级别的成员传达到国主这里,个性向来平稳的术师部队副长柯穆伦此刻却是惊恐不定:“报告晴尊大人!出大事了!” 夜已深,每日工作都不分昼夜的晴尊还在至尊圣殿里忙碌公事:“怎么了?” “白雨、金城、还有小光都三座小城传来消息,他们的工厂员工集体消失在厂房里,搜查队几乎找遍了整座小城,都没有结果!” 碧心中大震:“怎么会失踪呢?只有这三座小城吗?” “目前为止是的,他们的家属已经全部聚集在了城主府,请求城主为他们寻回家人,至于小光都城的人,应该也快到凝光门前了。” “这情有可原,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柯穆伦,你代我传令,叫各个城主守在国城之中,严阵以待,并且传话给各个少主,马上开会!” “是!”柯穆伦火速退下。 “白雨、金城和小光都分别是化云、龙原和这里包含的小城,这代表什么……?” 无声飞舞的云雾很快被黑色的迷烟笼罩,如惊涛骇浪,吞噬了夜里唯一的光明。 大地之上,突然冒出数以千计的黑白格衣人,仿若死尸一样僵硬的脸色和表情,拖着缓慢的步子沙沙游走在无人的区域里,口中发出恐怖的低喃,就像地狱的鬼魅宣泄着无尽的怨念一般,凄凉而悲恨。 头疼缓解了许多,四肢上下却开始传来火烧一样的灼痛,从容说要出去散步,紫韵拗不过只好由着她。 本以为身体会慢慢的恢复正常,她也不想去追查方才奇怪事件的成因,但是走了没几步,头又爆炸似地疼开了。 这一回,紫韵发出了惊呼,从容额头上那枚奇怪的印记缓缓改变颜色,非常醒目的犹如鲜血一样的猩红。 “从容!我们回去吧!”紫韵担心的拦住要继续向前的女孩。 “我……我……”意识好像被什么牵扯住了,从容的身体毫不听由自己的指挥,执意朝一个方向行走。 紫韵是何等聪慧灵敏之人,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以前,让她昏倒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不会很痛的,从容……” 身子渐渐轻起来了,仿佛浮上了云端,紫韵用木茉留下的梅状花镖阻断了从容的煎熬。 但与此同时,另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他的眼前。 微弱的呼吸逐渐急促,随着心跳幅度的增加静然猛的张开了眼睛,左眼如墨,右目似血。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棠烟是否还在牢中。 “不要这么慌张,我是跑不掉的……”棠烟已从窗边回到了牢门前,一直安静的看着熟睡般的静然。 觉得那样的眼神很刺眼,静然不自在的起身,仍然持有敌意的目光锁定在女人略显憔悴的脸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走九霄灵佩?是有人派你来的吗?”有太多的疑惑,静然只有抓住最重要的问了,即使对于她的回答不报什么希望。 “哼……我只会告诉你们其中的一人,她不来的话,谁也别想知道。” “你说的是谁?我可以把她找来。”不管这女人搞什么鬼,先妥协才能知道她下一步要走的棋。 “真的吗?”棠烟惊喜的样子完全打破了她之前留给静然的印象,甚至静然都怀疑那是一瞬的错觉。 “好吧……只要你把这个人找来,我就坦白一切……” 静然眉上轻凛,心想:反正隔着牢栏,就把她要的人找来好了,否则现在也是无路可走。 黑白格衣人次第从临近的树林里移动出来,一成不变的麻木神色和无瞳白目,让紫韵当下一怔:“这些是?!……” “啊……啊……”从逐渐增加的人嘴里不断发出低沉恐怖犹如咒怨的吟声,周围的寂静仿若死水,越来越多的行尸走肉直挺挺的逼近二人,渐渐,把昏厥的从容和纤弱的紫韵包围到了中间。 见这些人来意不善,紫韵一把将人搂紧,准备强行攻打出去。 大批的人群朝这里涌来,他们伸着长而灰白的手指,像要索命的厉鬼。更可怕的是除了那诅咒一般的怨吟,紫韵感觉不到丝毫生气,周围的冷风不住穿过他们的身体,硬硬打入两人的血脉之中。接着,这些逐数增多的人突然加剧了速度,饿虎扑食一样朝从容抓了过来。 没办法了!紫韵把人扛到肩上,举起的右手瞬间挂上一只铁质手甲钩,手甲钩是装在指甲上的,指尖部分有坚硬的长形细刀,在那些恐怖的人压到身上之前猛然挥出,把他们通通弹开。 那些人虽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但目标始终是有人的方向。紫韵和他们发生激斗没多久,不远处的几个方向就依次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紫韵一听,加大了攻击的速度和力道,本不想伤人的他也开始痛下杀手,用甲钩上的尖刀狠狠刺入袭击者的胸膛,然而抽出的刹那,紫韵因为震惊后退起来。 “怎么可能?居然没有血?” “啊……啊……”被刺倒的人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继续朝二人围拢,没有痛苦,也没有知觉。 紫韵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些……全部都是死人!” “啊……啊……”黑色的乱风吹起他们的帽子,露出了额头上显而易见的标志。 紫韵再次怔住,这些表情麻木脸色恐怖的家伙,脑门中央竟印有一个与从容相同的图案,并且散发着明亮的红光。 “这是怎么一回事……”说到底还是有些恐惧的,毕竟同死人战斗对于他来说是头一回。 额头上红色的“卍”字如信号般闪烁了数十次,之后,这些死尸竟从背后抄出了长长的尖刀,人手一把,劈头盖脸朝这边砍了上来。 紫韵可以抵挡一时,但时间一长,防御的难度也跟着增加了,敌人太多,他又带了个昏倒的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人,吃力的程度可想而知。 几次想杀出重围都被再度起身的死尸阻拦,紫韵大呼一口气:“可恶!怎么打都还会起来!这样根本就没完没了!” “你说什么?你……”静然跌坐在地上,右眼开始闪烁霓虹般的红光,身体随光度的跳跃产生一阵阵的麻痛:“你为什么要见她?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和你无关……漠水静然,你不答应的话,就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了……嘿嘿嘿,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我!”棠烟抓着牢门,好像随时都能破狱而出,不过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饶有趣味的等候静然的答复。 “噔噔噔!”脚踩高底靴的梅影跑入大牢,看见跌到地上的静然和神色诡异的棠烟很是不解:“静然,你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来了?” “晴尊大人召开紧急会议!叫我来通知你!快和我走吧!”说着不等答话就把人拉了起来:“各地出事了,有很多失踪的人……” “嘘!出去再说!”静然瞟向一脸奸邪的棠烟:“老实呆着吧!要不然一辈子也别想出去了!” 等静然赶到至尊圣殿时,柯穆伦再次来报,这一回真是把众人惊的脸色连变。 “报告晴尊大人!在各地发现的不明人士已经聚集到了一起,对夜出工作的人们发动袭击,目前有很多城镇都发生了同样的情况,城主大人们已经通过广播传音告诉各家各户紧闭门窗,并派出了术师部队进行镇压。” “好!各地情况要及时汇报给我!”然递过的手帕都来不及擦去额上的汗,碧继续谨慎的叮嘱着:“国都没有城主,助贤马上派武士队进行镇压!千万要搜查仔细,别再让他们继续伤害老百姓了!” “是!” “其余的人如果没有迫在眉睫的工作马上随我出城扫平敌军!” “怎么?你也要出去?” “是的!” “不行!您是一国之主怎么可以以身犯险呢?让几位少主大人出动已经是大材小用了!”然匆忙阻止,从以前就是这样,每次百姓那儿出了问题玉灵碧都坐不稳,非要亲自帮忙不可。 “我不管!听说有几千人呢!一个地方就有几千人!那么老百姓没有力量保护自己该怎么办呢?难道悲剧还要重来一次吗?我不要!我不要啊!”碧急的满脸流汗,泪水也在眼眶里萦绕:“我的力量就是用来保护大家的,如果不出去阻挡,还算什么晴尊呢?” “碧姐不要着急,我们跟你一起出城就是了!”化羽见她这样焦虑,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了,如果出了意外,至少还可以替她挡住啊。 “化羽,你和宁日潇留在城里。” “不,我是医疗术师,假如有人受伤我还能帮上忙!宁日潇一个人留下就行了!” “好吧!别多说了!马上行动!” 此夜黑云蔽月,远方传来一阵隆隆的沉响,犹如巨雷奔涌。不久,雨水开始粉刷可以照顾到的每个角落,对于重视农牧业的光之国来说,这场春雨倒是为农人的耕种提供了珍贵的资源,但对于处在战斗中的大家来说,却成了天公不作美的麻烦。 众少主随晴尊以接近闪电的速度冲出城门,朝四面八方各自散开行动。 紫韵带着半昏半醒的从容竭力制敌,即使知道这都是些打不死的怪物:“能纠缠多久是多久,绝不能让这些家伙跑到别的地方!”随即刺倒了一个不知道被自己伤过多少次的“不死者”。 “已经被刺的残破不全了,居然还能站起来,看来一定是有人在幕后操纵,既然这样……”紫韵飞身跃起,将从容放到较远的一棵树的顶端,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从容,你不要乱动,我去收拾他们!” 迷蒙的眼前,从容看到那张少女般的容颜散发出逼人的英气,即使被雨水淋湿了头发,被乱泥溅花了脸面,也依旧从容不迫,面不改色。夺走敌人的两把长刀,紫韵终于可以肆意的展开杀戮了,杀倒这些本就失去了生命的傀儡! 那幕后的操纵系统似乎察觉到敌手突增的气力,也跟着加大了控制的力度,使死尸头上的信号闪烁更加频繁,随之,尸群充斥起冲天的杀意,张牙舞爪、咆哮嘶吼着疯涌过来。不停的厮杀、斩断,那些可怕的身体居然在碎开之后任意组合,重新以人的形象对敌狂攻。 雨水不断冲洗着从容的全身,低温使她的意识逐渐回归,肢体与头颅中的灼痛也没那么强烈了。 “紫韵……”知道他在战斗,从容尽量使目光转向他的位置。 可是光线太暗,她就只能够听见狂乱的打斗声以及那些傀儡死尸可怕的低吟:“杀……杀……杀光他们……” “是主人通过额头的装置发送命令吗?” 紫韵开始有了收获答案的满足,他改变大规模攻击的路数,首先挑一个下手,直对着额头正中红色的“卍”字准确的刺中。 顿时,火光如爆焰般喷迸出来,那具死尸发出刺耳的惨叫,整个身体也产生了龟裂现象,然后,从那依稀断裂的夹缝流淌出白色的刺眼光芒,只听轰天巨响,傀儡的身躯在爆炸后灰飞烟灭了! 雨水冲散瞬息化作尘烟的泥骨。紫韵开始疑惑,这种萦绕在心间的悲伤感究竟从何而来?利刃斩断的,不仅仅是敌人的头颅吗? 烈风狂卷着淋淋的细雨,一时间水流横飞、乱花四溅。冲打在人的身体、脸上,有一股吃不消的疼痛。 等静然和光子两位少主找到其中的这块事发地点时,濛濛细滴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 “紫韵!你怎么样?没受伤吧!”光子记得木茉交代过大家,要好好照顾紫韵这些人。 “我没事……” 死尸不断重复着单一的动作,举刀、猛砍、接着笨拙的倒下、再后起身。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怎么这么多!” 光子还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头,静然却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些动作僵硬的死尸:“他们不是活人!是尸魂傀儡!” 闻言,光子脸色剧变,仔细再看,果然是他们!曾经到光之国境域屠杀民众的冰影军团人偶战斗部队——“傀儡战斗团”。 “可恶!”红发少女满眼憎恨的向天怒吼:“这些可恶的混蛋!还要再来一次吗!已经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该死!我要毁掉你们!” 杀掉敌方的活人修罗尚且不会手软,何况是死的! 光子抬臂一振,发出毁天灭地的气力砸向这些无辜而又可恶的傀儡杀手,一拳打掉其中一个的脑袋,然后用脚碾碎,边杀边喊:“还要杀死我们多少人!还要杀死我们多少人!可恶可恶!” 眼看着女孩杀红了眼,紫韵提醒道:“不要费力了,直接打击他们的头部,把那个‘卍’字刺中就可以了。” 各处厮杀不断,惨叫声随着诅咒的低吟一起埋没在渐次洪壮的奔雷暴雨中。冰冷的洗涤里,只有两个人保持着安然如初的状态,在东南方装饰城楼的内角,遥遥观望着不属于他们的争端。 “真惨烈啊,好久没看到这样的画面了。”女人半开着衣襟,裸露出白皙饱满的胸脯,丰润的肌肤在昏暗的空间里泛起淡淡光泽,她用纤细的手指抹过娇艳红唇,发出一线柔媚入骨的细音,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满是撩人的风情。 红衣少年展开手臂,一把环住身前娇躯,将十指固定在女人的杨柳纤腰上,柔声细语:“你喜欢看的话,我们可以多导演几场……” “胡说!”女子回手轻轻打中他的头,嘟嘴说道:“这次又不是我们导演的,是他们上主惨遭劫数……与我有什么相干?” 少年笑道:“说的是呢,不过秋依大人,我们真的不去帮忙吗?” “帮忙?你要帮天地盟?” “我是说……帮冰影军团啊……” “你真坏!”女子泛出媚笑,转而用嘴堵住了他的双唇,两人就这样毫无忌惮的疯吻到一起。过后,便是交颈相欢、肆意缠绵了。 阴暗的房间里,烛光忽隐忽现,看不到深处两个人的动作,只能听见男人畅快淋漓的喘息声和女子不停扭动身躯发出的娇吟。 “你说……这次棠烟会不会做的太过火了?上次已经表演了一出‘大屠杀’,我想这回晴尊他们不会再任人宰割了……” 少女连着动作一起配合他说的话:“尸魂傀儡是冰影军团震惊术法界的‘发明’,把人脑集成块装进活人的大脑,适应不良的人会当场毙命,接着,操纵的人就可以坐享其成了……这些尸体成为了制作者的机械武器,他们只会听从主人的吩咐,而且最大的优点就是……只要不击中要害,就算碎尸万段也会一点一点的拼合起来……呵呵,多么好用的武器呀~” “这和晴尊他们放不放过冰影军团有关吗?” “你可真笨!”秋依娇笑着捏起他的脸颊:“你要知道,有很多国家已经开始对尸魂傀儡感兴趣了,尤其是月之国,怎么说也是天魔教的发源地呢……有他们罩着,光之国怎么也不能不顾虑吧。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翻个身,重新压回到少年□□的躯体上:“天地盟的人,这次可难逃一劫了……” Chapter 0059 破碎的尸骨化成飞灰与尘沙一同混入烈雨当中。肃杀,呼啸,百转而回的战音打破夜原本应有的宁寂。漫长的时间点点消磨,也许是因为这些敌人不太好对付的缘故——不知怎么回事,在厮杀中,光子等天地盟成员并没有毁灭的快感,取而代之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悲哀跟沉痛。 到底是怎么了!上次的护国卫战中,并没有这样异常的感觉啊! 那次的战争场面历历在目,同样装束的傀儡,同样数量的厮杀,同样悲哀的灵魂——没有人希望白白死去,而后作为行恶的凶器。每一刀斩下的不是敌人,而是哭泣的灵魂啊! 谁能想到,悲剧再次上演—— 当尸魂傀儡在众上主和晴尊的诛灭下溃不成军时,一个百姓装束的女孩指着其中一只傀儡惊声叫道:“昆来少爷!”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几位女性顶着瓢泼大雨冲到了战场上。 相夫光子第一个看见,呼喊着:“全部到一边去!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昆来!昆来!”其中一位年逾四十的妇人哭喊着扑到那名正举刀欲砍的人的身上:“昆来!我的儿子啊!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 傀儡哪里还认得谁是谁,把杀戮的对象瞄准了这些毫不知情的老百姓。紫韵飞身过去踢掉傀儡手里的刀,一巴掌打歪了他的头,妇人哇的尖叫一声,悲嚎着去扶她口中的儿子,一边哭一边痛骂紫韵。 “你认错人了!他是冰影军团的傀儡!不是你的儿子!你快让开!让我砍了他!” “不不不!他是我的儿子!你们都认得的!你们看!真的是我儿子!”妇人拼死挡住冲向昆来的少女,然后不知死活的搂住了她一口认定的孩子。 奇怪的是另外几个人通通赞同了她的观点,那个率先尖叫的女孩正是胖姑娘落月啼小碗。 小婉替痛哭流涕的妇人解释:“真的是昆来少爷,我们不会认错的,少爷是钢炼工厂的员工,昨天我们接到国府的通报,知道有几家工厂的员工失踪了,老板娘听说有少爷所在的工厂,又不见他回家,就整整找了一天,刚才我们路过这里,才看到……”小婉看向哭泣不止的妇人,心里一阵难过。 “怎么会……明明是傀儡……”听见刀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光子呆呆的看着被自己和同伴杀死的“敌人”。 雨水形成涓流带走失魂的尘埃,尚未倒下的傀儡依然执著的遵照主人的意愿行事,光子却再也下不去手了。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关键时刻静然出手替光子挡下攻击,随即又增添了一缕青烟。 “这些难道是……” 紫韵和静然仍旧把消灭这些“武器”作为最终目的,不再理会独自沉吟的相夫光子。 “砰!”从容乖乖呆在树上还好些,因为着急所以一个翻身从树顶摔了下来,痛的她连叫的力气都没了,幸好爱弥瓦尔来的及时,她才避免在摔一跤的基础上再来个重度感冒。 地面被雨水冲刷的冰冷刺骨,从容指着紫韵的方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爱弥瓦尔只好告诉她:“他没事。” 就当从容问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时,一阵刺耳的笑声伴随愈加激烈的风雨袭来:“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精彩了!这场厮杀绝对比电影来的好看啊!哈哈哈!” 定眼望去,穿着敞胸浴衣的秋依撑着一把超大的红绸伞,得意洋洋的站在那里,并露出讥讽的笑容。 光子不爽的给了她一句:“你说什么?找死吗!” “别得意!相夫光子,漠水静然,你们可知现在用双手屠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哈哈哈哈!” “你到底要说什么!”极其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横生,看着秋依可憎的笑脸,光子几乎肯定了这种可怕的料想—— 他们不断诛杀的,正是自己国家的子民! “没错啊没错,你们所诛灭的正是你们最最珍爱、不停保护着的光国子民!好无辜呀他们!都只是些手无寸铁的老实人而已,你们这些国府栋梁,吃着用着他们的东西不说,反过来将人家摧毁,真是伟大的道义啊!哈哈哈哈!” “这些真的是……”血液急速的冲向头顶,而后同思绪一起冻结。 妇人眼看着心爱的儿子化成烟土,在听了秋依的解释后,更是愤恨不已的要为儿子报仇。 静然大声道:“你们不要被骗了!她在胡说!就算这些人是寻常民众!真正将他们杀死的也是冰影军团啊!他们与我们碰面的时候就已经是死人了!”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解释苍白无力,不具有任何可信性,相反,他们还会有种被戏弄污蔑了的感觉! 一切该怎么解决?行事向来果断的相夫光子动摇了,在面临生命的问题时,她往往会不由自主。 静然披荆斩棘继续厮杀在火场里:“就算是我们国家的人又怎么样!当他们死去成为敌人的工具时就不再是值得保护的对象了!尽管令人心痛,但恶魔就是恶魔!如果我们放任他们,他们会杀死更多的人!” “静然少主说的对,光子少主,你千万不要被蒙蔽了!这些人非灭不可!”武器在两人的手里成为吞噬残灵的工具。 好在相夫光子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有些事情很快就能想通,抄起武器,她三下五除二击倒了几只咄咄逼来的傀儡。 妇人几次想上前,都被落月啼小婉及时拉住了。 而那个前来相告的女子,却是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直到整场战役结束,她才消失在茫茫的烟雨中。 雷声的轰鸣是风雨悲天而泣的前兆。回首凝望点点灰黑的斑迹、冲走生命的雨流,相夫光子捂住被掏空了一般的胸口,椎心泣血。 “我不管!听说有几千人呢!一个地方就有几千人!那么老百姓没有力量保护自己该怎么办呢?难道悲剧还要重来一次吗?我不要!我不要啊!” “我的力量就是用来保护大家的,如果不出去阻挡,还算什么晴尊呢?” 萦绕的话语不断出现在耳畔,即使闭着眼睛,光子也能看到那副单纯、坚定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雨水冲走了无辜的灵魂,却带不走眼中的泪。 紫韵和静然吃惊的注视着她……相夫光子,流眼泪了,千刀入体也不会苦叫一声的坚强女子,对着苍天悲伤的哭泣:“怎么可以这样!啊啊啊啊啊——!” 碧姐知道以后会多么的伤心,她是那样一个善良慈悲的人,博爱众生,她要如何面对接下来要走的路啊! 天地盟在玉灵碧的带领下日趋强大,她从来不会勉强别人追随自己,往往是其他人被这个笑容美好的女子深深吸引,从而,愿意为她和她赐予的梦想抛头颅洒热血! 但是,她真的喜欢做国主吗?答案是否定的,可当她看到无辜的弱者在强大的欲望漩涡里苦苦挣扎时,便义无反顾的舍弃了自己最最渴慕的自由。 自小生长在恶魔身边,却仍保持清新纯洁的心态,相信别人,喜欢别人,出现在眼里的一切都是美好干净的,她不是愚昧的认不清世事,她是在渴望啊!她比谁都清楚人性的构成,所以才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努力,让人们把善良的一面深入灵魂,丑恶的一面尽量舍弃。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像大家那样的人……总要面对这样的事呢……不公平……太不公平……” 记忆犹新的是三年前,迁党就要从天下人的手里失掉天下,为了报复即将顶替自己的天地盟,有一个人提出了惊人的倡议,那就是收买黑暗组织,从他们手里借出强大的兵力来对抗天地盟的统治。 矛头率先指向的就是手无寸铁、只求安静度日的老百姓。 一时间,“屠杀”一词成为术法界中的热门话题,也成为玉灵碧等人几乎要杀死自己的理由。 半年前“护国卫战”的胜利,是他们对于仇恨与耻辱的洗刷,没想到灾难的第三次降临,竟是更加残酷可怕的真实! “光子!你要去哪里?”静然拽住扭头要走的相夫光子,担心不已的看着她。 头发被雨水冲散,披落在肩头,刘海湿答答遮盖住自己的脸,发白的嘴唇正不住颤抖着。 “你是不是不舒服?快回去吧!这雨越下越大了!” 被狠狠浇落的雨水敲打的惨不忍睹,光子紧握的右拳开始微微滴血。 眼里迸发出凛然的杀光,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了! “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可能是雨声太大,静然和紫韵没有听见她对着痛哭流涕的百姓所许下的承诺。 各地的尸魂傀儡仅在一夜之间便尽数的灰飞烟灭了。回归的少主里,没有相夫光子,以及那位助贤少将。 从容被紫韵带回小宅,果不其然发起了高烧,好在她的意识清醒,一直睁着不大的两眼看顶棚的天花板。 额头上的图案仍隐隐发光,紫韵叠了一条毛巾盖在上面:“本想等你分配了职务再讲给你听,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要给我讲什么啊?”没办法,从容就是这么迷糊,别人不跟她明说的事她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问。 “还记得晴尊让我做你老师的事吗?” “记得,你和爱弥瓦尔,都是我的老师。” “可你考的是文官,晴尊却派了一文一武给你,不觉得奇怪吗?” “诶?难道说你们还要教我术法?”从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额上的毛巾即刻飞了出去。 “那是后话,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关于‘术师’和‘武士’在术法界及我们国家的地位和含义,有兴趣听吗?” “有有有!”好不容易逮到个愿意告诉她“详情”的,当然得把握机会了。 “好的。”紫韵的脸上显然比平时多了几分严肃,虽然不笑,但也温和:“首先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由不同的‘世界’构成的,比如说,普通人的世界和术师的世界通常是不可以混为一谈的,而光之国,属于结合了两者的一种国家。” “什么意思啊?”把毛巾重新捂到头上,从容靠住床头听他讲课。 “例如有‘六大强国’之称的‘水’‘火’‘雷’‘风’‘山’‘泽’,还有善战的‘冰’和‘月’,这几个国家就是术法界的主要组成部分,每个国家都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 “可是世界上的国家不止这几个吧,其余的就不够分量了么?” “像花之国和银之国,重视经济就远多于军力。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程度及水准的术师部队,这就是国家军力的决定性差别,但有得必有失,军力和经济都堪称佼佼者的国家,在这个世界上,目前是不存在的,至于武士,除了现今的光之国,在其他的国家已经很少见了,他们是在几百年前就出现了的军事战力,传说是从‘神秘三古国’流传下来的。” “神秘三古国?这个我知道!”终于有不用费脑筋的问题了:“我爸爸是古董家,而古董家研究的文物几乎都是从那三个国家传出来的。” “嗯,没错,这三个国家,‘神’‘天’‘地’,是术法界里最早形成的国家,富饶强大,就算是今天,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够与之相提并论。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找到它们了,说起来挺匪夷所思的,它们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可不是!我爸爸告诉我这几个国家没人去得了,难不成他们会从地面上消失?” “毕竟,世界还是太大了,你知道吗?就是我们术法界的这些国家,大部分文化还是参照三古国流传出来的呢。” “嗯,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东西的发源地就是神之国!” 紫韵笑说:“你知道的不少嘛!” “哪有哪有,跟你比起来差得远了!” “呵,不说了,接下来给你讲讲‘术法’和‘刀法’吧。” “好!”从容用力的拍响手掌,却因动作太剧烈搞得头皮发麻、两眼冒花。 湿透的鞋子继续拖踏在泥泞的雨土中,穿过树林,失魂落魄的光子想起了那曲哀伤动人的旋律—— “谁听得见哭泣的声音? 那是来自灵魂的沉吟。 当雨水浇灭生存的希望, 当风霜吹送死亡的印痕, 弥漫在战场上吟唱的歌声啊, 那是始于地狱的炼火之魂。 默默踏上归去的道路, 独自饮醉血泪的黄昏,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只有到来头时,方会知晓, 万事不由心!” 雨是天堂的哭泣,传说人的灵魂飞往异界时,出于不忍天使会代苍天落下的泪滴。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悲哀,原来这样的死亡足以杀灭一个人全部的动力。 那个红发的少女,颓然行走在茫茫的雨海之中,任由冰冷侵袭,直至身体冻僵、灵魂麻痹。也才知道“看见”死亡远比亲临毁灭可怕的多。 这里散发着糜烂的气息,烛光在反复的呻吟中幻起幻灭,一记鸣雷的突然炸响,使得床上两具翻滚的肉体骤然止住了急促的呼吸。 当感觉到射向自己的目光时,秋依慌乱的用衣服掩住娇嫩的胸脯,紧接着被一股狠厉的杀气击中。 以元术师的感知技巧判断,这种程度的杀气光是感觉,她就输了个彻底。 “听见了么,秋依。” “相夫光子?!”秋依愕然失色:“你、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这女的不仅身闯御政宫,还进入了自己在宫围设的结界,太不可思议了:“你要干什么?!” “我说……你听到哭声了吗?” “你……你什么意思啊?” “不管是谁策划的,那个主使者都罪大恶极,秋依,你告诉我……当生命结束在你们手里的时候,你们听到那些悲惨的哭声了吗?”少女的怒吼如同弑魂的利刃,冷硬的穿入而不容抵抗。 红鸢吓得紧紧躲在秋依身后,面前的女人亦是肉跳心惊、瑟缩着抖成一团。 突入者杀气冲天的双眼里覆满了泪水,那副狼狈的模样竟似一朵被风雨摧毁、已经凋零遍地的蔷薇花。 “如果听不到,我就让你重新回顾一次好了。” Chapter 0060 几记霹雳竟穿越结界,打在宫窗的玻璃上,震起一汪碎片。倾盆大雨没有丝毫的减小,随着鬼哭一般的风啸旋掠而至,吹熄微火尚存的红蜡。 秋依小心的穿好衣裳,目不转睛的盯着相夫光子,生怕她突然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来——即使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输掉。 “有什么话国会上说,你未经允许突然闯进来,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吗?”对于这点秋依还是无法忍耐的。 相夫没有回驳,只是把头低的很低,冷而阴沉的问:“如果不是非来不可,你认为我愿意到护光城吗?” “你什么意——?!呃!你、干、什么?”红鸢惊恐万状的看着被扼住了喉咙的秋依:“光、光子少主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啊!” 相夫把人狠狠的摁到床上,眸子里有仇恨的火焰烧起:“我问你!你知道些什么!这次的傀儡军团是怎么入境的?是怎么假冒了我们光国的子民然后进行袭击的!说!” “你先放开我……”秋依竭力使自己保持镇静,实际上她一清二楚,这种情绪下的相夫光子是很难自控的:“有话好好……说……” “先回答我!”滴水的头发零散的伏在冰冷的面颊上,神色的苍白,更像是一种死亡的气息:“你不要再绕弯子了!不说的话我就杀了你!” 这家伙异常的认真啊,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秋依也不得不露出恐惧的姿态:“好,我说、我说!不是别人顶替的,真的是光国的人!” “什么意思!”少女的手指不自觉加大力度,捏的对方脸色都青了。 秋依微微张开嘴,艰难的呼吸着,红鸢见了,心痛的几近昏厥。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最近冰影军团研究出了新的傀儡制作技术,不需要杀人,直接把一种集成块装入活人的大脑就可以了……” “然后呢?被装入那种东西的人会怎么样?”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完全死亡,然后不受控制,如果遭遇破解式攻击,还会化成飞灰……我已经都告诉你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可惜相夫光子没有松手的意思,红鸢伺机蹿到她身后,抡起一只轻斩朝着脊梁骨猛然就是一刺。 没承想,那女孩居然在身后出现,轻斩也轻飘飘落进了她的手里。 更让两人觉得恐怖的是,这女的不吼也不叫,只是瞪着两只阴寒恐怖的眼睛:“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和这件事有关,什么后果,自己清楚……”以为她转身之后就会离开,谁知道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老实告诉我,做这件事的人是谁?” 尽管窗外风雨交加、雷鸣不断,但身处温室的人真的很难体会那种感觉——就像她,从来没有无家可归过,怎么会知道自己温衣暖食的时候,门外、风霜的吹打中,也许正站着一个默默哭泣的人。 …… “术法的发动源于自身的能量以及精神力量,打个比方,懂得修炼的人,就会在提高自身能量的同时,也激发出更强更大的精神能量,我们把这种能量叫做‘元能’,元能是所有术法发动的开关和钥匙,元能又分很多种属性,最原始的就是风、雷、山、泽,加上水跟火,也就是六大术法强国的名称,而传说中的天和地,至今还没有人能参透其中的奥秘。” “那光和冰又是怎么回事啊?” “冰是由水和风两种属性结合产生的新属性,至于光和暗,也就是光、月两国的主流术法属性……怎么说呢,算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吧。” “那术师又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呢?” “呵,你认为呢?” “不知道……”从容咧咧嘴,试探道:“也是神秘三古国的?” “是神秘三古国中的‘地之国’。” “哦!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胸口。 “记得翎少主吗?” “诶?!”从容一惊,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他就是冰之国七贵族之一、舞之月家族的后裔,冰之国的七贵族拥有各自的神之印记,而舞之月的力量就高于他们是自身拥有了两种属性的人,不需要刻苦修炼,就算没有精神能量也可以操纵。” “等等等等!”从容急忙挥手,讲得太快她那脑子可接受不了:“什么是神之印记?又有什么特别的啊?” “啊呀!”紫韵一捂头,抱歉的说:“我忘记解释了,神之印记是传承在某一家族内部的特异体质,必须是血脉相连的人才有可能拥有。说白了,寻常人要依靠后天的培养才能掌握某些招式,而神之印记家族的后代则可以无师自通,只要在原有基础上做好巩固就行了。” “哇!好厉害!”会用术法的人就够彪悍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罕见的:“那那!你快告诉我!都哪些家族有神之印记呢?有很多吗?” “不多,而且非常少,一个术师国家里面有很多独立的家族,但是拥有异能量的族群却屈指可数。”紫韵伸出手指,打出七字:“冰国比光域还要辽阔,元术师成千上万,但是知名的神之印记家族就只有七个。” “难怪他们叫‘七贵族’呢,那花之国呢?就是我来自的那个国家?”从容兴冲冲的指着自己问。 “未有耳闻。”紫韵很直白的告诉她,浇了她一个透心冷。 “元术师在同人作战时除了使用各种兵器,还可以发动自身的力量,这就是‘术法’,术法主要有四大类别,元术、幻术、格斗术和召唤术。” “那又是什么啊?”从容真是一窍不通啊。 “元术就是发动的物理攻击还有其他可视、可触及的攻击,幻术是控制对手的精神和意识,格斗术是肉搏技法,至于召唤术,就是指人与动物之间的传召契约,通过元能召唤出来的战斗系生物,我们叫它‘元灵兽’,它们是辅佐战斗的帮手。” “那么元术师是不是还分很多等级呀?” “元术师从下至上依次是初级术师、中级术师和高级术师,高级术师之上的强者通常被称为‘顶级术师’。” 从容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 “对了,你能看出凝光城上主都是什么级别的吗?”紫韵单手撑住脸颊,忽然饶有兴味的问从容。 “……高级术师?”从容不大确定的猜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样看来,晴尊大人就是顶级术师了吧?” 从容摆头,这对她来说真是个深奥的问题:“说起来,‘晴尊’这个称呼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下轮到紫韵陷入疑惑了,苦笑了半天,最后只能挠头说不知道。 “问我就好了。”虽然不喜言笑,但爱弥瓦尔小朋友确实被他俩冷落了半天的说:“是尊帝在晴尊即位以前就确定的封号,是他的独创,也是晴尊的首创,起初得到许多人的质疑,可尊帝到底没说出来由和用意,就算是当今国主本人,也未必清楚吧。” “虽然解释的很清楚,但好像还是跟没说一样……”从容无奈的耷下了脑袋,难道就没人能给个答案? “好了,接下来是武士。”紫韵伸伸懒腰,笑得一脸轻松:“武士与术师的差别在于武士只用武器、进行肉搏战,至于元能和术法,以他们高傲的思想,是不屑使用的。” “武士这么拽啊?”从容觉得以身上的能量教训敌人比使刀枪剑棒跟对手火拼容易多了。 “在很久以前,武士作为国家唯一的军事力量,地位是非常崇高的,后来出现了草莽出身的元术师,所用的武斗技法在当时看来是诡异而狡猾的。武士们坚持自己的武学原则,即使在后来漫长的发展中屡屡战败在术师的招式下,他们的尊严也不允许他们对‘元能’这种武斗技法屈服,最后,许多国家发现元术师的存在比武士更有价值,武士部族就开始慢慢的没落、直至消亡了……”紫韵在诉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里似乎隐藏着许多遗憾跟惋惜。 “这么说,现在真的没有武士了?”从容也觉得武士的结局太过悲凉,就像战争结束以后被遗弃在荒野的兵器,不管杀敌的时候多么好用,一旦结束,就跟洒在地上的泥土没分别了,失去利用的价值,被一脚踢开。 “嗯,我想除了光之国的十三禁卫军,应该没有哪个国家的军事力量里还包含武士集团吧。”紫韵掐着下巴思考道。 “那个,紫韵……我一直都想问你……”从容忽然犹犹豫豫的转移了话题。 “你问。” “你……这么瘦,教我功夫真的没问题么?”从容用手比量紫韵纤瘦的身形,怎么看都觉得他比自己还让人操心。 “哈哈!天地盟上主哪个不瘦的跟火柴似的?他们强的掉渣啊!”突然一种极不协调的口音闯入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三人斜眼一瞅,吊灯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住了一只小猴子,以及一名坐在地上捧着圆肚子哈哈大笑的平头胖子:“是不是啊,紫韵~” “和你比起来,他们的确很火柴。”爱弥瓦尔轻描淡写的说。 胖子立刻充气成了皮球,险些撞上来:“小爱!你的意思是我很胖咯?” “你不胖,是他们太瘦了。” “你这个小不点,豆芽弟弟!” “谢谢,皮球哥哥!” “你!” “哈哈!你们两个别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从容。” “你们好。”从容对着两个陌生的人轻轻点头。 胖子笑道:“你好,我是蓝卡尔,请多指教!” “喂!别把我忘了呀!”从灯上跳下来的孩子扑到紫韵怀里:“嘿嘿,我是小鱼!” 原来不是猴子啊……从容差点说出口。 柯穆伦收到了最新消息:在诸位城主的带领下,仅用一整夜,各地方的傀儡兵团就遭到了全数歼灭。与此同时,他们也接到了一则出自光都骇人听闻的消息——这次的傀儡杀手,全部都是本国人士。 感觉被狠狠的摆了一道,少主们义愤填膺,要求晴尊下令全力查清事实真相——是什么人带来的技术?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造成这么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助贤回来时,肩上扛着一具男尸,面无表情的掠过众人困惑的视线把人直接送到碧玉宫。 “啊呀呀!你这小子!”雅因嫌弃的躲得老远:“干嘛弄个死人回来!” “助贤,是尸魂傀儡么?”碧急忙跑下来,反复检查着被做成人偶的尸体:“其他人呢?” “已经被家属认领回去了。” 碧重重的叹了口气,然把一杯刚沏好的绿茶放到桌角,转身出门了。 日上三竿,然站在院子的一角,抬起脸仰望光芒浅淡的太阳:通晓世间万物的神明啊,你们是否已经知道了光域发生的惨痛事件?所以才会让一向明媚的颜色看上去如此苍白。 肩膀被轻轻敲了一下,耳畔随即响起清脆的女声:“然姐,在想什么呢!” 一身杏黄衣服的芙菱从台阶上轻巧的跳下来,笑得一脸灿烂,好像不管发生多么天大的事都洗不去她生命里的活泼色彩:“心情不好?” “我是在想,当初尊帝大人强烈的请求碧做国主,是不是错误的……” “为什么这么说嘞?老百姓知道是碧姐做国主,高兴的不得了啊!所以圣鹿大人的选择当然是对的啦!” “可是,她在赢得爱戴与喝彩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说……自由……” 然姐讲话的样子十分伤感,芙菱有点不知所措,对于忧郁的人她向来苦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啦!我只知道碧姐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她可以为了我们所有人放弃自由,那么我们当然也可以还给她自由啦!这次的事是冰影军团搞鬼,不是我们的错啊!只要这段不愉快过去了,碧姐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所以,然姐就不要担心了嘛!” 然有些惊讶于芙菱所讲的话,这个小姑娘,不像看上去那么幼稚调皮呢:“我只是害怕,国事的繁重和过度的操劳会使她失去原有的活力,那可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啊!” 这么单纯豪爽的人,实在不适合挣扎在斗争的漩涡里啊,那是毁灭天真的武器,是杀死纯洁的凶手。这些,她原来都拥有,可一旦失去,就难以再找“回来”了:“碧也是人啊……” 芙菱眨眨眼,不是很明白的搔了搔脑袋,继而扬起天真可爱的笑容:“啊哈!至于这点你就更不用担心啦!” 芙菱接下来的话令然震撼不已。 “我们认识的碧姐,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人,我们也相信圣鹿大人的选择,如果他认为碧姐会变,当初就不会让她做晴尊了嘛!碧姐有我们大家都有的东西,但是也有我们所没有的东西,嘻嘻,你说对吧!” 也许吧,就这样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等待“该来”和“不该来”的一切。 早餐在小鱼和蓝卡尔的“食物争夺战”下圆满结束,看着他们饭后不住打嗝的痛苦模样,紫韵捧着茶杯爽朗大笑:“这样下去我们可养不起啦!” “谁说的……咯!”蓝卡尔不停的揉着肚皮:“我马上就要出去工作……咯……了!” “就是……咯!”从容很佩服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能吃出大人几倍的饭量:“我明天也要去工作了,咯!” “这里不收童工……”从容心直口快。 小鱼被她噎到,流着汗说:“从容姐你一定要这么快掀我老底吗?” “莫非从容也知道他曾经当童工被警务队拘留的事?”蓝卡尔十分意外的看向从容,被小鱼一巴掌打中肚子。 “你个大胖子!还不是因为其貌不扬被选美比赛的评委踹下台!” “混蛋!你才在掀我老底吧喂!” “我乐意我高兴啊哈哈你管不着!” 两人扯着对方的脸皮互掐,活力充沛。 “对了,从容,你马上去收拾一下,你的工作已经分配好了!”紫韵一边品茶一边通知她。 从容瞪大眼睛:“这么快啊!” “当然~” “那什么时候!我还需要准备什么吗?”从容一兴奋起来就会变得手忙脚乱。 “明天,只带着自己去就行了!”他还是微笑的注视她越来越夸张的表情。 Chapter 0061 虽然有紫韵和爱弥瓦尔的全力支持,但这是上任的第一天,心中的忐忑还是把喜悦淹了个一干二净,从容感觉自己的脑神经已经绷成一根弦了。 沿着青绿色的石砖走了一会,即将看到环保局那座雄伟的楼群时,眼前突显的一幕几乎吓断了她的心跳—— 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正用无比哀怨的眼神盯着她,额头上也有一枚红色的“卍”字。为了不被人发现,紫韵故意在从容的额头上绑了一条束发带子,直到与另一个“自己”对视,她才发现带子没有了! 就当她惶恐的四下寻找那遮挡眼部的用物时,“自己”直勾勾的飘移过来,带着一种阴森到难以言喻的恐怖,越靠越近。 “你、你是什么人?”现在已经不单单是脑神经绷紧的问题了,心跳的频率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负荷才是最致命的。 不,最致命的应该是她明明问出了口,却根本听不见声音。 天上的云朵忽而变成黑色,呼啸涌起的飓风随着另一个自己口中发出的低吟掀起阵阵阴寒,从容捂住头痛苦的蹲在地上,感觉那个标记又在发光了,和对面“自己”额上所渗出的殷红交相辉映着。 突然,另一个她瞪着几乎要把眸珠挤出来的眼睛朝这里扑过来。 从来不知道,与“自己”相见竟是如此可怕的事! …… “从容……从容……该起来了,要不然就迟到了……” 耳边传来紫韵的轻唤,从容下意识的张嘴一叫:“救命!不要过来!” 四周温馨如故,家的感觉。 “我刚才不是在……”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不过是做梦而已,从容重重的松了口气。 看她一脸的疲惫,紫韵有些担心:“你没事吗?” “我没事!老师!” 听了她脱口而出的称呼紫韵不禁笑了:“好,赶快收拾一下,上班第一天就迟到可不好哦!” 光之国是个十分重视环保的国家,每每春夏,甚至到秋深的时候,都不难看见被青草染绿的道路两旁。 绕过一片野生草场,从容径直走上那面铺盖着青绿色石砖的场地——没错,就是梦里来过的地方。 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让从容再次汗流浃背,她开始四处寻找那个另外的“自己”,惊恐莫定。 静然觉得奇怪,棠烟怎么会老老实实呆在牢里、还安之若素的隔窗望云?尽管如此,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隔三差五的来看几眼。 这次没来多久,梅影就叽叽喳喳跑了进来,嘴里不停说:“静然静然!以悠回来了!咦?芙菱怎么不在这?” “你说以悠她回来了?”静然皱着细眉问,而后瞟了一眼满脸诡笑的棠烟。 “你先过去吧!”把梅影打发走,静然抓住牢栏狠狠的说:“我告诉你!别想玩花样!要不要见你我还得问问以悠!” 棠烟笑而不语,满眼的信心和把握,相比之下静然就显得十分仓促了。 一手解开系在颈下的带子,披风随即滑落在地,跟着流动起来的空气飞向远处,另一只手在盘好的发髻间轻轻一拉,满头的波浪卷发就像绸缎一样泛着深色的光泽垂泄下来。风摩以悠面无表情的掠过众人艳慕的视线,就像一颗天然发光的明珠,冷凝而高贵。 至尊圣殿内,座上的玉灵碧加紧了批阅文件的速度,因为她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询问以悠。 谁知道以悠上来就说:“晴尊大人,请帮我调查一下,都有谁是十七年前十月三十一日那天出生的?” 玉灵碧有些奇怪:“查这个做什么用?” “不仅要凝光、护光两座城的,整个光之国领域中的公民名单和资料都要给我准备一份,不要问我做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 “好的,我叫静然把资料整理好拿给你,刚刚回来一定很累吧,我这儿正好有‘千日红’,可以缓解疲劳,黛萌,你把它带回去!以悠,你好好的休息,什么事晚上再说!” “是,属下告退!” 静然迫不及待的跑到神使宫,以悠根本没有休息,喝了千日红泡的茶就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弄得黛萌不断地摇头叹息。 “以悠,有个人想见你。” “我没空。”以悠头都没抬,继续飞速下笔。 “可是,这个人也许会告诉你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像是这次的事件……” 静然不知道,这句几乎在表示转达的话让做事素来斩钉截铁的以悠迟疑了很久。 “那个人就在牢里,跟我来吧!” 头还是很晕很痛,从容抬眼,发现身侧的紫韵、爱弥、小鱼和蓝卡尔都一脸关切。 “你们怎么都在这?不是去上班了吗?” “还说呢!没等到地方你就昏倒了,我们听说以后就通通赶回来了,现在好一点没有?”蓝卡尔盯着从容的脸色问。 “医生来看过了,奇怪的是他说你身体除了气虚之外,没什么其他的异常,从容,你以前是不是有什么……像是怪病之类的?”紫韵一脸忧色。 她摇头:“没有,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头昏脑热的,对不起,我耽误了工作,那边……要怎么说啊?” “不要想其他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调养身体。” “可是,我都不知道病源在哪,怎么调养啊……”一句话说的大家都不吱声了,从容连忙改口:“不过我还是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你们去忙你们的,别因为我耽误你们的事!” “好!”紫韵微笑:“小鱼留下来照顾你,我们其他人就去上班了,小鱼,你要听话哦!”说着拍了拍他的头。 小家伙一脸的不满意:“别拿我当小孩子!我照顾人可是比你们谁都厉害呢!” “那就好!” “对了,爱弥瓦尔也去工作吗?”从容心说这也是个未成年。 爱弥淡定的答复:“我是破格录取的。” “真威武!”汗啊,难道她这么个大人却要整天躺在床上吗,想到这从容都可以挤出眼泪来:“哎呦!到底怎么回事啦!我的新职务要怎么办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申请办理病假的。” 紫韵说的好轻松啊,一个初来乍到且毫无工作经验的人上岗之前先请假,以后还怎么混啊!根本就是自阻前程嘛!突然好想爸爸妈妈,如果他们在身边,从容也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或者棠烟,她在这里也好啊…… 以悠说要出去一下,并且还打算带走棠烟,静然说什么都不肯:“刚才我听你的话让你们单独谈就是个错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倒戈了!” “不用听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是么?”以悠轻而易举的打破牢门上的结界锁。 静然自知不是她的对手,一直视以悠为刚正不阿的代表者,没想到今天还是落得这般结局。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后退一步,静然挡住最外层的那扇大门,抬起手准备捏诀。 棠烟趁机煽动以悠:“不要客气!杀了她!” 右手猛然出现一轮飞转当中的气流状盾牌,以悠没有按照棠烟的指示伤害静然,只是轻轻一扫,便带着人从原地消失了。下一刻,以风般的速度穿越北门结界携人逃出,没费丝毫力气。 静然怔了半晌,方恍然:“风遁?” 转眼日暮降临,几只白色的小沙鸥追着一只母鸟款款飞去,时不时还长鸣几声以示亲近。 棠烟随风摩以悠走了一会,始终用紧张且喜悦的目光望着前方的背影。 “我会找个地方安顿你,现在不要贸然行动,很危险。” 一成不变的冷淡口吻,却让这个女人激动到热泪盈眶:“以悠,我……” “你怎么肯定就是我呢?” “因为,我有直觉……这是天性啊!” 以悠似乎并不想知道什么,很冷的说了一句:“走吧。” “以悠!你的耳后是不是有一颗金色的月亮?” 棠烟的问话使她心中一紧。 “是不是?如果没有,就当是我认错,可如果有的话,以悠……” 知道以悠耳后有一只金色月牙的人并不多,因为她浓密的卷发终日遮盖着头部,她又很少跟其他的女上主共同用浴,所以…… “你愿意帮我吗?”或许每一个母亲眼里的孩子都是值得信任的,就像棠烟,她与女儿从未谋面,当看到这张冰冷到难以接近的脸孔时,还是感到异常亲切:“只要你愿意,我会把我所有的一切告诉你……” 在她心里,唯一不想舍弃与伤害的就是这个孩子,可早在十七年前,她已经对她做出了这样的事。 “如果你是我的母亲,那我为什么会在风摩家长大?如果你是,这么多年为什么全无音讯?所以你认为,我会稀罕认你吗?” 红色的晚霞最后从天的尽头消失,带走棠烟悲凉的泪水:“对不起,我的孩子,我也是迫不得已……” “无所谓,我们天地盟中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不占少数,相不相认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重要……”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棠烟看着眼前完美到近乎无懈可击的女儿,痛不欲生:“你恨我?” “谈不上,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 “族长!族长不好了!他们打来了!” 漆黑的夜晚,沉浸在一片狼藉的战火和硝烟中,不得宁静。 年轻的族长拔出长刀,却在下一刻遍体鳞伤。他的妻子惊慌失措的躲在硝烟的阴暗处,不敢出来,九个月的身孕使得她行动艰难,前来搭救的元术师一一身首异处,吓得女人捂嘴痛哭。 那是个战火纷争的年代,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争斗不断扩增着死亡的数量。可是,战争不会停止,它们的发动者在达到目的以前绝不可能停手,也不管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要忍痛离开这个人世。 这就是战争,人类用自己的双手铸造出来的“灾祸”。 “你要去哪里!”年轻时的棠烟容貌丰美,与风摩以悠颇为神似,她怀里搂着婴儿,不肯松开紧紧拽着丈夫衣角的手。 男人停住,只说道:“她会死……” “我不管她死不死!我只在乎你死不死!不准去!” “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吗?”男人急迫的吼向他的妻子。 棠烟见状气愤难当,他的丈夫、这个家族的族长,从不会为了别人的事情与自己争吵,甚至连说话都没有高声过:“你老实呆着吧!你要去见那个女人!我绝不会允许的!” 作为妻子的棠烟执意如此,甚至把孩子放到仆人怀里继续阻拦丈夫的去意。 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她一个怀孕的女人、你就忍心看着她死吗?!” “她怀的是她丈夫的骨肉!你操什么心!难道你就不顾念我的感受、一定要去吗?!”棠烟大哭起来,死活就是不退让。 “你刚才没听到吗?唐元纪洛禹的副将说他已经死了!你让慕雅一个人怎么办?”用力甩开妻子的双手,男人头也没回的冲出了府邸,无论他的妻子在身后如何哭叫呐喊。 —— 血染红了目之所及的一切,此刻在棠烟的眼中,只有她的丈夫、神无月天琴一人。 “好好……对待慕雅,千万……不要再伤害……她……” 即使是在自己的怀里,即使看着自己哭得红肿的眼睛,神无月天琴仍然没有嘱咐棠烟要她自己怎样,而是……记挂着另外的人。 悲伤,淹没了愤怒与怨恨,她最最悲伤的,是丈夫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爱”这个字。 心如刀割,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痛楚,可程度上却千差万别。 —— “连你都这样……连你都这么对我……”棠烟哭跪到地上,对着女儿的背影泪流不止,她宁愿她恨自己,也不要她像她的父亲那样,疏远、陌生,甚至是忽视! 堂堂一代女中枭雄,居然败在自己最亲的人手里! “我可以背弃所有人,但是我甘愿为你们奉献,我可以麻木的接受所有人冷淡的对待,就是不能容忍你和你父亲对我有丝毫的不忠!”等这句话说出口已有十多年了,最想让他听见的,不是以悠:“如果你真的不认我、不在意我,为什么要救我出来呢?” “……” “如果连你……我的女儿都不认同我这个可悲的女人,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动力活下去……” “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吗?” 一句话问住了棠烟。 “如果不是,又有什么不可独活的……” “我承认,我做的事情并不全是为了你,可是……如果没有你,我几乎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以悠!我一直都在找你,我的孩子……” 除了哭,除了让自己的心刀切一样的疼,她不敢对以悠做什么,像是接近和拥抱。 那就像一尊不可触摸的神像,居高临下,尊贵不凡。连身为母亲的自己都有这样的感觉,一种在触碰王者或神明的卑微感。 “好,我知道了。”以悠,突然转变:“你希望我怎么做?” “晴尊大人!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以悠和棠烟!她们会出事的!”静然把发生的事报告给玉灵碧,其他少主闻讯到场。 看少女激动的浑身剧颤、脸孔发白,海蓁子担心的从后面扶住她:“让碧姐好好想想,你不要着急,要相信以悠,她不会那么做的!” “不!我不能相信!”静然发狂一样的推开海蓁子跑了出去,边跑边喊:“你们不管我去管!绝对不能让她们出国!绝对不能让她们接触到那个女人!” “静然!”海蓁子惊呼起来。 “快!光子你去追她!”碧跳起来大叫。 “是!”得令,红发女少主冲出圣殿大门,顺便拖飞了门外等的快要睡着的洛紫星涵。 Chapter 0062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天性,不管以悠的态度多么冷淡,当棠烟看着她的时候,就总是幸福的想笑。 她为以悠精心烹制晚餐,还担心的想:“她在凝光城里都喜欢吃什么呢?我做的东西她会喜欢吗?她今年十八岁了,等到生日的时候,我应该送什么好呢?” 正想的出神,回头发现女儿已经站在身后很久了:“以、以悠!”棠烟生怕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慌乱的把手上的水擦到围裙上。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让我陪你吧?”除了从容,棠烟从没对谁用过这么和善的语气说话。 以悠冷笑:“怎么?怕我回去通风报信、把你要做的和已经做的事情公之于众吗?” “不、不是的!”棠烟连忙摇头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相信我啊!” “那是为什么?”以悠不解,这个女人真的是对自己百般信任吗? “要去的话,可不可以吃完饭再去啊?”棠烟小心翼翼的试探说。 以悠不做声,转身回到桌前。 已经足够了,从小到大,这是女儿第一次吃自己做的东西,这种幸福是任何美事都难以比拟的。都说人在进食时会比平常略丑一些,但眼前的女孩却大不一样,动作优雅,神容恬淡,秀气的连咀嚼声都隐秘起来,是大家千金才会拥有的风度跟修养。棠烟更觉满足,认为生出这样的女儿真是令人骄傲的事情。 凝光城里突然被一种奇怪的氛围笼罩,看众人的神态才知道,他们在“害怕”。 尤其是温柔的与静然有一拼的风扬化羽,一边捣药一边忧心愁思:“以悠是我们当中最正直的一个,按理来说,她是最没可能背叛碧大人的,不过……如果来人是她的母亲,就另当别论了……我能做些什么?” 玉金悄悄潜进药园,不由称赞:“这儿不错,像温室林野一样……化羽少主、化羽少主、化羽少主!” 接连喊了三声她才听见:“是玉金大人啊!” “我说……”玉金一手搭上化羽的肩膀,好像很熟络的样子:“我拜托你打听的事给我办了没啊?都把我给忘了吧!” “那件事啊,晴尊大人说会把还梦寝旁边的‘金钗宫’分给你,你看行吗?” “行行行!”她还真就故意去那儿看了,满地铺金,遍壁镶银,确实不错:“真是太谢谢你了!化羽少主,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化羽看她兴奋成这样,也十分愉快:“你喜欢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和其他人说也行,你不要怕,相处久了就好啦!” 玉金惊讶于化羽善解人意的提醒,她以为这里没人能了解自己心里埋藏的恐惧。毕竟以后在一起工作,闹得太僵未必是好事。 这些……并不是尸魂傀儡,显然是活生生的人。以悠看着面前列成了三队、人数虽然稀少但气势异常迫人的战甲武者,轻轻向前迈进了几步。 耸立的台阶直通与周边角楼等高的黑铁天台,棠烟把青龙灵佩放到以悠手里,耀眼的绿光刹那与月色交芒,映明了阴晦的空气和暗涌的流云。 “从今天开始,以悠将会接替我继任神无月族长的位子,大家没有什么异议吧。” 战甲武者本是一派不屑之态,想一个年纪尚轻的小丫头有什么资格统领四大贵族之首?但看到以悠不怒自威的气度后,竟都不自觉的臣服了:“是,我们没有异议!” “现在青龙佩在新任族长手里,从今往后,各位只听从以悠的差遣,便是对我神无月家族最大的忠诚了!”棠烟在嘱咐族人务必听从以悠之命时,新族长只字不语。 这时一个头戴布巾的女人走了上来:“请族长大人指示,我们的战队何时可以进入光国?大家已经等很久了,请族长大人快些决定吧!” “这次调遣过来的总共有多少?” 布巾女人看了棠烟一眼,方说:“本族部队百余人,加上凤吟、龙啼的部队大概凑足三百。” “区区三百人,你认为敌得过助贤的千军万马吗?”以悠如果直视前方,就会看到一双杀气逼人、瞬时间血光弥漫的眼睛。 “你忘了?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呢……” 棠烟信心满满的笑使以悠心底一颤:“你是说……这次的联军进入光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制造尸魂傀儡?” “没错,我应该告诉你了,本来我就是从冰影军团那学来的,我知道凭我们三族的残军不足以同光之国国府的部队匹敌,但是,有了尸魂傀儡战斗团就不一样了。它会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瞬间变成大力士,好就好在我们只要‘就地取材’就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狂笑声奔驰在漆黑如墨的空间里,天上那一轮弯月逐渐收敛了光芒,仿佛难以直视这可怕的一切。 光子飞奔到双城之间的小湖竹楼里,洛紫星涵一路连滚带爬的跟过来,他担心太慢可能真的会爬着回去。 “婆婆!您看到静然了吗?” 老人的气色稍有好转,正坐在椅子上缝补衣裳。看到光子来了高兴的不得了:“是光子啊,快过来让我看看……” 光子本着急于寻找静然的事,看到婆婆比先前来的时候更加苍瘦了,乖乖的走过去蹲在老人脚前:“婆婆,您最近身体怎样?” “碧大人总是抽时间来看我,还派人给我按时送药,我不敢不好啊!”老人的笑憔悴而无力。 虽然年轻,但光子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无力跟凄楚。 老人抚摸着她红色的刘海,爱怜的说:“头发长长了,光子也很久没来了……” 她喜欢抚摸这些孩子的头发,喜欢看他们在脚边撒娇的模样,只有这些孩子,才是她支撑到现在的动力和理由。 “对不起,婆婆,我最近抽不出时间来陪您,这次我到这里找静然,您看到她了吗?” “静然丫头?她没来过……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说来话长,婆婆,我不能停留了,必须马上找到她,否则可能会出事!您好好静养,等这段时间一过我们大家一起来看您!” “嗯!”老人笑意甚浓的眼睛里涌出泪花,她很欣慰,即使这些孩子与自己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抽空叫碧来看看我,我有话和她说……” 黑铁天台的下面有一扇高门,高门里侧就是棠烟组织的根据地了。布巾女人叫米拉,是棠烟的八拜之交。她奉完茶便退出了高门,出来时嘱咐一个手下进去伺候。 “这次的百人战队人数上必定处于劣势,可是他们也学得了制作尸魂傀儡的技术,所以我们胜利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不,我们一定会胜利!这关系到我们神无月家族的重振与复兴!以悠,你准备好了吗?你是神无月家族的正统继承人,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吗?” “是……”以悠看着这个女人——自己的生母,眼中竟是一股没来由的凄凉。 或许吧,自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作为神无月的继承人…… 光子一出竹楼就揪着洛紫星涵的衣领威逼利诱,说要是让碧姐晚来一点就把他给ko了。洛紫星涵哪敢耽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回凝光城向晴尊报告该情况。玉灵碧也没磨蹭,几个小跑就到了目的地。 老人已经把椅子摆好在自己座位的旁边,看到玉灵碧,泛出哀凉的苦笑:“终于来了……” “婆婆,光子说您有话和我说,是什么事?您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啊……”说着和其他来到这里的孩子一样,蹲在婆婆的脚边。 老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在你心里,圣鹿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圣鹿大哥啊!他是一位伟大的领袖!” “伟大的领袖么……起码你曾经可以在他的身边,而我……就只能远远的看着,甚至连靠近都做不到……” “虽然圣鹿大哥不在了,可是他的意志没有消失,我们会一直遵照他的意愿努力下去,所以,他与我们并没有分开……”玉灵碧充满希望的说着,不自觉又是一脸笑容:“况且,他可是帝圣国主和圣母大人最宠爱的小儿子呀!” 老人听着浑身就是一震,粗心的玉灵碧没能留意到:“所以无论何时,大哥都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尽管圣母大人有的时候很任性,但她对圣鹿大哥还是很疼爱的,这就表示,大哥在任何人的心里,都是举足轻重的!您说对吧,婆婆!” 她充满活力的笑容和语气,往往会为别人带来希望与欢乐,可这一次,老人却有了落泪的冲动:“该不该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我怕不说就再无机会了,真的是再无机会……” 风中残蜡,火焰将尽,在经不起任何吹打的生命面前,一切顾及都显得渺小了…… “碧,可以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光之国曾有四个为初代国主的统治立下汗马功劳的豪门旺族,统称为“四大贵族”,在那样一个贫瘠且和平的年代,就只有这些贵族能够享予无上的殊荣。 尤其是姓承“神无月”的族群,人数最少,却是四大贵族之首,他们是传说中“神之国”皇族的后裔,不足百人,却个个如龙似凤,智慧超群。此族之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与卓尔不群的神秘感。 排在次位的是唐元纪家族,迄今为止正式列入史书的光之国唯一拥有神之印记的家族,他们的族人类似于冰之国的舞之月,虽然实力强大,却身体纤弱,仪容俊美。 最后是拥有“龙凤双族”之称的凤吟、龙啼两大家族,他们人口兴旺,是著名的战斗型族群,世代以竞选搏击术最为强悍的人作为族长。 这四大贵族在当时把持了全部的国府力量,是名望极高的掌权贵族。 光之国素来和平,鲜有战争,尽管历史短暂,却让这一份“可贵”持续了很久。 直到那一夜人们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这一刻拥有的东西,未必会保留到下一刻,而认为已经找不回来的,却往往是失而复得。 烈火不仅吞噬掉美丽的家园,无数田野也刹那间化作焦土,没有人放火,是有人倚仗自己的能力想要把目之所及的一切变成乌有。那一夜,在无数人们习惯性的进入甜美梦乡后,噩运从天而降。 那一年,是帝圣国主即位的第二十三年。 一个年逾三十的美丽女子光赤着双脚,在荆棘满布的草丛里飞快奔跑,一路上听见传话的探子不停的高喊:“国主国主!不好了!四大贵族反了!他们造反了!” 所到之处皆会掀起一阵骇浪般的恐慌,如果四族攻入皇城,这里的人必定无命可留,覆巢之下无完卵,昔日誓死保护人们的卫士成为今天侵略的敌寇,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觉得恐惧了。 城内人心惶惶,城外硝烟弥漫。 年轻的棠烟怀抱幼女,拼命阻拦去唐元纪家营救的丈夫,但无济于事,她把孩子交给侍者米拉,愤恨难平的想去看个究竟,这时候听说龙啼家族和凤吟家族打了起来,已经死伤过半了。 匪夷所思,这两族的关系向来不错,却在合盟攻陷皇城之前乱了立场,棠烟气得跳脚大骂,恨不能一同去灭掉这不争气的两族。米拉把孩子放回棠烟怀里,主动请缨去两族那边看个究竟。 每一个家族都是聚集而居,一整条街或是一片建筑群。为避免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战乱,每一家族都会在入口处设下埋伏,用来避免本族被人随意入侵或是机密外泄。 可是唐元纪族长的夫人慕雅却把本族的重要机密告诉给了神无月天琴,这也是棠烟一直对丈夫不满的原因,她可不认为慕雅是作为好朋友的立场才告诉丈夫这么重要的事情的。况且那慕雅温柔漂亮,与年纪相仿的天琴说不定是很般配的一对。 越想越觉得气愤,棠烟终于忍受不了,冲入了皇城。 “你好大的胆子!”昔日的圣母贵为国后,在帝圣病重的时候承担了全部的国事,听说四族谋反,这神无月族长的夫人还大着胆子跑进城来,又气又怕:“枉我平时对你那么好,帮你说媒要你嫁给神无月天琴这样优秀的男子,又帮你把情敌除掉,以赐婚为名迫使唐元纪慕雅嫁给洛禹,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帮助你的丈夫抢走属于我的幸福吗?!” 棠烟想了想,刚才头脑发热竟然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不过既然来了,就只能想法子把计划延续下去了。摆出一副愧疚无辜的模样,棠烟抹泪擦涕:“国后大人,您冤枉我了,其实蛊惑我丈夫谋反的是那个唐元纪慕雅!您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至于凤吟龙啼两个家族,我发誓,对于他们的阴谋我真的是毫不知情啊!恐怕这三族是各怀鬼胎,想着彼此为敌不如共同联合起来,讨回‘属于’他们的东西啊!” “放屁!”国后拍案而起,大发雷霆之怒:“我倒不知道有什么是属于他们的!仗着前代国主时那么点破功劳,自封贵族到了今天,我们国主没有撤掉他们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有脸来抢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简直无耻!可恶透顶!” 棠烟是不知道国后这样说有没有顾虑到她的感受,但一想起这种浮夸虚荣又浅薄的女人最讨厌别人和她抢东西了,也只好赔上笑脸:“国后大人说的是啊,我一直劝我丈夫带领族人退隐山林,他本来打算听我的,可是那个慕雅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他,导致现在……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来求您帮帮我……和我的丈夫。我们的女儿还小,我可不希望她的父亲为了别的女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所以国后大人,您一定要帮我啊!” 国后不是棠烟那种心机手段都一流的行家,加之向来与她要好,便答应着愿意听听她的意见。 Chapter 0063 凛冽的风吹起无边的战火,人间的闹剧仿佛激怒了神明,半空浮动的乌云忽然游走,让降雨的可能变成了零,苍穹在咆哮,用肆虐而起的大风推波助澜,似乎在说:如果“毁灭”可以结束这一切,那么就来毁灭吧! 一息尚存的火苗在海啸般奔腾的风中重新燃起炙热不灭的红焰,光芒攀延冲天。城外的厮杀声已经逼进了皇城,惊的众人魂飞魄散。 “马上逮捕唐元纪夫妇、凤吟盏还有龙啼冰人!”国后一声令下,术师队即刻迎到了宫门口:“你们给我出城去,杀光所有参与谋反的人,如果分不清楚,就一同杀了!” “等一下!”棠烟没想到国后竟下达这样的诛杀令,顿时脸色青白:“国后大人,不是说好只灭掉唐元纪一族的吗?凤吟和龙啼正在内讧,至于神无月家族,我可以担保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有,我也不会亲自来告诉您了呀!” 国后一听觉得有理:“那你说该怎么办?” “如果国后大人肯给我这个权力,我会在一夜之间摆平所有的战乱,继续维护您的权益,但不知……您是否愿意把这个重任交付给我?” 国后没心思体会她的“忠诚”了:“我还有选择吗?得了得了,就给你一支术师队,出城围剿你认为是贼寇的人吧!烦死了!”说着不耐烦的推倒架上的花瓶及宫灯。 “国后啊……” 见棠烟还犹豫着不走,国后怒了:“你怎么回事?还想干什么啊!烦不烦!” “国后大人不如把军令王符给我,我需要大批的术师围剿这些乱臣贼子,您想啊,他们好歹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战斗团体,实力非同一般,我怕人太少敌不过……” 国后斜了她一眼,冷嘲道:“棠烟,你别得寸进尺,军令王符是统领国家主力部队的信物,我要是给了你,不如把国后的位子也让给你得了……”说着小声咒骂了一句:“不要脸,总是有人喜欢和人家抢东西!” 棠烟觉得这个蠢女人又可气又可笑,只好悻悻的离开了皇城。 此时,唐元纪家族的府宅里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少妇一面微弱的呼喊她丈夫的名字,一面在火海里寻找逃生的路,府宅四周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阻隔,使人根本无法出入,只能艰难的挣扎在烈火与浓烟中。 好多族人因为逃不出去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一时间漫天飞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悲呼,浓烟黑滚滚的蜷缩在大地中央,仿佛发怒的巨龙,稍微翘首,便会掀起猛烈如洪的火浪,烧得梁架塌卸,金漆流油。 越过黑烟与红火交织的画面,那一抹身影缓然现出,慕雅捂住了砰砰乱跳的心口。 来了,他真的来了! “慕雅!”冲进火里的男子一把接住险些跌倒的少妇,下一刻迎上了她泪水婆娑的双眸。 “你真的来了!” “走!我带你出去!”神无月天琴搂过慕雅瘦弱的身躯,确保她和腹中的孩子不会受伤之后才大胆的带着人飞过即将塌陷的宫梁,在一切化成飞灰之前把人救出了险地。 落地没有几秒的慕雅突然掉头往火里冲,被天琴一把拽住:“怎么了?” “洛禹!洛禹他还在里面!” “不要轻举妄动!况且……”天琴看着已经无法挽救的火场,沉声说道:“洛禹已经战死了……” “即使死了……我也要找回他的尸身!” “不可以!”天琴拉住慕雅不放,他知道,一旦松手慕雅必定有去无回。 “真是可悲!”棠烟带着自己的族人和国后分派的部队赶到这里,看见丈夫和唐元纪夫人依然纠缠在一起,妒火中烧:“别忘了你应该做的事情!神无月的族长大人!你跑到这里跟一个有夫之妇拉拉扯扯是要干什么!” “我倒是想问你要干什么……”天琴并不理解棠烟的做法:“是你去通知国后说我们要谋反的是吗?” “是又怎么样!”棠烟往前走了几步。大火烧红了天,映的黑夜无限通明,她自然看得清丈夫眼底的责怪之色:“这时候不反,等以后国府还是会将我们铲除的!我不过是按计行事,你有时间来跟你的旧情人叙旧,还不如好好的帮我完成计划!” “我从来没有同意过你的计划,你今天弄出这么大的乱子,到底要我如何收场!”天琴放开慕雅,转而抓住棠烟:“以悠呢?以悠在哪里!” “你担心以悠不如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吧!”棠烟甩开他的手,并不领情。 “都到这个时候你还在和我怄气,洛禹死了,我不过是想把慕雅救出来,毕竟,她自己行动不便……” “哦?那你为什么不把其他的族人也救出来?偏偏只救慕雅一个?而且其他的人根本逃不出来,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棠烟的话让天琴陷入沉默,慕雅的脸孔也霎时苍白如纸,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见此情形,棠烟不依不饶:“因为……唐元纪家族的府宅周围布置了结界,那是任何人都没办法进出的‘阻隔’,你也真够厉害的!”讽刺的对因为害怕而不停发抖的慕雅说:“本来就要葬身火海了!居然还能逃掉!” “棠烟!”天琴叫住他的妻子,眼神可怕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结界是你设的?” 棠烟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逞意气承认,天琴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只好服软:“我刚刚过来!怎么知道这里有结界!不过是看火烧这么大还没有人出来才想到是设了阻隔的!” “我问你!”天琴狠狠抓住棠烟的手腕,逐渐加大了力度:“到底是不是你……” “我都说不是了!你还要怎么样!”棠烟想快点结束这种无必要的争执——唐元纪家族的死活与自己有什么相干! “我问是不是你!回答我!” 天琴向来脾气温和,如今发了这么大的火,就算是棠烟也会觉得心惊胆战,她用力的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神无月天琴抬起的手终究没有打下去,只是懊恼的把人甩到一边:“我警告你,如果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应该知道什么后果……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没事了,米拉,你帮我把慕雅送回家,只要我一天是族长,所有的事……就都由我做主!”最后一句话明显是针对他妻子说的。 米拉从族人之间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把孩子交给了族长,却被突然冲过来的棠烟一把夺进怀里:“不要碰我的孩子!” “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神无月天琴我告诉你!我早就对你忍无可忍了!你既然厌倦了我们!干脆把我送走算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棠烟!你到底要疑心到什么时候!我和慕雅之间什么都没有!你的任性可以收敛一点了吗?” 当时的神无月族人都知道,族长大人虽贵为“皇族”之首,却对妻子以礼相待,甚至常常纵容棠烟任性的脾气。 慕雅看着陷入窘境的一对夫妻,心里一阵乱痛。愧疚、极端的自责,如果没有自己,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灾难了,她又怎么敢在这时承认使族人无法逃生的结界正是她一手创造出来的呢? 一夜之间诞生的无数亡魂里,知晓真相的寥寥无几。 凤吟龙啼两族的争端尚未解决,厮杀、叫喊、悲吟的声音便混杂鲜血的腥气如海啸一样狂涌而来,淹没掉四大贵族昔日的辉煌与荣耀。 每次回想曾经的对白,神无月天琴的平静都会在顷刻间瓦解殆尽,他的选择,也许就是众多族人的噩梦。 早在帝圣的师父、光之国第一任国主福瑞迩在世的时候,作为四大贵族之首的继承人,神无月天琴就经常出入皇城,成为宠极一时的少年武官。 那是十五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天,国主亲自驾临府邸,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现在国势稳定,是因为有四大贵族的支撑,而你作为四大贵族之首神无月家族的继任人,有什么对于未来的构想吗?” “国主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引领四大贵族今后所走的道路吗?” 少年的理解让圣主欣然大笑:“很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如果有一天你的家族里会有人不甘继续臣服于统治,你将会如何?” 时光荏苒,本该模糊的记忆却如刀刻般深□□底。 “我想,是时候了……”天琴对着火光弥漫的黑色天幕长叹一声,从地上拾起一把尖利的锋刀,朝着神无月家族聚居的方向行进,步履坚定。 慕雅趁护送自己的神无月护卫与攻击者对战之际,偷偷跑掉了,当时情况紧急,她掉了鞋子都没来得及去捡,突然涌出的术师兵队冲锋过来厮杀在一起,这已是今夜不知第几场的死斗了,甚至,厮杀者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敌人,哪些是同伙了。 皇城大门被急速冲锋中的术师部队撞断,已经无人看守了。慕雅四下张望,孤独而无助的站立在尸横遍野的大地间,突然一记炮响,险些轰裂她的鼓膜。 那个赤脚飞跑的女人拉住慕雅的胳膊,拼命的往一个方向拽,其实很辛苦,飞弹炮火的险境里还要保护一个身怀有孕的女子。 “你是谁?”终于跑到一个稍微僻静且尚未被战火波及的皇城角落,慕雅捂住滚圆的肚子后退几步。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一丝光亮映清了女子的脸庞,苍白而秀气,倒与自己有些相似。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你是唐元纪族长的夫人吗?” 慕雅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实在不像是危险人物,才放心说:“是。” “我叫阿桢,看你的样子好像很辛苦,怀孕多久了?” “九个月……”慕雅老实回答。 “是很危险的时候啊,你不能再乱跑了,尤其是在这么混乱的环境里。” “你是这的侍女吗?你帮我不会有问题吗?听说国后大人下令诛灭我们四家族,会不会连累你?” 话音刚落,棠烟的大嚷声飘了过来:“快!给我搜!为了皇城的安全!一定要把乱臣慕雅抓出来!”随声附和的术师一下子散开寻找目标去了,棠烟则凭着自己的感觉寻找那颗眼中钉。 “不要害怕!”阿桢抓住慕雅颤抖的手,只觉一阵冰凉。 她……已经吓的呆掉了。阿桢咬咬牙,迅速把人拉到了身后的小房里。 棠烟看眼前有一座破落的孤院,迟疑了一下准备走开,这时候躲在屋中角落的慕雅突然痛苦的喘起粗气,阿桢惊恐的看着从慕雅裙下流淌出来的鲜血。 “糟了!羊水破了,是因为刚才活动的太剧烈了吗?”那个抓捕者还没走,这时候给慕雅接生,恐怕大家都活不了吧,一瞬间,从阿桢的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 慕雅已经疼青了脸,可她还在强迫自己不要因为剧痛叫出声,一时间恐惧和疼痛冲击着她本就脆弱的精神,生不如死。 阿桢急得满脸冒汗,万一这个时候被发现,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她的恐惧终于得到了证实,棠烟觉得这里没什么可疑本要走开,慕雅却再也无法承受的大喊出声,撕心裂肺的悲吼恐怕连城门口都听得见,阿桢立刻用手捂住她的嘴,冷汗从脊背上不停溢出。 棠烟的脚步踩在破旧不平的地板上,嘎嘎作响。这套房屋只有三个小间,外带一间藏匿着二人的小草房。 “谁!我知道有人在里面!不出声的话我可就进来了!” 听得出来这声音里的不耐与凶狠,慕雅自知凶多吉少,含泪闭上眼睛:“阿桢,把我交出去吧,否则会连累你的。”不是刻意小声说话,是慕雅真的虚弱到了接近昏迷的地步。 阿桢一抹额顶的汗,起身正色道:“你再忍一忍!我出去应付她!” “不行!会连累你的……” “如果你想保住你那无辜的孩子,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保持清醒,呆会回来我帮你接生!” 阿桢的仗义相助让慕雅感激涕零,她的嘴唇枯涩到干裂甚至流血,但丝毫没有减少笑容带来的美丽。 棠烟看到突然冒出的女子,一脸奇怪:“你是谁?怎么还在这里?” “我一直住在这里,请问你有什么事吗?”阿桢见棠烟绝非善者,不由捏起冷汗,故作镇定。 “刚才我听到有女人尖叫的声音,我问你……你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洞察一切的敏锐之色令人不敢撒谎:“老实告诉我哦,否则的话……” “啊,你说的尖叫声啊,你看。”阿桢伸出右手,掌心上好大一条血口子:“刚才劈柴,不小心弄伤了手,实在是太疼了,所以没忍住叫了出来,我这里一向是没有人来的,没想到被你听见了!”说着难为情的傻笑几声。 棠烟本来还很怀疑,看她这么没心没肺的笑以及落魄潦倒的装扮,便想着也是个自顾不暇、定不会帮助别人的人,才说:“好吧,没你的事了,我是神无月族长的夫人,正在奉命抓捕唐元纪慕雅,如果你看到那个女人一定要向我报告,知道吗!” 阿桢连忙点头,本来棠烟霸道的口气也是不容拒绝的。 匆匆备好毛巾,甚至连热水都来不及准备——阿桢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替慕雅接生,因为她已经承受不了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棠烟离开不到半刻再次返回这里。 Chapter 0064 这一次“突袭”真的让阿桢乱了手脚,原本伪装起来的镇定也顷刻间瓦解。 没有想到,棠烟的返回并不是出于怀疑,她非常惶恐的拉住阿桢的手,言语里充满了恳切:“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桢。”手止不住的发抖,阿桢知道,一旦被棠烟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棠烟哀求的口吻让阿桢一阵惊讶。 “我现在必须去做另外的事,你能不能先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女儿?她只有一岁,我不想连累她……” 那个瞬间阿桢从这个凶巴巴的女人眼里只看到了作为母亲的柔情和慈爱。 “好的,我会帮你照看她的。”阿桢轻声说道,从棠烟怀里把孩子接了过去。大大的眼睛,面容精致,阿桢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好可爱的姑娘!长大以后必定了不得啊!” 见她这么喜欢孩子,棠烟悬起的心才安稳的放了下来:“谢谢……”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棠烟,慕雅却已经坚持不了昏厥过去了,阿桢大呼一声:“慕雅小姐!你醒醒、醒醒啊!我要帮你接生了!”无论怎么呼喊她都不张眼,没办法,阿桢只能用水在她的脸部掸了一下:“慕雅小姐……” 恢复意识,难忍的疼痛也开始侵蚀她虚弱的神经:“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说傻话了,现在按我的指示去做,你和孩子还有可能活命……”话没说完,阿桢已经匆匆做了起来。 生产时的阵痛是刚刚的几十倍,慕雅都分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除了享受这种迎接新生命的痛楚,她就只能期待快点结束这种难熬的折磨。 为了鼓励她振作起来坚强一些,阿桢一面帮助她一面讲自己曾经的生产经历,这才知道,这个看上去潦倒苍白的年轻女子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 “所以你要坚持下去!加油!” 病重期间的帝圣国主终于听闻臣子苦瞒已久的谈论——四大贵族兴兵作乱了。 不由想起国臣殊容曾经说过的话:“总有一天这些贵族会不甘臣服而叛乱祸国的!如果想要天下太平,就必须早早的除掉他们!” 紧接着传入国后耳里的指令使她惊喜不已——帝圣同意出兵诛灭几个家族了。 然而此刻,刚刚把孩子托付给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的棠烟,对国后的重新决定还一无所知。她四处穿梭,这儿纷乱到难以确定哪些是天琴曾经搏杀过的战场,凤吟龙啼那里没了动静,至于唐元纪家族,因为被困火海,应该是无一幸存了。 遍布视野的黑烟滚滚翻腾,一股极烈的火光从神无月家族的府宅冲向云霄,棠烟以为是自己眼花,那明明是唐元纪家遭遇的事情啊! 情急之下她不顾摔倒的米拉,直接朝她的丈夫、神无月天琴的所在之地奔去。 然后,她再次惊呆了。 眼前的景象如一道霹雳划天而过,重重爆破在自己的心脏上。横躺竖卧的尸体,是神无月族人遗留下来的惊恐与迷惑。 高贵而傲然于世的神之皇族啊,竟这样毁于一旦! 棠烟慢慢握紧了拳,元能顿时如飓风般狂飙起来,吹散将近熄灭的残火。 天琴静静的躺在地上,被血染红的大地处处与火光交映,那殷红的东西……是她丈夫的血。 “以悠呢……”天琴看着潸然落泪的妻子,淡淡发问。 “放心,她没事……你不是带人攻打皇城吗?大门已经破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该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即使你说服了我们的族人……” “天琴!你别傻了!我们可以不去理会其他家族,像凤吟龙啼,他们自相残杀,像唐元纪,有国后派出的部队剿灭……可是我们不同,我们是神之国的皇族,我们是天生的皇统继承人,我们有那样的能力和资格,你是族长,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完成使命呢?”棠烟愤怒而悲恐,愤怒于丈夫的心思永远和自己不同,悲伤于他为了别的女人可以豁出性命,然而最最强烈的还是……这种不断袭来的恐惧…… 严重的伤势,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失去生命! “对不起……” 为什么从他的眼睛里,始终看不见缱绻和爱意,他体贴温柔,他宽容豁达,可棠烟就是找不到他的心,他也……从没有表达过什么。 “好好照顾以悠,不要再拘泥于皇族的使命,我们神无月的辉煌,今天过后,就不复存在了……” 国主的精英战队竟攻破结界与重重险恶机关,直驱而入他们这一生都再难遇见的皇家府邸。 秘密家族的府邸里,搜刮出来的财宝与金银堪比国库,无数珍贵的文献资料与术法秘笈也被收入囊中。 天琴看着肆意掠夺的士兵,抓住了要去驱赶这些抄家者的棠烟:“可以的话,离开这里……这次的叛乱,我们失败了……” 棠烟知道这是丈夫的不配合造成的后果,可她就是无法对他心生怨恨:“天琴……” 可以吧,至少可以这样抱着他,是那个慕雅永远做不到的事,泪水滴到天琴的眼睛里,融进他的瞳孔。 “好好……对待慕雅,千万……不要再伤害……她……”直到停止呼吸,他都没有说出棠烟期待了一生的回答。 “你爱我吗?” 回答她的是无边的静寂和残烟败火之下的狼藉片片。 “你看……”月色稍微明朗了,至少可以看清楚新生婴儿的模样,阿桢掩住嘴,还是惊异的叫出了声:“这、这个孩子!” 一生下来就睁着一双灵秀的眼睛,举世无双的容貌让那个一岁的女婴都相形失色:“慕雅!你的儿子好漂亮啊!” 慕雅躺在那里,没有力气去拥抱自己的孩子,她脸容青黄,目若枯井,嘴唇的颜色也是暗紫的:“阿桢,我想求你一件事……” “请说。”对于这样一个温和怯弱的女子,阿桢无法说不。 “帮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他可能……是唐元纪家族最后的血脉了……”眼泪滚落到床单上,在清亮的月光下宛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 孩子仿佛听懂了母亲的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让我……让我再看看他……”慕雅强打着精神去注视阿桢递过来的孩子,可是,却看不清他的脸:“我的孩子,我竟然至死都无法看清你的样子……对不起……对不起……” 只能凭借触觉轻轻的接近,轻轻亲吻他的额头,今天过后,此生,再不能相见了。 阿桢是性情中人,看到这对可怜的母子徘徊在生死边缘,也禁不住泪流满面:“慕雅,你不要说丧气话,你必须活下去,你要看着他长大啊!我知道你很不舒服,等战乱一结束我就带你去找医生!所以你要坚持下去啊!” 慕雅摇头,淡然而绝望的说道:“就算活着,国主也不会放过我了……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活下去,如果你愿意帮我,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还有他的一切……” “可恶!”棠烟终究没能唤醒丈夫,没能得到她此生最渴求的东西。 米拉及其他尚存的神无月族人赶回时,此地已化为一片废墟。神无月气势磅礴、万丈恢宏的王族气息,随着唐元纪家族的灭亡也一同毁于今日,凤吟龙啼之劫亦难幸免,唯一应该付出代价的皇城却成为此战最大的赢家。 这是天大的耻辱,是棠烟毕生都无法忘怀的仇恨,帝圣国主和国后,是诛灭神无月皇族的元凶!是杀死自己最爱之人的恶魔!也是……毁掉多年的心愿与传承使命的罪魁祸首! “那一年,阿桢的孩子刚好十一岁,是最懂得进取的年龄……” 老人眼里的慈爱让身为局外者的玉灵碧深深感动:“那么,您就是那个阿桢对吗……” “……没错。” “您要我帮您找的孩子应该就是……” “是,你已经见过他了……” 碧震惊,婆婆好像知道很多至关重要的事情! “咳咳……咳咳……” “婆婆!”碧轻柔拍打她的脊背,尽管很想继续听下去:“您不要再说话了,先休息要紧!” “不,碧,我今天必须把全部的真相告诉你……你要知道,阿桢……是什么人啊……” “族长大人!”神无月召开秘地会议,米拉首先反对新族长的提议:“您说要我们的联军直接潜入国都,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对各城的收复啊?想要抓紧时间,就顺路把人们和城主玉印都征服了才是良策啊!” “我自有我的道理,国都城是光域的心脏和大脑,是最重要的地方,从这里下手比较容易提早控制大局,如果按照你们先前的决策,才会耽误更多的时间吧!”以悠的分析很令族人信服,包括米拉,也就没人再有异议了。 “传我口令!战队三小时之后挺进光域!不许耽误一刻、不许做多余的事情!直接到国都来与我们汇合!最好趁各城的城主和战队队长发兵以前!我们要把握最优先的控制权!具体事宜棠烟大人会和米拉协作执行的!” “是!我这就去通知他们!”米拉身后的一名族人通过召唤术叫出了他的元灵兽——一只飞速极快的小黑鸟。 “进来以后,什么时候开始进行傀儡制作啊?”米拉好像不是很相信以悠,总觉得她的决定有违常理。 “那种东西制作起来不是很容易吗?不要急,先把队伍带过来,听我的指示就行了。”以悠面无表情的回答,使米拉无法从她的眼里窥知什么。 “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去休息,等我的调遣吧。”棠烟以这句话做了收尾。 “洛紫!找到了吗?”相夫光子跟在洛紫星涵的身后一路飞奔。 茫茫的夜色中,只有两道人影急速穿梭。 “差不多了!在南边!”洛紫星涵甩开左额的刘海,露出戴在耳坠上的紫色芒星,此刻芒星正在闪闪发光。 “这个真的管用?”光子不得不怀疑。 “哈!”洛紫爽朗一笑:“这耳环只能感应我的元能,而寻找的目标又会在它上面产生反应,已经试用过很多次,不会失手啦!” 飞身跃上一座黑色的天台,洛紫朝紧跟的少女比出“嘘”的手势。 趁着月色观测四下情况,光子确定,这里是打算建造祭台的场所,天台下面是秘库,四周有宫型角楼六座,高矮不一,传说这里就是曾经神无月家族的据地府群。 “静然在下面吗?”光子不敢挪移脚步,因为洛紫星涵的眼睛一直盯着台面,这台面之下就是秘队训练基地,是十分空旷的场所。 “嗯~” “怎么了?” “告诉你一个不错的消息,不仅有漠水静然,那个风摩以悠也在哦~” “有没有办法听到她们的谈话?” “这个啊……”洛紫卖起关子,翻着眼皮哼哼哈哈。 光子催道:“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办法啊!” “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事态紧急,光子一口就答应了,洛紫反倒诧异:“你都不问我是什么吗?” “顶多就是不问你到底有什么居心嘛!” “哈!不仅如此,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凶巴巴的揍人啦!小心嫁、不、出、去、哟!” 对于他的调皮光子真是没有办法:“好好好,我答应你了,那你现在可以帮我听一下了吧?” “你不是会光镜千影术吗?” “我还没有厉害到把它隐形的地步,被他们看到突然出现的镜子不冲出来才怪呢!” “那好吧!呐~”洛紫摘下一枚紫色芒星,戴到光子的耳朵上:“元能连线!可以听了~” …… “之前说了,我们攻入皇城的同时要得到其他的主导权,比如资金,我有这样的打算,早在裳之国我就已经设伏对付江菱织造的小领导者相夫光子了,不过她终究是代理人,真正大权在握的是别颖王……” “那个顶级的服装设计大师?!”米拉突然兴奋的叫了起来。 “没错,江菱织造的财富无比惊人,如果可以将其顺利的收入囊中,我想,就等于得到了一棵巨大的摇钱树,对于我们日后的统治也很有帮助,再有就是国库了……我打算,这一次将它搬空!” 台上的光子听到底下棠烟的话,顿时惊大了眼:“那个女人……果然……” “有了玉金旗主给我们的‘月石’,打开晴尊的结界就不是问题了,我已经试用了三次,次次成功!” “那么,这个先放在我手里吧。” 以悠抬手要拿,棠烟却迟疑了一下:“……以悠,妈妈拿着就行了,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一次我们振兴神无月,希望全都在你身上,你肯帮忙,我们就赢定了……你是天琴的女儿,是神无月最正统的继承人,一旦行动成功,女儿,你就是一国之主了!” 族人们都神情振奋,他们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已经不下十年了。 …… “呀!要篡权称王呢!你的以悠姐姐!”洛紫闲开玩笑。 光子的眉拧到一块:“胡说,以悠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背叛碧姐的……” “可是你没听到吗?她的妈妈说她是什么正统继承人,要做国主的……利益面前,就算是曾经的伙伴也有可能背叛的吧!” “不要再说了!绝对不会的!” 相夫光子烦躁的摆了摆手,洛紫星涵则继续没心没肺的讲:“接受事实吧,人都是这个样子,在利益面前,有的时候连亲情友情都不顾了……我看这个风摩以悠平时酷酷的,和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冷淡吧……” 光子沉默了,往常,以悠从不和大家在一起说笑,都知道她是工作狂人,可说她疏远群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喂!你好像很伤心啊!”洛紫盯着她哀伤的表情,无奈:“想开点吧,你们现在就是太和平了,一旦有关于利益的冲突来了,你们这些上主恐怕也顾不得其他人了吧……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可是前人总结的规律啊!” “说够了没有!给我闭嘴!” 光子突然大叫一声,吓得洛紫立刻用手捂她的嘴:“拜托!你想让我们被发现吗?再说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这么激动嘛!” “不会的……不会的……”光子的眼泪和轻柔的哭声让洛紫星涵措手不及:“就算是翎,他终究也没有背叛碧姐,没有伤害大家,直到死都还在为我们着想……我们是天地盟,是生死与共荣辱同担的伙伴,所以以悠……也不会……” “好好好,不会不会,你别哭了行吗?我最怕别人哭了……”洛紫星涵连哄带劝,心说看到光子哭这么罕有的事情,说不定是明天买奖券中头彩的好兆头~ Chapter 0065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先制造傀儡再实施其他的计划!”米拉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向以悠直接建议。 她身后一个戴着帽子把头压得很低的人走上来献茶,托盘底下藏了一把尖锐的匕首:“族长,请喝茶。” 以悠觉得和米拉争执也无济于事,就先喝了口茶润润喉,杯子刚到嘴边,送茶者就抬起了脑袋,右脸上的血色眼瞳霎时光芒大作,惊得以悠一个趔趄。 “怎么没声音了?” 洛紫问听得仔细的相夫,突然台下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啊——!” 光子大惊失色:“这是静然的声音!” “婆婆!婆婆!”玉灵碧悲痛不已,摇晃着老人的身体一直呼喊:“婆婆!婆婆——!” 然而,烛火已灭,残风更冷,凝结在叶尖上的夜露,是悲泣生命结束的泪滴。 “用一生来维系这个国家……” 老人的话如回音般在耳际出现,所谓死去,何尝不是一种崭新的开始? 玉灵碧擦干眼泪,对着老人的遗体深深鞠躬:“婆婆……您放心,我会的……” 光子挣开洛紫的阻挠,飞冲到神无月的秘密据点,大门撞开的刹那,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以悠?!” 光子分明看到,受伤的那个人不是静然,而是风摩以悠,静然手中的匕首还插在以悠的小腹上,她的面孔却比以悠更加苍白。 “相夫?你怎么在这里?”以悠问,血流如注依然是镇定自若。 静然颤抖了半天才说出:“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躲?想要躲开,你明明能办到的!为什么不躲!” “好大的胆子!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我们绝不能让他们把秘密泄漏出去!杀了他们!”棠烟一声令下,米拉和其余的族人刀剑相向。 洛紫飞快的摆起手:“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啊!” “给我住手!”以悠冷喝一声,把米拉几人吓停了。 “以悠,这些人留不得,他们听到了我们的计划,非死不可!”棠烟说着,一手拔出了鬼冥剑。 光子心想大事不好,白菊不在手里,拿什么对付那把讨厌的魔剑啊? “喂喂你稳重点!不要看到美少年就打啊!” 洛紫星涵被米拉追着不放,女人手里的轻斩一打接一打的扔,他只好一边喊救命一边轻松自在的躲,气得米拉以为这小子在戏弄她:“臭小子!看我的‘千千连斩’——!” “哇啊啊啊啊!” “死丫头,要江菱织造你不给,竟跑到我们的据点来偷听,简直荒唐!”棠烟冲着光子大骂。 “哦?”光子回以冷笑:“我怎么不记得这是你们的据点啊?这里是光之国,是我们的地盘才对吧?而你……凭什么?” “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因为我就是神无月一族的人,而神无月一族是最有资格在光之国继任大统的家族,这回明白了?” 抽剑直斩,黑芒甩成长长的一条,如游龙般缠绕在光子的身周。 不禁皱眉,又是那种讨厌的感觉,说是很“黑暗”,大概没人理解吧。 “既然是黑暗术法……那么……”光子想到了极好的办法,那就是让自己的身体发出光之元能。 果然,黑芒败退了。 棠烟用剑尖指向敌人一顿乱刺——对于她来说,那种淡黄色的光辉何尝不是一种讨厌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躲?”静然看着面无表情的以悠,突然失控的大叫起来:“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做的事情吗?!” “静然,你不该到这里来。” “不来的话又怎会知道你的阴谋?”静然从不知道,这一刀刺下去会让她这么后悔,她以为,为了玉灵碧,为了光之国府,她可以铲除任何背叛者,却没想到…… “真是善良啊,就算把敌人杀死也会心软的吧。”以悠拔出匕首,疼痛难忍却是一脸平静。 “我想知道真相……以悠真的想当国主吗?” “比起我的真相,你不打算让大家知道你的‘真相’吗?” 静然有所迟疑,不解:“你什么意思?” “你说你与海蓁子来自相同的国家,可你却是在月之国出生的,然而你又并不是月之国的人……你真正的祖籍,是这里,光之国。” 一黑一红的双色瞳眸逐渐睁大,少女原本不安的表情上增添了惶恐难料的惊异。 “从月之国回来以后,我请求晴尊大人和众位不要询问我任何有关于此行的收获,那是因为……如果由我说出来,会造就难以估计的后果。”她虽神态平淡,却掩盖不了因为血流过多而慢慢发白的脸色。 “后果……不管怎么样,你先把血止住再说吧!”静然转身跑到门外,外面已经打成一片,昏天黑地分不清哪是哪里。 以悠后退一步,意识渐渐模糊了。 “有人受伤了是吗?是你吗?静然?”海蓁子和化羽截住正要赶回凝光城搬救兵的静然,看她们一袭正装,不难想象是靠着感应器得知的情报。 “不是我……是以悠。” 静然的回答让两人一阵惊愕,以悠会受伤?她可是女上主中的战场之王啊! “好在没有伤中要害。”化羽为以悠处理好伤口,又用“恢复元能”替伤口止了血:“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的?” 化羽以为是哪个敌人偷袭的,静然听了以后浑身发颤,紧闭着的眼睛似乎不敢张开。 “还好吗?静然。”海蓁子轻轻拍打她的肩膀,感觉又是一阵激灵。 两个人都不解释,搞得化羽和海蓁子更糊涂了。 今夜月明星稀,空气如水般阴凉清冷。外出的人很少,所以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张怪异的脸孔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光之国这个以防守精密著称的国度,似乎要暂时撤下这样的美誉了,因为——更加恐怖的敌人正缓缓走向这里。 黑衣,银月,还有……层层散发的冷意和杀气。 “晴尊大人晴尊大人!”柯穆伦飞奔到碧玉宫,得知玉灵碧并不在这里且不知去向后惊慌不已:“国境传来急报,有大批的敌人攻入,现在必须发出紧急通知啊!” “我现在就想办法通知晴尊大人,你去通知其余的少主,越快越好!”然跑出圣殿,直奔电子总站,那里也有凝光城操纵的可控制全国警报系统的装置。 一时间,千家万户听得警报中的传告,纷纷恐慌难眠,尽管知道国府不会弃民众于不顾,但曾经发生过的“屠杀”事件,还是给他们留下了至今为止都难以消除的阴影。 “你不是冰影军团的战神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像还在帮那个丫头!”棠烟和米拉不知何时互换了对手。 “那个啊……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是来做客的……嘿嘿!”洛紫站在一杆树枝上,轻晃着身子指住相夫光子:“你那个部下打不过她的,还是放弃吧~” “你这样胡闹,不怕天魔和魔姬要你的命吗?”棠烟死盯着他,一脸阴狠的笑问。 “天魔大人才懒得管我,至于魔姬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谁会理我啊……” “也是。”棠烟露出讥讽的冷笑:“我忘记了,你前面还有第一跟第二战神呢,就算少你一个垫底的,也不耽误什么啊!哈哈哈!” “砰——!”巨响。 若不是躲得快,棠烟此刻就被飞下的炸弹轰得粉身碎骨了:“你干什么!” 洛紫星涵一脸春风自在的笑,说:“我最讨厌别人叫我第三战神、并且拿我和那两个家伙比了。阿姨再口无遮拦,我不知道这个‘垫底’的战神会做出什么事来哟~” 棠烟不由得后退一步,心中的惊恐逐渐增大,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男孩,真正动起怒来竟如此可怕——那种笑里藏刀的浓浓杀意还有毫无怜悯之心的行事预告:“差点忘了……这小子是天魔那家伙培养出来的……从天魔教里走出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魔鬼!” 故作镇定,但还是胆儿突突的:“这是我们神无月和光之国的自家事情!不需要你来插手!” “你还不是从我们那里学了技术跑到这个国家来制作傀儡吗?还说的这么见外~”洛紫星涵玩世不恭的甩甩头、摆摆手,方才的恐怖气息顷刻消失。 “以悠,我看你还是……” “滚开!”棠烟忽然冲上来推开以悠身边的风扬化羽,扶起女儿就要往外走:“以悠,我先帮你把伤治好,然后再进行下一步!”这里的几个女上主都不擅武力,棠烟清楚,所以肆无忌惮的很:“你是未来的国主,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至于伤人的这个丫头……我会找她算账的!” “你现在不要碰她,她的伤口才愈合,你这样她会吃不消的……”化羽担心的奉劝以悠的母亲。 棠烟却不领情:“不用你们管!她是我的女儿,你们走远点!否则不要怪我伤害你们!” 以悠满脸虚汗,尽管坚强的她没有流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 化羽态度坚定,继续上前阻止:“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带她走。” “不能?你凭什么?” “凭她是我们的同伴。”海蓁子和化羽异口同声。 棠烟先是惊讶,继而露出放心的笑容:“好吧,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换另一个带走好了!” “你们在做什么?”玉灵碧适时出现在战场上,目光里流动着浓浓的感伤。 神无月族人不敌光子的强大,已经倒地一片了。 至于洛紫星涵和米拉,仍处于持续的战斗中。 “碧姐?你来了?”光子首先发现,这么黑灯瞎火的地方想要辨认清楚,无非就是靠大姐那头明亮鲜绿的头发了。 “光子?你们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受伤了?”玉灵碧担心极了,抓着光子的胳膊一连问:“静然和以悠呢?刚才我听到警报,国境又出事了,你们都没事吧?” “碧姐,以悠受伤了,其他的人都没事……” 正说着,棠烟掐着静然的脖子跌跌撞撞走了出来,海蓁子和化羽不断苦劝要她放人,她就是不点头。 光子啐道:“又玩这一套!你绑架人成瘾吗!” 棠烟瞪了她一眼,旋即看到玉灵碧——明净澄澈的双眸,如同闪耀在夜雾之下的祖母绿宝石。 “你就是棠烟?” 棠烟呆了一会,才恢复神志:“晴尊玉灵碧?” “是,你为什么抓我的人?既然你是以悠的母亲,也就是我们的家人了,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不要这样……” “哦?那你愿意把国主的位子让给我的女儿吗?” 众人听了齐齐色变:“你在胡说些什么?别做梦了!” 光子第一个否决了她的妄想:“况且以悠也不会同意的!” “可她也没有不答应啊……”棠烟得意的笑了起来:“至于你国主大人,就不用跟我套近乎了……以悠,身体没大碍了吗?没大碍的话就开始吧!” 以悠听令一个翻身跃上了天台之顶,身手的敏捷全然不似一个伤患。 “以悠?” 不好的预感,难道以悠真的会?…… “抱歉了,碧大人还有诸位同僚,今天在此划清界限,以我神无月族长之名向你等宣战,马上退居旁位,让出国主之职,否则‘贵族联军’即刻就扫平这里……” “贵族联军?那是什么东西?”光子问。 “这么说来,敌寇还不止一方呢……”海蓁子插嘴说。 棠烟瞥她一眼:“哦~是外务府的海蓁子大人啊,怎么,不清楚本国与哪方为敌而阵脚大乱了吗?哈哈哈!” “我警告你,不许碰静然一根汗毛,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平和淡雅的姑娘,吐出这样的威胁实在令人意外。 “少嚣张!虽然计划被你们提早发现了,不过别得意……我决定的事,不会不做准备就下手的……你们通通等着看吧!”说着拽住静然飞跳到天台上,站在了以悠的旁边。 众人仰首,目光聚在以悠身上,这个面不改色、令人永远揣摩不出心思的少女,月光之下的旷世奇颜、居高临下的王者之姿,使众人不得不暗自惊嘘:“这个女子,的确有非凡的王者之气……” 棠烟更是打从心底觉得自豪:“以悠有我们神无月皇族的血统,贵气可是与生俱来的……你们这些平凡人,乖乖配合我们,也许还有活路……” “我并不想与各位为敌,只要你们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万事好解决……”以悠一成不变的平淡口吻忽而冷化了。 玉灵碧显得很平静:“以悠,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还甘心做一个少主?” “因为她最近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棠烟代替女儿回答:“以悠是皇统继承人,四大贵族之首神无月家族的储君,只要没有你们,天下就会回到我们的手里……没错,光之国这片土地原本就是我们神无月家族的!” 棠烟的发言使她自己格外亢奋,这个女人发了狂一样的嘶声高喊起来:“我们是天神赋予的贵族,我们有凌驾在他人之上的才能和智慧,就像以悠……玉灵碧,你敢说她比你差吗?!” 同伴以及倒地难起的神无月族人全部听傻了眼,至少现在说出这样的话仍旧属于大不敬之罪啊! 玉灵碧毫不介意,与其怀疑和担心自己的王位能否保住,她更在乎以悠的伤势,凭借医疗术师专业的判断,她十分清楚以悠当下的情况。 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称赞,以悠的神色与目光里,没有振奋,没有骄傲,可以说没有任何的变化。 靠近明月的一颗星辰,有着比其他繁星更加耀目的光辉,相比之下,连月色都稍显暗淡了。 一切,宛如今夜拨云见月的天幕之景。 以悠,真正的皇家血脉,那是玉灵碧始终清楚的,这个部下,有着不逊于自己的智慧和光彩。 Chapter 0066 以神无月之名要求继任大统——以悠在族人与伙伴们的面前,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四大贵族之首?尽管如此,神无月也只是国家的首要支柱,并没有历史迹象表明你们有资格成为国主。” “而且,世袭的王位继承制早在晴尊大人即位之时就被废除了,现在是由民众的选举决定国主人选,你说要继任大统,似乎走错了地方……” “对啊,你们不是神之国的后裔吗?那么‘继承’也该回到那里去吧!” 化羽、海蓁子还有光子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她们并不同意以悠的选择。 意料之中,以悠露出淡然微笑:“我的话还没说完……” “不管你要说什么!”光子举起拳头:“现在国势稳定,绝对不允许你们作乱!” “说这样的话以前先把自己的承诺履行了……你不是答应人们要帮助他们报‘尸魂傀儡’的仇吗?” “可恶!还不是你母亲做的好事!”光子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揍人:“既然你站在敌人一方要反叛我们,那么抱歉了……我们必须在这里一决高下!” “……”从容不迫的眼神和气度,以悠对于众人的反应不予丝毫动容,那种超脱世俗的淡漠,更像是来自世外的高人,莫测难揣。 紫色芒星闪闪发光,光子清清楚楚的听到米拉秘传给棠烟的口信——联军正火速赶往国都,已经进入镜火城的流炎山了。 “是赤魇的领地……不知道能不能阻截敌人……” 光子正合计怎样才能告诉玉灵碧,静然突地发出尖叫:“碧姐!这女人是月之国国后派来的!这次工厂的尸魂傀儡案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和国后狼狈为奸,您一定要速战速决啊!” “你这个死丫头!跟你的父亲一样两面三刀!”棠烟一边啐她一边朝着玉灵碧的方向奸笑:“晴尊大人,你还不知道你的这个部下都做了什么好事吧……今天……就由我来告诉你好了……”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玉灵碧的反应却很平淡:“就算静然是曾经的杀人凶手,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以悠去月之国调查,虽然还没有告诉我们实情,但以她的为人,若真是静然的巨大过失,绝不会一直到现在都闭口不提的,她会在第一时间要求我处置……所以你不需要告诉我静然有多大的罪过,我的家人……我比谁都了解……” “碧姐……”静然知道玉灵碧的信任无时不在,可亲耳听到还是让她心生感动。 棠烟摆摆头,继续轻笑:“你以为我是要说这种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吗?哈哈哈,我告诉你……你的部下已经背叛了你,你想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你闭嘴,不要胡说!”静然奋力的挣扎想要阻止棠烟的胡言乱语。 “她早就……” “不需要你告诉我……”玉灵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这些想要相信静然此时却也不得不去怀疑的天地盟成员,她,竟阻止棠烟揭露真相:“我再说一遍,我相信静然,不管她‘做’了什么,我只认定……一个会为天下苍生奉献忠诚的人,即使背叛了我,也不是什么丧尽天良的恶徒……她作为上主之一,不是我一个人的所有品,她属于整个光之国!你可以停止你的‘劝告’了……倒是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对我的子民犯下的罪恶!” “说的真好听,如果我说……她才是最先联合月国国后欺骗你的人呢?” “你闭嘴!闭嘴!”静然哭叫道:“碧姐不要听她的胡言乱语!我虽然犯了死罪,但绝不会联合那个国后的!” “那么……如果你这丫头就是她的亲戚又作何解释呢?” “你胡说!胡说!” “死丫头!别再乱动,否则掐死你!你伤了我女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棠烟说着加大力度,勒得静然满脸红涨。 “你放开她,我和你谈判……” 玉灵碧以妥协的口吻相劝,更加助长了棠烟的气焰:“好啊!要这丫头也没什么用!那你就过来做我的人质吧!” “不行!”在场少主,除了风摩以悠全部异口同音:“碧姐不要去!她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不值得信任!” “没关系,既然她们想要我的位子,就必须拿出真本事来……天下本就属于有‘能力’的人……”玉灵碧正色凛然,朝着天台一侧的阶梯迈进。 “以悠……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以悠的漠然让化羽心里泛起了一阵苦涩,她自认为是与以悠走的最近的同僚,却始终无法衡量她的做法和思想,这么神秘的一个人,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前面就是国都了!” 身穿不同战甲的三队术师策马飞奔而来,为首者威武年少,气度凌厉,左手挥着一把灰色的长锏,举落之间带出阵阵隐风暗流,仿佛操纵夜之寒风的使者。 “没想到这次轻而易举就进入光之国啦!那个赤火霸王看到我们居然连声都没敢出,真是没用啊!哈哈哈哈!”一个随行的副将开口嘲笑道。 身旁的人接着附和:“可不,传闻说这些小鬼有多厉害,我看不过是虚张声势,到了关键时刻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你们废话真多,马上就到了,通通闭嘴!”为首之人下了指令:“呆会见到新族长都给我老实点!” “是是!不过老大,我们可不是一个家族的啊,真的有必要听从神无月的命令吗?” “傻瓜!现在是迫于形势,等行动成功我们再平分天下不迟啊!”两个副将开始随口胡诌。 男子放慢马速,突然把锏对准了其中一人,“砰”的打出一记响炮,被击者的人头瞬息间滚落到地上。 “记住,他们凤吟家有那样的想法,可与我们龙啼无关……”对着副将说完,持锏的头领扬鞭策马,向前冲出了几十米:“还不跟上来!” “是……是!”众人吓得呆愣半晌,才慌慌张张的跟上前去,一路上胆战心惊。 看到那双碧绿的眼睛,棠烟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复杂。 玉灵碧迈上最后一级台阶,选择距离两人五米的位置站定。 “可以把人放了……” “你先过来……”棠烟阴沉的低笑,明知道是陷阱还敢过来,看来这个晴尊也不是吃素的。 光子缓缓握起左拳,一股隐隐的蓝光在袖间穿梭。 以悠盯着她的手,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高处俯望。 “不要动手……她在看……” 洛紫星涵的提醒让光子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以悠,真是个麻烦的对手,不管是多么隐秘的行动,似乎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就当玉灵碧快要迈进那环看不见却无比危险的光圈、而光子也在为此懊恼的时候,划破黑暗的一道火红光芒如陨石般撞落在天台正中,阻挠了玉灵碧前进的脚步。 棠烟的眼前昏花一阵,回过神来时,手里的人质和待捕的猎物已经飞出了很远,最终落定在更高的角楼飞檐上。 “谁干的?” 疑问很快得到解答——惠茵海蓁子,左手弯火色长弓,右手持烈焰宝箭,站在另一角飞檐上以更高的姿态俯视敌人。 众人皆惊,先不说她的速度,就是那副纯元能打造的弓箭也算世间罕有了。 “是海蓁子的绝技,可视的元能武器,火龙弓箭。” 光子暗自松了口气,好在以悠没有发觉海蓁子的突袭。 “玉灵碧!看来你是不想和平解决啊!”棠烟终于不耐烦了:“既然你不愿意主动让出国主之位,我就交给我们的新任族长……神无月以悠,你看着处理吧!” “无法顺利用谈判解决的话……就只有动用武力了……”神无月以悠面无表情的一字字说:“那么我的对手……就是……”手指缓缓划出半道圆环,所指之人皆屏息凝神:“这些少主……” 棠烟大笑一声,右手甩出鬼冥剑,对着玉灵碧狠命击出一束电芒,场地瞬间炸飞无数土壤,巨响连着地动山摇持续了几十秒。之后,战斗打响! 眼看此战不可避免,海蓁子先是把静然和化羽送到飞檐边的房脊上,嘱咐她们不要下来,然后又协助相夫光子同神无月以悠展开搏斗。 “海蓁子!你去对付那些家伙!以悠交给我!”光子一面凝结元能准备攻击一面朝海蓁子喊。 海蓁子还真听话,转身用箭冲敌人狂射起来。 “不把以悠在这里降伏恐怕她真的会……”光子咬住嘴唇,没想到洛紫星涵的话真的应验了——人在利益面前,往往连情谊和恩惠都不顾了。 “怎么不用光镜术?”以悠一边躲闪光子的铁拳攻击一边云淡风清的说:“说起来我们两个还没打过呢。” “你都知道还问什么!”光子聚在腿上的元能朝以悠劈出了一道强光。 以悠突地站定,右手轻轻环出一道金圈,然后将吸走的力量打了回去,令光子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反击的力量比她发动时增强了几十倍。自己费尽力气的攻击,几次三番被以悠轻轻打回,这让光子的挫败感重上加重。 “虽然我早就想和你决斗了,但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不攻击,是因为身上有伤吧,那么静然刺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 以悠面不改色的无视了她的问话:“先想想自己同别人决斗的时候,除了好胜的争斗心,还有什么实质的意义吧!” “最有实质意义的就是阻止你们家族的意图!”无论怎样尝试,光子都不能攻进以悠的防御圈,仿佛她被阻隔在光圈的中间,使人难以靠近。 脸上忽然有火辣辣的感觉,光子心中大颤:“毒素又要发作了么?” 从她眼里呈现的惊愕,以悠马上得出结论:“看来你的情况并不比我好。” …… 棠烟失神的望着玉灵碧,手中鬼冥失去光芒,跌进了深深的土壤。 “如果不是发生无辜者送命的悲剧……你们的出现,会让我十分欣喜。传说中的四大贵族,是的,那是我接触光国历史以来最觉奇异的一段史诗,棠烟,你真的是神无月最后一任族长天琴的妻子吗?而以悠……真的是你的女儿?” 碧平和的问,眼中的悲悯之色令棠烟深深震撼,这个实力强大的国君,一直以来就是用这样平易近人的姿态博得万人景仰的吗?棠烟是个自命不凡的女人,但她终于明白了这种事实的来由。 “我知道,对于我们四大家族的事,你和你的部下们都毫不知情,或者说……是毫无关系,所以今天我做的一切,并不是要从你的手里夺取什么,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你明白吗?”她平静了,在看到那样仁慈的目光后,在感受到对手无比强大的实力后,心平气和的展开“谈判” 。 “我们四大贵族,早在初代国主在位之时就是受万人憧憬的擎天支柱,是国家重要的组成机构,国主大人对我们的恩惠,我们永世难忘……一直以来,我们忠心耿耿的为国效力,曾经在抵抗外族侵略的时候为国牺牲,却没有任何的怨言……可是,帝圣国主居然想要拔除我们这些‘眼中钉’,他认为我们过于强大,会影响他的统治,我们几十年来的功勋他竟全然不顾,秘密和他的‘十二精英护卫’商量如何废黜我们……”棠烟的眼里燃烧出炙热的光辉,那是不甘与悲愤的仇恨之火:“我们当时并没有那样的想法,至少神无月家族没有……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那些度君子之腹的小人!以国后为首开始给我们捏造莫须有的罪名,我虽与国后走的近,却常常听说她在国主的枕边吹风,要求惩治以神无月为首的四大家族……自此,四大贵族的风光与荣耀成为了叛国的罪恶,成为了毁灭我们的理由!” “可你最后还是谋反了对吗?” “是!那是因为我们不动手,国主也会铲除我们的!为了自保,我只能联合其他几族谋反,为的就是要保护自己!难道我错了吗?” 想想今日的境遇,自己竟从曾经的贵族沦为流寇,自己的家族也从历史上被毫无保留的抹灭,棠烟很不甘心! 未来,明明可以不是这样,却早从曾经铸造了悲哀,一切不遂人愿的后果造就者就是这个国家曾经的主导人,所以她要夺回一切! “你能理解了么,我的悲哀……还有使命……” Chapter 0067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或许正因为如此,神无月和其他贵族才有夺回属于自己一切的今天——这是棠烟活至今日的信念! “你是个仁慈的人,我早有耳闻……那么,你能理解了么?” “是,我能理解。”玉灵碧看着她的双眼,语气诚恳:“你吃了很多的苦,你的族人受到了极大的冤屈,你的女儿,也因此离开了你……”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棠烟错愕的问玉灵碧,她应该是个毫不知情的局外人啊! “你还记得曾经把女儿放在谁的手里吗?” 棠烟一愣,呆了半晌:“你……你在说什么?” “不必惊慌,我只是要证实一些事情……四大贵族彻底覆灭的那晚,你是不是把以悠交给了一个皇城里的女人?” “没错。”棠烟怎么可能忘记:“那个死女人,后来我去找她,她已经带着我的孩子逃跑了!今生没让我逮到人,否则我一定把她大卸八块!” 看她一脸仇恨,玉灵碧无奈的摆摆头:“那么她就太冤枉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带着你的孩子逃出皇城,因为她要躲避国后的斩草除根。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没有能力同时照顾两个孩子,所以就把其中的一个女婴放在了风摩家族的大门口,她知道,这户富有的人家没有孩子,她坚信把你的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一户人家是对于你最好的交代,孩子的生活不会比在神无月家族差,所以,她没有回去找你……” 棠烟已经完全惊呆了:“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国后要对付的不仅是你,还有那个救了你孩子的人……” 素净潦倒的开朗女子,棠烟忽然记起了她的容貌:“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就是帝圣国主废弃的妃子。” 棠烟怔住。 “所以,她才会一个人居住在皇城的角落,所以她才会帮助你……不要恨她,以悠能有今天,全部拜她所赐……” “等等……你刚才说两个孩子?什么两个孩子?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另一个……就是你要杀掉的唐元纪慕雅的孩子。” 惊愕在表情上凝固。 “阿桢真是个善良的人啊,在她的好心之下,挽救了原本会无辜牺牲的小生命,即使她已经自身难保……” “……你是说慕雅生下的孩子至今还活在世上?” “是的。” “不可能!听说她难产死了,怎么可能呢?” “她的确死于难产,不过她的孩子幸免于难。”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棠烟的声音开始颤抖,这并非与自己毫无关联。 玉灵碧摇头,有些沉重:“可惜就可惜在,阿桢把女婴送走之后还没来得及安顿慕雅的孩子,就被国后的人追上来,打断了腿,她只能把孩子丢进草丛,至今,生死不明……” “国后……我只知道她要对付神无月一族,没想到她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还说什么跟我姐妹情深!早知道我就应该杀了她!”棠烟恨恨的咒骂,把所有的怨气倾向了圣母那边。 “棠烟,我可不可以请你……停止你的计划?”玉灵碧澄澈的目光里忽而闪过一丝深邃与无奈。 “啊?你说什么?你在开玩笑吧!晴尊大人!”棠烟觉得这个国主够能得寸进尺的:“想要我撤除计划,除非明早的太阳不升起来了!” “棠烟,你不要逼我……” “逼你又怎么样?” “只要你肯放手,你的女儿就依然是国府的重臣,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想想,她贵为少主,是不是也是上天的安排?为她弥补了亡族的悲哀?” “你说的简直是笑话!”棠烟暴雷般的跳起来怒吼:“区区少主怎能与国君相比?玉灵碧!是你太笨还是太小看我们?我也真是傻瓜!居然在这里跟你废话了这么多!” “不,棠烟,请你听我把话说完……” “闭嘴!我不要再听你啰嗦了!滚开!” 其实这女人早就不耐烦了,光子看得明白,闪身过来说:“碧姐,别和她浪费口舌了,这种人不是谈话就能搞定的……和她女儿一样!只能用武力了!”说罢酷酷的搪住以悠发过来的“风斩”。 风斩是风遁术法之一,以无数看不见的风刃扫割敌人,其锐利程度超越刀剑。 “嘶啦!”光子的衣袖被划开,若力度再大些,她就皮开肉绽了。 “用武力之前先确认你有怎样的实力吧!”以悠腾云般耸立高空,一个华丽的翻身后把两臂之间撑起的圆形气罩扣向相夫和海蓁子,两个姑娘虽然灵敏的反应过来,却没想到它的速度快过闪电,没飞多高便被罩回到地上。 “这是‘风结界’?”洛紫星涵惊异的看向这个把两人牢牢困在中间的透明气罩:“真没想到,轻而易举就使出了结界术法……真不愧是五神教的神使啊!” 他眯起眼睛称赞风摩以悠,又看了看气罩里想要出来却无计可施的相夫光子,笑想:“虽然很厉害,不过还是逊上一筹啊。” “棠烟!我阻止你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地位,只是你这么做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我不要你这么做,我不能再让人犯下这样的错误了!”晴尊无比诚恳的请求:“有一个对于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她的亲人就曾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我不想再让以悠的亲人也犯下同样的错误……收手吧,不要为了自己的目的伤害无辜了!” 她的样子很打动棠烟,这点毋庸置疑,可在利益面前,任何乞求都是不具意义的,棠烟清醒在理性的意识中,所以毫不迟疑:“我并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可我一定要报仇!别忘了!国后还活着!她丈夫……那个罪魁祸首的天下还‘活着’!他害的我家破人亡,今天就算神无月不报此仇,其他家族也不会罢休的!我知道你也是无辜者之一,所以只要你和你的部下肯放手,我答应你,绝不伤害无辜!” “碧姐!不要答应她!”静然向低处高声喊道:“她是个卑鄙小人!她会食言的!你不要答应啊!” “只要你把‘玉玺宝鼎’和所有的‘城主玉印’交给我,我一定遵守承诺!”棠烟的笑容很浓,凭几句话她就摸透了玉灵碧仁慈到过分的性格,于是她肯定,与其用拒绝换来战争,玉灵碧一定更愿意接受国主之位的退让。 “不要啊!碧姐!”静然的呼喊声从耳际划过,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下飘移,直至落到光子的身边。 以悠双手一合,两只球罩便融合为一个整体。被月色照映,隐隐可以看到球顶的光圈。 “那么你要做什么?” “改变这个国家。” “改变?为什么?” “恢复我们贵族的身份,我要按照初代国主在位时的国策治理光之国!” “那很好。” “你答应了?” “我一旦答应,就不可以反悔……那么你也先做到一件事吧。”玉灵碧前所未有的严肃,对于她来说,棠烟不是篡位者,而是一个令人不放心的家伙。 “你说……” “第一,把所有关于冰影军团的事情向人们做个交代,第二,你要得到‘十三禁卫军’的认可。” 棠烟皱了下眉,这才是夺回光之国的关键和最棘手的问题! “这个玉灵碧真有两下子,听说那十三个队长个个难缠,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简直比登天还难,这家伙可以安稳的坐在这个位子上,真的全是仰仗圣鹿临终时的托付吗?”棠烟想了又想,突然觉悟:“对了!得民心者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光之国最繁荣的时期是我们四大贵族创造的,那么今天也是一样!”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米拉突然飞跳到天台之顶高声欢呼:“联军来了!我们的时刻到了!” 三队衣着不同的人马转瞬汇成一列,迅速而整齐的跃向此处圣地——神无月曾经的家族据点。 为首之人大令一声,队伍便停止了前行。来者个个气势凶猛,仿佛是受饥渴之苦已久的野兽,在捕杀猎物的边缘蠢蠢欲动着。 “新族长在哪里,我等已奉命前来,随时可以行动!”为首之人名叫龙啼佐俊,是龙啼家族现任的族长,历代统领中最为年轻的一位。他看此地没有设伏,而且敌人稀少,便根本不把事态放在眼里。 以悠走过来:“我就是,你是龙啼佐俊吧。” “正是在下,请问族长大人,何时可以展开行动?” 看来他的冷酷和锐利绝不输给助贤了,静然担心的想:“其他人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来?” “不必着急,国主已经答应献出王位了……”以悠看了看所谓的“联军”:“各位辛苦了,在我的‘新决策’公布以前,还要麻烦各位做一件事……” 看来她是铁了心了,棠烟含笑退站一旁,怎么忘了?有这么可靠的孩子在,根本不需要她再做什么。 龙啼佐俊是个多疑善惑的人,始终用那种很不信任的目光观察以悠的言行和神态。 以悠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棠烟大人,我的伤口很疼,能不能让化羽帮我再看一下?” 棠烟一听,即刻答应:“这种事你不需要问我,女儿啊,你的伤到底怎么样,要不要紧啊?那个丫头,你还不过来!”对着化羽又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化羽还在纳闷的空当,棠烟自己走了过来,笑嘻嘻说:“以悠啊,这是什么术法?好厉害啊!” 就在她自豪于女儿高强的术法时,龙啼佐俊突然大喊一句:“小心!” “呜……呜……”一模一样的自己,再次出现在从容面前。 这一次她可以肯定是在做梦,可无论怎么挣扎就是不能从梦境里走出来。 她冲着自己狰狞的大笑,明媚的阳光突变颜色,转眼间一条巨龙般的黑色乌云盘踞在地,不多久又旋转着奔涌过来,一下子成了龙卷风。 虽然是虚无的幻境,可为什么感觉这么真实?尤其是那个“自己”…… 刚才还在笑,一转眼就掩住面孔嘤嘤哭泣了。总是遇到“她”一定有什么原因才对,从容试探着发出声音,这一次,成功了。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一模一样?” “我是谁?我是你啊……”她摸了摸掉落的泪水,一脸阴郁的看着从容。 虽然欧也从容不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好人,但还不至于做出这般邪恶的样子:“你是我?那为什么我可以看见自己?” “因为这是你的梦啊……你我相见,只能在梦里、在你的意识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在笑,越笑越狰狞,越笑越恐怖。 从容捂住耳朵紧闭双眼,根本就不敢面对这样的自己! 突然,脖子被一双娇嫩的手扼住,从容陡然张大眼睛,看到魔鬼一样狂笑的自己正狠狠掐住做梦的她。 胸口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堵住,喘不过气来,那种恐惧让欧也从容毕生难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奋力的大喊,即使撕破喉咙她也依然不想停下来。 “从容!从容!你怎么了!” “你还好吗?做噩梦了吗?” 诶?好像听到紫韵和蓝卡尔的声音了,从容往前一抓,又是一双娇嫩的手,出于自卫的本能她张嘴就咬。 “啊!从容!”紫韵激灵了一下随即逃开,那可能也是出于自卫的本能反应。 从容揉了揉眼睛:“你们都在啊……” “喂!你在梦里没吃到肉吗?”小鱼被吵醒,很无奈的问。 “我……我……”想到连梦都这么可怕,从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看她哭,众人更纳闷了:“被咬的还没哭咬人的怎么哭起来了?” “我梦到……我要杀我自己……好可怕……太可怕了……” “只是做梦,不要紧的,不要哭……”紫韵姐姐一样摸着从容的头发说,又把一条棉帕放在她的手心里。 握住他红肿的手,从容一脸歉疚:“对不起,疼吗?” 紫韵笑了笑,温柔的说:“不要紧,别在意。” “谢……?!”感激还没有表达出来,还没有对他们说“吵醒你们很抱歉”,从容头上的那枚标记又一次朝她发动了攻击,这一回,猩红色的集中点几乎喷血而出! 接近气罩的瞬间,整只软球体朝棠烟贴了上去,女人毫无预料的被困在中间,未及转身便连着圆罩一齐冲向前方,准备将联军队伍里的元术师也一一拉入到位。 龙啼佐俊最早发现,吃惊的同时打算阻止这一情况的发生,没想到以悠一甩手便用气流将男子拉了回来。 气罩圆滚滚的揉成一团,眨眼之间便把几百联军全数包围在内,包括术法发动者风摩以悠的母亲。 “以悠!你这是干什么!”棠烟心下顿觉不妙,只有进入的人才知道,这个气罩密不透风,如果不是困敌所用根本就不具发动的必要。 玉灵碧和几个脱离束缚的少主、以及外来者洛紫星涵也人人震惊,都没料到以悠会突然改变方向,至于她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没人晓得。 不过,她向来勇猛果敢,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刚才好像说了,棠烟大人……我的话没有说完……” Chapter 0068 “难道……” 信任,有时候就是一把摧毁自己的宝剑。棠烟开始怀疑当初的坚定,同时也痛心疾首,即使是亲生的女儿也不足以全信么? 风轻轻浮动,吹散夜的冰冷。 “你背叛我?”她问自己的女儿。 “从未效忠,何来背叛?”以悠反问,面容平淡。 其实像她这么严肃的人,偶尔也会表露出内心的宁静淡泊。 最了解自己女儿的终究是母亲么?即使她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原来如此,我全明白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以悠啊,真是令人失望透顶的继承人! “哼……区区风结界,就想困住我们吗?”队伍中的一名男子抬手挥出了一把巨大的轻斩,尖锐的斩刃划过空气向圆罩劈去。 以悠轻轻摆起手,破碎的气罩又迅速凝合了,几次试验,联军都以失败告终。 龙啼佐俊于困境之外,他微微抬手,袖中便闪出一道金亮的光辉,继而,那把名为“天罡锏”的兵器腾飞到半空,开始没有方向的胡乱旋转,一团团灰暗的火焰迸发出来,所落之处一片焦灼。 “天罡炎煞!” “哟~”洛紫星涵朝发动术法的男子打起招呼:“我就知道,龙啼有事你一定帮忙!佐俊兄~” 佐俊一愣,天罡锏被一股力量从空中打落,结束了火炮般的可怕攻击:“你干什么!” 洛紫掂了掂手里的小石子,抱歉的说:“对不起啊~今天我可是站在我老板这边的!”说罢看向一脸愕然的相夫光子。 “他是……龙啼佐俊?冰影军团七武士之一的龙啼佐俊?” “老板?”佐俊不解。 “是啊!我已经是江菱织造的设计师了,这么有名的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少废话!是什么都无所谓,你来这里干嘛?不会就是为了阻挠我吧!”龙啼佐俊握紧天罡锏,似乎想丢过来的样子。 “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这么多疑啊!”洛紫揉揉脑袋,一副头疼状:“我只是要保护我的老板而已,你把她杀了,谁给我发工资啊?你把她的同伴杀了,她一生气又谁给我发工资啊?” 光子的表情十分纠结,暗下想:“谁要给你发工资?随便说说还当真了!真以为你是设计师啊?” 谁承想那小子不识趣的问了过来:“你说对吗?老板?” “以悠,你可是我们皇族的后裔,是神无月的正统继承人,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你脑袋秀逗了吗?”棠烟对于女儿很是彻底的背叛无法接受,可还是忍不住要探究原因——哪有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家的道理? “只要你配合,天下就是你的!你这么做,是要毁掉自己的前程吗?你明明比玉灵碧更有资格成为国主,你明明也可以受到万人的景仰和拥戴,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突然发觉,那份憧憬已久的存在,竟离自己的心这般遥远。 以悠则是气定神闲,满腔的不屑之态:“那种东西……我没兴趣。” “你说兴趣?开什么玩笑!虽说是上主,但距离国主之位也就一步之遥了!如果真没兴趣,何必做上主呢!” “我想你是弄错了一件事……”以悠轻轻抬指,巨大气罩便如缓升的热气球徐徐飘移向天,直到可以让自己仰望这位“母亲”:“我是司法府的管理者,主宰全民的国律法规,铲除一切违法乱纪之人是我生平最大的理想。” 摒弃了一切诱惑的少女态度坚决,正气凛然:“你们给我听好,我是‘风摩以悠’!是这个国家‘法律’的主控者,任何违反本国纪律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你们做好觉悟了吗?” “以悠!你可是神无月家族的人!你忘记我对你说的话了吗?我们的仇人是这个国家的国府,我们的目的是夺回一切!你不为了自己的家族考虑,反而要惩罚我们吗?!你这样违背祖宗的遗训,实在是大逆不道!”棠烟愤愤的咒骂,她最无法接受的,就是所爱之人的背叛与疏离。 “神无月是过去式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法律……你们违反了我制定的规则,就该遭受惩罚!” 冰冷的口吻,远离的态度,她从不是自己心里渴望的那个孩子吗?那个凡事都应该遵从自己意愿的孩子……棠烟不得不痛苦的承认这一点。 龙啼佐俊的料想成为了现实,就和米拉当初的怀疑一样,两人互通神色,打算鱼死网破。 “既然新族长叛变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夫人,就让我铲除这个逆子吧!”米拉使出所有的兵器,无死角的攻向同一集中点——以悠站立的地方。 即使,她知道会无济于事,因为以悠的风遁术已经到了高超莫测的地步,本就是不可捉摸的元能属性,在她的掌握下,竟然接近了神之印记的速度和水准! 无论多么快速的攻击,都会在离她半米的地方突然落地,可以听见风的旋转和武器碰壁的声响。 “太厉害了,这根本就是绝对防御嘛~”洛紫星涵笑着感慨,看了眼龙啼佐俊渐青的脸色,心下说这小子也要发飙了。 “啊……”喊到最后,从容已经没有力气了,痛在极点上,竟然是半死不昏的迷糊状态,唯一还管用的器官只有耳朵,再就是泛着灼热刺痛感的额头。 “你梦里的她都说了些什么?”紫韵好像明白了她的几度反常是怎么回事。 “她说她就是我,只会在我的意识里和我相见……但如果她是我的话,为什么还要杀我呢?” 从容看不到自己青黄的脸、微紫的嘴唇还有汗泪交加这副狼狈的模样。但是她知道,大家都吓坏了。 尤其是小鱼,哆哆嗦嗦拉着蓝卡尔的衣角问:“从容姐姐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这个样子?呜呜……” 欧也从容现在的样子十分悲惨,除了惊恐和痛楚,她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一个怀抱把人围紧,有淡淡的兰香、温暖的气息、以及无比柔和的声音:“不要害怕,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镇定、要冷静,尤其不要被梦境所干扰,知道吗?” “可是……她真的很吓人……”从容颤颤的小声说,浑身止不住的抽筋和发抖。 “你想想,那就是你自己啊!如果在梦里她要伤害你,你就反抗!坚强一点!我们马上就去弄清事情的真相!”紫韵言罢,又认真的对其他人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快点解决了!” “那应该怎么办啊?我们应该去找谁呢?” “事到如今,只能求助于国府了,好在离得不远,小鱼,你和爱弥瓦尔在家里照看从容,蓝卡尔和我一起去国府!” 感觉可以让自己安心的怀抱就要离开,从容一脸恐惧的紧抓住不放,也不知道正抓着人家那只被她咬伤了的手。 “没办法……爱弥瓦尔,还是你和蓝卡尔去吧,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找天地盟,不要找御政宫,能见到晴尊就最好不过了。” “我知道。”爱弥瓦尔点头,他也是最早发现从容异常的人之一。 洛紫星涵捂着肚皮几乎要笑翻在地,因为他看到龙啼佐俊帅帅的准备发动攻击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腕部,而那个人,就是术师武士部队的总队长,助贤。 “哈哈!看来老天今日不让你发挥所长啊~” “臭小子!吵死了!”佐俊骂完洛紫,不忘问助贤的来路:“你是谁?” 助贤不语,额带上的术师标识分明是“光”的图纹,还需要问吗? “少多管闲事!” 助贤在他拔锏相向以前攻其下盘,被对手一个转身闪开了,接着,便是“光之刃”和“天罡锏”的正面交锋。 嘶啦啦……火光四射,芒尽处,忽而有一队术师闪电冲锋,步伐整齐停止的刹那助贤一声冷令:“属下奉晴尊大人之命,前来抓捕敌寇,来人!通通逮起来!” 结界瞬间散破,联军还未落地便被助贤的手下们群上活捉起来。 “我……下的令?”玉灵碧眨眨眼,万分不解的看着助贤。 助贤没空看她表示不解,直说道:“带回国都大牢,翌日由晴尊大人和风摩总长亲自审问!” “是!” 队伍一散,棠烟才从惊愕中回神:“你们……你们竟然?!” “以悠……你?” 光子刚要问,棠烟朝以悠冲了过来,狠狠就是一耳光:“混蛋!你居然做到这个份上!早知道就不该生下你!你这畜生!和你爸爸一个样!对我不忠、对我就只有背叛和疏离!我恨你!我恨你们!” 以悠转过去,看着她:“你真的知道全部的真相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真的认为神无月天琴希望你这么做吗?” “废话!帝圣和他的国家抛弃了我们!你的父亲是族长!他当然会认同我的做法!不仅如此,就连被驱逐出境的族人们也都愿意回来跟我一起讨回社稷!你倒好,违背祖训不说,还帮着敌人反剿我们!简直是丧尽天良!” 以悠虽然淡定的站在那里听着母亲发飙,可光子忍不下去了:“如果不帮你做坏事叫丧尽天良,那么你们这些所谓要讨回社稷的人,早就不知道该下几次地狱了!” “我在和我的女儿说话!与你什么相干!” “你的女儿就应该事事听你的吗?不论对错跟是非?幸好以悠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这种‘孝顺’也会害死很多人的!” “你!”棠烟吵不过这位气场强烈的少女,转而继续冲女儿撒气:“我那么相信你,把全部的计划都告诉了你!如果没有我,恐怕这辈子你也接近不了毁灭我们的胜利!” “我没有否认,我利用了你的信任,夺取了现在的胜利。”以悠沉静的表情竟浮现一丝哀痛:“但是,你真的了解真相吗?你真的……了解你的丈夫吗?” “以悠说的没错。”玉灵碧走到两人中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棠烟……一直以来,你都误会了……把假象当成了真实,然后一路做下来,神无月天琴他了解你,所以才几次三番的阻止你……” “你们在说什么?你到底要说什么?”混乱冲击着思维,好像自己从不在真实里存在一样。 那样的感觉,可怕而糟糕。 “你一直在憎恨的是夺取了你们家族的利益、抛弃了你们曾经的价值、毁灭了你们荣耀的不平等待遇……可你真的知道是谁促使这些事情发生的吗?” 玉灵碧的问题,让棠烟更加混乱:“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弄错了复仇的对象,应该说你根本不该复这个仇,你想知道是谁让你们四大贵族彻底覆灭的吗!” “就是帝圣!还有他的国后、以及当时所有的国臣,他们嫉妒我们的荣耀、他们容不下我们的优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就是世俗的定理!我们过了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苦日子,原来属于我们的东西现在都没有了!你们个个说我错了,我不知道,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先不论你的复仇是对是错,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个真相。” “?!” “真正要毁灭四大贵族的……并不是帝圣和国府。” “请问……晴尊大人在哪里?”蓝卡尔摸着短短的小平头,抱歉状的问。众人齐刷刷回头,把他吓了一跳。 “你谁啊?”洛紫晃着脑后的辫子发问,晴尊几人的对话他可是听得津津有味呢。 “请问这里有谁认识欧也从容吗?” 天色灰蓝,转眼月没,看样子黎明快来了。 “你说从容?”巧就巧在这里有不少人认识那丫头呢,而且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我们都认识,怎么了吗?” “她出事了……”蓝卡尔唠唠叨叨半天说不上正题,最后还是爱弥瓦尔三两句话解释清楚的。 棠烟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这一晚真是把流年的不利聚到一起,事事糟糕啊! “海蓁子你去看看!”玉灵碧吩咐身后的部下、那个很少主动请缨行事的女少主。 静然拉着她的手不放,海蓁子只好带着一起前去。 “你刚才说……不是帝圣下的令,那么还有谁这么大胆敢打四大贵族的主意?你又是从哪里听到的‘真相’?!”棠烟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解释,可又不自觉想把话听完。 “还记得把以悠送到风摩家的那个女人吗?你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你说过了,她是帝圣废掉的妃子,怎么了?这在王室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啊!” “她并不只是废弃的妃子,还是帝圣的第一任国后,被人们称作‘凰仙夫人’的女子。” 在场之人全部听傻了眼,因为在光之国有一段动人的传说,主人公就是这个帝圣的结发妻子,凰仙国后。 传说凰仙夫人比帝圣国主年纪小很多,有一次国主拉着年纪尚小的凰仙到花园里散步,那儿有一汪清莹湖水,澄澈见底,许多漂亮的游鱼嬉戏其中。凰仙伸手撒了把鱼米,这时候几只白天鹅游了过来,冲着其中的一只小鱼张开嘴巴,但当它们看见岸边的凰仙之后,竟纷纷停住了,凰仙笑着递过去几片面包,天鹅便开始围在水边掀翅舞动,时不时还凑过来用雪白的羽毛轻轻擦抚凰仙的手,鱼儿们也没有吓得逃开,而是聚在一起等候凰仙喂予的米粒,犹如舞蹈一般。 “慕雅在弥留之际把全部的真相告诉了凰仙夫人……只有她和天琴知道的真相……”玉灵碧继续讲述她从婆婆那里听得的“故事”。 “所以呢……你要说什么?”此刻的棠烟已经是面如僵石、呆若木鸡了。 “是的……真正计划并实施毁灭四大贵族的幕后主使,就是你的丈夫,神无月天琴!” Chapter 0069 夜的尽头里,风寒露重,鸟虫皆鸣。月没天边浮云显,日出东头红光涩。 挣扎在真实与困惑之中的棠烟,看不到拂晓的临近。 “你说是神无月天琴自己做的?这不可能吧。”连光子都觉得匪夷所思。 “刚开始我也不理解,直到婆婆把慕雅的心意道出,我才知道所谓‘帝圣灭四族’的历史故事,全部都是误区。” “婆婆?”光子逐渐瞠大眼睛:“难道婆婆……就是凰仙夫人?” 流动在晴尊和上主记忆之间的这个人,像密语一般不为外人所知。 “不可能!天琴为什么那么做!不会的!他不会的!”连以悠的不合作都难以理解,何况是丈夫这种没理由的背叛?棠烟捂着快要爆炸的头,心里就只有一股冲动,那就是洗刷掉这种所谓的“真相”! “不,你必须听我说完,这是你的责任。”玉灵碧走近了些,认真的告诉她:“当年……” 四大贵族为光国立下的功劳堪比日月,作为国家首领的福瑞迩国主从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在他统治的第九年,也就是退位的前一年,他找到了刚刚丧父、仅有五岁的男孩神无月天琴。 四十年前的光域,贫瘠而和平。没有宽敞的街道,没有整齐的绿化带和房屋,有的仅仅是寥寥疏疏、零落而建的草楼木屋。由于人烟稀薄,那时的天空都显得分外辽阔,时时流通在空气中的味道,名为“开始”。 它有一个好的开始,至少不是在战争中得到的安定,这些,他都知道,也知道终有一天这样的和平会如飘散的流云,一旦游走,就不再回来。 “天琴。” 优秀皇族神无月的年幼统领,他在继承父亲衣钵时,全族内外竟无一人反对,虽然稚龄和才干不成正比到令人无法置信,但他的优秀却是有目共睹,国主格外喜欢这个男孩,经常抚摸他的脑袋,温然笑顾:“这是你做族长的第一年,有什么想法吗?” “我会使它更加强大,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国家永远的强盛、和平下去!”稚嫩的童颜用振奋的神情渲染,毫不犹豫的起誓,初为统领,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 “很好……”老人满意的微笑,不论为人还是心地,他都是个温和仁善的国主。 “国主大人,我可以求您一件事吗?” “嗯。” “我想从凤吟、龙啼、还有唐元纪三族里各挑选出一名精英,现在术师部队全部由我和冰河大哥管理,人手实在不够……” “你认为,他们有什么优势吗?” “当然了!”天琴兴致勃勃的像是在为自己的家人做推荐:“唐元纪洛禹才思敏捷,而且又有极强的天赋能力,龙啼和凤吟是世代专出战斗精英的家族,可谓不乏人才,所以我想请国主大人亲自主持,为我们的强大增添砝码!” “洛禹的身体不太好啊,年纪又小,我知道你和他要好,可是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的!我替洛禹向您保证,他一定是位优秀的统领者!” 国主喜笑颜开,至少笑意比刚才浓厚得多,天琴和洛禹,一个活力四射,一个温文尔雅,但都是首屈一指的全才,跟自己的“精英护卫”们相比,并不逊色多少。 “好吧,我答应你。” “天琴谢国主恩典!”神无月天琴欢天喜地的跳起来谢恩,也只有这时候,他会恢复孩童的可爱,引得国主笑声不断。 时光仿佛一汪流水稍纵即逝,方才还在眼前晃动的事物,转眼之间就化为了泡影。 国主的精英护卫们从这个世界上悄然的消失,带走了所有的秘密和历史。国主由此宣布退位,临行前,最后一次会见了天琴。 圣主福瑞迩最喜欢的地方是皇城湖中的“穿云角楼”,湖面的水光投映到白色的纸窗上,波纹荡漾,从里面看,像行舟于浩瀚的海洋上。 “国主大人,您真的要走了吗?”天琴问,尽管有千万分的不舍,也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感伤。 “世事无常,今天手里的一切也许在明天就化为尘烟,人生就是如此。” “可是,今后的国家要怎么办?” “交给他,他会是更加优秀的君主。” “这我知道!可是……可是……” 福瑞迩就像往常一样,笑着抚摸他柔软的头发:“记住我说的话,以后,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是!天琴领命!” 也许圣主大人是要带走国民和臣子的全部思念吧。 “我要走了,在那之前,还有一些话想问你,算是……我的临别嘱咐吧。” “大人请讲。” “我眼中的你,虽然年幼,却已是个合格的‘大人’了……在这十年的岁月里,国家由贫瘠荒芜变的百废俱兴,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以神无月家族为首的四大贵族……你们的父辈,这些年所付出的辛苦和操劳,我清楚,百姓们也清楚……” 天琴认认真真的直立在那里,恭敬的垂首倾听,他知道,国主的“下文”尚未交代。 “可是,还有一句话叫‘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事物发展到顶点,就会开始转向衰败,这是个永无改变的定理,你明白吗?” “是。” “人共有的缺点,就是贪得无厌,从‘不拥有、不去想’到‘拥有一点、想得到更多’再到‘得到许多、要得到全部’……可是全部都得到以后,那样的意念便没有了上升的空间,然后就会把新的目标放在根本不会实现的虚无妄想上,这种极端扭曲的欲望,伤害了自己,同时也‘连累’了别人……这就是‘欲望’带来的悲哀……天琴,你想让这种悲剧发生吗?”圣主的口吻逐渐沉重。 男孩的回答毅然决然:“不!我绝不允许这样的悲剧发生!” “可是,你要怎么做呢?……你能阻止所有人的意愿吗?到那时你会众叛亲离,而后他们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到时候……你要怎么实现你今天许下的承诺?” “我会想办法的!”男孩无比坚定的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心里的声音一直在呐喊——就凭我是您看中的人选! “那么……你就在此与我签订一份契约吧,不需纸笔,无需证人,只需对天地日月立下誓言!以神无月皇族为首的四大家族,从此的命运就交到你神无月天琴手里了……你要在‘物极’之前,把全部的‘必反之芽’扼杀!这是我……初代国主福瑞迩对你下达的最后一项任务!” “是!神无月家族族长天琴,在此领命!” “他知道物极必反造成的后果,他知道人性本就拥有的缺憾,再完美的人都逃不掉……所以天琴大人,他要在那之前毁灭所有的欲望之火,棠烟,你明白了吗?”虽然是几经口传得到的故事,但是玉灵碧却十分理解神无月天琴的选择。 棠烟还能怎么样,从惊恐到呆滞,她在空白的世界里已经停留许久了。 “四大贵族,如果一直存在,终有一天会像那句‘物极必反’一样,到那个时候,悲剧就会接连上演,为了把无限悲剧的延伸扼杀在萌芽里,天琴族长才那样选择……借帝圣国府的手除掉四大贵族……” 这最后的一句话才是重点,因为直到这时,棠烟才从凝滞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继而代替的神色,是倍加震惊的恐惧:“是天琴……要毁灭神无月……是天琴……早在那么多年前……就和圣主订下毁灭四族的契约……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真是太好笑了!天底下居然有这么稀奇好笑的故事!哈哈哈!哈哈哈!”虽然在大肆狂笑,可声音里出现的颤抖却把那样的绝望显露的淋漓尽致。 听了这样的故事,众人大有荡气回肠之感,回神之际不由倒抽几口冷气,世事无常,还真是有道理的一句话。 “哈哈哈……最最可笑的是……天琴……天琴他……哈哈哈!哈哈哈!” 敌人这么嚣张的笑法一向令光子讨厌,可这一刻,她很同情棠烟,有什么是比被爱人欺骗更痛苦的呢? “棠烟,现在误会解除了,你心里的结也该打开了吧。跟我回去好吗?”玉灵碧一直拉着棠烟不放,生怕她因情绪的崩溃而失控跑掉。 洛紫星涵好奇的问相夫光子:“你大姐在说什么啊,怎么可以这么友善的邀请敌人回去?” 光子没搭理他,对于碧姐这种不分敌友的做法,她早已习惯了。 “哈哈哈!最最可笑的是,天琴……他宁可把秘密告诉慕雅!也不肯告诉我!瞒了我一辈子!直到死都不给我一个解释!天……啊……” 崩溃中的女人旁若无人的宣泄呐喊,而后,因痛苦过度失去了反应。 “海蓁子少主,她怎么样了?”紫韵问赶来相助、略懂医术的蓝发少主。 女孩一脸平淡的答道:“她的身体里时常会穿梭一种奇怪的能量,不是元能,而像是附加上去的某种异样的力量……由于不是元术师,没有通过元能的流通打开经络,所以从容才会因不适而头痛,可奇怪的是……她好像又可以承受这种力量……” “这么说,她的这种‘力量’就像是压力一样、束缚着她的身体和精神?”爱弥瓦尔一点就透。 “是的,不过我只是大概能解释她的异常,至于究竟是什么力量,又是怎么进入她身体的,就不得而知了……这样吧,你们把从容送到我们那里,让化羽和晴尊大人再给她看看。”言罢婉然微笑:“毕竟,我只是个略懂皮毛的半吊子啊。” “不要这么说,多亏了您过来。那么,从容就暂时拜托你们了……”紫韵礼貌的致谢。 海蓁子和静然扶起昏迷的从容:“那我们先回去了。” “恭送两位少主大人!嘻嘻……”小鱼跳出来,顽皮的打了一个军礼。 棠烟醒来的时候身处凝光城北门附近的一座小殿里。不远处的从容紧跟着恢复意识,发现她好半天都不说一句话,神情木讷的像是失去了魂灵的躯壳。 从容起身,走到另一张床边,棠烟穿着晴尊为她换好的新衣服,靠在床头上,依旧是一语不发。 琉璃子给从容端了一碗清脑茶,好在她的头不是很疼,便直接送去给棠烟了。 棠烟开始不说话,直到海蓁子少主也走进来才有了反应:“你们……你们……” 不知道她在惶恐什么,事实上到现在从容也没搞明白他们在外头发生的事情:“棠烟阿姨,你怎么了?怎么不和我说话呢?”真是不习惯阿姨这个样子,送到嘴边的茶也不肯喝一口:“阿姨,拜托你,说句话好吗?” 从容急了,海蓁子拍拍她的肩膀:“化羽说,她现在的精神恍惚,一时半刻也恢复不过来。你怎么样,头还疼吗?” “已经好多了,紫韵他们呢?” “他们去工作了,你就暂时留在这养病,因为还需要观察。”海蓁子表述的很清楚,她的声音总能给人安心的感觉。 这时候,芙菱少主迈着噼里啪啦的步子奔了过来,一进屋就大呼小叫:“听说从容脑袋上有图腾!快让我看看!” 要不是海蓁子躲得快,两人此刻已经脸贴脸摔到地脚了,海蓁子甩开她的手,无奈道:“你干嘛!吓死人了!” “诶诶!从容!你怎么啦!是不是图腾画的太重、把脑袋画出毛病来了?” 从容一头问号,求助的看向海蓁子和静然少主两个。 海蓁子一拍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图腾?哪有图腾啊!” “是梅影告诉我的!她听琉璃子和探樱说从容额头上画了一个图腾,我很好奇所以就过来看看嘛!” 她还一脸正经八百的样子,海蓁子欲哭无泪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说:“你那个部下也不知道是糊弄你玩还是跟你一样少根筋!” “芙菱少主,不是图腾啦!”从容解开紫韵为她绑的带子,露出“卍”字给芙菱看。 芙菱把眼张得大大的,惊呼道:“哇!这个图案好奇怪,有什么含义吗?” 海蓁子听后一愣:“对啊,含义……” “你想到什么了?”最了解她的莫过于静然了。 “我们怎么没想到呢!”海蓁子拉住静然和从容,惊喜的说:“我们一直在从容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的问题上纠结,偏偏忘了去查这个标记的含义,宁日潇对这些最在行了!我们去问她!” “这个字有时候作为图案,在许多地方都能用到,由于各地的文化不同,所以采取的含义也不一样……”宁日潇不用翻书也能说出一条一条的解释来,简直就是活百科。 “那么,你觉得这个标记出现在从容的额头上,代表了什么呢?” “让我想一想,现在我也不能贸然确定……” 静然和从容留了下来,看到她,少主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你打算在这呆多久?” 从容心里一紧,不会又要赶人走吧? 静然看出从容的担心,慌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赶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尽快出城去……越快越好……” “少主,能告诉我原因吗?最近我越来越糊涂了,本来想好好的在这生活,却感觉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可以永远留在光之国,只是现在的凝光城……还不可以。” 海蓁子的归来使静然少主的话戛然而止。 “你们在聊什么?”圆润的脸庞堆满笑意。 “没什么。”静然想都没想的转移话题:“宁日潇怎么说?” “她说最具可能的解释有两种……第一种,神之国有一部族,他们会在族人死后将其尸身横放于浅水之旁,然后在死者的额头上留下这样的标记,就像是一种仪式的符咒。第二种就简单多了,很多地方都把‘卍’作为吉祥如意的象征。” “那么……是哪一种呢?”静然也困惑了,从容知道她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Chapter 0070 夜凉如水,从容用精致的棉被紧裹住身体,享受带有清新味道的温暖。棠烟睡在屏风的另一侧,静然少主则身处挨着这间大卧的偏室,她非要留下照看从容,弄得从容怪不好意思的。 也许是觉得安心吧,从容没有再梦到自己。可奇怪的是,耳边总有一股滋滋的响声,搅得从容翻来覆去。突然,额头上的那一点绷紧了,接着如有无数尖针穿过一般。从容“嗖”的抬起眼帘,看到面前笼罩着碗大的蓝色光球,仔细看光芒的背后,她惊愕的张开了嘴。 棠烟的面目冷漠狰狞,一双手掌正在她的眼前来回游走,仿佛吸噬着什么。 “啊!” 没想到从容会突然醒来,棠烟险些被她的尖叫声吓昏。 “棠烟阿姨!你要干什么呀?别吓我……”嘴被阿姨狠狠的捂住,那一刻,从容浑身的冷汗都足以泡个凉水澡了,她挣扎着,抗拒着,越是无力,就越是想逃脱魔掌,当她意识到对她下毒手的正是一直以来她当做亲人看待的棠烟阿姨时,惊恐,悲痛,竟慢慢放弃了抗争。 还好静然少主一步冲了出来,让棠烟的动作戛然而止,棠烟甚至觉得,这个女孩就是在等这一刻:“你故意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这丫头么?” 静然知道她喜欢绑架别人,把从容扶起来拉到身后说:“当然!我怎么能让你这么危险的家伙和从容独处!就算没有她,我也得看着你!”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你不也是一样……”静然好像从未放松过对她的戒备:“晴尊大人和以悠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毁灭四大贵族的不是帝圣,是你的丈夫!这和我们根本就没有关系!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如果棠烟老实一点,静然是打算放过她的,但看来自己的想法太简单了。 “就算和国府没关系又怎么样……哈哈哈,你们这些家伙真是太天真了……以为我的目的仅仅是光之国吗?”笑起来还是那么嚣张,根本没有丝毫改变。 “你什么意思?已经造成一片恐慌了,你还要怎么样!不想死的话就快点离开光之国!”静然对她的敌意也丝毫未变。 “哼,漠水静然,你们这样为了自己的国家出生入死,究竟能得到什么呢?万人的景仰吗?我告诉你,没用的!人只有一辈子可活!与其为了别人付出,不如让自己满足些!把对别人的贡献之心通通用在自己身上,不是很好吗?!这才是人活着的意义啊!” 静然毫不犹豫的反驳了她的言论:“你大错特错!只为自己而活的人生是冰冷和麻木的,就算你得到了世间繁华的一切,到最后也逃脱不了那份深埋心底的孤单!人活着的意义,是为了理想、还有为珍爱的人奋斗拼搏,才不是你说的这样呢!我……永远都不会认同你的看法!” “那是自然,如果按照她的意志走人生之路,我们的国家早完蛋了……”光子插嘴道,天晓得她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到达这里的,冷冷的瞥了棠烟一眼,讽刺道:“像这样的人,你无须和她解释,从没为别人付出过的人,怎么可能懂得这样的道理?你说对吧,棠烟大人?” 棠烟知道这是个难缠的角色,计划又要改一改了。 “不管你是不是以悠的母亲,我都要为我许下的承诺负责……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会把你的尸体挂在城楼上示众的!以惩你滥杀无辜之罪!” 光子马上就要动手的时候,棠烟冷笑的一句话使少女僵直了身体:“你这个曾在战场上杀戮无数的‘修罗’战者,有资格惩罚别人吗?” “别信口雌黄了!光子和你不一样,她在战场上保家卫国,杀人也是情势所逼!可你呢?你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人活活做成傀儡,你这个刽子手!受到惩罚是你的报应!” “我是为了利益没错,可你们在战场上厮杀不也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吗?我们都是为了利益伤害别人的人,何必区分的这么清楚呢?” “别听她啰嗦了,光子!我们一起动手!让她的居所转移到大牢里吧!” “你们谁敢动手!”棠烟后退一步,大声抵抗:“我是以悠的母亲!要抓我也是她的事!你们凭什么!” “我们先逮了你,再交给以悠处理……”光子对于棠烟的小伎俩不屑一顾。 “你认为以悠会和你一样以伸张正义为由处罚自己的母亲吗?” “你说什么?”光子狠瞪着她,隐隐的怒火在眼中徘徊:“我警告你……不要提不相干的事,否则我立刻让你身首异处!” “你杀了我,以悠会放过你吗?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亲生母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简直无耻!”静然狠骂道:“以悠竟然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她一生的悲哀!” “哈哈哈……那又怎么样!她是我的女儿,她一生都要受我的控制……那丫头违背祖训,放心,我一定会要她好看的!哈哈哈……” “你要干什么!”光子立刻警觉的问。 “她不是德高望重的国府大员吗?那么我是她的母亲,不知道我的话在人们的心里起不起作用……” 不妙之感愈发强烈,这个女人的言辞行动,根本不是常人能够预料和揣摩的:“你到底还要干什么!” “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摧毁阻碍我的一切!” “你简直是疯了!”光子和静然不敢想象让这样的女人出去对以悠和国府胡说八道的后果,可是看她那主意已定的样子,她们又知道,她一定会这么做。 “怎么办……虽然说要给天下一个交代,可我到底不能不顾以悠的感受……难道……真得放她不可吗?” 棠烟见两名女少主迟疑了,得逞的快意难以掩饰的流露出来。 从容已经完全听呆了……棠烟,是这样的人么,她到底要做什么啊? “光子大人!”会用尊称称呼每一个人的夜千雪跑上来:“晴尊大人宣您还有静然少主去至尊圣殿开会!” 二人紧随着去了,心里还纳闷晴尊怎么偏挑这个时候开会。 “阿姨……”与其凝滞在危险的气氛里,从容宁可主动接近真相,即使那是无比可怕的事情:“你能告诉我……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棠烟出奇的平静,看上去也没有刚才那么疯狂了,叹了口气方说:“我已经走到了人生的中途,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怎样……但是我心里始终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实现毕生的夙愿……” 听得出她话里的诚恳,只是从容依旧不懂:“你的愿望不会就是得到整个国家、然后去享受荣华富贵吧?” “或许是的……不过我现在的愿望绝非于此……”她眼里精芒直射,仿佛看到了幻想尽处的丰茂:“所以从容……你愿意帮我吗?” 从容立即点头:“你照顾了我这么久,像亲人一样,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看她答应的爽快,棠烟反而犹疑了:“你都不问我要你做什么吗?” “我一个平民丫头,你要我做的无非就是力所能及的普通事情,我当然义不容辞了!”反正像夺取国家引发战争那样的大事打死她她也做不来,要人家答应也没用,从容心说。 “你想的太简单了……”棠烟把从容看做一个无知的小孩,事实上果真如此:“我要你做的……是人生最痛苦的选择,所以我说……你不可能答应……可是,我又十分需要你的‘答应’……你能理解么?” 话说到这里,再白痴的人也能听出些眉目了。 不好,感觉很不好,从容有点心惊肉跳的问:“……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啊?” “我……”棠烟,深吸了一口气。 从这位慈母般的人物嘴里,从容终于听到了令她毕生“难忘”而又恐慌不绝的话:“需要你的命。” 纳连也俊管辖的国府部门是十二大类别里最繁琐复杂的一个,不过他却总有闲心寻欢作乐,不是去外面探花问柳,就是在凝光城里无所事事,令人称奇的是,他的工作从未因此耽搁过。这不,一得空找着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新人,就拉着人家非要传授追求女孩子的技巧不可。 洛紫星涵起初明确的表示:“不不不!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呢!” “总会有的!今天我教你的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哈哈!你看这个!”也俊嬉皮笑脸的拿出一串穿凿精美的水晶手链。 洛紫星涵立刻甩手大叫:“我又不是姑娘!你给我这个干嘛!” “笨啊!谁给你啦!是要给你喜欢的女孩子啊!我告诉你,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精美的东西,无论是鲜花还是首饰,在这里强调一点,要送就不能选别人送过的!” “啊?那送什么啊!你都说是这些东西了!”洛紫拎起那条手链,挂在食指上抡了几圈。 “比如花,你就要送稀奇少有的,首饰呢,也要送独一无二的!懂了吗!” “明白!” “那,这个给你!” “都说不要了嘛!”把链子塞回也俊手里,洛紫星涵还是不能接受:“大男人拿着它会很奇怪的!” “那你送出去不就好了!这可是钛晶球和黑碧玺穿成的!是世界上最稀少珍贵的矿物!不要拉倒!” “最稀少珍贵”这五个字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初衷,洛紫星涵即刻坚定的表示:“我要!” “交换条件……去把一个女孩成功的追到手,不能让师父我白忙活这么半天啊你说对不对!” 洛紫星涵一个劲点头,其实就是在意这条链子的价值。 迎面走上来的光子和静然看到两个笑的不怀好意的家伙,一个平静,另一个开口就啐:“你们两个在这里搞什么!也俊,晴尊大人说要开会,你没听到吗?” “没听到啊!”也俊笑哈哈的顺着她的话答。 “现在我告诉你了,可以走了吗?” “碧姐去护光城商量‘凰仙夫人’的丧事了,根本不在这里,谁告诉你现在要开会的……” “我的命?”等从容反应过来,手脚已经不听使唤的从房间里挪动出来,她想自己是进步了,以往遇到这样的事铁定呆在那一动不动,不管是因为麻木还是惊恐。 “砰!”从容拼命晃着的头一下子发出震响,等坐到地上才知道撞在了夜千雪身上,奇怪,他不是跟着光子少主去了吗? “你没事吧……”他问。 从容使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看到他冰冷的近乎吃人的目光:“没事,你怎么回来了?” “从容小姐,你不老实呆在屋里,跑出来干嘛呢?” “我、我、有人要我的命,我害怕……”他是光子少主的手下,告诉他应该没关系,也许还会得到帮助呢:“夜千雪!你救救我好吗?我阿姨要杀我,我害怕,你带我去找光子少主好不好!”情绪紊乱的时候,从容什么事都做不成,她有经验,以往倒霉的时候,是一个救星都遇不到,不是人家不帮,而是自己的运气不好。 “没问题……你跟我来吧……” 从容不断回想棠烟方才的模样,困惑惶恐,哪里还注意得到他隐隐的歹意? 恋藻浮萍的水面突然跃出金色的鲤鱼,灿灿如日华之光,这时,远处飞来一只弱小的褐鹰,将全无防备的鲤鱼一口叼啄在喙。 “棠烟大人……第一把钥匙已经准备妥当。”名为夜千雪的少年半跪在棠烟面前,在那间熄了灯火的灰暗偏室里。 “不是第一把……第一把已经在手里了,从容是第二把……至于最后一把……也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棠烟从椅子上站起,愈发苍白的脸锐气逼人,手里摆弄的小朵桃花顷刻间粉身碎骨。 “诶?夜千雪呢?”赶回安置从容的寝殿时,此处已人去空空,光子满腹不解的把整座宫殿乃至于周边都找了一遍,皆没有发现踪影。 静然在深厅里徘徊,突然心脏的位置刺痛如割,她看到了像被血染红一样的桃花斑斑灼灼的散落在屋角阴暗处,竟没有一朵是完好的! Chapter 0071 “事情就是这样,请圣母大人与我一起为死去的凰仙夫人举行葬礼。”玉灵碧想当然的来找圣母商量。 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在引发惊异之余,也狠狠触动了圣母的软肋,令她痛苦的无法呼吸。 “凰仙夫人临终前告诉我的事情,想必您比我还要清楚……之所以我来这里告知您我的决定,是希望您也能‘放她一马’。” 如往常一样的御政宫神母大殿,属于他们的“国会”现场气氛紧张。 玉灵碧稍有不敬的言辞却没有激怒圣母,反而,在听了她的“简述”之后,圣母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和愧色。往事亦如退去的潮水,再次席卷向茫茫无边的回忆之海。 柳儿是圣母唯一的名字,当年凰仙国后怜惜她容貌娇丽,腰肢如柳,故而取之。并非贵族豪门之女,身世不明,自小漂泊无依,后来流亡到光之国,进皇城做了侍女,因为聪慧灵敏而备受国后凰仙的宠爱和信任。 凰仙为帝圣国主的结发妻子,她品格端庄,气质高雅,虽不是天香国色,却也是容光照人,以国母之仪德冠后宫,以诗书双绝博帝恩宠。一时间成为举国上下都景仰与称慕的“第一夫人”。 帝圣六年,凰仙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儿子,即大王子涣天释,这时帝圣已把宠爱的对象转到了柳儿身上,柳儿年轻又充满活力,加上她杏脸桃腮、蛾眉凤眼、体如春柳、步若出莲等艳绝群芳的优势,更是让帝圣迷恋不已,宠嬖专房。 可帝圣仍然敬爱他的结发妻子,丝毫没有另立国后的念头,柳儿起初感念国后大恩,在后宫与他人相处融洽,但随着恩宠的日益深厚,她的野心也逐渐膨胀起来,凰仙国后是名门出身,无论气质还是德行、乃至于口碑都是自己遥不可及的,思来想去,就是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好的家世,这个问题开始困扰柳儿,仿佛一条无形的枷锁绑得她透不过气。 终于,她的第一个计划出炉了,那就是拉拢帝圣“十二精英护卫”当中的拓村和狄鲛,这二位在当时已经是权力盖过其他国臣的大人物了,柳儿以高超的手腕成功俘虏了他们的忠实和决心,更多的阴谋也由此诞生。 首先,就是铲除王储和国后这两个重量级国家人物,帝圣的身体日渐羸弱,每天不是处理国事就是回宫疗养,根本无暇顾及皇城后宫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一桩天大的喜事降临到柳儿身上,她虽受宠,却因出身低微而仅仅立为“侍妃”。“侍妃”是妃子等级里比较低的一个,但是上天却让她在这时身怀龙子,帝圣听闻大喜过望,立刻晋封她为“王妃”。王妃是除去“国后”与“夫人”之外妃子等别最高的一级。同年十月,柳儿生下一子,即帝圣次子、日后的废帝——允帝逻。 那日,柳王妃声称身体不适,便让随从们领着小王子玩,允帝逻小时候就顽劣至极,把几个随从当成驴马,叫着鞭赶,凰仙看到了,主动要求带着小王子去花园散步,小王子一向喜欢这个笑容可掬、比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要亲切多少倍的“妈妈”,便乖乖的跟着去了。躲在暗处观察的柳儿心生大喜,在随从耳边嘀咕了几句,便起身去国主的政殿了。少顷,就当允帝逻在湖边看水雀打架的时候,凰仙突然红了双眼,一把将人推到湖里,然后这一幕又被刚好赶到的帝圣国主瞧见了。 有谁会知道,拜此事所赐的凰仙从此落下了“嫉恨柳妃得宠、进而迫害孩童”的恶名,她也不过是被一招小小的幻术绊了手脚。 柳儿简单的一招小计、狄鲛略使的一手术法,就可以让一个完好的人从此一蹶不振。 可帝圣念及夫妻情分,只将她降到仅次于国后的“夫人”之列,而且不提另立国后的事。柳儿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凰仙降为夫人以后,主动要求去“浣衣院”管事。 “浣衣院”是专门替王室贵族洗衣浣裳的地方,里面的许多浣衣女都出身苦寒,她们平时辛苦劳累却无人问津,凰仙早知这样,屡次提出减轻浣衣任务却始终没能如愿,今日被贬,倒是仿若自由加身,她愿意舍弃尊贵的身份,去“浣衣院”亲自率领众人浣衣,以恤人忧苦之劳。 众人以为是帝圣的意思,起初还很感激,可渐渐听说了事实的真相,凰仙夫人是因为柳王妃的陷害才获罪的,侍女和护卫全都为此愤愤不平。凰仙夫人一向宽厚仁爱善待众人,从不骄奢淫逸,与日趋骄横的柳儿更是形成鲜明对比。 不好的传闻逐渐飘到柳儿的耳朵里,这使她寝食难安。王者尚称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己要做后宫之主,又怎能使不利于自己的传言继续扩大下去?可是又不能杀掉所有说话的人,更不能在这时对凰仙下手,这让柳儿又急又恨,发誓终有一天要让凰仙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怜凰仙夫人一代英贤,竟毁于一个子虚乌有的谣言,即使她逃到苦海里,只要还身在皇城,就依然会有把柄落入柳儿之手! 国府当时已经被拓村和狄鲛掌控在手,他们对官员的提拔差异在于出价的高低。其中有一个人找到了凰仙夫人,请求出钱买官,被凰仙严词拒绝了。那人转而从狄鲛手里拿到高位,拓村就趁此机会到帝圣那里放风,说有人不法私卖官职,帝圣大怒,亲自走下病床调查此事,却发现所有的卖官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人——凰仙。 由于证据过分充足,帝圣又没有耐心细细的调查,便忍痛将凰仙废黜为庶、打入冷宫了。本来私卖官职是死罪,但对于结发妻子,帝圣还是保留了一份不舍之情。 时过境迁,没想到早就应该丧命于乱战中的凰仙竟始终住在皇城之边,这是柳儿——如今的圣母万万没有料到的。现在玉灵碧提及此人,并说已经亡故,她自然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人已死,万事都会沉没大海,抱有侥幸心理的圣母很快答应了玉灵碧的要求,共同为帝圣的“夫人”凰仙举行葬礼。 玉灵碧走后,小林岛钏说道:“圣母大人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 “您允许她为凰仙夫人举行国丧,理由是什么?众所周知凰仙夫人是被贬的帝圣国后,因为什么被贬,又因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您说,天地盟会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几句潦草的提示让圣母吓破了胆:“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这么一来,沉没的真相还是会从海平面下浮出来,到时候带来的灾难只会更大:“钏啊,你最聪明了,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圣母见玉灵碧已经得旨走了,急得浑身冒汗。 “我有一计……”小林岛钏稍动脑筋,便生出了极好的主意。 “快说快说!” “钏不要插手比较好……”很少开口的笑脸少年突然横插一杠:“圣母大人也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别这么说嘛,名海川,我还不是为了圣母大人着想嘛!你这样阻挠有何用意啊?”钏不但思维敏捷,嘴上功夫也是不输于人。 名海川自不会和姑娘一般见识,一脸认真的告诉圣母:“凰仙夫人是帝圣的国后,备受人们的爱戴与喜欢,如今往事重现,如果您还想过安稳的生活,就不要在这种事上搅局,毕竟……是您亏欠她的。” “名、名海川!你怎么这么和圣母大人说话!”妹喜不忍心和帅哥吵架,可钏不同,她不能容忍别人对她的反对:“就算你是‘第一才子’,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吧!” 名海川微微一笑:“我说的是事实,圣母大人英明,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口出不敬,况且……对国家有贡献的人本就应该受到褒奖,凰仙夫人生前没有机会,死后更该得到荣耀,我说的对吗?各位?” “就是就是,名海川都这么说了,钏姐你就算了吧!”妹喜随声附和。 圣母点点头:“罢了罢了,玉灵碧对我还算尊敬,应该也不会对外宣称我的不是,就依名海川说的吧!” 名海川的笑脸就像是长在他脸上的,此刻的笑容更深了。 小林岛钏撇撇漂亮的樱桃小口,柳眉直直竖起,连个招呼也没打直接从神母殿大门冲了出去,就连圣母也已习惯了。 才华绝顶的人总是恃才傲物的,他们高傲的仿若雪山之顶,高不可攀,却常常不胜寒冷:“难道就因为是我,所以大家都不认同这样的看法吗!圣母也是的,明明是她要我想办法的!现在却偏向名海川!气死我了!”挪动着急促的莲步,小林岛钏的双腿被瘦瘦的长裙束缚着,显得有点吃不消。 迎面而来一个红发飘扬的男子,笑着站定在她的面前,钏被吓到了:“你干嘛!” “好久不见,钏。” 直到她看清楚来人是个拥有绝世容貌和妖冶笑容的男子后,才不由得张大了嘴。 “以悠,伤口还痛吗?”玉灵碧想再给她换一次药。 “没事了,凰仙夫人的丧事圣母没有异议吧?”她那根本就是“有异议也没门”的表情。 玉灵碧加深了笑容:“啊,圣母大人很爽快的答应了!” “以悠,你以后不可以骗我们了知道嘛……”芙菱穿着睡衣,怀里抱着小熊娃娃,撅着小嘴死拉住以悠的袖口不放:“我以为你和翎一样也叛了,吓得我昨晚都没睡好……你有大计划提前说一声嘛,心脏都让你吓出来了!” “抱歉,为了节省时间,我就没和你们商量,包括晴尊大人……”她侧过脸,平静如常的看着芙菱。 这丫头开始遐想,以悠要是个男的铁定不懂啥叫怜香惜玉:“亏你长的这么漂亮,怎么净是男人的表情……” 芙菱莫名其妙的语言众人只当是梦话。 “你还是说明白吧,省的芙菱醒来又问东问西的。”海蓁子调侃半迷糊状态的芙菱。 “那个女人叫我帮助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把我当成了值得信赖的人,我觉得,与其硬碰硬,不如直接利用……联军被我的命令所控,没有按照原计划去各城搜索玉印,而是直接进入了光都。” “这么说,他们一路上得以顺利通关也都是你的密令所致咯?”海蓁子早就察觉这些联军衣衫整洁的到达国都,其中必有隐情。 “他们行军的路线是我要求的,我暗中调派人员进行了秘传口令,所以他们一路上经过重重关卡,都没有人阻挠,至于助贤的出现……也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难怪,这样就说通了……还有,你的伤是怎么回事?”海蓁子看着她依然苍白的脸色,就知道静然的一刀铁定不轻:“你怎么可能躲不过静然的攻击呢?” “当时她混进神无月的队伍里,我就有所察觉,但是我提前动手,那些人一定会杀了她……”谁知道她没等弄清事情真相就迫不及待的上来捅刀子呢? 以悠没有说下去,可是大家都明白:“这么说,光子和洛紫星涵在上面的时候……” “我也知道……后来龙啼佐俊带兵赶来,我就想,不如趁此机会一起将‘联军’逮捕,没想到还挺容易的。” “晴尊大人,诸位少主,属下有事禀报!”急事还能叙述的有条不紊,副使里除了沐月薰,没有几个:“相夫少主的口令,犯人棠烟还有欧也从容皆消失不见,请大人速速搜索凝光全城!” “时候差不多了……棠烟大人!”夜千雪不知道从哪里换来了一身战甲,瘦弱的身体和威风凛凛的衣着非常不搭调。 棠烟掐断指间的香烟:“可是,那个人不离开那里,我们怎么动手?” “您是说……玉灵碧?” “是啊,想办法让她在一个小时之内回不了城,不要亲自出手,以免引起怀疑。” “是,属下领命!”夜千雪对棠烟的恭敬,竟似臣下对于君主的顺从。 夜千雪还在寻觅人选的时候,妹喜一扭一扭的走了过来,夜千雪心下大喜,笑着和她打招呼:“妹喜姐姐!你去哪啊!” 妹喜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和“帅哥”交流:“嗨!我这不被人邀请、进城蹓跶来了嘛!” “啊,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呢?” 妹喜捂着胸口,脸上一阵娇红,她以为夜千雪要她陪伴自己呢。 夜千雪一脸招牌式笑容:“帮我把晴尊大人带到护光城去,就说圣母大人找她有事……” 妹喜有点失望,但还是很乐意帮他的忙:“好吧,那么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夜千雪微微一愣,看着妹喜一脸期待和娇羞的模样便心知肚明:“这样吧,过了今天,我就去找你,但是,不要跟晴尊说你见过我哦!” “我知道了!这就去!你等着我啊!等着我!”三步两脚一回头,肥大的身子险些跌进旁侧的花坛里,妹喜回过头朝夜千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以一个飞吻结束了她对夜千雪的挑逗。 夜千雪捂住嘴,差点把胃吐出来。 光子不找到人是不打算罢休了,静然突然叫住她的名字:“光子……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光子回头,看到停立在她肩膀上的寻导器:“怎么了?” “凝光城有危险了!” “怎么?寻导器通知你什么了?”光子立刻跑了过去,诧异问:“那么棠烟和从容到哪里去了?” “我……我……”静然满脸发白,额头上不停溢出冷汗,那种惊恐莫定、胆战心惊的模样出卖了她所有的隐瞒。 “静然……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棠烟和从容还在凝光城里,她们要开启‘临界之门’,那是可以毁灭时空、摧残万灵的异界入口,对不起,我本想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前阻止,让一切永沉地下,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掌控着“事实”的钥匙,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光子抓住她的手腕,吃惊的问:“临界之门?就是传说中开启异世界空间的大门?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静然被吼的不敢出声,光子懊恼的甩了甩头:“罢了罢了,真没想到还有人要用这么古老的禁忌方式,我们赶快去阻止她们!” “嗯!你现在到至尊圣殿,我去通知其他人!” Chapter 0072 在人类世界的漫漫长河里,术师世界的短小如同沧海一粟。拥有千年历史的古国只有三座,分别叫做“神”、“天”、“地”。元术师发源于地之国,而地之国又是“万国之国”神之国的后人所创立,他们擅文而惯武,是术法界当中最强盛的国家。 所谓“临界之门”就是通往异世界空间的大门,其具体形态及通往之处,至今鲜有人知晓。那是一个禁忌,一个永远不许人类涉足的领域,那些曾经想要跨越的人,结局只有消失。后来又有传言说,那种危险的东西,除了会将人们的灵魂吞噬,还能使大地陷入一片荒芜! 为此,千百年来几乎无人敢去进犯那个领域。只有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那里成为了实现欲望与想象的世界,那里可以把一切不着实际的虚无变成现实,好像镜里的花,水中的月都可以伸手触碰。 这些敢于“挑战”的人,就是元术师,他们有着凌驾于常人之上的能力,是最特殊的群体,同时,也是把强大和痛苦纠缠在一起、终身挣扎于矛盾之中的个体。 金芒万丈的天空,辽阔无垠的明媚,曾经是棠烟无比厌恶的景象,可是现在,她开始期盼,她的愿望,会在这片不属于自己的天空里实现。 夜千雪如期到达,空旷的大殿上,只有一人伫立在圣座之旁。 ——这是个明明即将到手、却永远无法去触及的荣耀。 她的心中一阵绞痛,她知道,促成这种结果的不是以悠,而是那颗相信了以悠的心。 “棠烟大人,抓紧时间吧,不知道还能拖延多久,晴尊去御政宫了,秋之翼然在果米天香,至于其他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这可是凝光城里最危险的地方啊!” “也是……穿越心愿之门的地方……”棠烟看着金色的天空,眼睛一眨不眨。 “从容和灵佩都在这里,只差最后一个人了!”夜千雪时不时用眼睛看外面,战战兢兢。他不明白,为什么棠烟这么不慌不忙,大势已去,如果在这里再栽一次,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夜千雪,把大门关上,我要开始了……”棠烟沉声令道,两只竖起的手掌随之并拢,指间迸发出强烈的黑色气流,如同被飓风吹散的墨汁。 金色的地面被昏暗的色泽笼盖,只在一转眼,硕大的空间便如同漆黑的墨夜,看不到近在咫尺的事物了。 夜千雪被不停奔涌、肆意乱飙的狂风阻隔在重门之间,感受着穿梭在体间的冷流,不禁汗毛直竖,这种恐惧的感觉是什么?好像要被吸噬到无边的地狱中去一样……少年汗如雨下,他并不知道,帮助棠烟开启临界之门会有这么接近死亡的感觉。 忽然,风起的方向发出与黑色完全相反的雪亮光芒,夜千雪突然意识到什么,失声叫起:“棠烟大人!太早了!漠水静然还没到这里!我们的准备还不完全啊!” “吵死了,小子!刚才不是你催我的吗?” 棠烟的声音从风里飘出,夜千雪还是没法看见她:“要不然,再等等?” 棠烟笑而不语,这种接近死亡的感觉……她很喜欢。 “啊啊啊啊!”静然捂住脑袋,只觉颅腔里挤满了快要爆炸的□□,撑得她疼痛欲裂。 “你没事吧?静……?!”光子愕异的张开嘴,一时间吐不出半个字来。 眼前少女的瞳眸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殷红色,犹如战场上杀戮之神的嗜血眼眸,可是,她没有发狂,把那份杀意掩去的是她无尽的惶恐和哀伤,她乞求光子:“杀了我!快杀了我!” 修罗可以在战场上斩杀任何敌人,却没有办法朝着心爱的同伴挥刀,她把静然紧紧裹在怀里,不停用手安抚她的脊背:“不要怕,我在这里,我马上想办法救你!” 从容被夜千雪从偏殿拖了上来,他真是个适应力超强的人,几分钟不到就已经习惯了这种黑暗。 从漆黑的空气里可以看到棠烟掌间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三枚九霄灵佩,火红为朱雀,墨黑为玄武,雪亮为白虎,唯独差那枚色彩苍翠的青龙灵佩。 “差一枚,不过没关系,原本就没打算一一准备齐全……夜千雪,把她带过来……” 从容有了接近死亡的感觉,可是跟夜千雪不一样,他是观察者,她却是要付出生命的祭品,死也要死的明白,从容冲着棠烟的方向失声呐喊:“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说过不会伤人性命的吗?棠烟!你真的很可怕!” 夜千雪冰冷的扫了她一眼,接着往前狠狠一丢。 人跌在棠烟的脚边,女孩抓住她的裤脚,一瞬间,泪水溢出:“爸爸妈妈在哪里,你让我见见他们再死可以吗?” 棠烟只是很冷然的回绝了她,没有丝毫的怜惜:“如果你早知道有今天,一定会痛恨他们的,不过事已至此,你想也没用。” 爸爸妈妈,我真的好想你们,我不想死,之前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我有过恐惧、有过惊慌,却从没有像这一次这么不甘! “我不要死!你放了我!你快放了我!我如果死在这里晴尊和上主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没有乞求存活,从容知道她不会答应,可就是没办法不叫出来。 棠烟开始无视她的存在,充耳不闻。 夜千雪就站在后面,起身逃走的可能性根本为零。哭,从容现在只想哭,这就是不甘和愤怒的感觉吗? “好吧,你想明明白白的去,我就告诉你吧。”听到从容的哭声,棠烟才稍有动容,不过依旧没有放人活命的意思:“我要开启这扇门……” 刺眼的白光不断外溢,也没能将空间的黑色吞噬,它们只是凝转在入口的中间。 是门吗?怎么看不清样子? “这扇门的后面,就是我愿望实现的开始……”棠烟含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通往未来的道路:“只要从这里进去,我的心愿就会实现了……”瞬间出现在眼前的幻影,如风般淡雅的笑容:“天琴……我来找你了……你等我,我会把你重新带回这个世界,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天琴?那不就是她的丈夫?已经过世了很久的人? “棠烟大人,相夫光子来了,怎么办!”一直监视门外动静的夜千雪突然报告,看来,这个女上主是冲这里来的:“这下可麻烦了……” “你先退下吧,这里有我。”棠烟头也没回的说。 夜千雪点头,仓皇的从圣殿后门跑了出去。 春深四月,若有似无的柳絮雪花般飘散在柔风当中,舞弄倾城。 “请各位马上赶到至尊圣殿,那里发生了异况……请各位马上赶到至尊圣殿,那里发生了异况……”广播发出的讯息传递给全城各处的扩音筒,好像回音一样荡漾萦绕。 圣殿里的棠烟微微一怔,手中的三枚灵佩已经组合升空,正用那艳丽的光辉与白芒交融。 突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棠烟笑道:“这么没规没矩的可不好吧,相夫少主?” “你在这里做什么?”正中央的位置笼罩着遮云蔽日的黑色烟团,隐隐还有彩色的流光浮现:“难道……临界之门在这里?!” 棠烟还是笑,并不回答。 由震惊变得严肃,光子二话不说,抬手飞出了几把轻斩。 “铛铛!”轻斩撞在黑色的烟团上,带着残火坠落下去。 “这么说,这是黑暗结界了?”光子凝视眼前深不见形的黑暗,逐渐确定了它的属性:“光遁·流鞭!”如同腾跃飞起的巨龙,一条亮的扎眼的金色鞭芒疯狂的抽向黑色烟团,碰撞之际,仿佛被腐蚀了一样发出滋滋的碎响,而后,永不相容的两种元能开始了吞噬彼此的较量。 棠烟的眼睛逐渐瞠大,她没想到相夫光子自身的元能量会丰厚至此:“我设的黑暗结界她是进不来的,可她用光遁继续撞的话,我这也坚持不了多久……青龙佩由于我的疏忽落到了以悠手里,静然又没来……真是好事多磨啊……” 相夫光子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显然奏效了,黑色烟团越缩越小。从容伏在地面上,隐约看见前方有一环金色的光圈。 缠绕在飞芒流火之间的,是少女一身的绯红。 晴尊在护光城里转来转去,她按照妹喜的传达来找圣母,结果连个人影也没见着。神母殿上,国母的下属们窃窃微笑着,嘲视被摆了一道的国主大人。 玉灵碧等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笑容明亮而纯真:“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有些人笑的更喜庆了:“真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纯真!” 化羽替以悠换了药,等了许久都不见静然回来,十分担心:“听到刚才的广播了,以悠,我们是不是该去找找?不管是棠烟还是从容,都跟这件事有莫大的关联啊!” “青龙灵佩在我手里,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根据她所说,临界之门应该就在凝光城的某处……我想,其他人也快到了吧……”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过去啊!” “按我说的话做吧,暂时留在这。”以悠淡定的靠在躺椅上,无论化羽怎样催促,都无动于衷。 手里紧握着的东西正微微震动,从指缝里暴露出苍郁如水的光芒。 和棠烟想的不同,名为相夫光子的少主并没有直驱而入,她在黑暗结界因受阻而缩小后一直站在门外,和棠烟似有若无的眼光对视:“我一直不明白……就算你心思算尽,也不可能知道我的行动……” “你指什么?” “上次在裳之国,你为什么要表演那一出?难道你的目的不仅仅是这个国家还有临界之门?” 棠烟轻笑道:“你不是天才吗?自己猜吧。” “老实回答我!”光子一顿足,着实来了个殿动柱摇。 棠烟知道她想攻击的话随时都有可能打开结界,所以诧异于她行动的终止:“一个初来乍到的统治者,除了需要得到人们的支持,就是要有自己的资金……江菱织造是现在首屈一指的巨型财团,如果能够纳入囊中,就如虎添翼了,你不觉得么?” 光子当然也知道,她是无法实现这一目标了才允许自己轻易道破的:“那你为什么知道我去裳之国?我行动突然没有告诉任何外人,你怎么可能及时的到达现场来捣乱?” 光子一连的问话惹得棠烟直发笑:“事后才来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时候‘事后提问’才是解决一些实质问题的关键。” “好吧,看在你没有继续耽误我开启临界之门的份上,如实告诉你……是你的那个男朋友,夜千雪。” “夜千雪?关他什么事?”光子不解,以为这女人又想耍花样。 “呵呵……你是不是收到他的来信之后才去裳之国的?” 光子又一怔:“你怎么知道?” “因为信是我要他写的……” 事情越说越不对劲了,好像在往夜千雪的身上扯,光子当然不信:“你胡说什么?明明是裳之国国主为了保全自己国家的尊严才请我出手相助的,你说是你让的,有什么证据?夜千雪又为什么要听你的?” “怀疑的有理,不过你还是先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吧。”说着掉头,把目光射向光子身侧不远处,有夜千雪站立的那个地方。 他看着浑身激灵一阵而后回首相望的少女,眼里有担心、有怅然、也有羞愧。 习惯站在风里,无论沉思、闲谈还是放松。这是她从友人那里习得的常性。 夕阳的余晖带着金橙色的光韵洒在她的头发上,火红犹如天边艳丽的云梢,她还是喜欢把长至背脊的头发束在脑后,高高立起几缕漂浮的发丝,看上去就像火焰在燃烧。 “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光子开了口,夜千雪却闭口不言。 “那好,我来说……” 当暗蓝的眸子定格在他漆黑如夜的瞳孔中时,瞬间的平静也化为乌有:“不,你听我说!我、我是神无月一族的,这你已经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 “我从小在花之国长大,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忙着到各个国家做生意,也很少能顾及到我。长大以后我回到祖国,母亲却说要我肩负起作为神无月族人的使命,事实上我并不是神无月嫡家的正统血脉,我能做的仅仅是辅佐家族的统领。后来,我到棠烟大人身边,发现她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野心家,她充满了感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人和女儿……她告诉我,如果早一步取得天下,神无月家族就会重新跃然于世,而且不会再被人们忘却。这对于我来说,是极具诱惑的……” Chapter 0073 夜千雪深刻的表达却让他的朋友愤愤不平:“为了‘诱惑’,你就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送命吗?” “你们曾经不也杀了许多迁党?才能从他们的手里取得天下?我们为了坐天下而牺牲无辜,只不过是在走你们已走过的道路而已!” “你并不了解我们所走的路,为了对抗压迫我们不得不去推翻迁党统治,战争夺走了许多生命,但那都是些勇敢的战士,没有伤及老百姓!我现在这么说你当然不信了,‘江山是由白骨堆成的’你是这个意思吧?人就是这样,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在效法前人,却不知根本就看错了人家的路!” 夜千雪无言以对,处在已成定局的悲剧里,他无法为自己狡辩。 “好多人都用‘伪君子’这样的字眼讽刺我们,说我们只会讲‘正义邪恶’的大道理,其实内心就和所有的掌权者一样黑暗自私,理由是我们都坐在这个位子上。我很生气,气的想找他们理论,碧姐却阻止了我……她对我说,做事做人但求问心无愧,只要经常问自己‘你做错了吗’,时时刻刻约束自己的行为,想要做一个清白干净的人,并不困难。‘好人’这种定义太笼统了,我们只求自己是‘清白’的人,所以不管人们怎样质疑,都继续走在自己认定的路上,一切心意,苍天可表。伪君子固然存在,也固然可恶,可如果就此判定所有的国府成员都是假清白,那圣鹿大人和十三禁卫军的苦心就都白费了……”说到这里,少女沉重而无力的叹了口气:“人只活在自己的认知里,却不懂那只是狭窄到不行的一个领域,当出现违反常规或者前所未有的现象之后,他们就说这是假的、是错误的……我曾经为此感到灰心,碧姐又笑着对我说,如果把人们心里认为是看错了的假象变成切实的存在,那一天,会是怎样的呢?” 斜晖均匀的洒在脸上,站在风里仰视夕阳竟是如此美妙的事,想起那个笑容,少女也不自觉露出相同的表情,如自由漂浮的云朵般快乐欣然:“百姓们认为不可能的事,交给君主做的话,会怎样呢?百姓们认为同流合污的群体,由圣鹿大人和队长们选拔出来的合格者组成又会如何呢?你说,这是不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 从少女的脸上,夜千雪看到的不仅仅是美丽,还有一种预言般的力量,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话语里会有这样强烈的念想,少年悦色逐现,认同道:“啊,是啊。” “闲话就不要说了,你大概的‘作为’和棠烟的目标我已经清楚了……算了。” “咦?!”夜千雪却十分意外:“你的意思是……不怪我了?” “杀人的是棠烟,你的罪和她比起来轻多了……先留着你的命好了。” 虽然说的满不在乎,可夜千雪还是激动的泪水盈眶:“谢谢你!谢谢!” “作为条件,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是什么?” “从今天起,你给我张大了眼看着!”光子一个转身,朝着夜千雪竖起拳头,自信满满:“我和国府的众员会为光之国创出一个太平盛世!并且竭力维持这种和平与光明,如果不相信它会发生,你就好好活着、等着见证这一切好了!……我会让你哑口无言的!” “相信自己”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因为在这条选好的道路上,已经知道了前进的方向。 夜千雪微笑如春,温柔和煦,他把手往对方的拳上轻轻一碰:“啊,我会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棠烟渐渐放慢了施术的速度,好生奇怪:“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安静,我来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不对!不对啊!” 简直平静的有违常理,夜千雪在哪里?他不是应该在外面看守的吗?棠烟想,暂停启动也没有关系,就转身朝大殿之门走去了。 门外是一望无垠的金色天空,棠烟抬脚迈去,只觉身子轻飘,继而一个歪扭、不由控制的向下栽去。从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走入了“无路”。 “怎么可能?”汗水顺着额头簌簌滑落,棠烟发觉自己竟然中了幻术。身体好像永不停息的时间般徐徐下坠,那种从高空垂落的穿越感异常真实:“不行,我要想办法破解这幻术……” 耳畔除却风声悄然响动一个声音,温柔如水:“我将在这里倾听你的愿望……” 棠烟闻之一震,声音的来源就跟眼前的景象一样迷蒙缥缈,犹如做梦一般的游历让本打算离开的棠烟放弃了,被奇妙的感觉牵绊住,她开始任由自己继续坠落。 自己真实的梦想,并不是什么家族利益、举国兴邦。 她想要的,无非就是他的一个眼神、一声话语。 他们相遇在海棠花开的五月,那一年,都只有十二岁,都喜欢跑到皇城外,在清淌的河流里追逐打闹,嬉笑玩耍。 那日,阳光明媚,明媚到即使浑身沾了水也觉得温暖洋洋的,棠烟一手举起树杈,冲着岸上的慕雅和柳儿欢呼:“你们看!我抓到了一条鱼!” 岸上的两个女孩子露出清水般纯洁喜悦的笑容。米拉莽莽撞撞的急扑过去,打算把鱼抢过来,不想一个不留神,鱼儿连着树杈掉到河面,顺着水流冲走了。 “好可惜啊……”慕雅柔柔的小声说。 柳儿转了转眼球:“没关系!我也去抓!咱们大家比一比!看谁抓得多!”说着也扑向河面。 “扑通!”水花飞起两米多高,呛得棠烟直打喷嚏,几个活力四射的小丫头好不容易在河里站稳,又开始了没命的泼水比赛。 晴空万里,就犹如此刻愉快的心情,明朗自在。慕雅轻轻合起了眼,享受沐浴暖色的快乐。 “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玩?” 一个听上去很愉快的声音在近处飘响,慕雅回头,看到两个身穿元术师服装的男孩,一个神采飞扬、活力充沛,一个俊俏文雅、害羞内向。 “我叫神无月天琴!你好啊!”天琴自我介绍完毕用手指捅了捅那个不愿开口讲话的男孩。 “我……我是唐元纪洛禹……” “你也是唐元纪家族的?”慕雅惊讶的问。 “难道你也是?” “你们好,我是慕雅,唐元纪慕雅……”衬着今日的阳光,女孩霞光似的笑容显得绚丽非常。 两人眼里的惊讶逐渐变成笑意:“很高兴认识你!” “喂!慕雅!不下来玩吗?”棠烟冲岸上的女孩欢快的招手。 天琴这才看见水里还有几个小姑娘,一时兴起,竟也跟着跳下了河:“哈哈!让我也凉快凉快!” 看着他们打闹了一会儿,慕雅主动开口问沉默寡言的少年:“洛禹不下去玩吗?” 洛禹咳嗽了几声,淡淡回应道:“水很凉。” 天琴一个跟头从水里翻出来,踏上岸时简直和落汤鸡没有两样:“洛禹身体不好,不能着凉,你呢?怎么不和她们一起下来玩?”他问的豪爽,笑的也开朗。 慕雅笑答:“如果你和她们是一样的,那么我和洛禹就是同一种人了……” “给——我——下——来!”棠烟火辣的咆哮一字一句飘上岸,还没等天琴反应,一个死拽就把人拖下了河,接着在河里对其进行了一番彻底的“修理”:“叫你给我灌水喝!叫你给我灌水喝!你现在也尝尝河水的滋味儿吧!” “咕噜……唔……”没想到这姑娘劲儿这么大,天琴被压在水里,喝的水绝对不比她少:“我错了……咕噜……我再也不敢了……咕噜……棠妹妹饶了我吧……咕噜噜……听话……哥给你买糖吃……咕噜……” “谁是你棠妹妹?!谁吃你给的糖!你还是老实点喝水吧!把这条河都喝干了我就认你当师父!” “不必那么麻烦了……咕噜噜……好徒儿……” “啊?!”棠烟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用拳头好生教训。 他们的“互动”惹得大家捧腹大笑,心想这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然而,好景不长。现在回想起来,棠烟宁可永远都停留在水中玩耍的那一刻。 天琴和洛禹、还有跟他们同届的、年长一些的术师部队队长冰河一起被指派到沙洲城守境。那里位临大漠,时有外寇入侵作祟,身为四大贵族中的年轻将领,神无月天琴和唐元纪洛禹自是首当其冲。可是,他们昔日的伙伴、一同相处了多时的棠烟、慕雅还有柳儿却要和自己说再见了。 临行那天,棠烟一改往日的主动热情,刻意避开天琴,不去和他说话。 三个少年身披战甲,英姿勃发的站在军前等待出发。 天琴看了慕雅一眼,少女眼含泪光把亲手绣制的荷包挂在他和洛禹腰间的佩刀上:“你们要好好保重,遇到敌人也不要太拼命……除了保家卫国,也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放心,我们会的……”天琴和洛禹冲慕雅点头。 看慕雅绣制的荷包精美绝伦,再看看自己手心里紧攥着的粗糙绣品,棠烟一阵难过,这就是自己和慕雅的差别吧。心灵不如慕雅细腻,容貌也不如柳儿出众,自己还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呢? 就在她自卑于难登大雅的平凡时,额头猛然被人敲了一下。 “喂!我都要走了,你一句话也不和我说啊?”天琴嘻嘻哈哈的恢复原态。 棠烟是有一些欣喜的,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他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这么不拘小节:“你……要保重,早点回来……”少女红着脸,终于把话小声的讲了出来。 天琴看她今天这么反常,先是惊讶,接着也没考虑那么多,骑上战马,和洛禹一同朝着送行的众人挥手:“再见了,大家!” 晚霞,映红了少女娇羞的脸。 “慕雅,你……喜欢天琴吗?” 棠烟的声量不大,却让神经无比纤细的慕雅浑身一抖:“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啊……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呢……”甜美的笑容在脸颊荡漾开来,映着晚霞,少女此刻的神情令人迷醉:“我很喜欢天琴,真的……很喜欢他,等他回来,我一定亲口告诉他!” 在人生的旅途上,会遇到许多人,然而,遇见最多的未必就是心底最重要的那份存在,而往往几瞥惊鸿之间,便注定了一生的爱恋。 棠烟再次遇到神无月天琴时,已是二十岁的女子了,按照家乡的习俗,是即将出嫁的年龄。她没有忘记,自己是在天琴走后的第二年离开的家乡,到国外去修行术法技能。再次回来,才知道天琴已经比自己早回来了整整一年。 ——你比我早一年离开,又比我早一年归来。 这一年里,所有的伙伴都在,唯独没有她。 整整五年,那份少女才会拥有的柔情思恋未曾减少一分一毫,她仍然爱慕着神无月的族长少年,尽管……从他的眼里,棠烟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慕雅,自己的异族姐妹,从小到大相依相随的伙伴。 柳儿也变了,应该说,她时时隐藏真实的自己,即便与众人相聚、谈心交流,也从来不表露心迹。果然,她力压众多名门淑媛的优势,从一介平民踏上了专宠于身的荣尊之位。 帝圣国主这时候要求已经成年的各大族长成婚,并准许他们自己选择妻子。 棠烟惶惶不安,她还没来得及向天琴表露心意,便迎来了一个于她来说如同五雷轰顶的传言:神无月族长欲娶唐元纪慕雅为妻。 无法容忍的事有很多,这一件却牢牢摆在了最前端,棠烟咬碎牙齿,横竖也是一拼,她找到柳儿,对着这双骄傲而轻视的眼睛说出了毕生都觉得羞耻的话,柳儿满意的点点头,终于应允。 “国主最听我的话了,我和你的关系也一直比跟慕雅好,只要你说到做到,我马上要求陛下指婚,让你做神无月的族长夫人。” 与天琴成婚的那天,也是慕雅出嫁的日子。一个被迎进神无月家的大门,一个被送入稀有能力继承者家族的府院。 那一年,他们都只有二十一岁。 如果说人生就是一杯水,也无可厚非。把水轻轻的倒出来,即使让它细水长流,也终有干涸枯竭的一天。 那一天,熊熊烈火和暗无月光的冥晦之夜,天琴失去了生命。血泊当中的他直至死去都没有回答棠烟等候了一生的问题,她是那么的想知道,这个阳光一样跃动的少年,这个突然出现在身边用水泼闹的男孩,明明可以相恋,却为何把心隔的这般遥远? 每每如是,棠烟都会有把心放在针板上搓的感觉,疼得她泪流满面:“我的愿望……天琴,请你亲口回答我……你爱我吗?” 她在绝望悲苦的边缘仍旧乞求一丝温暖,只要一声回答,她就从此放弃奢望,任由命运的处罚! 其实,自己要求的不多,仅仅这样而已。 Chapter 0074 张开双目的时候,挂在眼角的泪痕也随风干涸。现实里,没有金色的天空,没有痛快的坠落,也依然没有她期待了一生的回答。 偌大的至尊圣殿广场,凝光之人三三两两聚集在这,目光同时射向一个焦点——棠烟。 离自己最近的竟然是玉灵碧,看得到青年女子眼中的担忧:“棠烟阿姨,你没事吧?” 刚刚施了幻术,唯一的目的就是停止临界之门的开启,不想棠烟却泪流不止,这让玉灵碧一阵惶恐,她最怕的,就是别人的眼泪。 “我怎么会在这?”棠烟迷蒙的双眼环顾四周,看到了以悠、光子、夜千雪还有从容:“是你的幻术?” “是,从光子出现在殿门外、你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我的幻术就奏效了。”玉灵碧用叙述的口吻描绘,从她的双眼里,依然找不到敌意跟责备。 棠烟迷惘,突然间觉得疲乏劳顿了:“临界之门呢?” 她想自己是失败了,从发觉进入玉灵碧的幻术开始:“没有青龙佩,没有静然……我同样可以开启临界之门……” “棠烟!你清醒一点吧!”玉灵碧抓住她的肩膀:“你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对不对?” 心口像被什么刺中一样,令她痛苦的捂住嘴,不断呜咽:“我……我不知道……我已经糊涂了……” “棠烟,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国家,我会放心的把它托付给你,但前提是你能做到、并且得到队长大人们的许可,你放心,我不会耍赖的!只求你……不要再伤害无辜了……”看到棠烟的眼泪,玉灵碧也红了眼圈,奇怪,自己明明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我不管你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你的恶形恶状已成事实,所以,你必须付出代价!”尖锐的话语,冷酷的声音,即使面对的是血肉至亲。对于以悠来说,既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没什么私情可循:“根据我的记录,你先是出现在服装设计展上绑架了夜千雪,然后要挟相夫光子让出江菱织造,《个人财产权益保护法》第五条三十二款有明确规定,利用敲诈、绑架、勒索等手段从他人身上强行夺取财产的行为,构成犯罪。接着,你收买玉金拿到打开国库结界的钥匙,从而盗取了两吨、共计三十五包的药材,还有三枚国家文物九霄灵佩,此为盗窃重罪,违反了《国家财产保护法》第九十一条一十七款、《文物保护法》第七条一十三款,最不可饶恕的是……”以悠神态肃穆,严谨异常的痛责出声:“几次三番使用惨无人道的技术将我国人变成尸魂傀儡,作乱次数统计全国各地高达三十一次,无辜惨死者合计五百六十八人,此等重罪……死一百次也不足为惜!” 从风摩总长湖蓝色的眼瞳里,大家找不到一丝怜悯,甚至,没有痛心,她只是毫不犹豫的宣布着亲母的罪恶,不打算徇私分毫。 “她的罪行你宣布的并不完整啊,以悠殿下。”骤然响于四空的女音,笑意颇浓,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常胜之军尸魂傀儡,还不足以击溃光之国的分毫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色的衣袍里透出。 遥远的白塔之顶,伫立着两名身穿银月黑衣的男子,一个威武高大,一个玉树临风。 风的浮动,带起阵阵飘逸脱俗之感,那名身如玉树的男子,有着成熟的音色,以及周身上下不断散发的冷漠与孤沉:“是我们太小看这个国家了……” “尽,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男子不露其貌,帽檐始终遮盖着面容的上方,唯独线条完美的下脸,惊人夺目:“临界之门……已经破碎了……” “什么?”高大男子吃惊不已:“你说临界之门坏掉了?这怎么可能?是谁干的!” “应该只是临时关闭,可以破坏临界之门从而使其长久禁闭的,目前为止,只有那两种可能……”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犹如月下寒风,冰冷低沉。 “啊~这样说来,那个叫棠烟的女人失败了啊!”粗壮男人抡起脚边巨锤,挂到肩上:“我说,尽,咱们什么时候能找到‘修罗道’?那可是boss下达的任务啊!” 尽思索片刻,回道:“……第二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还不能确定,反正也是临近结束时才会用到的……” “也就是说,当下我俩的目标即是……” “第三道‘轮回’的……全部。”男子微微抬首,隐藏在帽檐之下的竟是一双摄人魂魄的美目,棱角锋锐,精芒四射,一对赤色的眼瞳好似燃烧中的火焰。 这样一双俊逸的眼眸里,却充满了异样的沉邃和冷郁,又仿若黑夜里的辰星,明亮且孤傲。 至尊圣殿前方不远的高空上,一团黑色的乌云被生生扯开,从中走出一个女人,手里拎着另外一个昏厥的女子,她出来后不久,紧跟着现身的粗壮武士挥了两下铁锤一样的拳头,那外貌身材,怎么看怎么像是森林的野熊,彪悍得很。 看到女人含笑的脸容,静然和棠烟同时瞠目了,极度的震惊仿佛是巨浪狠狠敲打着她们的思绪:“这女人怎么会在这?!” “哟!”女人看上去比棠烟略大些,朝着底下招了几下手:“好久不见了,棠烟,还有静然……以及……呵呵,其余的我可没印象了。” “你是谁啊?你怎么进来的!”芙菱冲着突现者不解的大叫。 女人一手指向海蓁子,说道:“问她吧!” 避开众人的目光,是海蓁子的拿手强项,这回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推到了最醒目的位置。她轻轻叹息,脱口而出的十几个音节马上就惊飞了大家的魂魄:“月之国前任国后,今日之主。” “说的好、说的好!”女人抚掌大笑:“我就是月之国的现任国主,光之国国府的诸位大人,你们好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见你们的晴尊大人呢?” 随着众人聚集的方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名个子偏高的女子。嫩绿鲜艳的头发,精致雪白的面容,还有一身华丽耀眼的金龙绣袍。 那就是传说中的玉灵碧。 然而,当月国女王看到那圆润脸庞上一双碧玉般纯粹的眼眸时,竟讶异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棠烟抬头看了看她手中的女人,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米拉——!” “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不善开口的宁日潇突然盯住空中女人冷冷发问:“难道……”看着被丢到地上的那具惨白的尸体,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你以米拉为媒介,发动黑暗术法强行攻入了光之结界!” 众人闻言,无不惊恐失色:“光之结界是绝对的防护,怎么会……” 相夫光子仰头,看向天顶隐隐发亮的金色,颤然道:“我们当中有叛徒?” “早就听闻光之结界非同凡响,一般的结界只要靠元能的强弱便可决定力度,可这光之结界是靠‘意志’支撑的吧……”女人摆出一副了解万事的样子:“由晴尊和诸上主的元能加自身意志支撑,只要意念中始终保持着对光域的‘忠诚’,任何强大的力量都难以使其动摇,这……就是光之结界的实质吧,各位大人?” 她的诠释惹得众上主连同晴尊神色剧变,身为“敌人”,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如果没有叛徒,光之结界不可能破裂,她也不会知道的这么彻底……到底是谁?”突然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可疑,光子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不对不对!就算是翎也没有让人攻破结界的意思……那么……” 突然,目光落定在静然身上,近来最反常的人就是她了。 “米拉!是你害死她的?!”棠烟伏在米拉的尸身上,悲愤的冲着月国女王吼叫:“是你害死她的?!” “别说的这么难听啊,是她自己甘愿做攻破结界的牺牲品,才使得我们两个顺利进入的……别伤心了,溃败的你也将由我来抹杀!” 静然血目一瞠,数百枚尖头轻斩齐发,扫向毫无预料的月国女王。女王轻身闪躲,静然纹丝不动,仅靠意念使得更多的兵器杀向同一中心。 一时间,杀气如雨。 那个魁梧的壮汉看女王躲闪艰难,只好挺身而出,两臂一抖,便是铺天盖地的几卷乱风,数以千计的兵刃武器也随之哗哗落地。 “你这样杀气腾腾的很可怕哦,静然侄女……”女王从魁梧壮汉的身后露头,明明被静然的杀气和强烈的攻击吓到魂不附体,却仍在故作镇定:“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姑姑,你不会就这么想让我死吧,啊?” “姑姑?”就连躲在角落的欧也从容都觉得今天很不一般,劲爆的场面一个接一个的上演。 “没错,我就是她的侄女,龙啼静然。”与其被外人揭穿,静然宁可自己坦白出来。 “你是龙啼静然?这是什么意思?”玉灵碧绕到静然身边,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十分愕然:“你是……光之国龙啼家族的后代?” 这也就表示她和棠烟的复国行动有密切关联?甚至是同党? 同一个念头在不同的人心里生根:“静然……就是那个帮助月国女王打开结界的背叛者?” 温煦和睦的凝光气息,依然流淌在广阔的大地上,区区两人敌寇,根本不足以令全部的凝光人心寒意战。 没有得到期许中的惊惧和惶恐,笑容从月国女王的脸上逐渐褪去:“这些孩子,真不一般。” “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玉灵碧开口发问。 看到她,女王身上又是一颤:“你究竟是……?” “我是这个国家的君主,玉灵碧。” “玉灵碧……” “哈哈哈!”壮汉从空中跃下,着陆地点立时炸开一片烂壤:“女王大人沉思的时候,你等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女人就是别扭~”也俊哼哼唧唧从殿后走了上来,身旁的风扬龙泽满脸肃然之色。 “问个问题半天也答不上来,那就由你来告诉我们吧!” “哦?”壮汉脸泛狞笑:“我可没女人那么磨蹭,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奉命前来开启临界之门的,知道那个女人不中用,就随同月国女王一道过来了!” “很好,那么你……”也俊的手伸向背后,一脸的淡笑里蕴藏了强烈的杀机:“究竟是谁?” 壮汉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杀而不露的纳连也俊,说出一句足以令人神经崩溃的话:“天魔教十魔之一·战魔!” “那是什么?”落月啼小婉对着千里长空注视了一阵,眼中满是不解。 只见日头的旁侧隐现一颗半月形晨星,白晃晃的又不似夜里所有的光点:“究竟是怎么回事……最近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小婉!你在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老板娘的“霹雳吼”又传了过来,小婉一天到晚不知道要重复听这声音多少次,幸亏她早已练就了过耳当风的本领:“诶!我这就来啦!” “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就知道偷懒!” “没有啦,我只是看到一颗星星,就观察了一小会儿。” “胡说八道!大白天哪来的星星!” 由号称“天魔”者率领的天魔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组织,他们行踪不留痕,杀人如草芥。天魔座下的首席护卫团是由十位术法力超强的“顶级元术师”组成的,统称为“十魔”,他们战无不胜、力量无穷,其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就是这个“战魔”。 一瞬间伤的柯穆伦体无完肤就是证明。 “柯穆伦!”光子转身接住了被战魔打的往后飞撞的柯穆伦,少年胸前发青,鼻口迸血:“柯穆伦是助贤的副将,居然被那家伙伤成这样……” “怎么样了?”化羽急忙跑了过来。 “赶快给他看看!” 往柯穆伦的胸口一瞧,化羽登时傻了眼:“快!光子!把他翻过去!”她的用意是要看看柯穆伦的后背,果然,一个碗大的瘀痕印在柯穆伦的背脊上:“元能贯穿而过,整个胸腔被震裂了……” “那还能治好吗?”光子害怕的问。 “不知道,但我会尽力的……”化羽捏出医疗诀中的恢复手势,火速发动元能。 “你这混蛋!居然敢随便打人!”芙菱飞冲过去,怒不可遏的想和战魔较量较量,被纳连也俊一把抓住。 “不要冲动,这家伙的速度和力量都非同一般……大家后退!离他远一点!” 也俊一声号令,众人才恍神挪步,最后退到圣殿阶下,离战魔起码有了二十几米。 “大家小心,这混蛋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闪过来突袭!” “呸!”光子起身朝着对面啐了一口:“战者之德,绝不动用这种等同于偷袭的方式,你真是卑鄙至极!” “和他们天魔教的人没什么‘战德’可讲,本来就是以卑鄙伎俩行事的组织……”棠烟插了一句。 “那阿姨还帮着他们?”从容想说,偷偷看了看那个壮的跟熊有一拼的中年大汉。 发觉到她的目光,战魔冷笑一声,随后出现在从容跟前。 “又来了!”风扬第一个察觉到,他用元能把众人强行推到另一地点,又一手朝从容抓了过来。 也许是没料到这小子的反应如此惊人,战魔愕了一下,紧接着拎起从容跳回空中,他的脚下,有隐隐的黑色暗流。 从容眨着无神的双眼向下扫视,她还是生平第一次在半空停留呢,而且不用下脚去踩,就是感觉上有点奇怪。 下面的众位也抬着头看她,这让从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只被倒提着的鸡仔。 战魔狂妄的一笑:“这小鬼就是开启临界之门的‘钥匙’之一吗?神无月棠烟?” “钥匙?什么钥匙?”一直被排除在真相之外的众人现在知晓了不为人知的种种事实,自然开始神色连变。 “打开‘愿望之门’的钥匙共有三把,只有这三把钥匙结合,才能顺利的开启临界之门……而这三把钥匙就是传说中的‘第三道轮回’!” Chapter 0075 棠烟脱口道出的事实,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众人的困惑:“第三道轮回?这算什么钥匙啊?” “九霄灵佩组合到一起只能算一把钥匙?” “果然……”龙泽拿出那枚经过名海川仔细认证的玄武佩:“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来偷最后一枚了。” “啊,是啊……”自从月国女王出现,棠烟眼中的嚣张笑意就转移到了她的脸上,从此与自己无关:“因为第四枚九霄灵佩,是假的啊!” “那么真正的在哪里?” “在我的手里,不过……却是她送给我的……”棠烟用手指着女王,眼里杀意弥漫,米拉之死,单凭这点就足以让她倒戈相向! “如果开门需要三把钥匙,那么除了九霄灵佩和从容,还有一把是什么呢?” “少废话了!本大爷今天过来就是要把那破门打开!你!快说最后一把钥匙在哪!”战魔指着月国女王发出喝令,方才的恭敬与退让全无。 女王冷了冷脸,说:“不知道!” “你找死!”战魔一生气,拎从容的那只大手使劲一抡,人便翻了个个,差点栽下来。 “战魔!你抓她干嘛?有什么事和我说!别伤害无辜!”晴尊大人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战魔瞥了她一眼,兴致大起:“啊呀呀,这不是晴尊吗?我总算找到可以跟我匹敌的对手了!”说着用手指住从容的太阳穴:“如果你不和我打,我就把这小丫头拍成肉饼!” 喂喂不是吧大叔,从容心说,你怎么这么能无理取闹? 宁日潇到玉灵碧身旁,告诉她:“他不会伤害从容的。” “这家伙嗜战成狂,想动手的话谁也阻止不了。” “那怎么办,还是得救从容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玉灵碧左右为难:“宁日潇,你为什么说他不会伤害从容?” “据我所知,开启临界之门的钥匙如果是有生命的活体,就必须在存活的状态下才能产生作用,战魔既然想打开这门,就不会对从容下杀手。” 他们的窃窃低语让战魔很不高兴:“臭小鬼!你们无视本大爷我吗?和我战斗是你们的荣幸!知不知道啊!” “这家伙在乱吠呢……”相夫光子轻蔑的瞟了壮汉一眼:“战斗八成还是要打响,这低能的家伙万一心血来潮为了战斗舍弃开门怎么办?” 光子的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玉灵碧点点头,继而坚定的与战魔协商:“你放人下来,我和你打!” 没想到大姐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谁人不知她是最好和平、不喜欢战斗的人。 晴尊眼中的为难尽数褪去,此时覆盖在那里的是救人于水火的从容和坚定。人质突然发觉自己真的很没用,总是作为被控的一方使帮助自己的人们受到威胁。 就说一句,应该没问题吧:“大叔,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从容的一句话简直把事态的紧急推上了巅峰,战魔都让她给问愣了,好久才说:“你什么意思?” “你总是四处找人打架对吧,可是人家不愿意和你打你就要用强,这样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啊,输了更是彻底的丢脸,所以大叔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愿意跟你打的人打吧!”总不能说你这辈子就休战吧,从容只好先把目标转移了。 众人愕然的看着被拎成小鸡仔状的欧也从容,大概没想到她会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开口说话。 “呵!小丫头口气不小,敢嘲笑本大爷我?你不怕死吗?” “我又不会打架,战魔大叔打死我岂不辱你‘战魔’之名?”承认自己很没种好了,这时候应该站在正义的一方大声痛责天魔教的无耻行径,可她就是说不出来! “哈哈哈!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说的也不无道理!” 接下来他的举动真是让人连喜带吓捏了好大一把冷汗。一声不吭直接松手,害某鸡仔毫无心理准备的体会了一番自由落体的感觉,那种大头着地、脑袋开花的惨相从容想都不敢想。幸好碧大人一直心系她的安危,战魔一松手人就秒移过来,把她接住了。 “从容,没事吧?”碧大人把从容好好看了一遍,检查检查哪里伤到了。 那种关切的神情和疼爱的模样让从容瞬间想起了棠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泪是怎么流出来的:“我没事,碧大人,谢谢你……” 碧的大眼睛眨了眨,泛起笑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从容,干得漂亮!” 从容先是惊愕,接着也笑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任何时候都会觉得轻松无比。 “战魔,别听他们的蛊惑之言,你干掉他们!我带着钥匙去开门!” “明目张胆的在我们面前撒野!你是想让你的国家因你被打吗?”光子一甩头,瞬间移动到月国之主面前,狠狠挥出一拳。 “啊!”女王似乎不胜武力,被打的连吐了好几口血而无力回攻。 “哼,原来是个假术师……”盯着她正经八百的术师装扮,光子一阵冷笑。 “可恶……你居然敢伤我?战魔!快!帮我杀了她!”女王捂着阵阵酸痛的胸口,生怕自己和那个叫柯穆伦的少年一样。 光子瞅了瞅半空里的战魔:“你若实在想打,在下奉陪就是了!” “光子!你在说什么啊!”碧一面帮着化羽给柯穆伦治疗一面还要担心令人头疼的部下。 光子却说:“大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可是‘光域三杰’的弟子……” 战魔似乎并不想和小丫头打,当看到光子突发的猛拳震的石动土碎、山摇地晃时,才改变了态度:“好啊……那真是太好了,大爷我正求之不得呢!” “光遁·光镜之术!”捏出手诀,速度越快敌人受到的威胁也就越大。 就当她的镜子快要造好,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了。 是风扬,他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对光子淡然一笑:“我和他打。” 柯穆伦副将的脸色稍有好转,化羽少主和晴尊大人的医术果然不是盖的,从容嘻嘻笑着,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有这些人在,就是对于弱者们最好的保障。 棠烟看着从容,难过的说:“对不起,从容……” “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从容讶异的指着她。 “但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的喃喃自语让从容怔了好一会儿,从容想起了那晚自己被吸“脑元”的事:“你……不会又想做什么吧?” 风扬龙泽挡在光子身前,阻止她的行动。 “大哥,你让开,说好了我跟他打的!” “你去宁日潇那里,现在就驱散众人,离此地越远越好……顺便搞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光子这才听话的走回到宁日潇那里,把大哥讲的重复了一遍。 “不好意思啊,我妹妹还有另外的事要做……决斗的话,还是在下奉陪好了!” 战魔没有异议,刚才的观察让他发现,这些人当中,自身元能储备最充足的就是这个长发飘扬的少年。 “好了!大家撤退!”光子压低嗓音狠令一句,相信没有人敢再违抗的。 “你们适可而止吧!”就在大家要让出战场时,风摩以悠不怒自威的斥音飘了过来:“相夫也是,风扬也是,你们在这里做无谓的争斗对事态的扭转根本起不到作用,通通住手!” 龙泽表情里的严肃被她这么一说,全然消失:“哈哈,抱歉啊,我一时糊涂,该罚该罚!” “以悠不要那么大声,伤口会裂开的啦!”玉灵碧自以为小声的提醒她,不想所有人都听到了。 以悠更是无奈的动了动眉角:“大人……你在往哪里输送元能啊……” 玉灵碧一低头,看到自己聚满了恢复元能的手正按在地上,五官霎时张成了圆:“啊呀,我以为是柯穆伦的肚子呢!” “啊啦啊啦,既然神使发话了,那么就做以下安排吧……碧姐、光子和宁日潇留下,化羽把柯穆伦送到医疗院,至于我和也俊……也暂时留下好了。其余的人继续做你们的工作,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再耽搁下去了!解散吧!” 风扬话音一落,众人便在以悠“监督”式的目光下安静离开了。 “真是的,早该这样啦,敌人只有两个……哦不,是三个……”也俊伸着三个指头,小声问:“为什么不把光子也弄走啊?你没看到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吗?万一敌人没打着伤了自己人怎么办?” “你别废话了,我自有道理……” “把大部分的人调走,害怕伤及无辜吗?哈哈哈!真是善良啊!你们这群混蛋!”就知道从战魔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 “别和他磨蹭了!干掉他!”光子气势汹汹的说。 也俊接道:“正有此意!” “喂喂,你们两个忘记以悠的话了吗?” 风扬似要阻止又似要出手相助,光子也搞不清楚他的想法:“趁她不在赶快行动!免得回来唠叨!” “这样说以悠不好啦,光子妹妹~” “谁是你妹妹!”光子一边嘴硬一边朝也俊的方向发射“光浓炮”。 也俊抬腿一躲,若不及时已经被炸飞了:“你干嘛啊?!” “还不让开!”光子把目标对准战魔,可也俊就横在中间。 “死丫头,真是太嚣张了!你让大爷我很不爽啊!”战魔大吼一声,如一头咆哮的狮子疯冲过来。 毫无预料,行为机敏的相夫光子竟然被看似笨拙的壮汉一手掀飞,她脚踏流风,在半空里寻找平衡,战魔就趁她回不了手的空当猛射黑镖十几枚,静然陡然一怔,随手发出的轻斩瞬间弹飞了战魔的黑色小镖弹。 “光子!小心!那是‘噬元标’!” 光子一听,浑身打了个冷战,战魔无论是力量速度亦或攻击技巧,都属于强者中的强者,而最令人觉得发寒的就是他这招“噬元标”,因为在它之后存在着一个无比可怕的招式——通过噬元标直接吸取对手的生命能量,以延长自己寿命的禁忌之术。 “可恶!我差点忘了……以前助贤就被他的噬元术对付过,大家要小心!”光子只是随口一说,却让静然脸上的惊色凝固了好久。 “哈哈哈!既然知道了还不赶快投降!还是说要本大爷亲自送你们归西啊?啊?哈哈哈!”说着朝刚刚站稳的相夫光子又是一顿乱射。 也俊几步飞蹬过去,一手甩起长长的黑色线影,把扫过来的噬元标一一捆绑在上:“只打光子我可不允许哦!” “直接发射噬元标根本就伤不到人,他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停的做?”宁日潇不敢有丝毫大意,一直谨慎的观察着战魔的一举一动,忽然,她看到光子和也俊身后有一团黑黑的东西,还未开口,便被也俊一手接住。 “轰”的一下,也俊眼前猛然一花,这战魔竟然用分身引开对手注意,从身后突然冒出,若非也俊提前察觉一手接住了他的拳路,光子此刻恐怕真要归西了。 “哈哈哈……哈哈哈!”战魔大笑着退后几丈,狂妄的说:“真可惜啊,你以为我是要一拳打死你吗?没那么容易哦!” 战魔的笑声背后,就是这无比可怕的招式了——少年手臂上,牢牢扎着一根细细的黑针。 “蠢货!以为我刚才发射的是噬元标吗?啊哈哈哈!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噬元针才是我实施噬元术的法宝!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俊……你……”光子惊恐万状的看着纳连也俊,相较之下,少年倒显得异常平静。 “我说怎么晕乎乎的,原来是噬元针啊,真可怕……”说着双目无神的瞅了战魔一眼,随后告诉光子:“呐,如果我有幸活过来,你要帮我找一个女朋友哦,要像天仙一样美的……” “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光子啼笑皆非,只好求助玉灵碧:“大姐?该怎么办?” 诶?大姐怎么不见了? “哈哈哈哈!真是愚蠢!你就乖乖的在那里等着被我吸干生命能量吧!禁之法·噬元之术!”战魔迅速捏了一个无比复杂的手诀,只要双手对准敌人轻轻一指,那人的生命能量便会源源不断的输送到自己体内。念及此,战魔就无比自豪,这种杀人方法,术法界里恐怕只有他一人懂得使用了! 众人被以悠带回神使宫,包括棠烟。 “从容和化羽留下,其余的人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此次国府成员选考已经结束,去考察一下你们所在部门的新人……至于你,也留下。” 看来,以悠还没忘记这个她口口声声要惩罚的“母亲”。 可是,玉灵碧并不打算给他这次杀人的机会。 就在战魔指间发出的能量朝也俊的身体悄悄挺近时,他胸口的位置忽然产生了强烈的波动,不久,整个人便处于窒息的状态中了,他以为是术法的副作用,开始试图恢复呼吸,却怎么都直不起腰。 好不容易从鼻子里发出问音,又被玉灵碧的突然解释打断:“我不能原谅伤人性命的较量……” 无论是元术师还是武士,最忌讳的就是背对敌人,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必死的征兆。 可是,警惕无比的战魔竟然没有察觉到玉灵碧的移动,看晴尊气定神闲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战魔眼前一片昏黄,接着,身体不受控制的从高空摔落下来。 从玉灵碧划出的限形来看,风扬知道:“是摩天障!” 晴尊大人的自创术法,一瞬间吸光对手周围的全部氧气,使其在自己的操控之下不得呼吸,想要把人活活憋死也只是几分钟的事。 “也俊,站在那里不要动!我帮你把针取下来。”玉灵碧感到庆幸,因为也俊并没有受伤,她也随手解开了对战魔的氧气束缚。 Chapter 0076 “海蓁子,我必须确定一件事,那个月国国主……是真的吗?” “应该是吧。”海蓁子不是很肯定的回答以悠。 “能直接破除光能结界的就只有‘双月石’,看来,如何进入国库的秘密已经解开了。” “等等等等!”芙菱蹿到中间把两人分开:“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是双月石?” 海蓁子一捂头,无奈道:“队长大人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你都在听什么啊?” “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嘛!”芙菱红着脸狡辩。 “‘双月石’是圣母大人在玉金生日当天送给她的两块‘石头’,它的用处就是可以攻破任何的光能结界。” “圣母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谁知道,她还把对付我们的用意当众交代的明明白白,真够让人匪夷所思的了。” “如果不是有更深的目的,她才不会这么做……” “凝光城结界和国库的还不一样,国库的只需要纯能量支撑,凝光城的则必须凭借心念加能量,所以月国国主才会用米拉作为攻破的引线,可是没道理啊……”海蓁子手托腮,满是困惑:“她为什么只带战魔一个人闯进来?根据我的观察,她绝对是那种谨慎小心的女人,应该不会这么唐突啊……” 海蓁子话还没完,以悠拉起棠烟的手质问:“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晴尊大人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 言罢开始往外跑。以悠这么慌乱众人还是第一次见,纷纷料定要出事情。迈开脚步,也跟着追了上去。 静然被月国女王龙啼氏逼到圣殿一侧的角落,逐渐避开了玉灵碧等人的视线,少女一只手捂住右眼,另一只手颤抖的朝女人捏出手诀。 “光遁……!” “别开玩笑了!”龙啼氏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扣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侄女的份上!你以为我会来跑这一趟吗?静然!别忘了你是龙啼家族的人啊!你现在帮着外人对付我,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会安心吗?!”说着又开始流泪抹涕、泣声不断:“我也真是命苦,儿子不在身边,好不容易有个女儿一样的侄女也不听我的话,我该怎么办啊!” “你还敢提我的父亲?”静然眼里的愤怒逐渐变成悲伤的泪水:“要不是你,他会死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杀死他的吗?!” “不是那样的!静然,你相信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女人急迫的解释着,仿佛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冤屈。 可是静然并不相信,苍白的脸上一直夹杂着汗与泪水,使她右目上的红色更加耀眼:“如果你还当我是亲人,就马上回到你的国家,从今以后再也别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那你也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不会和你走的,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是这个国家的人。” “你的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他们是不会再要你做少主的!你还留在这里等着受辱吗?” “使我受辱的不是别人……正是姑姑你啊!”静然含着怨恨的泪水,为己抱屈:“最不可饶恕的是你害死了我的父亲……还在报纸上揭露我那不堪回首的过往……” “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呀。”龙啼氏神色的淡静与平和把方才那份急躁掩盖的彻彻底底。 “那么棠烟又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跟我合作呀,我们的动机不同,我的动机是你,而她的动机却是这个国家还有临界之门……” ——她俩以为玉灵碧等人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殊不知就在另一座小殿的宫墙拐角,“嗖嗖嗖”连续蹦出三只脑袋,从上到下依次是晴尊、相夫还有也俊—— 她说的这样衷恳,让静然不得不相信,可一想起父亲因她而死,少女就恨不得马上手刃仇人! “静儿,我的好孩子,姑姑真的好想你啊……”龙啼氏伸出手,轻轻擦去静然脸上的泪水,抚摸她的睫毛:“如果你愿意和我回去,我就把棠烟和战魔都带走,从今以后再也不踏进光域……你说好不好……” 静然任由姑母温柔的轻抚,自小失去母亲,她是多么渴望能够得到那份温暖的爱,姑姑,何尝不是自己心中的另一位母亲呢? “静然……”龙啼氏见她不再反抗,把人轻轻抱进了怀里。 “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我和你回去,你就放弃这里的一切?”静然哭的连声音都变了,就好像在母亲怀里委屈撒娇的女儿:“如果真是这样,我答应你就是了……” 墙角的三张脸变了形状,上头的五官也通通瞠作圆形。宁日潇站在他们后面,无语的满头挂汗,这几个人现在还有心情玩偷看? 其实最窘的还是宁日潇身后的人——被玉灵碧五花大绑了的战魔,说他现在的形状像粽子也不为过:“可恶的玉灵碧……居然连我都能擒住,开什么玩笑!她平时都在装弱吗?怎么这么厉害?” 战魔絮絮叨叨的皱着眉头抱怨,头顶突然被人敲了一下:“谁?!” “啊……”疾藤张开大嘴哈欠了半天,揉着眼睛迷糊道:“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啊?”看到静然和拥抱着她的龙啼国主,马上睁圆了眼睛:“小心!” 惊愕随即穿越,遍布在玉灵碧等人的目光里,只见龙啼国主的身上黑芒爆射,片刻形成一只利爪状的物体从后面将静然抓起,静然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被强行顶上了半空,颈间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黑色气带。 “姑姑?!” “哈哈哈哈!”龙啼氏恶狠狠的笑道:“你以为我真是为了你才到这里来的吗?” 晴尊目光一凛,她居然没有察觉到这惊人的异变!不行,不能再让静然受伤了!玉灵碧抬臂捏手诀,以她的能力连战魔都能生擒何况一弱质女流? “别动!”龙啼氏抬手一喝:“轻举妄动的话这丫头就死定了!”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敌人几次三番的挑衅威胁,玉灵碧没有停止手诀的运作,以警示的口吻命令道:“放开她!否则你也跑不了!” “实话告诉你好了……这并不是我的本体哦!”龙啼氏诡异的笑容一现,整副身躯开始像荧光屏幕上晃动的影子,发出了磁电撞击一样的声音:“滋滋……滋滋……” 玉灵碧完全惊呆了,看着眼前愈发模糊的龙啼氏,听着疾藤给出的解释。 “‘转魂术’,将身体能量的一部分具象化成自己的影像,通过空间穿越而逐步形成肉身形态,实则只是能量体,一旦能量消失精神也会回到本体……是禁术中的禁术……” “居然会使用这种术法?”光子的眼张得大大的,龙啼氏的这招术法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光之国和月之国所传承的‘光’‘暗’双能力,算是术法界里最另类的两种特质吧,我们是天生的宿敌,也是拥有许多共同点的‘同类’,像这个……相信你们的晴尊大人也会用……不过,却是完全相反的光之能力……” “你这次过来,目的究竟是什么?”晴尊无比严肃的问同为国君的龙啼氏,如果她还是东拉西扯,玉灵碧绝对会毫不客气的发动已经备好的能量。 “我来取临界之门的‘钥匙’……” “你和从容跟我过去就行,大家没必要群聚在一起。各位,别忘记自己的工作!”以悠转头冲着棠烟、从容、还有跟过来的几个人说。 海蓁子刚要讲什么,软素就跑了过来:“海蓁子少主!花之国使者已经到了!他要求现在见你!” 海蓁子迟疑片刻,才说:“好吧,那边就交给你了,以悠。” “去吧。”以悠点点头。 从容是想问为什么带她这个外人过去,可终究没机会开口。 龙啼氏也认真的回复了玉灵碧的提问。 “目的……果然还是临界之门吗?” “临界之门充满了奇异而神秘的力量,数百年来为世人所景仰,人们认为那是一扇‘愿望之门’,可以实现任何心愿……在神无月家族接手以前,神之国还是个很贫瘠的地方,传说神界的光明之神不忍见凡人受苦,便亲手造了一扇门,只要这扇门开启,满地的荒芜就会变成漫野的花草,可是黑暗神前来破坏,硬使一扇门分成了两扇,光明神用来开启大门的力量也被分成了二十份散落到人间。后来,神国某代国主为了验证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再次找人搜集双十钥匙,开启之后让一群部下穿越过去寻找长生不死药,结果这群部下却一去不回,还在一座与神之国隔海相望的小岛上建立了地之国……从此,临界之门成为神话般的传说,一直流传在术法界各个角落,普通人不敢轻易去探索和碰触,可拥有战斗能力的元术师却把这个传说当成了挑战,几百年来屡屡尝试,却从没有人活着走出那扇门……没人知道那扇门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样子,也没人能回答这个千年难解的谜题……” 尽管听的有些入迷,但光子还是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你这故事说的不合常理!如果进入临界之门的后果是未知的,你又怎么能确定地之国是神之国的后人所创立的呢?如果进入有危险,为什么那群部下还会建立出地之国?如果没有危险,为什么造门的那个国君不亲自去找不死药?!”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扇神奇的门啊。”龙啼氏的嘴边始终挂着熟知一切的笑容:“小姑娘,没人规定进入此门就一定要死,也没人规定进去的人会安然无恙的活着……不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进去的人绝对不会再走出来!至于地之国究竟是不是神之国后人所创立,也只是个传说啊!” 光之人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当然也包括有违常理不合逻辑的事情,可“临界之门”是真实中存在的“异类”,不但如此,这种异类还近在身旁。 “你刚才说……到这里只是为了取钥匙而不是开门?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扇‘临界之门’?” 宁日潇淡定的问话不仅让自己人匪夷所思,就连月国国主龙啼氏也大大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你自己刚才亲口说的……你还讲,光之国和月之国虽是宿敌,却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你还暗示……我们这里稀奇的东西,你们国家也有……就像你转移到这里使用的‘转魂术’,某种意义上和晴尊大人的‘远距离瞬空转移术’是同一效用……” 龙啼氏愕然瞠目,半晌后,才拍着手哈哈大笑:“真了不得啊,心细如尘、洞若观火,你就是宁日潇吧?” “正是。”少女面无表情,别看她不擅武力,她的注意力可一刻都没从战魔和这女人的身上移开过。 “久仰大名了,天地盟平定天下时指挥军团作战并且屡战屡胜的头领军师,看来传言非虚呀……” “那是因为你小看了我们光之国的人,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你可要小心了。” 宁日潇平淡的口吻里隐隐透着一股威胁,这使得龙啼氏更加欣赏她的气度:“玉灵碧,我们合作一次,你看如何?” “就凭你以姑姑的身份欺骗静然,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有什么诚意吗?!”一股浓绿的气流游走在玉灵碧的两臂之间,仿若霞光仙子衣上的披帛。 “也俊,有没有什么办法抓住她?”光子悄声问身旁的人。 也俊小声回道:“不行啊,她的本体在月之国呢,就连她站在这里都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极大的……风险……”光子思索片刻,一抹邪恶的笑从唇角浮现,紫色光华顺着手臂一路上游,直到布满了光子的右脸、并盛开出一朵朵暗紫的玫瑰。 “你不跟我合作的话,我就不能保证静然会平安无事哦!”龙啼氏继续威胁着玉灵碧。 玉灵碧看着静然痛苦的神色,根本镇定不下来:“你想怎么样嘛!静然是你的侄女,你怎么忍心伤害她呢?” “这死丫头和她父亲一样!是不值得我信任的畜生!从她父亲背叛我跟着倾城开始,我和他们之间的亲情就一去不返了!” “你果然在骗静然!”玉灵碧生气的说:“太过分了!静然明明那么相信你!” “果然……果然还是你……”静然艰难的吐出字句:“果然是你害死父亲……的……” “静、静然!”玉灵碧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抢人,可一看到龙啼氏阴沉的双眼,就站住不动了。 这个女人,会随时要了静然的命! “根据元能的属性来看,的确是‘暗之术法’……而且,是带有强烈杀气的那一种……”也俊瞄着静然身周的黑圈,有些无奈:“真是的,对自己的侄女也用这么狠的招数吗?” “我的临界之门和你们的这扇不同,只需要‘悲伤’就够了!所以,我要把她带走!”龙啼氏指着静然的方向发出低吟:“困灵之术!” 静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几乎快要跟不上心脏的韵律。 “静然!龙啼国主,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不是说要跟我合作吗?快住手!我答应你就是了!” 玉灵碧果然依照自己的猜想妥协了,女人心下暗喜:“真是的,原来对付这个国主这么容易啊……棠烟也给了我不少好的情报呢……” “宁日潇,你和疾藤去帮我调查一件事……玉金为什么把钥匙交给棠烟和这个女人,也俊光子,你们去以悠那里看看棠烟有什么动静……” “那战魔呢?” “他被我的捆缚术捆着,跑不了……”虽是一介女流,但在众人的心目中,玉灵碧向来都是强大的依靠。 “是!属下领命!”四人异口同声,转瞬消失。 Chapter 0077 日头当空,与阳光交相辉映着的光之结界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跑到半路,光子突然悄无声响的往原地折回——那个龙啼氏果然疲惫的满脸挂汗,光子冷哼一声:“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看在你是我侄女昔日上级的份上,我暂时不会找光之国的麻烦,至于棠烟……也任由你们处置,我不管了。但是静然必须跟我回去,否则……嗯?”腰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龙啼氏低头一看,登时吓傻了眼:“这……这是?!” 一只蜜蜂形态鸳鸯大小的鸟儿□□芒针,狠狠刺在龙啼国主的腰上。 “钦原,我的元灵兽。蛰兽兽死,蛰树树枯……你又能坚持多久呢?”脸上绽出妖冶玫瑰的少女笑意盈盈,只不过目光是阴冷异常的。 “光子?你怎么……回来了?” 玉灵碧紧缩的瞳仁里逐渐浮出少女会心的微笑:“至少,您的身边可以留一个人吧。” 龙啼氏发出惨不忍闻的尖叫,用力扑打着偷袭自己的蜂型鸟雀。 小家伙拍拍翅膀,趁龙啼氏不分方向乱拍乱打的时候飞回到光子手上。 “没用的,你已经中毒了……” “怎么会?她的本体不是在……?” “碧姐,我想她的本体也会受到这副元能躯壳的影响,就试验了一下,果不其然……只要在这里杀了她!月国的国主就又得重选了!” “你……你杀了我整个月之国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不是仁义之师、最好和平的政团吗?难道想为此而生灵涂炭吗?”惶恐于生命的终结,龙啼氏怨恨的提出了抗议。 光子笑着,完全不予理会。 “玉灵碧!你真的不怕吗!我们国府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你们真的不怕就杀了我吧!”龙啼氏越吼越起劲儿,干脆叫起嚣来。 光子忍无可忍,毫不吝啬的回击道:“没关系,我们不怕!你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如果真相揭穿,就说是你月国国主擅自跑到敌国来,到时候,你们国家的人是该相信你来我们这捣乱?还是该怀疑你投敌叛国呢?”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龙啼氏捂住阵阵发冷的腰部,痛哭着坐到地上:“我又没有杀你们的人,你们连棠烟都放过了,为什么对我下这样的毒手?我只是来取一把钥匙,又没想怎样!” “我们没说要放过棠烟,也不能保证你不会让无辜的人受伤,但我要告诉你,不管是谁,都别想再动光域的一分一毫!否则……下场绝对会凄惨无比!”光子说着,冷冷的咆哮道:“马上放开静然!要不然让你立刻毒发身亡!” 看来这丫头不是吓唬人的,龙啼氏寻思着她到底练了怎样的“邪术”:“好好,我放!我这就放!” 惧怕送命的人很容易就会依照敌人的意思妥协,即使万般不愿。 “静然!”玉灵碧一个飞身跳过去,抱住静然心痛的说:“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碧姐……”静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脸色差成这样还说没事?碧姐,你帮她治疗,我去对付那个女人!” “对付?你说对付?哈哈哈!”龙啼氏狂笑三声,随后说道:“我与你们素无冤仇,只是情势所迫……但事到如今,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死到临头还在逞强吗?我在这里杀了你碧姐也不会有意见的,况且,我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人哦,月国女王大人……” “那个丫头,是你的好朋友吧!” 不知道龙啼氏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光子沉着脸,冷声说:“是又怎样!关你什么事!” “那么你知道她是没落的四大贵族后裔,又有什么想法?” “那种事和我无关,也和静然无关,她与棠烟不同,才不是愚蠢的复仇者!”有了以悠的榜样在前,光子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对同伴说怀疑了。 “哦?是吗?可你们不放她走又能怎样呢?她在月国的屠杀案已经被曝光,她注定无法再做这里的少主,何况,她还是月之国国主的侄女,就算你们相信她,光之国的芸芸众生会理解吗?他们会说‘我们的国府不过是随意任用来历不明者的黑暗政团’,你们不希望这样的流言发展下去吧?要知道……留给人们好的印象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可是要给人们留下坏印象,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做到了……” “就承认你的话很有道理好了。”光子拔出一枚轻斩,朝龙啼氏走了过来,满目冰冷的杀气:“但是别忘了,这都是你一手创造的结果,因此,你不觉得……你更应该死在这里了吗?!” 从打工的餐饮店出来,落月啼小婉直接奔往“国都艺术院”,那里是光之国国艺府的交流会议中心,也是这次国艺府选荐歌艺新秀的测试地点,小婉拿着满分的文化试卷和未合格的淘汰证明,满头冒火的找上门来。 “啪!”淘汰证明书被一巴掌摔在办公桌上,负责人员吓得登时哑口。 “说!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合格了!为什么不让我晋级?嗯?!” 另一个负责人很是认真的告诉她:“淘汰书上有注明原因啊!就算文化科合格了,其他方面不行我们也不会录用的……” “嗯?”小婉看着证明书上“形体测试项目”旁边的红色大叉叉,脸顿时青了:“原来这样……” 负责人松了口气,被这么个肥姑娘拍一巴掌不死也得半残。 谁知道小婉又吼了起来:“因为我形象不好而拒收?按照你们的规定天下的胖子全都别活了!” “咦?”负责人马上又被吓了回去,哆哆嗦嗦瘫在椅子上面:“这个……这个……” “嗯?”胖姑娘用一双好大的眸子同两人对视,没把他们吓断气好像还是她姑娘手下留情了:“总之,我不会罢休的!你们一定要给我个交代!”言罢扭头就走,临走时还不忘让人绝望一下:“以后我每天都会来的!” “……”负责人欲哭无泪。 朝霞,水晶,明月,美玉……用任何美好的词汇形容碧姐的眼睛都不过分,因为在这样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里,可以找到一切滋润灵魂的东西。也注定,要为“它”死守秘密的人会带着遗憾跟不舍离开人世。 静然哭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悲伤过,好像在祭奠死者的离去,又好像在忏悔时至今日都无力去阻止的悲哀。 玉灵碧用手帕擦了擦她的眼角,孩子一样的表情和口吻:“不要哭,没事了,我们会好起来的,我答应过你们,翎的悲剧再也不会发生了……” “是……我相信。”静然笑着,眼里布满了哀伤的泪水:“翎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而我的悲剧也不会再重演了……碧姐,请好好珍重你自己还有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人生的际遇是如此奇妙,它会让你忘记‘所有’、也会使你‘记住’一切……” 碧只是默默的陪着掉泪,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等等!”似乎没有了面临死亡之时的慌张,龙啼氏在光子下手以前忽然叫停。 光子倒想听听她的临终遗言:“怎么了?” “在死之前我能不能和玉灵碧说句话?” 她眼底的狡黠让相夫光子错愕不已,以为她想对玉灵碧动什么手脚,转念一想,真是愚蠢到家了:“好啊!我就带你去碧姐那里!反正你没机会再伤害谁了!哼!”说着提起女人的后衣领使劲往那边拖:“碧姐!这女的有遗言要讲!” 玉灵碧扶起静然,转头问龙啼氏:“你要对我说什么?” “嘻嘻……嘻嘻嘻……” 龙啼氏诡诈的笑声让光子无奈、让玉灵碧诧异、让漠水静然惊恐不已。 “玉灵碧大人,你的眼睛真漂亮……” “嗯?”玉灵碧眨了眨被夸过不知多少次的眼睛,没明白她要表达什么。 “住口!”静然突然上前,把龙啼氏推倒在地激动的高喊:“你住口!不要胡说八道!” “诶?我只是夸她眼睛漂亮而已,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若不是自己的亲姑母,静然一定揍她几拳,谁让她此刻的表情这么欠揍了:“我警告你,你可以杀我、可以利用我、可以带我走,就是不可以‘胡说八道’!否则……否则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你想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龙啼氏扯着嗓子叫嚣,尽管被死死压在下面,也丝毫不担心静然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你不让我说!我偏说!玉灵碧其实就是……” “啪!” 光子和玉灵碧纷纷觉得情况不对,不仅龙啼氏,连静然都反常的可怕,她居然抽了姑母一耳光。 龙啼氏由惊转怒:“你敢打我?” “我叫你住口!”静然闭着眼睛,泪水却不停的往下滴落,她痛苦的哀求:“你就不能仁慈一点吗?这里的人从没有害你之心,你何必做的这么绝?求求你,赶快回去吧,我和你走,我会帮你开启临界之门的……但是,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龙啼氏看她痛苦成这副模样,先是惊愕,继而露出更加得意的笑容:“啊哈哈哈!你现在答应已经晚了!我改变主意了!反正我中了毒快要死了!我也不能让你们好过!其实玉灵碧就是……呜……呜……” 静然一巴掌捂住她的嘴,狠狠的说:“叫你说!叫你说!给我闭嘴!给我闭嘴!” 眼看着月国女王就要被活活闷死,光子和玉灵碧连忙把人从龙啼氏身上拉了下来,竭尽力气劝慰:“我们都没事,静然你冷静一点!冷静冷静!” 柔弱的少女浑身剧颤,仿佛遭遇了灭顶之灾一般无法承受,玉灵碧把她抱在怀里,心疼的哄着:“静然乖,冷静冷静!等你冷静下来我再听你的决断好不好!” “你这个死丫头!”龙啼氏站起来对静然破口大骂:“我对你大失所望!所以也顾不得什么情面了!玉灵碧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光国国主,因为她是我们……” 歘——鲜血,喷溅在地。 光子震惊的看着静然将一把轻斩扎进自己的手心,飞起的鲜血溅向龙啼氏的脸面。 殷红的液体顺着她发动的元能直直淌入龙啼氏口中,女人瞪大的眼睛迅速失去了光芒,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连同静然一起倒了下去。 “碧姐,对不起,大家,对不起……我要回去了……”静然含着笑喃喃低语,在同伴眼睁睁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睛。 龙啼氏痛苦的□□了一会,也随着战魔一起从原地消失。 风过,了无痕,桃花翩然,红逝去难留…… 玉灵碧看着怀里一动不动的身体,神情木然:“光……光子,静然她……” “静然?!”光子立刻俯身按住她的脉搏,却感受不到丝毫的跳动:“静然!静然!” “晴尊大人!”从容三人赶到事发地点,看见静然少主满手鲜血脸色惨淡的倒在玉灵碧怀里,都大惊失色:“她怎么了?” “……死……死了?”玉灵碧睁圆充满了惶恐的眼睛问其他的人。 而回答她的……只有大家哀痛的沉默。 “真是的,越想越别扭!胖怎么了?胖子也有胖子的魅力!哼!”小婉一边低着头踢路边的石子,一边碎碎念着往回走。 这时候几个调皮的孩子用弹弓把石子弹了过来,小婉肥脸一撑,眼睛一瞪,竟然躲过去了! 小朋友再接再厉,又连续射了几发炮弹,小婉不费吹灰之力的躲,得意的刚要说什么,却让另一个小孩钻了空子,一块大石头正中面门。 “好诶!好诶!”孩子们欢呼起来。 小婉捂住红肿的额头:“小鬼!你们每天都玩这个!无不无聊啊!” “活该活该!”小朋友鼓起腮帮做了个鬼脸:“谁叫你是怪物呢!怪物!怪物!” “就是就是!” “你们……”小婉从地上爬起来,朝小孩子们回扯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再胡闹今晚我扮鬼去找你们啊!诶~~” “啊!”小朋友还真不经吓,看到她的鬼脸哄然四散拔腿就跑。 “啊哈哈哈!”胖姑娘朝着孩子逃走的方向大笑几声:“我小婉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啊?痛!”额头被砸的不轻啊,小婉苦笑。 这种遭遇已经成为习惯,就像平时挨骂受训一样,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喂!没事吧,你的头?” 笑意浓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婉愕然的看过去,从来不会有人对自己这样笑,她遇见的笑容,不过净是些冷淡与嘲讽的:“你是谁?” 男子遮住脸颊的折扇轻轻移开,噙着浅笑的嘴角微微一动:“玄若真火,有事找你谈,落月啼小婉……” Chapter 0078 满地萦绕着阴诡之气,黑色与灰暗掺杂在一起,就形成了这里独特的地域景观——冥国阴月。所谓“阴月”,不是初生的朔月,也不是被月食所阻的皓月,而是“无月”。 月国国主倒在地上,许久,才被一同召回的战魔唤醒,战魔身体没受什么伤,心里却挫的要命,不停的在龙啼氏耳边絮叨,说什么要杀了玉灵碧、总有一天会去光之国进行一番血洗。 龙啼氏出奇的平静,没有说话,起身朝远处缓步走去。 月之国只有光之国一半的大小,皇城之苑也设计的庄严冷清,黑色、蓝色、紫银色是此地宫殿的主要色调,更加符合了黑暗王国的特点。 龙啼氏一如往常坐在漆黑的雕了两只鬼兽的王椅上,座下百官行了不同于光域的礼节,然后开始上奏。 “国主大人,冰影军团的人刚才来报,说棠烟的贵族联军已经溃败,没想到光之国国府如此神勇,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 “诸位……”龙啼氏平静打断国臣的发言:“刚才在后殿,我想了很多……光之国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弱小,惟今之计,我们只有忍耐了……” “忍耐?忍耐什么?!”有一个年纪稍轻的小伙子面色愤慨:“我们国家建立这么久了,怎么能让一个恢复不到三年的小国家超越呢?你们说对不对!” “对!”众臣齐声附和。 “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我想提前选好即位储君,各位有什么异议吗?而我的遗嘱就是……从今往后,不许月之国的任何人与他国为敌,尤其是对光之国……” 下面一片哗然,臣子们窃窃私语表达心中的不理解以及反对。 “你们!”龙啼氏见存着异心的大有人在,十分生气:“你们还当我是国主、还把月之国当成一个遵守规矩的国家就按我说的去做!我是国主,我的决断自有道理!没错,我从前是认为应该夺取别人的一切优势,可现在想想真是愚蠢之极……一个国家的强大并不是依靠他人力量得来的,更不是仰仗侵略!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想去拥有的东西!只有自己的劳动所得,才是有价值的财富!你们明白了吗?” “是……”众臣不敢再有异议。 龙啼氏叹了口气,重申道:“很好,那么传我命令,从今天开始,由古幕继任国师,你要带动人们发展经济,创造财富,佐俊……” 座下的龙啼佐俊早在棠烟落网之时便火速赶回了月之国。 “我将新国主托付给你,这次四大贵族的光复计划失败,你就以此来将功补过吧!” “是!佐俊领命!” “最后,请各位大人记住我的话……不要再与光之国为敌……” “是……” 回到寝殿,龙啼氏把写好的诏书塞到床垫底下,扶住床沿开始咳嗽不止,几口鲜血从嘴里喷出,让她的眉头拧了一拧:“毒……已经渗入五脏了……咳咳……咳咳……” “哟!国主大人这么痛苦,怎么不请个医生过来看看啊?”战魔狡笑着走了过来。 龙啼氏一边咳一边用虚弱的口气斥责:“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我是在想……你怎么这么大胆呢?” “少废话……咳咳……我去光之国的事你也同意了,现在又来挖苦,好没意思……咳咳咳……”血喷在掌心里,红中泛黑,龙啼氏使劲皱了皱眉:“看来……我快不行了呢……相夫光子的‘钦原’果然不同反响……” “是啊是啊……”战魔咧嘴奸笑:“同伴的招式,你自然比谁都清楚,那么你还能活几分钟,也应该比别人清楚吧……啊?” 龙啼氏止住咳嗽,万分错愕:“你……在说什么?” 战魔的笑容从脸上褪去:“别装了……你当本大爷是傻子吗?漠水静然?!” 龙啼氏一惊,眼里出现异样的色彩,那是月国国主绝对没有的。 战魔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很笃定的告诉这位满嘴血丝的“月国国主”:“自从你在那边把血送到龙啼瑾的嘴里,我就知道,你用了这一招……” “这一招?”龙啼氏衰败苍老的声线逐渐变得年轻,那是静然独有的温润嗓音:“这一招连碧姐他们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认出来?咳咳……咳咳……” “我再说一遍,你这混蛋……”战魔完全没有重做自我介绍的耐心,凶狠狠的说:“这个世界上的术法没有我不清楚和不认得的……因为大爷我正是以‘战斗’为生的……魔!” 在遥远的忘川河彼岸,孤独的屹立着一座小而强盛的国家,也许是他们临近河流的名字为这个国家塑造了许多神秘恐怖的色彩,这里被誉为是带有“血色黑暗”的王国。他们的存在是术法界的奇迹,亦是恐惧。他们成为天魔教及冰影军团的发源地,成为外籍人难以进入甚至是唯恐触及的境域。 许多事不为外人所知,就注定了一个国家的封闭和落后,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月之国根本难以立足于世——这是很少总结定论的风摩以悠给出的诠释,她说,月之国的一切都太过模糊,比如他们的面貌、百姓的生活、民俗风情还有宗教文化。这一次冒险赶往连海蓁子都很少光顾的国家就如一次梦的游历,许多不可思议的景象映入眼帘,她肯定那是不切实的虚幻,却没有办法解释它因何存在、又为何出现,只能说……这个国家好比一个“不存在”的世界。 听她说的这么玄,玉灵碧把一肚子的疑问掏出来:“之前你问我大家的生日,是不是也和这次去月之国有关?” “没错。” “那你在月之国究竟都遇到了什么事?” “那里到处都会出现诡异的幻象,人烟看起来非常稀少,就算是国都月城,也没有繁华喧闹的景致。”以悠言简意赅。 遍地生物枯骨,满目苍凉遗烟,山水为墨,天空为霾,夜不见月,日不见阳。笼罩在月国大地之上的只有恐怖和晦暗。古怪的是,这种乌黑色的空气却并不混浊。 “就像允帝逻时期的光之国一样吗?”光子感慨的说。 “不,不是的。”以悠却说:“从进入国境防线开始,守卫术师一直到路上的百姓,看上去都十分奇怪,至少,与正常人的感觉不同……虽然整个过程像是在虚空游荡着,但有一点我调查清楚了。” “是什么?” “十七年前十月三十一日那天出生的人……是名为‘诅咒’的‘第三道轮回’之一。” 几个人听得愈发糊涂了,也有一些胆战心惊。诅咒?这可是邪乎到了极点的字眼。 “‘第三道轮回’即‘人间道’,‘人间道’是‘六道轮回’之一,它概括了人从生到死的种种苦楚,这些苦楚会引发不同的感情,其中就包含了‘生苦’——初始,‘老苦’——变故,‘病苦’——诅咒以及‘死苦’——悲伤……而据我的调查,生于那一天的孩子,正是继承了‘病苦’的生命。他与这件事有莫大关联,一定要找到才行!” 以悠解释到此,这里的人才发觉棠烟的存在是多么的重要:“你都知道对吗?” 棠烟的态度也有所转变:“是的,我全都知道。” “那么,那个孩子究竟是谁?和临界之门又有什么关系?”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棠烟深深的埋着头,不敢抬起来:“但我要告诉你们……临界之门的钥匙,不仅仅是我说的那样……” “以自己的血作为载体,将转魂力量强行打入敌人体内,从而使你们的意识调换……这可是禁术中的禁术,你这丫头怎么可能会用?”战魔敌视这个冒牌龙啼氏的时候,也不禁称赞漠水静然术法的高强。 “没什么稀奇……”静然控制着龙啼氏的身体,使自己勉强站立:“光之国的人当中,我是最弱小的,所以你不要冒险……如果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去!” “哈哈!威胁我么?”战魔满不在乎的大笑,看到静然眼底流露的光辉,才不自觉收敛了轻视。 这个丫头,看似柔弱无骨,实则却是个刚强不屈的人,忽然想起传言里的那个“杀人狂魔”了。 “咳咳……咳咳!”静然捂住喷血不止的嘴,一边无力的倚靠桌沿,想着应敌之策。 “真是的……你这副身体也毒侵五脏了吧,要知道,此术一旦发动,转魂之后的两副身体就会同病相怜……嘿嘿嘿,你在这里使这副身体受伤,那边的灵魂也会死亡,而你那边的身体受到重创,这边的魂灵也会灰飞烟灭!这么危险的招式,小丫头,你确实不该乱用啊!”战魔明明白白的表示惋惜,当然,这是只存在于口中的玩笑——以战斗为生的他,是绝对不会对人有怜悯和同情之心的。 “是么……我姑姑,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冒险转魂过去,我为什么不可以……咳咳。”本来就弱不禁风的声音此刻更加微小。 “因为她没想到你会用同样的招式对付她,所以这回……你们两个都失败了!” “什么意思?”静然顿觉不妙:“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临界之门的钥匙凑不齐全,开了也是枉然,倒不如趁这机会让我好好的打一场!谁叫我是‘战魔’呢?嗯哈哈哈!” “那只有这样了!”静然暴喝一声,舍尽全身气力将手中宝剑挥舞过去。 “不要因为不是自己的身体就这么不懂得爱惜啊!啊?” 咔嚓,刺耳的碎裂和痛苦的呼声同时响起,一条湿淋淋的手臂摔入血泊,龙啼氏的脸色顿时灰黄如土,她大喘了几口气,倒在地面奄奄一息。 战魔揉了揉脖子:“真没意思,我还是用转移术回凝光城去吧!你这丫头被你姑姑骗了,以为她会用那么高超的转移术么?哇哈哈哈!还是看看大爷我是怎么启动的吧!” 静然的眼睛瞬息睁大,她勉强自己张嘴,却抑制不了肢体上下不断产生的抽搐:“你说……你还要回凝光城?” “可不?”听出少女声音里的愤怒和惊慌,战魔喜从心来,双臂一抬,掀起阵阵阴风怪流:“我要好好的和他们打一场啊!谁叫你这么弱呢?” 一个巨大的黑色光圈垂直罩下,旋转着凑到战魔身边,只要他一脚迈进去,下一分钟到达目标地点就绝对不成问题。 静然暗暗叹了口气:“原来使用人体媒介攻入结界的是他……” 恍然大悟,方才怎么没想到?一直以为姑母说的是真的,竟都忘记“转魂之术”是可以让魂魄在短时间内具象化的!这么说……姑姑她…… “不不!”静然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让自己的仇恨充斥在脑海里:“是她杀了爸爸!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小丫头……”战魔打断她混乱的思绪,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突然想到哦……能攻入光之结界的,必须是会用黑暗术法的媒介……那么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呢?” “六道轮回,每一道都包含了特定的意义和内容,而开启临界之门的钥匙就是由‘六道’ 组成的。其中,初始、变故、诅咒和悲伤组成了第三道轮回的钥匙……只有结合它们的力量,才能使大门开启。” “如果六道的钥匙全部都凑齐呢?”玉灵碧颤抖的发问,汗水已经顺着额头簌簌滑落。 棠烟看了看她,带着无比敬畏和尊崇的神态说道:“可以主宰一切,包括生死轮回……” 大家沉默良久,确切的说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为此深深震撼了。 光子先从惊叹里抽身而出:“生死轮回?开启了一扇术法之门就能够主宰那种事情?真是迷信的人才会信仰的东西。” “那并不是术法之门……是愿望之门……”棠烟立刻纠正少女的误解,一副自己赖以生存的信仰是如何如何神圣的模样。 “如果真是这样,你只凑齐第三道的钥匙还能顺利开启大门吗?而且共有四把,你却只要三把。还有,为什么不去找其他的钥匙呢?”玉灵碧问的,也正是大家心底的疑惑。 “因为时间不够。再有,我只是想知道天琴的想法,所以只开启人间道大门就够了……” “那么最后一把呢?” “可以用元能弥补。” 原来只是这样的愿望,自己误会了呢,玉灵碧心生感叹,忽而又泪光跃动:“可是……可是和静然有什么关系呢?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碧大人,请不要着急,我想,静然她没事。”以悠对着玉灵碧紧张不已的面孔解释:“相信我,静然并不是死了,而是……将魂魄转移了。” “我就知道……”静然手按墙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成为你的媒介之前,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战魔心生狂喜,猜想这丫头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答应帮忙的吧。 “第一,你们天魔教和月之国国府到底在算计我们什么……第二,这边的临界之门在哪里,第三……” “你烦不烦呐!”战魔可没心思听她一条一条数下去,暴躁的吼道:“我可不是在跟你谈判啊!再啰嗦我就不客气了!” “不回答我的话你也别想得逞……” 静然的强硬实在让战魔大为不爽,看到他的人都会为自己短暂的生命感到忧伤,因为魔者所到之处几乎是片甲不留的,尤其这种嗜杀如狂的男人,更别指望他会对敌人手软:“死丫头……你真的想被我碾碎啊……” 只要轻轻一拍,再慢慢一碾,龙啼氏的躯壳马上就会变成肉泥,静然的魂魄也会把伤带到本来的身体上去,从而,体死魂灭。 “告诉我……你就可以轻松的穿越过去了不是么……”静然挂着一张蔑视的笑脸和战魔继续谈判。 战魔一看,这丫头果真不同凡响,直接拍死确实可惜了:“……我们天魔教与月之国是力量和资金的结合,对你们光之国的企图,除了临界之门的钥匙应该没有其他的了……至于你说的第二扇临界之门,我也不知道,知道具体地点的只有我们天魔大人和三位战神,还有你要问的第三个问题,本大爷今天就仁慈一回,告诉你好了!”战魔自以为豪爽的施恩,想象着强硬少女屈膝拜谢的模样,禁不住得意忘形。 静然轻笑一声,右眼的血色光芒突如急火般爆射:“战魔大人……我想知道……曾经伤害助贤、用卑劣的招式使他寿命折短的人……是不是你……” Chapter 0079 躺在光子怀中的静然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个人立刻把目光集中到她那条鲜血淋漓的手臂上,并在下一刻亲眼目睹了它被一把无形的刀切断。 手臂的横截面露出参差不全的筋骨和血管,一瞬间又涌出了大量的猩红色液体。 玉灵碧被突发的情形吓呆,光子更是不停轻拍着静然的脸颊,疾呼:“喂!你怎么了?刚才明明还有呼吸的!” 事到如今,以悠也只好把她清楚的事实和盘托出,玉灵碧惊上加惊,已经呆愣在那里了。 “谁会用‘转魂之术’?从容,你马上叫大家过来,说静然少主出事了!” 从容应声立马飞奔出去,光子无比震惊的看着目泛紧张之色的以悠。她……可是遇到再大的困难和灾祸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 以悠慢慢垂下眼帘,把长长的事实一一道破。 月国之行,让她得知了关于漠水静然的全部秘密,包括过去……这,就是她隐瞒了大家如今却不得不说出的真相。 等战魔反应过来,静然已经割破手指冲到了眼前,对准他微张的嘴猛然就是一插,鲜血的腥味顿时流入喉腔,战魔抽搐几下把静然从身前推开,恶狠狠的抽过去一巴掌:“臭丫头!你找死啊!” 静然被抽翻在地上,鲜血流了一片,虽说不是自己的身体,可痛觉无时无刻不在袭击着她的神经。 “你是不是急疯了?短命鬼!”战魔用力吐出口中鲜血,歹毒的冷笑着:“现在别说是转魂,连平常的术法你都用不了!因为这不是你的身体,想同归于尽,真是找错了对象!”言罢愤愤的往静然腿上一跺,即刻传出一阵骨头碎掉的裂响。 这一次,静然却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这样的坚韧反而让战魔不悦:“死丫头,我今天非让你在惨叫中死去不可!”说完又踩住她的脚,使劲一碾。 静然在碎骨的煎熬下痛昏过去,血顺着断臂处一路流淌,直至与门前阴晦的空气交浊。 “这样的身体还能做媒介么?算了,直接送你上路好了……”战魔失去了耐性,预备把静然直接了结。 这样一来,两个障碍就都算扫清了。 “爸爸,这里为什么看不到桃花呢?” 和初生的树苗一样高的孩子,喜欢奔跑在花野和草原里,直至来到这,曾经依恋的事物才慢慢融化在记忆里。 纤瘦的男子把手放在女孩头顶,揉了一揉,眼睛蜿蜒成温和的弧度:“春天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几棵桃树都会开花的。” 是吗? 等到第二年,花还是没开。 孩子拖着与个子一样长的头发,眨着一双乌黑如墨月的眼睛,每天都去小河边,守候一般的眺望远处山峦,每天也都会有遇见了桃红和落日的感觉。 是梦么……因为醒来的时候,这样的美就通通不见了。 “爸爸,这里可以让人做梦是不是?”她问。 父亲笑,没有回答。 …… 大概是还没出生的时候,这里的王要选妃子和国后。许多本地贵族争相献媚,想把自家的女儿嫁到国主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国主为了安内攘外、与别国建立友好关系,便下令要臣子到各个国家去求娶新娘。当时接受了和亲政策的国家里,就有光之国,他们奉献了两名女子,分别是龙啼瑾还有凤吟鸾絮。 几年后,光之国四大贵族遭遇变故,集体“迁居”到月之国。他们被国主任为“辅政集团”,言外之意,他们是新兴的贵族。不,应该说,他们本就是贵族,是因为在本国难以立足下去才辗转到这里的,可以理解成……是另谋生存之地吧。 龙啼家男性战士居多,个个英武非凡,凤吟家女性战士不少,人人美中带刺。两个家族在各方面历来都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的,这次,龙啼家的人却不甘心到了别国之后屈居于凤吟之下,他们要主导权力,要掌握这个新国家的一切。 那时,美貌温顺的凤吟鸾絮贵为国后,而龙啼家的联姻女子瑾却因相貌问题屈居侍妃之列,凤吟氏生下两个女儿,四贵族搬迁到此之时又产下一个男婴。故,龙啼氏的日子雪上加霜。 然而,三个月后,情势逆转,国后与侍妃的位子竟完全颠倒,成了名副其实的“风水轮流转”。由于太过喜欢凤吟鸾絮,国主不久又将其升为王妃,照比尊贵的国后仅差两级。 …… 母亲在自己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失去了生命。印象里最亲近的容貌,只有父亲和姑母。小静然在那个看不到月亮的国家安然度过了人生最初的五年。六岁时,身为元术师的父亲被国主指派到漠水城,辅佐那里的城主。可巧的是,漠水城主的新夫人正是凤吟王妃的长女、倾城公主。本以为来到敌人家里,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可那个高高在上、像她母亲一样倾国倾城的公主殿下,居然笑着抱起静然,喂吃糖果。 小时候的静然的确可爱至极,小小的个子和身躯,却有着墨云一般柔顺黑亮的长发,大大的眼睛澄莹纯澈,常常对着不会开花的桃树眨眨相望。难怪,连那个行事狠厉、果决泼辣的倾城公主都怜爱无比。 静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母亲,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很亲切,她笑起来的样子,比桃花还要明艳动人,从那以后,静然再也不吵着要看桃花了。 渐渐的,他们都习惯了站在一起观赏那棵期待已久却迟迟不肯开花的桃树,父亲让静然坐在肩膀上,公主则在一旁用假花穿成环链,轻轻戴在女孩的脖颈间。那一刻,稚嫩孩童的笑脸也足以使国城倾倒。 公主喜悦的笑起来:“你真像我!做我的女儿好不好?” 第二年,又一个第二年。桃树的花,开了。 满院飘香,唯一开放了花朵的树,一时间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奇怪,它怎么可能开花呢? 在众人惑惑不解时,只有静然的笑容里,饱含着熟知这份秘密的幸福和喜悦。 是因为……有了妈妈。 幸福往往很短暂,像长着翅膀的天使,扑扑羽毛就飞走了。一向对公主敬畏三分的漠水城主竟然打了倾城一巴掌,事后非但没有悔意,还怨恨着把她赐给自己的国主。静然看到躲在树下哭泣的公主,怒从心上来。 倾城,为了漠水的民众,可以在严寒的冬天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跳到急流里抢救落水的孩子,可以冒着被毁容甚至是烧死的危险,闯到无人敢入的万丈火海里挽回优良木材以免造成巨大损失。这样的人,不该受到如此的待遇! 静然追问城主打骂公主的理由,漠水城主看她是区区幼童,根本不予理会,继续和连日来厮混在一起的其他城主悄悄密谈。有一次,静然在刻意的偷听下,得知,漠水城主准备集结力量,与同僚们一起杀进国都夺取大权。愚昧,稳定的国家根本没有推翻的必要,区区六岁孩童都清楚的道理,这些大人却不明白。当然,这也表示幼童不可能理解那种甘愿为利益牺牲良心的觉悟。漠水城主要造反,静然心说很好,便一刻不误的把消息传达给了父亲和公主。公主花容失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会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来。可是父亲的眉却渐渐缩紧,眼里,没有该来的震惊和惶恐。 没有月亮的夜晚,桃花就是最美的明灯,真的,那一瓣一瓣的粉红扑朔着迷离的色彩,远远飘散在漆黑的空气里,仿佛信差,可以把美好的心愿送去给天上的神明。幼女对着大放光辉的桃花树,默默许愿。 愿,我的爸爸还有公主长命百岁,至少,要活到自己死前不久…… 总觉得这里的桃花不及心中遐想的那般艳丽,至少,没有灿若云霞的红。 鲜血,染透了漆黑的空气,和漫天遍地的花朵形成一幅绝美惨痛的画面,是什么时候……整座漠水城主府像浸泡在血中的地狱,腥气横空、殷红处处。幼小的静然只是看着,就吓断了几缕魂。 最最可怕的是,她看到站立在尸群中间的持刀者……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爸……爸爸?” 父亲消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静然吓得一怔,转过身后撒腿就跑。跑着跑着,她开始后悔了,也许……父亲是不会杀死自己的。 重新回到血腥气味最重的地方——那个停放着城主尸体的房间,静然又看到了一个人,将自己视如己出的……倾城公主。 公主抱起静然、拉住父亲的手说:“事到如今,我们杀回皇城,跟那个贼女人把事情说清楚吧!” 父亲虽然犹豫,也终究没有反对。那个血流处处的地狱,自此消失在视线当中。 月国国都皇城里,寂静有违平常。果然,那儿设下了天罗地网,“迎接”回归的龙啼轩昊和倾城公主。 出现在眼前的逮捕者是那个有着奸邪笑容和歹毒心肠的国后,她放声大笑,不屑一顾睥睨着美丽的公主:“奉国主之命,取你二人性命!” 公主自知其中有诈:“父王不会这么对我的,况且……他本就有意处死鬼冥平一!” “你胡说!”国后上前几步,对准公主的脸狠狠一啐:“漠水城主若不得你父王信任,又怎会把你嫁给他?可见,是你有违妇德红杏出墙,让你父王觉得丢脸,才命我来处决你的!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数百名元术师如同泄洪的江水一涌而上。静然躲在远远的角落里,看着父亲一面保护公主不受伤害一面逼近自己的姐姐。龙啼瑾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朝着弟弟又哭又骂,斥责他帮助敌人的女儿和自己作对。 龙啼轩昊刚正凛然的说道:“我从不曾与姐姐为敌,只是我当初奉国主之命潜入漠水府邸,就是为了监视鬼冥平一是否有反叛之心,结果,他真的在暗地里招兵买马,打算一举攻破国都,无奈之下,我只好将逆贼通通斩杀!而公主,只是我带回来送还给国主大人的而已……” 龙啼瑾哪里肯放过凤吟鸾絮的宝贝女儿,她一口咬定是弟弟联合了公主,将被栽赃“谋反”的鬼冥平一杀死,目的,就是得到为倾城公主重选夫婿的机会。 龙啼轩昊沉重的闭上眼睛:姐姐,你为了达到目的就可以这样看待自己的弟弟吗?真是……没什么话好说了。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处死他们!”龙啼瑾冲着一干手下高声喝令,不敢撇头看自己的弟弟。 龙啼轩昊不再沉迷于过往——那份无可替代的姐弟亲情。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把公主毫发无伤的送回国主身边。 男子冲破重围,却在乱箭齐发之际为公主挡下了数十支利箭,霎时,鲜红弥漫。 公主悲吼一声:“不——!” 龙啼瑾怔在原地,呆呆看着倒在血泊当中曾经那抹鲜活的生命。 “爸爸!”静然从角落里冲出,哭喊着奔向自己的父亲。 龙啼轩昊一把推开女儿,叫道:“快走!快走!” “爸爸……爸爸!”小静然哭喊着拉扯父亲的衣角,幼小的面容满是泪水:“爸爸!爸爸!” 倾城的羽睫被打湿,美艳绝俗的脸容溢满惆怅,像摇曳在细雨中的桃花。她起身,从容不迫的走到龙啼瑾面前:“我答应你,和轩昊从这里消失,但是请你放过静然……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我当然不会伤害自己的侄女。”龙啼瑾笑着看向静然。 幼女的眼里,那种笑容绝对是杀戮的征兆,她躲在父亲的衣衫下面,因为恐惧,痛哭不止。 龙啼轩昊抚摸着爱女的头发,禁不住泪如雨下:“对不起,静然……” “这样的话……我答应你就是了……”龙啼瑾抽剑而出,不想倾城竟真的没有闪躲。 女子蹒跚的掉头,走回到轩昊那里,跪下:“至少……让我死在心爱的人身边……” 看着胜似亲母的女人一头栽倒在父亲的身旁、自己的眼前,静然呆住了。 “静儿……”父亲虚弱的声音在耳畔轻响:“国后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找到小公主和小王子……对不起,爸爸……爸爸不能再保护你了……” 满院的桃花在细雨的伴随下飞到这里,为从此安眠的人覆上最后的光彩,那是只有桃花才会拥有的美丽外衣…… 小公主是倾城的妹妹,出生不久便从皇城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凤吟王妃思女成疾,直到静然出生的那一年,产下了小王子,她心里的悲伤才渐渐缓和。然而不久,可怜的王妃再次尝试了人间最大的悲苦——生离,那个俊俏的小王子竟遭遇了与前公主同样的灾祸,从皇城里凭空消失了。 凤吟王妃从此便一病不起,在孤独与愁苦中蹉跎度日。龙啼轩昊和倾城公主死后,她也凄然的离开了人世,那个对她宠爱有加的国主,已经听不到皇城里的哭声了,因为,他在爱妃过世的前一天,走入了月国国主专享的长眠陵园。 而唯一活下来的静然,从此被姑母冠上了“漠水”之姓、背负了“屠戮”之名。本可掌控的命运,也被别人紧紧攥在手里。 那种邪恶的力量与瞳仁融合,硬生生把美丽的黑瞳变作血目,即使,这只是偶尔表露血腥和憎恨的一只眼。 如果不是遇到柳言飘钺,她就不会得到重生,如果不是在流浪的岁月里结识同样可怜的海蓁子,她的生命就不会这样精彩…… 静然的笑容,竟出现在本来的容颜上! 玉灵碧看着洒落在地表的斑斑血痕,突然身子一歪,顺着地面躺了下去。 Chapter 0080 “龙啼瑾,当初在杀你弟弟的时候,你都不会难过吗?”光子不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想那天娇,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尚亲如姐妹,何况是这血浓于水的手足了? 龙啼瑾意识清醒,听了光子的问话后,不禁落下热泪:“当然会心痛,可我又能怎么样呢?” “为了利益,真的可以连良心和亲情都不顾吗?” “不仅仅是个人利益,我在乎的……是整个龙啼家族。在光之国,龙啼姓氏一直居于贵族之末,本想到了月之国就能使一切改变,那时候,唐元纪的人几乎没剩下几个,神无月也风流云散了……我希望自己的家族成为贵族之首,我不能容忍凤吟一族的凌驾!刚巧我又坐在那个位子上,眼前放着一个大好的机会,所以我……必须那么做!在我心里,龙啼才应该是至高无上的!咳咳……咳咳!” 从静然的身躯上,果然出现了疮痍漫布的迹象,以悠和棠烟所言非虚,这个转魂术,真是会让人两败俱伤的术法。 从容跑到电子总站,要求那里的看护术师按照她的话把指示下达出去,不到两分钟,消息便铺天盖地的传至每一个角落。这就是凝光城,宣传效率绝对第一。 应声而来的是风扬、也俊、疾藤、芙菱、宁日潇、化羽六位少主,此外还有一个人,御政宫的旗主、如今财税府的负责人,玉金。 “你自豪于自己创下的辉煌战绩,却不知那是践踏着多少人的生命取得的罪恶!像你这样的战斗者,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静然一面口吐鲜血,一面愤然指责着战魔的恶行。 战魔呸了一口:“元术师还讲这样的话,简直可笑!国家把元术师当成工具,战争的时候推到前线去做盾牌,等战乱结束,就一一的舍弃掉!我只不过是在创造元术师全新的价值!我们不是工具!是可以主宰一切的人!” “你说的对……元术师的确不是工具,他们是战场的英雄,是百姓的支柱……可你有没有想过,就因为有战争,才会酿造这么多悲剧!倘若知道,为什么还视人命如草芥呢?难道在你们这些好战者的心里,战斗真的比别人的生命更重要吗!” “本大爷没心情听你说教!死在这里吧!”战魔拿出几枚乌黑发亮的长针,瞄准静然猛射数发。 静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飞起,而后撞进身后的墙板里。 听见动静,几个守卫术师持着长刀冲了进来,不消片刻,通通成了战魔的手下亡魂。静然甚至不知道这个可怕的男人是怎么出招的,身体的疼痛和意识的紊乱让她眼前一片昏花。 “不行……现在不能倒下,绝对不能让这个人回到凝光城去……唯一的方法,就只有……” “死丫头,还不死心想要大爷我的命吗?看看你那伤痕累累的样子吧,还能做什么?去死吧——” 手诀一出,噬元术势必袭来。 静然咬住嘴唇……对啊,自己已经浑身是伤了,可战魔连一点污痕都没沾到衣服上……想要他死,是不可能了吧…… 风扬化羽聚满柔和能量的手轻轻推出一股暖流,为静然的左臂和其他部位止血。 龙啼瑾说道:“没用的……即使这边治愈了,那边的伤害不断,也还是没用的……咳咳……咳咳……” “不管怎样,先试试吧!”光子把钦原剧毒的解药一股脑倒进龙啼氏嘴巴里,她非常后悔,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的下毒了,现在还让静然跟着一起受苦。 龙啼瑾突然挣扎着起身,疼得抓耳挠腮,她觉得身体里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离一样,呼吸艰难,胸口剧痛。不多时,一口暗红的近乎发黑的血喷薄涌出,散落在光子的衣摆上。 “喂!你没事吧?” “我有办法救她!”棠烟突然跑了过来,搞不清楚她要救的是静然还是龙啼氏,亦或者两个一起救:“静然少主是‘人间道’的‘悲伤’,只有用同为‘人间道’的钥匙才能解救!” “真的吗?”众人看到一线生机,立刻催她:“那赶快找来啊!” “对了,九霄灵佩,只要把四枚合到一起,应该就可以了吧。” 以悠连忙把棠烟手里的三枚和自己的青龙佩合并,顿时,光芒飞溅,四种不同颜色的彩辉缓缓升空,扬起好似凤尾般绚丽的波纹。光芒散尽后,四枚灵佩同时失去颜色,在还没发挥任何效用以前摔在地上。 众人心里一沉,束手无策的绝望扑跃而来。 “怎么?不管用吗?” 大家失望至极,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静然在那边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状况啊?! “不、不不!还有一个办法!”棠烟突然把从容拽到前面,指着她的脑袋说:“从容就是以悠要找的出生在十七年前十月三十一日的那个孩子……也就是‘钥匙’之一!” “这是我……最后的力量了……”静然竖起右手,诀式捏出的刹那插在身上的黑色长针消失不见了。 战魔猛然一惊,重伤少女居然不可思议的站了起来,残破的身躯出现逐步复原的迹象,尤其是流血的伤口,明显开始愈合了。一切剧变从眼前发生,女子毫不艳丽的容貌慢慢走形,并从皮肤上泛起了层层叠叠的金色光辉,一时间,阴暗的宫殿也被照的雪白通亮。 那一刻,静然明如天使。 “你还不知道与转魂术一起栽入我灵魂当中的另外一项技能吧?” “……你什么意思?”战魔抬起胳膊挡住视线,根本没办法去看前方的人。 “灵魂里蕴含着支撑□□的生命能量,一旦消失,灵魂便与肉身永远分离,这是禁术中经常用到的理论,你不会不清楚吧?” “什么?难道你?……”战魔陷入震惊当中,他失声问道:“你要用‘魂烬’?!” 静然略微一怔,随即莞尔笑起:“你居然知道……不过你也应该清楚,在活着的人当中,只有我会用这一招……战魔,今天我如你所说死在这里……不过,也请你一起随行!” 少女阴冷的声音骤响,扑面而来的狂风吹得战魔东倒西歪,他根本不愿相信,这样的力量是从一副残破的身躯和虚弱的灵魂里发出来的。 “燃烧吧!生命之火,愿我与眼前的人一起将生命燃尽、永永远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战魔恼恨的咆哮、咒骂,他才不愿意被一个小丫头就这么收拾掉:“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拉上我!”说罢朝静然猛的发出一记狠拳。 气力冲破她面前的光晕打到身上,方才愈合的伤口再次皮开肉绽。静然痛得皱眉,内心却无比安逸:“这种痛苦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什么?你说从容也是‘人间道’的钥匙?!” 惊异立马把众人的恐惧和担忧覆盖起来,欧也从容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跃上巅峰,有了可以拯救一个人的价值。 可是,她有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再一次被棠烟出卖了,一直视若亲母的女人,就这样屡次做着绝对不会用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事。 “不行!静然不会同意的!”没想到的是,大家都反对:“用一个人的生命去换另一个,就失去了拯救的价值呀。” “从容和静然不一样啊,静然是可以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人,可从容根本不行啊!” 棠烟的转变让大家觉得欣慰,然而要白白牺牲别人的生命,他们是死活都不会答应的。 “人的生命同等重要,没有高低贵贱、有无价值之分,棠烟,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我相信……一定会有的!”不得不称奇,连龙啼瑾都这么说了。她身体里被抽动气血的感觉强烈到无以附加,尽管她竭力不让自己的痛苦从脸上表露出来。 “不,也许有办法……”早就陷入了沉思的宁日潇突然掐断众人的愁绪:“化羽,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需要你的帮忙,还有从容。” …… “请开始吧……”从容躺到地上,这辈子没尝试过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化羽把药棉轻轻盖在她的眼睛上,一股药水的气味流入鼻腔,非常熟悉。 “大家散开,我要撑一个医疗结界,以免细菌入侵。” 随着众人的腾让,淡绿色的方形结界也笼罩在从容还有身旁“静然”少主的头顶。很奇妙的感觉,也很温暖。连麻药都不用打,人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好,开始了!”化羽戴上消毒手套,准备施展她的拿手绝活。 没错,宁日潇少主的办法就是为她们两个互换眼睛,将静然的血目移植到从容的右眼上,用从容自身的眼睛挽救静然伤痕累累的生命。虽是试验,却也没有太大风险。 “对不起了……姑姑……”泪滴从眼角滑落,静然明亮的眸子里充溢着浓浓的哀伤:“即使你杀了父亲,我也还是没有办法……咳咳,但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那双祖母绿般的眼瞳仿若夜云身旁藏匿的晨星,拨开沉重的颜色后,无比清晰的呈现在静然面前。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紧接着场景一换,依稀来到身边的大家像往常那样温柔的笑看着她。每一个人与自己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犹如展开的画卷,逐一呈现在眼前。 水一样流动的美丽光华穿游在静然体间,整个人的肌肤霎时莹白如玉,不知怎么回事,年轻姣好的容貌竟这样浮现了。 战魔捂着头拼命往墙上撞,那种灵魂从体内被慢慢抽离的感觉太过真实,尽管他想尽了办法,迫使力量从身体里拔出。 “没用的……”看着状若疯狂的战魔,静然没有得意,脸上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似于安详的神态:“无论你怎么挣扎,都没有用……战魔啊,你依靠别人的生命能量延长寿命到今天,万万没有想到,你也会有被吸走全部的一天吧……” “可恶!难道你要把我的生命能量吸走、用来延续自己的性命吗?!”战魔这才品尝到被人取走性命的恐惧。 静然摆头:“不是的……这招‘魂烬’是让自身的生命能量与敌人的生命能量碰撞,而后……一起消融殆尽……”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非杀我不可?!而你……就甘心这么白白死掉吗?!”他想不明白,是什么值得这个丫头如此拼命? “我们没有仇怨,可你活着便会造成更多的仇怨,我只是在终止悲剧的发生……至于我自己,死亡不过是期待了很久的事……” 身处此地,极容易产生幻觉,她不止一次看到了恋慕一世的桃花,它们在无声的悲歌里飞舞着,缓缓飘散在血丝纷扬的发间,随风而起,又随风落去。 身体逐渐冷却,血液在慢慢凝固的感觉冲击着大脑,让战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救了:“可恶……我还不想死!我还要战斗!” 静然对战魔的哭喊与咆哮视若无睹,她知道强者有着大于天地的尊严,知道他们从没打算死在谁的手里,然而,她只能淡笑:“死不悔改……” “不行!我必须回去搬救兵!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战魔自以为身强体健,就算少了生命能量,到时候重吸一些也是可以恢复的,没想到静然却抹杀了他最后一线希望:“放弃吧,没用的……‘魂烬’结束于你生命彻彻底底失去之时,然后,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了……而我,根本就没打算在我们死前让术法停止!” “碧大人?碧大人!”玉金叫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玉灵碧,模样十分焦急:“她怎么都叫不醒啊?” “糟糕!”刚刚把两人的眼球互换,化羽就发现静然身上有不妙的现象产生,她扭头,一脸惊恐的问风摩以悠:“静然是不是会用‘魂烬’?!” “的确会用,怎么了?” “她正在同敌人战斗,并且启用了这个术法!” 宁日潇眉头一紧:“‘魂烬’?那可是用之必死的招数啊!” “静然怎么这么糊涂呢!根本就没必要和敌人同归于尽啊!”芙菱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对了!龙啼国主,你也会用的吧!你快阻止她啊!” 龙啼氏早被静然的做法吓到面如灰土了,过了许久才说:“没用的……别说我不会,就是会也阻止不了……‘魂烬’一旦发动,就必须等到施术者的生命能量全部耗尽,也就是说……根本没有挽救的可能了……”用眼珠瞟了瞟身旁不远处的玉灵碧,龙啼氏突然尖声大笑:“啊哈哈哈!四大贵族究竟算什么?只会出叛徒不是吗?神无月天琴原来是幕后主使,居然为了阻止家族辉煌做出那种事情!静然和轩昊几次三番的背叛我!今天还要我和她一起耗尽生命而死!你们说!这叫我怎么甘心啊?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垂死的挣扎,只能这样理解她目前的状态了。 龙啼氏扯起嗓子,使尽浑身力气叫嚷:“可是我不甘心!你们这些家伙真的知道静然非要置我于死地的原因吗?真的知道她要杀死战魔的原因吗?啊?!” “你要说什么?”宁日潇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棠烟更是惊慌失措的扑上来捂她的嘴。 由于只有一只眼睛可用,龙啼氏并没注意扑过来的是哪一个:“你们阻止我也没用!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身为她的同伴,不想知道她的一切吗?” 光子僵在那里,是啊,如果当初知道翎的全部,就不会酿就那日的悲剧了。 “不需要,她的一切我们再清楚不过了,她是无辜的、是冤枉的,不管你说什么,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哦哈哈哈哈!是吗?!”龙啼氏“腾”的坐起来,失控的放声大笑:“你们这些蠢东西给我听清楚了!你们一直尊崇着信仰着仿若神明一样的国主根本就没资格成为这里的王!” “龙啼瑾!你不要再说了!”棠烟不停的阻拦,越是这样龙啼氏叫的就越凶。 这场景让大家不得不心生诧异,人人竖耳倾听,开始好奇她嘴里的“真实”。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棠烟比去开临界之门的时候还要努力和拼命。 龙啼氏反叫回去:“我都快死了!干嘛不说!” “棠烟!让她说!我倒要听听,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栽赃的话要讲!死到临头还不积德,以为我们怕你吗?”光子指住疯癫女人的脸,满目憎意的爆吼着:“有屁快放吧!” “好啊!”龙啼氏起身,朝着天地盟的方向大声呼喊:“玉灵碧是凤吟鸾絮的小女儿!是月之国正统的公主!她的身体里流淌着黑暗术法的能量和血液!你们认为这样的人有资格在光域称王吗?!” Chapter 0081 整个场地在龙啼瑾的咆哮下变得鸦雀无声,人人都望着这个忽然放出惊骇之言的月国女王,一时间,恍惚失神。 半晌过后,玉金结巴着开口:“刚才你说什么?” 见自己的言语果然起到了影响人心的作用,龙啼氏既满足又得意:“玉灵碧啊,她根本不是什么冰之国玉灵家族的后代,她是我们月之国川芫王族的公主,她的生母,就是那个凤吟鸾絮。” “龙啼国主!这话可不能乱讲!你说碧姐是月之国的公主,有什么凭证?!” 这样的胡言本来不具任何可信度,可棠烟一脸焦虑和自责的样子又让大家不得不怀疑此话的真实性了。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你可以永远闭嘴了,国主大人。”宁日潇意识到了令天地崩塌的危机,她目露冷光,示意身后同样领悟了这点并开始蠢蠢欲动的伙伴动手。 岂料玉金猛地冲了过来,挡在龙啼氏身前,眼里的喜悦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我看,还是让她把话说完吧。” 也俊愣了一下,随后用警告的眼神提醒她:“让开。” “别这样嘛,让人家把话说完嘛!”知道这些人不敢轻易对自己出手,玉金很是放心的问龙啼氏:“你说我们国主是月之国公主,有什么证据?” 龙啼氏似乎明白了这些人与玉金之间的微妙关系,于是放心大胆:“她是凤吟鸾絮失踪了的小女儿、倾城公主的妹妹,也就是……静然一直在寻找的人。” “凤吟鸾絮是国主的妃子,为什么她的孩子会丢呢?” 龙啼氏的脸登时雪白,迟疑了片刻才说出真相:“因为……我嫉妒她,所以就想把她的孩子弄出去,让她伤心。” “哦,那么证据到底是什么?” 玉金问的还真详细,光子感觉耳朵都在向外冒火了:“别再问了!听她的胡言乱语干什么!” “不,让她说……相夫光子大人,我劝你不要动手哦,否则就是欺上瞒下、杀人灭口!”玉金笑声不断,还用奉劝的口吻警告她。 光子恨恨的咬住牙,拳头握的吱吱响。 “我本以为那孩子死了,可是后来有人说见过那双眼睛……” “眼睛?什么意思?” “小公主一出生就惊为天人,不仅容貌绝世罕有,连眼睛也是独一无二的。” “国主的眼睛?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啊!”玉金回想着玉灵碧的双眸,除了鲜亮的光辉,与常人并无异处。 “不,举世无双的是她虹膜的颜色。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瞧不出来,那种绿,并不是普通的绿,而是……和祖母绿一模一样的通透。”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也太牵强了,难道凭一双绿眼睛就能断定她的身份?天下之大,什么样的人没有?你怎么知道世上就她一个人有祖母绿色的眼睛呢?” “晴尊眼瞳中的这种绿色的确是绝无仅有的,或许你们没注意过,但是我阅世数十载,所见之人无数,绝对不会看错的!” 一再的证明让否决通通变成了默认,大家走入了举手无措的境地。对这一答案感到满意的莫过于笑容满脸的玉金了,她好像在用神情表示,不管这个龙啼瑾话语里的真实成分有多少,她这一趟算是没白来,凭空得了这么大的一个“宝贝儿”。 然而此时此刻的玉灵碧,只是倒在地上昏昏睡着,对于自己身世的巨变还全然不知。 “所以……静然才一直隐瞒这件事吗?”以悠若有所伤,一切的难以理解都拨云见日了。 “我想那丫头早在看见玉灵碧的第一眼时就认出来了,可是她一直不说,也没告诉你们……”龙啼氏用手杵着地面,忽然间变得轻松无比。 “不仅如此,她还拼命阻止你说出来……”光子呆呆的呢喃了两句,转头看向棠烟。 棠烟捂住双眼,像受不住寒冷一样瑟瑟发抖。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玉灵碧的血统根本无法得到众人的认可,意味着……光之国的国主将要更换,而永远不再会是玉灵碧! 龙啼氏的话说完没多久,她的肌肤便开始僵冷,粗细不一的血管从脸上暴突出来,像烧黑的铁丝线。女人绝望的面朝天空,低低的说道:“真没想到……我会有这一天……” 从嫁到月之国开始,命运的好坏就由不得自己,直至弥留龙啼瑾才恍然醒悟,自己刚刚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才将苦瞒了多年的真相说出……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淡黑色的气流升起、散开,循着水雾蒸发的轨迹。蓦地,黑色气体变换颜色,与之完全相反的灿金光晕笼罩在静然残破不全的身体上,一双黑色眼睛也徐徐张开,仿佛初生时充满了希望和朝气:“碧姐……” 光子一把将人扶起来,心生欢喜:“醒了醒了!宁日潇的办法果然管用!” 宁日潇没有任何表情,眼里甚至有浓重的怆然。 “碧姐呢?”静然的羽睫轻动,唇边溢出一声低唤。 碧好像听到了呼唤,缓缓张开那双举世罕有的眼睛,看到静然含笑的脸,惊喜的泪水一下子涌出:“静然!你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静然看见玉灵碧重焕活力的笑脸,嘴角画上欣慰的弧度:“碧姐……对不起,晴尊袍……我恐怕做不完了……” “不行,你去把它做完,我还等着穿呢!”玉灵碧仿佛预见到结果,痛哭失声。 静然的眼角不住垂泪,但她的笑容纹丝未减:“还有光子。” “嗯?” “我帮助贤报了仇,战魔已经死了……” 相夫光子震惊的看着怀里虚弱不堪的少女:“静然?你……” “咳咳,咳咳……”乌黑的液体从嘴角沁出,涔涔不断:“海蓁子……飘钺……我……我……咳咳……咳咳……” 回想曾经,加入天地盟以前与海蓁子、飘钺同甘共苦的那几年,真像是在大海里面渡船,有平平稳稳的时候,也有大风大浪的一天,然而无论是哪种境遇,都意外的使她欢欣,令她难忘。 “静然……你怎么了?”泪水不知不觉爬满眼眶,玉灵碧握起静然的手,茫然无措:“你是怎么了?手为什么这么冷啊……”明明带着哭音,明明预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可玉灵碧还是不肯面对:“静然,你快振作起来,跟我们大家说说话吧,我们好久都没聊天了……” 静然看着身边一张张充满了关切和忧伤的脸,心满意足……至少,可以将真相永远埋葬,至少,还有你们为我哀悼,为我思念…… 妙玉宫里的桃花纷纷坠落,随风翩跹着,一首悲凉哀婉的乐曲随之奏响,畅谈生命曾经的光辉,悲泣魂灵无法释怀的感伤…… 一朵朵飞越重楼,散播在香消玉殒处,绚烂的桃花,总是在最美好繁茂的盛放时节落败,但是,曾经的辉煌和明艳却永埋记忆,此生不忘。 漠水静然,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都像桃花一样微笑着。 海蓁子从远处跑来,外务府的事务让她没能及时赶到,当抵达的时候,只看到遍地的落红,和冷风中吹奏的哀伤…… “静然?” …… 化羽一把拉住即将离开的玉金,苦苦请求:“玉金大人,千万不要把龙啼国主的话说出去,拜托了!” 玉金看了看她,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光子知道她不会放弃这个毁掉天地盟的机会,抬手要杀,玉金吓得赶忙往化羽身后躲:“你这是杀人灭口!玉灵碧是国主,我们有权知道她的一切!现在秘密揭穿了,我当然要向全天下公布了!” “绝不能让静然白白牺牲!”身后的众少主一致表态,慌得玉金不知道该往哪边躲。 “玉金,如果你真要说出去,我们只能让你永远闭嘴了……”宁日潇口吐此言,是玉金做梦都想不到的。 “静然拼死守护的秘密,怎么能让你这家伙给泄漏出去!”芙菱拔钩相向。 “没错!”光子也上前威胁:“不能用这样的定论毁掉一个国家的王、一个无愧于天地的明主!” 别说他们动手,就是不动手单用气势也能把玉金压个半死了,状况实在太糟了,她不得不弯腰屈服:“好好好!我不说出去就是了!不说出去就是了!” “不行!她一定要死!谁能保证她不会告诉别人呢?”棠烟还记得这个玉金为了钱可以把重要的国库钥匙交给敌人,给点甜头就能卖主求荣,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相信? 鬼冥剑出鞘,朝着玉金的脑袋竖劈过来。 玉金吓得惨叫连连,哭爷爷告奶奶求饶不断。 “谁叫你多嘴的!去死吧!”棠烟相信,只有这个人死掉,秘密才会真正的得以埋葬。 “铛——” “啊——” 鬼冥剑落地的瞬间,棠烟整个身体被斩成两段,突发的血腥惨案吓得从容立刻闭紧双眼。 “不能让你杀死她哦……” 化羽一惊,眼前凭空出现的男子不正是施羽节那天找自己医病的人吗?拥有绝世的美貌,充满诱惑的声音和笑容,满头火红卷发垂至腰际,像来自火族的妖媚贵公子。 “玄若真火?”玉金呆呆望着身穿宽松长衣、体魄健壮的红发男子。 “圣母大人在找你哦。”玄若真火捡起弹开鬼冥剑的火纹红刃:“各位,不好意思,在下现在要带她回去。”一手拎起玉金的后衣领,一手轻松的摇了几下折扇,转瞬之间,形影随风灭去。 玉灵碧看着血泊之中的两截身躯,二话不说伸手使出医疗禁术。 棠烟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笑罢摇头:“不必了……已经来不及了……” “来得及!”玉灵碧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我一定要救活你!” “不要说傻话了,我是光国的重犯,死不足惜……你不要管我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玉灵碧满脸泪痕,哀伤的摇起了头:“我感谢你,是你生出了这么优秀的女儿……以悠为我们国家做出了许多贡献,这多亏了你呀!如果没有你,我们国府怎么会得到这么好的人才呢?所以棠烟,你要自豪的活下去!就算你曾经犯错,我准许你改过自新还不行吗?” 直到这一刻,棠烟才终于正视了玉灵碧的真诚:“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能得到十三禁卫军的认可成为国主……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部下了……”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既然你认同了我这个晴尊!就一定会听话的是不是?”玉灵碧努力让自己释放更多的修复能量,为棠烟把身躯缝合。 可棠烟清楚的很,被拦腰截断的人必然的下场。不知疼痛,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流干:“真是报应啊……我伤害了无辜,如今也死于非命……做人……果然要小心,你对别人做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为什么……我懂得的时候,已经这么晚了……以悠……以悠……” 看不清女儿的脸,但棠烟能够想象那副冰冷的面容下蕴藏着怎样的热忱…… 虽然被怨被恨,但她是了解这个孩子的……她知道,以悠的抱负与忠诚,就像光之国的太阳,永远都凌空高挂。 手,突然被一股温暖的力量紧紧握住了。 “活下去!” 以悠?! 惊喜,让她灰白的脸庞恢复了一丝生气:“以悠……对不起,要你承受这样的痛苦……妈妈……妈妈对不起你……”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都过去了……” “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比其他人做得更好,就可以得到他的心,可是……我终究违背了他的意愿,神无月已成为过去……现在,是你们的天下了……” 以悠没再说话,只是一直抓着母亲的手,隐隐垂泪。 ——天琴,女儿原谅我们了呢,真好,我……这就去……和你见面。 五月细雨,总似有无尽感伤,淡淡的风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凰仙夫人的葬礼举行过后,玉灵碧等天地盟人员一同去为棠烟夫人悼念。 墓碑上,凿刻着“神无月棠烟”五字。 等了许久,都不见以悠过来,还记得她出殡当天冷冰冰的样子。从容真怀疑她到底有没有为此感到痛心,至少自己在棠烟死去的那一刻,有了痛不欲生的感觉。 翌日,按照这里的风俗是要为下葬的死者祭献新鲜花草的,众人早早起床,一一着上素装,准备了马蹄莲还有金盏花。在凝光城北门外等了以悠很久,她都没来,芙菱抱怨着说她没有良心,罪恶再大终究也是母亲。大家苦笑,什么也没说直接乘马车赶往墓地。 路上,从容掀着车窗的帘子看郊外的风景,突然瞥见那一抹火红,先是杀死多多,然后截断棠烟身躯的男子,玄若真火。她不知道那样一张倾国的容颜下隐藏了怎样的一颗心,只是清楚,那应该是她憎恨的仇人,因为他杀死了她心目中十分重要的两个人! 又下雨了,从马车上走下,头顶及时盖过一把精致的纸伞,从容回头,看到紫韵冲着她笑。 “你怎么也来了?” “嗯……”紫韵指了指身后的人,他们面前的墓碑里,安葬着无辜冤死的灵魂。 说起来,这的确是棠烟的过错。 顺着小路走到最上方的台基,那里,就是棠烟的墓处。 诶?是谁站在那里? 一身素衣,胸带白花,手里挽着的花束轻轻放在石碑下面。以悠看着墓碑不发一语,眼里若隐若现着淡淡的忧伤,只是由于下雨,根本看不到她脸上是否有泪。 化羽上前把伞举到她头顶:“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不打伞?” 以悠合下了眼,什么也没说绕过众人朝园外走去…… 濛濛细雨,天空哀鸣,以悠站在辽阔的草地上,仰头,任冰冷的液体从头顶滑落,直至流进心里……雨是眼泪,果然没错…… “接下来是静然了……”到凝光城,沉重的气氛也一路随回。 最悲哀的事,不是无法挽救同伴的生命,而是生命近在眼前,却要眼睁睁看着它消亡殆尽。静然,就是如此。 唯一困惑的只有玉灵碧,她到现在也搞不清楚静然为什么会死,可是大家都明白,那个少女,要带着这个秘密进入坟墓,让它永不见天日。 然诸事无常,圣母大人很快知道了这一真相:玉灵碧,身上流着敌族的血,欺骗了光国民众,成为国主,欺骗了十三禁卫军,取得信任…… 有了这样的把柄,还怕他们不万劫不复吗?圣母感谢上天的安排,让她有机会重振雄风! 从容听说,月国国主和战魔同归于尽的事件在异域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所谓,她现在是光之国的人,仅此而已。 镜中的自己平凡又普通,毫无独特之处,圆脸,不大不小的眼睛,虹膜的黑色不纯不粹,中长的头发松松散散。 紫韵把一只轻巧的黑色小眼罩递给了她:“如果担心被人发现,就用它遮上吧。” 右眼的红光隐隐乍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大放血芒,她可招架不住人们惶恐的对视。稳稳的戴上,正好连同额头也遮挡起来,完美恰当。 紫韵冲着镜子里的从容微笑:“身体恢复的话,明天就开始上班吧。” “不……后天……” “为什么?” “明天……是静然少主的葬礼……” Chapter 0082 太阳彼岸,是一望无垠的雪蓝,零星点缀着洁白的云朵,如栖息的蝴蝶般优雅烂漫。在这里仰望天空,一样可以看得透彻,通常,凝光的结界等于“不存在”。 上主们三三两两的走进来,一座九米高的宫楼,刚刚落建,内部还是空旷无物的,可一诺城主笑着表示,这将是凝光城中最接近完美的建筑。究竟有多完美?大家一时还看不出来。 “在门口看看就行了,内部还在施工,各位就此止步!”一只硕大的绿羽红头鹦鹉扑扑大翅膀降落在一诺肩头。他是近日来最辛苦的,每天除了回北漠城处理事务,就是留在凝光城做监工,他是最优秀的建筑师,凝光城的大部分建筑都是出自他的设计与创造。 “一诺,辛苦了!”玉灵碧的脸色仍有些苍白,可笑容依旧。 千刺飞退几步,在远处把新宫的形状瞧了个彻底。乳白色的菱形琉璃瓦覆盖了大部分墙面,窗的棂饰华美,挑高的门厅前是一扇半透明的平推大门,质地采用最名贵的琼海寒冰玉。整座宫楼没有特别另立的构造,大小面积能和至尊圣殿相提并论,左右分别挨靠着梅园桃庄和千影湖。 “我倒要看看里面是怎么个造法!”千刺飞冲过来,准备一头栽进去。 大鹦鹉圆目一睁,抬喙朝千刺的鼻头啄了一下。 千刺哪里料到,大叫一声吃痛地捂住鼻子:“你干嘛!” 鹦鹉用它独特的嗓音说道:“都说现在不能进了!距离建成还有一段时间,今天在外面看看就行了!” “我偏不!”千刺有意和鹦鹉玩笑,坚决往里冲。 这一诺的元灵兽也不是吃素的,抬爪就能把千刺踢飞:“都说不要闹了!” “啊啊啊!”千刺无比悲惨的落入对面的池塘里。 众人郁闷的看着池塘中央溅起的水花,一脸竖线:“那个……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鹦鹉扇扇翅膀又落到玉灵碧的肩膀上:“就快了就快了!各位不要着急嘛!对了,晴尊大人,这宫建成以后,还希望您能允许在这里追加一层结界!” “我知道,一诺已经和我提过了,其他的上主空缺也需要尽快填满,我们都不希望再发生龙啼国主和棠烟的事……”还有静然,碧在心里默默的追加一句,悲伤这东西,可以“暂停”,却永远衰竭不了。 大家若有所伤的看了碧姐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候木茉转移话题,打破沉寂的局面:“对了,卡卡,追加的结界需要什么特别的力量吗?还是说要和光之结界一样?” “光之结界本就是坚不可摧的,是由于‘意志’还没有达到和能量平齐的标准,才会发生龙啼国主的事件,只有凑齐‘二十四’支撑者的意志才可以完善光之结界,而这二十四,就必须是晴尊和二十三上主,然而在翎少主和静然少主相继去世后,少主之位便从缺两人,城主则等于空缺四人,合计缺少了四分之一的力量,依目前来看,只有在凝光城里再追加一座‘结界碑’并与四神像相连,才能造就相对强大的阻隔力,因为上主一日不全,凝光被破界的危险就依然存在。” “追加的结界碑地点为何选择这里呢?” “是因为四神像的处位和这一点正好又构成了内元结界,而这一点,就是这座新宫当中的‘瑶池’,总之,这种防护是必要的!” “这么看来,在上主全数到位之前,我们只有靠这种力量进行防护了。那么,国库那边又怎么办?还有双月石?”光子还没忘了玉金通敌卖国的事,总觉得该去教训一下,可是一想到那个把柄还攥在对方手里,她就不得不作罢。 木茉更是在心里发愁:“这样的安宁也持续不了多久的,追加结界又有什么用?” 木茉的思绪仿佛慢慢流入其他同僚的心间,是啊,这种安宁还能持续几日?都要看圣母的了。 “各位!我们今天出去做事吧!”玉灵碧愉快的叫出了一句话。 “出去?做什么?”大家还没反应过来。 “你们忘了吗?今天是每月一度的‘义务劳动日’啊!”化羽记得最牢了,这些国家首脑平日里忙碌到无暇出巡民间,只有趁这一天好好体察一番民情了,其实如果可以,他们很愿意常常到人们那里去。 “好啊!”转眼,众人已经换好了轻便的衣裳,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让本少爷好好想想!今天该去哪呢?”也俊掐着下巴故作深沉。 身旁的途倩儿笑道:“现在是春耕忙期,还怕你找不到工作吗!” “走咯!走咯!”芙菱蹦蹦跳跳的抢先跑了出去,其他人也有说有笑依次跟上。 外面的世界春色稍缓,才刚刚是草木扶苏,生机盎然。人们在天还未亮之际便开始下田劳作了,光之国是农牧之国,重视农牧业的发展和扩充。家家有地,人人有粮。 刚才还聚在一堆的上主和副使一到农田,即刻四分五散,那茫茫无边的农耕大地,就如江河湖海一般辽阔,遍眼是望之不尽的深色土壤,点缀着生机勃勃的新绿。 自晴尊即位以来,圣母只有这几天过的最舒服惬意。她亲自迎接刚刚回国的殊容,这位年逾半百、仍旧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是帝圣时期的重臣,圣母为重得有力臂膀欣喜若狂,并把近期最大的“收获”告诉他。 殊容先是惊愕,接着恢复平静:“圣母大人真的要向天下昭告此事?” “当然!”圣母就怕找不到这样的机会呢:“现在是天助我也,殊容,我们同心协力,一举灭掉天地盟如何!这样,天下就又会回到我们手里了!” 殊容没有打断她的喜悦,而是安然如常的说:“这样啊……光之国的百姓再舍不得,也未必会像从前那样尊敬玉灵碧,而月之国的国府更不会放任他们的公主在敌国久留,这么一想,就算玉灵碧不转身投向故国,百姓也安不下心了……真是好机会啊,您是要这么说的吧?” “没错没错!玉灵碧这不正给我带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吗?哈哈哈!哈哈哈!” 殊容已经想象到这几天圣母的状态了,不由心生嘲讽:“圣母大人虽然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可是如果草太脆弱,或是风太猛,说不定会连原来的生存机会也失去了,您……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圣母不解极了:“怎么会是我失去机会?我不明白!” “多说无益,请跟我来……我保证,您一定会打消这些念头。” 圣母揣着满腹的困惑随殊容出了护光城,在光都里最大的一片农地上止步,抬手一指,圣母登时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农人们欢乐的做着劳务,几个年轻的男女挥汗如雨却仍旧一脸喜气,做累了,就直接坐在田地里和农人们说笑谈乐,歇完了,就继续挥锄举耙,周而复始,在日暮到来之前整片农地上充满了欢声和笑语,从未停止片刻。 殊容带着圣母又到了果林、鱼塘、建筑工地等需要劳力的地方去看,几乎处处可见凝光人的身影:“看到了吗?虽然仅仅是国都,可天地盟就有如此的影响力,如果圣母大人处死他们,不知道会为百姓们提供怎样的‘机会’呢?” 话说的圣母不寒而栗,还记得当初国主竞选时她对天地盟出言不逊百姓们差点冲上来索命的样子,还有她的一个手下贵妇出口咒骂天地盟,扬言要“灭尽贱民”后被人乱刀砍死的惨相,以及他们对天地盟和玉灵碧尊敬与崇拜的眼神、模样……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圣母的喜悦感就这样荡然无存了:“难道让我放过他们?将他们放逐出境?没错……这样也等于消灭他们了啊!” “在做这样的决定以前,圣母大人可知道天地盟在国外的影响力?” “……什么影响力?区区小鬼还能把名气传播到外面去不成?” 圣母的蠢相让殊容哭笑不得,如果没有几个左膀右臂和玉灵碧的客气,她绝对活不到现在:“不能否认,这些孩子在十三队长的调教下,个个精英,我出游各国的两年间,听到许多关于天地盟的事迹,以及他们治国有方的才能、爱民如子的气量,每一项都是足以打败御政宫的优势,如果现在将他们放逐出域,很难想像会有多少国家主动聘请他们,等他们帮助了别的国家,您认为您的统治还会有稳固的一天么?他们会怨恨您吧,然后回来发动战乱,他们舍不得让百姓受苦,但您和整个御政宫……就没有把握逃离劫难了吧?”话到这里,圣母脑子再钝也明白了后果的严重性,她急得抓耳挠腮,赶忙向殊容求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您一定要与他们为敌吗?” “我当然也不想,可是我们的立场相差悬殊,就像他们刚才……居然可以和那么贫贱的老百姓在一起干活吃饭!还说说笑笑的,一个国家的上层竟然一点自尊也不要!这要是传到国外也未必是什么美谈吧!”圣母对天地盟和百姓之间亲密的互动一向嗤之以鼻,今天就算殊容不带她看,她也早有耳闻——凝光城的国府成员,向来对百姓犹如亲人,非但没有架子,还把自己弄的和普通人一样,她就是看不起这么自甘堕落的人,是的,她认为这就是自甘堕落。 殊容无奈的叹了口气,心说道:“这就是你永远比不上玉灵碧在百姓心里地位的原因……受人爱戴的王者最高境界,就是与他之下统治的臣民亲如家人,不是高高在上的令人崇拜和敬畏,而是亲切的如同随身移行的影子……” “其实,我的手下们也不错……总不会比天地盟的差啊!”圣母还在那妄想从方方面面完全取代天地盟。 殊容一句话概括:“人气方面,恐怕就是最大的障碍……圣母大人,要我说,您就对这件事佯装不知,天地盟必定对您感恩戴德,此后,您想做什么还怕他们不从吗?最大的砝码……可是那个毫不知情的玉灵碧啊,他们绝对和这里的百姓一样,舍不得让玉灵碧离开王位,到时候,天下一样是您的啊……” 殊容的话让圣母的喜悦逐渐回到脸上,这一次,可是十拿九稳的兴奋了:“好!好极了!与其杀掉他们还是这样能够让我出气!殊容!你真是大功臣!我马上封你做总旗主!地位仅在我之下!” “那么……殊容就叩谢您的恩典了……”虽说如此,可殊容并没打算给她下跪磕头。 今天过的很愉快,至少,是不同以往的欢乐,洋溢在他们脸上的亲切笑容,都透出了浓浓的惬意。那样绝美的景色,赛似明月,过比辰星,足以同朝阳媲美。 “喂喂喂!听说了吗?今晚在千岁街有灯会哦!”芙菱挥着锄头乱比划,圆圆的小脸抹着横七竖八的灰痕。 “是啊!差点都忘了今天是‘春忙节’呢!”途倩儿也好不到哪去,右颊一道大大的叉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心的大笑起来,基本上,没有人还是衣冠整洁的。 “今天还要感谢一个人哦!”玉灵碧把光子身后的洛紫星涵拽了出来:“洛紫也帮了不少忙呢!” “你说的帮忙……是指把抓好的鱼重新倒回池塘?还是把麦种撒到稻田里的那种劳动?”光子无情的泼着冷水。 洛紫星涵傻乎乎的抓头,嘿嘿一乐:“别这么挖苦我嘛!因为我没做过所以不知道啊!” “还狡辩!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吗?居然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光子板着脸教训。 也俊朝洛紫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找机会把自己的“诺言”履行了。 民间的灯会虽然少了许多富贵和华丽,却是清新自然,精巧别致。那一盏盏纸扎的灯笼,绝对比皇城里的霓虹差不到哪去。 “我要这个!还有那个~!嗯!这个也不错~!” 芙菱一路上搜刮彩灯,口袋越来越瘪,身后的梅影成了名副其实的“灯笼人”,气得直抱怨:“等钱花光了看你怎么办!” 洛紫星涵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一个衣服摊前,对着其中一件颜色扎眼的普通衬衫久久注视,芙菱凑过去一看,转身对大家说道:“你看,这样的衣服一定没人买!” 是啊,看惯了光子大师的设计作品,这种毫无特色的衣裳自然成了他们眼里的土货。 月上梢头,已过九时了。众人欢欢喜喜的回归凝光城,聚在至尊圣殿里谈论着今天收获的心得与快乐。 这时候洛紫星涵一下子跳过来,朝着大家挥手:“嗨!大家好啊!” 光子刚想说他发神经,就看到了他身上的衣服——那件芙菱断言绝对不会有人买的土气衬衫,但某人还是一脸的得意:“怎么样,我新买的衣服,很不错吧~” 大家一看,脸登时青了,头顶仿佛垂下数条黑色的线线。 “这审美……你啊,要我怎么放心的把你‘交出去’啊?……”也俊表情纠结的扶住额头,恐怕他教的那一套都被这小子当下酒菜吃了吧。 芙菱看了看不了解大家此刻心境、仍旧美滋滋傻笑的洛紫星涵,颤抖的在光子耳边问:“喂……你真的打算让这个人成为江菱织造的服装师吗?” 光子欲哭无泪的回望着芙菱,一脸“怎么可能”。 “各位上主,圣母大人有请。”进殿来的玉金一句话恍如炸雷,把大家今日的欢喜轰得分毫不剩,圣母召见他们代表了什么,不用说也猜得到。 然而,他们却收获了一个既令人放心又使人担忧的指令,圣母当着毫不知情的玉灵碧的面对诸上主下令:“从今以后,任何事都要听从本圣母的安排,否则‘不该发生的事’也会发生,第一项命令,从现在开始,护光城的某些人可以自由的进出凝光城。” 果然,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本来要处置玉金的想法不得不放弃,当初宁日潇和晴尊准备实施的“撤除御政宫计划”,也成了天方夜谭。 等待他们的,将是无边的地狱?还是更加沉痛的结局? Chapter 0083 “什么?”飘钺撞在身后的玻璃书架上,满眼惊恐:“静然……死了?” 名叫隐瓴的漂亮少女点点头,有些沉重的回答:“是,刚刚传来的消息,人已经入殓并葬到国府墓园了。” 一条晶莹的水色串珠断了线,随同眼泪洒落在地,飘钺喃喃低语:“静然……死了……”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现,初遇静然,是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心灵手巧的女孩会用桃花做出各色糕点,把快要饿死的自己从地狱的边缘拉回。 可是,仅仅两年不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从世界上消失了?纵是飘钺这样坚强的人也承受不了:“那海蓁子呢?她在哪里?静然出事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在?”她拉着隐瓴拼命哭问,突然调转方向朝漆黑的大门跑了过去。 隐瓴惊慌的阻止:“团长!您不要冲动啊!未经天魔大人允许您不能离开这里啊!团长!” “让她去吧~喂~” 这里是军团的机密会议室,空旷的大地光滑如镜,所有的砖瓦都是黑色的,只有正前方一把高背的独椅上空悬挂明灯。场地两边各有十几条高耸的方石柱,高低错落,参差不一。 方才说话的是一个银紫色头发的男子,他站在最矮的石柱上,看不清面貌,只能辨认出声音里的笑意和狡猾:“早晚会发生的,不是么。” “刚刚你们说战魔死了?不太可能吧?他可是十魔里最强的人啊!”另一方石柱上的年轻女子歪着脑袋,满是诧异:“如果是真的,谁下的手呢?” “天地盟少主漠水静然,虽是同归于尽,但能消灭‘十魔’之首,还是很不简单的……”凤吟奕由衷的感叹。 “不可思议的是……我听说,漠水静然算是天地盟里最弱的……”那个笑声里带着狡猾的男子掰了掰手指:“十魔只剩下四个了,算一算,下手的都是如今的这些上主呢……” “有意思……真有意思!这些小鬼,让我觉得很兴奋啊!”凤吟奕身旁的石柱上,那个站立如松的龙啼佐俊突然大笑起来,似乎在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和他们干一架。 “别急嘛……总会有机会的,还是先看看‘叛月’的人怎么表现吧……” 银紫发一说完,年轻女子拿出一个小本:“隐瓴,我的记录没错的话……这回出动的是水无痕尽和连蟒的小组吧?” “是的,是他们。”隐瓴十分吃力的仰起头,冲上面的诸位说:“各位团长,天魔大人快到了。” 已经确定跑入了国都领地——那片距离凝光城不远的白桦林。飘钺气喘吁吁的看着面前静静走来的少女,终于停下了。 微风吹起秀发,那动人犹如深海一样的幽蓝色。 “海……蓁子……” 海蓁子抬头,满眼憔悴,看到两年不见的姐妹竟一丝惊异也没表现出来,甚至不想讲话直接绕过飘钺离去。 “站住!”飘钺喝道,看着止步的海蓁子,问:“静然呢?” 海蓁子不说话也不回头,平寂的仿佛没有涟漪的死水。 飘钺追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使劲的摇:“静然呢?静然呢?” “你到这里来,就是已经知道了吧。”海蓁子不看她,目光一直停留在地上,风一吹,头发混乱的遮住脸颊,也来不及去拨开。此刻的海蓁子苍白如素,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与活力。 “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的保护她?你说过的,只要有你在就绝对不会让她受伤害!可现在呢?她人在哪里?你说呀!”飘钺哭叫着,非要海蓁子把静然交出来,即使知道那是梦里才会实现的事情。 “你已经与我们分道扬镳,静然的事和你无关。”海蓁子含着眼泪冷冰冰打断了飘钺的追问。 “你说什么?”飘钺觉得不可思议,竟从海蓁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你没能遵守诺言!害我再也见不到她!现在还用立场的问题来否决我们之间的友谊吗?” “你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海蓁子抬头,用那双满含悲哀的眼睛逼视飘钺,大声指责:“是谁让静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没有那张报纸,那个栽赃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人提起!就不会让静然被人怀疑!我现在才知道,她是多么的相信你,她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了你,而我是在她死后才知晓一切的。你把她费尽千辛造就的平静一手打破,你在这片本该永远沉寂的死水里重新划出一道涟漪,让整个世界都去注意这个天大的秘密!她要用生命去埋葬的秘密啊!你说!究竟是谁害死她的!” 飘钺已经完全呆滞了,只有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掉。 海蓁子没有哭出声音,至少,已不像在静然遗体旁伏尸痛哭那般强烈:“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静然的事情抖出来?伤害她就能消灭你心中的怨恨吗?”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的!”飘钺声泪俱下,乞求般让海蓁子相信自己。 “她一直都在想着你,她不止一次对我说,在得到上主之位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个最好的伙伴,如果不是有我们这么多人的支撑,她早就跑去找你了,你知道吗?” “海蓁子,你相信我!没错,我的确是要报复天地盟,可是、可是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静然啊!我和你一样,最不忍伤害的就是她,我又怎么会去要她死呢?”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海蓁子埋下头,无比哀痛:“静然去世时我在处理外务府的事情,听说,她最后的心愿,就是见见你……” 心被一把利刃狠狠戳过,飘钺感受着海蓁子看到静然尸身时那种难以抑制的惊惧与疼痛。 她们来到静然的墓碑前,想着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却在这里孤独的沉眠,都泣不成声。 以悠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对着仍欲反抗的贵族联军说道:“你们的梦想是效忠家族,继承传统!可你们并不了解真正的使命是什么!不管是我还是你们的前任族长,甚至是历代的家族统领,我想,都没有人希望看到今天的这一切,我们不是复仇的组织,我们是为国效忠的团体,而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正是与先人们的遗训背道而驰!你们说我不配做神无月家族的人!我看……失格的人是你们才对!” 众人被女王这么一吼,都不出声了。 “神无月家族的使命就是为光国尽忠!作为族长,我正履行着自己的义务……况且,今天的光之国已经不同以往,在这里,我要问你们一句话,有谁愿意跟随我保家卫国?愿意的人可以留下来,不愿意的人我也绝不勉强,放你们出境……可是,谁若再敢打光之国的主意……我一定会让他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牢外的相夫光子倚着栏杆,说实在的,她很佩服以悠不怒自威的个性,要是自己,训别人的同时也几乎喊破了嗓子。她身旁的落痕一直看着头顶上方的星空,心情复杂,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出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他把拳一握,愤怒的气息随即涌出。 “怎么了?落痕?” “少主,我有事出去一下……” 落痕这个沉默型的副使,连敏锐的相夫光子都猜不到他的想法。 且来说从容,在第二个阳光普照的清早,打理好了一切踏上新的征途——去环保局任职。她算是很幸运的,每一座小城都有地方级境务府,境务府之下又包含环保和林业等多个分层机构,而她是在离凝光城不远的“光之术法村”、这座重中之重的国都级环保局里担任一职的,喜悦和紧张感自然在并驾齐驱。 一整排三层小楼,周边环绕小山,偶有清溪流淌、喷泉相傍,环境倒也清幽。 顺着铺满石子的甬路一道走去,最后入院三分,看到了即将工作的地点。把从容引领进去的正是这里的一名在职员工,舞樱其。 正中央方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从容看到了几张新脸孔:一个倚在桌角嗑着瓜子体格稍胖的女孩,一个眼神古怪盯了她半天的高个姑娘,以及两个不时说笑追打满口粗话的男子,再有就是这位妆容别致的舞樱其小姐了:“她就是新来的。” 从容礼貌的低头鞠躬:“大家好,我是欧也从容,请各位多多指教!” 除了嗑瓜子的女孩应了一声再没人搭理她,那两个男的一看新人的尊容更是给了一个无视的背影。 “去那里坐吧!”舞樱其指着旮旯的一套破旧桌椅对从容说。 走过去,从容用手帕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嘿!是多长时间没有打扫,竟然厚成这样! “请问,洗手间在哪里?”无人回应,从容只好自己去找。 刚一出门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到,从容趔趄几步差点跌倒,紧接着听到一声咆哮。 “你没长眼啊!走路怎么不看着点!我新买的鞋子诶!”说罢,咆哮者用力的跺了跺脚。 从容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瞪了她一眼,走进去气哼哼的把皮包往桌上一掼,嘴里还若有似无带着脏话。 从容佯做没听到,转身出了屋子。 当她回到办公室询问自己具体的工作内容时,所有人都告诉她不清楚。也对,这里的工作人员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头领应该还没到吧。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狠厉的咳嗽,从容头还没转过来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干活!你是属猪的吗?你是从猪之国来的吗!” 舞樱其他们捂嘴偷乐,从容冲骂她的人问:“对不起,我今天才到,能不能告诉我具体的工作……” 中年女子绾着一头乌黄的卷发,脸色青白,眼袋之上的眸子狠态毕露,对从容很是不耐烦的叫道:“没看到那里有笤帚和拖布吗?还有你手里的抹布!你的工作就是打扫这里的卫生!” “啊?”从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可我听说自己的工作和他们是一样的啊……” 中年女子的火气立刻窜上头顶:“你是白痴吗?我是这里的领导,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愿意干?不愿意干走人啊!又没人留你!”然后也气哼哼的回到中间那张最大的桌子前,不再理会从容。 最后,从容就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原地,束手无策。 刚刚和她撞在一起的女孩抬眼,满脸鄙夷的冲着新人吆五喝六:“还愣着干什么?去干活啊!傻子。”最后的骂语声音很小,可全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从容虽然个性随和,可从小到大还没有谁会用这样的态度跟她说话,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既不愤怒,也不委屈,只是没办法应付而已。 拾起笤帚和抹布,从容出了门。不一会嗑瓜子的女孩追了出来,笑着和她说:“别和他们生气!他们就是脾气不太好,没有恶意的,你是新来的,等过一阵就好了。” “谢谢你,你是?”从容问这个长相一般个子却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女孩:“你是谁呢?” “我叫化纯,那个阿姨就是我们的领导香玉,平时我们都叫她香玉姐,还有那两个男孩子,一个是垣,另一个叫阿龙,舞樱其你认识了,至于那个凶巴巴的女孩,就是小杏了。” “哦,这样啊……” “好了,我得回去了,你忙吧!”化纯冲从容一笑,转身跑回办公室。 从容叹了一口气,继续打扫卫生。 晚上回到家,四肢已经不听使唤了,从容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能动。 小鱼担心的看着她,问紫韵:“从容姐姐没事吧?好像很累的样子……” 是啊,她现在只有听的力气了。 紫韵摆头叹息,方说:“也难怪,从容在家时养尊处优的,怎么也没干过这么多的劳务啊。” 紫韵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棠烟没来的时候母亲帮着打点一切,来了之后她就更是闲里有闲。让她一天八小时不间断的做家务,她都不敢保证明天这双腿和胳膊会怎么样:“紫……韵……” 紫韵帮从容把眼罩取下来:“怎么了?累坏了是不是?” “我以为……自己可以挣钱了,没想到这么辛苦啊……”说没有心酸是不可能的,想想以后的日子,从容就哭了出来。 “从容,所有人在刚开始工作的时候,都会觉得辛苦,万事开头难,等你习惯了,就一路顺风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啊!我又不是打杂的,为什么要我做所有的卫生打扫呢?甚至还让我去扫厕所,我从没想过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会是这样……”说着泪水已经在向外涌了。 紫韵用手帕替她擦了擦,一脸平和:“你是不是想学习术法?甚至是成为一名元术师?” “是啊……”那是多么神气的职业,肯定比现在做的强上许多! “那么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能适应现在的工作,就永远别想成为一名术师。” “为什么?打扫卫生和成为术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说我不行啊?”从容不服,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嘛! 面对她的反驳紫韵只是微微一笑:“元术师是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就因为这么重要,所以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国家认可的术师就要付出常人所不能承受的代价,甚至……包括生命。越是风光的职业,背后付出的辛劳就越大,而你的工作,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没有发展啊!哪有人靠着打扫卫生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的!” 紫韵的笑容加深一分,从容以为他会斥责自己:“所有成功的人都做过类似的工作,扫厕所、擦皮鞋、帮人整理物品,甚至是去卖鸡蛋、捡垃圾……而这些人最后获得成功,就是因为他们曾经从不计较付出的多少,就像元术师,最初级的任务就是给人打扫卫生,后来才逐步变成保镖、将领甚至是杀手的……不要幻想成为凝光上主那样平步青云的人物,就算是他们,也在得到了地位的同时付出了一定的辛苦,没有什么拥有是白白得到的,只有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才会真正拥有一个前途无量的未来,知道了吗?” 每一句话都深入心底,或许是他很会表达吧。从容就这样任凭他将自己打动:“紫韵这么厉害,也是因为曾经付出了很多辛苦吗?” “不仅是我,小鱼在练习术法的时候,也差点弄瞎了眼睛呢。” 看着那个熟睡中、比自己小上很多却比她付出了更多辛劳的孩子,从容不由心生惭愧:“我这么一个大人竟比不过一个孩子……实在是太差劲了……” Chapter 0084 “事情就是这样,宁日潇,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一大清早宁日潇就被召进了至尊圣殿,玉灵碧真是个精力十足的人,听说过了凌晨才睡,早上四点半已是满脸朝气了:“叫光子和你一起,她也去那里处理一些事情!” 正说着,光子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走了过来:“各位,早……” “看起来很困的样子,要不换人好了!”碧姐欢颜绽放,想到哪说哪。 光子摆了摆手:“不用了,正好去那里处理一下服装展的事……啊……” 宁日潇倒是挺精神的:“那么,晴尊大人,我们这就告退了。” 回到弃忧宫,光子胡乱找了件外套往肩上一披,冲着早已准备就绪的宁日潇说道:“出发吧!” “两位少主,马车已经停在城门外了,一路顺风!”白颜跟到紫恒殿,帮探樱给两人准备行囊。 “少主,请让我一同随行!”落痕一本正经的向宁日潇和相夫光子请示。 光子说道:“不用了,你和探樱留下帮我处理事情,我会保护宁日潇的。” 落痕欲言又止,其实他是想说要保护自己的少主。白颜看在眼里,明在心上:“光子少主,去花之国一路奔波,您和宁日潇少主会需要人照顾的,不如……就让我和落痕一同前往吧!” “可是这边的事情怎么办?”宁日潇问,她和光子单独前行就是为了节省人力资源。 白颜笑道:“我们凝光城人才济济,现在又不是工作的繁忙期,随便从部门里挑两个能干的不就万事大吉了?” “好吧,那就一起走!”光子说着已经迈开了脚步,她有她的任务,宁日潇也自有要完成的事情。 没办法,术法界里常见的交通工具只有马车,不像这些元术师,用跑的用飞的实在不行用元灵兽的,宁日潇不懂这些,只有乘马车来省去时间了。 整间车厢不大,但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铜皮裹着,漆纹饰着,车子的四只大轮也包着金属外皮,前方四匹马拉着,看上去不说华贵至极也算车中翘楚了。 “对了,一大早上碧姐就和你嘀嘀咕咕,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啊?”光子问宁日潇,由于车轮巨大且落痕的驾驶技术不错,所以就跟在平地上没什么差别。 “碧姐没告诉你们吗?” “你是说……这次去花之国是为了……” “没错。”宁日潇一边看着车窗外投射下来的云影一边回答:“这一届的选考,只有一人通过上主的资格测试,可是那个人到现在也没出现,报表上显示是花之国峰季城的一名女子,所以这次,晴尊大人要我把人接回光域……” 光子听了好不吃惊:“那个人到现在还没出现?怎么都没听以悠说呢?” “这次接人就是以悠提议的,可是她工作太忙,我就主动请缨了。” “真没想到,到了今天居然还有人能通过上主的资格评定……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白颜已经在畅想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位人物了,纵然有千万人夸赞自己聪明伶俐,也终究达不到上主的水准,所以从很早开始,白颜等副使就认定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出现像当今上主这样的人物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很令人期待啊!”光子又何尝不感到兴奋,现在的上主同伴们,都是当初打天下时结交的,如果能再纳一人进入,新鲜感必定十足! 就在宁日潇的马车刚刚驾出国都城,另一辆马车就停在了护光城不远的枫树下,从车上依次走下两名衣着靓丽的女性。 “两位,这边请。”负责引领的人带她们去见圣母大人。 不久,二人转变方向,直接朝凝光城抬头挺胸的走了去…… 碧的钢笔掉在地上,呆呆的问:“你说……你是新来的城主?” “是的!”女子扬起笑容满满的脸,这才看得清,一张不大的脸上脂浓粉厚,头发做成俏丽的波浪状斜披在肩头,苗条的身材配上一袭性感十足的紧身长裙,脚蹬一双长筒白靴显得个子高挑,她身边的女子相貌成熟,打扮的更像是一位久经商场的职业女性。 “原来是圣母大人叫你过来的,你叫什么名字?”碧看她们总觉得眼熟,又实在想不起来。 “我叫寒苇裳,她是硫琅如风,是圣母大人要我来继任城主之位的!” 碧点了点头说:“可是,我们已经派人去接新的城主了,寒苇小姐是不是弄错了呢?还是说……你应聘的是其他的职务?” “不会弄错的,您看这个……”寒苇裳不紧不慢的从挎包里掏出一张厚厚的纸。 碧定眼一瞧,原来真的是花之国国府的举荐书,上面明确表示要这个女人继任城主之职。事有蹊跷,玉灵碧只好让玉金先把人带回她的金钗宫,暂缓安置。玉金应声而退,随手拿走了殿门边摆放的迷你古琴放音器。 “以悠,你是不是弄错了呢?寒苇裳有花之国国府的举荐书,而秋暮灵到现在也没出现啊!” “不会错的!”以悠反反复复看着寒苇裳拿来的证明,倍感奇怪:“可是,这个也是真的……” “会不会是秋暮灵出了事,而花之国又怕和我们不好交代,所以就另派了一个人过来?”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也万万不会答应的。别说记录里没出现过寒苇裳这个人,就算真的有,我们也不可能把职责交给一个并未通过测验的人。晴尊大人,这事情不太对劲,我这就去调查,三小时之内给您答复!” 事情巧到一块去了,寒苇裳进去不长时间,天禁会议厅的诸位接到报告,说圣母看中的另一个人也要进入凝光城,只有在座上主们知道是怎么回事,玉灵碧歪着脑袋问:“我好像没说要选人进来呀!” “啊!碧姐,是这样的,凝光城打理内务的人手不够,所以我们就发出倡议,要圣母大人帮忙找合适的人选,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啊哈哈……”反应快的木茉赶忙接话。 千刺在一旁附和:“是啊,大姐,这种小事你就别操心了!有我们呢!” “是这样啊!”玉灵碧笑起来,众人紧张的反应,本来是很值得人怀疑的,可她就是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好了!言归正传!大姐继续开会吧!”风扬瞅了一眼胆战心惊的诸位,看来,大家还不太适应现在的状况啊。 第二天一早,以悠在御政宫、天地盟两方聚集的国会上宣布,凝光城的新进成员分别是寒苇裳和落月啼小婉,而丝毫不提及上主继任之事。 圣母果然不放过这个空当:“怎么?以悠,人家都把证明书拿来了,难道你想蒙混过关吗?”眼神里发出的警告仿佛在说:给我小心着点,现在的你们可不是实至名归的掌权者了!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以悠更是不慌不忙,全然不去畏惧圣母的威胁:“我的意思是先考察一下她们的工作能力,如果就这么直接授予职务,想必传出去对圣母大人的名声也有损……” 圣母被噎得不知道怎么回驳,众旗主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天地盟的人突然间对圣母的旨意这么顺从了? 以悠大概猜到,玉金只把秘密告诉圣母一人的用意了:“怎么样,就这么办吧!” 圣母还能怎么样,这少主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听说就在刚刚她收复了所有的贵族叛党,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给光国卖命,想到这,对于自己拿到的把柄也不免失去信心,本来她就不是很愿意招惹风摩以悠这样的人。 秋依看在眼里,笑在脸上。 一夜奔波,总算在晌午之前赶到了花之国,徒步计算,至少要花三天时间。 “我先陪你去峰季城找新任城主!”光子不由分说吩咐落痕改变路线。 “没问题吗?江菱织造的事情也很忙吧!” 宁日潇并没打算耽误她的时间,光子却满不在乎:“总不能让你和白颜两个人去,这里不比光之国,是很危险的。” “说是去接新城主,可峰季城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呢?”白颜拿着花国地图犯愁。 宁日潇淡淡一句,早就十拿九稳了:“我知道地址。” 峰季城,在花之国的东北方向,是一座面积辽阔且气候干燥的大城,进入之后首先看到的是花之国的标志性建筑——六足聚宝盆。 道路上车马行人熙熙攘攘,光子只好把马车停在角落,和宁日潇步行进入居民区。 “这里的感觉都和光之国不同啊……”白颜好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习惯于光之国的人文环境都让她忘记这个繁华国度的一草一木了。 光子想起来:“白颜在信鸟村工作的时候常常接到来这里的任务吧!” “是啊!”白颜看着川流不息的人马感叹:“信鸟村经常派我们这些采话员出去做采访任务,来花之国是家常便饭,只是我很久没到过这里了……从以前开始,这里给我的最大感觉就是人多……现在看来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前面有家餐饮店!进去坐坐!”光子眼神一亮,二话不说飞奔过去,接连点了□□道菜。 “吃得完吗?”宁日潇有点怀疑自己的饭量。 “四个人怎么吃不完呢!”光子一手用勺一手拿筷,左右开弓,整张桌上属她吃的豪爽。 落痕举杯饮茶,突然用余光瞟向斜下方的一张桌子。那张桌只坐了三个人,两个人背对着,只有一名男子右手托腮,嘴边含笑对着相夫光子目不转睛。的确,别看她吃的不够斯文,可丝毫没减少自身带有的动人气质。 落痕的眉拧了拧,他暴露的敌意使对方的笑容更深。银紫色翘发,脑后垂出一截又短又小的辫子,英俊的脸上只有那双浅紫的凤目和眼角下一小朵黑色的荼蘼花醒人夺目。落痕见他笑的不怀好意,尤其还是对着自己最重视的光子少主,警觉倍增。 白颜发觉到落痕的反常:“怎么了?落痕?” “没什么。”落痕扭回头,继续面无表情的喝茶。 “不早了!我们直接去找秋暮灵吧!” 酒足饭饱,相夫光子拉着宁日潇的手出了店门,白颜付完钱也紧随其后,落痕冷冷的回视了一眼那个对着光子笑意浓浓的人,看来,少主一走,他就要离开了。 “少主,你要小心,我怀疑我们被人盯上了。”落痕对三个女孩无比认真的说。 宁日潇神色不改:“你是说坐在我们斜下方那张桌旁的银发男子?” “你也看到了?!”落痕觉得惊讶,宁日潇居然不动声色的察觉出来了。 “这次的行动隐蔽,而且决定突然,八成是本土的人发现生面孔觉得好奇吧。” “是啊,听说这里的男人都是见到美女就不会扭头的类型,你不要想太多啦,落痕!”白颜的声音逐渐压低:“告诉你们哦!花之国的名字来历并不是因为这里百花盛开,而是他们的人有共同的特点,心机极重,肠子花花!” 光子扑哧一乐:“你这丫头真敢说啊!小心让这些花花肠子把你逮了去!别忘了这里可是人贩子圣地啊!” 白颜一捂嘴:“呀!我忘记了!” “噗哈哈哈哈!” 越过光子一行人,不远处,那个银发男子依然紧跟在后,眼放精芒,嘴角浮出一抹若有似无的阴笑。 按照地址,宁日潇很快确定了秋暮灵的住处,是在贫旧居民区的一幢小楼里,最底层,门上好像还挂着白花花的东西。 “落痕,你和白颜带着马车在外面等我们。”宁日潇吩咐。 落痕反对:“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和你们进去吧!” “有我呢,担心什么!”光子赞同宁日潇的话:“你保护白颜吧,我们去去就来。” “铛铛铛!”敲着这么破旧的板门让光子想起曾经过苦日子的时候,开门的是一个头戴白花的女人,光子说明了来意,被迎接进去。 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她和宁日潇都僵住了。 “呼呵呵……”银发的男子倚在墙边,一边笑一边把一个小型通讯器戴在耳朵上:“喂喂~是我,古幕,已经确定目标进入秋家了……哦呀哦呀,不要这么说啦……喂、喂喂?”迟疑片刻,才咧嘴一笑:“竟然不说一声就挂了……呼呵呵……” Chapter 0085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前厅中挤满了身穿素服胸带白花的人,八□□九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谈论什么,顺着台阶上去,只见整座厅堂挂满了白色的布带和纸花,正中间的墙壁上用黑色的笔勾勒出一个大大的“祭”字,大字下方的供桌上,除却贡品和香炉最为醒目的就是那张女人的黑白照片。 “这里出什么事了?”光子立刻拉住一个人问,她们都有不好的预感。 “唉,是这家的女儿过世了。”邻居们无奈的叹了口气。 光子和宁日潇同时瞠大眼睛,随着一阵悲泣的哭声她们看到了灵前的一个妇人,扶桌大哭,不能自已。 “这是秋家没有错啊……难道真的是?”光子顺着照片看到下面的牌位,几个小字夺目刺眼。 ————“秋氏暮灵之牌位”———— “秋暮灵……死了?”二人在震惊中呆滞了好久,这才知道,她们要接的新城主早在两天前就因病过世了,去时年仅二十五岁。 “阿流啊,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哭有什么用呢!”妇人身边的邻居亲朋不停劝慰。 秋暮灵的母亲含着眼泪说:“虽然她平时不懂事,还很能闯祸,但毕竟是我的女儿啊!不管她对我们多么的不孝顺,多么的没良心,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呜……” 宁日潇和相夫光子上前说明来意,在场之人立刻对两人“刮目相看”,那长相酷似光子母亲的妇人却突然板起脸说:“两位大人不要说笑了,我们家暮灵我比谁都清楚,她要才没才要德没德,怎么可能是国府看中的人?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说罢又大哭起来:“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啊!就算她丧尽天良,不也是我的亲骨肉吗?呜……” “你就别再说了。”其中一个女人小声劝道:“人都死了,你再不满也没必要提了,我们都知道她是怎样的人,死了就当过去了,啊……” 感觉所有的关心都围绕着死者的母亲,宁日潇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愤怒,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当看到众人只是悲伤而不是愤怒的时候,她打从心底泛出一股怨气,用力晃了晃头,宁日潇对光子说:“我们今天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 就在众人都劝慰秋暮灵母亲“不要记恨你的女儿了,她再不好人死了又能怎样”时,一只瘦弱的白色小狗闯进厅堂,朝秋暮灵母亲的方向拼命吼叫,险些扑上来咬人,一个中年男子厌恶的挥着手:“赶快带走赶快带走!谁家的狗啊!”说着招呼了几个大汉拎起小狗的耳朵要把它丢出去。 宁日潇浑身一颤,突然不受控制似的追出去把小狗抢了下来,抱在怀里不肯松开。 “宁日潇!”在光子的提醒下,少女才恢复理智把狗儿放到地上。 小狗落地以后,继续朝暮灵的母亲和其他吊唁者狂吠,一双发红的眼睛湿湿润润,叫声里仿佛充满了冤屈跟怨恨,至少,宁日潇察觉出来了。 光子觉得宁日潇和这小家伙都不对劲,只好笑着和在场的人说:“真不好意思,我们还有别的事,先离开了!”言罢给了宁日潇一个眼色,抱起小狗快步走出房门。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脱离了那块溢满悲伤的地方,光子觉得外面的空气比较容易呼吸,同时对宁日潇的冲动行为表示不解:“刚才你没看见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我们的身上了吗?说好不能引人注意的!最好连花之国的国府都不要惊动啊!”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白颜看着一脸窘急的光子还有呆呆木木的宁日潇,担心不已。 “发现敌人了吗?”落痕一脸警惕。 “唉!”光子重重的叹了口气:“真不凑巧,刚来就接到这么糟糕的消息。新城主秋暮灵已经在两天前过世了,呆会可能就要出殡了。” 真是令人吃惊的消息,两个副使也有些傻眼。 “宁日潇,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应该马上把事情报告给碧姐,真是的!花之国国府是干什么吃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去通知我们!害我们白跑一趟!” “不……不白跑……不会白来的……”宁日潇盯着某个方向,目光木然。 “你到底怎么了啊?” 光子话还没问完,宁日潇又不受控制似的往秋家跑,这可急坏了白颜:“小姐!小姐!” “落痕,你和白颜在这里等着,我去追她!”光子把小狗往落痕怀里一塞,也掉头跟了过去。 人走的差不多了,这家人决定明天给女儿出殡。收拾房屋的时候,妇人从角落搬出一摞旧到发黄的纸,拿到灵前的火盆边准备烧掉,光子觉得奇怪,焚烧用的纸一向有固定规格,不可以随便乱取的啊,尤其是花之国这种比较迷信的地方。 “阿姨,暮灵走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光子上前问烧纸的妇人。 妇人头也没抬直接回应:“什么都没说,还有什么好说的,人一死,说什么都没用了。” 胸口猛然被钢刀刺穿一般,宁日潇痛苦的伏在地上,呼呼直喘。光子一惊,转身把人扶了起来:“你怎么了?” 宁日潇脸色发白,一双紫目失神涣散,浑身冷汗直流:“喂!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宁日潇!”光子一边用手拍她的脸一边跟身旁的人要水。 水沾湿嘴唇,宁日潇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那个……给我……我要那个……” 光子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妇人正欲烧掉的那摞纸,尽管不解也来不急多问:“阿姨,你能不能把这个给我?” 光子向暮灵的母亲请示,妇人听罢提防的看了两人一眼,接着把纸胡乱的往身后掖,一脸不耐烦:“这是我们要烧的东西!给你们干什么!” “给我……给我!快给我!”宁日潇竭尽力气嘶喊出声,那脸色惨淡的已经不能看了。 光子从没见过宁日潇失控成这样,顾不得其他了,狠狠冲那妇人说道:“给我!” 被少女这么一吼,妇人顿时吓愣了。光子看了看她,很不客气的把那摞厚厚的纸放到怀里,一面扶着几乎昏厥的宁日潇从秋家离开。 宁日潇张开眼,视线的迷蒙逐渐变的清晰了。 “你醒了?”白颜和光子守在床边,一刻未离:“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就是太累了,没什么大碍。” 相夫光子略懂一点医疗知识,这一路奔波劳顿,像宁日潇这样柔弱的体质吃不消也是正常的,可宁日潇自己不这么认为:“光子……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光子是何等敏锐之人,连她都摇头说没有,宁日潇也就不再怀疑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躺一会就好,你去忙你的吧,有白颜陪着我呢。” 光子看看时间,起身要走:“我也得走了,这里的江菱织造等我过去呢!后天还要赶回本国开办服装展,不能再耽误了!这样吧,落痕留下,保护你们两个平安回到光之国,我一个人去那边!” 落痕阻拦:“请允许我随您一起去!” “说什么傻话!”光子立刻拒绝:“你走了谁保护她们两个!” “可我是您的护卫……”落痕低声低气的说。 光子发出一声叹息:“既是我的护卫就要听从我的指示,我现在要你把她们安然无恙的带回光之国,听到没有!” “是!落痕领命!”少年不再抗拒,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委派。 玉盘投下的银色犹如雪纱冰练,飘逸在这片并不算美丽的国土上,这个国家,只有经济的发达,人心的难测,如果想要置身在净土之中,只能从梦里寻找了。 宁日潇叫落痕陪白颜去夜市买第二天上路需要的东西,自己则一个人留在房间,她并不觉得孤单,就和许多凝光城的冷漠之人一样,群聚也可以,独身也无所谓。光子向秋暮灵母亲索要的纸还放在桌子上,反正闲着也无聊,随身带的书籍她已经都倒背如流,再看也没意思了,不如……就看看那里面的东西好了。 映着昏暗的烛光,宁日潇翻开了第一本装订的册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文字的最上方、那四个娟秀清挺的小字“彼岸千年”,接着,在第二行用更小的字体写着一首神国风格的小诗: “冷风残烛泪,花间香逝魂。 恐待明朝日,此生不留痕。” 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悸动,这样浅显易懂的诗,居然有让自己继续读下去的欲望,以往对文字的高要求仿佛都不翼而飞,小诗的下端,似乎是正文的开头,写着这样的几句话:“我站在忘川彼岸,远远看着火色的绯红,那泣血一样的光辉,是我此生凝憾的宿命……” 不知读到了何时,进入梦乡都是无知无觉的。 恍惚中,自己竟身处在一片无垠的花海里,粉做绒毯红做缀,蜂蝶舞艳。 “这是哪?”宁日潇四下环顾,只见空无一人,是梦么?是梦的话为什么闻得到花香,听得见蜂鸣? “帮我……帮我……” 一个声音缓缓飘来,宁日潇睁大眼睛回头,看到一个清秀的女子满脸哀怨的望着自己,眼里的光平和而忧伤。 “你是……秋暮灵?”宁日潇讶异的看着女子,她点了点头。 “你要我帮你?你要我怎么帮你?为什么帮你?”宁日潇有一肚子的疑问,可女子只是默默的垂泪。 宁日潇再三追问,秋暮灵只说了一句话:“我是冤枉的……” 身影逐渐如水般模糊,最后彻底在瞳孔中消失,那份哀怨,那份凄凉压的宁日潇透不过气,秋暮灵!秋暮灵! 呼喊着她的名字从梦中醒来,白颜和落痕已经回来了,满眼困惑的注视着惊醒般的宁日潇:“少主,您没事吧!” 烛火换成明灯,窗外月色依旧。 是梦……宁日潇肯定,可是:“世界上真有如此奇异的事吗?刚刚好像真的是在另一个空间里游荡,如果是那样,就不是梦,那么秋暮灵就是灵魂……一个受冤的灵魂居然没有对我恶行相向……而如果是梦,为什么……她要托付给我呢?” 宁日潇晃晃头,或许真是自己的疑心病在作祟……不!不对呀!受冤?!这两个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意识里?单凭一个影子说出子虚乌有的话,为什么就有如此的真实感?为什么让自己一点也没怀疑它的虚假性?! 看着眼色连变的宁日潇,白颜心急如焚:“落痕,我们赶快上路吧!我想让化羽少主给她好好看看啊!” “我这就去准备!” 落痕自是不敢耽误,转身要走,被宁日潇一声叫住:“等等!” “少主?!” 宁日潇公布了令人大吃一惊的决定:“我要留下来!彻底把秋暮灵的事调查清楚!” “为什么呀?秋暮灵是病死的,还有什么好调查的?应该赶快回去和晴尊大人当面说清楚啊!”白颜蹲在宁日潇脚下,一脸焦灼和忧恐。 “白颜……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灭的意念’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知道……迷信的话不该说,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好强烈……实话告诉你们,就在刚才,我看到秋暮灵了……” “?!” “不管是真是假,她一定有要表达的意念,可她死了……人一死,许多事情就会被埋葬,但是,如果意念太过强烈,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少主大人,虽然我一向支持您的决定,可这次我真的不明白,您到底是怎么了?”白颜根本不理解宁日潇究竟是在怎样的一种情况里挣扎:“以前您给一些事情下定论,是因为有了十足的把握,可这一次……您究竟是如何得到定义的呢?如果只是凭感觉,恐怕难以证明什么事实啊!” “所以,我才要去寻找……精准无误的答案……” 看少主意志坚定,白颜和落痕也就没再说什么,不过白颜还是暗暗决定,要给宁日潇找个最好的医生彻底检查一遍。 第二天的丧礼,宁日潇如期参加,一路上都没发生什么异常,可是回到旅店,那种奇异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一次,意识催促着自己把秋暮灵的文字继续看下去。 果然就和昨夜一样,字一入眼,便连同思绪深深的陷入其中……不久,宁日潇把册子盖上,满意的合眼一笑:“好久没读过这么精彩的文字了……” Chapter 0086 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一夜都坐在桌前,脚边的小狗儿用舌尖轻轻□□着裤脚,犹如在和熟悉的主人撒娇。宁日潇泛起微笑,这条小狗多么像曾经陪伴过自己的雪苗儿和冰点儿啊,它们也是那样的小,雪白的毛,温驯的性情。 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宁日潇把小狗抱进怀里:“你叫什么?” 小狗弱弱的叫了两声,用小脸轻轻蹭宁日潇的手腕,柔柔的,那种感觉非常温暖,宁日潇甚至怀疑它就是曾经的那只狗:“你当时为什么要冲那么多人叫呢?是因为秋暮灵么……你的主人是她么?” 宁日潇只是有感而发,知道这小家伙不可能回答,谁料想它突然跳回地上,冲着宁日潇嗷嗷乱叫,到最后,眼角竟溢出了一滴水状的东西,那种哀怨和悲屈深深撼动着宁日潇。她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尽管不排斥,也还是会觉得惊异。从小狗的目光和叫声里宁日潇捕捉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哀怨和委屈,它不会讲话,就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吗? 按住晃动不安的心,宁日潇轻轻的把它举起来,问:“我知道,你听得懂……告诉我,你的主人有什么冤屈?她到底经历了哪些事情?” 小狗的眼角越发湿润,珠眸也滚亮滚亮的,那种想说说不出的艰难让宁日潇心中感伤:“不用急,我会让你‘说’出你想说的话的。” 小生命轻轻的哀唤着,仿佛在感激宁日潇这份难能可贵的理解。 可宁日潇还是有点犯愁,白颜说的没错,毕竟凭感觉判断还是太牵强了,况且还是和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狗…… “我叫你冰点儿好不好?”宁日潇抚摸着它单薄而雪白的毛,听到它类似于回答的叫声之后才温和一笑:“不过,我还是要去寻找,秋暮灵的真实……” 秋暮灵的学校、她的家人、她的同学和朋友都需要彻底的了解,宁日潇对于这些并不觉得困难,唯一困难的是怎样避开那些“视线” ————她知道,只要离开凝光城,随时都可能成为他人的猎物。 “飘钺团长,你回来了?”直到柳言飘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冰影军团的据点,隐瓴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以后可不要再乱跑了!刚刚开会天魔大人问起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对不起……” “你怎么了?” “隐瓴……静然是我害死的对不对?”飘钺把头垂的低低的,不让人看她哭红的双眼。 隐瓴迟疑了一下,才略显沉重的说:“你只是无意的……” “可是、可是她一定恨死我了!海蓁子也恨死我了……为什么我会弄成现在这样?我从来不想像现在这样的!隐瓴!”在这里她没有另外的依靠,唯一可以让自己发泄悲伤的地方就是隐瓴的怀抱。 轻轻拍她的肩膀,隐瓴低垂的双目渐渐湿润:“不要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懊恼也没有用。还是想想,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吧……” 飘钺只是哭,连那个银发男子从身边走过都没有察觉:“哦呀哦呀~小钺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让哥哥帮你教训他~” 隐瓴偷偷瞪了他一眼,一脸春风似的笑,若隐若现的狡诈和阴险,鬼才信他是诚心要帮忙的! 果然,银紫发在送入口中一粒樱桃后,脸上的笑意逐渐减淡:“最近还是不要乱跑比较好哦……尤其是在天魔大人和第一战神没有批准的情况下……呼呵呵。” “话说到这,敢问古幕团长今天跑到哪里去了呢?”隐瓴一边轻拍飘钺的肩以示安慰一边不客气的问。 古幕又扬眉一笑:“啊~~发现了一只不错的猎物,我正想怎么样把她擒拿在手呢~~呼呵呵!” 隐瓴大概不喜欢这位帅哥“呼呵呵”的笑法,拉着柳言飘钺朝边远的角落走去……那里,是属于柳言飘钺的房间,同样的阴暗无光,同样代表着冰影军团的颜色。 一入金钗宫,玉金就巴不得把城里的好东西都搬过来,果米天香新到的蔬果她不要,偏去蔬果林棚摘那些鲜嫩还未全熟的,摆设的花卉也不要送过来的,偏去折树上含苞待放的骨朵枝……并且,每天都宾客满园,热闹喧哗的仿佛举行宴会一般。 这日,她玩的起兴,拜托弱水帮她再去要几只烤羊和卤牛,就是那稀有的美食果子狸也在收入范围之内。 负责掌管凝光城内勤杂务的是副使之一的妙雪,小姑娘为难的回绝道:“不能再取了,凝光城有规定,每天的支出不能超过规定数额,今天玉金大人已经严重超出取量范围了,再这样下去其他大人就没东西吃了。” 弱水冷哼一声:“开什么玩笑!狗都知道凝光城就是大吃大喝奢侈无度的地方!你现在跟我玩节省这一套不就是嫌我们是外人吗?真不自量力!这里的晴尊和上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凭什么阻拦!” 妙雪不改初衷:“总之,弱水小姐不能再取走任何东西了。” “你不许?你不许好使吗?”弱水瞪圆两眼,向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玉金保镖发出命令:“给我进去拿!不用客气!她爱记让她随便记!我今天就拿了看他们能怎么样吧!” “是!”几个大汉疯冲进去,像抢劫一样搜刮所见之物。 妙雪眼见就要出事,一时情急只好跑去搬救兵。 “少主少主不好了!”她就近只找到了荷颜宫,连门都不及敲就冲了进去。 梅影吓了一跳,有些不高兴:“臭丫头!连门都不敲!小心我揍你!” “芙菱少主!不、不好了!” 妙雪眼角还挂着眼泪,芙菱一看,赶忙问:“怎么了?” “弱水小姐奉玉金大人的命令到‘浅素馆’取烤羊和卤牛,今天已经是第五次了,凝光城规定每日的供出量有限,我不让,她就带着人硬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这样的事!”芙菱一桌子拍起来:“这还了得!” “不仅如此,除了浅素馆,还有‘蔬果林棚’、‘梅园桃庄’、‘菱香稻村’……好多地方的执行者都来报告,玉金大人今天的总取量已经严重超额了……凝光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梅影一听也急了,边用手帕帮妙雪擦泪边说:“这些人也太狗仗人势了!芙菱!明天就和国主说撤掉这个假少主吧!他们实在不配啊!” 芙菱本来火大,可一想到这关系着玉灵碧能不能继续做国主就开始犹豫了。 梅影急的跳脚:“你怎么了!这些人这么过分你都不去管管吗?!” “我……”芙菱低着头,拳握的吱吱响,该怎么办?为了碧姐,明明和大家说好绝对不再和御政宫起冲突的。 弱水满载而归,一脸得意的向玉金还有众位宾客炫耀:“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请诸位随意享用!” 被装点到豪华至极的金钗宫顿时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然后,狂欢继续。 云珠和蝉织在打扫云浮珍珠的时候,发现厅子里的花瓶一只接一只的少,好生奇怪。 这时候两个女人横冲进来,对两个柔弱的姑娘大喊道:“玉金大人有令!从今天开始云浮珍珠的管理就交给我们二人了!你们两个打扫完就出去看门吧!” “可是,我们还要给各位大人准备午膳啊!” “午膳我们会准备的!你们马上出去!”一边吼一边把人推搡到了外面,并把门牢牢锁住。 云珠缩在角落,不知道如何是好,蝉织想了想:“凝光城一定出事了!云珠,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人问问看!” “嗯!”云珠乖乖的点头,整日在这僻静的城堡里工作,除了会遇到偶尔来聊天吃饭的上主,几乎什么消息都听不到。城里像云浮珍珠这样僻静难找的地方有很多,除非通过广播传送消息,否则大人们那里发生了什么根本就无从知道。 蝉织跑了几个来回,腿都累软了,得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什么储楼的“十二金盏木雕”没有啦、“卿绒坊”百匹的真丝绸缎不见啦、“浅素馆”千斤的上等官燕被人强行带走啦……负责看管的执行者们都叫苦不迭,这样下去,凝光城里可使可用的东西非挥霍空不可。上主们自然也接到了不少部下的报告,就是没一个出来管的。 从容正在浇园子里面的花圃,突然看到阿龙欢天喜地的往里跑,接着拉住小杏桑平她们出了环保局。问紧随其后的化纯,她一脸高兴的告诉从容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凝光城的“常客”了,搞的从容以为凝光城改变制度,即将对外开放呢。 香玉姐打扮的花枝招展,吩咐从容把工作做好以后就可以下班了。 真是奇了怪了,今儿什么日子,怎么大伙都兴致勃勃的往外跑呢:“管他呢!我先歇会再说!”反正现在局里没人,从容把笤帚一丢,干脆坐在亭子里吹风看水,这儿的景色也不错,还方便望望天边的云彩。 一阵温暖的气息扑面拂来,继而是淡淡的花香、若有若无的笑音。 打开眼帘,一张绝美的脸清晰呈现,如同雾后遮挡的明月般绚烂夺目:“你是?” “醒了?呵……”轻掸的扇面遮住嘴角。 从容一下子站起了身,认出:“玄若真火?!” 也许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男子先是迟疑,然后才说:“是啊,你居然认识我。” “你为什么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从容对他就是没有办法平心静气的说话,还有,这家伙不是御政宫的旗主吗? “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他恢复站姿,并把目光投到那汪清澈透亮的池水中,他的个子很高,从容与他对话时必须把脸仰得高高的。 “散步?”胡说,散步也不可能散到这里来吧:“你是来找香玉姐的吧,很不巧,今天大家都不在,你还是改天来吧!”危险的家伙,从容口气不好就罢了,还忍不住腹诽他一番。 他则是笑着看女孩拾起笤帚:“你不回去吗?” “回去什么?”背朝着他,从容并没打算和他聊天,确切的说这种相貌绝美的人通常是不会找她这种丑丫头说话的。 “凝光城啊。” 从容斜他一眼,莫名其妙,回不回去和你有什么关系! “现在凝光城不一样了,只要得到许可,就可以自由出入,或者说住上多久都不会有人驱赶……” “哦,是吗?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从容的反应相当冷淡了,他却孜孜不倦的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晴尊和上主突然对圣母部下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全然不似平常那样按照规矩和准则办事,所以,就有人趁此机会进行了一番重大改革。本来改革一下也不算什么,可谁又能保证这些人以后不会变本加厉呢?到那个时候……凝光城的原居民们,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是玉金旗主吧!” 他一惊,显然没料到从容会直接点中“主题”:“不错嘛,你比看起来还要聪明。”他笑道。 从容差点呕出来,难道失掉一只眼的视力反而使智商增长了不成?当然,她还不能说自己也是那次惊天秘密大揭发的现场耳闻者:“那么你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就算我曾经是那里的人,你不觉得由一个对立的集团成员告诉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况且促使一切不得不改变的又是你的同伙!”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他步近,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告诉我,你就打算在这里一直做下去吗?” “当然!”紫韵说的对,如果这么点事情都做不来,就一辈子别想成长了。 “不想再回去?” “不是不想,而是现在的我不配!” “真有自知之明呢!” 他又笑了,如果不是心存芥蒂,从容八成会被那优雅美艳的笑容迷惑吧。 “看来,你真的很不喜欢我呢!”他摆出一副无辜的笑脸。 “何止不喜欢,简直就是讨厌!”从容说,仅露的左眼充斥着愤怒。 “没关系,也许有一天你会改变的……”他把扇子一合,转身飘移到大门的位置上。 从容惊讶于他过人的速度,一时间忘记了回应。 “如果有一天想进凝光城,就来找我吧……用你手上的东西……呵……” 从容低头,差点叫出声来,只见腕上多出一条玫瑰色的金属手链,链坠子是火焰型的,就像……那把杀死多多和棠烟的刀刃上刻着的火焰纹络。 愤怒在顷刻间将她的思绪填满,从容甩开手,毫不犹豫把链子丢进了水塘。 Chapter 0087 相夫光子从花之国快马加鞭赶回来,预备在本土连办三场服装展,首先赶往的就是江菱织造集团的总处所在——水域城。水域城四面环水,风景怡人,是多种海洋物资的出产圣地。 捉摸不到自家少主的行踪,她也没说几时回来,探樱只好紧张兮兮的在弃忧宫里转悠来转悠去。城里的事情已经闹开,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宣扬出去。圣母几乎把护光人全部调到了凝光城,而玉金也将许多平时连护光城都无法进入的亲朋好友带到了金钗宫,所行之事皆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天,芙菱从卓莎集团的国都总部出来,抄近路赶回凝光城,远远看到了八九个人聚在荷颜宫大门前,心生疑惑,平日里上主居所前都是空无一人的,就算有也是这儿的熟人,今天刮得是哪阵风,居然冒出这么多。 “你们快一点!听说芙菱少主出城了!我们要在她回来之前走掉啊!”一个穿袒胸露脐装的女孩着急的冲里面狂喊。 不一会,两名男子抬着一座二十二万颗深海珍珠串成的珍珠塔走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个女的,年纪都在三十以里,人人手中捧着一个雕琢精美的镂雕乌木盒,有一个人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亮闪闪的银链子。 芙菱定睛一看,怔了,那不是她最宝贵的项链么?! “快走快走!”袒胸装女孩拼命催促,对同伴们说出了一番令芙菱无法接受的言语:“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玉金大人说了,从今以后我们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那可不对呀!”个子高高体格胖胖的女孩一脸老实的反驳:“玉金大人的意思应该是先把好东西拿给她看看!” “你也太傻了吧!拿给她还能剩几块金子给我们啊?”那个消瘦的高个女孩拉长脸孔,举起怀里的盒子亲上两口:“还是我们自己留着吧!” “你们有完没完!”两个搬运珍珠塔的男子受不了了:“这个很重诶!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会还要到其他的地方拿宝贝呢!” “你们真是太大胆了!我总觉得这和偷没有两样!”胖女孩还是不放心。 “你少放屁了!”其中一男子露出凶狠的神色:“玉金说她是这里的主人,所以才叫我们随便拿的!你是不是弱智啊?担心这担心那的!” “你们……” “谁啊?”听到陌生的声音,几人回过头,看见怫然作色的嘉琦芙菱站在那里。 “你们这些混账!跑到我家来干嘛!” 衣着暴露的女孩叫莨菪杏,很不高兴的斜睨着对方:“你家?哪里是你家?对不起,我们没看见!” “什么眼神啊?这儿写着‘荷颜宫’,荷颜宫就是我嘉琦芙菱的地盘!你们居然敢来偷东西!马上给我放回去!” 抬着珍珠塔的蠼龙和壬匝垣吹吹口哨,不安分的眼神在嘉琦芙菱身上来回游走:“我们先走了!你们呆会跟上!” “给我站住!”芙菱喝令一声:“你们是谁!凭什么到这里来!简直是无法无天!” “是玉金大人说的啊,要是有意见你去找她!她说现在你们这些上主已经没有权力了,所有的资格都在她和她认可的人手里,你们自己失格可不要来怪我们……”消瘦的蒿杜桑平口舌不饶人。 “好笑!你们这些蠢货难道认为上主失格、旗主当权吗?这也是你们这些家伙可以过问的吗?”芙菱说着,上前一把抓住转移到桑平脖子上的项链:“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礼物!绝对不能给你!” 桑平哪里是轻易罢手的人,一边往后扽一边尖叫:“你说是你的?呸!就算以前是现在也不是了!玉金大人说凝光城里面的东西都是她的!她现在做主送给我们!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就是说嘛!哪里写是你的啦?有名字吗?有证明吗?”阿龙和垣放下珍珠塔,走上来,嘴里一边说着不干不净的粗话一边帮小杏抢项链,不经意间看清了芙菱少主的样貌。 他们平时在外面只是听说凝光的女上主姿貌绝伦,今天一见果真非虚,两个男人立马脸红心跳,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芙菱的身体看。这丫头并非绝色之貌,但和其他女上主一样有着绰约的身姿,加上现在穿着贴身装,玲珑曲线更是显露无遗。于是在抢夺时,两个人还故意往芙菱的身上蹭。芙菱没察觉出他们那点预备揩油的心思,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挥出去两拳,被打飞的男子好不容易从地面上爬起来,却开始躲得远远的,再不敢上来调戏了。 “我就不信这么多人打不过你!”桑平把盒子一摔,恼了:“你不知道现在全城都是人吗?凝光城的东西不出明天就被抢光了!你阻挡我们一样也阻止不了别人!省省力气思考一下以后怎么在这里混饭吃吧!”说罢扭头走人,另外的几个看芙菱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急不可待的把东西往衣服里一掖,仓皇离去。 “啊……城里突然出现这么多只蚂蚁啊……” 面前的大屏幕上,白色的线条是凝光城区域的路线,红色的标识是各地建筑和自然景区,而密密麻麻犹如蚂蚁成灾的黑色圆点就是区域当中的人了。 疾藤揉了揉蓬乱的发丝,随便敲了几下键盘,脸上的死鱼眼更加呆滞了:“啊……一共三千七百一十一人吗?……好像祭典当天一样啊……” “拜托你别拿那天和现在比!”赤魇倚在门边,酷酷的板着一张火爆味十足的脸:“再这样下去凝光城就成废墟了!” “啊……有那么惨么……”疾藤一副即将大打哈欠的表情。 赤魇每次看到他都觉得熬夜有碍身体健康:“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是啊,我刚刚就看见从赤火宫走出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人人手里金箱银盒,那个壮观哟~?”也俊毫不正经的调调在耳后响起。 赤魇青筋一跳:“信不信我抽你!把我说的跟什么一样!赤火宫哪有那么多宝贝!” “很多地方的东西都快一扫而空了哟!嘻嘻……” “到现在你还笑的出来?”赤魇对也俊的大脑回路持疑惑态度。 也俊悠然一笑:“否则呢?我还要去乞求他们把东西放下吗?亦或是为了这样和他们大打出手?” 赤魇和疾藤当然没那么想。 “我们就要回城处理事务了,这儿交给你们没有问题吗?”这才是赤魇过来的真正原因。 “晴尊大人知道这些反常的事吧?” “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还一无所知。”赤魇调查的明白。 “这么说,回去也是她的主意了?”也俊掐掐手指:“也好,少一部分‘眼中钉’那些人还能消停点!” “啊~~”疾藤终于把那个大大的哈欠打出来了,起身往外走。 “喂!去哪?” “……厕所……” “这……是怎么回事啊?”梅影一回宫,就发现室内摆设除了桌椅床台全部消失一空,再一看,芙菱正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呢。 见她回来了,少女立刻把眼泪鼻涕抹到帕子上,故作平常。可无论怎么勉强,那孩子气的口吻和委屈的心情都掩饰不去:“你回来啦?” 梅影心里一酸,平时虽和少主吵吵闹闹,但最了解她的人仍是自己:“梅影都明白,为什么芙菱会这样。” “明白?”芙菱抬头,一脸惊恐的望着梅影:“你都明白什么了?你知道些什么!” 梅影显然不知道她在慌张什么:“我看到所有的少主、城主甚至是晴尊大人都对御政宫的做法视而不见。我才知道,芙菱是不得已的随波逐流,对吗?” 芙菱松了口气,无力的往后一仰,靠在墙壁上,眼泪又静悄悄淌了出来:“拿走别的也就算了,可是我妈妈留给我的生日礼物,也给拿走了。” 梅影一惊:“什么?连你母亲留下来的纪念品都拿走了?!简直就是一群土匪嘛!不行!我找他们去!” 忍无可忍的梅影却被芙菱一把拉住:“不要了,梅影……” “为什么呢?就算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好了,芙菱也不能让他们这样欺负啊!”梅影坐到芙菱对面,语气少有的诚恳:“晴尊和上主们都是宽宏大度的人,所以才让那些御政宫欺负嘲笑,以往遇到这种事光子就去管了,可现在她不在啊!如果连你都放任不管,那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刚才那个女人说以后吃饭都成问题,这样下去,真的就要实现了。” 同一时间,探樱的恐惧正急速蹿升中……光子少主平时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卧室里的东西,如今却被洗劫一空,这要是主人回来发现了,铁定又是一场风暴啊! 夜千雪跑来安慰探樱:“你不要着急,告诉我该怎么帮你?” “谢谢你,夜千雪,可不可以麻烦你去一趟水域,绊住少主,拖延她回来的时间。” “可她早晚都会知道的啊。” 探樱想了想,逐渐露出坚信的表情:“到那时,其他上主会把事情解决的!可如果少主提前回来,麻烦可就大了!” “就算麻烦也是做坏事的人麻烦,探樱难道担心光子会迁怒于你吗?” 夜千雪还真是单纯,探樱只好再解释:“当然不是!我是怕少主气坏身体,你也知道她那脾气,一点火就着了!这不正中了别人的计吗?可我又没办法让她一下子改过来,只好设法让她远离‘火源’了!” 夜千雪点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 探樱感激的朝他点头,洛紫星涵在这时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夜兄一个人去怎么行?在下愿意奉陪!” 夜千雪喜出望外:“真的吗?那太好了!” “当然!我也有事去找老板呢!探樱,就麻烦你帮我们准备一些行囊吧!即刻出发!” 他笑的人畜无害,探樱却不买账:“我只给夜千雪准备,你的自己想办法吧!” “不是吧!” 金钗宫节庆般的气氛日益浓厚,那宫主人派出八方探子,把凝光的每一角落都查了个彻底。 当然,也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万不可小看这些御政宫人,虽说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如酒囊饭袋,可动起真格来,还是有能拿出手的家伙的。” “光说不练!高帽都给别人戴了,说的自己好像很无能一样,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 “至少,不能让他们把‘重要’的东西带出去啊!” “……” “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儿的上主都不管,晴尊也不顾,我没有资格插手。” “开什么玩笑!”终于不甘心躲在树荫下面,一个梳着紫红娃娃头、面庞白皙的小子满脸别扭的跳了起来,朝底下那个发出低沉嗓音的男人怒吼:“是队长老大让我们回来观察这些上主的!现在凝光城有事,我们可以不管吗?那些家伙可以明目张胆的跟我们要门票钱!到底把这里当成什么了!还有啊!为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在啊?!” “啊啊……”男人只露出那张叼着草梗的嘴,依然把双目隐在树荫下面:“你倒是积极,可你要怎么管呢?” “阿兹特!”娃娃头火了,连蹦了几个高:“到时候可别怪我比你出风头!” 然后人跳着跳着就没影了。阿兹特叹一口气,把嘴里的草梗吐到一边。 月白一边飞跃一边注意四下情形。人都散开了,三三两两往北门那边跑,没多久就像千百条小溪汇流成河一样挤在了北门前端,负责北门看护的荆仪立刻放走一只寻导器,另一方面继续应付这些准备出城的“凝光过客”。 “快开门让我们出去啊!”人一旦狐假虎威起来,在国主面前都敢称王,这些很是陌生的脸孔一张嘴便是命令的口吻,宝贝们也明目张胆的在怀里张牙舞爪。 “我没拦着你们啊!大门不是开着呢吗?”荆仪理直气壮,的确,汉白玉大门敞的彻底,门边的护卫也都退的远远。 众人大步流星的准备出城,没承想中邪一样,到了门槛的位置就是伸不出头:“这怎么回事啊?” 面对他们急迫的追问,荆仪耸肩表示一无所知。他们没辙了,只好派一个人去找玉金,玉金弱水正和闺中密友们讲东长西短的悄悄话,哪肯为了这点小事耽误“行程”呢?情急之下,几个勇猛的男人继续朝打开的大门飞冲,城外建筑明明近在眼前,可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能越过那道无形的障碍,倒仿佛像在撞墙一般。 最后,一行人又费尽千辛赶到了摩英剧院,好在那里还有扇门。大包裹小箱盒已经压的众人几近窒息,有的开始后悔当初没把马车开进来了。 本以为这样出去就大功告成了,不想南门的守卫面对同样的问题说出了同样一番话:“我没拦着你们啊!大门不是开着呢吗?” 谁不知道凝光城就这两扇门!合着现在是有得进没得出了!再也坚持不了的人们无力的瘫坐下去,金银珠宝古董玉器散了一地。他们不是元术师更不是耐力超强的搬运工,只是一些普通的、喜欢不劳而获的人,要他们在这么大的领域里负重来回折腾,用不了多久绝对会丧命的! 月白追了过来,跑一路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妈的!我最不擅长长跑了!” 看到那些强盗半死不活的好笑样,月白的怒气猛的蹿了起来,正想拿他们撒撒火,阿兹特轻轻走了过去:“各位!今天都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啊?能让我见识一下吗?” 看建筑的外表,实在难以想象里面的情况。风扬处理完部门的事回到宫中,见本就少的可怜的物品只留下摆放的痕迹,唯有无奈的苦笑。 夏祖蹲在曾经放置金鱼缸的低台旁边,叹息连连,明明就欲哭无泪却还要打趣:“一想到这些东西像长了腿一样跑去城门大集合,我就笑着带出了眼泪……” 风扬苦笑,额角滴汗:“……夏祖,你的笑话很冷……” “还不是因为没人管?虽然钱财是身外之物,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种事没必要让我们出马吧,又不是原则上的冲突。” “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了。对了,听说光子少主要在近期召开‘光域服展’,我……可不可以申请去看一看?” 风扬笑的更浓,不论在哪,都不乏“光子设计”的支持者呢:“当然没问题,可以的话我也一起去!” 不管遭遇了怎样的“劫难”,日子都得继续过下去。他们都清楚,今非昔比了,至少那个“真实”已经在圣母和玉金的心底生了根,而他们所要获取的果实也终有一天会落入凝光上主的心之土壤里,接着再生出更加纠结的东西。周而复始,不知何时才到尽头。 Chapter 0088 “你是谁啊?”在“座”的各位问。 皮肤黝黑,个子不高,阿兹特唯一的特点就是那头反戴的帽子,他咧开嘴,傻兮兮的一笑:“我也是今天的客人之一啊,可惜什么宝贝都没拿到!” 小杏眼珠一转,兴致上来了:“是吗?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厉害的你也拿不到啊!呵呵,你是怎么进来的?也认识玉金吗?” 阿兹特转头看向这位媚眼横飞的姑娘:“美女你也是吗?” 小杏脸一红,嗔道:“什么呀!人家要是早知道就去找你帮忙啦!我不认识玉金,是我朋友的朋友让我今天来的!到现在我还没看到那位大人呢!说什么认识的好说话,进来也方便,可她还是收了我们不少好处!香玉姐为了带我们进来花光了她两个月的积蓄呢!真过分!早知道就不来了!”虽然在抱怨,可怀里的宝盒还是紧紧抱着。 “哎,现在可怎么办呢?两扇门都出问题了呀!” 阿兹特当然知道是凝光的结界不肯放人,可月白还没搞明白:“喂喂!既然出不去就把东西还回去!玩够了总该物归原主吧!” 小杏白他一眼:“你在开玩笑吗?我的东西要往哪还?还,也是还回我家啊!” “你说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玉金大人是国府的大人物,现在还是这座城的主人,她说我们可以随便挑选自己中意的东西,算作送给我们的礼物!既然话说在前头,我现在拿什么都是正常的!” “玉金说的?!”月白大吼一句,额头都冒出火来了。 阿兹特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小杏摇起从荷颜宫拿出的芙蓉扇,只觉阵阵流香:“真不错啊。” “杏!我饿了,咱们去吃东西怎么样!” “好啊!我也饿了呢!”杏拍拍屁股站起来,招呼大家一起去吃东西。 其余的众位一听,也纷纷觉得饥肠辘辘了,捧着这么重的东西从城北走到城南,肚子一直稳稳当当的那才奇怪呢! 月白总想着说点什么,阿兹特小声道:“你看着吧,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啊?”月白却一副始终在状况之外的模样。 “浅素馆”三个大字让他们看到了一线生机,玉金说过,这就是凝光城五大餐点之一,其菜色以酱、烤、烧、炸、卤为主,所用食材均为荤,足入百尺不见素。 众人把所得之物连拉带提,一跑一颠的往里冲,有几个不小心的还撞在一起成了百层大馅饼,没撞上的人则继续往前冲。谁料想,他们自己没撞到一块,倒是与一堵无形的墙碰了个满头包。不信邪的继续撞,直到撞的头不成头脸不像脸。 小杏饿的头晕眼花,却还要随着众人赶到下一个可以用餐的地方。路上,口渴了,想在流淌的小溪里舀碗水喝。人可以七天不吃东西,但三天不喝水就要了命了。那小溪之水照淌不误,可碗一下去就自动的反弹上来,连续几次,半滴水都没沾着,那手感就像用玻璃在胶皮上来回翻滑一样。忍!除了忍到下一处可以吃喝的场所别无他法了,这些人开始痛恨凝光城的地域辽阔了,倘若能少一半,也不至于耗费这么多的体力啊。 天眼看就要黑了,本该霓虹处处的凝光城却连一点火光都找不着。化纯只好从口袋里拿出火柴,并意外的发现了半袋烧鹅肉。她鬼鬼祟祟的看了周围的人几眼,趁他们没注意,一溜小跑来到林子的角落,那儿恰好有一堆草,点着了正好能把这冷透的烧鹅加热。然而火柴一划就灭、一划就灭,最后整整一盒就这么消耗掉了。化纯坐在地上沮丧的垂下脑袋,偶然一抬头,看到了几张模糊中透着愤怒的脸。 “化纯!你怎么自己跑到这来吃东西?想独自享用吗?” “我以为你们手里有吃的呢……”化纯的心虚把她的解释搞的漏洞百出。 桑平冷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如果你的火柴点燃了,你就打算自己吃的饱饱、然后看着我们活活饿死吧?” 其余同伴通通露出一样的神态,看的化纯心乱如麻,真是没什么比这更丢脸的了。不知为何,和这些朋友在一起,愉快的同时也往往充满了压力和倦意。 然而此刻,整个事件的发动者,仍在金钗宫和少数的亲朋好友享受着最后的晚餐。 第二天,芙菱伸着懒腰从芙蕖香榭出来,看到不远处卧倒一片人,以为是眼睛花了。早早起床去探听消息的梅影欢天喜地的跑回来:“芙菱!芙菱!告诉你!实在太好玩了!” “什么东西好玩啊……”芙菱揉着略显红肿的眼睛,迷迷糊糊。 “昨天那些强盗拿到东西就想出城,没想到两个城门都设了极强的结界,那些人撞的头破血流也没跑出去!折腾了半天又渴又饿的,他们想找点吃的,谁料到什么吃的都没捞着!还累了个半死,半夜见城里不点灯,显得怪阴冷的,就想找一温暖的小窝休息!又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连睡觉的地方都找不着了!今早我一路走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芙菱听了觉得很好玩,催促梅影说下去。 梅影调皮的一笑:“他们呀!有的睡在石砖地上,有的躺在长椅子上,有的在墙角打盹,还有的半个身子在水里浸着,想必是把水潭当床跳下去了!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真有这样的事啊?”芙菱乐的前仰后合,肚子还空着,就把力气都用在笑上了。 …… “让我们出城吧……” 没过多久,凝光城里的一群人发出了这样的渴盼之声,一个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求求你们让我们出城吧!”怀揣宝物向苍天祈祷,眼睛里含着泪光。 “我找这里管事的人去!”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女人主动出击,非得揪一个城里的人出来不可:“这还了得!门锁了!又把食物水源给我断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香玉姐。”化纯一副口里冒烟的模样:“你救救咱们吧,我快死了……这什么鬼地方啊……”吃了烧鹅也没用,半日没饮水,这样下去非旱在那儿不可。 “我有什么办法!快去找人就是了!你们谁跟我去!”香玉气势汹汹的,比较之下其余的人就可以和僵尸木偶相提并论了。 “真是没用!”香玉气的头都没回,往最近的宫殿走去。 一到那里,更是把她气个半死,两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孩子正坐在宫前的花亭里品茗玩笑,那神采,那语气,简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香玉不是任人欺侮的善碴子,劈头盖脸对着两人兴师问罪,其中一个笑着回头,正是那青城城主桔梗木茉。另一个是千影城的主人、平时喜欢打扮成少年模样的途倩儿。 “这种事你该去找邀请你进来的人,为什么来问我?”对于香玉的无礼行为,两人都选择忽略。 香玉一听这话,火气登时跃上头顶,言辞比想象中的还要理直气壮:“我是被玉金邀请进来的,这不假!可这样你们就能故意不让我们出去吗?不让出去就罢了,为什么还断水断粮?!” “可我听说大门一直开着呢,就像当初让你们随便进一样,怎么就出不去了呢?”途倩儿耸耸肩,以示无奈。 “你想说因为我拿了你们的东西吗?!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我有没有动一块石头!你们不问是非黑白就这样随便扣人!难道不是犯罪吗?” “哦?你说你没拿吗?”途倩儿放下手里的紫砂茶杯,从容道:“那么你也一定没有试过走出那扇门。” “你什么意思?” “你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走出去,我相信,一定就和你当初进来时一样顺利。” 两大城主不怕她不相信,不慌不忙随香玉回到众“客”那里,要求带他们再去北边城门一次。 这些人叫苦不迭、悔之晚矣,在心底暗暗骂自己造了什么孽才要来这种地方折腾,起先对于天堂的向往,经过一次魔鬼式训练,已经完全变成了对于地狱的恐惧! 香玉的“不带走一丝一毫凝光之物”作为成功示范,让许多人把到手的宝贝都当成了烫手的山芋,丢弃之后没命的跑掉了,好像凝光城会放狼追他们一样,而那些舍不得罢手的,例如小杏桑平,就只好犹犹豫豫的站在那里等待机会,腿都发抖了。 玉金他们玩够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凝光城北门,看见两个城主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情大跌:“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对我的客人无礼?” “玉金大人倒是说说我们怎么无礼了?”途倩儿在玉金面前优雅的踱着闲步,口吻从容不迫。 “我听说你们封锁了水源和食源,还不让人出去!这是在无视我吗?即便没有我,你们就这样对待这些无辜的人吗?” “无辜?我可不认为擅自取走这城里的东西是无辜的行为哟!”途倩儿伸出一根手指摇了两下。 “我……”玉金当然不能直接说出心里话:城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再说了,我们可没闲工夫去做什么水源食源还有城门的封锁,不相信的话玉金大人可以去细查一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木茉接着说。 玉金有些胆怯的看着她,身边有个懂得读透心思的人在,就和跟一颗炸弹相处差不多。 “那你们说为什么水不能用了?吃的也取不出来了?”身旁的弱水狠狠咳了几下,半天没喝到水,燥的她都要发火了。 “今天的客人是你请进来的,却连凝光城的最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吗?”途倩儿微微泛起危险的笑容:“我们平时也会请朋友进来玩,熟悉的不熟悉的,可是人心隔肚皮,谁‘不小心’顺了一手,长此以往,凝光城就成‘遗失大窟窿’了。所以呢,为了免除这种类似于灾难的‘灾难’,早在凝光城建立之初,设下的光之结界里就多了这么一项功能……别想从城里带走一丝一毫属于这儿的财产……” “开玩笑!你们平时用的东西为什么就可以直接带出去?”玉金立刻反应过来。 “凝光城的结界,你真的没有好好研究过吗?除了根据主人的特质‘准拒通行’外,它还无时无刻不在辨认人心。” “辨认人心?什么意思?” “凝光结界可以检测出每一个在它之下的人的内心世界、以及潜意识中的一举一动,从而精确的判断出人类这种难懂的生物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真实’……你可以不信,但事实的确如此!” 玉金愕异至极,她虽然知道术法和结界的强大,也固然羡慕这些拥有超常技艺的武者,可是,要接受这种荒诞不经的解答,她还是办不到:“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听得出她声音里的颤抖,途倩儿仍说的不慌不忙:“当人们去相信天上的神明,你不能否认,就是有灵验的时候,那是一种信仰,就像我们信仰光之意志一样。” “这种结界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玉金此刻最想知道的,是这个答案。 木茉顿了一顿,觉得说出来无妨:“凝光之所以存在结界,是因为有上主和晴尊在。因为有我们的能量和意志,才会存在不可撼动的‘支撑’,才会拥有‘读懂’每一个人的力量。” “当有人生出令光之力量难以容忍的念头或行为时,它会做出什么事情,连我们都不能保证……就像这次,它封锁水源和城门,根本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就是真实!” 玉金还能说什么,被这几句“真实”弄的头昏脑胀:“你们的意志?单凭那玩意就能生出这么可怕的东西来?”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凝光城还有什么‘反应’啊!” 玉金知道这些人没必要骗自己,可转念一想他们也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难道就不担心我哪天嘴巴一漏,你们的‘真实’也流的遍地都是吗?” “哈哈哈哈,说的是啊!不过我们也太冤枉了!因为我们存在、结界就存在,结界存在、有些意识它就懂得自动反抗,玉金大人……这也是我们的罪过吗?” 玉金简直是白白受憋,她不像妹喜,她头脑清醒的很,当然知道这不是她们的错,就好像老天惩罚作恶的人而厚待行善的人你无法说是谁的过错一样。 “她们怎么说不重要,依我看,你去问问那个叫鬼杰的!凝光城的结界是怎么回事他一定清楚!”关键时候弱水支了一招。 玉金把头一点:“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就去问他!如果他都说这是不可能的!我立刻搞死这帮家伙!” Chapter 0089 “什么?鬼杰不在?”好不容易从凝光城里折腾出来,却发现要找的人已经从目的地离开了,这让弱水大为扫兴,玉金也开始忧心忡忡。 “混蛋小子!往哪里跑!”如雷贯耳的一句厉吼响彻天地,从树后突然跃出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举刀砍向正不停躲避他的另一个少年:“别跑!继续和本大人决斗啊!看看这狂戮刀会不会把你劈成一截一截的!” “鬼杰大人!今天的比试就到这里,在下还有很多任务要做,先回去了!”风扬龙泽的副使夏祖窘迫而无奈的辩解着,他是来给名海川送文书的,不想出门时撞见了这位好战嗜斗的御政宫旗主。 一头张扬的发型,漆黑如墨的刘海夹杂了两缕金灿灿的发丝,只有右边的眼睛露着,虽不是俊美如玉,倒也算相貌奇伟,气势凌人。 “快啊!还等什么!”说着已经迫不及待的挥刀斩来,夏祖躲避的同时也试图反击,这一举动让鬼杰更加兴奋:“这就对了!夏祖!继续!继续把你的实力发挥出来!你要是敢藏拙就别怪本大人不客气!”他的刀法快似闪电,招招往对方的弱处攻击,可谓精妙非常。 “‘文有钏名,武有鬼玄’看来不是谣传啊……”夏祖躲出一脑袋的汗,纵然他是副使中战力佼佼者,又曾是战场上的“四天王”之一,想要对鬼杰千变万化的狂野刀式应付自如,还差很大的火候呢。 “怎么啦!小子!平时不是很能打吗!快还手啊!看招!” 一记横劈,刀光霎时弥漫成雨,夏祖被晃的花了眼睛,手臂弄的皮开肉绽。鬼杰貌似还不满意,非让人拿出真本事不可。 夏祖急着回宫复命,只好找个理由:“鬼杰大人真要决斗的话,玄若旗主才是最好的人选吧!属下实力有限,恐怕难当此任!” “哈!你说的对啊!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故作谦虚,不过你倒提醒了我……嘿嘿!”鬼杰阴险的呲牙狠笑:“与其找你打,不如找上主们来的痛快!” “什么?!”夏祖先是惊愕,接着怒形于色:“你还要找上主大人吗?岂有此理!好吧,今天在这里打败你,让你再也没有机会去他们那捣乱!”伸手从背后的剑袋里拔刃出鞘,甩出一片闪耀的银光:“鬼杰大人!我们一决高下吧!” 横竖也是躲不过,夏祖心一横,干脆配合起鬼杰的“威胁”来。见他把铁寒刀都□□了,鬼杰的兴致简直飙升到了极点。 玉灵碧把众人召到至尊圣殿,单刀直入:“各位,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北门发生的状况我都听说了,为什么又和玉金他们吵架呢?” “我们没有吵架,是玉金欺人太甚!”芙菱撅着嘴辩驳。 “她无缘无故怎么可能欺负人呢?还有宾客‘携宝潜逃’一事,你们……就不能实话告诉我吗?”碧坐在椅子上,语气轻柔。 看到她眼里流露出的担忧,大家的心都像被刀子狠狠戳了一下。碧姐多么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要承受无端的隐瞒和欺骗,那种不明不白的态度,纵是她,也看的一清二楚。 “碧姐,我们……”风扬徐徐抬起低下的头,看见她一双充满等待的眼睛,再次停住了……即使,隐瞒是一种伤害,也只好认了。 卷起笑脸,风扬故作轻松:“玉金大人说国库的东西还是放在千年岩洞比较好,财税府的工作就是要精准无误嘛,她可能想给您一个惊喜,所以才先斩后奏的,却不知道我们天地盟早有计划了。” 玉灵碧看向大家,众人也一一注视着她,然后机械式的点头。 “啊哈哈……”碧终于露出一贯的笑容:“也难怪圣母的手下说我们‘假清高’,因为怕国库里的东西随时遭受意外,还是翎跟弥也队长提议的,将国库的大部分财物放置在拥有结界力量保护的凝光城里,这样,既能让国家财产得到最有效的保护,同时也扔了个大便宜给我们,可以用它们装点凝光城的环境。” “就是说啊!”芙菱把话接过去,也觉得理所当然:“细数一下,凝光城里的宝物竟没几个是我们自己的呢!都是国家财产,真正用的时候我们也不可以霸占,那些笨蛋就以为是我们私吞!真是好笑!” “你这说法只有自己人相信,外面的某些人还是不信,这就是现实。”以悠冷冰冰的打断。 芙菱瞅瞅她,一脸的无力:“我说大姐你能不能别老泼冷水?” “以悠说的是事实,不过既然在这个位子上,有些事情就要勇于去承担。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毕竟……那是国家的财产!”风扬龙泽异常严肃的说,尽管,还是保住那个秘密比较重要。 “大家,没什么事的话就解散吧,过些天是以悠的生日,我们将一同前往龙原,各位在做好工作的同时也不要忘记这件事哦!” “是!我们知道了!”以最纯粹的笑容回应那份温暖,是他们现在仅能给予的“真实”。 “大哥!”众上主解散以后,芙菱还一直跟在风扬后面,小嘴撅得老高:“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把事实说出来啊?明明就是玉金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嘛!我们究竟要忍受他们到几时啊?” 风扬停住,笑着回头将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倩儿和木茉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这件事是解决了呀,可以后万一再发生这种事呢?” 风扬看着单纯的和玉灵碧不相上下的嘉琦芙菱,不知当喜当忧:“芙菱啊,我们能做的,不仅仅是约束自己的行为,还要尽可能避免他人‘行为’的发生,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说什么抱怨和求助的话都无济于事,我们能做的,仅仅是‘见招拆招’而已。” “见招拆招?”歪起头,对于她来说这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风扬笑得很浓,用手拍了两下芙菱的脑袋:“是啊,不过遇到困难的事,还是可以来找大哥的,毕竟芙菱还小嘛!” 芙菱拿掉他的手,不服气的撅嘴:“什么嘛!人家已经十六岁了!只不过比你小两岁!不算小孩的!” 风扬朗声大笑起来,从他的面容里一样看不到忧愁和苦楚,就像在春风中沐浴,在海水中洗涤,能使人心神透彻。 “大哥,玉金的事怎么办啊?” “放心,我会交给夏祖处理的。” 正说着,夏祖一瘸一拐走了回来,衣衫破损,腿上和手臂还有多处血淋淋的刀伤。 芙菱尖叫一声:“夏祖!你这是怎么了?!” “少主……我……” “居然是那个好战的鬼杰……”千刺掐着下巴,语气沉静:“那家伙是圣母手下最强的战力,天性好斗,曾流浪于术法界各地与众多高手对决,胜绩昭著,所以人也一天比一天傲慢,夏祖吃了他的亏,并不稀奇……因为,即便在这里,恐怕也没有几人能敌。” “千刺!你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芙菱跳过去往他的脚面踩了一下。 千刺痛的抱脚跳开,一边咧嘴一边说:“本来就是嘛!先不说实力,就是那好战的秉性普天之下恐怕也没几个比得上!” “嘘!”化羽从夏祖的床前离开,对风扬说:“小声一点,人已经睡着了,虽然没伤到要害,可伤口太多流了很多血,需要好好调养。哥,你就小心一点照看着吧!” “我知道了。” “药我会叫人定时送来,先走了。”提起药箱,白衫医者姗姗离去。 “没办法啦。”风扬揉揉脑袋:“千刺,你就帮忙跑一趟吧,我还要去‘海川堂’找名海川。” “没问题!” 千刺爽快的答应,芙菱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直至风扬走出去,才缠住人不放:“我也去我也去!要不然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丫头!”千刺瞅瞅她,没买账:“吓唬我?我可不记得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哦!” “哼!我就不会捏造一个吗?” “以你的智商……大概不能。” 这句“实话”把芙菱刺激够呛,小丫头还真拗上了,用手死死缠住千刺的胳膊:“今天你去哪我都跟着!” “我去厕所呢?” “我也去!” “洗澡呢?” “去!” “啥也不顾了看来……”瞅了她足足三十秒,千刺终于败下阵来:“呼~我投降,跟我走吧。” 芙菱眉飞色舞的点点头,表示满意。 千刺突然一手指向远方天空,大声道:“看!那只猪会飞!” “哪呢?哪呢哪呢?”芙菱探头去看,没瞧见什么会飞的猪,反倒给千刺提供了溜走的机会。 千刺的出现让玉金心神不宁,慌慌张张不知如何摆弄自己的姿势,身边的弱水是头一次近距离注意这位城主,脸色也开始微微的泛红:他,可比玉金形容的英俊多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千刺城主?” 千刺呲起一口白牙,笑得灿烂夺目:“的确有一件事要麻烦您,玉金大人!” 听他叫的这么亲切,玉金真想把自己红到发紫的脸挡住,惊喜不已的回应着:“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一定帮你!” “那么,就请摒退左右,我要单独和您谈谈。” 玉金怎么也没想到千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连连答应:“好!好!我们走吧!现在就去!去飞影宫看三叶梅!不论你到哪儿!我都会跟着你的!千刺!” 她居然情不自禁的扑到他怀里,让后者的笑容在脸上越变越僵硬,从容的态度也转为了束手无策:“……玉金旗主?” “啊……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千刺大人……”红到发烫的脸颊在千刺裸露的胸肌上轻轻摩擦。 千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立刻把人推到前面,一脸困惑的问:“玉金旗主,你怎么了?” 玉金的嘴霎时张成瓢状:“我在做什么?” 不远处,弱水的脸色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这种情形谈话要怎么继续下去?千刺忍不住在心底抱怨:可恶的大哥,居然把这种任务交给我,不过也真是奇怪,妹喜这样,怎么连玉金也这样? 弱水上前把玉金拉到身边,不让千刺靠近:“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们还有事呢!” 千刺看看她,觉得和正常状态下的人比较好沟通:“其实是这样……” “哟!你们怎么在一块呢?” 满含愉快的声音飘传过来,随之望去,几个人顿时傻在原地。 两个人在路上谈笑风生,像相交多年的友人,夜千雪时不时会去注意洛紫星涵的一举一动,他突然发现,这个爽朗奔放的男孩和光子也有相似的一面,就是那种可以融于阳光的明媚。 “光子那么臭脾气的家伙怎么就认识你这样老实的人了呢?”洛紫星涵看着夜千雪,眼光里毫无保留全是钦佩:“理解不能呢!” 夜千雪笑道:“不会啊,其实光子也挺温柔的,就是性子偶尔急了些。” “你这样的人很难对一个人说出批评的话吧!”洛紫拍拍他的肩,嘿嘿一笑:“老弟,还是得劝劝那个女人哟!免得太暴力了以后嫁不出去!” “呵呵,话虽如此,但洛紫兄对她还是蛮有好感的吧!” 一般来说,这样的问话肯定会得到一个满脸羞红的否认回答,谁想洛紫星涵直截了当的表态:“是啊!虽然她看起来凶巴巴的,不过终究是个不错的姑娘,而且很特别,我是很喜欢的啦!” 夜千雪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的承认,心里没来由生出一阵担忧,想想两个人吵吵闹闹不胜熟络的样子,大概就猜到,另一个人也会这么回答吧。 “你们怎么了?”玉金笑盈盈的看着他们惊愕的模样。 千刺迅速看向弱水身边的人,又迅速转头瞅这个突然冒出的人,眼睛顿时变成漩涡:“怎么有两个?” “啊!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弱水身后的玉金突然蹿了出去,绕着这个和自己穿着大不相同的“玉金”转来转去:“你你你!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是谁?怎么和我长得一样呢?难道又是玩幻化术的我的某个朋友吗?”笑容满满的玉金淡定如常:“不过我才是真的哟!” 另一个玉金脸色铁青,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千刺见这下严重了,如果不把人带到大家面前,恐怕还要发生灾乱性事件。于是,好不容易解散的各位又折回到神母殿,连义公主和圣母也跟着过来了。 一进门,圣母就摆出更甚以往的高傲姿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谁能给我解释清楚!” “圣母大人,您还是自己辨别吧。”木茉指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玉金说。 圣母一瞧,霎时也蒙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想必您已经听说‘携宝潜逃’的事了吧,不管什么‘原因’,玉金大人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窃国重罪’,可是现在人有两个,我不知道,到底该按律处置哪一个。”以悠说的不慌不忙又严肃认真。 圣母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也不知道如何判别。 秋依笑着在圣母脑边咬耳朵:“母后可以考验她们一下,以证真身。” “考验?怎么考验?现在承认的就是罪人,谁敢说实话啊?不过也真是奇怪了,怎么就有人愿意淌这种浑水呢?” “如果还是不招认,我就一并处置!”以悠以一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可怕表情说。 原来的玉金吓得浑身乱战,她抓出一颗药丸吞到肚子里,几秒钟后,身体的局部开始冒烟,依次更换成白皙丰腴的皮肤。 妹喜,这个胖女孩在下一刻出现在众人眼前,唯一没变的,是她身上的服装。千刺这回可明白刚刚的一幕因何发生了。 “我不是玉金!我是妹喜,真正的罪人是她!是她!”妹喜指着笑意更深而且表情无辜的玉金大嚷。在场,就只有她一人没缓过神来。 Chapter 0090 到头来,相信妹喜的竟无一人。 “从金钗宫的狂欢开始,就是你冒充玉金指使一切的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连圣母都这样问了,妹喜百口莫辩,急的火烧眉毛:“是玉金!真的是玉金!是她要我扮成她在这里做这些事情的!圣母大人!” “冤枉啊,圣母大人,我为什么要让她扮成我自己做犯罪的事呢?再说,是您让我替您出城办事的,您最清楚我的行踪了。至于为什么扮成我,就要问妹喜了……”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圣母指责她本就不大喜欢的妹喜:“你一直穿着玉金的衣服冒充她,刚刚为了脱罪才让自己现了原形的!一切都是你做的!你的目的就是陷害玉金!简直太可恶了!” “是您说的呀,凝光城的一切都是我们御政宫的,就算真的拿了也是应该的啊!” 圣母听得心惊胆战,脸色坏到像腐烂的番茄:“你……你这个混账!到现在还说陷害人的话!不知死活!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处死!” 秋依叫几个人上来,准备执行,被以悠一把拦住:“等一等!圣母大人,还有许多可疑之处,需要调查,不能这么快处死人犯。” “以悠少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想我母后的指令在这里还是算话的。”秋依狠笑着挑衅面无表情的风摩女王。 “那么我的指令算不算话呢?”玉灵碧从殿后走上来,一脸淡定:“如果草率结果人的性命,我们就和杀人魔没有两样了,不是吗?圣母大人?” “你们真是奇怪!刚刚说要处死人犯,这会又来阻止!你们就是故意和我唱反调的是不是!” “圣母大人不要生气,这一回我们可是站在您这边的哦,按律处置窃国者……”途倩儿一语双关:“可是呢……妹喜好像有很多的话还没有说,我们何不等她把话说完再做决定呢?” 妹喜感激的爬过去抓住玉灵碧的裤脚:“晴尊大人!救我!我是冤枉的啊!” “你是冤枉的,那就是说窃国者是我了?是我让人们把国库里的东西搬出去的?是我让你放纵众人挥霍无度的?我刚刚回来,千刺城主当时也在场,我没有指责你陷害我,你倒先喊冤了?妹喜,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究竟哪点对不起你了?”玉金的冤屈好像不比妹喜少。 妹喜怔了半天,才终于弄清楚事情的“本来面目”,于是她打算破釜沉舟:“没错,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可事情的始作俑者,我还是要揭露出来!” 妹喜旗主的寝宫里—— “妹喜,我出城替圣母大人办点事,这段期间你就顶替我做财税府总长,凝光城的一切你可以任意使用,不过最好把我的朋友们也接进来,至于你,还是扮成我的样子,这样行动起来比较方便,有弱水在你身边,其他人就不会怀疑了!” 玉金的话诱惑力十足,妹喜喜不自胜的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就扮成你的样子吧!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可不可以晚点回来?我想玩个够嘛!” “当然,我们是有福同享的好姐妹,我的就是你的,你可以任意差遣我手底下的人员,至于凝光城的财宝,你可以送人,也可以自己收藏,横竖都是我们的东西,不用客气!尽管放心使用!” “嗯!” “还有。”玉金把一件平时常穿的衣服拿出来递给妹喜,口吻诚挚:“我的衣服不要忘记穿,以免露出马脚给凝光城的人提供‘机会’。”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变成你的样子呢?”妹喜可不想去找那个恐怖的鬼杰帮忙。 “呵呵。”玉金摊开手心,上面有两粒大小相同颜色不一的药丸:“红色的这一颗是变身药,一旦服下,就会变成我的样子,如果想变回来,就吃掉这一颗白色的,这是我请人专门制作的,只有两颗,等我回来以后你再服第二颗吧!” “玉金!我爱死你了!”妹喜感激涕零,抱住玉金的脖子久久不放:“就这么说定了!” —— 玉金听后不慌不忙的笑,满脸无奈状:“你这么说,我真是无言以驳啊。不过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吗?” 妹喜一动不动,眼珠子瞠的几乎快从眶里跳出来,呆呆的听玉金把话说完。 “我不想解释,各位,我刚刚执行完圣母大人交代的任务,由于时间仓促,之前也没来得及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我不想在这种无谓的事上耗费时间,清者自清,如果有证据证明我的罪过,我一定不会否认,只可惜……我自信没有那样的东西存在,言尽于此,我失陪了,圣母大人还有晴尊大人……弱水,和我回宫吧。” “玉金!你这个贱货!”妹喜从地上跳起来,猛冲到玉金面前举起手来撕扯她的衣服,不少人上前阻拦,将近乎疯狂的妹喜拉到一边。 弱水送给玉金的衣服被扯出个大口子,让她心疼不已:“你有毛病吗?是恼羞成怒了吗?死到临头还想拖人下水?真是悲哀,像你这样的人有今天的结局,也算老天有眼!”言罢,和弱水互相挽臂离开了神母殿。 妹喜在后面不停的大声咆哮:“为什么要害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害我啊!你这个贱货!给我回来!我要把你撕碎了!啊啊啊啊啊!” “把她关进大牢!吵死人了!”以悠挥着手下令,跑进来两个术师兵,把挣扎不断的妹喜连拉带提的弄了出去。 “晴尊大人,事有蹊跷,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千刺站出来说。 “可是,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呀。”木茉摇着头说。 千刺提醒她:“你不是会读心术吗?听一听!” “那种东西怎么可以乱用呢!”木茉不得不拒绝,她自己最清楚,读心术是感知系术法里的禁忌之招,不可轻易使用的。 “不管怎么样,‘玉金有罪’是不成立的,就算她引导了妹喜,妹喜不也听话的去做了吗?这种事情,提议的人总没有行事的人罪过大吧!” “就是,妹喜也真够傻的,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反正有玉金这张脸呢!没想到玉金提早回来了,本就落入一个陷阱,现在可好,越陷越深了。” “你们分析的头头是道有什么用!”赤魇一拍桌:“证据呢?如果证据都指向同一方,而又没有其他疑点,就可以定案了吧!” “今天就算我们不处置妹喜,我估计,圣母也不会放过她了。” 果然就如众人所料,妹喜刚一下入大牢就接到了另一个让她五雷轰顶的消息,圣母要求即刻把人逐出国府,永不录用。罪名是“冒用他人名义蛊惑群众盗取国物”。此等重罪,贬为平民已是恩同再造。 堂堂旗主被废,建国以来还是头一遭。 包裹被卷成一堆乱麻丢到街上,曾经的部下对着自己白眼不断:“快滚吧!死肥猪!”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是怎么对你们的?现在我被废了,你们就这么报答我吗?!”妹喜含着眼泪高声痛斥。 部下们瞅瞅她,态度前所未有的轻蔑:“那又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你一个被国家放逐出去的罪人还想得到尊重吗?我呸!快滚吧死胖子!”一边骂一边回头,差点撞上身后的人,刚想大骂却发现是小林岛钏。 女旗主气狠狠的啐道:“见风使舵的人渣!给我滚到厕所里去!” “是、是!”几个人被吓的夹着尾巴跑掉了。 “钏姐……”妹喜看着唯一的、像是来送行的人,突然泪如泉涌:“我……” “唉,早就警告过你小心玉金,这回可好……你这蠢货,平白无故让人捡了个大便宜。” “钏姐,我后悔死了,我以为她是好心让我快活的,哪里知道还有这样的阴谋啊!现在我是回不去了,可我真的很冤枉啊!” “你还喊冤?”钏觉得她蠢到没救:“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她让你做的,你的罪也远远比她大,因为所有的事的确是你亲自操控的!怎么说你呢?难道你不知道即使是圣母也不敢随便动用国家财产吗?” 仿若一记炸雷从脑中穿过,妹喜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惊恐的瞪大两眼,在不愿相信与不得不相信的夹缝中左右为难。 “圣母大人曾经得罪过许多百姓,之所以现在还能稳稳的坐在那里,除了晴尊,就是她对自己的约束了,虽然她常说国家的一切是自己的,可终究没敢去动国库里的东西。你倒好,明目张胆的差人去抢、去夺,知道上主们为什么不阻止你吗?他们也没安好心,就等着你把坏事做尽然后拿出充足的证据给你定罪呢!这样的过失,连圣母也保不了你!何况……你的背后,始终有一个等着把你踢下来、在圣母那里无比受宠的玉金呢!” 钏的一番话点醒梦中人,妹喜终于明白了,这场悲剧是她的疏忽和愚蠢造成的,玉金,这个一直和她称姐道妹的同僚,竟会把她弄至这般田地,真是天大的讽刺!然而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自食其果了。 “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可以帮你……”钏的话好像是急流中突然出现的救命草,尽管难抓,却也有转圜的希望。 从人烟稀薄的野林里走出,洛紫星涵立刻闻到一股惹人垂涎的香味,抬眼眺望,对面的山脚下果然有一个搭着棚子卖着热食的小店铺。 他像几年没吃到东西一样,眼睛里全是憧憬的光:“哇噻!我多久没吃包子了!夜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夜千雪看着飞奔过去、活力四射的男孩,眼里的笑容渐渐冷却了。这里是临近目的地的“横云城”,只要翻过前方的山,就可以到达“水上皇都”水域城了。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她,夜千雪握了握拳。 “谢谢老板!”洛紫星涵把自己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像个抓到糖果的孩子,笑容满满捧着热乎乎的包子回到原处,然后他发现,夜千雪不见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本以为就这样和夜千雪失去联络,一掉头,洛紫星涵反而看到了满脸惭愧的夜千雪:“夜兄?怎么了?你的脸色……” “抱歉,洛兄,我去方便了一下。”夜千雪指着不远处的石屋茅房。 这时候四五个路人从这里经过,嘴里兴冲冲说着什么:阿紫的服装展提前结束,明天就在光都举行终场了之类云云。 洛紫听罢一拍拳:“不是吧?我们还要赶回去吗?” “看来是的……”夜千雪乖乖回答,额前的刘海将他真实的目光完全挡住。 “那还等什么!”洛紫星涵狼吞虎咽的把剩下几个包子塞进嘴里,一边鼓着腮帮一边发声:“哈快狗啊(那快走啊)!” “可是夜兄……我突然想起,如果这时往回赶,可能就看不到我的朋友了。实不相瞒,这次来水域除了找光子,我还要帮朋友办事,所以……我恐怕要留在这边了,真的是太抱歉了。”夜千雪目光闪烁,左顾右盼,但这完全不影响他礼仪到位的欠身致歉。 洛紫星涵把嘴里满满的食物用力咽下去,这才吐字清晰:“没关系!夜兄不必在意,尽管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至于我,只能先回光都啦!夜兄!回见哦!” “是!洛兄一路小心!” 直至这紫毛小子蹦蹦跳跳欢天喜地的消失,夜千雪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几个小钱就能使这么个大麻烦回头,也不枉他花费了一番心思:“光子,我这就去找你。” 从在裳国相遇伊始,夜千雪就没打算放弃过。那个坚忍不拔、冷厉孑然的少女,在众人眼里或许是可怕而孤傲的,可在自己心里,一切都不重要。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任何阻碍,都不应该存在。 Chapter 0091 近日,宁日潇走访秋暮灵曾经就读的学校,“收获”颇丰。 有人说她是个阴沉的人,平时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交际,所以一直处于被无视的地位;有人说她是个很有内秀的人,学习很好,也很温柔,就是太内向了,而且不会变通;还有人说她没什么活力,感觉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总之就是,褒贬不一。 宁日潇在脑海里大概勾勒出了那种情景和画面。当时天色已晚,看着高空孤独悬挂的明月,她决定第二天到秋暮灵的亲朋邻里那儿继续走访调查。 就宿在之前的那家小旅店里,每次睡前,她都会看些精彩的文字,这就是文人的癖好。宁日潇一边自嘲一边翻开手抄版的《彼岸千年》。每一次阅览中产生的奇妙感觉都会引发不同的梦境,可喜的是,从未有恐怖的场景出现,《彼岸千年》所勾画出的美景简直是天国之色,至少,它已深深震撼了被誉为“女文豪”的宁日潇。 清淌的小溪边,几只飞舞的白蝶翩跹旋转,顺着鹅卵石铺砌的岸边一路走去,尽头,有一棵开满了紫藤的树。风起,紫絮飞扬,如梦如幻。花穗飘散到河里,伴水游走了,花瓣飞逸到天上,随云离去了。树下闭目沉眠的美丽女子,有一头动人的烟紫色秀发,和紫藤的花朵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楚哪是哪里。 梦境的真实,让谨慎的宁日潇失去了辨别真伪的能力,仿佛真的置身在此。 “你来了……” 树下女子消失的瞬间,从眼前现出一抹模糊的身影,单薄的布衣,素净的脸庞,并不漂亮的脸上却有着一种动人的神态,说不出的高雅和淡漠,忧伤与无奈:“宁日潇……” “你……认得我?你是秋暮灵?”宁日潇静静的问,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愕。 “是……”一抹微笑从嘴角浮现,秋暮灵的眼睛像是暮色的秋水,橙红的光晕中浸染着雾霭的风芒,纯粹而美丽。 想不到,秋暮灵竟是这样一个女子,高雅犹如世外神仙,又怎会生出那样多不善的传言呢?宁日潇不得不怀疑人们口中的“评价”了。 “对不起,我的事本来与你无关,却让你也陷进来,真的……很抱歉……”秋暮灵低下双眼,声音轻小。 宁日潇摇头:“不,是我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只是,现在我在哪里?是你的梦境还是我的梦境?是幻觉还是真实?” “既是真实又是虚幻,人的感觉往往就在它们的夹缝中不是么……”轻柔的声音,与其说没有活力,不如说是一种使人安逸的力量。 宁日潇点头,这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女孩,实际上的感觉并不遥远:“你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秋暮灵忧然一笑:“你不是已经调查出来了吗?” “如果那是真实的,你就不用‘托梦’给我了。” 宁日潇的话让秋暮灵略微一怔:“你?” “今天在这里,请你告诉我全部的实情……”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执著?别忘了,这里的事与你毫无关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 “你理解文人的意愿吗?” “嗯?” “我不相信,能写出那样文章的是一个道德败坏、品行不端的人,文人的思想,会透过文字表露无遗,我对这些文字有极大的兴趣,所以对能写出这样惊人之物的人,也不能轻易否决……” “呵,你比看上去要坚强……既然你不质疑我的‘过往’,我就向你彻底揭示我所有的一切吧。” 秋暮灵,自幼家境贫寒,饱受拮据之苦。她勤勉好学,无论在哪个学校都能以第一名的成绩赢得殊荣。父亲秋楚生是当地工厂的一个普通工人,性情极端暴躁,还有许多难以改变的恶习,吸烟、喝酒、赌博,因为钱的事常常和暮灵的母亲发生口角,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将怒气全部发泄到女儿身上,拳打脚踢成了每日饭后的附送,久而久之,“习惯”成为自然。 女孩被折磨的身心俱损,灵活的头脑也开始变得笨拙迟缓。母亲白辰流起初还对女儿体贴关怀,无微不至,但自从秋楚生把“目标”转移之后,她也渐渐失去了耐性,常常趁秋父不在的时候夜不归宿,回到家以后还会对女儿侮辱谩骂。 秋暮灵生性懦弱内向,不知抗拒,在学校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爱好文学,喜欢赋诗作对,常常用学校废旧的钢琴为自己的文字谱写音乐,对于她来说,只有做自己热爱的事情时,才是幸福的,因为她没有朋友,从小在一个混乱的环境中长大,让她失去了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和期待,她畏惧,不敢交朋友,却常常忍不住在角落里偷偷关注着那些不属于她的事物,大家互诉衷肠、欢乐与言笑的背后,是她寂寞的眼泪。 她喜欢干净,房间衣物都要自己整理,可是父母亲行为邋遢,看她每日洗洗涮涮便十分不高兴,宣称她“毛病多”,接着又是一顿没来由的粗鲁虐待,好像找不到她的错处就十分不甘一样。 她慢慢学会了倾诉,以往不会向别人敞开心扉的她终于决定改变。她找了几个她自认为可以成为好友的人,将苦楚一一倾吐,然而,她们微笑表面的背后却是“轻视与否定”。这种表里不一的对待,铸造了她生命里的全部悲哀。 流言越扩越大,每次家里的人无理取闹后,受到抨击和议论的一定是秋暮灵,被打骂的次数多了,自尊心受到严重践踏。她想着,横竖也是难逃折磨,不如奋起反抗来的痛快,然而,她只是从一个深井里爬出掉入了另一个无底的黑渊。 不肯向恶势力低头、换来金钱给左邻右舍盖高楼,从而被他们误解、群起而攻之。刹那间,惊涛骇浪般的传言淹没了可触及的每一个角落。不少人说幸好秋暮灵不是名人,否则,一定是史上最最臭名昭著的一个。 心如刀割的痛楚,绝对不是皮肉之苦所能比拟的,被一个人抨击伤害和被一群人夹枪带棒又是不同的,秋暮灵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却被比她还小的人教育:“你是我见过最差劲的人,你的心里连父母都没有!还能有谁!父母养育你如此辛苦,你却恩将仇报,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是的,久而久之,本就不赞同自己的亲戚邻里怨声载道,而竭尽全力得到的友人们也逐一离去了,有的是直接把话挑明,有的则是无声无息的远离和冷漠。那是秋暮灵在失去亲情时全部的依恋,可到头来也终成一场空! 不被理解的孤独,冤屈之下还屡受伤害的苦楚,让她渐渐失去了本该拥有的热情,身体状况越发糟糕,朋友们和父母亲却斩钉截铁的说那是心理作用、是装出来的表象、想要博人同情。 终于有一次,秋暮灵因为帮助一个困难的同学而得罪了有权势的人,被索要赔偿,父亲打断了她的双腿,母亲笑着讽刺她一番便扬长而去,秋暮灵痛不欲生,本就患有的种种疾病顷刻间爆发,母亲明知其身心俱残,仍不为所动,非骂即吼,另一个拳脚相加,女儿终因救治不及时而终身残废,可悲的是,所有的人仍把一切罪责归咎到秋暮灵头上。 她的残废,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与双亲作对遭受的报应!她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下开始偷偷撰写《彼岸千年》,没有人知道,那是她苟延残喘的唯一理由。 父母见她已经毕业,但因身患残疾没有工作而十分不顺眼,没有家族背景的秋家想要给一个残废找工作难如登天,秋暮灵痛苦不已,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作品上,期待有朝一日能够流传于世。开始,她被无端找茬的时候,还会用讲道理去沟通,但是后来她放弃了,因为母亲处处刁难挖苦,丝毫不通情理,父亲被母亲一挑拨还常常暴打残废的秋暮灵,无论她怎样哀求,只要父亲想打人,就一定会得手。 身体不好的人上厕所何其困难,母亲就故意在天黑的时候把凳子摆在中间,绊倒秋暮灵之后大笑而快,秋暮灵在经受了无数摧残之后,偶尔也会发作反抗,可是母亲就借此机会破口大骂,所骂之言令人发指。此后所造的阻碍,母亲皆以“你没和我说明白”为由搪塞过去,她骂了人,害了人,却不让秋暮灵重提一次,只有一次,她就会痛恨的大骂。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秋暮灵拖着病重的身体向上苍祈求死亡。母亲也如她所愿,奉劝她自杀,并笑着说:“很可惜,就算你想,老天也不会让你这么痛快,你该遭受的报应是活受罪,即便死了,也不会瞑目!” 秋暮灵憎恨他们,即使知道憎恨自己的父母是不对的,她只有二十五岁,脸色却难看的像是将死的老人,没有人帮助她,即使知道也未必尽信,这就是最让她痛苦的地方,她不惧怕死亡,惧怕的是就算因此而死,所有的人也会说是她自作孽,自己的父母无论做过什么,永远都不可能是罪人,永远都是无辜的。 她开始厌倦,每天都早出晚归,即使行动不便也要逃离此家。然后她发现父母趁她白天不在时呼呼大睡,晚上回来以后便开始乒乒乓乓的做事,每次提议,父母都以“你不要耽误我们的正常生活”为由让她有苦难言。 而这一切,还不足以令秋暮灵彻底绝望,如果没有对于自己人格的否决,她相信,一定不会发生最后的悲剧。 有一次,几个同班女同学当着母亲和她的面讽刺秋暮灵衣着寒酸、四肢不全,还故意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当街拥吻、浑身乱摸。秋暮灵留了几句不带脏字的反驳,便和母亲回家去了。谁知到了家的母亲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不悦。 秋暮灵了解她的心思,却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便说:“妈,我知道她们的话让您很难堪,不过女儿已经把那几个不正经的女人训斥一顿了,相信以后她们不敢再说那样的话了。” 母亲斜睨着她,冷笑几声:“我难堪什么?人家又没说我,再说了,你自己骚不起来,还总嫌别人不三不四?就你这样的,不三不四也没人要啊!分明就是嫉妒人家受男生欢迎,把人家的才能说成轻浮,把自己的无能说成正经!”接着又是一番没来由的辱骂。 秋暮灵习惯了,每次她骂完人,发觉理亏都会以“我就骂了你能怎么样吧”收场,可是这一次她难以忍受,第二天有重要的工作应聘会,母亲却故意掐时间算计自己,秋暮灵气愤难当,却还是束手无策,因为她一旦“沟通”就会遭到痛打。 真不知道上苍是眷顾还是刁难,说眷顾,是因为自己活到了现在,说刁难,是因为她的情况毫无好转。 终于,她知道了,想活下去就得另择生路,于是,她向她最不愿低头的亲人们乞求,为自己安排一份可以赚钱的工作,哪怕辛劳困苦。父母当然高兴,因此她才得以在一个小型报社里工作。然而,家里人对她更是颐指气使,常常声称:这是我们帮你找的工作,我们随时都能让你下台! 最明显的一次,秋暮灵见一经营豪华酒店的富商欺压贫苦员工,便要将其恶行公诸于世,那富商耳目众多,找人奉劝秋暮灵却每每触碰钉子,一经调查,富商才知道对付这个弱女子根本不必费力,只要轻轻一挑,她的双亲必定会要了她的命!富商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略施小计,便让秋暮灵被暴打了数十次。失去这份工作,也意味着她生存的全部希望被抹杀殆尽。 秋暮灵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找了两件母亲背着父亲买的昂贵衣服,一一绞碎。母亲的恨终于做了最后的冲刺,让父亲强行把秋暮灵卧室的门踹碎之后,将其毒打一顿,期间,母亲高声欢呼:“这就叫鼻口喷血!” 秋暮灵躺在房间里,不时听到门外刺耳的诅咒和怨骂,多年来,她的眼泪几乎流干,最后一次眼泪,是对世间的毫无眷恋。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真心待她,她始终清楚,结束这可悲的一生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她的母亲再次帮助了她,连续几天断绝了难以动弹的秋暮灵的饮食供给,以往秋暮灵可以自己动手,这次却怎么也起不来了,好在,她将唯一的“希望”托付给了霓裳。 行前,她派小狗给霓裳送信,将人请到家中,泪雨涟涟乞求霓裳帮助她把作品发扬天下,霓裳很是勉强的答应了,秋暮灵感激不已。 三天后,母亲来向她索要衣服的赔款,发现她尸体的瞬间,嫌恶而惊恐的滚爬出去。 身残、病痛、精神的折磨。即使她死了,花国的人也没有怀疑过是谁造成的。年仅二十五岁,正是风光无限的大好年华,可是她苍老、脆弱、身患数病、名誉被毁,最可悲的是即便终了,也要独自往开放着彼岸花的忘川河畔走去。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此生不留痕,命去魂也亡”! 而她的父母,却继续欢乐的度日,没有人会去调查秋暮灵的真正死因,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匪夷所思的事实。 可是,老天有眼不是吗?终于在这一天,在这个梦境里,知晓这一切的另有其人了……不,还有小不点,那个脆弱的生命,在同学们以踢打它为乐时,只有秋暮灵跑过去求情,从此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弱柳扶风的少女怀抱瘦弱的小狗,轻轻唱歌,轻轻欢笑,除了《彼岸千年》,秋暮灵还有它这个唯一相信自己的存在。 生前折磨身心残,死后诬赖魂灵冤!世人若信通常理,灭烛只愿永不燃! Chapter 0092 “请允许我叫你‘残烛’……” 秋暮灵轻轻阖目:“冷风残烛泪么……很好,这正符合我的宿命……” “我并不是讽刺你,只是……” “我明白,对于死去的人来说,我已是无比幸运的了。谣言止于智者,宁日潇,一切拜托了,我那唯一的遗物……” 宁日潇点头回应,极其坚决的允诺:“请放心,我会用生命保护你的遗物……总有一天,它会因你而锋芒无数的!” 残烛周身放出淡淡的金色,逐渐浓郁的光辉悄悄掩住了那含笑倾国的脸容。没有谁的容貌天下第一,只有人的神态才举世罕有。 梦醒,一切幻境止于拂晓,烛火燃尽,静静留下飘渺无痕的轻烟,宁日潇张开那双紫到透明的眼睛,欣然浮现。 “圣母大人!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这回只准许一个人进城呢?”佩佩玖斯尼发出质疑,自从妹喜被驱逐出去,圣母的胆子好像也变小了,明明有能够翻身的机会,要不然凝光城的人怎么可能对他们忍耐? “玖斯尼,听圣母大人把话说完。”少年名海川提醒道,他的笑脸根本就是长在脸上的,无论什么样的心绪,几乎都是相同的表情。 “就这么定了!”圣母匆忙的说了一句,从座位上离开,进入后殿。 玖斯尼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却被鬼杰一巴掌打中。他哪里扛得住,别说这个男人,就是天地盟会功夫的小女子他都不敢招惹:“你、你干嘛打人?” “本大人从来不打人,我打的是狗!”鬼杰冲着坐在地上一脸惶惧的玖斯尼嚣张的说。 玖斯尼气的满脸发紫,又不敢跳上来打,只好拍拍裤子悻悻离开。 玉金看众人面露杂色,笑说道:“大家不要担心了,因为那两人之中有一个是不合格的,所以只能留下一个。” 刚刚回来的小林岛钏用傲慢的口吻询问:“哦?那么敢问是哪位‘高手’有幸留下啊?” 玉金笑的无比灿烂,扁圆的脸蛋上满是得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林岛钏眉头一挑,面露怒色。 “好了……我看,大家可以解散了吧……”名海川温和动听的声音一响,众人都不做声了。 …… “落月啼小婉还有寒苇裳,你准备让谁留下?”一出殿门,弱水就紧跟着她唯一的靠山。 玉金怀揣一袋金沙,边走边说:“那还用问吗,寒苇裳是硫琅家大小姐如风介绍来的,硫琅如风是什么人,她母亲是银之国首富的女儿,父亲是冰之国玄若家的重臣,再者说她们还持有花之国国府的举荐书,无论哪方面,都不是落月啼小婉能够相比的。”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个落月啼小婉比寒苇裳有才干,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怕她不服?然后找天地盟告我一状?” “对啊!天地盟的人不是最能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吗?万一被他们抓到小辫子看你怎么办!” 玉金笑嘻嘻的掐住她的小脸:“你以为我是谁?我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吗?放心吧,给落月啼几个小钱就能把她打发了。再不行的话,就只有像对付妹喜那么对付她了……不过嘛,小喽啰一个,还犯不着让我浪费力气呢!” 被叫做“小喽啰”的小婉在妹喜离开后不久也“名正言顺”的走了出来,尽管她是在出来以后才知道原因的。 从容从环保局下班回家,经过护光城附近的水果店想要进去看看,远远的听到一阵暴跳如雷的女音,匆匆买了几个苹果,就好奇的赶了过去。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子冲着护光城的一扇大门高声咆哮,虽然满口抱怨,但言语里丝毫不带粗话。 “小婉?是你吗?”从容还记得她,那么明显的皮肤和身材,还有独特的声音和眼睛,想要忘记才困难呢。 小婉回过头,凶凶的看了从容一眼:“干嘛!” 从容吓得一哆嗦:“你怎么了?为什么站在这里大喊大叫啊?” 小婉气得鼓鼓的,她想了想,一把拉住从容的手,拖麻袋似的把人拽到了很远的地方,把她遭遇的事情噼里啪啦讲了一遍:“……你说!气不气人!” “你不是在餐饮店打工吗?又是谁看中的你?为什么看中你呢?”虽然问得多了点,可从容觉得句句是重点! 小婉朝着从容身后,把指头一伸:“喏!” 一股奇异的花香飘过来,很熟悉,至少可以肯定,她最近闻到过。 “呀!你们认识啊!” 说谁谁到,简直是自己送上门的!从容回头,冲着那人大吼一句:“玄若真火!” 那双狭长而充满阴鸷的眼睛看到女孩时蜿蜒成微笑的弧度,口吻也是一贯的温和优雅:“想来问问,为什么小婉小姐出来了?”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小婉弄进去?你到底想干什么?弄进去就算了,居然还反悔?”从容好像非常看不惯出尔反尔的人。 “哦?你是在怪我没有把你引荐进来吗?而且,你们又是什么关系呢?嗯哼哼~” 从容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人可以用这种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小婉刚要解释什么,从容开口就来:“她是我朋友!怎么着吧!” “朋友?”玄若扫了小婉一眼,目光再次定格在从容身上:“你的朋友很多吗?” “关你什么事!”从容回头,收敛了充满敌意的语气:“小婉,不用担心,这种黑暗的地方我们不呆也罢!走!我们去找香玉姐,在环保局工作也是一样的!”她说的义正词严,好像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玄若真火笑模笑样的说:“你是说那种打扫为生、看守大门的工作要交给我们的高材生小婉来做?” “我……”从容的脸登时红得像血,也是,自己都没面子宣扬的工作哪好意思给别人推荐。 小婉倒是不在意这些,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过去:“玄若先生,这是你之前给我的四十万国币,现在我出来了,钱还你!” 玄若真火看了看几乎没有动过的纸包还有衣着素朴的落月啼小婉,终于说:“我想你是误会了,小婉小姐,我并没有赶你出来的意思,所以请跟我回去。” “可是,玉金旗主她……” “交给我,我会留下你的……” “不是只能留一个吗?我要是留下了,另一个怎么办?” “呵呵……”玄若真火轻轻转身,摇着扇子边走边笑:“留下的人会是你……不过,从容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他停住,背对着正准备回家的从容:“想让小婉重新获得机会,你必须一同进入,算是……补偿吧。” “补、补偿?”从容像看到了什么惊悚的东西,眼睛张得溜圆:“我又不欠你的!” “是谁把我的手链丢到水塘里的,你说……不该罚吗?” 他说得轻轻松松,从容却听得一头冷汗,这可怕的家伙!居然偷窥?! 不容解释和拒绝,他居然直接告诉小婉要从容作为她“重获机会”的条件。 从容以为这丫头多少能理解一点自己讨厌玄若真火的心情,岂料她比谁都气人,一把抓住从容的手用力的捏:“从容!我的后半生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我才要拜托你!让我活得久一点吧!”想多活几年的,就要远离不喜欢的人,要不然光是看着也能憋死了。 “喂,玉金……”花园的角落,弱水靠在玉金怀里,发问:“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些上主这么听话?” 玉金只是笑着看她眼里的佳人,故弄玄虚。 弱水急了,拳头敲打在她的胸口上,娇滴滴的嗔怨:“讨厌啦~你快告诉人家啊~” 玉金还是不说,她就喜欢和弱水玩“捉迷藏”,弱水终于急了,狠狠的掐了她一把,玉金笑着把她按到地上,好顿抓痒:“还闹不闹!还闹不闹!” 弱水被按的生疼,大吼道:“滚开啦!很痛诶!” “其实,这件事只有我和圣母大人两个知道,御政宫的其他人一概不知。” “是什么?是什么?”弱水爬起来凑到她的耳边追问。 玉金还是一脸坏笑:“有什么好处给我啊?我可不会把这么大的一笔财富白白让给别人~” “人家什么都答应你啦!快说啦!” 玉金对她真是越看越喜欢,将她一把拉进怀里之后咬住耳朵轻轻的说…… “真的假的啊?” 弱水的一声惊呼把恰好路过此地的从容和小婉吓了一跳,看过去,两人再次目瞪口呆,这这这!根本就是侵犯隐私嘛!还是小婉反应的快,拉住从容的手飞奔离去。 看不出来呀,这么一身肥肉还飞的跟鸟似的,狠!从容朝她竖起大拇指,她却一脸纳闷的瞅着从容:“……你没事吧?” 月上梢头,银波渺渺。 紫韵他们一定等着急了,从容连招呼都没打就被小婉拉了进来,一直是闷闷不乐,好在这里是凝光城,否则她真的要一夜无眠了。 “从容是第几次到这里来的?”小婉换好睡衣,微微卷曲的头发披了一肩,能够想象这样一个女孩子要是瘦下来该有多漂亮。 “我也记不清了……小婉呢?” “第一次哦!”看得出她眼里的兴奋:“今天太晚了!否则一定要好好的看看这里!在护光城的时候,那里的人都不允许我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进凝光城了!” “小婉想当上主吗?”从容问,听说那个一同入选的寒苇裳就是新到的城主,真好奇她的模样,是不是也像天仙一样动人呢? 小婉听到从容的问话,许久以后才开口:“我想要钱,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钱……真的很重要吗?” “对于我来说,是的。”眼里流过淡淡的悲哀,小婉叹了口气:“从容大概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吧,怎么会知道我们穷人的痛苦?” “现在光之国不同以往,已经不会有人饿死了,为什么你还这么说呢?”从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繁荣和富饶是虚无的假象。 小婉没再回答她,只是安静的说了句:“睡觉吧。” 第二天清早,便从几个执行者那里听到消息,寒苇裳已经被送走了,上级决定留下的是落月啼小婉,从容高兴的比她还过分,不为别的,就为可以不再受那可怕家伙的要挟、恢复自由身了! 小婉也没阻拦她,只是很舍不得的说:“记得回来看我哦!” 从容笑道:“你忘啦?我是不能随便进来的!要看也是你去看我啊!” 小婉咯咯一笑:“说的也是!” “再见了!”迈着欢快的脚步,从容蹦蹦跳跳往北门跑,身后的小婉一直到她消失在视野尽头才转身回去。 从容一边跑一边想怎么能让紫韵他们原谅自己的不告而别,正出神呢,面前突然闪出一个人来,说了一句让她倍感恐惧的话:“就这么走,我是会伤心的哟!” 是是是玄若真火?! “你怎么在这?”奇怪,御政宫的旗主好像比这里的人还识路啊!她从容走的明明是一条密林里的暗道啊! 玄若笑着捋了捋美丽的红色发丝,堪比神仙的妖媚容貌和高雅的气质真让从容自愧不如。 “我是来看看你是不是遵守约定,果然,想要逃跑呢,呵~” “谁说我要逃跑了!”从容理直气壮的反驳:“我是要去上班!时间已经到了!工作的人怎么可以不守时呢!” 他盯了人半晌,接着笑的比先前更欢了,是那种……花枝乱颤的大笑:“从容,你真的很可爱,哈哈哈~” “你在讽刺我吧……”从容耷拉着眼皮倍感无力,怎么总是遇到他啊! “我是说真的。”他止住笑,把扇子徐徐移到嘴边,轻缓的说:“璞石经过雕琢,会成为比宝石更加珍贵的美玉,你就是那颗没有经过雕琢的璞石,总有一天,也会光芒四射的。” 她承认,他的话有致命的吸引跟诱惑力,使自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走近几步,高大的身材几乎占据了从容全部的视线:“我可以成为那个工匠,为你铺开一条精彩无比的人生之路。” 从容用力的晃了晃头,这家伙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呆久了没好处,于是她提起裤腰撒腿就跑……还是早点回紫韵那里吧!还是那些人让她觉得放心! 玄若真火看着某女没有半点美感可言的逃跑姿态,陷入沉默。 总算快到地方了,从容已经看见北门的门厅了:“嘻嘻嘻!成功逃脱!” 暗自庆幸的时候,那男人的声音又飘了过来:“真的么?” 从容僵了一下,绝望的扭过头来:“玄若真火……你一定要这么捉弄我吗?” “别这么说嘛,这样好不好,如果五分钟之内你能避开我的视线,我就放你走,并且,再也不勉强你。” 他笑的好诡异,可从容一口就答应了!她哪里知道御政宫“武有鬼玄”中的“玄”指的正是他啊! 接下来的实践简直让从容欲哭无泪。跑到一片密丛里,他会在脚边出现;跑到蔷薇王国,他会用那里的鲜红挡住自己的火艳;躲进梦寝纱帘,他会静静站在前面含笑相望;最后从容实在没招,跳进了翠烟波潭,他竟然伸过来一支钓竿! 从容无力的都快流出眼泪来了,就差跪地乞求、请他放自己一条生路了。 看着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欧也从容,玄若真火笑道:“怎么样,认输了吗?” “谁、谁认……输了!”话都说不完整了,从容使尽力气站起来,往后蹭了几步,正欲转身跑开时,脚下一滑,失去重心向前扑去。 ……好温暖,就像是紫韵的怀抱,充满了兄长的味道。从容仰起脸,看到一双正在注视自己的凤目,她从没见过这么妖媚的男人,身材健美颀长,却有一张端丽美艳的面容。如果紫韵是一朵洁白的水仙,那么玄若真火就是红色的石蒜,妖异、充满了温柔的魔力。 “没事吧?”他笑问,看着怀中少女的双颊渐渐染上了红晕,目光突然哀落下去。 轻柔的呼吸,是从容停靠在他胸前感到的温暖,很淡很淡的荼蘼花香,好闻而不腻。 Chapter 0093 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居然在一个无比陌生的空间里,左边墙壁上挂着两扇镶满宝石的金锁坠流纹仿真窗,对面是一口落地式洒银长鸣钟,钟的左右放置了红木书架和三梯烛台,不远处的两枝翠竹梁上悬着一面紫藤花帘,将里面卧室的模样依稀显现出来:鲛绡帐、竹绵榻、水晶圆枕、鸳鸯绒被,不过,最为醒目的还是榻角那一株独绽的石蒜,似血如荼,独放傲辉。 淡淡的脂香从颊边涌进鼻腔,前方空地上,猛然落下一扇框金银镜,镜中,一个红发的美丽男子正用海绵扑在从容的脸上轻轻抚擦,含笑道:“美女都是装扮出来的,我们从容也是一样……” 斜了他一眼,从容不以为然:“谁说的,天地盟女上主从来不装扮,不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吗?” 玄若真火露出灿烂的微笑:“是啊,她们可和一般的女孩不同呢……从容,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我干嘛要告诉你我的年龄啊!”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招出来了。 玄若真火笑的更明媚了,不得不再次承认,他不仅人长的美,连笑容也好看的没话说,就像紫韵笑的一样温柔惬意。 “对了,我为什么在这?这是哪?”回过神,突然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多么奇怪。 他正笑着把从容的脸转向他的方向,门就被人一脚踢开,随着一声不善的怒吼,从容隐约感到一张俊俏的脸上布满了莫名的愤怒:“玄若真火!你居然不和我说一声就把人选落定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弯弯细眉柳叶眸,含朱娇唇仙玉容,正是那御政宫“第一才女”小林岛钏,据说,她可是仅次于宁日潇的闻名才女。除了天地盟的那些女子,从容还是第一次见到画里走出似的人物,那种标致,绝对堪称天仙级古典美女。 “是钏啊,有什么事吗?”通过镜子的一角,玄若很容易就能看见她,可是他没有回头,继续用手里的化妆工具给从容装扮,动作优雅缓慢,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 小林岛钏见他无视自己,当即柳眉倒竖,吼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还有,为什么这丫头会在你的房间里?!” 啥?这里是御政宫?而且是玄若真火的房间?!从容扑棱着回头。 冷不防被她突然的反应牵累,玄若手里的彩妆品通通掉落,他略显讶异,很快便说道:“钏,能不能不要打扰我的艺术创造?” “艺术创造?!”从容和钏简直是异口同声,不过一个是满腔疑惑,另一个妒火中烧。 “你居然把一个女人带进自己的房间里!你就不怕传出去丢人吗?!” “钏,不要胡说。”玄若把地上的东西重新捡回手里,语气不慌不忙:“从容只是个孩子……” 钏一声冷笑:“是啊!她和我比起来,可不是个孩子么!” “先不说这个……妹喜的事你帮我处理的怎样了?” 钏警觉的看着从容,不肯开口。 玄若不以为意:“没关系,从容是自己人……”说着轻轻把彩膏涂到从容的唇上。 “已经找到她了,并且安置在你的别墅里,接下来还按照原计划吗?”钏是聪明人,而且不是一般的聪明人,这样的人就是可以在无法信任的人面前向同伙传达最重要和准确的情报:“如果有任何变动,你也要按照‘可靠’的方法知会我啊…”可以想象,她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玄若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的答案。 “没有,没有任何变动,就按照原计划执行……”玄若微微一笑,然后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从容的鬓角,再轻轻的把脸移向正对着镜面的方向:“不错哟,钏,你看,从容是不是比从前漂亮了?” 也许,这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这样的想法截止在钏爆出的大笑声后:“哈哈哈!真火!你是在画幽灵吗?!哈哈哈!” 从容回头,看到镜中的自己险些吓昏,与其说是帮忙装扮,不如就像钏说的那样,他在装饰一个幽灵…… 钏的心情有所好转,不屑的看了从容一眼嬉笑而去,留下了还处于不明状态又怒火中烧中的她。 “你在耍我吗?!”从容愤然而起,脂粉厚重的脸上已经看不清本来的表情。 玄若真火只是笑,也不回驳。 “你果然很让人讨厌啊!”莫名的委屈在心里萦绕,她也没想弄清自己的想法,气冲冲的从门里跑了出去……一路上都用手捂着脸,不想被这里的人嘲笑跟讽刺…… 不知道跑了多久,气喘吁吁的回到家,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可当她寻觅了一圈回过头时,却看见紫韵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 “紫韵……” 紫韵稍稍偏过头,问:“脸怎么了?” “对不起!”从容把头垂的低低,真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愧,明明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竟然让大家这么担心,看看紫韵苍白又不想理睬的神情就知道,这两日,他们有多难捱。 果然:“从容,如果你认为我们的关系是无关紧要的朋友,那么从今以后,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紫韵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甚至都不再回头:“再见了……” “紫韵!紫韵!”从容伸出手朝门里抓去,却一个跟头栽进了万丈谷底,接着,在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渊里,逐渐看到了光明…… 光明的尽头,是几张充满着关切的脸。 “太好了!从容姐姐醒了!”小鱼欢快的声音吵的她不得不张开眼睛。 蓝卡尔,爱弥瓦尔还有紫韵……大家都在。 “紫韵!对不起!请不要走!我们是朋友!不是无关紧要的人!请原谅我!”从容紧闭着眼睛把要说的话大叫出声,却没有看到他们眼里的惊讶。 “刚刚在门前,我们发现你昏倒在那里,幸好已经到家了,要不然可就糟糕了!”蓝卡尔朝从容解释。 抬眼,环顾四周。果然,一如往常,是棠烟留给她的“家”。 “这两天不告而别,请大家原谅……” “你的确该罚……不过看在你梦里不停请求原谅的份上,就饶了你了……”紫韵轻轻起身:“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心……” 小鱼听说点心,连吵带叫的要求也去帮忙,八成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爱弥瓦尔冷不防来了一句,让从容彻底清醒自己此时最该先做的事情:“喂……你要不要先把脸上的东西洗掉……” “夏祖怎么样了?!”一听说部下受伤,玉灵碧立刻从文件山里爬出来,跑到龙扬宫一探究竟。 夏祖受宠若惊的都不敢躺在床上,最后还是被玉灵碧亲手按回去的:“你现在要好好休息!工作的事龙泽会交给其他人做的!不用担心!”说罢奉上她惯有的明媚笑容。 夏祖还能说什么,连冰雪都能融化的力量,任何人都无法阻挡这个女子自身带有的光芒:“是,属下知道了,一定尽快养好身体,重新回到队伍中去……” “这就对了!” “说起来,鬼杰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为什么总是无端找人习武,上次打伤迺骆盈,还逼迫苍棱和他对决……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海蓁子不平的说,突然又一眼瞥向门外,朝众人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一个水绿色长发,剪着三齐刘海的成熟女人小心翼翼的从门边探出头来:“我可以进去吗?” “赫翼公主?!” 赫翼,圣母大人之女,废帝允帝逻胞妹,帝圣国主去世后远嫁花国,成为诺雷王子的夫人,然好景不长,诺雷王子在即位前患急病去世,赫翼只好随同母亲重新回到故国,她也是曾经参与跟玉灵碧“国主之战”的圣母所推举的备选人。 平日里喜欢穿素朴的青色衣裳,面容清雅秀气,说话也是和声细语,好不温柔。可奇怪的是,她常常会跑来亲口告诉玉灵碧一些事情,有的时候也不去避讳在场的上主:“晴尊,你可知道这回妹喜旗主被黜真正的原因?” “那种事情好像和我们没关系吧?”芙菱很不在乎的说了一句,她对御政宫可是反感的不得了,人少了说不定是件好事! “是什么原因呢?”玉灵碧倒是想听她说完,赫翼的话她还不至于当作废言来听。 “你们认为,妹喜是因为什么被黜的?她表面是被玉金所害,可实际并非如此,你们要小心啊!” “公主姐姐,你到底要说什么?” “是母后!”赫翼辩解的十分迫切:“她指使玉金除掉她想要撤除的人,玉金就略施小计让妹喜上当,妹喜本就是不经考虑做事的人,这么一弄,自然坐不稳脚!” “公主,恕我直言。”海蓁子一双杏似的眼睛警觉万分:“你为什么几次三番来这里给我们通报?您是圣母大人的女儿,这样做,认为我们会怎么想?” “我了解你的意思,可是,你们还是不得不小心!”说着,公主四下看了看,又提着裙摆匆匆走掉了。 “切!搞不懂她在想什么!”芙菱不屑的说了一句。 唯有玉灵碧一言不发,公主,实在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啊。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现在最让从容打憷的不是玄若真火,而是环保局的人啊!因为一进去,香玉姐就怒火朝天的狂批了她一顿,什么难听的指责都说了,旁边的人,包括唯一善待自己的化纯也就知道笑,不发一言。 从容这个人虽然脸皮厚,可也不至于刀枪不入,所以羞了个面红耳赤。 “这个月的薪水扣你一半!每周一天的休息日也没有了!给我来加班!”香玉姐毫不客气的大吼。 从容小声问道:“那……有没有加班费啊?”她可是很认真的,现在不能靠父母养,再不计较这种个人利益,岂不自讨苦吃? 几个人又吃吃笑起,包括香玉:“加班费?我没让你付钱就不错了,几天不请假不上班理应开除的,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可是……也不能扣我工资啊……”理亏的人本就是自己,所以最后的话从容也只能在心里嘀咕。 一出来就没精打采的,想着同僚们每天嘻嘻哈哈,也不做什么工作就可以高枕无忧的领着比自己高出几倍的薪水,从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紫韵告诉她是正常的心理现象,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从容当然也知道,香玉姐她们因为“困坐凝光”的事,心里的火还没消呢,别看环保局离国府总部不远,可是级别上可是天差地别,上级的要调查或是吩咐什么事情,不一定要透过多少层才能传达到这里呢,所以她的“郁闷”是有道理的。在一个最最底层的公府扫厕所,传到家乡一定不会是什么好听的传言,那里不比这儿,与世隔绝出一种单纯开明的思想,那里是花之国,是世界上最复杂难混的社会,没有一定的心计和手段在那样的天地里,只会被踩的连骨头都不剩,父母亲知道那样的险恶吞噬人性,所以才费尽心思让她到这里,到头来,还是按照花国人的行事方式博了个众人耻笑! 明明知道从容是国府曾经的一员,香玉姐等人还是对她不屑一顾,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来的不够光明,不够磊落! “给我搜!”玉金带着一队人冲进妹喜家的豪宅,要不是晴尊当政,恐怕比现在还要华丽万分。 妹喜的家人已经被收监入狱,理由是他们在自己的府宅里多次秘密开办赌场,每赌过万,为国民素质的维持造成恶劣影响。 多次翻阅《彼岸千年》,果然发现了些微的蛛丝马迹,宁日潇不得不想,残烛是要通过文字来表达什么,奇怪的是最近几日,她再不曾托梦给自己,原本无数的秘密也只能靠自己去发掘。 “唯一的希望,仍然是《彼岸千年》吗?”宁日潇看着安静处于自己手中的书卷,静静沉思。与其等待虚幻梦境给予的答案,她宁愿用双手去摸索真正的事实…… 当翻阅到第二十九卷的第五回时,文中有这样一段话“他月下紫藤般的长发随夜色飘扬在风里,眼角有着一朵阴异无比的黑色荼蘼,俊逸的脸上写满晦然的表情,一对细长的眼似睁还闭,他对瘫痪在床的少女说道:‘交给天堂的灵魂,不如直接献给地狱,因为,你的存在已与天堂的门永远失之交臂,不如来地狱痛快一些,来吧,让你得到想要的容易……’”这一段话,明显跟其他的文字不同,是经过涂抹之后附加上去的,它覆盖了原有的文字,却又对文章的内容不产生一丝影响。 这代表了什么?千万种想法在她的脑海里穿越过滤:“月下紫藤……月下紫藤……” Chapter 0094 只有一枚高高悬挂的明月,是的,那银色的光辉洒满墨地,却映不出黑色世界里的面容。 随着脚步声逐渐的接近,处于黑暗中的人慢慢转圜了思绪:“找我有事吗?” 一句粗哑的回音,让黑暗里闪烁着紫色明眸的男子笑意加深:“呼呵呵~~第一战神,别来无恙啊!” 对于他善意的问候处于黑暗中的人没有任何回应,片刻之后才冰冷冷的道:“有话快说!”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斩元大人?”眼角的黑色彼岸,如魔鬼张开的双爪,即使在斩元这样天下无敌的强者面前,也敢把杀气呼之欲出! 斩元渐渐侧过头,从黑色的空气里隐约捉摸到他身处的位置:“交易?” “这一段文字明显是后改上去的……”看着旧到发黄的纸卷上接近模糊的字体,还有那一段明显清晰的印记,宁日潇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想:“落痕,能帮我去调查一件事吗?越快越好!” 几小时后,宁日潇的面前堆满了纸张:“白颜!帮我找……《彼岸千年》!” 白颜一看,吃惊不小,这上面都是花之国各个出版社的书册目录,不管是珍藏的还是发行的,应有尽有…… 半晌过后。 “怎么都没有!”白颜有点丧气的把纸丢回桌子上。 宁日潇倒是声色不变,沉稳道:“看来,出版社并未发行过这部小说……”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秋暮灵不是这里的名人啦!” “可奇怪的是,这么优秀,几乎是无懈可击的作品,怎么就没有一家出版社注意到呢?” “未必是没注意吧!”白颜对花国的资讯比谁都了解:“在这个国家,不是光靠才能就可以立足的,秋暮灵的小说再好,她的家世背景,社会地位就注定了她被埋没的命运,这就是这里的‘现实’……” 宁日潇绝不是不了解,只是出于文人自身的感受,觉得这是一种难以令人容忍的现实:“不过……残烛告诉我,为了保证书稿的安全,她抄录了五份《彼岸千年》,分别投寄到国家最大的几个出版社,还有一份就是留在自己手里的……真正的原稿……” “那么少主的意思是……”白颜脑袋一转,感觉到主人即将采取的行动。 “是!”宁日潇肃上平色,亦如当初在战前盟誓:“马上把全部的书稿集结到一起!我要揭露所有的真相!” 残烛给出的不过是她个人的痛苦和悲凉的过去,宁日潇相信,这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更加巨大的秘密!她是探索者,非要争取到答案不可! 不出两天,落痕竟把宁日潇要找的书稿一一寻觅到位,白颜惊喜的夸赞他的办事效率非同一般。 “宁日潇少主,只找到了三份,剩下的‘首抄本’在国都国学社里,那里戒备森严,所以属下特来请示,是否继续搜集!” “继续!一定要找到……在国都么?”宁日潇身上淡紫色的素纱在烛光里显得格外清幽,就如同她一直以来的心绪:“如果这样……我就非去不可了……” 伴随着漫漫长路的,只有银溢的月光。 “仙风玉冷, 寒岩独峭, 水挂云钩练浮绕。 心上清冰, 肌凉思妙, 回望远山意犹笑。” ……对着紧紧追随般的月,宁日潇忽然闭上了眼,她看到,在黑暗的尽头,突然绽出雪一样的白色小花,曼陀罗华,盛开在天国的圣洁之花,形状像一只只在向天堂祈祷的手掌,就像……残烛绝望尽头的一线光明,一线点燃希望的梦火。 “少主,要到了……”落痕提醒一面静思而行一面迎风默念的宁日潇。 一幢幢无名大楼插云入霄,瑰玮犹同天宫楼阁。 “国学社,看来就是这里了……” 话音刚落,上百个术师迅速包抄过来,黑甲尖刀,头盔铁戟。其气势锋芒绝不亚于本国的术师部队。 “什么人!到国学社来做什么!”领头一人发声。 落痕上前,冷冷道:“找你们的社长!” “你们是谁啊?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嗯?!”领头的越想越不对,几个小孩怎么能躲过众多花之术师的视线直驱而入到达国家中央出版社?“不对!他们是敌人!给我抓起来!”可能是杯弓蛇影惯了,领头的直接下令逮捕可疑外员。 落痕挥拳准备出战,宁日潇伸手一横:“在下宁日潇,光之国国学府总长,请速去通传!我要见你们社长!” 领头的及其部下顿时呆住了,片刻之后才慌张而恭敬的低头叩首:“抱歉,宁日潇大人,不知您大驾光临,多有冒犯望请见谅!” “知道了还不让开!”白颜走在宁日潇身前,落痕则跟在少主身后,三人列成一队朝逐渐敞开的大门走去…… 浩如烟海的书籍砌满石质书架,这里比紫荆书院不知大上多少。 “不愧是国学出版社……真不简单……”繁多到惊人可怕的书量,白颜不禁瞠目结舌。 “少主大人,直接告诉他们您的身份好吗?”落痕觉得宁日潇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宁日潇不做声,一脸平淡的继续在书海里寻觅……那个可能会实现她下一步目标的帮助者。 书海尽头,果然有一扇竹叶帘门,隐约可见其中的身影,侧身而坐,手中有书。不等三人开口,里面的人搭话道:“你来过这里吗?” 落痕和白颜愣了一下,宁日潇淡声回应:“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儿这么大,你是怎么找到的?” “……”宁日潇想说是“感觉”来着,可这种连自己都觉得不科学的解释又怎能出口? “呵呵……”真是好听至极的声音,听得出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青涩的嗓音里稚嫩未尽,却又磁性撩人。 “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来这里的目的……” “《彼岸千年》” “果然是……” “你怎么知道?” 少年又笑了:“这么好看的书,我怎能不看?” 宁日潇这才表示出前所未有的惊讶:“你知道?也知道秋暮灵?” “虽然是最近才知道的,不过很遗憾……这么晚才发现的宝藏,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补救……” “你的意思是……” 少年起身,朝门边走了过来,距离越来越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落痕明显感觉出里面蕴藏的杀气,还未动手叶帘已被掀开,下一刻,三人同时惊容大作! “难道是错觉?”落痕的拳松了下去,眼前的男孩笑容可掬,哪里可能是释放杀气的源头? 眼前戴着细边眼镜的青涩少年,一打入目便让人为之惊叹,笔直的眉,栗色的眼,秀挺的鼻,薄红的唇,一张精致的脸把这些五官摆在了最好的地方,使之完美无缺,肌肤如雪,细腻如脂,只是整个人看下来,少了一些健康和活力,多了几分病弱与美感。 “是你?景洛?” 宁日潇三人被俊美如仙的少年引入书室,仍然不变神情。两年不见,他出落的更加俊俏了,想当初不过是个弱质少年,今日虽说气质上没多大改变,可个子的确长进不少。 宁日潇惑问:“你怎么在这里?风扬一直在找你……” 景洛抿嘴笑笑:“说来话长。我是这里新任的社长,最近整理国学社的书籍,偶然发现了一本废旧的手稿,只是短短的惊鸿一瞥,没想到,就这么情不自禁的陷进去了……以前从不知道,原来文字有这么大的魅力……” “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难得的微笑出现在如霜的少女脸上:“因为终于找到了……和我一样认同残烛的人……” 景洛不解:“残烛?是这部书的主人吗?她是哪的作家?怎么都没听说过?” 宁日潇不由叹息:“这也是说来话长,总之景洛,这次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够帮我这个忙……” “你是说?” “嗯,可以帮忙……让这部书发扬于世吗?” “你是光之国上主,又是国学府的主人,想做这件事轻而易举吧!” “我是只限于光域的上主,残烛是花国人,她的作品本就该在这片土地上发扬光大,岂有我插手的余地?” “你也知道,在花之国想要出一部书并不容易,主要原因还是写书的人够不够有名,名气是不是很大,很好……” “你的意思是……残烛不具备这些?”宁日潇的眉轻轻蹙起,仿佛又看到了众人对于暮灵鄙视的眼神。 景洛连连摆手:“不、不是的!宁日潇小姐不要误会,我没有拒绝帮忙的意思,只是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样好不好,我传信给文化府的总长,先探探他的口风,顺利的话,让《彼岸千年》发扬光大是没有问题的!况且,就算你不来,我也没打算放过这么好的作品……” 宁日潇神情一软,刚才好像激动了些,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每次察觉别人对秋暮灵有反感都会让她愤怒不甘。 “等我消息吧!”景洛伸出一只手,诚挚的希望宁日潇能够信任自己。 宁日潇也回以淡雅的微笑:“好!” 在光之国里,包含国都共有十二座“大城”,这些包含了数十座小城的领域风华迥异,无论是自然条件还是人文风俗。 江菱织造的三场大型服装展就将在“电影基地”千影城、“水上皇都”水域城以及“万国之城”光都城举办。江菱织造是别颖王队长赋予其徒相夫光子的财富与荣耀,是目前为止世界上最具知名度和影响力的服装企业,它主导服饰潮流,设计理念,是令万人称服的崛起新秀,成立不过两年光载,却已是妇孺皆知,名响内外。 这次的服装展的总题为“晴域四华”首场将在江菱织造的总部水域城“云母都”举行。 展台建于水上,犹如王宫的修饰与装潢,当金色的帷幕缓缓拉开时,六名手持细腰花瓶的侍女便翩翩歌舞起来,她们身上穿着金线织的坦肩修身长摆裙,头顶戴着宝玉攒珠金丝冠,眼角金彩飞扬,眉心宝钻生辉。 “古华今风,时空融结”正是这场服饰秀的主题。这就是阿紫的服饰设计风,她喜欢用当下年代的服装模式加注古典风韵的设计格调,令人眼前一新。华丽却并不夸张,淡雅却绝无平庸,阿紫从不会做两件相同的衣服,除非是她旧时已久的作品她才允许复制出售,否则未经允许,在她手里诞生的服装就是独此一件,绝无雷同。 本次展览将正式展出阿紫连日来的设计成果,它们分为四大主题,其中每一主题都有属于它自己的主打作品—— “轻纱幻影,叠叠缥缈,温婉柔情……采用‘歌琦利亚宫廷早装’式设计,将薄如蝉翼的白色乔其纱层层裹叠,直至难以透过明纱显露肌肤,外罩一层雪银色织缎条绢,又如一湾湾玉带流过碧空,在两肩处分别有一条折为雪薇的白丝飘带,仿若天国降临的使者身后闭合的双翼。整件上衣构造奇特,一字肩,裹法大胆而富有张力,因为通体雪白,所以远远看去,就真和天使雪装没有二致;从颈口而起,一条蔓延着燃烧的火焰缓缓蠕动,顺着风赋予的动感流炎,直到腰间,这条蔓延而烧的火河才缓缓化作一只天使身上的翅膀,衣袖、襟口边沿用火红色的羽绒轻轻点缀,整条拖尾长裙选用提绣真丝面料,布色华丽,艳异非常,最可贵的是它上面隐隐现出火焰里重生的凤凰,真实的再现了涅槃之时惨烈悲壮的画面。还有三只红翎,和一副精巧的燃火耳环成为这件时装的头饰和配饰;这是今天主题设计里唯一的休闲套装,上衣为立领t恤改造版,长绒棉面料上用高档活性染料绘出了万里长空和漫漫云河,下身的牛仔紧裤也一改往日的蓝灰色调,直接采用跟上衣色泽相配的青色流水,整件套装的线条明快精干,饱含热情,是男女均宜的休闲必备着装;最后一件作为此次展览主题的关键,是阿紫从事设计以来,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展示的‘古装’,据了解得知,这件衣服的实际作者另有其人,只不过阿紫要借花献佛,将它重新献给某人而已。”它就是……那件尚未完成的晴尊白袍。 在各国媒体的关注和报导中,世界级知名设计师、化妆师、造型设计师、演员、歌手等名流人物一一悉数到场,或许,这次盛会是继往开来、阿紫从事工作以后最辉煌的一次名人捧场!看到了许许多多名气非凡的娱艺界大人物,那种衣着华丽、锋芒蔽日的场面险些把自己的展会异彩压尽! 喧嚣,热烈,激昂的场景,怎不令人热血沸腾!服展最后,模特们再次登场,围着t台行走一周,在一片异常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江菱织造的领导兼首席设计师阿紫迈着轻快的步伐登场,她穿着咖啡色的拖地长裙,就像一匹光滑的锦缎缠贴在身躯上一样,线条顺畅的犹如飞浪流水,把本就纤瘦的身体衬得越发颀长,火红的头发高高绾出一个焰型发髻,几缕刻意烫卷的火丝轻轻垂摆。她是第一次着出这样艳丽的红妆,风采之迷人,笑容之典雅,艳惊四座! 发出掌声的人群中,光子缓然窥见了一袭白衣的夜千雪,他不停的拍手,脸上的笑容如同明媚的春光。暖暖的感觉,是的,她纵在乐土中倍享人间欢愉,也不能抹杀心里始终存在的怅惘和冰冷。看出她眼睛里仍旧存在的伤感,夜千雪的双手举过头顶,在众人结束掌声的时候仍然未停。被他的热情所感染,面面相视的名人们回过头,继续朝着他们看好的新秀鼓励激奋。 “谢谢……谢谢你们……”撇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为了什么而哭,绝对不止是那件静然未能完成的晴尊绣袍…… 接下来,还有千影和国都的两场展示,朝着遥远的夜空,光子对星辰默默许愿:“但愿,我的幸福不是美梦一场……师父,你交付于我的事情也算完成了吧,也算…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了……” “你的幸福绝不止是美梦一场!”夜千雪从屋脊的阶梯一步步登了上来,他只听到了这一句。 光子立刻紧张起来:“你怎么上来了?很危险的!” 夜千雪的笑脸足以映明黑夜:“你们这些人都喜欢站在屋顶上看月亮,所以我也来试试!” “夜千雪……” 夜下少年用手轻轻拢去晚风吹动的发丝,继续笑谈:“你可以和你的师父交易,是否也能给我一个约定呢?” “你?你都听见了?” “是!所以……”笑容里的明媚逐渐转化成静静的温柔,夜千雪把一条银色的项链戴到光子身上,项坠是一颗浑圆的水晶小球,里面清晰可见流空的星和飞扬的雪:“和我约定,将自己的幸福交给我,而我……从今以后,就是阿紫小姐的守护使者,永不背叛,永不离弃……好不好?” 眸子里闪过一颗划落的流星,光子阖目,又缓然张开,那时,已是神采如星——如果你背叛我,我就会像那颗坠落的流星,永远陨灭在你的视线里!——当然,那只是她在心底萌生的誓约。 Chapter 0095 把《彼岸千年》看到最后,宁日潇突然怔住了,这部书……竟然没有结尾?! 合计九卷,共一百一十回,在情节发展到极限之时戛然而终。宁日潇连忙翻开另几套书册,竟然与从秋家得来的这套一模一样。 景洛推了推鼻梁上下滑的眼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没有结局?残烛不是已经写完了吗?为什么会没有结尾呢?” “如果没写完,她不会发到出版社,而如果写完了,那么这么多书册同时失去结尾,未免太巧合了……一定有另外的隐情……”宁日潇皱着眉淡淡的说,最近也梦不到残烛了,她究竟是怎么回事?要自己帮忙,却把这样一个天大的难题留予。 “如果没有结尾,要我们怎么申请出版呢?”景洛提出的正是当下最大的问题。 “我有办法……”沉思片刻后,宁日潇抬首,正色道:“我有办法让计划继续执行!” 阿紫的时装展终场在国都里的凤临小城举办,那里距离凝光城比较远,所以光子并没有告诉同伴们终场将要提前举行。展示会场面一次盛过一次的繁华,甚至连她自己都诧异什么时候请过这么多媒体和明星到场了。 正走神呢,一个穿着性感的高挑女子绕到她的身前,与光子热情的攀谈起来,光子一眼认出这个美丽成熟的女子,摩丝,是娱艺界里首屈一指的名模,不过可惜的是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为光子走过秀。 “说起来,阿紫,怎么不见你的师父啊?” 摩丝小姐随意的一句话触动了光子很是郁闷的那根神经:“可能……有很多事要做走不开吧……” “是嘛!”幽兰琵琶一脸讪笑的走过来,打扮的珠光宝气:“是根本不想来参加你的‘成绩发表会’吧!刚刚毕业的小、学、生!” “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想离‘不快乐’太近,摩丝小姐,我们到那边去吧!”说着扭头直走。 摩丝冲幽兰笑笑,也跟了过去。 幽兰琵琶不服气的一哼:“再厉害也不过如此!” “请问,你看到阿紫小姐了吗?” 幽兰一回头,只见三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站在身后,顿时惊红了脸,呆呆的指着一边说:“在那边……” 也难怪她会脸红,这三个男子,个个风度翩翩,仪态不凡。身材最高的男子披着略长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绅士眼镜,一脸淡笑,优雅莫测。他左侧的一人个子颇高,留着米灰色的短发,形貌斯文,气质温和。最后的那个以前出场过,就是懒相跟疾藤有一拼的阿兹特! 摩丝和阿紫正聊的起劲,绅士眼镜走了过去,礼貌的打招呼:“打扰一下,两位小姐。” 摩丝一看,立刻欢叫道:“雅士!真的是雅士!” “嗨!摩丝!”阿兹特冒出头来,跟摩丝挥手。 摩丝即刻表现出来的欢腾,竟如孩童一般:“阿兹特!还有安泰!你们都来啦!啊哈哈!最近怎么样啊!……”说着已经把阿紫忘在脑后了,欢天喜地的和那三个人攀谈起来。 阿紫被晒在一边,说不清的滋味,不是因为他们忘了自己,而是……这三个人,和自己也有莫大的关联啊!可奇异的是,光子居然都没见过他们! 作为十三禁卫军的队长之一,别颖王不仅有着过人的术法能力,他在娱艺界更是无人能敌的“霸王级”人物。是史上最强的设计师,无论是在服装还是发艺、化妆、各种造型设计上,他都从未失败过,他的“设计史”就是一段完美的旅程,只不过在路途之中,出人意料的收下一名弟子而已,阿紫是他唯一的弟子,是他唯一愿意收为继承人的设计者。 尽管这样,阿紫还是对自己的师父知之甚少,就像眼前的三个人,雅士,别颖王手下仅次于他的超级全能设计师;安泰,连续五年在国际化妆大赛上夺得冠军的翘楚人物,同为别颖王的部下;阿兹特,是在“国际服艺竞技展”、“神域之巅”、“裳府荣焰”等多场比赛中以惊人成绩夺冠的“翘楚级”服装设计大师。这些人……都是名扬天下的大人物,都是师父最亲近的手下,可是……自己竟然一个都没见过!更可气的是,别颖王到现在都不出现!亏他还是自己的师父!竟然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徒弟的发展!实在太过分了! 正当光子愤愤的想怎么和别颖王这家伙算账时,眼前的灯光突然暗了一些,抬头,刚刚的三个男人挡住了全部视线。 首先是雅士,噙着他招牌般优雅的淡笑:“呦!是阿紫小姐吗?” “啊……比想象中漂亮好多啊……”阿兹特对着美女目不转睛。 安泰脸颊微红,羞涩道:“你好……阿紫小姐。” “你们好,雅士,阿兹特还有安泰……” “久仰大名!”雅士的笑浓郁了些:“真是抱歉,别颖王的工作实在太忙,所以叫我们几个替他过来看看……看来,你比以前成长了不少啊!相夫光子!” “雅士先生,在这里最好不要这样称呼。”光子无奈的说,当然知道别颖王好忙,十三禁卫军的队长都忙,忙到一整年也回不了国家几趟,当然,目前为止没人知道这些所谓的队长级人物究竟在哪,在做些什么…… 怎一个郁闷了得!光子还是对师父的“爽约”耿耿于怀——答应过要来看的嘛! 倒一杯红酒坐在人群稀散的角落,光子闷闷不乐的样子让几人困惑不解,纷纷问:“你怎么了?” “没事。” “还说没事,眉皱的这么紧!”摩丝用手指在光子眉间一划:“瞧瞧!都拧一块去了!好啦~不就是少个无关紧要的人嘛!今天是光子的大好日子!开心一点!” “无关紧要的人……我想那家伙听到一定受不了……”阿兹特小声跟安泰嘀咕。 雅士笑道:“只有在摩丝心里别颖王是‘无关紧要’的人吧!” 终于招架不住摩丝的安慰方式,光子只好回嗔作喜:“我也不在乎!哼!” “这就对了!”还有惟恐天下不乱的,雅士三人立刻无语了。 “喂喂喂!我们是不是应该请今天的主角为我们大家表演一个节目啊!各位!”幽兰琵琶的声音光子再熟悉不过了,她让光子在众人面前献歌一曲,她记得,光子说过自己五音不全,不会唱歌。 相夫光子笑笑,出乎对方所有的预料,没有拒绝:“我就为大家演唱一首途倩儿的《恋樱》吧!音乐!”跳上舞台,随着轻快的节奏欢唱起来: “我总是渴望那绚丽的烟霞能够长久, 在梦的彼岸游弋, 在生的边缘渴求。 我总是对着崎岚山上的艳云痴眷, 看风华明丽的背后, 念飘散无奈的自由。 每次都是、 在盛放的时候凋零。 如此回旋、 竟看不到香红的满秋! 我在这里, 等千红落尽的泪垂! 再看春来, 把这片片思恋回收!” 幽兰琵琶已经气灰了脸,合着这“表里如一”的直肠子也会说谎啊?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个表情实在好不到哪去的年轻人————月白。一脸别扭加愤慨的盯着台上风光尽显的相夫光子。 “哟!月白也来啦!”摩丝一边随音乐扭动步伐一边朝月白拥了过去。 他也是别颖王的手下,史上最年轻的“枫林独秀”发艺设计师,技术之精湛,创造之独到令人惊叹! “啊!”没好气的一声答复。 摩丝眨眨眼,随即捂嘴大笑:“月白今天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没人惹我生气!” “那你干嘛一脸愤怒的站在这里?”雅士调侃他。 月白语气一哼:“来看小鬼作秀不行啊!” “呵呵呵,你想唱的话就上去啊!她又不会和你抢,话说回来,这丫头的歌喉还真不错!声腔爽利,气韵迫人,当真是块当歌手的好料!” 摩丝的一番解说弄得月白怒上加怒:“谁说这个了!我就是想不明白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什么好得意的!才学设计几年啊就操全盘设计!不知道资历浅的设计师开展就已经很勉强了吗?还一手包圆!简直是嚣张哇!” 正说着,声音突然被爆响震天的掌声淹没,在一片欢腾的海洋里光子跃下了台,表情照比先前明快了许多。 “怎么样?过了把当歌手的瘾吧!呵哈!”摩丝似乎比光子还兴奋。 “我从没试过在上面唱歌呢!真的很有趣,你们要不要也去试试?嗯?” 光子神采奕奕的模样很打动人,可月白就是看她不爽,又不能说什么,就把头扭到后面去了,眼不见为净! “少主说的方法真的有效吗?请景洛帮忙把《彼岸千年》分期在《国学周刊》上连载,然后由我们按照她画的地图去找残烛写出的结局,真的会找到吗?落痕你回答我呀!”白颜追在落痕后边从东到西。 落痕快步走着,回道:“你该对自己少主的话深信不疑不是么?” “呃……被你识破了,真是的!还不是因为你整天板着脸不说话,白颜想找个话题说说嘛!”小姑娘一脸认真的解释。 落痕回头看看她,语气平稳了些:“没想到,你话挺多的。” 白颜对他的突如来辞觉得惊讶,转眼间人就走出百米以外了,白颜脸一红,嘴一撅,边跑边追道:“真是的!等等我啊!你怎么跟块木头似的!活泼一点不好吗?” 落痕大概想说如今活泼的人不少,不差自己一个了,就像你白颜,在别人面前尚能文文静静,怎么到自己面前就活蹦乱跳了呢?或许也觉得困惑吧,落痕摆摆脑袋继续快走。 眼见落痕近在眼前了,白颜一个激动没站稳,顺着草趴了下去:“好……痛哦!” “你没事吧?”一只手伸了过来。 白颜抬头一看,惊喜道:“落痕?!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说着跳起来摘了摘身上的杂草。 落痕难得露出一丝微笑:“我们走吧。” 还苏城真的很大,几乎囊括了所有的人文景区。 白颜一边走着一边翻阅手中地图:“我最不会看地图了!落痕,少主说的‘念恩馆’在哪呀?” “嗯?”落痕回头,对着白颜明媚一笑:“你说什么?” 白颜抓着图纸的手忽然一紧,落痕诧异的看着她此刻的样子:“你怎么了?” 白颜把地图放回口袋,很自然的一笑说:“没什么,我们继续赶路吧!” ……大概到了暮日时分吧,天的颜色从雪蓝变作樱红,一切景象在眼前恢复宁寂,就像黎明之前的墨夜般,莫测难定…… 一路上白颜再没和落痕说过话,而是一直用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背影,落痕终于忍耐不住了:“白颜,地图在你的手里,还是该由你带路吧!” “哦,是啊……不过很可惜,我并没打算带你去。” 落痕先是诧异,接着笑起:“为什么呢?” “应该问你自己吧!”白颜撒身一退,水粉色的瞳眸霎时瞠开:“你不是落痕!说!真正的他在哪里?!” 然而此刻的落痕,正在全力找寻同伴白颜的踪影,她是宁日潇少主交付给自己的,绝不能让她出现一点闪失!…… “哦?被你发现了?”落痕的语气果然够诡异。 白颜眉头一锁,肃道:“只有白痴才看不出同伴的异常吧!” “你大概和其他的同伴不一样吧,小姑娘……”假落痕笑着,笑着,一层皮状的东西缓缓从脸上褪了下来,只见妩艳风绝,当真旷世美貌的一锦衣少妇,发丝缕缕轻盘,脂粉淡淡着面,好不令人陶醉的容貌! “女的?”白颜愕然。 “小姑娘,交给我吧!你手里的地图……”美貌少妇笑着向女孩伸出手。 白颜浑身一栗,好像从敌人那里,瞬息间发出的尖针通通扎在自己的身上一样,令呼吸艰难痛苦:“这是……杀气……” “哦?原来天地盟的人不全都是武才呀,也是,能作为‘女军师’一把手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术法能力,对吧,白颜小姐?” “你……到底是谁?” “你未必就不认得我…不过呢,在下有任务在身,必须要在这里把你身上的东西夺走!” “果然……果然没错!” “你说什么果然?” “小姐说了,也许会有人阻止《彼岸千年》的出世,现在看来,真的不错。”白颜把手中地图紧紧背在后面,即使她知道已经快要保不住这块“美玉”。 “哦?为什么她这么自信呢?” “因为小姐了解残烛的本质,更了解迫害她的人的目的,所以今天…地图绝对不会交给你!” “真勇敢啊……只可惜……你的反抗毫无意义……”少妇露出阴森的目光:“《彼岸千年》是绝对不能出现在世界上的!别说结局,就算之前所有的一切也都会被毁灭!就像秋暮灵的死,这就是她的宿命!” 方才的尖针化成把把利刃,朝白颜狠狠的割了过去,只可惜,那是无数把肉眼无法看见的隐形刀刃,可杀人于无形。 “恶名昭著的秋暮灵欲出书,德高望重的宁日潇愿帮忙”这一惊人消息在当天的花国报刊上版登头条,其内容令宁日潇震惊不已。 景洛慌了手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有人故意爆出这样的内幕?” “内幕?这显然是栽赃,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彼岸千年》连载以前抨击残烛的不是,这是咬准时机下的手!” “这消息只有我们国学社的人知道……难道?是我们中间出现了背叛者或是间谍?!”景洛惶恐的揣想。 “未必……别忘了,我们这次出版的计划没有隐瞒过谁,是公开表明的,如果说有……也一定是知道此书的作者正是残烛的人!” 景洛恍然大悟:“这么说,就是……?” “都有谁知道秋暮灵在写,并已经完成的……只要确立这个答案,就会知道所谓的‘敌人’是谁了。” 国学社的门被猛然撞开,从外面突响而起一声震吼:“把反动者抓起来!” 楼上的宁日潇和景洛未及反应,已经被身穿花衣的花国术师围捕起来,接着,那张脸孔,令宁日潇和景洛都瞪大了眼! Chapter 0096 终场完美的落幕。 heaven’s wing(天国之翼)、fir feather(火羽)、azure fly(晴空飞扬)、light shadow(光的影子)作为这次服装展的四大主题设计,将为整个娱艺界再掀时尚风潮。 “我希望能够到江菱织造去看看,可以吗?阿紫小姐。” 雅士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光子想,至少没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当然好啊!随时欢迎。” “那我们呢?”阿兹特插嘴问。 光子笑笑:“大家一起去吧!对了,本月二十一号将在龙原麒玉举行舞会,欢迎大家来参加!” “那就多谢少主大人的邀请了!hoho~!”阿兹特一点都不注意形象的大声欢呼。从到这来就一直别别扭扭的月白使劲在他的脚上踩了一下,惹的众人大笑起来。 “飘钺?” 不知何时脸上竟然多出一朵奇怪的黑色图腾,曾经笑里的甜美纯洁如今也已被阴森冰冷埋葬:“哟!我们这是自分开以后的第一次见面吧,宁日潇?” “飘钺?……你果然……”宁日潇的目光逐渐暗淡下去,眼前少女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年纪,却已失尽那个年龄应有的感觉。 “是的,我‘果然’加入了冰影军团呢,宁日潇少主……” 景洛起身,挡在宁日潇身前:“你不要伤害宁日潇小姐!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 飘钺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明明比女孩子还要瘦弱,逞什么英雄!轻轻的一记巴掌,更加坚定了飘钺的想法:“一个个弱成这样,还敢淌这种浑水!” “你的目的也是《彼岸千年》?” “当然不是!我们的目的……是毁掉《彼岸千年》!”飘钺以一种凶狠的口吻回答,和她纯洁淡雅的容貌截然不符。 宁日潇没有恐惧,也没有担忧,只是站起来,很肯定的对她说:“……我们……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飘钺含着奸诈的微笑问。 宁日潇冷然道:“不需要!我只知道自己想做的事,绝对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 明明就虚弱到声音都大不了,可这个女孩还是义无反顾的坚持自己的信念。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还有一种钦佩。 “哦?那最好哦……不过呢,很可惜,当你们的权力受到阻碍或是剥夺时,别说是一本书,就是一条命……也别想保了!” “你什么意思?” “难道还不清楚吗?”飘钺把一张秘密信函展开丢到宁日潇手里:“自己看吧!” “诛异主,毁反书,邀冰影,伐大势!” 十二大字,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单是景洛,宁日潇自己也倍感突然:“署名是……文乐。” 文乐,是花之国文化府的总长,国府要员之一,拥有翻云覆雨的权势和威力,如果是他亲自下令毁灭《彼岸千年》,并消除一切与之有关的人,那么秋暮灵的事,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柳言飘钺下令搜查整座国学社,终于找到了已经齐集的五份《彼岸千年》。景洛拼命的挣扎想要从术师的围困中突出将书稿夺回,可是丝毫不起作用。相比,宁日潇要镇定许多,她只是皱着眉头,冷静的看着一本本书稿在眼前化作灰烬。 “残烛……对不起,我终究无法……” 眼前突爆剧烈的白色烟尘,妇人先是惊讶,很快又露出笑容:“呀!好久不见了呢,落痕……” 烟尘散尽,落痕怀抱昏倒的白颜一脸冰冷的盯着身姿风雅的少妇,将少女放到安全的位置,重新正视这个熟悉的敌人。 夕阳的余晖洒遍江北,水上之战,在落日熔金的辉煌里展开!交织在两人思绪中的记忆,竟惊人的重合!—— 一抹雪白,一袭黑光,曾就是在这样的黄昏,这样的时刻展开较量,时隔飞年,竟然有如此相似的意境,只是,各自的心绪,不再相同…… “开什么玩笑?不是让你们好好的看着他们吗?”飘钺抓着部下的衣领险些把人打出去,早知道当时就解决那两个家伙了,竟然悄无声息的逃了出去,本来组织的命令就是诛杀天地盟的成员……飘钺越想越生气,冲着部下大吼道:“一群饭桶!还不快去追!追不回来要你们的脑袋!” 部下们连拥带挤的从门里疯冲出去,冰影军团的术师们,行动效率还是很不一般的,他们用嗅觉异常灵敏的元灵犬很快追寻到两人的踪迹。 听到身后有狗吠的声音,景洛一顿脚,止步。 “怎么了?” “宁日潇小姐,你快逃!把这个收好!”说罢将唯一带出的包裹塞到宁日潇手里,面朝敌人追来的方向:“快走……我来绊住他们,趁这段时间想办法离开花之国,先不要管落痕他们了……” “这是?”宁日潇看着怀里的东西,难以置信。 “残烛的书稿复制本……虽然不是她的笔迹,可是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出于她的灵魂……我就知道出版不会这么顺利,所以早早做好了准备……《彼岸千年》在花之国可能是无立足之地了,可在其他地方就说不定了……总之,一切拜托了,宁日潇小姐……” 回眸,一张美好的笑脸灿若星辰,他与自己同样柔弱,却有着自己永远无法追及的勇敢和坚强,不像看上去这样娇弱呢,景洛。 宁日潇微微一笑:“是,我知道了……” “看来宁日潇也不怎么样嘛!”飘钺对着擒拿在手的景洛轻嘲讽刺:“为了一本破书连友人的性命也不顾了,真是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呵……”景洛被术师们押着,不得不半跪在地上,可脸上一点胆怯的神情都没有。 飘钺不解:“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不了解你曾经的朋友了……” “?” “在宁日潇的心里,《彼岸千年》的确胜于生命,但她绝不是无视友人的无情者,她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信心十足……” “你的身份?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过单单的国学社社长,我明天就找到文化府总长把你辞退,这样也省了不少麻烦!” “呵……你真是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死了,文化府的总长大人就会放过你们这些冰影军团的家伙吗?”少年说着,虚弱的声音更加轻小:“咳咳……我……可是他保荐上来的,我死了,很多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不相信,就去问问看好了……咳咳……” 飘钺的脸有些微的抽搐,很快怒怒的说:“呸!又是任人唯亲那一套!真是恶心!竟然和天地盟一样!都是伪善的政团组织!” 景洛相信,倘若不是天魔教的人,这个女孩是万万不敢讲出这样的话来的。可说回来,就算是冰影军团,目前也真就不敢和花之国国府明面冲突,景洛深知,这一点柳言飘钺也清楚不过…… 乘坐马车太过引人注目,宁日潇换了双薄底的棉布鞋,顺着崎岖的山路一道奔跑,累了,却连休息的时间都舍不得留下,她丢弃了包裹和钱囊,只怀抱书稿一路狂奔。突然,在半山腰出现一截岩石,重重的绊倒了急迫奔波的少女。血顺着小腿滴到地上,染紫了碎裂的土石。宁日潇眉都没有皱一下,爬起来继续赶路…… 对拼中爆烈而开的尘烟,滚滚散尽后竟将二人分至百米之远,那美艳妖冶的伪装之下,竟隐藏着这样一副模样—— 落痕熟悉已久的模样:浅银的发,丝状流垂在腰间,云缕摇曳间,一张淡雅清俊的容颜隐隐开现,少年生的肌肤胜雪,肢体纤长,雅若翩翩白兰君子,最是那一双极浅极亮的银色瞳眸,惹人凝目,倾倒众生。 “落痕,你的术法长进了不少……”少妇娇柔的声音一退,倒显得这时的男音硬朗了许多。 “你也一样……易颜术更精妙了……” 他从小就喜欢把自己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尤其是对塑造成女子的形容格外拿手。一旦恢复了本来面目便不难看出,这两人长得颇为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冷酷,一个是温雅。 铁砂阵vs风间流! 一边铁针排射,弹若惊雷,一边白浪乘风,卷云破雾。隐瓴风间流的风势变化不定。一条条白绸般的气流盘旋乱舞,水波横荡出沁爽的清凉,落痕不知道他摆出这样华而不实的招式是要干什么,只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的目的绝不单纯。 “仅仅是要一张地图,你就给我吧!” 看吧,招没过完,已经笑脸先奉了,落痕最厌他这副样子,咬牙道:“给我认真一点!要不就滚!要不就跟我打!想要地图,门都没有!” 铁砂颗粒瞬间凝合,化作把把尖利极锋的细锥,同瞄一点,待后齐发!铁砂,亦作砂铁,乃金属之尘屑,具自融和分解之效。 隐瓴不喜跳跃,故侧身移到了旁边:“呀!被你打伤的话哥哥会心痛的……”少年恢复成女人的声音,并且眼眯成弧,笑闪闪的说:“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呀,落痕……” 少年目露微伤,明焕的眼瞳被一层极浅的阴暗颜色笼罩,落痕不为所动,反还愤然不堪:“从你背叛我们那天起,你就已经不是我的兄弟了!现在的你,只是敌人!” “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隐瓴终于同意一战。 落痕目色凌凛,大喝道:“排峦箭之阵!” 凝结的砂铁自行松散,而后重新组合成数量更多的细小利针,它们凌空而悬,摆出错落不一的阵型,形式虽乱,可那密密麻麻的黑色一把头顶笼盖,便也觉恐怖异常了。隐瓴并非不知,这便是落痕的最得意之作,一旦发动,铁砂针必刺中目标方能止回。隐瓴三四闪躲,终还是如同被泼了墨一般,让层层叠叠的黑色物质扎盖的满身皆是。 “哦?好厉害呢……”可那声音和形貌竟毫发无伤的出现在砂铁针堆的另一方,温雅少年直立于水面,抬起一指,仍是气定神闲:“风间术·水下弥声!” 水为至柔,且千变万化,在隐瓴的手里,温润涩滑的液体竟成了可摧石破的巨力!与它正面相会的落痕自然等同于击石之卵,意欲抽身后退,不想一缕怪风上来,把自己的后路也阻了个完全彻底,只觉周身剧痛,头脑轰涨,再一下子,便不明人事了…… 天色渐暗,遥远的空庭金色陨没,只留下淡淡的火焰余晖,几颗雪亮的星爬上树梢,仿佛在等待月的驾临。 夜晚的山中林野,充满了黑暗和恐怖的气息,没有灯火是无法走出这片森林的,衬着稀有的光芒,宁日潇凭借自己对于事物的认知和识别力,很快找到了最容易点燃且燃烧缓慢的树木,再取两块可以打出火焰的石,造就了一只临时火把。可也许正是由于这只火把,还是让少女的计划功亏一篑! 在夜风稍稍拂动发丝不过五秒之间,几片燃烧中的火刀骤然而来,狠狠的扎在她本就受伤的小腿上,顿时,平衡失调。 “哈哈哈!找到了哟!” 一只巨大的火把点亮了周遭所有的一切,清楚的看到一个不大的男孩、和一名穿着医师服的女子还有他们面前不远,倒在草丛里的柔弱少女。 “啊呀呀!这个姐姐在流血呢!扇,要不要用你的医疗术法给她治治呀!”孩子长着一头怪异的短发,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至于表情,就更是邪异至极。 “瓶儿,我们不是来杀人的,把书稿夺回就可以了……”腮下纹出一朵黑色荼蘼的女子正正经经的说,全然不似玩笑。 “不嘛!人家就喜欢和健健康康的人‘玩’,这个姐姐伤的这么厉害,呆会怎么逃跑呢?所以扇,你要先治好她我才有玩伴啊!” 那个叫扇的女子好像很无奈,为什么一定要听这种小鬼的?……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只在短短的几秒钟,宁日潇腿部的所有伤口便通通消失了,瓶儿嘻嘻的笑着,朝他的“玩伴”走了过去,手中赫然甩出两把更加锋利的火刀:“嘿嘿……那么,要先从哪里下手呢?” 夜晚的深林,除却枝头长唤的几只乌鸦,就只有这三个人,瑶影扇、瓶儿……以及宁日潇。 月光透过云层零星点缀在他们的脸上,连落痕都失去了意识。可能是夜里寒气深重,敏感的武者很快又张开了眼…… 眼前陌生的黑夜,陌生的感觉,只有身旁安稳如眠的少女还留存在记忆里,以及身上,那份失去了线索的空荡感:“那家伙把地图……” 紫色的眼眸里,只能映射出这种颜色的世界么?又是紫藤树啊,在宽阔的原野上,独独一棵紫絮飞扬,那垂坠的丝绦,仿若幻海里的流纱,缥缈而飞逸,绝代风华…… “宁日潇,宁日潇……”是那个有着暮色秋水的眼睛,素雅清柔的女子,又在呼唤自己的名:“宁日潇……” “残……烛……” 少女嘴边缓缓流出两个字,让孩子脸上邪异的笑容瞬间凝固:“醒了?!” 夜里,才能真正的看清楚宁日潇的眼!淡淡的紫色瞳眸,瞬息间大放光芒!那一刻从少女柔弱的目光里竟捕捉到狼兽才会拥有的东西——锐利与警觉。 瓶儿下意识的后退一大步,再不敢上前。 可宁日潇才刚刚恢复意识,觉得诧异:“是冰影军团的人?” “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快把书稿交出来吧!”瑶影扇开门见山的警告:“否则,就让你死在这里!” “不可能!” “什么?”女子一脸的“你敢违抗?” “即使你们得到了书稿,即使你们毁灭了《彼岸千年》,可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公理还在!就绝对不会让这样的‘美好’消亡!” “你可知道,你现在保护着的,是花之国国府已经下令禁毁的反书,据调查所得,该书大部分情节有着讽刺花国统治,暗嘲如今趋势的思想,它的存在,务必会祸乱人心,所以,今天我们的会面并不是冰影军团和天地盟的旧仇新讨,而是……光国国府与花国国府之间的思想战争,作为少主,宁日潇,你认为你可以‘不顾一切’吗?” “我相信你的话是真实的……”因为摔倒,肢体上仍旧存留着麻木的困感,为了不让自己的平衡难找,她用力的抓住了树的枝干:“不过,却不能认同你所下定的结论!” 遥远的夜空,一颗最闪亮的星被几片浮云遮面,可是眼里看得见的,就只有其他逊于此星的光点。 “因为,说它是反书的人,绝对没有真正的读过《彼岸千年》!” “……” “虽然不知道冰影军团和花之国到底有什么协议,要让你们这些月国者参与他们的国政,不过……我来取书仅仅是用‘宁日潇’这个名字而已,其他的身份和权益目的,皆不存在!” “这么说,你是要为了这书付出生命了?” “还等什么啊!扇!快杀了她吧!”刚才还吵着要玩伴的男孩已然变了主意:“我好困啊!解决了她回去再说吧!” “正有此意!”扇本想吓吓这个执拗的少女,让她快快放弃保护书稿的念头,岂料她意志坚定,死活不肯低头。 “这样的话……”没想到她这么顽强,扇在无法理解她为了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书稿可以拼命至此的同时,也萌生出一股莫名的愤感,柔和的双眉逐渐蹙拢到一起,扇的声色低沉下去:“只好杀掉了……” 对于他们来说,杀死宁日潇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实在和掐死一只蚂蚁没有两样…… “宁日潇少主有令,不管能不能完成任务都不要在此耽误一刻!”虽是这样说,可落痕依然对自己的失败懊恼至极,对于他这样的武者来说,失败就等于失去了存在的价值,纵然光国没有这样的观念铸就,可是,此种结果,又怎么能保护好重要的“东西”呢? 落痕的心思一向为人称谜,可白颜却心明眼澈,她笑说:“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我就不信,没有输的时候。” 远处跑过来一只白茸茸的东西,在夜的漆黑里格外耀眼。原来是“冰点儿”,宁日潇少主托付给自己的残烛唯一的“朋友”。 白颜把它抱起来,轻轻放在怀里:“连它,都可以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存在豁出性命,这已经是‘胜利’了,不是吗?” Chapter 0097 “等等!” 听到阻声,扇顿时生笑:“终于要求饶了?” “杀了我,你们就等于失去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你们要毁灭的书稿里,有一个重大的秘密……那就是——宝藏!” “宝藏?”两人面面相觑一阵,接着哄然大笑:“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会相信你这种为了应急而临时编造的谎言?啊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想法在注意到宁日潇严谨非常的眼神时,戛然而终。 扇顿时恍然:“不对……以她的头脑,断不会编造这种连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言……”一把扇形的刀刃抵在少女的颈前:“最好把你知道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讲出来……”扇俯身,以威胁的口吻平和的道出一句话。 宁日潇看着她,笑了:“你不是一直很诧异我拼命护书的原因吗?在整部书中的脉络跟主线,可以清晰的勾勒出一幅藏宝地图,这就是作者高明的地方……把重大无比的秘密镶嵌在艺术里……” “既这样,你为什么现在又讲了?难道不怕我们把这份宝藏抢来?”扇还在疑问。 “与其和自己的生命永埋地下,我宁愿奉献出来……毕竟,‘美好’的东西值得所有人‘珍藏’……”宁日潇眼里洋溢出自信的笑。 在扇看来,那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能够“做到”的:“你很了不起,说是怕死,也许成为了一种玷污……” 瓶儿可没心思赞美宁日潇的开明跟豁达,不耐烦的撅嘴说:“那现在应该怎么做啊!扇!” “马上准备一下……动身前往文化府……我要把宁日潇和《彼岸千年》亲自交给总长大人……” “不过……”瓶儿用一只眼斜楞着宁日潇,好像对于她的完好无损感到无趣:“如果你说了谎,书里根本没有宝藏的话……你的下场,一定比死还悲惨!” 宁日潇抬眼看了看这个幼小的孩子,仍旧不改平淡神色。 在翌日清晨,宁日潇成功的见到了久闻大名的花国国府要员,文化府的文乐总长。令人惊异的是,他是个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雪白的头发跟胡须,却是神采奕奕,精力非凡。 “早就听说光之国有个少年俊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啊!”老人捋着胡须笑眯眯的说。 宁日潇微微一笑,用不紧不慢的口气相回:“大人您过奖了,晚辈不敢当,再说……光域的人才可不能论‘个’来数哦!” “啊哈哈哈……是吗?宁日潇少主还真是自信啊!不过老夫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一进国都就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呢?” “为什么要掩饰呢?花之国不是和我们光之国一样,是个开明自由,安全到令人无忧的国度吗?我以为,是不需要隐瞒的,伪装的太过分,反而是对贵国的一种藐视了,不是么?文乐大人?”口吻里捕捉不到任何的情绪,又像是和友人聊天般自由惬意。 文乐毕竟阅世数十载,自然不会对眼前的少女心生轻看:“宁日潇少主是个爽快人,这样的话老夫就开门见山了……瑶影和我说,你发现《彼岸千年》里存在宝藏,那么,究竟在哪里呢?” 这样最好,直截了当,宁日潇想着早已拟出对策:“如果是晚辈亲口说出来,只怕大人也不会相信,还不如……自己亲自‘找’上一番如何?” “你的意思是……让老夫看一看《彼岸千年》?” “正是!”宁日潇放下包裹,将其中装订成一摞的书稿奉上:“这就是书稿的全部,请大人过目!”说罢头也不抬退到一边等候了。 老人在困惑这丫头想打什么主意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光国国府培养出来的人,其礼数跟教养非同一般。 又开始忙碌了,不过这次的地点改在了龙原大城里的“麒玉”,那里是光之国目前的首富,风摩家族集团的居住地。 五月二十一日,将是风摩家唯一的继承人,风摩以悠的生辰纪念日。 凝光城只留了几个擅武的上主跟副使,其余人等一律迁游到此。包括那个从不离开国都的晴尊玉灵碧。 “里面安静的很,会不会出什么事啊?”瓶儿在门外开始乱操心。 扇拍了拍他的头:“以宁日潇的水准,还不至于把文乐大人怎样!” “可是已经很久了呀!”瓶儿刚刚说完,紧闭的大门打开了…… 宁日潇从门里走出,嘴边衔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两位,文乐大人有请……” 扇和瓶儿走了进来,在文乐没发话以前根本不能开口。 “宁日潇,老夫答应你,让《彼岸千年》留存于世,你可知原因?” 宁日潇伸出一根手指,淡定道:“唯一的理由,是《彼岸千年》中的‘宝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人笑的豪迈:“真是被你这小丫头摆了一道呢!哈哈哈哈!瓶儿,扇,你们可知道,这书里的宝藏究竟为何?” “不知……”看大人头一次笑的这样开心,扇和瓶儿都在惊讶之余倍感不解。 “亲自看看就知道了……不过我想,你们也看不懂这么高深的书……扇!你是我们文化府新任的副长,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协助宁日潇将秋暮灵的《彼岸千年》发往各大出版社,择日出版!” 扇先是震惊,很快又说道:“是……扇明白!” “等一等!文乐大人,还有两件事……” “你说……” “第一,我的朋友,就是国学社的社长景洛还在柳言飘钺的手里,可不可以把他释放,第二……身为异国国府的晚辈,实在不适合协助贵国出版该书,所以晚辈请求……由我亲自在自己的国家,将此书发扬光大!” “好!好!老夫答应你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实在搞不明白文乐大人在亢奋些什么,瓶儿和扇面面相视,都郁闷了。 谁说智者一定要用高深的计谋对付敌人,如果让他戴上了自己染就颜色的镜片,不也是一种成功么——他们两个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所谓的宝藏究竟是什么啊?”终于还是忍不住,扇和瓶儿追着宁日潇跑了出来,他们不了解,宁日潇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本来决定禁毁此书的文乐大人完全改变,非但不说它是蛊惑人心的反书,还同意大肆出版?! “还有那个作者,不是臭名远扬的吗?这样的人也可以出书吗?”瓶儿也一肚子的疑惑。 宁日潇微微侧头,淡音道:“第一个问题……你们应该回去问文乐大人,他是个了不起的文学家,有着精准的评审与识别力,至于第二个问题,小朋友……切记,不要轻信你听到的每一句评断,所有的事实不是‘听’来的,而是用自己的眼‘看’见的……总有一天,残烛会和她的书一样,拨云见日……” “究竟是什么呢?”瓶儿对着远空的云朵不断发问,小孩子往往难以忍受不明不白的结局。 文乐笑着,一手捋胡须,一手按住他的头顶:“瓶儿想知道吗?” “当然啦!” “或许那个孩子到现在还在认为吧……没有人知道,那份源于文人追求生命般的执著,她要守护的并不是残烛的遗物,而是……整个世界的文化遗产……” 瓶儿不懂老人眼里绽出的光芒是多么的珍贵,那些话语又是多么的动人:“那……宝藏究竟是什么呢?” “是……残烛铸造出的……属于《彼岸千年》的一切!” “宁日潇我想死你了!”芙菱一个猛扑加大抱让宁日潇差点摔到地上。 也俊也学着妹妹的样子:“我也想死你了!”结果只能跟大地拥抱。 至尊圣殿里,一如往常的欢愉,玉灵碧都装点好了,神采悠扬的说:“你回来的真是时候!再晚就不能和我们一块出发了!” “出发?现在就要去龙原吗?可是光子还有落痕白颜都没回来呀!”大家就是看着她笑,心说聪明如你也会有顾念不到的事情呀! “你看看这是谁呀!”玉灵碧把身后的人推了过来:“光子早就归队了!至于落痕和白颜也发回了消息!马上回来!怎样!现在大团圆了吧!哈哈!” 又听到碧姐豪爽的笑声了,众人都乐得合不拢嘴。 宁日潇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一个人也跟我一起回来了!” “谁呀?”异口同问。 在众人的印象里,可以说最完美、最令人着迷的就是这样一张脸了,如果每个人对容貌的审美观都不同,那么眼前的这个虽然带着眼镜却仍旧俊美至极的男孩,也没有任何人会去否决他形貌气质上的优越。 “大家……好久不见了,我是景洛,还记得我吗?”或许,连这完美的声音都是让人难忘的理由。 “这次《彼岸千年》得以顺利脱险,多亏了景洛的舍命帮助,真的很感谢,景洛。” 儿时那一天,骤风暴雨没有预兆的扑向整个大地,人们慌乱的四散逃走中,撞开了两只一直紧紧相握的手。人群似潮水将那弱小的身影埋没,至今仍然记得当时彼此牵挂担忧的眼神。 当时紧促的情况,甚至连叫喊对方名字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彼此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天各一方,再也没有相见。 时隔多年,两个重新遇到的人没有久别重逢后浓浓的喜悦感,相较之下,众人宁可相信那是因为男孩子之间不善于表达这种外现的感触,所以只有当风扬抬起手有握上去的意思时,景洛才浅浅一笑将胳膊抬了起来。 就像最初相遇之时,一缕阳光暖暖的洒在脸上,然后被握起的冰凉的手,逐渐融入到那种幸福的颜色中去。 虽然回来的及时,可宁日潇还是决定先办好手里的事——在光国出版《彼岸千年》,文乐大人说即使此书缺少结局也仍不失它的锋芒,可宁日潇还是容不得美中不足,她要继续寻找,直至把书的结局找出才能真正还与秋暮灵一个公道!可是结局究竟在哪?在花国的处处走访并不是没有一丝帮助,宁日潇已经确定了持有书之结局的人,此时正在光之国!而且……也在国府里! 香玉姐领了个新人进来,难道也是打扫卫生的?初来者的工作,都是这样的吧。 “小杏,把你的桌子搬到从容那边去,让霓裳坐在这里!”香玉姐对着部下施令。 小杏登时怒火上面:“凭什么呀!她是新来的!要坐也是她坐过去啊!” “小杏!”香玉脸一拉,长的可以拖地:“我的话你也不听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算了,玉姨,我坐哪里都可以的,不用麻烦了,大家好,我是寒苇裳,真对不起,一来就造成这么大的困扰,香玉姐,我真的没关系,让我坐哪都可以的!” 香玉赞赏的把霓裳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这丫头,身材好,模样也好,性格更是温婉到没话说,怎能叫人不喜欢? “这样吧,你坐我这里……”化纯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示意霓裳和她用同一张桌。 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大家都不做声,可看到拿着扫把站在门口一直发呆的从容以后,通通发出叫吼:“还不去干活!看什么看!” 还真是整齐呢,从容拿着扫把准备出去,无意间看到霓裳对着自己笑,出于本能的反应吧,她也回笑了一下,新来的人,大概还不错,起码性格挺好的。 揉着酸疼的肩膀,从容慢慢的走出环保局大门,真奇怪为什么新来的不用打扫卫生直接和其他人一样坐着工作,正不解呢,抬头,恍然看见一双紫里泛光的眼。 “宁……宁日潇少主?”那个淡漠不喜与人交流的智慧女子,竟然出现在这里,看见她,就像看见光子少主一样令人紧张。 “从容,那个新人是什么时候到的?”少主还真是开门见山。 “你是说霓裳吗?她今天刚来,不过现在已经下班了。” “你知道她住哪吗?” “不太清楚,要不,您进去问问香玉姐?” “香玉?”宁日潇根本没听过这个人:“没事了,我自己会去找的。”少主说完就离开了。 她一走,香玉姐“噌”的蹿了出来,满脸惊喜的问:“哟!从容!没看出来你还认识宁日潇少主呢!你和她关系很好是吗?” “……还……好啦!” “以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你还和天地盟的人有交情?”香玉姐拉着从容的手坐到凉亭的长椅上,表现出的热情非同一般。 从容心说香玉姐你想太多了,如果说几句话就是有交情的话,那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是朋友了。 “告诉我呀!以前就知道你在国府干了没几天就被辞了,可也没想到是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主身边工作呀!从容,是香玉姐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别见怪呀!” 突然对自己这么温柔亲切,从容还真不适应呢,若知道她是曾经负责祭典的掌仪女官还不得立刻磕头下跪呀!从容现在才知道,他们对于自己的不屑根本不是由于她的来路不正,而是……她的来路并未起到他们想要的作用。 “那个,香玉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和上主们有过几次交谈,可是交情……人家还未必认呢!” “还说!”香玉怜爱的戳了下她的鼻头:“你就别谦虚啦!没有交情宁日潇少主干嘛大老远跑这来找你说话!谁不知道执行者以下的、尤其是我们这些最底层的,这辈子想见到他们都是难如登天的!你还在这不诚实!说!她究竟来和你说些什么呀?” “真的没什么啦!”真是纳闷这个人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来了一个少主就激动成这样:“她就是来问我霓裳在哪,知不知道她的住处!” “她问霓裳干什么呀?” “一定是有事找她谈啦!要不也不会亲自走一趟……” “原来不是找你……而是霓裳……”香玉姐思考了好一会,脸上的笑容才迅速褪去:“早说啊!害我在这里和你耽误这么长时间!都几点了!明天我还要起早呢!都是你这丫头害的!快回家吧!” 从容心说莫名其妙,变脸比闪电还快! 走了没几步她又大声嚷嚷:“明天别迟到了啊!要不扣你罚款!” 扣我罚款?从容又心说你这什么语文水平啊,满脸挂上无奈的竖条条,欧也“郁闷”的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还是见到了难得出现在香玉姐脸上的欢喜笑容,如果对于从容的亲切只是由于误会产生的昙花一现,那么对于霓裳大概就是细水长流的关爱了。 “霓裳啊!听说昨天宁日潇少主找你了,怎么样?见到她了吗?” 当事人霓裳吃惊极了:“少主找我?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别急别急,说不定一会就来了呢!霓裳呀!你真是我们的幸运星啊!我们将来的集体升职可就都靠你了呀!” 霓裳只是微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大家听着,以后要好好的对霓裳呀!她可是我们的‘宝藏’呢!” 众人笑着附和,只有小杏还介怀于昨天的事,对霓裳投来的善意目光也冷眼相回。 香玉姐的“宝藏”果然被一个无名执行者带了去,亲自与国家的擎天柱级人物会面,霓裳当然也是欢喜非常! Chapter 0098 “寒苇裳小姐是吗?”宁日潇记得这张脸孔。 接触到她平和的目光之后,霓裳也松了口气,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自己紧张:“那宁日潇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秋暮灵……” 霓裳猛然一怔,把她刻意维持住的镇定瞬间瓦解。 “你不仅认识她,也是她的朋友对吗?” “是在一起上过学的同窗。” “那么……她临死之前,你也在场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她的死很突然,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好吧,且不提她和你之间的事,寒苇,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少主相求,霓裳还是第一次遇到:“说吧。” “听说她死前把一件东西放在你的手里,有这样的事吗?” 霓裳轻轻一笑:“你听谁说的?” “你无须管我听谁说的,就告诉我有没有这样的事……” “我不认为,您可以这样‘审问’我……”礼貌的笑容也逐渐褪去,霓裳越发觉得这个女上主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起码气势上连自己都不逊于她! 她想什么宁日潇怎会洞察不出来:“撇开其他的不谈,今天我找你出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秋暮灵的书马上就要问世了,可是结局还在另外的地方,我必须把完整的书稿齐集,才能正式的出版,所以今天,希望寒苇小姐能把暮灵生前留下的结局拿出来,也算是圆了她的一个梦吧!” “奇怪!”霓裳笑道:“她的书稿没有结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从哪里听得的这些谣传?实话和你说吧,她的书稿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更别提交出来了!” “寒苇小姐,你认为我会把毫无证据的箭头随意指向一个人吗?秋暮灵是你的朋友,我相信你很愿意帮助她,对吗?” 霓裳仍然让自己笑的灿烂,内心却很不高兴的想:在炫耀你很聪明吗? “当然,我当然愿意帮助她,不仅是她,就是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需要帮助,我寒苇裳都可以义无反顾的去帮,可问题在于……我根本没有她的书稿……”你很聪明是吗?那么如果书稿不在,你要如何弥补你智慧上的漏洞呢?念及此,霓裳忍不住笑了。 无功而返,宁日潇坐在潇云宫的清池边,静静沉思…… 月华殿千米开外的东北方,一座似幻亦真的宫阙浮隐浮现,仿佛是漂流在漫漫云海上的一叶孤舟,被烟雾笼绕着看不清形态,只是它通体散发出明洁的冰蓝色,又有无数只星星点点的光辉遍布其上,就好像真的是云海深处绽放的星辰一样。 幽宫深处,有曲折曼妙的回廊和雕琢精美的石方柱,缠绵的雪色柔光之下,似有无数轻纱缓缓飘扬。 月影投下风芒洒满庭院,她果然更适合在月下弹奏。《银泪》,是她的曲子。时而悠扬,如江海滔天,时而婉转,如清流细潺。这时候,荼蘼的花香本不该出现,因为这潇云宫的与世隔绝,是不容于异感的临近的。少女感觉到奇异的花香,却连头都没抬,继续用纤柔的指在琴弦上拨弄,洒若清风。流淌的音符,随着一声美妙的吟诵,开始了新的乐章。 …… “你知道结局吗?”宁日潇问并未在眼前出现的男子。 “你已经听到答案了不是吗?很好听的曲子呢,配合这样的文章,正合适呢……呵……” 那分明是他的声音,宁日潇刚要问为何知道,为何帮助自己,淡淡的花香便消失了……无声,月色终究沉寂在云海之中,可她仍旧感激,上苍,并未夺走全部的希望—— “残烛,你锋芒尽显的时刻,来临了……” 唯一的书稿,放置在国学府的办公室里。 “真是开放过头了!”小婉一边往里走一边无奈的想,国学府的人怎么都不在?虽然潜入的轻而易举,可要做的事情还是让她心惊胆战……把书稿藏在备好的兜子里,小婉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国学府…… 不远,御政宫西南的拐角,秋依把一摞子钞票丢进小婉的手里:“五十万国币,够你用一段时间了吧!” “够了够了!”小婉把钞票抱起来,在怀里生怕让人抢走:“交易达成!我走了啊!” “记住答应我的话啊!” “放心!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把这样的事说出去!” “很好哦……”秋依笑着说道:“以后这样的交易还是得来找你,小婉……” “那就这么定了!我走了!” 看着肥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秋依一阵冷笑,现在想找这么单纯的拜金者,其实也不容易呢! 紧接着,秋依公主叫人把霓裳请了去,香玉姐他们的反应更是可想而知。 书稿丢在霓裳脚下,秋依也直白说道:“我是圣母大人的义女秋依,初次见面,有份礼物送你……” 霓裳低头一看,喜悦的心情顷刻间消失不见,真是不爽!为什么每次大人物的召见都离不开《彼岸千年》?! “如何?收了我的礼物,我希望……” “秋依公主。”霓裳当然知道这女的比宁日潇难对付的多,惹恼了她可是会丢命的,所以笑的是善上加善:“我是个粗人,这么好的书实在看不懂,所以您的厚礼我不敢接受,劳烦您费心了……” “哦?真是这样吗?”秋依给她一种什么都了解的感觉,很不祥的感觉:“你是看不懂?还是压根就没敢看啊!” 霓裳脸上的笑越发僵硬,可她就是有法子让它看上去没有破绽:“是看不懂啦!看了好几遍,就是没……” “怎么不说下去了?”盯着霓裳顷刻间白下去的脸,秋依笑的更艳:“看你吓的,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霓裳走后,小林岛钏路过这里,看到地上的书稿后问:“那个可以给我吗?” 秋依本就有些扫兴,不屑一顾的应了一句:“随你喜欢!” 小林岛钏是名为“御政宫第一才女”的文坛顶级人物,她对于宁日潇的不屑源于自己出道的年头比她早上很多,可是,“少年女文豪”、“第一女才子”等美誉却落在了后来者的头上,这让她困顿不已,心生不服也在情理之中。这个人还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心高气傲,她不允许自己的才华落于人后的同时,也对其他同僚的才干之平庸嗤之以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傲气无双的人物,却把《彼岸千年》翻阅了整整一个晚上,原先读书不超过一小时的铁律被狠狠打破。 部下们看着她专注的神态通通傻了眼:“钏旗主,您还好吧……” 小林岛钏沉默许久,才长吁一声:“确是好书……秋暮灵?” 那是由衷的感叹,是从钏旗主脸上从没出现过的认可和称赞。 部下们面面相觑,片刻才说道:“旗主,我们已经来了半天了,您找我们究竟有什么事啊?” “听说了么?宁日潇带回的书稿丢了!这回可有好戏看了!”佩佩玖斯尼掩饰不住的窃笑起来,他这个人平生没有太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吃喝玩乐,观赏热闹。 “玖斯尼,声音太大了……”笑脸少年温和的提醒了他一句。 “要你管!找打啊!”玖斯尼还很喜欢和不会打架的人较量功夫,虽然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 名海川只是笑,全然没有为了他唾沫横飞的恐吓改变神情。玖斯尼觉得无趣了,跑到后面和一个穿着异常性感妖娆的女性搭讪。 “马上开会了!各位请安静!”玉金站在圣母大人的身侧,一如既往以“最受宠之旗主”身份居高临下:“圣母大人有事情要宣布!” “各位……妹喜的事到此为止,可是,位不可一日无主,我决定册封一个新的旗主,以顶替妹喜‘民事府总顾问’的职务,这个人就是……一直被埋没的人才,那里弱水!” 弱水步履翩翩的从大殿的门进入,脸上妆容之妖冶一日胜过一日。玉金喜得笑没了眼,弱水却是和小林岛钏一样的表情。 玖斯尼看着她,忽然来了兴趣:“又一个钏呀!看来很有意思呢!” “至于四十二旗的总旗主,我决定由殊容担任,各位……都没有意见吧……”扫视了一周各大旗主,尤其是站在最前列的“十二少旗主”,圣母一阵自满,就算有意见,也没人敢提出来,这就是自己成功的地方! 不久,唯一缺席的小林岛钏也走了进来,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不守时也不挨批的旗主,弱水对于她的傲慢反感至极,故意站在地中间不让,钏是何等的眼力,马上瞧出新人的嚣气,笑笑,接着狠狠的把脚踩到弱水的皮靴上,惹出一声尖叫。 “你干嘛?瞎啊!” 逼的她在这里的首次亮相就以脏话铺场,这也是钏自认为成功的地方,真正的手腕,不是用嘴说的…… 和钏比起来,弱水当然显得稚嫩了,玉金再清楚不过这一点,马上下来打圆场:“诶呀诶呀!钏大人每次都要从这条线上走过来的,是弱水不好,不过不知者无罪,钏旗主还是不要介意哈!呵呵呵!” “哼!”瞟都懒得瞟她俩,小林岛钏找了个空位直接站了上去——那也是玉金特意留给弱水的。 弱水恨恨的瞪着小林岛钏,全然不去掩饰自己心里的愤怒,要不是玉金的好顿提醒,她早就发作了。 “好了!”圣母看这些孩子争来争去的也好不心烦:“既然在一起工作,从今以后就要和和气气的!你们都是给我效命的人,所以我不希望敌人没打垮,自己人先窝里斗了!” “是!我们明白!”玉金朝着座上的圣母,笑着应答。 圣母点点头,这才安心的说:“散会!” 大家都收拾行装赶往龙原城了,御政宫的人也参与其中,不过是为了“风摩”还是为了“以悠”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宁日潇出乎意料的在出发之前站在行往的队伍里,让同伴们又惊又喜:“你不是还要处理残烛的事吗?!”尤其是光子,这次以悠的生日会不仅仅是庆祝生辰那么简单,自己在光域连办三场取得巨大轰动的时装展庆功大会也将在同日举行,正所谓双喜临门! “今天的天气不错……” 一辆五节厢体衔接的长型马车缓缓驶进,车前由四匹良驹拉着,每节车厢两侧还特地支出来一杆金杠,以供马匹带动车轮前进,整辆马车漆金镀银,缀玉挂翠,雕龙刻凤,显得光鲜亮丽,气派非凡。厢内更是采用日常家居的装潢模式进行修缮,前进的路上道远崎岖,坐在车厢内,倒如同在房屋里坐卧一般安稳。 坐在舒适的棉垫上,宁日潇故意吊众人的胃口,要不是芙菱和木茉上来给她抓痒她还不肯招呢:“我说我说!拜托你们别用这招!” “我们处变不惊的军师大人也会求饶啊!”芙菱说着手还是不停。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们!” “说!” “是这样的……残烛的书稿不仅仅是有五份……” “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为了万无一失的保留自己的作品,她是刻意告诉我书稿只有五份的,为的……正是瞒过所有的人,这样,万一我按照她交代的数目全部寻找到手之后再被人抢走,导致全军覆没,她也还有留世的备份……” 众人听了无不感叹:“真是用心良苦啊!” “正是,所以,我才不能让这段时间所付出的,以及她用生命换来的‘宝藏’白白流失……书本是没有结局的,在她没有完成的时候,就已经无法继续了……” “那么,现在正在问世的《彼岸千年》的大结局难道是你?续写的?!”木茉仿佛这样察觉了她的意思。 “不,不是的……是另一个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残烛,唯一一个知道故事结局的人,虽然只是口述,可却和整部书一样让人入心不忘,所以我能肯定……那就是《彼岸千年》的结局……” “不对呀!”连脑袋常常秀逗的芙菱都察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找到的五份书稿都烧毁了,景洛的手抄版也让人盗走了,你是怎么把书的内容搬去出版社的呀?!” 真是吊足大家的胃口了,连一向对别人的事没兴趣不过问的疾藤等人都凝神静气的等待真相的揭晓。 谁知宁日潇只是莞尔一笑,说出了一个早该使人心知肚明的答案:“用这里……” 手冲着自己的头,一瞬间众人明白了所有,怎么忘了!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做到这种事的人! 不管怎么样,残烛,你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自从霓裳来了之后,香玉姐无时不是兴冲冲的,这不,不晓得是哪位上级给了香玉姐这些名额,准许她带着自己选中的人一同去参加风摩小姐的舞会,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香玉二话没说把自己的手下们一一做了安排,包括刚刚到此的寒苇裳。 当从容询问自己的去处时,几个人轻蔑的看了她一会,接着连话都没留就走掉了,隐约听见小杏恶狠狠的说:“还想一起去?做梦吧!” 她们走了以后,百无聊赖的从容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拿出来,准备好好看一遍,呵!好新的书啊,开启时还有粘连的手感,看上去是一次也没有动过,不止一本,几乎册册如此,不得不怀疑他们所谓的“心”都用在哪里了。 看着看着,或许是乏了吧,也不管时针摆放在哪,从容低头就睡…… 当听到新书顺利问世,而且没有延迟一天的消息后,想看热闹的人都大为扫兴,小林岛钏还故意在新书发售的当天买了几本回来,当看到书中印刷的文字与书稿的内容只字不差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尽管知道此人的出类拔萃,可记忆力精准至此还是令她深觉震撼! “可恶……明明是个比我小上十岁的小丫头,竟然处处爬在我的头上!我可是小林岛钏!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的才华才是举世无双的!宁日潇……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尝尝败北的滋味!” “钏,在想什么?我们也该出发咯!” 玄若真火穿着一身火红的男士礼服,本就妖艳的气质更加魅人,当看见书面封皮的几个字时,他的笑容有些收敛。尽管,小林岛钏已经想起了自己将随同这个男人一同去龙原参与盛会,回嗔作喜。 Chapter 0099 当从容醒来时,她已经不在环保局了,车轮碌碌转动的声音,让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妙的事。 小林岛钏一声尖叫在耳畔响起,差点闹出耳鸣来:“她怎么在这?!” 抬头,看见钏一脸的不可思议,身旁玄若真火微微笑着注意到从容的眼睛越睁越大:“我这是在哪?!”浑身被几条红色的缎子裹得密不透风,她又不是茧蛹子:“你干嘛绑架我啊!” 大概这句话说的极妙,小林岛钏和玄若真火这两个难搞的聪明人一时间也没了对策。 “我不觉得你有被绑的价值……”钏太酷了,说完就面无表情的坐回到玄若身边。 “放开我!干嘛把我做成茧蛹啊!很不舒服啊!”从容在咆哮。 玄若微微一卷眉,笑:“茧蛹?不错的形容哦!” “你!”算了,从容承认气不过他,只好服软:“玄若哥哥,真火哥哥,你把这几条绳子拆了行不?还有顺便问一下,你干嘛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绑起来!” “谁叫你不乖乖答应和我去龙原?”他倒还反问起人来了。 从容怒:“谁说我不想去的!可是我已经有同行的人选了!” “是紫韵漂零么?” “你怎么知道?”从容惊。 “还用问,你和谁住在一起他会不知道?”钏话里泛酸,可能到现在也不明白玄若真火对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关爱至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摩家的城堡可不是你那个紫韵哥哥能够随便进入的,别说你了……”钏上下打量着欧也从容。 路途已远,所以玄若把绸缎解了下来,从容穿着来时的衣服,可头发脸上已经做好了应付宴会那种场合该有的形象。 “呆会把这件礼服穿上,就万事ok了。”玄若递过来一条宝蓝色的叠纱小礼裙,光看布料就知此衣价格不菲。 “真是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从容碎碎念着,看着车窗外陌生的路景,心想着大概又要和紫韵道歉了。 许久,在月色渐明的清夜,行进的车子停了下来。 “麒玉风摩家,已经到了哟!” 车外,一座雄伟的宫型城堡坐落北地,夜已渐深,建筑的色彩很难辨认,加之此时的城堡正被一股浓烈的光焰包裹着,壁火围灯,霓彩交红,连天地都被这些灯光照耀的色彩缤纷,仿若白昼。 交了邀请帖,三人顺利进入了风摩家的城堡,裹金大门内的理石壁地、水晶群灯、雕花擎柱色彩明透,金碧辉煌,顺着铺了红色玫瑰的长毯一路走去,衣着精致的宴会参与者们一一入目。不远的一扇小门前聚着几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御政宫的几位旗主,眼睁睁看着相夫光子一脸无视的把自己的“同伴”们带入小间,而后扣门紧闭,激的弱水满腔愤慨,谁不清楚,任何场合,只要有相夫光子的造型设计,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会的我也会!” “就是!”玉金说罢看了看门外等候的梅影副使,她在等去了后厅的芙菱少主一起进入。 “只有丑八怪才需要极为精致的打扮吧!” “可不是!”梅影知道弱水话里的意思,也用同样的口吻冷嘲回去:“也不知道是谁整日需要精致的打扮,今天是宴会,我们当然要好好装束一下,又不像某人每天都如此!” 弱水狠狠的瞪着她,如果她再开口,自己一定会上去赏一巴掌,别忘了,现在自己也是旗主了。 “你算什么东西!我和弱水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玉金冷冷的瞟着她,目光里流露的厌恶就和弱水一样。 “哟!这玉金姐姐也真是辛苦,身兼数职,又是旗主又是总长的,国会早会两不误!就连我们风摩小姐开生日舞会都要来凑凑热闹!”梅影故意说给玉金和那个凶巴巴的弱水听,口吻异常尖酸。 “我说你一个小小副使有什么资格这样和上级说话!啊?”玖斯尼凑过来教训。 梅影不服气的把眼一瞥,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这叫什么话?我这个副使怎么了?上主们还没觉得我低贱呢!你们凭什么!” “你!”玖斯尼指着她,半天没说出来话,对于这些“贵族之后”来说,以下犯上的人是最难得到宽恕的:“这还了得!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今天我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说罢上前扯起梅影的头发,一边拽一边唾骂:“我呸!你个死丫头!简直是没有家教!今天让本少爷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重上级!” 梅影被他突发的举动吓坏了,可为了面子还是嘴巴不让份:“堂堂旗主居然欺负一个副使!亏你还是男人!真不害臊!” 玖斯尼气的一把将梅影踢到地上,连打带踹,梅影精心打造的形象顷刻间毁于一旦。旁边聚满了看热闹中的御政宫众人,尤其是玉金和弱水,别提多得意了。 所有的人都在“关注”这场骚乱,天地盟的客人都被光子带进去了,外面的,只有御政宫或是风摩家邀请的其他客人。 从容想过去弄个明白,玄若真火却执意要帮她把形象完善以后才放手,看他逐渐满意似的微笑,从容真的有点觉得自己是一件被他创造的艺术品了:“诶,那边有人在打架,为什么都没人阻止呢?” “眼罩戴的恰到好处,不摘的话反而增添一丝魅力呢。” “喂!听我说话!”从容吼了。 玄若真火看都不用看:“看热闹的是一定不会管的,不过陌生的……” 那边,已经有陌生的客人在拉架了,玖斯尼毫无风度,对前来拉架的客人也拳脚相向,还口带辱骂:“滚你妈的!本少爷的事你们也敢管!不想活了都!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佩佩玖斯尼!是御政宫的旗主!你们这些贱民给我滚远点!” “玖斯尼!”小林岛钏不屑的吼声传了过来:“还不快住手!”大家还诧异一向事不关己不过问的钏旗主怎么这会儿来凑热闹,只见她在玖斯尼耳边小声警告:“你不要脸我们御政宫还要脸呢!这回的宾客来自四海内外,你想让圣母大人的名誉扫地吗?!” 玖斯尼一听,立即吓白了脸。 梅影被打的披头散发,不甘的咆哮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我跟你拼了!”说着扑上来和玖斯尼厮打。 小林岛钏还要说什么,玉金拦住她笑道:“钏姐就不要管了,要丢脸还是那个又挨打又骂人的天地盟副使丢脸吧!” “就是,你充什么老大!”弱水脸色恶然的把头别了过去,玉金拉了拉她的手,以示安慰。 这风摩家大得很,听说风摩夫人喜欢梅花,便在城堡后的巨大庄园里连造了六个圆形舞宴厅,组在一起正好形成一朵梅花,而这回的风摩小姐生日会,就将把六大宴厅全部开放,是前所未有过的盛大规模。 风摩小姐正在内庭修饰今晚的衣着妆容,生日会将在午夜十二时正式召开,所以前半夜作为连续三天舞会的精心准备时间。 玖斯尼正打在兴头上,小室的门突然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显然是被门外的嘈杂声影响,众人还来不及休息半晌便被惊动了,看到玖斯尼怒火冲天再加上梅影此刻的状态,宁日潇大概猜到了发生的事情。 “梅影?”海蓁子看清楚原来是她,急忙走过去把人扶起来。 众人的修饰已经完美了,海蓁子依然披着秀丽的头发,右边还带起一朵雪白的海芋花,长裙通体幽蓝,贴身柔美,蕾丝细纹卷边如同跳跃的海浪,雅致而素丽。 “呜……”梅影捂着脸大声嚎哭着,海蓁子拉她也不起来,就是一味的痛哭。 “玖斯尼,发生什么事了?”海蓁子转头问他。 玖斯尼态度来了个急速直转,吱唔半天才说:“她先骂人的……” “谁骂人了!”梅影起身指着自己被打得瘀青的脸,气恨不能自已:“玉金羞辱我们天地盟,我只不过回了句嘴,你就冲过来打人!旗主怎么了!上主们连句脏话都没讲过!你们就可以打人吗?!”她的吼声不小,起码连远处的从容都觉得震耳。 “谁让你没大没小的…”终于意识到动手是错误的,玖斯尼的底气明显不足了。 “好梅影,我们不哭了,去那边坐坐……”化羽穿着雪白的素纱轻裙,右肩上耸动着一簇飘逸的绒羽,头发也难得的束成了发髻,看到乱成一塌糊涂的梅影不禁心疼,一边帮她擦泪一边用手轻轻的揉摸瘀肿的地方。 众人都跟了过去,唯有也俊停住,当着众宾的面小声而冷淡的警告佩佩玖斯尼:“女人可不能乱打,尤其是天地盟的女人……” 虽然离开了那个嘈杂的地方,可梅影还是觉得委屈,不管别人怎么劝慰,就是气的大哭不止。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消气?” “去狠狠的揍他和玉金一顿!”梅影不客气的说。 众人都笑了:“丫头,你这是以暴制暴啊……” “本来就是啊!难道我就要这么白白挨打吗?我不依啊!我咽不下这口气!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就和他拼命去!”说着越想越委屈,干脆抄起身旁的椅子往外头赶,让风扬急忙拦下了。 “看看,梅影和我们光子的脾气有一拼,不过梅影,气大伤身,再不甘也要冷静的处理所遭遇的事情,知道吗?” 梅影的情绪显然在听到风扬的几句话后有所平静。 “幸好芙菱和光子不在……”海蓁子暗自松了口气。 一袭淡紫薄纱素裙的宁日潇走到阳台上,几张纸牌在她的手里舞出优美的弧线,一张印着梅花的牌子终于落定在掌心,宁日潇对着纸牌一字字吟出:“姗、影、红、来、梅、做、主…”侧头看向在众人宠怜当中的梅影,渐渐浮笑:“如果是天意,那未免太完美了。” 对于梅影来说,没有谁是比谁低等的,人人平等,这种观念在她的意识里,包括地位和权力,她从不认为,自己低于上主,所以,每一次的探讨,她都希望自己是其中的一份子,而不仅仅是上司的一个随从或助手。 “芙菱怎么还不回来?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我要回去!”梅影一边用绣绸帕子擦泪一边愤愤的作出决定。 “回去?回哪去?既然已经来了,哪还有回去的道理?”海蓁子说着把绣帕抽出来,利落的擦干她脸上的水痕。 宁日潇一边淡然开口:“回去的话越想越气有什么好,既然芙菱迟到,那么今天的‘会场安排’就由梅影负责好了……” 连同梅影一起,所有人在听到宁日潇的提议之后都吃了一惊,同时,也拍手赞成:“梅影!这下好了!你可没时间生气咯!” “会场安排关系到整场舞宴的成功与否,顺利与否,所以现在的你身负重任,可没时间撒娇咯!”化羽和海蓁子你一言我一句的笑着说。 梅影撅撅嘴,嗔怨:“人家哪有!” 众人跟着笑了,有着美妙音乐和绚丽霓虹相伴的夜晚,除了尽兴的欢悦一番,别无他念。 繁星满空的夜,练纱如雪的月,在灯影迷离的城堡中,折射成千百种迷人的光辉,今晚的客人来自世界各地,名人异士,达官贵族,就是祭典当天没有到场的大人物,恐怕都没有放弃今晚的欢腾。 风摩家族是术法界“四大财团”之首,他们拥有过人的财富,惊人的势力,和相夫光子的“江菱织造”并称为“光国双霸”,唯一不同的是,风摩家族的财富只属于他们自己。 宾客们在城堡里,品酒言乐,到了十二点,一切的准备就绪后,城堡的后门才会敞开,连通那令人憧憬而又极富传奇色彩的六大宴厅。 “嗯!”零碎的头发非要扎成马尾,因为太短反而成了冲天炮,少女身披虎皮衣,背背步星棍,口叼烟斗草,怀里还揣着一只老大不小的绒毛兔子:“从这里进去,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了!” 果儿摆的poss不错,很英勇,就像可以单枪匹马勇闯龙潭虎穴的战士~ “可是!怎么能在不被群殴的情况下顺利进入呢?这是一个问题……嗯……” 月儿的腰更弯了,如同笑人的眼。 Chapter 0100 “呆会儿舞会才要正式开始!可是这段时间场地也不能空着!这里是‘五宴厅’的‘凤来仪’,作为会前娱乐,请大家先在这里放松一下,歌舞起来!不过在此之前,我来给诸位提一个临时建议!”梅影的声音透过各处扩音器回旋在空阔的大厅里:“请其他宴厅的宾客朋友们现在到‘凤来仪’来!会前娱兴将在这里举行!”梅影说着,用余光瞟了一眼形影不离的玉金和弱水,嘴角随即挂起一丝不易被看到的微笑。 原来,她要今日到场的各位自行选择舞伴,可以挑选一位素不相识但一眼看中的舞者。人们听后,果然纷纷赶了过来,然后很配合的去寻找自己“相中”的异性。 可很久,玉金和弱水的身边都没有人靠近,今晚弱水化了浓浓的烟熏妆,一身超短裙式礼服将大部分肌肤暴露在外,身边的玉金倒是一身男性装扮。 穿着梅色锦缎低胸收腰长礼裙的梅影把头发巧妙的绾成一只髻,随放在耳侧,然后一只银红洒钻的梅花簪顺手别了上去:“哟!在这里做什么呢?”梅影故意卖弄自己的艳冶风姿,勾起一阵阵诱惑而邪魅的笑:“原来两位打算秀一段双人舞啊!那么谁是男的谁是女的呀!” “你是不是嫌脸还不够肿?想要全身也‘丰满’一下啊?”玉金冷笑着警告梅影。 谁知梅影笑的更加阴冷:“哟!那也总好过没被打就长了一张锅拍的脸、以及矩形的火腿缀香肠啊!……”明显是在说玉金的脸像烧饼,弱水的火腿脸上长了一口香肠唇。 未及两人反驳,梅影转身去找名海川跳舞了。和所有的男士们差不多,名海川着了一身挺括的黑色礼服,上有少许银线古式花纹绣,v字形领口露出白色的绢制领巾,仿佛一个高贵的王子,他的眼从不曾失去笑容,就像永不凋谢的花朵。梅影把手搭在他的掌心,两人开始了一支“技压群雄”的乐宴之舞。 弱水紧紧盯着名海川,眼里的爱慕之情不经意间表露出来,他和梅影的确舞的美妙,好像事先排练好一般,可是,自己就是这么不爽! 却哪知,梅影就是故意让她不高兴的,早就听说新旗主对圣母的外甥秋波暗送,如今一见果真如此,梅影一边跳着一边不时用目光把自己的得意送到弱水和玉金的面前,再傻的人也看出她的意思了。玉金握了下拳,接着走上去想把这个温和如光的少年叫住,谁知刚刚靠近梅影便一个挪步将名海川带到了背后,用得意的眼神斜楞了玉金一下,继续他们艳惊四座的舞技。 弱水气的直抽筋,哆嗦几下就愤愤的跑掉了,玉金只好追出去,梅影看罢,方觉疲倦,和名海川的舞蹈也到此为止。 风摩家的规模设计简单,可整体感大气磅礴。从壮伟独伫的风摩城堡进入,顺着一条美丽的回廊前行,会在左右两侧看到低度而建的单排双层楼,楼未阅毕,已经从回廊里走了出来,左右分别紧挨着两扇装琢旖旎的高拱双扇门,如果可以□□,便会顺着两个宴厅直至下两个宴会厅场,然后最终,聚集在“五宴厅”的首脑,修缮最为华丽的“凤来仪”,五宴厅是风摩家的特色,由于风摩夫人喜欢梅花,又常常举办宴会,所以便令人以梅朵的形式构建了这么一座倾动山国的瑰丽“宴场”。 从雕花镂空的铁艺大门走入,最先进入视线的是前方上空悬吊着的长方形磨砂水晶大吊灯,与水色涟漪辉映璀璨的是环形吊顶嵌出的凤之翼琉璃小泡灯,飞扬的华芒之下、凤影凰印的浅金壁纸上,错落着几幅橡木浮雕框的山野油画。每一幅油画的斜下方都有一个榉木搁架,上面摆放着风摩家族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珍贵艺术品。水晶大吊灯之下的大部分场地作为酒宴的主场,榉木的桌面上摆满了花艺烛台、水晶杯具以及金银刀叉和折叠成心形的口布,地面则铺设着极为华丽的纯手工编织绒毯。典雅的咖金图纹,与整间宴厅陈列的色调极为搭配。宴场的两边还分别列着一张形状奇异的条形餐桌,柚木的质地,在丝织提花餐布下隐露出昂贵的气息。金银碗碟,玉翠刀叉,珍馐玉露,簇着一捧捧馥郁芬芳的妖姬蓝薇,奢华遍布其上。 品一杯红酒,摇着手中液体到一个角落,那里有真皮沙发,一侧的茶晶矮几上还有几本供人消遣的名品杂志,从这里向前直望,一处奢豪的冷调吧台赫然入目,吧椅的黑暗灰沉、背壁细腻繁琐的暗红镂空装饰板,都让这里成为了整个凤来仪最是昏暗的地段。而与它遥遥相对的是座不大的舞台,上面摆放着各色乐器,从众宾客一进门,那里就不断流淌出优美惬意的乐曲。若是仍觉得嘈杂,就到另一边的钛晶珠帘隔断后,那儿的天地,似与世独绝,却又身在其中。几个绒布方墩拼成沙发,或坐或卧,皆很舒适。饮一杯苦咖啡,顺着顶部为半圆形的窗子向外眺望,聆听着舞池之边那处凤舞喷泉创造的悦耳水声,也别具一番享受。 ——在华芒四射的背面,是众家仆忙碌的身影,风摩家侍从众多,足足有五百人,为了这次连续三天的风摩家宴,全体人员出动,布置会场、酒水供应、甜品制作、照明与音效控制等幕后工作使人穷尽。 甜点制作是在城堡左侧单排房中的蛋糕屋里,家仆们各司其职,择取甘泉、打蛋熬糖、精粉掺奶、摆进模型、入箱烘烤……看得果儿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喂!那边那个没戴帽子的!”一个大师傅看小姑娘发呆,丢过一只帽子,嘱咐她戴上以后帮着自己蛋和面。 刚开始果儿还做得好好的,可当让她把奶油以花状挤在蛋糕上时,她就手足无措了,挤来挤去,明明应该挤成一环玫瑰花,可她却挤出了一圈火炬状冰激凌,当大师傅看到这一圈长在蛋糕上的“大便”时,登时就一个想法:让她做下去搞不好会出人命。 接着果儿被派去酒水屋,工作就是把香槟酒杯一只只叠在一起,最后组成一座塔,再由推车送到宴厅里,既然现在的身份是穿着家仆装的风摩佣人,那就演啥像啥。果儿撸胳膊挽袖子,只用了几秒钟的工夫,就把杯子落在了一起,只不过,是规规正正的方形塔。推车还没出去,杯子已经不听使唤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果儿使出浑身解数,摔在地上也要拯救这个杯子!她成功了,只不过是建立在其他杯子的牺牲上。抬起微微泛青的脸,果儿听酒水负责人的一组嘟嘟式连珠炮,最后一个字“滚!”结束了她捣乱式的工作。 屋外月色明媚,多少使果儿的心绪好转了些,唉,本来是要帮忙的,却屡屡出错。果儿自嘲真是越帮越忙,这时候不远处的花园角落里,一对男女亲热的拥在一起说笑,果儿没别的特长,就是眼神好使,那个人……不是少主纳连也俊么?他身边是一个衣着性感的美貌姑娘,早已被少年的甜言蜜语的哄的六神出窍了。 少顷,那个穿着紫玫红色长礼裙的妖艳女子一脸不悦的走了过来,紧紧盯着也俊身边的舞樱其:她怎么也来了? 本只是因不喜欢她而产生的反感,可却让舞樱其大加误会了:“那个女人在吃醋吗?” 也俊搂住她的腰,在耳边轻轻的笑:“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 舞樱其刚要问是谁,洛紫星涵就从另一边走了过来,紫色的头发和光泽的皮衣在月下闪闪发亮,他手里捧着一只小扁盒子,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粉。 也俊一拍脑袋,崩溃道:“我的神!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我是要他用珍珠!他怎么把珍珠粉铺上头了?!” 再懊恼也来不及了,洛紫星涵已经傻乎乎的笑站在了光子眼前,看他笑的这么白痴,光子皱皱眉:“什么事?” “光子……我一直有话想和你说……” 也俊在一边紧紧捂住舞樱其要发嚎叫的嘴,自语道:“加油!只能将错就错了!” “你说吧。”光子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两手抱在前面,等着看他说什么的样子。 洛紫把盒子递了过去:“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收下我才要说!” 光子看看上面的白色细粉,心想你不会要教我做蛋糕吧。 哪知道,果儿此刻就藏在两人脚边的草丛里,这小丫头屏住气息的功夫有一套,当然,在她出错的时候这种才华就不翼而飞了————“阿嚏!”好大的喷嚏!简直是地动山摇! 只一秒钟,盒里的粉末就如雪暴般滔天而起!接着露出下面的一串晶莹之链,再接着,洛紫和相夫的脸就都被一层雪白覆盖了,那叫一个细腻全面! “哇哈哈哈!哇哈哈!”舞樱其终于挣脱也俊的阻拦,冲着满脸白面的光子爆声出笑:“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这真的是相夫光子吗?现在变成鬼了!哈哈哈哈!” 也俊一看白脸上露出的两只愤怒的眼,立刻又把舞樱其的嘴堵上了,不过这回用的是草叶。 光子一句话没留,转身就走,洛紫知道她被嘲笑生气得很,所以连忙去追。 而罪魁祸首果儿,依然傻傻的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好像……又犯错误了……” 光子快走着,知道后面的人紧追不舍终于停了下来,回头,看到要对自己劝解安慰的一张关切的脸:“光子,我……” “来得正好,刚才陌生人在那里我不好收拾你,现在可以毫无顾忌了……”说着“嘎嘎”掰响了拳。 洛紫脸一青:“你、你该不会又要?!” “我最讨厌在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出丑了!都是你害的!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你!洛紫星涵!” “啊啊啊——!”洛紫除了惨叫加逃命以外,没有第三种反应,相夫光子!真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女人——! 嘉琦芙菱出来找哥哥,看到两个满脸花白的人追来跑去,仔细一看,竟欣喜的说:“喂!你们是在玩‘面粉大作战’吗?我也要玩!等我一下哦!”说罢就往蛋糕房跑。 “有游戏的地方,就一定有嘉琦芙菱的影子。”不愧是苍棱口下的至理“名言”。 临近午夜,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宴会司仪梅影宣布着一个又一个令人振奋的活动安排:“所以接下来!就请大家一起到‘露天花园’去吧!因为今天的主角将在那里出现!”———— 露天花园是五宴厅中间的“花蕊”,只有它的存在,才构成了风摩家一朵完整的“梅”。 那是一片美丽的花草铺设的天然会场,会场中间,有一座擎天式空中花园,花园的第二层,雪色明玉雕琢的青丝栏杆,呈半圆形朝内侧围拢,栏杆后不远是一扇落地式拱门窗,周边的纹饰华美灵动。 冰色近乎透明的栏杆和窗棂在月色的照耀下,仿若发光的宝石般盈翠娆人,那样黑暗里夹杂了光芒的美是此刻最好的背景,因为她的出现,一切绚丽都在瞬间凝固。 至腰的古铜色波浪流瀑一般的垂泄,浓亮的光泽在繁星的光耀下显得异常动人,头顶的那顶钻石王冠、耳上的水晶挂饰、以及冰蓝色抹胸晚礼服上点缀的千万颗宝石光钻,这种堪比月辉、赛似星芒的闪耀,是风摩家的继承人才会拥有的异秉,那副完美无暇的容颜,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被众星捧月的命运。 一时间,烟火腾空而翔,流星成群越过,久久未息。小楼下,千百位宾客不约而同的把掌声响起,连着芙菱等人的欢呼声,把庆典带进了最美丽的时光…… 这一边载歌载舞,那一边却暗藏杀戮。 从容看到了今夜的主角,那个平时威严得不露一丝笑容、今天却美得不像凡人的风摩以悠,心里有些微的异样。大家都在露天花园里面狂欢,包括忘记了玄若真火存在的小林岛钏,只有从容,面对那样的欢腾忽觉疲惫,便一个人换掉碍脚的高跟舞鞋,拽着不是很长的裙角往后走…… 五宴厅的最后面、与城堡处在一条中轴线上的是一座更大的丛林树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里的一个边角,竟种满了血般的红色石蒜,她不知道,这样的一种血腥,象征了杀戮的花朵为什么一直受到人们的敬畏与喜爱,她只知道,那的确是一种美若妖灵的花卉。 可,如果真的仅仅是花,又怎会染红脚下的鞋? 花野深处,一道道飞溅的红乍然飘落,无声的挣扎与死亡…… 顺着那抹诡异的红徐徐靠近,果然,黑暗的最深处,伫立了一个殷红当衣的男子,男子慢慢侧过脸,完美的轮廓早已被点点猩红遮盖,唯一不掩的,是那双溢满杀意的眼! 从容一个激灵,下意识退后几步,那个人……好像认识。 一道黑影闪电般的从眼前移过,转而,那个妖媚的男子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朝从容步近:“哟!怎么出来了?” “玄若真火?”从容把一只眼瞠的老大,他依然穿着那身火红色礼服,脸上洁净的没有一丝脏污,“是错觉吗?”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明明看到一张沾满鲜血的脸,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满面含笑的玄若真火? “走。”他拉起她的手,口吻亲昵:“去跳舞!” 从容并没有看到,那血丛之下流淌出的,是真正的鲜血。 “报告少主!我们的人全军覆没了!”部下撞门而入,急如星火的把情况报告给上级。 那个女子的声音里,不带有一丝喜悦:“连助贤的人都被打败,看来事情真的不简单……” 豪华的房间内,只点明了一盏翠绿的琉璃灯,幽光顺着窗外投进的月色流淌,洒在铺设着貂裘银钻的地面上,五彩斑斓。 “传我命令,出动‘晴尊部队’,三日之内势必剿尽敌寇!” 麒玉风摩家今夜的庆典,大概是家喻户晓,有许许多多受邀而临的宾客,自然,也就会有一些不请自来的“朋友”。 “三公子!三公子!”一个浑身淌血的人滚爬着从林子里绕出来,踉踉跄跄的跌倒在一个男人的脚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们……失败了……” 男人的眉皱的紧紧的,脸上遮着面具,看不见下面气到扭曲的脸:“真是没用的一群饭桶!难道还要我亲自出手吗?” 遥远的天边,烟火用动人的音符谱写出一首又一首无声而绚丽的曲乐。 看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欢腾,男人终于放声大笑:“这样也好,我就可以直截了当的完成今天的任务了……二哥,真是对不起啦……哈哈哈哈!……” “宴会开始啦!” “我看你是饥肠辘辘‘开始’了吧!” 千刺取笑蹦到凳子上欢呼的途倩儿,被她一粉拳打中:“才不是呢!” 露天花园里,摆满了大圆形的宴台餐桌,错落有致的点缀着这片广阔的野生花草园。 看着面前摆放的食物:鸽乳奶皮酥、水晶扣鹅掌、松露雪龙虾、蟹粉蒸鳆鱼……从容叹气一声。 “怎么?是见得多?觉得没有胃口了?” 玄若真火好像时刻都在注意从容的举止和颜色,出奇的是,她并没有不适应的感觉:“不是,是觉得太新奇了……” 实不相瞒,今晚的菜色都是花之国国府顶级人员才有机会享用的佳肴,是那里王族的特色,民间厨师尽管效法其名,也难以造出同样的滋味来,搞不好,今晚的厨师真的就是花国王室派来的呢。 小林岛钏的话颇有道理:“不识货的人吃什么美味佳肴都会觉得一样……”美丽的女人说罢将一杯不起眼的缥色液体斜入口中,那是王廷玉液“神府秘酿”,一直摆放在桌子的角落,无人问津。 风摩家的那位小姐、今夜和明后两天的主角,带着浅淡若无的笑为每一个来给她庆生的人敬酒,听她的助手,那个负责主持的梅影小姐说,每一天的宴会都将在不同的场地举行,而娱兴的节目,也是千奇百怪,绝无雷同。 从容倒是相信,芙菱少主教导出来的部下,使人愉快的点子一定层出不穷。 Chapter 0101 玖斯尼往风摩府外大摇大摆走的时候,被嘉琦芙菱一把摁到地上,对方逼迫他去给梅影道歉,尽管有千百个不愿意,玖斯尼还是因为忌惮天地盟的武力而屈从了,深埋心底的仇意,也逐渐重燃。 被天地盟的上主这么一搅,玖斯尼什么兴致都没了,一个人自从离开风摩家后就一路往西,手里始终不离一瓶度数极高的红酒。 到了一座类似于欢场的地方,他忽地停住:“哼!装什么正经!一个个的!不还是搞了这么些东西!”他以为,就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在光国的领域里,是不允许这种“花柳之地”存在的。 玖斯尼轻蔑的笑了几声,便往内走,几个美貌的女子迎了上去,簇拥着微醉的青年。 这里布局简单,灯火昏暗,玖斯尼只觉被推到了一把椅子上,然后又上来了几个女子劝酒,玖斯尼好歹也在御政宫混了些时日,当然懂得对这种事情倍加小心:“我说,你们也没问我带没带钱就敢把我迎进来?这万一要是扑了个空,不是得不偿失了?” 门口倚立的女人扯唇一笑,几步过来:“没关系,只要大人有胆接受我们的挑战,一切费用全免!” “真的吗?嗯?”玖斯尼说着,一只手不安分的覆上了身旁女子的胸口。 “当然!”女人说着,从阴暗处走了出来,露出一双鬼魅般怪异的眼,冷笑:“我们的要求是……敢不敢把这‘罂粟果’吃下去?” 茶几上,几枚红彤彤的果子玲珑剔透,仿佛恶魔滴下的血。 “罂粟果?”玖斯尼并没有无知到连罂粟果都不晓得的地步,那是被称作“禁药”的天然止痛药,虽然对止痛明神有奇佳效果,可在光之国的法律明文规定里,是不允许任何地方种植这种生物的:“虽然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你们不怕天地盟的把你们抓起来吗?哈哈哈!” “哼!佩佩大人真是喝醉了……”女人走上去,用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娇笑:“怕的人……好像是你吧!” “你说什么!”玖斯尼遇怒醒酒,一个用力站起身来:“我会怕他们?!他们算什么东西!我佩佩玖斯尼从来没有怕过他们!” “既然如此,您就要把这份无畏的精神发扬出去呀!”女人说着,用手在他的肩胛处点了点:“你要是什么都不做……他们就真的认为你是在怕他们呢!” “做?我要做什么?”玖斯尼仍未完全清醒,不过在女人看来,他醒不醒都一样是个好对付的纨绔子弟。 “就是我要你挑战的事情啊……”女子指着茶几上红若滴血的罂粟果。 玖斯尼迷惑的摇头:“什么意思?” “你是旗主,倘若违反了他们所制定的规则,他们会是什么反应?一定会大张旗鼓的来逮捕你,到时候,您不就有机会杀灭他们的威风了吗?否则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人家名正言顺坐享的利益,可永远跟你没关系啊!……你说对吗?玖斯尼大人……” “我明白了……”玖斯尼扑通坐回到椅子上,口吻狠绝:“天地盟!你们越是往东,我偏就往西!就趁这次,我要扭转乾坤!” “诶?碧姐到哪里去了?”已经到了晚宴的时间了,可真正的重要人物还不出现,千刺把脑袋狂抻了几个来回,最后和也俊的撞到一块:“你抻什么抻呀你!”千刺捂着额头指责也俊。 也俊无奈道:“没你抻的长!” “对了,也俊,你的女朋友呢?怎么不一块带上来?”途倩儿适时打断了两人一贯的吵嘴。 也俊朝不远处的桌子一看,浑身起遍鸡皮疙瘩,那个舞樱其正用情真意切的眼神朝自己秋波暗送呢:“把她带过来我就不用吃饭了,呵……” “真过分!这会让人家女孩子伤心的!”倩儿用男人式的口吻笑话也俊:“你的女友太多,就不怕她们打起来?” “嘿嘿,等你和我一样你就明白这其中的乐趣了,不过嘛……不太可能诶!”也俊说着往倩儿的身上瞧,扁嘴道:“啧啧,再丰满一点就好了。” 倩儿眨了下眼,半天回过味来,顿时满脸红涨:“在说什么呀!人家本来就是男孩嘛!”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千刺插嘴,被倩儿一鸡腿堵住:“没你事!纳连!你该不会是在嘲笑我吧?” 倩儿细弯弯的眼霎时睁得老大,虽然没火,可也俊知道把人家惹急了:“怎么会呢?倩儿,俊哥和你开玩笑嘛!不要当真呀!……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女儿装呐?啊,我真的不是在捉弄你哦!嘻嘻嘻……” “你根本就是吧……”倩儿憋着一口气,冲他使劲哆嗦。 芙菱一个滑步溜了过来,看倩儿满脸红光,问:“咋啦?倩儿的酒量不是最棒的吗?怎么今天醉的跟红烧猪蹄似的?” “你还清蒸鸡翅呢!”倩儿干脆把火移她身上去了。 芙菱满脸花白,还染雪了半边头发,原本的漂亮造型都不翼而飞了:“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玩面粉大作战咯!” 芙菱说着举盆要滑走,被她哥一把薅住:“你干什么呢?干嘛举个盆啊?” “嗨!是堇丝猴和暴力女在玩追打游戏,我是提供武器的!”女孩说的一本正经,好像她真的在干正事一样。 也俊看看她的脸,皱眉:“你说的武器不会是珍珠粉吧?” “珍珠粉?那多浪费呀!面粉都在蛋糕房等着升级呢,所以我就把风摩夫人珍藏的象牙骨粉拿出来用了!” “喂!你这更浪费吧!”千刺举着啃得溜光水滑的鸡腿骨悲愤的嚎叫。 “你说洛紫星涵和光子在一起?那他们人呢?”看来聪明的人很容易就解读了芙菱语言之下的所指人物,宁日潇稳坐在边角,似乎不曾进食。 “还在后院的花丛里呢!”芙菱兴奋的叫着,真不晓得她一天到晚老那么高兴做什么。 且说这场游击战,与其说光子是为了洛紫的失手而发飙,不如说她更像是在报复洛紫星涵以天之娇子的威胁:“我早就想揍你了!你知道吗?” “你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他还反问。 光子气的一个翻身挡在他前面,抬手要劈,洛紫两臂一搪:“等等等等!” “干嘛?想求饶了?” “那不是夜千雪么?”洛紫指着光子的身后说。 光子一惊,立刻收手,回头…… “嘎嘎嘎……”只有无名黑色夜鸟扑棱棱的飞过。 光子囧了,随即青筋暴跳:“洛紫大人,您想怎么死?”她很是冷静的问,然后又很不冷静的杀了过去。 “呀——!魔女杀人啦!” “叮铃铃……”黑暗的草丛里隐约现出铃铛碰撞的响声,声音在刹那间得到终止,听上去,就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 “谁?!”两个“对战者”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焰,绝非善者的杀意。洛紫星涵更是从指间甩出了数把轻小的蒺藜斩,把发出声响的地方插的水泄不通。此刻,已没了动静,两人对视而看,知道,一定有人逃掉了。 等光子二人赶到露天花园时,当晚的舞会已经开始了,阿兹特看看当下场景,真有回归自然的意味:“本来以为是要在里面开呢!不过这也不错……月白,去跳舞怎样?” “你自己去吧,我不喜欢跳舞!”月白有点小别扭,因为他看到了相夫光子:“切!真不知道这丫头有什么本事!竟然让boss如此珍视!还有安泰和雅士,说什么要到她的江菱织造去帮忙!我就说!没有帮手这种年纪的小丫头是成不了事的!” “好啦,不要这么说嘛!你也知道,江菱织造只有资金是别颖王出的,其余可都是由相夫光子一人承担并经营的,江菱织造是商界如今的龙头级企业,不可不说,是阿紫这丫头的成就啊!” “就算她很有经商才能好了,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就放言说要成为世界最顶级的设计师,你不觉得太扯了吗?”这才是令月白最感不悦的地方,当初就是在报道中得知了别颖王的徒弟初出茅庐,就放出了“超越一切设计师”的厥词,才使他困恼至今————他绝不承认,这个小丫头会超越自己,以及雅士和安泰他们! “碧姐人呢?”光子跳入舞场,叫住了木茉:“快帮我找找!” “知道啦!”木茉双手一合,捏出几个感知系术法特有的诀式。 “怎样?她在哪?” “奇怪,怎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你不是感知系元术师吗?难道感应术也有不灵的时候?” “不是的,是有人封闭了晴尊大人的思绪,现在她人恐怕就在毫无意识的状态当中……” “这样说不通啊,就算她人睡着好了,可是元能的流动不也能帮助你找着她吗?” “怪就怪在……她的元能此刻完全处于停滞状态……”木茉倍加担忧的说:“也就是说,她的一切都处于‘真空’状态,我根本没有办法测定她的具体位置,甚至,连个大概都估不出来……” “也就是说……碧姐她……”光子的脸色顷刻间变了,这次,是真正的惨白:“你们……不要再跳了——!” “这果子,真好吃啊……”玖斯尼一边咬着罂粟果,一边把手探进身前女子的衣襟里,抚遍娇躯:“如果每天都能过这种日子,可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玖斯尼大人真坏!告诉灰琳,你今年多大啦?” “比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大十岁呢!哈!” “这么说,我们的年纪差不多咯,玖斯尼大人……”不知何时,领头的女人已经换好了晚宴的礼服:“灰琳,好好伺候玖斯尼大人,我先走了……玖斯尼大人,无论是‘人’还是‘果’,您想要多少都有哦!呵呵呵……”女人大笑几声,便坐着离行的马车去了。 玖斯尼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女人,替他打开了永不轮回的地狱之门! “你们!不要再跳了!”光子跳到舞场中间,胡乱的推开人群。 众人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停住了,这一瞬间,真是前所未有的引人注目。 风扬松开舞伴的手,走过来:“紫妹,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你知道吗?出事了!” “光子!”木茉上前把她拉了回去:“先不要说了!现在不是时候!” “可是!” “快走!” “等等!木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以风扬为首,包括今夜的主角,所有天地盟人都聚到了中间。 面对大家直视的目光,光子突然语塞,还是木茉比较机灵:“嗨!光子是想说,你们光顾着自己跳舞了!都没有人请她跳呢!” “木茉!”光子觉得她在找理由胡乱搪塞。 “怎么没有?我不在这吗?” 洛紫的话大概很不逢时,因为芙菱狠狠的把脚跺到了他的鞋上,并且威胁:“闭上你的猴嘴!” “这样啊,早说嘛!”千刺说着,和也俊一同把手伸了过去,做出要邀请女士跳舞的姿势。 “哼!真是小气鬼!”弱水的手牵在玉金的掌心里:“就因为没有男人请她跳舞就像泼妇似的跑进来闹场!真是没风度!” “她的缺乏教养可是出了名的,你不需要在意…”玉金说着,转身继续跟她同舞。 看着面前的两只手,光子真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放上去,亦或者,该选择哪一个。 “快啊!光子!今天好好让大家看看我们的大设计师舞技也是一流的!鼓掌!”芙菱带头欢呼,众人随着起声叫好,催促她快些展示。 看来碧姐的事情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看了看大家,光子把手伸了过去,还没看清是要放在哪只掌心里时,便被另一只手接住了。 “光子,抱歉,我刚才去接我的母亲,所以来晚了……”夜千雪一身雪白礼服,帅气的形象不知让多少女士称艳。除却天地盟出来的,恐怕唯他之冠:“今晚你的舞伴,可是我啊!”夜千雪说着,不等光子答话,一个弯臂将人半裹进怀中:“我们开始吧!” 幽步生兰花,曼姿起风华。翩跹谁与共,鸿雁一色佳。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夜千雪带着他今日的舞伴进入了无人可及的“魅之领域”,那是对双人舞最高的评价和赞美,就好像两个天国之使倾倒六合的锋芒联辉,完美到令人向往。所有的美都在那一刻集中到两人身上,包括这繁星联辉的夜,包括那美若神灵的人,也包括舞宴的欢腾所赋予的无限光华。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看着月下双人的“独”舞。 在充满了赞美和艳慕的重重目光中,只有那么两双眼睛,冰冷而恼火。 香玉快步上前,直直的看着这个貌若天仙的少女,惊喜的说:“她就是相夫光子?是我儿子看中的女孩儿?” “没错,就是她。”化纯等人回应:“她虽然人漂亮,可脾气臭的很呢!” 香玉只顾看两个孩子舞弄风华的表演了,对于桑平他们不善的评论根本就是充耳未闻。 木茉趁机到每个人的耳边相告急况,喜悦顿时从众上主脸上褪去,除了似乎一脸懵懂的以悠小姐。 洛紫看着舞蹈中的两人,知道,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断他们之间的默契。一股寒里带炎的气息瞬间压上心来,洛紫星涵陡然一惊:“又是那种感觉?” 他刚要叫光子的姓名,却被一个男人一把推开。 一个陌生且兴奋的声音随即在众人的耳边穿梭:“呦嘿!这么热闹的舞会怎么可以少了我这个‘舞圣’呢?!嗯哈哈哈!” 枣紫的头发,一双葡萄似的圆眼,右边脸颊上,赫然标着一个大字“玉”,这个男人,在出现的伊始,使天地盟的众上主骤然变色,他究竟是?! Chapter 0102 拂晓,要不是陌生男人的出现,恐怕大家还未察觉出时间的流淌,已经把黑夜带走。 从容抵住微痛的额角,跟着玄若真火挤到了人群的中央,那里,最能让人眼前发亮的果然就是衣着规整的凝光上主们,不过那个看起来比众上主稍大一些的男人究竟是谁? “啊哈哈!好久不见了!大家!” 芙菱怔了半天,忽然把盆子丢了出去,满脸欢喜的扑了过去:“师父!” 男子一把将人接住,眉开眼笑:“师父不在的这段时间,芙菱乖不乖啊?” “当然乖啦!” 芙菱一脸坚定的告诉师父,被哥哥一句话堵住:“乖到每次闯祸都有新花样!” “你闭嘴!疯公鸭子!” “是风雅公子!”也俊纠正,那可是他在战场上获得的殊荣称号,只不过常被妹妹当作玩笑话拿过来涮而已。 众上主纷纷对着来人行礼,异口同声:“玉子蝉队长!” 真令人吃惊,居然是十三禁卫军的队长?不单是在光域,就是在世界级的名人录里,他们可都是占据榜首之位的。不仅是名冠天下的人物,也是诸位少主以及晴尊的师父。 对于他的到来众人都吃惊不已,风扬先是问:“队长大人不是在国外?怎么今天……” “哦,我是来办事的!对了,晴尊呢?怎么没看到她?”说着四处张望,寻找玉灵碧。 “碧姐她……” 大家都不知道该作何解释,还是第一个发现的光子说:“一会就会过来的,她……” 看了满脸诡笑的玉金一眼,宁日潇接过光子的话:“队长,请随我们来……” 引离那块纷嚷之地,众上主和队长单独到了风摩家的另处别院里。 “我已经尝试了好多次,都没有晴尊大人的下落,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木茉向大家交代她的搜寻结果。 “那也就是说……不会吧……”那也就是说,她死了?谁都知道这样的答案,可是,没有人愿意说出来。 “大家不要担心,我会派人去找的,风摩家也就这么大,进进出出也都有记录,如有问题,一定会查到的!”不等他们说什么应对之策,以悠便冲着边围驻守的术师护队传令,彻搜风摩府。 今天,才是风摩以悠生辰的正日,十八层的楼阁式大蛋糕已经人搬运,推到了“凤来仪”里,梅影的怒气早就被这两日来的欢愉冲扫的分毫不剩了,这不,正忙着如何调整会场呢。周遭的电子烟火一旦点燃,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便会自动升起。万事俱备,只欠主角的那股“东风”了…… “感谢大家到这里来为我庆祝生辰,没什么好用来答谢的,就请大家尽情的享受这两日来的每分每秒吧!”按钮按下,烟火瞬息如龙般腾耀一周,带着火焰的蜡烛缓然升起,把整座“楼阁”映照的金碧辉煌,仿若神殿。 “这么漂亮的宫殿,我都不舍得吃了!”芙菱眨巴眨巴眼睛,想着自己过生日的时候是否也有这样的待遇。 “快吹蜡烛吧!然后还要开香槟呢!”芙菱推着以悠,要她“速战速决”。 “奇怪,怎么只有她们两个?其他上主呢?”明明宾客已经到全了,却偏偏不见其他上主的身影。 玄若真火似笑非笑的看着前方,没有做声。从容白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真不知道他心里装了多少东西,很让人难以揣测就是了。 吹了蜡烛,十八层的香槟塔推了上来,今天所有的数字都和“十八”有关,那是因为,风摩家的女儿已满十八岁,这不仅仅是一个生日的庆典,也是为了她成年的庆祝。 “开香槟啦!” 芙菱把瓶子递了过去,以悠用双手接住,开启后将瓶口冲着杯塔顶端一股脑倾倒出里面的酒水,白花花的泡沫先飞涌出来,雪白过后的晶莹液体顺着第一只杯子依次流下,注满所有杯子以后大朵大朵的气泡恣意蹿升,又冒了一次出来。 宾客们一一上前,为了今天的公主举杯齐饮。 弱水一饮而尽,把长笛郁金香形的高脚素身香槟酒杯放到玉金手里,玉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挽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当着众宾客的面对梅影发号施令:“梅影副使!还不过来给你的弱水旗主斟酒!”她笑的很是得意,倘若梅影不照做,那么天地盟管教无方的名声可就名扬海内外了。 谁知梅影笑的更加得意,她拿着一瓶已经开启了的香槟酒,步履姗姗的走了过来,每一个动作,每一脚踏步,都充满了动人的风姿,看得众人那叫一个心神荡漾:“弱水旗主,请……啊!” 一脚没踩稳,梅影一个撒手向前栽去,香槟酒翻了个个,瓶里的液体顺着弱水的头顶一路下浇,把她脸上的眼影、腮红、粉底冲成一片,可能脂粉过厚,明显在姑娘的脸上和成了泥浆。 “啊啊啊!”弱水粗厚的嗓音居然能发出这样尖细的叫声,震的众人直堵耳朵:“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她一面捂着脸,一面撕心裂肺的嚎叫,怎么也想不到那瓶里装的是卸妆水。 她癫狂的模样弄的玉金一时之间也不敢靠近她了。探樱几步凑上前去,抓起桌角的抹布,擦玻璃一样往弱水的花脸上蹭,左三圈右三圈,蹭的弱水都没法继续吼了,玉金一见,这还得了?!一边叫着“放开!”一边试图抢探樱手里的抹布,探樱伺机将抹布一把拍在玉金的圆脸上,捂得她半晌喘不上来气。梅影拉着弱水的裙角不放手,玉金挣脱了抹布,然后去阻止梅影的纠缠,梅影烦了,她最看不惯有人把脸和心都往横了长,用力的把人一推,继续去扯弱水的裙子,玉金舍身来挡,结果自己的裤子被梅影一把薅住,拉起弱水,玉金打算赶快离开这里,她可舍不得让弱水在人前丢脸,没想到梅影用力一拉,自己的裤子就这么活生生扯了下来。 场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们半张着嘴,看这突然呈现的画面:扯开的裤子下,是一条粉色半透明的三角型内裤。 连同副使在内,所有的宾客都忍不住捧腹大笑,梅影和探樱笑的那叫一个热闹,一边拍手一边蹦跶。迺骆盈更是无奈的把脸撇到一边,口里嘟囔着:“妈呀!” 玉金恨的咬牙切齿,平时都是她看别人的笑话,今天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洋相,害她落入此般境地的人,真是太可恨了!拉起弱水,玉金以最快的速度边提裤子边往大门外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场里一片喧哗,步入的上主们诧异不解。 “是梅影又发明了什么有趣的游戏吗?”木茉问。 芙菱笑答:“是啊!这个可是盛典以来最有趣的游戏了!” “怎么样,找到碧大人了吗?”以悠换了身礼服,宽肩带席地长裙,银色的光滑面料上带着少许细细的浅灰纹络,极淡极浅,似水般的烙印,一走动起来,就更像是在水里游弋了,波光缕缕,肩带和束腰的灰色表面还镶嵌了上百颗稀有名钻,犹如繁星汇成的银河。 “连你的人都没有找到,我看,碧姐是不在这里了……”光子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了,明天晚上就要启程回国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之前把大姐找到……” “不要担心,一定可以的。”大哥风扬习惯式的处变不惊:“我们不能放弃,就利用这一天半的时间把大姐找出来吧!” 众人点头,转而问:“队长,依您看呢?” 玉子蝉站在一边,眼睛一直看着人群角落的那两个人,突然,把酒杯放到芙菱手里:“我过去一下。” “你的舞跳得很好嘛,是跟谁学的?”从容问玄若真火。 他微笑的神态转瞬间又冰冷下去,直直的看走近的男人。 “诶?这不是玉子蝉队长吗?” 从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传说中的队长大人,他长的并不英俊,但是很可爱,也很亲切:“这位是欧也从容小姐吗?” “诶?”不会吧,他居然认得? “今晚打扮的很漂亮嘛!”这点称赞从容还是认可的,毕竟,人靠衣装嘛。 “呆会我可以请你跳舞吗?从容?”玉子蝉队长的性格真的很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和他说起话来也觉得投机:“你是从花国来的吧,那里是个很富饶的地方呢!” “嗯,队长也去过那里吗?” “去过几次,那里果真与众不同呢。” …… 玄若真火的脸上早已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美丽而柔和的眼睛此刻却溢满了浓浓的杀气,如果不是从容撇头去看他,都不相信那样冷酷的神情是从他的脸上呈现出来的。 “玉队长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吧!不要因为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耽误了您的大事!”说罢拉起从容的手直步朝外走,从容几次试图挣脱,都被他的力气化解了。 到了外面,从容用力的抽出酸疼的手,恼火:“你干什么啊!非出来不可吗?” “离他远一点。” “什么?” “我叫你离他远一点。”声音很小,但是很严厉。 莫名其妙!从容扭头就走,被他一声吼住:“如果你不听我的,下场会很惨的!” “你威胁我?”本姑娘又不是没被人威胁过。 “从容,你只要记住,想要保护好自己,就要和那些人保持距离。”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和你保持距离?”从容斜过头,一脸不忿的看着他:“我可不敢保证你也不会伤害我!” 从他的脸上,实在看不清神色,可以肯定的是,那张脸所给出的表情,一定是她读不懂的。 吃过以悠少主的生日蛋糕后,盛装出席的如风和寒苇裳找了一处角落窃窃私语,如风的意思是,干脆和夜千雪挑明,问问他是否愿意和霓裳在一起,他们之间已经认识很久了,彼此间不无熟悉,霓裳对感情的事一向淡漠,这一回却认同了如风的提议。她穿着黑色的长礼裙,配了一件纱质的肩披。身材婀娜,妆容别致。 她们满心欢喜的准备去找夜千雪,却发现他一直呆在相夫光子的身边,寸步不离,两人默契的说笑,彼此眼中全然不见其他。接着,两人挽手走出会场,到了一处阳光明媚且僻静的地方,静静相拥。一切都映在霓裳的瞳孔里,夜千雪很喜欢相夫?是这样吗? 不要再看下去了,霓裳掉头,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不想光子已经察觉出有人来了,浑然不知的回头笑问:“你们也在?” “嗯。”如风和霓裳的笑容如出一辙,都是礼而莫测。 “恭喜你啊,这次的服展好像很成功……”如风着重了“好像”两字的发音。 光子笑答:“谢谢,对了,霓裳,一直有件礼物想送给你。”说罢从身后找出一只小小的魔方,立于掌心,在发出了一道刺目的白光后“砰”的抓出件白色的衣裳来:“这是师父曾经送给我的礼服,现在我已经得到了师父的传承,所以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也能早日得到幸福。” 而霓裳此刻的心情,就只有如风和她自己明白:“故意在我面前炫耀你才是别颖王的高徒么……” “故意在霓裳面前和夜千雪亲热,真阴险啊相夫光子,当着他的面把婚纱礼裙送给霓裳,是早已洞穿我们的心意了么……” 两个人虽然是这样悱恻不止,可脸上的笑容是纹丝未减。 果儿躲在音效操纵室里,一脸郑重的决定着某件事情,只听她心里泛起了小嘀咕:“我要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战胜这一切的生疏,我夜曦果儿就不相信,我是那种一路糗到底的人!哼哼!音乐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她的身后,躺着数位被她击倒的音效操纵工作者。 芙菱捧着面盆,冥思苦想要怎么把它处理掉,这时候,洛紫星涵傻呵呵的走了过来,在别人看来,那种表情就叫做“白痴样”,芙菱小囧了一下,怀疑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战神的:“喂!那个紫头发的!” “啦啦啦……”嘴里哼着怪调。 芙菱更囧:“喂!洛紫星涵!” “啊嗯?你在叫我吗?” “废话,你不是叫洛紫星涵吗?” “我啊,在寻找一个人!” “谁啊?不会是光子吧?” “你怎么知道?” “你啊!”芙菱把脚一跺,几步围堵上来:“我告诉你啊!现在光子和夜千雪在一起!你别去搅和啊!” “他们在一起他们的,我去找我的,有什么关系吗?” “你废话!混蛋小子!” 芙菱的刁蛮样和不善的口气,让洛紫有些怀疑这个出身高贵的小姐是不是做过江洋大盗。 “你不会不懂得厚道的人是不会在相爱的人中间横插一杠的道理吧!” “你在说什么啊?”洛紫星涵貌似并不像她说的那样,依旧一脸懵懂:“我是问她什么时候接受我的礼物啊!”说罢把那条也俊支助的手链拿了出来。 “诶?这不是也俊前女友口中‘品味极差’而拒收的礼物吗?”说罢拿起来抡了抡:“虽然穿凿工艺不错,可惜颜色花哨了些,你说你要把它送给谁?” “光子啊!” 芙菱的嘴张得有脸大:“啥?!” “是你哥哥教我的啊…”洛紫傻乎乎的指着又黏在一起的俊舞二人,悠悠的说:“女孩子不是都稀罕这玩意吗?” “你告诉我,你给她这个做什么?也俊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没说什么啊?就是告诉我把这个给光子她就明白了啊……” “死东西,就知道搅黄人家的好事!”芙菱对也俊怒怒的啐着。 洛紫指着自己问:“是在说我吗?” “你们两个都一样!”说罢气呼呼的走了,临走时还抢去了洛紫的手链,说是要没收这个欠揍的东西。 洛紫足足呆了三十秒,愣是没搞明白这丫头愤怒个什么劲。 当天的舞会,有更多的远方来客加入了麒玉风摩家的欢腾,这一次来得似乎很不一般,就凭他们的言谈举止,行为作风,天地盟就已经猜出了八分,何况,自己的情报网也不是白费功夫的。没办法,既然来了这些与国府挂钩的人物,就更不能把晴尊失踪的事情流露分毫了,而唯一的方式,就是继续故作镇定,一如往常般与这些来宾说笑闲谈,那些人也很是热情,纷纷示以亲善。 Chapter 0103 一直都不见景洛出来呢,风扬想,还在不舒服吗? 从小到大,这孩子就好像没有活蹦乱跳的时候,每次大家聚堆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踪影,偶尔也只是在远处默默的看着,望着,然后背过身去。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像个苍白秀美的病弱贵公子。 而这一天,他却故意让众人眼前发亮,或许,他已决定,要做和他们一样的人! 黛蓝色的男士礼服,把纤瘦的身材装扮的硬朗出几分,零碎而整洁的短发自然的微微摆动,仿佛每走一步都会带起沁人心脾的清风,实在看不出是一个病弱的患者。他只有十七岁,和诸位少年一样的年纪,脸上挂着的是他始终不变的稚嫩青涩的微笑。 在场的人们不由得发出惊愕的低叹,他的容貌,简直惊为天人!虽然略带女气,但那种英俊清秀的面庞,比例恰当的身形已经把“独冠”的夜千雪狠狠比了下去,让一时之间,全场为他寂静。 “大家!我们进行下一项有趣的游戏吧!”梅影的鬼点子真是层出不穷,为了刺激,她居然把全场的火烛灯光通通熄灭,然后用一束光对着众人乱闪,最后,那束光打在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景洛身上:“很好!既然景洛被选中,那么大家接下来的任务就是……逮住景洛!我数到三,景洛快跑!再数到十,大家去追!如果有谁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他!就可以让我们的景洛为他(她)做一件事!那么开始咯!” “喂!梅影,不要胡闹啊!”风扬第一个反对。 “一!” “梅影!这个不好玩!万一抓到了!你让他做什么呢?”这是木茉的声音。 “二!” “丫头!景洛身体不好!你这不是胡闹嘛!芙菱,管管你的部下啊!”也俊的玩世不恭有所收敛,毕竟,大哥的兄弟就是自己的朋友,总不能让他受到什么伤害。 梅影可没管那些,她认为今天的景洛气色很好,必无大碍:“三!景洛快跑!我马上要数十了!” “哎呀!你们就不要破坏兴致啦!”身后的宾客们抢着说话:“这个游戏很有趣!我们都要参加!” 看来游戏的支持者还不少,如此说来还真就“亏”了景洛少爷那张无人媲美的脸了。 “一、二……” “跑吧!还等什么呢!”千刺一把拉住景洛把人拖飞了出去,那种力道恐怕五个景洛也抵挡不了。 “别那么快!他会受不了的!”风扬飞追出去,能让他表现出焦急的,大概只有景洛的安危了。 一些对这次游戏不抱什么兴趣的人依然留在凤来仪,随着补妆归来的弱水一声大吼,质问为什么还不放音乐,场内缓然奏起了悠扬的曲子。玉金把十指分开,扣进弱水的手掌里,两人的双人舞也是场内的一大焦点。 余光不经意扫到似乎在微笑的看自己的名海川,弱水的脸顿时红若苹果:“玉金,我们刚才那么丢脸,会不会被人笑话啊?” “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我们丢人只丢一次,过后谁都不会记得,可总有一天,我会让招惹了你我的人付出比这惨痛百倍的代价!到那时,他们‘丢’的可就不止是脸了!” “嗯!我也期待那一天!”弱水咬着牙说:“我恨的人!绝对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的!” 耳边除了音乐,突然觉得好安静,弱水和玉金这时才发现,其余的人早已停止了舞步,全都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那样的目光让玉金不舒服,弱水很气愤:“看什么看!” 小林岛钏险些笑倒在玄若真火怀里,指着弱水笑道:“你们随着这样的音乐也跳的起来啊,这次我真的甘拜下风了,哈哈哈……” “音乐?”玉弱二人竖起耳朵,突然觉得这悠扬的音乐怎么这么凄凉,而且很耳熟。 名海川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她们的此方面记忆:“这是……丧者的哀乐?” 自己居然跟着哀乐跳了这么久,玉金和弱水仿佛再次听到了众人的嘲笑声,又气又羞。 “奇怪,这谁放的音乐啊?”弱水把大家的注意转移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果儿看到场内的舞蹈停止,知道是音乐出了差错,立刻又换下一曲。————众人再次迈入舞场,刚要起步险些没栽下身去。场内的音乐由哀转盛,只是,这曲子盛的有些过分,怎么听怎么像乡下的农曲,就是大丰收时让人精神振奋的民歌。无论如何,都不适合舞会的氛围啊。————“我换!我再换!怎么都不对啊!你们!快起来帮忙!我快不行了啦!”果儿抓耳挠腮的比划着,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个键子上了。 “就是她!不知从哪来的丫头!在我们这捣乱好多次了!”门突然被撞开,一群穿着护卫装的人站在那里,气势汹汹的准备擒拿入侵者。 果儿起身,二话不说,跑! 天地盟“大军”在风扬的带领下,为了掩护景洛竭尽全力,而他们的“敌人”就是这些为了让使他们不由心动的美少年给自己做一件事的各国同盟者。 “梅影这死丫头!呆会回去揭她的皮!”光子愤愤的说,穿着礼裙跑可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我们不跑不行吗?这鞋子好高,我要不行了啊!”海蓁子恨不得把舞鞋丢出去。 “没法子啊!他们追、我们就只好跑啦!”芙菱做个长跑大队的尾巴,让打头阵的想停都难,令人费解的是逃跑时就只有这丫头笑不打一处来。 “死芙菱!你笑个鬼啊!”光子回头去啐。 芙菱跳了个高解释:“噢噢!这真是太刺激了!被这么多人追着还是头一次呢!真是太过瘾了!” 同僚们全部回头,用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慨瞅着她:“你自己过瘾去吧!” “砰”千刺从魔方中召出了一只手拉车,猛然一个拽,景洛上了车,接着又把车把的带子往芙菱的双肩上一系,芙菱反应过来后,不跑都不行了。 “喂!你们太过份了吧!”说着,拉着坐有景洛的车子飞速前奔:“啊嘞?奇怪,我怎么停不下来啦?” “好嘞!这回解决了!” 千刺还美美的在那满足呢,可诸位的脸色别提多崩溃了:“芙菱是解决了……可是景洛还在被追啊!” “啊啊!耳朵穿孔啦——!” 果儿几个小翻身便躲进了院内的花丛,暂时躲过了家庭护卫的追捕,回头,看见一只被锁在树下的小狗,果儿叹一口气,大有同病相怜之感,她走过去,拍拍小东西的头。 “狗儿,我们一样,好像都是跟这里毫不协调的存在呢……”说罢觉得眼睛酸酸的,拿手帕出来拭泪。 狗儿瞅瞅她,还敢和狗老爷我套近乎?装可怜?不知道我半日没吃到东西不爽的很吗?“汪汪汪!” ……家庭护卫们很容易就找到了果儿的踪迹,她正在追着一只黄色的小狗,嘴里不停的喊:“快还给我!那条手帕比我的命还重要啊!狗儿!” “景洛,你坐稳了啊!我要飞越前面的峡谷了!”芙菱满腔英勇的高呼,准备一下子从对面的小花坛跳过去,突然,她发觉车子很轻,回头一看才舌挢不下,景洛早就没影了! “啊啊啊!”惨叫声过后不久,天地盟大军在坛子里找到了满头泥巴的嘉琦芙菱:“大哥……你处置我吧,我把景洛弄丢了……” “其他人怎么样了?”倩儿去看其他的人有没有追上来,才发现那些人早就兵分一百路去“抄检风摩府”了。 “大哥!趁现在赶快找景洛!”千刺好心提醒,却被除风扬之外的其他人群殴。 “都怪你!你个死刺猬!没事叫什么车!” “喂!景洛在那里!大家跟我来吧!”木茉用她的专长找到了人的具体位置。 “我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个……”景洛轻轻揉了揉不是很乱的头发,把细框眼镜重新戴好,将一只长卷轴放到了风扬的手里。 风扬打开一看,顿时失色。 景洛指着画面上那几枝迎日绽辉的向日葵:“我听人说过,这是火国‘画神’的作品,被风摩夫人重金买下,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在草丛里?” “最匪夷所思的是……刚刚风摩夫人已经宣布要将此画送给晴尊大人,被丢弃于此,到底是何原因?” 不少人锁眉自思,景洛却有另一番想法:“好在画保住了,这样风摩夫人的心意就能及时传达给晴尊大人了,大家就不要再冥思苦想了,毕竟今天,是以悠小姐的生日啊!那才是最重要的!” “说的对!大家就听景洛的吧!”风扬收敛肃色,复原以往潇洒神态,并将画小心翼翼的收进手中。 从话的开始到结束,唯独景洛的表情从未起伏,只是其柔善之态更胜于平静。经过这一番折腾,大家想到,坐芙菱的车,还是买份生死保险比较划得来。 “连个车都拉不好!你还能干什么!”也俊点着芙菱的脑袋好顿斥。 芙菱委屈的捂住脑门:“我又不是学拉车的,怪我干什么?” “你们看这倒霉孩子!敢和我顶嘴!我真是管不好你了哈!”说罢哥哥一副欲动手削人的架势。 “啊啊啊!”芙菱咧嘴开嚎:“爹爹呀!哥哥他欺负我!啊!”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虽然景洛承受不了车速被掀飞出去,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 “海蓁子,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可以不用一本正经……”千刺无奈的提醒学妹。 “哦。”海蓁子答完,回一边猫着去了,这是她的惯常,每次都喜欢躲在大家的最后面,最不容易被发现的那个角度。 “好了,景洛吃块蛋糕,压压惊!”也俊说着去到两米多的“七彩层云糕”那里,准备切蛋糕分给大家,赤魇过去帮忙。 这边的游戏暂时不了了之了,那边的果儿追捕战还在持续当中。负责保卫的其他人员一看这骚动,以为是捣乱的,所以派出更多的人去追,果儿追小狗满府跑,也引起了一只大狗————狗儿的妈之强烈不满。 “不会吧~”果儿惨嚎,居然还要被另一只大狗追,不但如此,小狗、果儿、大狗的后面还有一队人在追,果儿欲哭无泪,她只想要回自己的手帕而已!从一个宴厅穿越进另一个宴厅,果儿所到之处基本上一片废墟了,九叠香槟塔、布丁果烛台、五卉甜品堡、甚至连水晶大吊灯都让上蹿下跳的小姑娘拽了下来,在一片惊叫声之中果儿飞进了最后一个宴厅————凤来仪。 “大家,吃……” “砰!吧唧!”一个团形的飞影撞了过来,把七彩层云糕于顷刻间拆毁,不但如此,也俊还连同手里的蛋糕一起“吧唧”到了地上。 赤魇下意识的伸出了手,结果正好把飞撞的人接进了怀里:“!” “越想帮忙就越出错,本姑娘可真是流年不利!”果儿郁闷到极点的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注视着自己的重重惊愕目光:“唉!” “对!就是她!就是她引起骚乱的!”护卫们舍尽全力终于追到了这里,见诸主在此,终于如释重负。 众上主打量了果儿一番,这孩子年龄不大,穿着不大合体的男孩衣服,可他究竟是谁呢? 果儿看是天地盟的上主们,脸都吓白了,嘴巴张得半天不合。 这时候,只有苍棱说:“她好像有一点眼熟……” 果儿一听,立刻从赤魇怀里逃开,接着撒腿继续跑。然后,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抓住她问问清楚好了……” 风扬说完,赤魇便冲上去抓人,终于将果儿擒住。 “我想起来了……是夜曦果儿……”苍棱慢悠悠的说着,然后,这个名字才在众人的记忆当中明朗起来。 “捉到你了哦!”凤姬趁人不备从后面把景洛环进怀里,宠溺的说:“让姐姐好好疼爱你,漂亮的孩子……” 众上主震惊的看向突然在景洛身后出现的女人:“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御政宫的旗主之一,有“猫女”之称的凤姬,是天下闻名的美女,她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她是术法界这片大陆中,唯一一个与神之国国主有所关联的人。人又长的丽冠群芳,一双猫眼般的眸子把柔媚尽放。 “那……今天,景洛要为我做什么事呢?按照游戏的规则……” 柔软的胸口就卡在景洛纤瘦的脊背上,弄得他脸色红也不是,白也不是。 最会和凤姬打交道的是外务府的总长,海蓁子:“啊,是凤姐啊,我们已经暂停游戏了,你没听说吗?” “呵呵,海蓁子还是老样子,这么懂得不吃亏啊,姐姐我开玩笑的,怎么会真的让景洛做什么呢?只是这孩子真的好可爱啊!……”说着又用香手在景洛的脸上捏了几捏,这几捏把景洛的咳嗽又引出来了。 光子无奈的看了这女人一眼,什么都好,就是这喜欢戏谑美少年的毛病改不了。 海蓁子跟着笑,凤姬问她笑什么,蓁道:“我是代景洛和大家觉得庆幸啊,幸亏是凤姐你抓到了他,还还给我们,要是让那些国外的来宾们抓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你说对吧,风扬大哥?” “嗯,搞不好,还会要求把人带出国呢!对吧!”风扬笑着逗景洛,让他脸上的红又加深了几分,更加惹人喜爱。 “在这里,我敬凤姐一杯!”大哥饮毕,其他人陆续举杯。 美丽的女人满意出笑,看来,当初那样子帮助他们,果然不是无稽之举:“好,不过既然答应过的事,就还是要办到,这样吧,景洛!我暂时也想不到要你做什么,如果以后想到了,你一定不能耍赖哦!” “一言为定!”景洛微笑着许诺,全然没有犹豫。 不知不觉,暮色已经降临到天河之畔,落日倾泻的光辉直捣河中央,创造出绚丽无比的金色粼光。 远处的高塔之顶,有一个屹立风中的男子,听身旁的另一个声音刺刺不休:“那些家伙,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麒玉逍遥快活呢!” “人就是这样,过惯了安逸的日子,就会忘记曾经,失去警觉,这也是和平之下的人必败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计划还是要执行的,秋依要我们在‘叛月’之前拿到他们要夺的东西,看来是有道理的!毕竟……天魔大人喜欢实力强悍的人或队伍……” “少废话了!他们也到了!”一双寒目侧扫而过,凌气迫人。 “刷刷刷”数道黑影瞬息遮住暮色的光环,那从天而降的阴影仿佛要把一切光明吞没! Chapter 0104 自从翎主造反的事情平息、果儿被无罪释放出凝光之后,她就一直在龙原里打转,云罗风树失踪了,自己又不确定紫韵和蓝卡尔他们在哪,前几日风摩小姐的生日会使众位光主驾临麒玉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她听说后真是又喜又怕,喜于自己终于有机会赎罪,怕于不敢面对这些曾经的敌人。——这是果儿的交代,光子想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敢说谎耍花样,毕竟那时候还是被利用的成分多一些。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化羽还是不无担心的问了一句。 “嗯……我也不知道,诶?那不是从容吗?” 事先声明,这时候从容正在和玉子蝉队长聊天,根本没注意到果儿的存在。 “是她,记得明明和紫韵他们在一起,可这次却是跟着玄若真火来的,不知道搞什么。”光子不屑的瞧了瞧玉子蝉身后目无善意的玄若真火,御政宫的人给她的感觉,一向很糟糕。 “我想,紫韵现在忙于土地局的事,爱弥瓦尔也在全力助他,应该是没时间过来,不过……从容到底是怎么和玄若真火遇上的,就不清楚了……”木茉当然了解紫韵他们的事,可这并不包括从容。 “玄若真火这个人以前从没见过,是去年才当上少旗主的,身世和来历都很神秘,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那样,很意外,也很特别。”海蓁子口出稀言:“据我的了解,他很少来参加圣母的会议,就算来了也不提出任何意见,倒是圣母,常常找他密谈,他也很少与其他人来往,除了小林岛钏……” “这个人这么难搞,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呢!”千刺接着海蓁子的话说。 “不是敌人的话,也不一定就是朋友!”光子言罢把香槟一饮而尽。 “紫妹妹,香槟不是这样喝的哟!你要这样……”去跳完一场舞又重新兜回来的凤姬把品酒的正确方法示范给光子看。 光子知道她是逗自己的,这么大人了,还是国家的上层,总不会不晓得这种常识,只是豪迈惯了,一向不注意淑女风范。重新举杯,按照凤姬的方式慢慢的把液体倾入口中,一切礼仪都合乎标准。凤姬带头鼓掌,响声顿彻一片。很少看到相夫会这样的,看来每个人都不只有一面呢。 “你的服装展我看过了!虽然没有亲临到场,可是那样的场面还是很令人难忘!我只想对你说,别颖王选对人了!你好样的!” 看着凤姬对自己竖起的大拇指,光子只是淡淡的一笑:“只有某一个瞬间我才会有那样的‘快感’,可是过后,就没什么大的喜悦了……” “哈哈!我看呀!是这家伙被人夸赞的次数太多、她自己都听腻歪啦!”芙菱指着光子笑,众人随着取乐。 “可不?她呀,天生就是一个万人迷,要不然我们的小帅哥夜千雪怎么会心动呐?啊?”途倩儿说着还不忘给大家指夜千雪此刻身处的方向,他正和如风在一起闲聊,霓裳跟在一边,在离众人不远的地方时不时把余光扫过来。 “喂!夜千雪!光子有话和你说哦!” 芙菱突然叫了出来,尽管光子拼了命的去捂她的嘴:“你在胡说什么啊!” “快啊!夜千雪!” 芙菱在这边角落的几条沙发上跳来跳去,追得光子都无力了:“再胡说我缝上你的嘴!” “光子,你找我啊!”夜千雪柔和的声音和光子的恐吓一比,后者真想立刻消失在人前。 “啊!”逃过一劫的芙菱发出怪叫:“有人要说心里话啦!大家快来做个见证啊!” 这句话果然管用,所有厅内的人都围了上来,听说世界知名的大设计师有了心上人,这可真是天大的新闻,大家都很好奇对方长什么样呢。 “哼!配不上我们阿紫大师的话!我可不饶他!”果儿也是阿紫的忠实衣迷呢。 “你们别胡闹了,我要说什么啊!”光子的脸没有想象当中那么红,毕竟,她还不算是容易害羞的女孩子。 “有话就直说嘛,我们大家都过来了,你可不能白白折腾我们啊!”如风居然开口了,就是口气听着怪怪的:我倒要确定一下你和夜千雪的关系! “我……”一向爽快的光子这时候也没了主意,只好求救般的看着夜千雪。 夜千雪微微一笑:“我来说好了……我很喜欢阿紫,所以请和我交往!” “!”光子除了惊还是惊,这小子是不是忘了?之前已经说过这样的话了啊,而且自己也答应了嘛。 “哦~~”在千刺和芙菱的口哨下众人齐齐催促:“快答应啊!” 夜千雪悄悄的眨了下眼,光子方懂:“嗯,我答应就是了。” “噢!噢!”掌声一响,夜千雪更是一鼓作气的来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本来光子也不是容易害羞内向之人,可是被异性吻到脸颊,生平还真是第一次,怪不得那两晕胭脂似的红云无论如何也不肯褪下了。 人群中爆出的掌声更响,震的霓裳在不知所措中被众宾挤出了人群,芙菱好戏没看够,一定要光子亲回去,光子“发誓”,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痛k这丫头一顿。 如风以为霓裳会有多难过,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满脸的不在乎,仍和自己有说有笑。哪里知道,与其说霓裳是忍受不了相夫的服展成功之后在舞会上仍然锋芒毕露,不如说,真的是夜千雪的事狠狠刺痛了她自己,夜千雪是不知情的,那么光子呢,作为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也不了解自己的心意吗?为什么?自从遇到天地盟的人,包括光子在内,就没有一个人让她觉得舒服的,先是宁日潇执著于令自己厌烦不已的秋暮灵的事情,接着莫名其妙被革除在国府之外,就算自己的举荐书是如风联合花国国府另造的好了,以自己的水平,也绝不会低于如光子之辈啊!然后,接下来的命运,恐怕也会受到这些人的阻挠吧! “他们两个果然很配呢!”从容一脸羡慕的对着玄若真火说。 “怎么?不生我气了?”玄若笑问道:“那么要不要哥哥我帮忙,也给你找一个啊!” 从容的脸皮可是出了名的厚,别想看到她红萝卜的样子:“哼,妹妹我心领了!不!劳!烦!” 果儿探着头悄悄走过来,用手在她脸前晃了晃:“喂!还认得我么?” “你是那个……曾经绑架过我的人?”从容很是镇定的回答,玄若一脸疑问。 “就只记得这个哦!”果儿有些无奈:“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果儿的表情无限八卦,被从容毫不容情的回驳:“并不是!对了,你怎么剪头发了? 看着她帽子下露出的短发,从容很诧异,那个留着长发的果儿还记忆犹新呢,怎么现在剪得比自己还短? 把疑问问出口,果儿很自然的回答了一个相当雷人的答案:“本来想出家当姑子,后来放弃了。”她答的好正经。 从容还没来得及问干嘛要去当姑子,赤魇就走了过来,果儿立刻紧张到无法呼吸,结果赤魇城主只是眼大漏神的把目光直接从俩姑娘的身上越过,喊后面的人:“阿标啊!再叫人送些糕点过来!” “唔~” “怎么了?果儿,看起来好失望的样子……”从容说。 果儿立刻满脸通红,急忙解释:“哪、哪有啊!从容不要乱说啦!” 玄若真火趁从容和果儿唧唧喳喳的时候,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凤来仪。 宾客们继续享受着欢快的时光,全然没有防备什么,风摩家的护卫是出了名的“好守擅防”,只是这时候看家中内外并无大异便稍微懈怠了些,然而,往往就是在这样的空当,敌人才有机可乘。 当木茉察觉出有大批的可疑人物抢入凤来仪时,那些把全身裹得紧黑、手里拿着刀棍的人已经占了先机,把宴厅唯一的出口堵死,领头的同样装束,冲着瑟瑟发抖的人群高声施令:“全部给我呆在原地!谁敢违抗!杀!” “你以为你挡得住我们吗?”白菊刀在光子的手里蠢蠢欲动。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她就没命了!”男人从后面把被捆住的以悠拽了出来,指着她的脸冲人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束手就擒,不过她的命很重要吧,想要她活命的话就乖乖听我的指示!”然后冲身边的人挥挥手:“去!叫门外的部队全都进来搜查风摩府!” 那人领命,匆匆转了出去。 “看样子,是来以悠家找东西的。” “真麻烦,晴尊没找到,国外的入侵者又来了……”玉子蝉愤愤的说:“要不要把人抢下来?” “暂且不要。”宁日潇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们的队长大人:“现在动手太冒险了。” 这些穿夜行衣的还真不客气,把风摩家里里外外查了个遍,收获甚是不小。 “大哥!你看!我们找到许多珠宝首饰诶!” “还有这个!深海的千年珊瑚!” “哥伦城的祖母绿!” 手下的小弟们殷勤的献着自己的战利品,大哥眉头一皱,给每个靠近自己的人一记爆拳:“笨蛋!又不是要你们找这些东西的!人呢?人找到了吗?!” “你们要找的人,该不会是晴尊大人吧?”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从宴厅的外面传来了一个同样的声音——以悠的声音。 黑衣小弟们纷纷回头,发现大哥手里的女孩和这个一模一样:“大哥,她有个孪生妹妹哦!” “笨蛋!什么妹妹!”领头的边吼着边回过头,见果真如此,顿时也花眼慌神了:“怎么可能?不会真的是双胞胎吧!” 玉子蝉的眉头拧了拧,嘴角有一丝抽搐。 “当然不是双胞胎,因为你手里的以悠,是你们的人假扮的!”凤来仪外的女子走了进来,包括天地盟的在内,所有人都满腹的惊讶,嘴张的足以塞下一只鸡蛋。 “你胡说!我们的人才没有假扮你呢!” “还不承认,你们假装挟持我,才好让诸位宾客不敢轻举妄动、任由你们对我风摩家图谋不轨,如果不是我出外办事提早赶回,恐怕这里的人都会被你们骗了吧!” “怎么会?三公子的指示里没有这一条啊,难道……真的是另一项秘密指令?”领头大哥越发怀疑了,往人群里偷偷扫了一眼,继续想:“有可能啊,三公子最喜欢玩这种把戏了……那我就配合演下去好了……” “那么,你们究竟是受谁的指使,到这里来的呢?”如鹰眼一般锐利的目光穿梭在众人的眼神之中,倘若有动,必无遗漏。 “没用的东西!”领头大哥一巴掌将人质推到风扬身上:“你们要杀要刮请随意!不过还是别轻举妄动比较好,知道吗?我们的人已经在你们之间了,如果谁敢轻举妄动,就别怪我不客气!”眼珠骨碌碌的转,也难以掩饰他心里的恐慌,面对这么多敌人,不哆嗦才奇怪吧:“怎么办,现在唯一的人质没了,我们在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只有把三公子混进来的事说出来了,不过没关系,嘻嘻,宾客这么多,他们哪知道是哪个,三公子的幻化术可是跟‘无氏’一族学的,天衣无缝……” “你瞧那个人的眼神,凶光毕露。”途倩儿对身侧的芙菱小声说。 芙菱咧咧嘴:“我看,是贼光毕露吧。” 蠢动的人群已经接近骚动了,那个贼人就在人群里?是谁?是哪一个?好像身边的人都不值得信任了一样,众宾客一一散开,让其他人与自己拉开距离。 “无氏一族?那不是冰之国的贵族吗?” “无氏一族?那是什么啊?” 众人面对芙菱的发问,无奈而无奈:“队长教课的时候你到底在干嘛啊?” “我、我只是学的太多了,偶尔忘记一小点嘛!”芙菱理不直而气壮的说。 “无氏一族,顾名思义,就是这个家族没有明确的姓氏,为了方便区分,才被人冠上‘无氏’这一头衔的,不是姓氏,只是一种与他族区分的标志……” “那要怎么区分呢?” “就只有他们家族的人,可以‘细胞重组’,让自己的全身细胞任意组合,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变化后几乎没有人能辨别真假,就连他们家族无需细胞重组的幻化术,都是广大术师所不及的。” “那也就是说……现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可疑咯?” “对啊,没错。” 天地盟的对话让宾客们的惶恐更进一步,原先的一米距离已经涨至三米,最后到整间凤来仪都装不下的地步。 “哈哈哈!只要让我们平平安安的离开风摩府,我保证,我们的人不会伤害各位一根汗毛的!哈哈哈哈!” “真卑鄙!”光子很想冲过去把人通通撂倒,可一想到有敌人混在人群里,就不敢上前了,毕竟,这关系着许多国外来宾的生命安全。 “以悠发布的邀请帖是有数的,看来,是有人冒充了谁,‘名正言顺’混进来的……” 也俊接着苍棱的话继续说:“我们已经在大门前设置了防护装置,可如果是无氏一族的神之印记,就真的没有效用了……”虽是这样,可谁能想到冰国的人会路远迢迢的跑到这里来呢? “以悠,你刚才说他们要找的是碧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玉子蝉一脸不是很了解情况的样子。 以悠叹了口气,方回道:“因为,我接到密报,说有人要刺杀晴尊大人……” 以悠的话再次引起爆炸效应。她的同僚们更是异口同问:“刺杀晴尊?!” 领头大哥浑身一抖,恐惧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以悠越过众人,直接把目光定在玄若真火身上:“密报里显示,来自冰国的某人潜入光域与御政宫某旗主来往甚多,并计划于今日,也就是我的生日当天作乱,以弑杀晴尊。” 领头大哥及其部下早就六神无主了,眼下这情形,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最令人困惑的是,她怎么知道己方的全盘计划是要到今日才实施的?! 木茉合目而觉,果然,人群中有一颗浮动焦躁的心,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切实的挣扎,不知所措。只是自己力量有限,还不能依靠感应确定目标,毕竟,人太多了。 冰国的人不 Chapter 0105 “现在碧大人失踪,倘若各位还想平安无事的离开光域,就最好协助我们把人找出来,否则……一个也别想安然无恙的回去!”真棘手啊,明明可以直接把这些乱贼逮住的,可就因为那一个无法明确的目标,还要继续周旋下去,以悠暗暗想。 “木茉,找不到吗?”宁日潇问刚刚张眼的木茉,见她无奈的点头,也只能叹气作罢。 “可恶!居然把碧姐给弄丢了!快把人交出来!”芙菱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我可不知道晴尊在哪啊!我们还要找她呢!” 有人把拳握得紧紧,杀意明显是冲着领头大哥来的。 可木茉知道,那杀意并不是从自己人心里散发出来的,碧姐,你究竟在哪? “就在刚才,我家的后园出现了数具尸体,经检验,他们通通是死于冰国玄若家的‘血溃之术’……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以悠一脸“就算找到碧大人也不放过你们”的样子,吓的黑衣众贼当即瘫倒在地。 “时机成熟,宁日潇!”以悠用目光传达神意,宁日潇点头,转而在光子耳边嘀咕几句。光子亦点头,退到了人群之后:“光遁·光镜千影之术!……梅影。” 不多时——“各位!”梅影欢快的声音响彻整府:“你们被吓到了吗?” “?” “被吓到那就对啦!哈哈!因为这也是我们的游戏之一呀!现在就请各位转移到下一个宴场‘舞九天’吧!在那里,我们将举办‘有奖猜猜猜’的活动哦!欢迎各位即时参加!” 众宾半天才缓过神,原来只是一场惊吓的游戏,害的自己还紧张了好半天,不过,他们很喜欢这样的刺激。 又是一晚清月无痕,他喜欢在孤风中独立,至少,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领域。 “少主!少主!不好了!不好了!”副将的声音充满了焦急,一路从北门飞奔到天忍宫,对着唯一留守在凝光城的助贤少将汇报:“护光城出现大批外寇,已经攻陷至神母殿了,怎么办?要不要即刻出兵救援?!” 助贤略微吃了一惊,难道是无法攻破凝光,才对护光城动的手脚?这一次的敌人,是冲着圣母去的? “第五支队调过来,和我走!”助贤的指示向来简练,柯穆伦领令,又匆匆消失了。 “那,我们也过去吧!”玉子蝉笑笑,提醒这些凝在原地不动的天地盟人们,宾客已经都移到了那间梅影指示的宴厅,包括御政宫的,怎么这些速度过人的孩子如今慢吞吞的? “且等一等,子蝉队长。”宁日潇朝门口走去,然后停步在以悠身边,用行动告诉玉子蝉,现在不可以离开凤来仪。 “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不过去啊?”不太好的预感啊,总觉得现在他们的神情和刚才不大一样。 “子蝉队长要不要解释一下,晴尊失踪的原因呢?” 宁日潇会这么问,就说明……仅剩的上主和少位副使纷纷看向玉子蝉。 玉子蝉竭力的把心虚压制在镇定里:“你在说什么啊,宁日潇,我们不还没有找到碧大人么,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担心这些人该怎么处理吧,好说好说,你们先过去,这里就交给我处理吧!” “啊!队长大人!饶命啊队长大人!”领头大哥第一个下跪,其余夜行人也纷纷扑通倒地,见队长扣手拔刀,都恐的魂不附体了。 “你们……怎么还不过去呢?”玉子蝉汗流浃背的问依然站着不动朝自己看的诸位弟弟妹妹。 “子蝉队长,我们想见识一下‘蜂鸣蝉玉’,正好,就用那个领头的做个示范吧!”风扬暗示玉子蝉快快拔刀。 “啊……这个啊……”他犹豫了。 以悠刚要上前,黛萌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在她耳边密告最新发现。 “你不敢拔刀,是因为你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拆穿吧。”宁日潇这次没有称呼他为队长。 “你……是怎么发现的?宾客那么多,玉子蝉又是你们最最信赖的队长,你们究竟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假队长显得有些不甘,计划明明那么周详,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识破你们的诡计对吗?其实很简单……打从你们借着访问的名义来到国都,我们的人就已经发现这其中有人和御政宫的某旗主来往甚多,并且有大批的队伍潜伏在内外,我是不清楚你们怎么把那么多人‘弄’进来的,不过,图谋不轨是一定的了!” “那又有什么证据是说我们要谋杀晴尊呢?”假队长还不想承认呢。 “那就更简单了不是么。”以悠甩开一张纸,纸上画着的人物明显是玉灵碧:“因为你们的人没有见过玉灵碧的,所以就找人画了一张画像,然后在搜寻的过程中以这个作为肯定和确认,为什么带在身边的不是其他人的画像?而是我们晴尊的,别告诉我纯粹只是为了找她,那么,你怀里揣着的那些‘毒散’又是怎么回事?” 假队长按紧揣在怀中的东西,那微微的恐慌已经把目的暴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怀里的‘毒散’就是针对医疗术师而用的吧,尤其是碧大人这样可解百毒的术师,想要杀她,就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蚀骨粉’,一种沾到一点也会被其焚成灰的强酸药剂。” “那他自己为什么没有事?” “因为蚀骨粉是由特制发纸包裹着的,这种包装物是不怕任何酸碱物质的,可是,人的皮肤就脆弱得多了……” 假队长难以置信的看着以悠,这个少主,怎么这么厉害?不但看穿了自己身上带着东西,而且还一口咬定是蚀骨粉?! “宁日潇,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他是假的玉子蝉队长啊?”芙菱想到刚才和他离得那么近,就浑身冒冷汗。 “开始我也没发现,可后来他说‘国外的入侵者又来了’,请问,当时并没有人指出这次的敌人就是国外的,他怎么会知道?其次,你们回想一下曾经的玉子蝉队长,他都是怎么称呼碧姐的?” 众人面面相视,接着异口同声的喊:“小碧碧?” 宁日潇眨眨眼:“声音太大了……” 众上主把嘴一捂,无奈的汗笑起来,失态了。 “可是,他却叫她‘碧大人’” “真厉害,居然在我的语言中寻找破绽……”假队长脸色渐青,已是汗如狂雨。 “如果不是以悠递眼色给我,我大概也不会注意到这些吧。” “那么,你们也应该知道这次‘访光’我们带了多少人进来吧。” “明队五十,暗伍一百有余,这么劳神伤体的‘隐护术’需要上千人的生命吧,为了杀掉我们的国君,你们还真舍得‘付出’呢……只不过,是不可原谅的‘谋杀’!” “谋杀?可笑!那不过是被我们家族收养的没有饭吃的穷人,如今我们正需用人,让他们奉献一下有何不可!” 假队长还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气的光子暴跳而骂:“人命关天!你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为了把大批的人马带进来,你们居然连‘隐护术’都敢用?简直是罪该万死!” “说起来,我带进风摩府的有一百人,可现在只剩半数,其他的人呢?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假队长近乎咆哮的声音贯穿内外:“你们究竟还做了什么?!还知道些什么!” “为了让你们的计划‘如期’执行,我的生日才会‘顺利’召开。” “什……什么?!”连同冒充者在内,所有凤来仪里的人都意外的睁大了眼睛:“以悠,这么说,你的生日是故意举办的了?” “生日宴会,呵,这种东西办与不办都无所谓,父亲和母亲也知道我的意愿,从不会勉强。只是……想要抓到真正的图谋不轨者,就只能借着这种机会了,毕竟,应该没有人想得到我会在生日当天设下重重埋伏,以捕获‘猎物’……是你们自投罗网,可惜可惜。” “哈哈哈!是吗?”假队长周身起雾,接着摇身变回了本来面目。 一个品红色短发的青年男子,目小唇薄,肤白如雪:“你们到头来还是百密一疏啊!我用隐护术的真正用意可不是带进那一百人哦!哇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等你们回光都就知道啦!哇哈哈哈!” “又在故弄玄虚了!”这是敌人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伎俩,芙菱认为。 话说到此,果然有小捷传来:“报告!敌人五十,已被我等全数歼灭!”穿着军装的战士抱拳上告。 “很好!” 以悠的声音覆盖在红发男人的恐惧之上,敌军只剿灭了五十人,这种胜利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如果他们提前猜到了自己已把明入光都的五十人作为这次的真正杀手!就太令人吃惊了!况且眼下,自己部下尽失,真就成了光杆头目了!圣母的情报里明明没有这支队伍!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被我的‘贵族联军’吓到胆破了吗?”以悠冷然的声音回荡在耳际,她早就知道,这是一场隐藏在华芒之下的杀机,只有在这样的时机下,那些阴谋才有可能“得逞”:“只可惜,你们终究算错了一步……这是晴尊新纳的特殊部队,你们的情报再灵通,也无法及时了解。” “那那个假的你,又是怎么回事?”领头老大被弄的晕头转向,忙问以悠是怎么回事。 “你猜对了……那个以悠也是我的人,奉我的命令打从一开始就扮成我的样子,刚才说是你们的人,不过是引你们暴露出谎言罢了,谁让……你这么了解自家的公子是何等的做事风格了?” 一切都逃不过她风摩以悠的法眼,玄若启泰终于切切实实的认知到了这一点。 “那么,把宾客们转移到其他场所也是你们的计策之一了?” “因为我们还不想让广大朋友们知道晴尊失踪,以及……由你们冰之国引发的骚乱……” “哼!说的好听!什么不想让各国的家伙知道我们冰之国在引发骚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直在打什么鬼主意!” “一直在打鬼主意的人是你们吧,冰国的使者?说,是不是你们的国主大人派你来谋杀晴尊的?”以悠当场就要“审理”该案。 “老实交代吧,因为你们是逃不出去的!”别看领头大哥那里人数不少,可实力上天地盟则占尽优势。 “哼!你们的少主跑到我们的国家去造反,这件事我们还没找你们算账呢!居然还敢大放厥词!” “你!”自知理亏,就是想反驳也没有话说,芙菱把嘴一撅,干脆不吱声了。 “我知道你不会白白说出什么的,没关系,我们慢慢耗……这一回,就请诸位‘多留’几日吧,带下去!” 贵族联军组成的“新晴尊部队”接令,以最过人的速度将人全数逮捕,除了玄若启泰。 “我也知道,你不会乖乖束手就擒的。光子,交给你了……”那边的人已经久候多时了。 早听天地盟修罗女将实力猛锐,玄若启泰今天倒想趁机瞧瞧了。没想到的却是,光子连手都没动,区区派出一只剧毒索命虫便将玄若启泰生擒活拿。 “不要试图反抗哦,毒素会扩散的……” “真阴险!” “对付小人何必用君子的方法!”光子笑着说。 也俊往这边凑了凑:“光子也挺幽默的嘛!这样更迷人哦~?”说罢“啵”出去个飞吻,幸亏芙菱“不小心”踩到他,要不然钦原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风雅公子。 “好了!把人通通拉下去!”以悠挥手执令,转而握住了一把火红的飞刀。 连重新回到这里的从容都没想到,玄若真火会突然来这一招。 他拍着手,满目的赞赏:“身手很好啊,以悠少主,可以接住我的‘火蛇’……” “你这是什么意思?”以悠冰冷相问。 玄若则暖笑而答:“没什么,只是想帮帮忙,清除一些障碍而已……” 玄若启泰睁大眼睛,突然发出吼声:“你干嘛来这里!混蛋!” “等下再收拾你好了,没用的弟弟……呵呵……” “弟弟?那个人是玄若真火的弟弟?”看着两个并无相似的人,所有人都在怀疑他语言的真实性。 然而,启泰承认了:“好啊,可恶的哥哥,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要怎么帮助我们玄若家扫清这些障碍!” “呵呵呵……”玄若抽出折扇,掩住嘴角,念了一句温柔的口诀:“……彼岸花开……” 转瞬之间,数十名黑衣人血溅飞扬,那一抹抹爆射的殷红如同盛开在身体之上的石蒜花。在场之人全部被眼前突发的景象惊呆了,玄若真火,只是站在那里念出一句口诀而已,仅仅这样,就让那些冰国的精锐术师死于非命? “你这个混蛋!”赤魇大吼一声准备冲过去,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敢造次杀人,简直不把天地盟放在眼里! “赤魇!不要冲动!现在动手绝不是明智之举!”幸亏风扬的喝止,才让赤魇稍稍恢复了冷静。 玄若启泰呆愣了半晌,才跟着咆哮起来:“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铲除祸我光国的乱贼啊,启泰弟弟。” “你……”最不爽的,就是看到他的笑容,因为,他的笑里没有温暖,只有杀气。 “你这个混蛋!”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与御政宫对立的一方更加困惑了,简直就是摸不着头脑,玄若真火,为什么要把自己弟弟带来的人杀掉呢?那不也应该是他的人么? “那么,下一招,应该用在谁身上好呢?”玄若真火巡视一周,最终把目光落定在玄若启泰的身上:“千红……” 诀未念完,以悠已经带着玄若启泰消失在风里。 “哦?风遁么?速度真是快的吓人啊!呵呵……” 从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这里的上主们好像不是很喜欢玄若真火,或许只是出于私心————从容不想被他连累,一起遭到天地盟的仇视。所以,最后是她硬拉着他离开这里的,虽然他的杀戮仍让从容胆战心惊,不过看起来,他也并不像要伤害自己的样子。 看着被血浸泡着的尸体,众人心中一阵绞痛,再怎么样,也不该取人性命啊! “多亏以悠把玄若启泰带走,要不然,玄若真火可是不会客气的……” “他真厉害!那什么术法啊?” “芙菱,这不是重点吧。” “我知道,重点是他为什么要杀人嘛!”芙菱立刻补充,自己也有不笨的时候嘛。 “别说那么多了,快一点!把这些尸体先藏起来,要不被其他的宾客看到就有大麻烦了!”风扬的提醒把凝滞中的大家带回现实。 正要收尸,果儿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喂!你们好慢啊!诶?!”眼前的情景,一般只有在噩梦中才遇得到吧。 Chapter 0106 这次麒玉风摩家的生日舞宴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危机,连当事人以悠都不敢确定。如果冰国的国府真的计划谋杀晴尊,那么,两国之间的隔阂就很有可能引发重大危机。本来,翎主造反一事就是光域亏欠了冰国的。 也许是喜庆之下突然溅血为人带来了不祥之感,大家的脸色都有些黯淡,芙菱想了想,一派无邪的放松起来:“擅自带军潜入他国领域可是犯了国际法则的,所以你们不需要担心啊,就算有人说冰国的人死在我们这里,也是他们自找的,我们大可以说是他们图谋不轨!根本不是我们的错,所以大家开心一点嘛!好不好!” “碧姐还没找到,你让我们怎么开心啊!”光子对于她的无忧无虑有些埋怨。 “我想,碧姐应该没事……”大哥一句话,几乎扭转了众人担忧的心思,那种忧尽安来,完全源于对风扬的信任。 “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碧姐已经出事,玄若启泰又怎么会潜入舞会伺机作乱?他早该带着队伍离开这里回冰国复命的,所以我猜测,碧姐应该还活着……” “真的,真的是这样呢!”黯淡的光立即从众人的眸中散尽,这里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气氛。 “可是,人死在这里,玄若真火又那么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为光国国府做事,摆明是把矛头指向我们,终究还是会有麻烦的啊……”就算化羽是个老实怯弱的人,对方的行事作为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这个就更不用担心了……”刚刚派人把尸体偷运出府的相夫光子回来说道:“今天死去的这些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凭借隐护术进来的,他们冰国国府想隐瞒这件事还来不及,怎么还敢以这些人的死向我们发难呢?” “就是说嘛!这和上次翎的事不一样啊!毕竟那次是翎杀了他们的使者,并且让‘风’假扮的嘛!对不对?我……” “咳咳!” “咳咳!” 不少人大声的清了清嗓子,芙菱寻思着怎么我一说话你们就要咳嗽了:“咋?你们嗓子疼啊?”在注意到光子有些苍白的脸色时,才哑然住嘴。 “啊……那那个,果儿,要怎么处理啊?”海蓁子趁机转移话题,指着被芙菱打昏的果儿问。 “可是以悠!”化羽一直在为碧的事情忧心,根本顾不得那个昏去的人:“碧姐究竟会被他们藏在哪里?木茉都感应不到,我真的……真的很害怕……”说着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轻柔的啜泣,让大家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一切的“照旧”不过是为了掩盖事实而做的强颜欢笑,这里面,除了深知底细的“自家人”实在不敢把信任随意付诸给谁。 “化羽,还有大家。”以悠似乎有所迟疑,但还是说了出来:“你们只要相信我,碧姐会没事的,就可以了。” “……” “舞会还是要持续到明天傍晚,大家,也还是得继续‘表演’下去,那些国外的来宾也都在‘看’呢,知道吗?” “是,我们会的。”风扬和宁日潇率先领答。 其余人面面而视,皆点头表意。 气氛,热烈的没有丝毫改变,当自己按照以悠的指示告诉梅影向宾客们宣布,一切不过是玩笑开始,一种不正常的思绪便久久在脑子里萦绕,光子肯定,事情仍不寻常,仍在往危险的方向发展。 夜千雪陪在身边,说笑着度过喧闹的夜晚,醒来时,自己正在园子里的靠椅上,身上盖着夜千雪的外套,清露冷凉,但体间暖意不绝。少年在花园的石栏边倚着睡去,上身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衫,在飗飗的细风中微微发抖,似乎睡的不是很熟,一张眼,便看到满眼流露着感动与温情的相夫光子。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光子用柔和的声音回应他给予的温暖:“刚刚醒,你怎么不进去睡呢?” “昨天你坐在那里就睡着了,我知道你的睡眠不是很好,所以没有叫你。” “我知道,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进去?” “我……想陪着你。” 夜千雪还不知道,这是个很容易就被感动的人:“谢谢……” 那声感谢,不仅仅是对恋人的体贴而发出的感激,还是一种打从心底涌起的热情,从来不知道,还有人会对自己这样好,想想从前的自己,再看看如今的自己,真的是云泥之别。 “在想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啦,没事的,我很开心。”眼睛里释放的明媚,是比阳光的金芒还要好看的光辉。 光子这个人,就像是一面放大镜,当一个人如何对待她的时候,她只会十倍,百倍甚至是千万倍的奉还回去:“吹了一夜冷风,怎么还能说没事?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啊……”说着把外套轻轻的披到少年的肩上:“进去吧。” 一进舞九天,就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 这里面积很大,比起修饰奢华的凤来仪在装潢上要简单许多,最醒目的是正前方大壁上有一只投影照出的火色凤凰,凌空飞舞的姿态优美无比。这里四壁和地砖都采用了黑里泛着哑金色的黑金花大理石,在不停闪烁的五彩霓虹下折射着绚烂的光纹。 芙菱正揪着洛紫星涵的耳朵使劲拽,一副不拔下来誓不罢休的模样。旁边盛装在位的各主、副使还有少数外来宾客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夜千雪也打起趣来:“看来我们错过了很多好戏啊。” 原来,是芙菱提早把光子送的“舞会终场宴礼服”拿出来炫耀,正在沙发小憩的工夫,衣服就跑到了那位紫发小伙的身上,姑娘醒来一看,了不得!这可是自己近期最喜欢的一件衣裳了! “光子,你知道吗?最可气的是啊!这个堇丝猴穿着我的衣服还问我‘怎么不大对劲啊’我哪知道你脑筋出了什么问题啊!女装都看不出来你死去算啦!”说着不去揪人耳朵了,硬要把洛紫身上的礼裙扯下来。 那小伙的身材怎么也比姑娘家魁梧,所以穿着也跟活受罪没啥区别,这半晌折腾的脸都紫了。光子看那人脸都快和头发一个色了,也哈哈大笑起来。也俊和千刺更是乐得眼泪横飞,芙菱拼死往下扯,洛紫本能的挣扎。 也俊憋住笑说:“让他穿着吧,出去以后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光子这时也不温不火的接了一句:“对啊,就这样的走在路上大伙一定给你‘让路’。” “唔哈哈哈!啊哈哈哈!”千刺仰头笑得连着凳子一起栽到了后面。 夜千雪趁芙菱又回来和光子告状的空当,把洛紫星涵扶得远远:“洛兄,你还好吧?” “我妹她娇纵惯了,洛兄别往心里去啊!”也俊也只能为妹妹赔罪了。 洛紫星涵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说话:“我……我终于见到比相夫光子还可怕的女孩了……”说着一个梗,厥过去了。 “洛兄!” 貌似这两天出了不少状况,果儿昏倒被送入风摩府的客房,玄若真火自进来后就一直倚在窗户边一言不发,连个表情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她张开眼睛,从容把刚跟厨室间要的暖茶递了过来:“喝点吧。” “哦……”果儿揉着太阳穴坐直了身。 仔细看看,这女孩的容貌还算不错的,不施粉黛,气色怡人,总之比自己好看多了。 “你……干嘛盯着我看啊?”果儿喝一点茶,诧异的回看从容。 “没事!玄若你看!果儿醒了哦!” 玄若神色微动,淡淡的一笑:“那很好。”然后又恢复雕塑状态了。 “到底怎么了啊!”从容有些沮丧,昨晚没睡好的人,不仅你一个人吧!怎么比我还没精神? “对了!从容!” 果儿这一嗓子,绝对比提神药还管用,从容当即坐得溜直:“是!” “我看到了一幅很诡异的画面哦!” “什、什么啊?”不会是见鬼了吧,看她的表情蛮恐惧的,不会是……?! “我看到好多尸体哦!血肉模糊的!太可怕了!” “嘘——!”从容用手捂住她的嘴,紧张的说:“小声一点啦!……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呢?”还是确定一下好了。 果儿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从容:“凤来仪!” 果然!众上主怎么会让她看见那种场面呢? “从容,你说……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玄若真火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眼色愈发凝重了。 “果儿,我告诉你哦,当时我也在凤来仪!你突然冲进来然后就昏倒了,于是化羽少主给你看了看,说是饮酒过量脑力不适,所以昏睡过去了,没什么大碍的!你就不要担心了,至于你说什么死人尸体的,我保证!通通都是错觉!我们当时那么多人在,哪看到什么尸体啦?”还是不要说实话了,太麻烦,只有撒谎了。 “哦,这样啊……你确定吗?” “当然!”此人脸皮甚厚,以至于撒谎都不改颜色。 “呼——那就好,看来真的是噩梦呀!” “那、那个,玄若,我们要不要出去吃饭啊!” 不做声。 正要叫果儿呢,发现这姑娘一脸花痴的看着玄若真火傻笑,完了,又一个被美□□惑的单纯姑娘。 清早的安排比较简单,因为还有很多休息中的宾客。餐膳在“清露吐幽”中就用,各位入座。热汤暖酒,煎蛋面包,乍看之下稀松平常,但细细品尝,就知个中奥妙了。 “好特别的味道哦!”芙菱食欲大增,与洛紫之间的不愉快早就忘到脑后了。 “当然了,看这‘什锦汤’,可是用山泉水煮的,选用十一种材料炖制,包括全只鲍鱼、鱼翅、巨型白地菇、海参、干瑶柱、极品鸡胗儿和牛板肚、特制火腿和腊肉,还有人参枸杞,再配以番红花的雄蕊作为调料,慢火炖七小时而成;这煎蛋,是用橄榄油和野生鹌鹑蛋特质而成的;就连这些面包,也是莲子粉、枣粉、黑豆粉、荞麦粉等各种精选面粉的大交汇制作并烘烤而成的。整餐下来的营养,是平日里一周的储备量!” “真的啊!那我可要多多的吃!”洛紫说着也大开起吃戒来。 “食物最重要的不是美味和名贵,而是营养跟卫生,风摩夫人这样安排,实在用心良苦,难怪,会教出以悠这么优秀的女儿。”雅士一开口,注目率比天地盟男上主还要高出几分,毕竟,成熟的男人更具魅力。 摩丝的脸上泛出一层红晕,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光子:“阿紫,帮姐一个忙好不?” 酒足饭饱,风摩家的服务还真是到位,摸着溜鼓的肚子,散步中的果儿突然间把视线定格:“你看!那个女孩好漂亮啊!我要是像她一样该多好!” 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桔梗木茉。那姑娘本就生的娇俏玲珑,又穿了一件极精巧秀气的吊带小礼裙,柔滑服贴的冰绿色真丝面料在灯光下面闪出流水一样的光泽,配上式样可爱的盘发、别致小巧的短靴,更把她衬托的明丽多姿、妩媚诱人了。 细细品味,这次的舞会里,只要是出于阿紫之手的造型,就没有一处是不符合艺术美感与个人气质的。 瞧月白眼不转向的盯着每一个天地盟人的专注神情来看,就知道阿兹特的话多具准确性了:“干嘛?终于被她的设计吸引了?” 月白惯常的撅起嘴,而后轻哼一声。 “这也难怪,就连我都有些不服气呢!嘿嘿……”阿兹特嘿嘿的笑着。 月白眼睛一瞟:“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先看看,我们今天的主角风摩以悠,一向是个霸气十足、凌厉迫人的女孩,所以在她的礼裙打造上便采用王室贵族最最常规的设计风格,颜色也好,款式也罢,都是高贵典雅那一类的,再看看那个一派宁静的‘女军师’,一身淡雅的格调,没有任何配饰的情况下就把礼裙的裙摆及袖口处做的层纱环绕,轻逸飘渺。还有那个海什么来着?对,就是那个不怎么在人前现身的少主,蓝海浮一浪,很简约的贴身长裙,只是在那种动人的海蓝上缀出一条翻卷的浪花,便显得动感十足,平凡中隐隐透出一股毅然,大概,是要告诉大家那是个洒脱而沉稳的人吧……途倩儿,不用我说,是她要求阿紫给她备男士礼服的。另外,还有几位女上主,以及那些不大适应这种场面的男上主们,也是各具特色,至于发型和妆容,还是该由你和安泰评判吧,相信也不差的……” “你够了吧!”月白听他叨叨的都烦了:“用不着你费唇舌解释!我又不是看不懂!” “真的‘懂’了?” 月白哑然止住:“……你、你是故意的!” “我要不这么啰嗦一番,能逼得你坦诚表露心意吗?” 月白烧了个大红脸,咬着嘴唇不做声。 “其实你很欣赏这位后起之秀的是不是?”阿兹特收敛了笑,有些认真的问月白。 月白轻轻的点了下脑袋,很快又怒上面来:“你不要对别人乱说啊!听到没有!”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月白几乎用威逼的口吻恐吓他。 “你们在吵什么?”厉害的术师走路都像猫一样,声音气息都摒的跟不存在一样,所以她的一脸好奇,才愕的月白半天没动弹。 “月白,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光子问,见他半天没反应,转头问阿兹特:“他怎么了?” “被你吓的。” “?” ……隐然看到一头红发,月白“啊”了一声。 “你醒了?”光子小心的问,这位师父身边的助手好像对自己不是很爽。 “从来就没昏倒!” “啊,月白,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说。”月白还是不给好脸色。 “有人托我问问,关于雅士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 “因为……他太敏锐了,问了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光子把摩丝的话原封不动讲出来。 阿兹特以为是她自己的了解:“哇!雅士很有名嘛,连从没碰过面的阿紫都清楚他的为人呢!” 月白踩了他一脚,继续摆酷:“我是不会出卖朋友的!” 光子有些尴尬:“我还没问呢,不是要你出卖他什么啦……” 皓日当空,一匹快马急速飞驰在原野之间,越过龙原封山,再到麒玉凇河,风摩府高耸的夜光塔顶便赫然入目了:“终于到了!” Chapter 0107 按照习惯,饭后的各主到阳光下面的花园里去散步。 也俊从刚才就一直和洛紫星涵左不离右,似有无限的问题要探讨。 芙菱穿着那件从洛紫身上扒下来的宝贝礼裙,一步步跟着。淡金色真丝织的纤体无袖斜肩长裙把凹凸有致的身段玲珑展现,左肩前簇着一大朵金缎缀珠垒成的芙蓉花,花下一条纤细的金质长链垂坠五公分再向后绕去,在芙蓉花的背面打结,并坠下一条用缎子随意裁出的细长流苏。水浪式的裙摆在两膝位置,突显出张扬的个性与飞逸的动感。走起路来若金鲤摆尾,曼妙生姿。与礼裙配套的是戴在右手上的那只长手套,面料与礼服相同。女孩头起俏髻,古雅中带出许多蓬勃的朝气,两额流发如云,双朵金荷并簪插在脑后,脚上金皮长靴,脸上是淡淡的金色浅妆,配着衣料上那些若有还无的水褐色织莲花图纹,更显得通体生辉,珠光耀人。倩儿笑称这是光子给芙菱的最佳造选,谑作“芙蓉女儿装(妆)”。搭在这样一个美不出众但灵气过人的姑娘身上,倒也增出了许多韵味来。 “孺子可教!来,我告诉你啊,女人嘛……” “哥!”芙菱一把推走洛紫,死挽住哥哥的手臂不放:“哥!你不要和这种人在一起!会被带坏的!”然后像防贼一样瞪着洛紫星涵。 星涵觉得冤了,想说:“好像是你哥哥不停‘教导’我的吧!” 以悠走在众人之间,为大家突然止步的动作惊了一下:“?” “虽然你的舞会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日召开,可是,这些礼物还是要送给你!请收下!”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礼物准备在手里的大家满脸的祝福:“生日快乐!” 以悠冰冷的神情终于有所融化,慢慢的浮出一丝欣然。 “以悠以悠!我也有礼物要送!你看!这是我的新发明哦!哈哈!”芙菱欢天喜地的捧过来一只方形的礼品盒,上面扎着五色的彩带:“先拆我的!先拆我的!” “好。”以悠顺着她的意,把彩带打的蝴蝶结拉开,只见,盒子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孔,众人正好奇那里面究竟装了什么的时候,以悠突然把盒子丢了出去。 “呲啦啦……呲啦啦……”小孔里喷出妙丽的金色火花,逐渐越冒越盛,扎在地上,如同盛开的火树。 芙菱大笑着跳上半空,欢呼:“好哦!好哦!吓到你了!我们的神使大人!哈哈哈!” “真是个捣蛋鬼!”就知道,这丫头送的东西一定“有问题”。 大伙都笑得嘻嘻哈哈,以悠走过去把地上的礼盒重新捡了回来,这样的虚惊,让她觉得异常满足,因此,笑意也越发浓重:“谢谢你们,这是我举办舞会的另一项重要‘收获’……” 时至晌午,几只雪蝶随着迎风摆首的株兰摇姿欢舞、飞上飞下为院中一时的寂寞也染上了欢快的颜色,栏杆围绕庭院,几株仙兰,一汪池水,在华居美宅的重影漫盖下,倍增和乐与宁谧。 “夜千雪!”如风一个人出来,脸上的妆容之浓纹丝未减,几乎盖住了她原本的容貌。 夜千雪看到她,笑了一笑:“什么事?” “也没什么啦。”如风故作轻松,扬眉起悦:“这两天过的很开心,是吧!” “是啊……”少年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绯红:“是很开心……” “是……因为光子吗?”如风问话的时候,眼神中似长出一把针,狠狠的透刮着别人的内心。 “是的。”风过,撩起他墨莲般的发丝,潇洒若风:“我很开心,是因为和她在一起。从很早的时候,从一开始在裳之国遇见她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就注定了……从以前到现在,还没有哪个人能如此占据我的内心……所以,我是真的很满足……”他的脸上会荡漾着幸福的光辉,是因为他所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挚诚,是深刻入骨的情感。 如风继续她的假笑本能,状若洒脱似风,已想到,当霓裳听到夜千雪的这一番话时,那种强忍着愤怒而故作着平静的模样:“那……你觉得霓裳这个人,怎么样?” “霓裳啊……”如果不提,夜千雪大概不会想起这个人:“嗯,还算不错的女孩。” “具体说说呢?” “你怎么啦?如风,好像今天的问题特别多呢!” 夜千雪的话总算是把如风的种种疑问堵了回去,但她依在强作轻松:“没什么啦!你在这里站很久了吧!要不,我们进去好了!” “不……我要在这里等她……”他知道光子被摩丝叫去,所以一直看着那个她离去的方向,时间久的,似乎可以穿越光年。 霓裳啊,如风在心里慨叹,你要怎么才能挽回他的心呢? 摩丝催促光子继续打探,为了摩丝,她也只好再去忍受一下月白的脸色了,这一次月白干脆直接撵她走,就当她有点无措可行时,探樱闪了出来。 “干嘛!这么对待我家小姐!她怎么样你了吗?!” “你又是打哪冒出来的啊?”月白无奈的白了她一眼。 “我早就在这了!什么冒出来!我又不是泡沫!” 月白泛起冷笑,还有一丝坏坏的味道:“我看,是如同泡沫般的存在吧!” 探樱虽然不是很懂,可也知道他是在损自己,正要发作,被光子一把扯住:“算了,我们先回去吧。”为了摩丝,也不能这么跟月白吵起来。 可探樱哪知道这些,把她的少主请到一边,回头就变了一副表情:“你这个小毛孩!再说一句试试看!” “臭丫头!你叫谁小毛孩?我已经十八岁了!才不是小毛孩呢!” “哼!我看就是,而且还是没断奶的那种!看看!这发型!这肤色!这个头!简直就和育幼院里的领头小队长没有分别!”探樱围着月白看了一圈,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长的稚嫩清纯,身材矮小羸弱,寻思着没叫你月白妹妹就不错了。 可是,这一次月白的火可真烧起来了:“居然、居然说我的身高、我的肤色、最最不可饶恕的是你敢说我的发型?!嗯?!”本以为这小子要动手打人的,那吃人般凶巴巴的神态充分说明有这种可能。 探樱做好了万全准备,把脸凑上去让他打似的,想不到月白根本就是动起口来不动手:“看好了!我身高虽然比不上雅士和安泰!可还是能跟阿兹特有一拼的!” “喂!你不用提示她我也是个矮子吧~”阿兹特无辜被牵扯,还爆料出他身高不济一秘。 “我肤色?我肤色怎么了?告诉你!我这叫一白遮百丑!哼!”尽管他自己没发现在部分人眼里,他的外形也算是小帅哥的标准:“最最不可饶恕的是!你敢说我的发型有问题!你这混蛋!” “你们不要吵了!”可好,光子此行没干别的,光劝他们休战了。 “你让开!”月白没空搭理她,非要让探樱明白不可,一副怒火冲天的说教模样:“本大爷可是‘枫林独秀’第一人!我做的发型连别颖王都说‘完美’你敢嘲笑我的发型!真是太没眼光了!” 光子囧,心说真是跟别颖王呆久了,“本大爷”已经成了日常生活用语。 “我才不觉得你这娃娃头是什么高妙的设计呢!哼!”探樱脑袋一扭,不去看他气呼呼的模样。 月白果然气的团团转,朝她大吼一句:“泡沫!我要跟你决斗!” “我叫探樱!不是泡沫!” 正闹得不可开交,以悠的声音通过府内播音器从四面八方传来:“各位,今天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件事。” 月白和探樱这才停止,愣愣的听着。 “我……决定放弃风摩家的继任权,从现在开始,我只是光之国国府的成员,只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她说话的口吻,是一成未变的坚决和坦然。 “不会吧,以悠少主要放弃,那风摩大人和夫人怎么办哪?”探樱越想越糊涂。 月白伺机嘲道:“我想你这个浆糊脑袋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说我浆糊脑袋?你才蠢驴大头呢!蠢驴大头!”探樱哪肯示弱,两个人气得都不做声了,只是四目相对,中间有无数的火光乱蹿。 “以悠到底还是做了这个决定……”打从心底,光子佩服这个刚强的少女,自己或许在很多时候表现出的刚硬撼慑众人,可那也不过是为了过往的伤痛而刻意撑起的武装,真正坚强厉害的,是风摩以悠,是这个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无懈可击的“神之使者”。 场内一片哗然,来自世界各地的宾客纷纷揣测这个年轻的女子究竟有着怎样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虽然没有对任何人说,可了解以悠的人都知道,除了“国家”是她唯一的奋斗理由,真的再无其他。 “真的是像神一样的存在呢!”黛萌看着台上素装淡容的以悠神使,眼中闪烁起崇拜的光辉:“五神教的五位‘天神’旗下唯一的弟子,被赋予‘神之使者’的元术师,以悠大人,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光之国就注定不一样了!” “喂,你这么说也太夸张了!”梅影把黛萌撞到了一边,不以为然的说:“说的好像光之国有今天都是以悠的功劳一样!你把其他上主放在哪?把国主大人放在哪?又把我们这些辛辛苦苦的小副使放在哪?!” 转眼间黛萌都让她逼到墙角了,梅影的厉害他早有领教,立刻补充道:“我当然没有否认其他大人的功劳的意思!梅影你先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嘛!” “梅影,别这样。”海蓁子缓缓步过来:“黛萌的话是有道理的,从当初打天下伊始,就一直是以悠为我们做疏导,带动五神教一起为帮助我们推翻黑暗统治而拼搏,暂且不说叶大人的‘冰衣武士队’,光是五神教,就没有因为我们的胜利而索取任何好处,建国后,以悠又为国事鞠躬尽瘁,可以说,是我们当中最认真,甚至是从未出现过差错的人,她这样辛苦,也该被人们景仰为‘神’吧!” “不愧是海蓁子少主 !说出的话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对不对!梅影!”黛萌兴奋的像个孩子,完全忘记了梅影刚才还要威胁他的事:“你说的也很对!我们国府的成员!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 “是只限于‘天地盟’的成员啦!你这白痴!”梅影朝他的脑袋敲了个大栗子出来。 “啊~~疼疼疼啊!” 月光疏,天河淡,这里繁喧欢锦,那头幽然惆怨。 几许酒下肚,红上腮来,从对怀畅饮把酒当作了解愁之水的少年们这边看去,舞池内,几抹身姿惹人惊艳。喝酒、跳舞是他们唯一能说、仅仅想做的事,没有一颗安定的心,终究就是镜影无花,水深无月,就像这样在沉沦中取乐,在颓然里欢愉……明日的此时,大概又是以往之状了…… 未曾想,还不及那时,时间便已提前越过。有人来报,说有一位身着青色战甲的男子在门外守候,似有要事急报。 风扬派了知萄出去一看,片刻后只见其惶惶而入,口齿不清的说着:“是……是夏、夏祖副使,他,有、有事说……” 知萄话没述完,风扬几人便疾步赶到了府门口。只见那青甲战士额发散零,一脸疲惫,身上若隐若现着一些血迹和刀伤,看着自家的头领迎出,终于把持不住,从马上坠了下来,幸而千刺反应及时,上前把人接了个正当。 “喂!你没事吧?” “夏祖?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城里养伤?出什么事了?” “呵,大哥也有着急的时候。”也俊笑着指向风扬:“你一口气问这么多,叫他怎么回答啊?” “各位大人,出大事了!”…… 冰影军团的七位武士团长只身入护光,已把那里的人捆到了一处,助贤带领诸副使及术师护卫队赶去救援,岂知这次来的敌人非同小可,除却助贤和鬼杰两人堪当匹敌之外,竟纷纷败下阵来。眼下,若再不归城,圣母等人的性命势必不保。 万分紧急的时刻,一无所知的芙菱提着裙摆跑了出来:“知萄结结巴巴的说什么有人来了,到底是谁啊?” 看她满脸欢喜的样子,风扬他们还真是对夏祖说的事情难以启齿,一一对视之后,由也俊说道:“没什么,是夏祖来了。” “哈?夏祖?”这次到麒玉本就没带几个副使,别说是夏祖这样被鬼杰打伤病未痊愈的人了:“夏祖真够意思!带着伤也不忘来给以悠庆生,我都感动了!快进去告诉以悠她们啊!”说着要拉着人往里进,完全没有注意到夏祖此刻焦急而忧虑的样子。 “等一等!芙菱!”他们一直对这活蹦乱跳的丫头束手无策,除了她的哥哥:“嘻嘻,芙菱,哥哥有个好礼物送给你!想不想要?” “不想。”芙菱立刻塞回去个馍馍,噎得也俊有些哑然。 “不管怎么样,跟我来吧跟我来!”事态紧急,也俊也顾不上什么行事风格了,干脆直接强推着芙菱往里进。 芙菱满肚子不解,也拗不过她哥哥,只好回头冲夏祖喊:“既然来了!就陪我们一直玩到最后吧!……” 麻烦精总算是摆脱了,少年们纷纷松了口气。 “情况危机,请各位少主、城主随属下回城!助贤少主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唯一留守于国都的少将,如何抵挡得了众敌之力? “好,那么,赤魇、千刺还有疾藤就随我回去,其余的人,就留在这里照料夏祖的伤,切记,不能让除我们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风扬,我也要回去。”苍棱知道风扬不是有意漏掉自己,可还是不甘坐等。 而风扬也正是看好了苍棱的行事沉稳,遇变不惊,才有以上安排:“如何让她们安然如往的度过这平静的一天,就看你的了,无论如何……这次都不能让她们再去冒险。” 苍棱默了片刻,眼帘轻轻合拢,淡淡道:“知道了。” “少主!我也要回去!” “你伤的不轻,留下来吧。”风扬可不愿意自己的下属跟着吃苦受罪。 “只是些皮外伤,加上有点疲惫,并不致命,请允许属下随您一起回去!有些情况也好做个交代!”夏祖执意跟随,一副视死如归的坚定模样。 “大哥,事不宜迟,就带着他回去吧!我担心……助贤那边……毕竟,这次来的是冰影七武士啊!”千刺深知此战凶恶,所以就和所有少年们此刻的心境一样——断不能让这些女孩子家一起回去冒险。 遥想自从相识,每遇战争,她们都如男子一般挺身而出,面上好像是为了抢男人的风头,可事实上呢?她们,只是不愿意让一切负担都由男子去承受罢了。就像,静然的惨死,连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都有此担当,何况是剩下的那些女子?秉性刚正的以悠、宁死不屈的相夫、视忠为命的木茉,就连文弱内敛的宁日潇,都会为了国家舍生忘死。倘若得知战讯,势必难阻其归! 明媚鲜妍,如娇花彩蝶般飞舞在阳光下面,仿佛存在的时候,黑夜就不曾来临,她们那里,晴尊那里,永远都是阳光普照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这份光明的持续。美好的人和事,本就应该愉快的站在阳光之下……少年们,都这样认为。 Chapter 0108 在不谋而合的心意中,天地盟的几位男上主悄然离开了风摩府,赶赴那片水深火热的战场,只要一天!只要在她们明日归来之前剿尽敌寇,获取胜利,便不枉此番周折! 夏祖所说,此次的外敌人数甚少,所以从国都境上一直到光之双城,都没有什么大的异常,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的夜深人静。 风扬几人路上换了衣裳,乃平日里所着的上主级术师男装:里面是贴身的衬衫长裤,外面是修长笔挺的戗驳领墨色风衣,衣服的边缘线上还镶了一道细细的古铜金纹绣。他们见护光城城门四敞,便已对内中情势了若指掌。 “我们分别从几个城门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风扬将指令依次传达:“赤魇,用火炎雀做信息传导!让我们时刻知道各处的情况!千刺跟也俊联系助贤和龙啼兄弟!我……这就去找圣母!” 修缮豪华的卧房内,圣母顺着漆金的凤椅滑坐到地上,眼里布满了恐惧的神态,连向人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把卧房大门劈成几块碎木的敌人直步迈入,从护光城城门到神母殿,再到国母寝居,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一袭黑火相间的瘦身战衣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段,这女子脸带面具,嘴边一直噙着轻狂的笑意。 “我以为圣母身边都是什么绝顶的高手呢!怪不得斗不过天地盟,原来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啊!” 圣母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莫名的践踏,她的手下不行?她的手下也是从花之国的战斗部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明明不服,但一想到这女子能在几十秒之内干掉自己身旁的近百名护卫,她就浑身虚冷,汗流如雨。 女子往前走了几步,高高的鞋跟踏得地板铛铛响,她右手挥起一条黑色燃火的细长软鞭,冲圣母甩过去,刚刚被击倒的旋鹰突然站了起来,以切魂刀弹开了面具女人的鞭子。 “你?居然还能站起来啊!”女人言罢不由分说的一记狠抽,旋鹰的肩膀立即皮开肉绽,瘦弱的身躯晃动几下,再次倒了下去。 伤口火灼一样的刺痛,旋鹰清楚,眼前这个女人所用招式向来狠辣歹毒。 “那,老太婆,把双月石交出来吧!” “什么双月石?我都说我不知道了啊!”圣母可没打算交出玉金送还给自己的双月石,那可是对付天地盟的法宝之一呢。 “你还真是不老实呢!死到临头还不肯说实话!那么,就好好尝尝我鞭子的味道吧!熔遁·火泽狱披靡!”黑色鞭体上面燃着的火焰突然开始向下流淌起橙色的透明液体,那液体与火交融,瞬息生出一种别样的物质——熔岩。 圣母感受到那温度骤升、比烈火还要可怕的液体正缓缓流向自己,只要这女子的鞭子一抽,自己的身体就会烧得分毫不剩吧。 “果然是她……”旋鹰看着滴落在地板上立刻焚出一片焦炭的熔液,抬起了眼睛:“火跟油,会让整个城都毁了的,这应该不是你的目的所在吧。” “无所谓!”女人鞭子一举,承尘霎时被炸开了扇天窗,星光顺着屋脊流泻,倒是为漆黑的房间里增添了一丝光亮,也让旋鹰的模样更加清晰,看着这张俊逸而苍冷的容颜,面具女子顿了一顿:“不想死的话就少管闲事!”说着一鞭子朝圣母抽了过去。 扑面的热流散尽了空气,圣母只觉当头一闷,沉沉的睡了过去。 “你不是一直想脱离这个老女人吗?舞之月翎已经死了!你没有必要留在她的身边了!什么不回天魔教?难道……你真的不想再当鬼冥军的队长了吗?”音色成熟,口吻狠绝,绝非一般的轻柔女子。 旋鹰颔首,向着他并不熟悉但却时常见面的女人回道:“我有另外的任务在身,这与翎少主的事毫无关系……” 就是这股淡淡的冰冷,让自己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从十年前,一直到现在:“很好!不过很可惜,你是保护不了她的!因为……就连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说罢挥鞭再起,可这次的攻击,她却收回了全部的熔岩,甚至连火焰都没留。 旋鹰可不客气,几刀把敌人逼到了外面:“为什么不用熔遁?”似乎察觉出了敌人的收敛,旋鹰反倒不甘,对于元术师而言,在敌人谦让的情况下与其对决简直就是耻辱!何况,对手还是一介女流? “呵,我可舍不得毁掉这么一张好脸!” 旋鹰用力皱起了眉,抬手发出一道气力,打得女人手腕失觉,松开了紧握的火鞭。 “这是?……冥王斩?!”蒙面女子把面具重新扶了一扶,继而狂妄的冷笑起来:“哈哈哈!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保护这里吗?再阻碍我的话,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随时奉陪!” “好!”女人用力一挣,知觉竟打破了旋鹰冥王斩的死缚,抬手一记火掌正中旋鹰心口。 没想到,这女的速度如此之快,旋鹰捂着仿若被掏出心脏的胸口,趔趄几步撞到墙边:“难道……要用那个吗?” 消元术,想打败她,只能这样了。左手缓缓按住腰间短鞘,一道雪光瞬间与星芒交汇,刺的女人捂住眼睛,连连后退。 “消……?!” “圣母大人?!”名海川忽然从侧门跑了进来,脸上一贯的笑容褪去,为了唤醒圣母,他只好用力的晃动她的肩膀,圣母咳了两下,才徐徐张开眼睛。 “你在看哪里呀!”面具女人趁旋鹰的注意力被名海川转移过去之际,咆哮着给出一拳。 不想正中旋鹰面门,少年被那巨力击得飞撞出去,掉落在门前的水池里。 “哼,虽然又是一个美男子,不过老娘今天不是来猎艳的,名海川!快让圣母交出双月石!否则,我就杀了你们!” 似乎很少见名海川这么严肃,圣母为他的神情感到吃惊,一双时常眯做一条线的笑眼此刻肃然冷凝,浅棕的瞳眸焕起绝不饶恕的敌意:“就算不是你的对手,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对我的姨母动手!”少年直起身体,向着他面前的杀手冷道:“你们不该到这里来,这里不属于你们!” “少废话!快把我们要的东西交出来!” “那可不行哟!” 三人齐齐怔住,转首过去,只见“龙王”一手搀扶着旋鹰,另一只手则把猎猎飞起的衣袂按下,从容道:“名海川说的对,这里不属于你们,三番五次的过来做客,也该有个说法了吧!”里着贴身制服,外披无帽风衣,黑色一袭,从脖颈到长靴,除了一张脸和一双手,天地盟的上主正装从不会让其他的部位裸露在外。 “又要开始了吗?虽然我不是很想跟好男人决斗,不过你要挡我的路的话,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女人说着,又欲挥鞭。 “姐姐……”“天窗”之上,不知何时林立起一个娇花照水般的女子,星芒淡淡的光辉洒在她画了荼蘼花的脸上,阴寒冷绝:“姐姐……能把他交给我吗?” 蒙面女子仰头一看,原来是柳言飘钺——这个两年前才加入天魔教在冰影军团里担任第七军团团长的少女,天地盟里所出的唯一叛徒。 “飘钺?!”在场之人,会感到惊愕的只有风扬。 “风扬龙泽,想要跟我好好说话的话,就随我离开这里!我们到别处去较量!如何?” 曾经笑容明晰的少女,突然一脸陌生的对着自己昔日的伙伴说出这样的话,除了痛心,风扬就只剩下遗憾的感觉:“好,我们去别处说。”风扬并没打算和她打,自始至终。 护光城里依是混乱成片,不断被击垮、又不断站起来的光国术师们宁死不从,一时间,让七武士也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家伙,打不过就想用车轮战累死谁吗? “说起来!我们这次来的人还是太少了啊!” “少怎么了?”回应褐发女子的是一口否决的声音:“别忘了我们可是冰影七武士!一能当百呢!”锦衣女将抄出双刃长剑,几下子便把扑上来的术师们制伏,似乎并不想杀人,只是轻轻的抖过剑刃,击人昏厥便罢。 那个叫瑶影扇的褐发女子也没有说什么,出手亦是狠而不杀,看了看今夜的空色,回身问去:“奕!天地盟的会回来吗?”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得手了!”凤吟奕把剑一插,地面霎时涌起一阵金色风辉,术师们脚下如浸沼泽,没多少工夫就软着瘫了下去。 “跟这些家伙纠缠无益!扇!我们去找重要的人问个清楚吧!”说着欲要逃走。 “是什么重要的人啊?是我们吗?”龙啼索骥的问话语气肯定,满派的“你们死定了”之态。 摘下面具的黑白双煞有着不逊于男上主的过人姿容,身高体型、五官容貌极为相似,都梳着及肩的直发,幸亏纯白和墨黑的发色眼瞳把两人分辨的还算清楚,偏向一侧的刘海分别挡住兄弟俩的左眼和右眼。 比之冷酷决绝的索骥,哥哥加布罗显得温厚沉静,周身雪色的衣袍与弟弟的一袭黑墨形成鲜明对比:“不要让她们跑了,在其他上主赶到之前搞定!” “正有此意!” “是黑白双煞吗?总是出现的这么鬼使神差呢!”凤吟奕说着,起剑去迎接朝自己奔来的龙啼加布罗。 少年雪银色的眼瞳明芒一焕,腋下的三叉戟瞬时飚了出去:“锥影动!” 雪白的利器如被无形的线索牵引一般,精确的朝目标攻击,而那少年,只是合目,在一片泛白的微色光芒中静立而处,完全不用动手,凤吟奕挥舞着双剑进行防御便已是吃劲费力。 瑶影扇不擅格斗术,可射击才华无人能敌,她可以把几百只飞镖精确无误的扎在不同空向的靶中央,毫无遗漏。武如其名,她的武器是扇形的小刀刃,似乎是手术刀的变形结果,每每出招,皆不下百枚。夜色空明,远远看去那些翩跹飞射的扇刀就像月下舞动的光蝶,姿态曼妙而轻动伶俐。 索骥摸了摸她出射的路数,果然,是全无死角型的么?冷笑,从墨夜般凄冷的少年嘴边滑过,几个侧身闪躲避开了敌人的“扇蝶舞”,右手一掀衣袍垂摆,内侧竟隐隐的出现数十只眼睛,扇以为是眼花,仔细的又看了一遍,只听那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黑目染!” 藤状的黑色细蔓织起一面大网,每个网点都有一只眼睛似的东西,它们会对射来的扇刀不挡不避,反而用瞳孔去衔,无论瑶影扇如何改变攻击方向,网上的眸子们都会一口一个准,把衔住的扇刀通通吐掉,索骥冷道:“这是比你的无死角攻击更加完美的绝对防御……” 让瑶影扇惑异难解的却是,这个男孩自始至终都未亲自出手击敌:“听说过,天地盟黑白双煞的真正可怕之处,就是他们可以用意识和思维操纵元能跟武器,助贤的手下,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扇知道自己未必是那助贤的对手,可败在这样副使级人物的手里,还真是好不甘心! “飘钺,你在那边好吗?”同所有人一样,自从飘钺走了之后,风扬就对此人倍感惋惜。 “少假惺惺了!我已经不是天地盟的人,你也无须对我客气!叫你到这来,是为了我们的战斗不受那些人的影响!动手吧!”少女满目的敌意,丝毫不去想什么昔日友人,患难情谊。 “我是不会和你打的……”风扬温和依旧,不管对谁。 “呵……”飘钺倒似颇有把握:“如果我说,静然的死我也有一部分的原因,你会如何?” 风扬略微一怔,不解。 “我从离开天地盟的那一天开始,就发誓一定会回来复仇!今天我回来了!就没打算念及什么昔日的友谊!风扬龙泽!不想让我去伤害其他人的话!你就动手啊!” “你看上去,就像是在用激将法逼我出手的一个孩子,好,既然回来了,我们也没打算放你走!”风扬说着,已用神情告知了对方他愿出手一搏。 飘钺神情一振,笑声顿起:“很好!想要抓我这个叛徒就要拿出真的本事哦!要不然的话,你可就惨了!” 黑色气流瞬间环绕,如魔仙子身周所披的黑色绸带,风扬眼色一黯,果然,还是接受了天魔教赋予的黑暗之力么? “怎么会……”加布罗伏在地上,竭尽力气的爬向弟弟的身边,索骥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沉沉的睡在那里。 凤吟奕和瑶影扇除却有些劳乏,几乎还是毫发未损,只是身上的黑色荼蘼开的更盛,那是冰影军团之人的标识,动用的气力越大花朵的形状就越繁盛,就像无边的黑暗中绽放的恶魔之卉。 “还是杀掉吧,这两个人……”扇说着,总觉得这么厉害的家伙是个障碍。 “啊。”奕没有反对,亦没有出手之意。 “喂,风扬走了呢,那么你到底交还是不交?!” “圣母大人。”名海川打断了蒙面女人的威胁,在圣母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臭小子!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小心我要你的命!” “没有。”少年冲着敌人淡淡发笑:“圣母大人已经同意交出双月石了,条件是,你不要伤害我们……” 旋鹰有些惊讶,却没有办法在这时候对抗这个女人。 两块模样无异的月形石器被左看右看,蒙面女子心下诧异:“是真的,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把……?” “东西已经给你了,你可以离开了吧。”名海川知道敌人并非守信之人,不过也清楚,她这样急迫的想要双月石,也一定有火烧火燎非办不可的事情,所以,胸有成竹。 “哼!等下回来再收拾你们!”蒙面女子说着,几步跳过倒塌的屋梁和碎木,直驱而去。 “为什么要把它交出去?”旋鹰还是问了出来。 名海川又恢复成以往的笑脸状态,没有人员伤亡,就是他最大的满足了:“他们千方百计的得到双月石,无非就是用来攻破凝光城的结界,可是,那光之结界也不是说破就破的,所以,不要担心……” 圣母看着自己的宝贝外甥一脸安慰的笑,默默叹了口气,自己,可不是为了保护凝光的结界才不愿交出的。 月影稀薄,天色明明晴朗,却黯淡的连空气都变换了颜色。助贤站在宫楼璃瓦之上,漠然的对着墨池似的夜空远瞰。 一片狼藉的护光城内,扇正死死的盯着伏在地上的黑白双煞,正欲杀去,只见助贤瞬息秒来,当头便是一喝:“想要生命之元还是什么东西,就跟我来!” 扇和奕双双一怔,继而不再顾及黑白双煞,随之追去。 神无月家族的秘地,三个助贤分别从东、南、北三方风般临来,当被引到一处的瑶影扇、凤吟奕、蒙面女人以及另一个遮首的男子相撞而遇时,皆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助贤用实体□□把大伙引到这里,难道是埋伏? 不承想助贤却说:“就在这里,你们有本事打倒我的话,我就俯首称臣。” 这分明是挑衅而轻视的态度,四人不由握紧了拳,真想即刻就把他打趴下。 “别想逃走,这里已经没有你们出去的路了……”结界一耸,恐难再去。 凤吟奕大吼一句:“给我适可而止!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大家不要客气!杀了他!”其余人齐声一喝,便把少年团团围住了。 自知此战凶险,助贤心中默默一叹,起码,要尽量减少伤亡…… Chapter 0109 午夜,临近凌晨到来之前。 风变得细小无动,可温度却骤然下降,从容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套,上面依稀残留着他的温度,可是,人早已不知了去向……玄若真火,明明应该恨他才对,不管多多和棠烟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死在他的手里,就该把他当成仇人————从容以为这是正确的,可是每次看见他眼里焕发的莫名哀痛之后,恨意,就再提不起来了。 果儿睁着一双大眼睛悄悄从她身后冒出来,敲了敲从容的肩头:“喂,从容,我肚子饿了,去吃东西好不好?” 露天花园里,宾客们愉快的享受着美味的烤肉,高等的鸡牛鱼羊自不必多说,连果子狸,黑天鹅,梅花鹿这些珍贵的食材都有。 果儿看着琳琅满目的肉食,垂涎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虽然换上了宴会的普通礼装,可果儿还是很原生态的表现着自己,和一些为了给广大名流留下好印象而刻意伪装成淑女或绅士的人相比,不知要率真多少。 “从容从容,这个好好!我要吃要吃!” “等等吧,还没熟透呢!” “噢呜~好吃好吃真好吃!” 真想把她的筷子抢下来,怎么能吃生的呢? “还有这个诶!真好!” 看着她把一块又一块没熟透的肉吃进肚子里,从容只好无奈的随着她了,怎么说都不听呢,算了,不是还有人吃生鱼片呢嘛。从容一口一口咀嚼着鲜嫩的食物,完全没想到有两个姑娘已经在身后很久了。 突然间,环保局里那个名叫小杏的哈哈大笑着高呼起来:“大家快来看!有人在吃生肉呢!快来看啊!” 明显感到果儿的肩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环顾四周,有投来诧异目光的,有随着小杏桑平一起欢笑的,也有几个熟悉她们的人凑了上来,像是化纯,阿龙,垣甚至是香玉,环保局里,就只有霓裳一直微笑着站在如风的身边,这两个人,果然和她们不一样呢,起码就深度而言就高出许多吧。 “这没什么。”从容夹起一片生熟参半的牛肉,毫不迟疑的吞到了肚子里。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这些富有的人,当然不会用生肉这种可能会诱发疾病的食物来虐待自己的肚子,尽管他们未必不知道生有生的味道。 “哈哈!又一个神经病!” “你在这里笑得毫没道理,究竟谁才是神经病?别人吃什么你管的着吗?就算吃屎好了,也进不了你的口啊!” 各位一定不相信这是从容说出的话吧,可事实就是。 看着小杏越发见白的脸色,从容没有理会,转身去追已经跑出去的果儿。 夜色如此暗淡,像极了那晚分别的时刻。父母双亲都已不在了,兄长又在自己眼睁睁的注视下策马离去,那夜的寒风刺骨,就如今晚的人冷意凉吧,被这样嘲笑,已经不只一次了。 果儿坐在小湖的堤岸旁,感受着阵阵的孤独和凄冷。从容走上去,刚才的食物已经让体温回升好多了,便把外套披到了她的肩上。 “这不像你的风格,一个人郁郁寡欢的坐在这里吹凉风……”从容笑着调侃她,知道她是个极有趣的姑娘。 “这也不像你的风格呀!要是平时,你会这样顶撞侮辱你的人吗?为什么……要为了我得罪她们?”果儿低着头,轻声低问,眼睛里的光芒随着湖面投出的月影摇曳灵动。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总之,有话就说出来了!”真别说,小湖边比花园里冷多了。 “肚子好饿……要不是那么难堪,我还能大吃一车的!”果儿对从容说,受完打击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大概就只有她了。 从容嘻嘻一笑,告诉她:“等我一下!” 她眨眨大眼睛,呆呆的哦了一声。 没几分钟,从容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啦?” “喏。”把一只烤到冒油的野鸭腿塞到她手里:“虽然没有一车,可多少能顶些饿,吃吧!”看着她仍有些胆怯的目光,从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放心,这是熟的。” 果儿没再说什么,只是很感激的看了看她,埋下了头。 封锁结界内,除却蒙面男子仍有气力抵抗助贤的招式,其余三人通通力竭气枯,元能消散的连轻斩都发不出来了,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子就把几个武士团长败至这步田地。 “与其说是气竭,不如说是你们的招式在他的面前不管用吧,我说……” “你少说风凉话!蒙头遮脸的家伙!”蒙面女人大啸道。 “呵……你没资格说我……”与其说男子是在抗敌,不如说他一直在躲避助贤的招式,而并不还手。 “怕我识破他的招式,从而调查出来真实的身份吗?”这点心思哪里瞒得过助贤,和自己这样耍花样的敌人,并不少见。就像那女人说的那样,又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那女人用的熔遁,还有凤吟奕和瑶影扇……看来,是该回去好好调查一下这伙人了……”助贤想着,抬起光剑便是一斩。 男子见他走神,以为招式必有疏漏,却没料到威力和速度照刚才更勇烈了些:“一定要逼我出手吗?看来,真得走了……可是这结界怎么办呢?” 运气似乎有意眷顾这个男人,在他思考了没多久,突然从助贤的左侧砰入了一道气光,当即炸得地土粉碎。助贤微愕,竟有人破了这层结界? “你们几个也太弱了,就这样输给他了吗?啊?”传入耳中的是一种冷静肃凛的男音,满头如云长发随风飞逸,勾起阵阵蓝灰色的涟漪,颊边印着一朵小小的黑色荼蘼。身上穿挂着带有“冰影”二字的团长制服,由于式样较单调,所以一直不为其他团长所喜爱。可是穿在龙啼佐俊的身上,倒是大有倜傥不群之感:“你的结界已经被我破了,叫他们快滚,我们开战!”少年用命令的口吻说着。 助贤不气不焦,倒是表情更冷了些。 “还不快滚!”佐俊催促着,除了这小子,其余三个都被修理的站都站不起来了吗? “拿去!”佐俊随手丢出几颗黑色圆丸:“给我继续执行任务,不要浪费时间!” “知、知道了!”奕勉强扶起瑶影扇,一步挨着一步快速离开这里,两个蒙面术师随后。 “没那么容易!”助贤并没有打算放他们再去对付其他的人,早知道龙啼佐俊会突然出现,刚才就该除掉那几个人才是。 可是,懊恼也来不及了,龙啼佐俊手出天罡锏,其速如电,打得助贤一时间也招架不来。但是很快,他便适应了龙啼佐俊的节奏,并适时的予以反击。 他的战斗欲表现的越强烈,龙啼佐俊的兴致就越高,不禁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冷酷少年说道:“我不会强迫你说出我要的秘密——当然,是在你不会输给我的情况下!” “那就放马过来吧!”助贤冷冷的回应了一句,挥剑斩天罡! 两股力量顺着器刃交撞在一块,激起了如同海啸飓风般的气浪,打得周围砂石澎湃,地空动荡!紧挨的石壁间风号作响,连半空的云朵都急速的聚拢到一起,好像再来一次,就即刻倾盆大雨一样。安静的夜,无动的风,在两人火力大开的较量中全然改变。 并不想和飘钺动手的风扬在少女杀气重重的攻击下,尽力的回躲。越是如此,自尊心异常之烈的飘钺就越觉得他是在小看自己,气的脸色发白:“你还不快出手!你是真的想气死我吗?!” 仿佛又看到了昔日那个会直率的生气、悲伤到大哭的爽朗少女,从不擅掩饰自己的内在情绪:“真的很像呢,你和光子……” “别跟我提她!” 飘钺对光子的敌意似乎让风扬一怔,结结实实的挨了她一掌,经络有些微的受损,想不到如今的飘钺,能力已非昔比。 “还要小看我吗?要是真的像以往那么弱,我又有什么资格做冰影军团的团长呢?” “你对此很津津乐道吗?”风扬温和的目光笼上了一层微微的寒意:“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 “总比做你们天地盟之下的小老百姓光彩!”飘钺憎恨的并非某一个人,而是那不公的命运!所以,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打败天地盟的人,然后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光神”选中的,未必就是最好的:“很好!既然你不出手,就别怪我下杀手了!暗遁……!” 轰然一记厉响,少女束发用的带子随烈风飞起,长至腰际的头发也瞬间遮住了脸,整个人的身子更是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流吹飞,击撞到远处的石柱上,接着一声惨叫,柳言飘钺重重的摔进了下方的土壤里,无法清醒。 风扬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另外的人对付飘钺,难道是自己人?不,他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放眼看去,只见一个着了宽大长衣,脸上遮着面具,手持折扇,还时不时用扇角掩住嘴唇的人正阴阴冷笑的对着自己,风扬记得这副装扮,是那个在雪澈皇城里同自己较量过的……玄火? “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在‘帮’我吗?” 对方似乎对于这种帮忙并不需要,玄火笑笑,回答:“只是暂时除掉一个碍眼的家伙,放心放心,我不是他们那伙人……只是纯粹的来享受战斗乐趣的人哟!嗯呵呵呵……”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介不介意告诉我啊……” 强者的元能之气总是不同寻常的,无论是“量”还是“质”,都让玄火这个嗜战如狂的男人垂涎欲滴——与强者战斗,对于他来说,就像野兽捕捉到新鲜美味的猎物那般,早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面具后的舌尖微微出唇,玄火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看来,我今天必不虚此行啊!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天魔教的人应该很忌惮光系的术法才对,尤其不会像这样屡次正面回击。龙啼佐俊的天罡锏并不似以往天魔兵器般黑雾迷绕,而是出人意料的敢与光之剑直击较量,一明一暗,两器碰撞在一起激起的光芒倒是刺眼夺目,强烈的振荡感更是搅得天动地摇,风啸雷吼。不可否认,这一次的敌手较之前要强上很多,至少力量和速度,已经是高级元术师以上的级别了——那是超越了天地盟上主实力的印证。 “呵!我想起来了!”龙啼佐俊左手把锏一横,跳上了角楼的一端:“我们见过的,那天夜晚,也是在这里……” 怎么可能忘,无孔不入的每次都是这个组织的人,助贤目色一凛,沉沉的寒气爆发出来。 “说起来,还有件事情要问问你……”佐俊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抬手把自己的长发高高束起,一只硕大的金属戒指在右手的中指上璀璨生辉:“漠水静然究竟是怎么死的?” 龙啼佐俊的作战口号令助贤感到惊讶,静然?她怎么会成为这个男人战斗的理由? “说不出来?那我可就真的饶不了你了!”佐俊好像刻意等待助贤的答案,而这小子却闭口不谈此事,便让他心生怒意,左手持着的灰锏移到右手,登时便一阵火光乱蹿。 助贤本能的逃到远处,只见天罡锏的周身犹如裹上了一层金衣,穿梭着绚丽的光点,那些光点到锏端,就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黑色火球往外打,在术法里,火至黑至白都是极高的温度,起码要在三千度以上,果然,被黑色火球击中的地方立刻化为乌有,楼角也好,石碑也好。灼热的温度将夜的寒冷渐渐驱散,也驱散了助贤全部的忍耐: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帮家伙继续作歹! “好奇怪哦!风扬他们都哪里去啦?”倩儿伸着头四处张望,愣是没看见风扬和也俊他们。 景洛低着脑袋,尽量不让大家把目光聚拢过来,越是这样,宁日潇看上去就越觉可疑:“景洛,你是不是有事情还没来得及对我们说?” “我!”景洛怔怔,随即往苍棱身边靠了靠,吱唔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 大家都知他性情内向,最受不住群围式的攻问了,只好转问苍棱:“疾藤在睡觉,一诺在调酒。只剩下你了,其他人呢?” 苍棱顿了顿,不慌不忙的接道:“各干各的去了,千刺缠着风扬,非要回城主府看看,至于赤魇,被闲得发慌的也俊骗去‘醉眠馆’了……” 众人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宁日潇过于敏锐了。 “那芙菱呢?”海蓁子觉得少了点喧闹,即刻想起了她。 “她……和洛紫星涵在一起。”苍棱在大家心里是个无所不知的人,如果疾藤属于足不出户知天下的神卜,那么他就是不闻不问心亦了的天才了。 “可是听知萄说夏祖也来了啊!”木茉接着。 苍棱和景洛双双一愣,那个知萄传的还真快。 前者仍旧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应着:“他啊,你说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跑到这里来找风扬,能眼睁睁的看着少主被也俊带走吗?” “说的也是。”其他人纷纷点头,连景洛都快相信苍棱说的就是事实了,因为,他实在是镇定的可以。 “喂!你再拦着我我就揍你哦!”某处无人的花园秘境里,芙菱冲着死活不让自己回去的洛紫星涵大吼。 洛紫想起也俊刚刚临走时悄悄对自己说的“务必绊住芙菱”的话,就愈发觉得苦手:“因为,我有话对你说啊!”没法子,只好胡乱编一通了。 “有屁快放啦!”芙菱不耐烦的抱着手说,她还想回去玩呢! “我、我……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Chapter 0110 谧月之夜,几片轻云缓缓遮住本已暗淡的银盘,使风的温度更加阴冷。如果不是对手施展的术法还能起到照明的作用,恐怕,真的是要来一场名副其实的“暗战”了。 右手燃起一团火红的焰朵,施术者把嘴角上扯30度,心思道:“这个小子,几日不见,身手又有长进了嘛。”难道国府繁重的事务都不能使他们的能力停滞不前或是下降吗?凝光城的上主,果然适合做自己的“猎物”呢,尤其,是风扬助贤这般的人物。 “砰砰砰——”火团如雨般密集的攻向同一点,无论风扬如何移动位置,玄火都好像能预测他的动作一样,出击的得心应手。风扬并不想做过多纠缠,他知道,此刻真正应该做的并不是战斗,可敌人根本就不给他弃权的机会。火团没有击中风扬,反而顺着风势点燃了周边的草木,轰得在一瞬之间汪燃成海。这里是棕榈林,小光都的重要绿化地带,如果火势蔓延,势必会牵累百姓,这是任何一个天地盟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风扬长眉深锁,突然在躲过了敌人的一次火团攻击后猛然划出两道闪电,从玄火的左右两边急速劈过,霎时怔得他不知所措。 “他是什么时候……?”居然可以在躲避的同时进行如此迅速的攻击?刚才那两道闪电,绝非等闲之术——看着身边豁裂炸开的两道深渠,玄火确定。那么,风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少年腾空跃起,找了一处最近的楼台之顶站停,冲着渐次扩大的火洋高声呼道:“水遁?瀚海流瀑!”手诀的姿势一停,巨量的水体便从天顶轰然降落,几百条流瀑从四面八方向起火处飞泻,不消十秒,炎热的红色便已被层层阴冷的汪蓝覆盖,甚至,连火水交融时升起的烟尘都没有残留一丝。一切,只因速度太快。 倘若不是拥有惊人的元能量,这个少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造出这样巨量的水,玄火暗笑,原来,自己真的是找对人了,他,到底还要带给自己多少“惊喜”呢:“真不赖,和我打的时候还有心思救火,你就不怕我偷袭你吗?” “如果要偷袭,你就没必要攻击飘钺了不是么?”大火得熄,风扬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纵身从楼顶跃下,重新站定在敌人眼前,气魄坦然:“如果只是单纯的要找我打,恕我不会奉陪。” “然后呢?”这小子看来有后话要说啊,玄火倒是想听听看:“你会和我动手的原因是什么呢?” “只有一个条件,坦白一点的说吧,你和冰影军团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哦?我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哦!”玄火慢慢摇起雪色的折扇,宽大的白袍衣角在冷风的掀荡下猎猎而飞。 “真是没有诚意,我要打了,你又开始撒谎。”风扬并不相信,即使对方真的说了他也要斟酌一番呢。 “呵呵呵,可是,我说的是真的,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对于这类人,风扬再了解不过了,说多了,也只是浪费口舌而已:“那好吧……不过,你没有以后了!因为我今天就要在这里打败你!”来结束雪澈皇城里那场无果的战役吧,风扬,何尝没有这样想过? “你你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芙菱根本就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所以洛紫星涵毫不迟疑的又重复了一遍,说是说了,可是直视芙菱这样的勇气他暂时还没有。许久许久过后,当他回过神来时,芙菱已经离开了这里。 “咦?”洛紫看看完好无损的自己,倍感诧异:“我以为……她会像光子那样揍我一顿呢,或者,更加严重……” 可是,并没有,芙菱只是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一个人静静的走回了宴场,在喧闹和欢腾声中找了一处没人的位置坐下,徐徐的合起了眼。 冷郁的寒风渐渐收拢成一只巨大的漩涡,尚未被烈火烧尽的周边草林险被连根拔起,玄火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稳,只是想不到,这次对手的飓风力竟如此强悍。那个漩涡,仿佛就是一个意欲吸尽一切的黑洞,在风扬的两手中渐然扩大,已经能明显的看到气流的翻旋。 “不行,再这样下去……”非被吹飞不可,玄火当断则断,顺势洒了几缕流火过去,火会顺着风的剧烈摩擦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个风扬只顾要把自己吸近了做近程攻击,完全忘记了术法的原理啊。 可怎么都没想到,风的漩涡在瞬间消失,几缕火到了龙泽的手中就变成了一只手持的火把,玄火侧身一跃,雪白的袖内缓然现出红光,接着,几道夺目的蛇形火焰便游移而出,仿若嬉戏在水中的游龙一般,翘首扭躯,摇姿甩尾,那火焰带着舞动的红色光辉肆意飞扬,随风跳跃着,绚丽非常。 “呵!真是漂亮的术法呢!”风扬只是赞叹一下他术法视觉效果上的优势,全然没有放松对于敌人的戒备,火色游龙逼近自己的前一刻,他又捏出了出人意料的手诀,这一次,只是把刚才的风遁漩涡再次旋转起来而已。 玄火一怔,方知已上了对手的当! 火色游龙被风扬手中的火炬牵引着,逐渐化成一团更大的簇火,玄火咬紧牙试图让“软体火蛇”改变方向,却已经来不及。火焰在风漩的推动下,以超惊人的速度直逼玄火,玄火知道被这么个大家伙碰到的后果,所以干脆往后逃。 “没那么容易哦!” 风扬轻缓的话音让玄火浑身冷汗,自己的后面,居然是一堵高大而厚重的石墙?! “这小子,是算准了这个地点的吗?”想要再逃也来不及了,因为速度上的闪失,导致自己根本无法再去回避这风与火相合而生就的后果—— “果儿啊,你会术法吗?”怎么都找不到玄若,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平时躲他都来不及,怎么这时候又牵挂起来了呢?晃着头把这种奇怪的念头抛出脑外,从容干脆扯过话题,说说自己感兴趣的事。 “虽然不精,但也明白!”丫头回答的够简练。 “那你能教教我吗?” “你让我教你?!这里有这么多厉害的人,为什么非要我教呢?!” 果儿为什么这么欣喜呀,从容只是随便一说。 “不过呐~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啦!啊哈哈哈!” 她叉着腰,站在地上仰头大笑,让从容很是怀疑眼前的跟刚才坐在湖边吹冷风的那个落魄少女是不是同一个人。 “果儿……你不要笑啦,我承认只是随便找话来说,你可以不用在意的……”还是打住好了,从容有很奇妙的预感。 “哦!不!”果儿一把搂住从容的肩膀,超级友好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就凭这点,我教了!” “啊其实,我也不是很爱学习……”从容小声说,在果儿连拥带挤的推扶下出了宴厅。 天顶一轮孤明独辉的月,诶?奇怪,月色竟会如此黯淡,淡到已经看不清远方的夜景。 “嗞啦……嗞啦啦……”黑暗把这堵高大的房壁围拢,它之下,垂首倒着一个红发满头的男子,周身被一股股银蓝色的电流穿梭游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止住。趁对手还没发现自己的样子前,玄火伸手正了正面具,仅仅裸露着的双手和颈下,白净的肌肤早已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焦灼,可他仍然在放声出笑,尽管,声音已经虚弱的低不可闻。 带回去,是风扬对于敌人唯一的处理方式。于是,他慢慢走向那个人。 “刚刚那个风遁术……”玄火开口。 风扬当下止步:“还醒着么?” “你是不是假装停用,实际上,是等我再次把大量的火打过去,你再伺机‘借力打力’的?” “很清楚嘛。”风扬微微颔首:“烈风与高温的火摩擦,生成雷电……” “‘这是元术师世界里的常识’你是要这么说的吧……”被那股巨雷狠厉击中身体的玄火欲起艰难,口下微微喘起粗气,还伴着阵阵难忍的咳嗽:“咳咳……咳咳,还真是吓人呢,你的招式……居然会反过来利用我……咳咳……” “没什么,只不过受了你的启发……”风扬转回身,背对着敌人说道:“刚才,是你先想到这个的吧……” “呵呵……”手指伸入面具之中,拿出时已沾染上鲜红的液体:“但这并不代表,我输给了你……” “首先呢,你要知道……”果儿喋喋不休,把紫韵已经告诉过从容一遍的术法界常识说了一通,真怀疑他们是不是一个老师教的,讲出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 “再有,就是关于具体的属性问题啦,你知道的嘛,人与生俱来的自然属性只有四种,就是‘风雷山泽’,这四种属性还可以进行‘剖离’,通过剖离还可以得到‘水’或是‘火’这两种属性,再接下来的剖离就能生成最终极的属性,‘天’与‘地’,以上八种属性是元术师最惯用的‘八大自然属性’,一个术师的成长过程是由‘修炼自身的单一属性——剖离——再修炼新生属性’如此循环得来的,每一次的剖离都会有所不同,越是到后面就越困难,你明白了吗?” 说的很明白,可从容还在比划着,好像要琢磨出一个公式来。果儿看罢微笑,蹲在地上,借着灯光用白蜡笔在砖瓦地上写出一个又一个的元能属性来,这样一来,可就明了多了。 1 {雷} → {风}火 2↓↓3 水地 4 (雷)(水)→空 (火) 1 {风} → {雷}水 2↓↓3 火空 4 (风)(火)→地 (水) 1 {山} → {泽}火 2↓↓3 水地 4 (山)(水)→空 (火) 1 {泽} → {山}水 2↓↓3 火空 4 (泽)(火)→地 (水) “因为‘天’属性生成的术法一般人们都叫它‘空遁’,所以‘空’就是‘天’了,你看,按照序号,每一次的剖离都会得到更新的属性,这是自身无法具备的,只能靠修炼,越到后面,剖离的难度就越大。初始的两组属性又都是相生相克的,加上阴阳两极的代表‘水’跟‘火’,便可开据阴阳之分,生成不同的两极属性,仔细看这个图,其实会发现很多规律的是不是?” “你是说按照‘天火雷山为阳,地水风泽为阴’这样的规律来看吗?” “没错啊!”果儿笑得可开朗了,八成误以为从容是那种一点即通的类型。 “可是,剖离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就拿拥有风属性的人来说吧,他们进行剖离最终的结果就是得到了另两种‘雷’还有‘水’的属性,这样,不就可以多使用两种属性的术法了吗?而且,还可以让这三种属性相互间两两结合,生出更新的属性,像‘风’和‘水’相结合,就是‘冰’了。想要得到最终极的‘空’‘地’双纯元能属性,也要经过这条路呢!” “术师也是分等级的,也就是说,越是能够通过剖离得到后面的属性,级别也就越高了?” “没错!还来看这张图,1表示的是从‘初学者’向‘初级术师’进阶的过程,2则是‘初级术师’向‘中级术师’去进阶,3呢,是‘中级术师’向‘高级术师’,到了4,就是‘高级术师’朝‘顶级术师’的进阶过程了。” “可是我听说,光和暗是心灵术法,那要怎么打败敌人呢?” “想要进行物理攻击,就必须在使用光或暗的同时一并将水、火融入,有一句口诀‘月冷生水,水极为暗;日炎出火,火极为光’,讲的就是火属光,水属暗,只有结合起来才能造成硬伤……”话说到这,口干舌燥的果儿便回宴厅取果汁去了。 紧了紧披在身后的外衣,夜下风寒,让从容不得不想,自从来到光之国所经历的这一切,真的是她当初所期盼的那样吗?也或许,那个曾经,自己根本就未期待过什么。 术师可以拥有过人的力量和能力,却永远无法摆脱他们只是“两系”之一的拥有者,“风雷系”的人永远无法得到“山泽”两性,而“山泽系”也永远别想掌握“风雷”双质,这就像亘古不变的定理一般。 那么,玄火属于哪一系呢?风扬定眼望向渐渐起身的敌者,知道,他又要动手了。 “不用揣测我的所想,因为你是看不穿的……”雪白的衣衫随风曼然翩动,玄火直立于一截柱碑之上,完全没有伤痛的样子,反之,还异常冷静,他仿若一个贵族家的翩翩公子,即使是用武力这样的手段,也绝无失风度。这与天地盟的大将倒是异曲同工了。 脚下毫无来由的一阵松软,风扬的目光登时一紧:“来了么?”他已经做好了完全之策对付这个火焰的操纵者,真是个狡诈的人啊,一直用火,让自己根本无法猜测他是属于哪一系的,万一是完全无关的“山泽系”又该怎么办? “实话跟你说好了……”踩在愈发细软的土壤上,玄火仍旧镇定如常:“虽然你很厉害,不过还是太嫩了……未成年的小子!”在岁近三十的人眼里,这个刚好十八岁的少年仍属于不谙世事的幼齿。 “没关系!大家都说我长得成熟!看起来怎么也有二十多了吧!玄火大哥!”风扬扬唇一笑,依旧云淡风清。 脚下的虚软突然变成泥泞不堪的沼泽,这才是你的目的吗?玄火,原来真的是泽系术师!风扬抬手欲施,不想正中敌人下怀——抬手的那一刻,玄火瞄准风扬的脚下连发数火,红光很快将少年吞没,隐隐看到渐次坚硬的东西…… “真正可怕的现在才开始哦!”玄火不知道风扬要施展什么招式,但他有十足的信心赢过这一仗……胸中一阵疼痛,刚刚的猛雷袭击几乎把自己打得遍体鳞伤,所以这次! 一向冷静的风扬却忽然眼色骤变,双脚?居然没办法移动?借着微薄的月光,风扬才看清,自己已经被困足在重重的土堆中,土本稀松,可是加上敌人的元能摄入就坚如磐石了。 “土遁?烈砂吼!”土遁手诀一出,云海深处猛然泻下一片污浊的东西,沙土弥和,硬如钢铁。 “扑啦啦……轰——”沙雨过后,便是几声重重的沉响,天地随之摇晃,高空的阻力加上土沙的重量,这沉狠的一击可想而知! 剧烈摇动中,飘钺渐渐睁开了眼…… Chapter 0111 “风火生雷,可是泽火也生山呐……”对着一座高高磊起的土山,玄火面无表情的开了句玩笑。转身,正欲除掉面具离去…… “啊,‘山为土,地为石’,我当然知道啊……” “!” “所以,你这次的土真的好硬呢……”乱土堆下隐隐发出一丝银蓝色的光亮。 笑容从嘴角褪去,玄火竟然无法开心起来?敌人强悍至此,就只有彻底的抹杀才能告慰自己了:“居然还活着?” “我可不能死呢……”坚硬的土砖被切了道大大的口子,先是一只手,接着是半个身体,直到他把整个身子加头探到外面才看清楚,这个风衣损去一半、浑身衣衫残缺的少年,已经满是鲜血。尤其从额上一路流到肩胛的红液,更是涔涔不止。 “已经体无完肤的你还能做什么呢?我可对重伤的对手没有兴趣哦,咳咳……” “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风姿俊伟的少年微微扯唇出笑,尽管狼狈,也依然洒若春风:“我不喜欢战斗,也不代表我要输给自己的敌人……” “是吗?”玄火美眸微合,淡笑出:“可是你还有一点猜错了。” “是什么呢?” “我的本来属性……不是泽,而是山哦!” 无法去想,在这个时候敌人竟还有力气出动这么大的阵势,足足多出刚才五倍的土块瞬间降临,风扬一手捂住被血遮染到的右眼,一边抬手挥去。 “轰——”土山刹那间朝四周爆然碎倒,噼噼啦啦又是一阵沙尘。 待尘埃落定,玄火已经被一圈亮丽的蓝色电流包裹,身后的风扬沉沉出声:“……雷霆之壁,你已经被我困住了,玄火,投降吧!”大将的眼里焕出不可抗拒的威严,这是从这位和蔼可亲的少年眼里,很少见到的凌厉。 玄火处于一只四壁相连的雷电牢笼里,头顶的那方天空也很快被刺眼的蓝光淹没,这小子,是要生擒自己吗? 重雾之下,独辉的月也被掩盖了光芒,一时间,世界被浓墨泼中了一般,事物难睹。 不相上下的对手之间的较量总是出人意料的,当然,这也和等级有关。经过几次交手,风扬大概测出了他的术法级别,起码,是高级以上的术师啊!收拢雷霆,本以为玄火必难逃此劫,然而,风扬再一次失算。那个玄火居然用“泽遁”术从雷霆束缚里逃了出去?! 四下寻人的工夫,玄火狡黠的笑声突然响彻耳畔:“哈哈哈,你在看哪里呀?” 轰!他周身发出爆烈而强大的火色焰流,远远看去,就如一只即将展翅而翔的巨大火鸟,那种炽热与火灼足以把一切吞噬殆尽!伴随着一声微怒的吼叫,“火鸟”展翅而翔,直扑风扬龙泽! 龙泽微微阖目,没办法了,最后一招! 神无月曾经的家族秘地上,乌黑林立着的高大建筑在金色光芒的点缀下,盎然生辉,助贤手中的金色宝剑,仿佛可以斩裂这里的一切黑暗。 然而,光芒再抢眼似乎也起不了制敌的作用,冷漠的少年加深了眉头的锁度:“为什么光剑对黑暗术法起不了作用?这不可能……” “你们天地盟的,还真是残酷到可以的团体呢!先是把柳言飘钺赶出来,接着又杀死棠烟……如果说他们和冰影军团有关系才使得你们萌生敌意,那么静然呢?”佐俊一吼,登时目眦欲裂:“为什么连她都要死不瞑目的毁在你们的手里!你说啊!” 锏速若电,一时间刺得助贤有些应接不暇,只好飞退着跳到了天台之顶,佐俊仰头,一个飞身追跃上来,锏尖直冲助贤:“尤其是你!” 加布罗揉着酸疼的额头睁眼,朦胧中看见了对峙着的两位拼杀者,索骥跟着醒来,突然和哥哥异口同声道:“那不是?!” 锏身连同手柄长一米有余,绘纹乃一条极速穿梭中的银色游龙,周身衍光,遍体灰亮。 “天罡锏,龙啼家族的传世之宝,怎么会在他的手里?” 自从十七年前龙啼、凤吟、神无月在天琴的策划下分崩离析,这三族的族人就被冲散到术法界的各个角落,其中,光、月双国占据最多。而这天罡锏,也正是龙啼一族世代的传家宝。 光剑的力量始终无法攻破天罡的黑火,难道说?……寒冷的气流从额前滑过,让他茅塞顿开:“我知道了!”助贤一副侦破隐秘的释然,动作也随即跟上了佐俊的节奏。 佐俊见此,发射出更加浓密的黑色火球,光剑拼力阻挡,一瞬间光耀飞腾,让人眼花缭乱。继续这样纠缠毫无意义,至今为止的战斗都是有理可循,然而这次又算什么?不管他为什么说起静然的事,助贤已不打算再耗下去。可这龙啼佐俊丝毫不给对手空闲之机,抬手,锏又欲落。 “嘶……”仅存的光度映出一根细若蚕丝的金线,一端绑上佐俊持锏的右腕,天罡瞬息脱手。 佐俊微惊,随即又得逞的笑了起来:“自作聪明的小子!”左手突得向上翻折,发出“咔咔”的机械动声,断截处在手腕,有一个圆圆的空洞,霍地,数百只黑色的飞针脱体而出。 助贤一手光剑,另一只手戴上了光之刃进行防御,并念出一句口诀:“金丝捆仙之术!” 这样,龙啼佐俊的两只手就都被捆住了,即使他再得意,也没有察觉出,助贤的捆仙之丝已将手腕断截处丝织般的包裹。 “少主!您没事吧!” 龙啼兄弟起身喊道,准备飞上去助上司一臂之力,却听助贤冷声令道:“别插手!” “哈哈哈哈!”已经受制于人的佐俊发出更加狂妄的笑声:“你们几个一起上!我也乐于奉陪!哈哈哈哈!” 少主目光骤凛,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就在下一刻,助贤才了解龙啼佐俊镇定自若的真实原因。本以为躲过黑火,就不会有其他的问题了,谁知身后突然蹿起数百枚黑色焰体,急速朝助贤突来。 “少主小心!” 龙啼兄弟的喊声还没有火焰之速的一半快,转眼已被助贤挡在剑上,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些黑火竟源源不断的从地上蹿起来朝少年的身下攻击,助贤回神一想,突又恍悟:“难道是刚才锏里发出的黑火并没有全数攻向我?而是留在地上待机、伺机东山再起?!” “哈哈哈!已经猜到了吗?没错,就是那样!看你紧张的样子我就知道了!那么,老实告诉我,静然的死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 “……”助贤不语,冷冷的看着他。 这使得龙啼佐俊更加恼火:“混小子!我在问你话呢!你要逃避问题到什么时候!” “我不回答是因为……”没有丝毫改变的神情,依然是静然眼里的那个少年:“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所以不需要向你汇报……” 巨量火海扑至三米前处,突然随着一阵爆破声以及刺眼的金光扭转了方向,面具后的那副表情前所未有的惊恐,又是一瞬间,整副身躯被这股可怕而强烈的火焰重重吞没,这一次的反击,居然超越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不多时,一袭妙影迅疾而出,逃离了炽热的火圈,怎么也想不到,风扬居然朝自己来了一招“熔遁”,油遇到火,只会更助其燃。白色的衣袍和面具都被烈火所燃,为了不伤及自己,玄火只好金蝉脱壳将它们褪下身来。油融于火,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刺眼夺目的光辉,而玄火,已经安然的站在了危险的另一边,闻着刺鼻的焦油味。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下身是术师们惯穿的贴身长裤,显然可见那健硕威猛的身材,只是背对着人,看不清面容。 可风扬,已经猜了七八分出来。因为,那长及腰部的火色卷发,是如此熟悉。 “又中了你的计呢,风扬……”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心智与力量,玄若真火转过头来,微微笑看他所欣赏的对手。 风扬当然没有觉得惊讶,其实他的招式和动作,声音及头发早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只是越是这样,风扬就越发觉得不妙——玄若真火的出现,不就意味着天地盟与御政宫的斗争只会更加激烈么?要如何处理,才能万无一失? 在御政宫,玄若真火所负责的也正是风扬龙泽在天地盟所负责的那些项工作,只不过,一个是实质上的操权者,一个,只是名义上的顾问罢了。今天的这场战斗,能更加深刻的认识这个神秘的男人吗?为了大局,风扬不得不这样思考。可是玄若真火却并没打算给他机会,不如说,是他自身所受到的创伤已经大大超出自己的预料了,没有任何预兆的,玄若真火突然如蹿离的流火般消失在这里,风扬面色一肃,起步追上。 半路,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看着空中突降的豆大雨滴,风扬瞠大眼睛,呆呆自问:“居然是空遁?!”早在刚才他就应该想到,那家伙已经可以使用“空”“地”级别的术法了! “……为了消除巨量火元能残留的气息,甚至用水遁之雨混淆了自己的气味,以阻挠追击,玄若真火这家伙,可以同时使用两种属性的遁术吗?”越想就越觉得震惊,尤其是空遁,那可是十三队长或晴尊大人才会拥有的超强能力啊! “那么,如果他用全力施空或地遁的话,我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当风扬意识到这一惊人的事实后,竟没来由的握紧了拳,斗志,仿佛在不经意间悄悄注满了灵魂。 静然入葬的第二天,天忍宫里依然维持着往常的宁寂与肃默。 光子走进来,习惯了不向人打招呼的她直截了当的把话题展开:“喂,有一件事,是你必须了解的。” “什么?”习惯了不对来人进行目光直视的助贤仍然坐在桌前,头也不抬的看着文件。 “你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静然她很喜欢你?” “又来了,我记得你不是那种每天把这些事情挂在嘴边的人吧,如果不是,你就真的很无聊。” 助贤的冷漠是出了名的,与他自幼便相识的相夫光子当然了解,可也正因为这样,光子才格外替静然不值!她冲冲的走上去,一把夺下助贤手中的册子,啪的拍在了桌子上,道:“静然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冷血动物?即使你不接受,也不能对她的感情视若无睹吧!你可知道?她为了替你报仇,不惜用‘魂烬’那样比伤命更严重的术法!虽然,她做的这一切并不全是为了你,可是你在她心里的份量却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你不该知道这一切吗?!” 助贤沉默,微低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过了很久才缓缓问:“……那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止我,现在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也包括你……我真替她觉得伤心,你像我们一样,为她送了最后一程,可你能给她的,就真的仅仅如此吗?”少女眼里含泪,微微的啜泣声已经将她的刚强化作了柔软,就像……那个静然的温柔。 “那你们还想我怎样?” 助贤的问话使光子一愣,随后少女脸上泛起自责的嘲讽之态:“我真傻,居然跑到这里来跟你这个无情的混蛋讲感情……我真是太傻了……” 光子没有生气,似乎对他已经丧失了某种希望。然而,她并没有看到,其实从静然的墓碑前离开的那批人里,并不包括助贤,他只是,在众人离去后把刚刚在郊外采到的野花偷偷的放在了那些马蹄莲和□□的旁边,并久久的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 五月郊外的白色小花,开得格外好呢,虽然素朴的没有任何特色,却是那样的使人心安,让人怜惜…… 往事,不论多久,只要留存在心间就仍如昨日才发生一般明晰。 佐俊伺机挣脱束缚,被感情捆住手脚的人,就是这么容易露出破绽,瞬间秒移到了银发少年的身后,当胸狠狠就是一锏!助贤微愕,继而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佐俊见罢,才知着了他的道,是实体□□术。利用□□引开敌人的注意,真正的助贤趁这空当挥剑斩了过去,剑一入体,也当即散了人型。两团烟雾弥留不散,片刻后消失……伫立在天台两端的少年对视凝望。 “呵……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佐俊把锏移回右手,用衣袖遮住了左臂的空洞。 “把自己的左手臂改造成傀儡模式,为了强大连这种自残的方式也要用吗?”助贤光剑一横,凛色道。 “用不着你管!”佐俊把锏一甩,挥出沉沉的钝戈声:“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没资格说我!” “是吗?那我就让你知道一下好了……”助贤停止了后话,仍然用光剑劈出的光斩对付龙啼。 佐俊笑而生愤:“喂!只会用光吗?你这小子!” 别说在他面前了,与敌人的较量,助贤一向是用光系术法来解决的,单凭如此仍旧百战不殆,当今术法界,或许不知天地盟的许多人,可是“夜叉皇”之号却名冠六合。 光能属性,一向是黑暗术法的克星,可如今光剑发出的极量光斩却无法伤及黑火分毫,看来的确如此。助贤心下一笑,继续引诱佐俊朝自己发出更多的黑色火焰,避而不接。 “想耍什么花样吗?没那么容易!”佐俊一怒,干脆把锏横在身前,让锏刃发火,横扫眼前。一排浓黑的巨浪滚滚涌来,已经封死了助贤的所有退路,佐俊得意的笑起:“真的就只会用光啊!哈哈,你这个光之国的军事统领看来只是浪得虚名啊!”这下子,你死定了! 忽而,一道波光横贯而悬,汪成一面水体镜面后很快收拢成团,伴随着阵阵阴冷刺骨的冰风,黑火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被水影模糊了视线的佐俊只听得一声低唤:“水遁·风阴水极!” Chapter 0112 排山而来的巨浪黑火涌到那面悬挂而起的水镜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腐蚀一般的浓烟滚滚冒出,助贤双臂一振,黑火之力连同水镜便一同朝佐俊涌去,身后不足十米便是树林,去那边躲躲吧……刚想到这,黑火便不识主人般猛扑回来,然后,便是那汪意义不明的水镜! “轰————”爆炸,意料之中。 浑身的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只觉得通体的血液全部涌出,就要这样丧命了吗?佐俊,似乎已没了思考的力气,仅存的一丝精力也消耗在对助贤反击的诧异上:“你……到底是怎么?……” “你的锏所发出的黑火,在我当时看来的确像极了黑暗术法,可是,我的光剑在触碰到那些黑火时并没有异常的反应,而且,这似乎对你也不起效用……所以我才肯定,那些黑火不过是一些极高温的火焰,并不是我的‘光’足以解决的……” “然后呢?你刚才用的到底是什么?”通常被爆炸伤及,不过是呼吸或部分皮肤受损而已,像这一次的快要把内脏全部炸碎的震荡,佐俊有生以来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你既然用极高温的火,那么相对的,就只有用极低温的水才能对付,水火本就不容,加上温度的两个极端,以及这水里本就含有的液氮,碰撞在一起产生的剧烈性爆炸……现在你的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对于敌人的冷酷一直被助贤视作理所应当。 “温度极低的水吗?怎么可能?万一使用不慎,结了冰怎么办?” “风阴水极可是我花了不少心思练就的术,怎么也不会失败到让它结冰……”光剑消失在手里,除了光刃,他的一切武器均由自己的元能创造。当初在冰雪寒潭忍受那里的极寒之苦才练成了这么一招,“任何胜利都没有白白得来的”,这是英离老师的教诲,从那时起,便成为了助贤心底最坚信的理念。 液氮的存在远超佐俊的意料,黑火与极寒水体的碰撞,使两种物质顷刻间消融殆尽,残余的,不过是滋生的浓烟以及一副残破不全的身体…… 定眼望去,佐俊此刻的模样令人惊悚。傀儡左臂不知被爆炸气流冲去了哪里,上身的衣装被狠狠炸开,几块血肉模糊的坑痕纵横身间,头发披散在脸的前面,若非他强使自己抬起头注视敌人,助贤还看不到他的脸已经伤成了那个样子,唯有一双英气逼人的寒目刚烈依然:“我……不会输……”身体被烧灼的没了知觉,甚至连口里不停喷流着鲜血都浑然不晓。 助贤以为他是垂死挣扎,不想登时眼前竟是一黑,接着,那虚弱而冷沉的声音低低笑起:“嘿嘿……既然你这么期待我用黑暗术法,那么就好好享受一下吧!呃……” “黑暗幻术吗?”助贤右脚一顿,慢慢合上眼睛…… 不多时,佐俊突然间瞠起双目,眼前的一片白光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应该是黑暗的颜色才对! “光剑·千元斩!” 助贤竟用光系的幻术将佐俊的黑暗幻法反制,并一剑光劈在了他的身上,霍地,整副残破的身躯被巨能掀飞,摔撞在天台之下更远的石壁上…… 助贤回身,正欲离去,敌人那个样子,八成活不了了。 “给我等一下……” 稍出意料之外,助贤回首,并没有看到佐俊人影。 “欻……”锏刃破体入躯,微寒的疼痛很快警示起助贤,那个佐俊并没这么容易倒下。 转眼间,那个垂死的男人竟然秒移到了身后,并毫无预兆的送还给自己一锏,温热的血顺着腹部下淌,疼痛继而蔓延开来。 佐俊把锏刺得更深一些,见少年仍不声不言,便把嘴唇凑近了些,在助贤的后脑边轻轻说出:“战斗还没结束,你这混小子,是要去哪啊?” 说不出的惊愕,从助贤的瞳仁里尽数散发,这个男人是何等的毅力?换做常人这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吧,这就是……冰影军团团长级的实力吗?助贤捂住受伤的部位,出其不意的瞬身移走。 “哦?是瞬间转移术吗?很厉害哦……不过。”远处的声音刹那间出现在耳畔,接着又是一锏:“不过,你不知道我还有个称号吗?” “瞬神……么?”能把“瞬之术”使用的出神入化,超越了雷电、接近于光的速度,龙啼佐俊可是术法界内闻名遐迩的“瞬术之神”。 助贤怎会不知,可单就速度,自己就输上了好几分!导致在接下来的“秒移作战”中,龙啼佐俊总能以过人的速度赶到助贤的身前,并狠狠给其一击!几战下来,遍体鳞伤的就不止佐俊一个了。 “轰——!轰——!”一声声的重响反复,一遍遍的把开天破地般的力量撞在凝光城看不见的结界上。七武士的凤吟奕使尽了一切力气用两枚月石进行锥打,都没能使结界撼动分毫,她是术法界中有名的女剑手,也是力盖群雄的大力士,瑶影扇二人见此,只好宣布放弃。要不是光之国现在查得这么严,他们一定还可以带更多的高手进来,根本不用和那个没用的玄若启泰结盟。 “都别懊恼了……”蒙面男子摆出副轻轻松松的样子。 “七武士只来了六个,现在还有两个下落不明!你让我们怎么不懊恼?况且这圣母给的双月石根本就不起作用啊!”奕很现实的懊恼起来。 “呵呵……”瞅了一眼她们各自的神态,蒙面男子含笑说:“那要怎么办?……最好的方法是能够直接进入,可是想要进入凝光城,除了提前向光之心申请指纹和血液的审核标准外,就是让有能力打开结界的天地盟人给这个束缚打开一小部分,供人进入,我们总不能请他们开门引路吧!” “连用双月石结合的术法之力都没法子动摇一分,看来这结界果然不是吹的……”蒙面女人起身,掸了掸五尺长的火鞭。 “那是因为,月石只对一般的光能结界起作用,光之结界是特别的存在……话说回来,你不是应该比我们更了解吗?” 男子用话捅她,惹来一阵喧骂:“闭上你的臭嘴!奶奶我今天不爽的很!这就要去找人出气了!不想死的通通让路!” “哦呀哦呀,连同伴都被这么说呀……”男子耸耸肩,又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那拿鞭的女人终没有理他,转身便消失。 “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扇拿着两枚石头,不知所措,觉得没有比这种事更让人苦手的了,要战可以拼死取胜,要夺也可以全力以赴直至得手,可是,攻不破凝光的结界就注定无法获取里面的“猎物”,究竟该怎么办? 关键时刻,那个轻松悠然的男子才说了一句让人觉悟的话:“钥匙嘛……不一定就在凝光城里,我们可以先从其他地方下手……” 暗气萦绕,为了不使周边的百姓发现自己,他们始终让身形隐藏在黑色的空气里,如同夜的化身。 或许是出于对对手的尊敬,也或许,他们是不甘心倒在敌人之前。助贤和龙啼佐俊的战斗继续上演!由于身负重创,二人均没了释放元能的力气,反而,肉搏战倒是打得旗鼓相当,如常威猛!天罡锏vs光之剑,纵扫横劈的武器之芒贯穿天地,就算让身体的疼痛更深一步也毫不退让,两个少年,忍受着非人的折磨拼死对抗彼此的攻击。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你的伤不比我轻啊!”佐俊咬住牙说,刚才的那几锏,不乏往要害处的攻击啊! 助贤冷而不答,眼里的坚定和强悍却把那样的心意表露无遗——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剑锏相撞,力量与气势的拼搏。然而,往往气势中占了上风的人却更容易在力量上失去优势,助贤用光之元能竭尽全力凝结出的实体剑刃徐徐的软了下去,天罡锏伺机更进一步,加深了割杀的力道! “破神之御!” 终于,在龙啼佐俊划破苍穹的一声震吼中,助贤的光之剑顷刻粉碎,化成一汪金色的粉末曼然坠落,已毫无阻碍的天罡锏便毫不容情的割向了少年的头颅! 赤魇捂住发热的额头,低下身去。 “你还好吧?”千刺看他这个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上次被雷默伤过,你的‘蝠印’就一直没消,实在不该在这时候跟着回来……” “啰嗦……”赤魇打断他的话,强使自己直起身子,粗声道:“身为天地盟的一员,连这点痛楚都忍耐不了,还有什么资格留下来……” “可是,你不是没法在夜里用术法吗?”真不知道千刺懂不懂得把握时机说话,总是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赤魇反倒没去在意,直截了当的说:“没办法也要想办法,总不能便宜了那些捣乱的混蛋!……现在碧姐还下落不明,不能再让任何人出事了!千刺……我已经把城内的副使都聚集到一起,现在差不多已经到御政宫了……我们,也跟上去吧!” “好!”好没正形的千刺终于摆正了脸孔,虽然赤魇这么说,但自己也了解兄弟的脾气,该怎么做,心中便有了大概。 护光北门四敞,一批批赶来援助的术师护卫络绎倒下,当到达的时候,已经没有通行的路了。 “看来这次的敌人非同小……” 所语未毕,四方八面突而射来千斩扇刃,千刺本能的躲闪过去,一连接住了几把飞刃的赤魇还是伤到了手臂。 穿着医师服的女子飞身出现,一挥衣袖,百把扇形刀刃便雨般袭来,夜色微薄,那灼眼的银光就如急速飞跃的荧光蝴蝶,夺目又绚烂。然而,越是漂亮的术,有的时候危险性也就越大,锋利的尖刃划破肌肤,把一滴滴红色的血烙印在银蝶的身上,腥气弥漫。 “千刺!你快进去!这交给我!” “那怎么行!你现在……” “快去!虽然这样,可我终究是赤火霸王,总不会任人宰割!”赤发少年目色如刀,锐利得引人发憷。 “好,我知道了,你要小心!”再呆下去,赤魇只会觉得自己是在同情他,能够给予的帮助,难道仅仅是那份自尊吗?千刺犹豫着,终究还是依照赤魇的话动身前往。 光剑粉碎,已没有对抗之器的助贤直接迎来了天罡锏的一击! “赢了!”佐俊禁不住喜悦,脱口呼出。 然就在锏刃刚刚接近助贤的时候,兵器突然自行掉转了方向,任佐俊如何操控都不听使唤,终于,扑通落地。大惊失色的佐俊拾起宝锏,却发现这兵刃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指挥自如了,在手中乱舞起来:“可恶!又犯老毛病了吧!”佐俊气从中来,偏要和天罡锏较劲,用双手不停的摆弄着突然间大发狂性的武器。 龙啼兄弟见状,皆诧异不已,他们走到助贤身边,问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的锏好像不受控制了?” “天罡锏本是正气之物,他却一直想用它修炼黑暗术法,虽然那些黑色的火并不属暗,但锏自身已经萌生了反逆意识,才会不受控制。” “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龙啼家族的天罡锏,与天魔教的鬼冥剑是天敌,因为是一光一暗的代表,所以,融入了人的信念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的没错。”少言少语的索骥对哥哥的解释认同道。 被自己的兵器拒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继续打下去,自己一定会丧命于此!佐俊想着,终于做出了逃跑的决定——毕竟,这里是助贤的地盘,万一来了援军可就了不得了,逐渐使自己的杀气消失,天罡锏也随即安静下来,被佐俊硬硬的塞回到鞘里,转身,化成一汪黑烟消失。 助贤欲追,却觉得头中一震,眼见的一切更模糊了。 “少主!”幸亏身侧的黑白双煞及时将人扶住。 “没……没事……” “少主?” “哥,送少主先回去!”索骥当机立断。 “可是,敌人怎么办?” “你送他回去,我来追!” “连少主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要怎么对抗?” “放心,我自有办法!” 阴风怒号,浊云排空,一片灰得发白的杉树林里,飘起了细细的冷雨,一点一滴打在佐俊伤痕累累的身躯上,将灼热的痛楚渐渐冻僵,麻痹。 几年前,从姑母的手里得到了天罡锏,还兴冲冲的用它来修炼黑暗术法,可是无论怎样努力,就是无法使那股黑暗的气与锏身融合,对敌时非但不会帮助自己,还常常往后扯腿,越发不解的佐俊逐渐失去耐性,开始用他强大的力量逼迫天罡锏接受那种黑暗之气,终有一回,在一个月色阴霾的夜,天罡锏发怒突然,冷不防将自己的左臂砍了下来,为了便于战斗,佐俊请了天魔教最强的傀儡制作师为自己装上了一条可以当作武器来用的假臂…… 回忆,只能使伤口的痛更入心底,因为,比这还要痛的,是母亲,不,是姑母临终前的那番话…… “我不是你的妈妈,我骗了你,其实你的父亲是龙啼轩昊,是我的弟弟,你的妹妹也死在天地盟的手里,所以,你要替你的妹妹报仇!也要替姑姑报仇!知道吗?” 没有任何的预料,姑母就这样体无完肤的死在了月之国的皇城内殿里,刚刚宣布了新任的国主,还把重任托付在自己身上,怎么就突然? 意识随着痛苦的记忆模糊,逐渐似烟般消散……迷茫中,一双金色的布靴悄然接近。 Chapter 0113 芙菱呆呆的样子就这么持续着,无论其他人用什么办法引诱她,就是不起作用。 “芙菱!你看!这是嫩柳牛排诶!本来给以悠准备的,不过她不爱吃,给你了哈!怎么样,很香吧!海蓁子想吃都不给她呢!” 海蓁子听了一愣,随即无奈的敲了敲途倩儿的肩,我哪有想吃,想吃的人是你吧。 “啊!芙菱还有这个!水国王子送给以悠的礼物,让我偷来了!是罗非最新的作品哦!可以不断放出烟火的持久型焰棒!给你!笑一笑嘛!”木茉也跟着哄起来。 “诶,你到底怎么了?现在大姐还没找到,你可不能出事,不要吓我们啊!”光子还是正视了这个问题,根本,哄是不起作用的嘛! “是啊,芙菱,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说啊!”木茉蹲下身,两只手放在芙菱的膝盖上,轻轻的说。 “芙菱,你是不是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海蓁子也蹲了下去,继而觉得这样容易走光,便又起了身。 “……”两只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毫无表态,这也太吓人了!往日的那个芙菱难道被转了魂? “呀!你们干什么呢!快过来和我们玩游戏!”梅影带着探樱和软素嘁嘁喳喳嚷了过来。 “来的正好,梅影!交给你了!”途倩儿义正言辞的吩咐:“你的少主神情呆滞,思维木然,想办法让她恢复正常……我快受不了了啦!”途倩儿大抽一气,然后用力的搏浪着脑袋,要把奇怪的思绪丢出去似的。 “包在我身上!”梅影撸胳膊挽袖子,打算把直属上司胖揍一顿。 看这架势其他人不拦怎么行:“梅影啊!有话好好说!芙菱虽然平时爱胡闹,让你受了不少罪,不过还是很疼你的,你可不能下杀手啊!” “探樱,你这是在火上浇油吗?”光子一个拉把副使扯到了身后,亲自对梅影说:“一会打的时候下手轻点。” “砰!”众人倒地。 “到底该怎么办啊?” “要找到解决的办法,就要先知道原因,你们谁看到,进来之前芙菱是和谁在一起的?” 木茉想了想,突然叫起来:“对了!刚才苍棱说她和洛紫星涵在一起来着!” “是啊,他是这么说的。”老实的化羽也想起来了。 “那就是了,马上找人来问问吧,光子……”宁日潇朝她示意,人是你引进城的,就该你来负责。 光子叹了叹气,转身险些撞在洛紫星涵的脑门上:“嗨!你们在群聚吗?”洛紫笑眯眯的挥着手,继而引来一发不可收拾的重重“杀气”。 都说女人不好惹,尤其是天地盟的女子。途倩儿扯出软千丝、木茉待发梅花镖、光子意出怪力拳,就连探樱都拿好了两个大馍馍准备丢过去。(话说回来,在这样的高级舞会上怎么会有馍馍?) “说!你对芙菱做了什么?!” 紫发男孩吓得两腿直抖:“我、我胆子小,你们不要吓我啊!” “你胆子小?小到当了天魔教的第三战神?小到吓得我们芙菱不省人事吗?”途倩儿借机发飙。 “他是第三战神?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芙菱少主只是吓傻了,没不省人事呀!”探樱好不明白呢,倩儿城主的话有些与情况不符吧。 倩儿怨念的望了她一眼,无奈而颤抖的说:“我夸张一点不行哦!还有,他真是第三战神啦!” “你到底说了什么?!”光子欲飙后揍人。 “啊啊啊!”芙菱捂住两耳,看到洛紫星涵时竟是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 大家都被她这一嗓子吼住了,继而喜笑开颜:“你醒了?!” “啊啊啊——!”芙菱只是叫,只要看一眼洛紫就大叫一声,引得宴厅内霎时间一片安静。 “芙菱……不要叫啦,太引人注目不好啊!”木茉小声的提醒她,表情紧张。 “你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光子终于忍耐不住抓起男孩的衣领,准备把他丢飞。 “啊……我说我说!但你不要生气好吗?我跟她说……我要她做我的女朋友!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大家异口同问。 “是啊!” “哦!”众人一同松气,接着又一道惊呼起来:“你说你要她做你女朋友?!” 场内,再次宁静了…… 木茉都快把手摇断了,不停的放在嘴前做扇闭的动作:“小、小点声啦!” “洛紫星涵,你说的……是真的吗?”众人的敌意褪去,包括光子,都很期待这小子接下来的表示。 “当然是假的啦!”洛紫摆摆头,一脸冤枉:“是她哥哥莫名其妙的把她拉到我那里,说什么要我帮忙绊住她,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所以我就想……用他之前教我对付女孩子的那个方法呀!” “你和也俊……这两个混蛋!”光子三人一同吼出来,接着把人按到沙发上海扁。 “啊!是纳连也俊教我的!为什么只打我一个人啊!” “因为只有你在这!代他受过吧!”几个女孩群殴一个男孩,看的大家都忍俊不禁。 众人嬉闹时,唯独宁日潇目色若炬。 “宁日潇,怎么了?一脸严肃的?” 化羽安慰式的口气总是能让人心安,可宁日潇的眉头却越锁越紧,终于,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快步离开了宴厅。 “以悠,你在这里……” 一间面积大约在二百平方米的圆形大屋,环壁水晶横铺,穹顶由偏蓝色焕彩琉璃砖所砌,晶莹通透,并又散发出毫不刺眼的柔光。与地灯之光一照,交相映出波纹缕缕、水光弋弋,如同置身在水底世界一般,这里是风摩府最机密的要段,在此议事,绝难于外人窥知。 “什么事?” “我不管你要把碧姐的事隐瞒到什么时候,但是现在,请让我们马上回到国都……” “发生什么事了?”自从宣布了放弃风摩家的继承权,以悠就一直陪在父母的身边,虽非亲生,可是夫妇二人却一直将自己视若己出,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以悠又何尝忍心? “国都那边虽然还没传来消息,可是,一定出大事了!” 宁日潇把种种可疑之迹指出,也蹙紧了以悠的一双黛眉:“如果真的出了事,是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消息的,毕竟我们的消息网非同一般,一定是风扬他们刻意封锁了讯息,宁日潇,马上联络所有天地盟人!要他们到这‘波斓苑’来!我要召开临时会议!” “知道!” “感觉怎么样啊?我的扇刀虽然不会致命,可是终究也会把你切成一片一片的……赤火霸王,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不还手呢?!”说着,医师服的女子又挥起衣袖,连带来几十片坚若寒铁、薄如蝉翼的刀刃。 赤魇只身闪躲,不用任何术法进行掩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转眼,身上的衣服已经残破不堪,伤口也随即增加,那些细长的伤口不会流下太多的血,只会让人痛死:“这家伙!想要把我活活折磨死吗?每次的攻击都不往要害上下手。” “要是你告诉我‘双十钥匙’的其中一把在哪里,我就会饶了你!” “一把?你们为什么不把二十个全都要了?”赤魇丝毫没有疼痛难忍的样子,反而还一脸轻松的反问。 扇峨眉一拧:“……因为我不是很贪心,要一把就够了……” “鬼才相信!”就趁这个时候,赤魇瞬步移到了扇的身侧,抬掌便是一击。毫无防备的女人登时被打了出去。 “怎么可能?你不是不能用术法吗?”扇捂着被击伤的肩膀,半坐在地上喘气。 “是不能用元能术法,可格斗术是不需要用元能的!你这家伙!想从老子这里得到情报,还早呢!”说罢又欲动手。 岂料那扇也非一般人物,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用自己的医疗元能使身体恢复,继而起身,回手扯出一面巨大的扇子来,那把折扇有人高,扇面和支架都是金属做成,轰然一起,更大的扇形刀刃便成群结队的涌射过来,毫无死角,逼得赤魇只好跳上半空。 “还没完呢!”扇仰头,朝着天空又是一挥,所挥之处均会出现那样子的刀刃,然后,目标锁定同一点进行攻击。远远看去,又如成群的荧光蝶追着赤魇飞舞一般。 “可恶!真是难缠!”赤魇从天上到地下,翻来飞去,躲后又避,要是往常,一招元术便把人解决了,现在是凌晨三点,究竟能不能熬过去,依然是未知数。但可以肯定的是,冰影军团的人,都不是一般级别的对手。 蒙面女人重回御政宫,把刚才和其他同伙撂倒的天地盟副使们一个个踹到地上。这些个小鬼,在自己发出“不出来迎战,就杀光护光城的人”的口令后,竟义不容辞的赶了过来,再后就是拼死拼活的抵抗,完全把御政宫当成了天地盟的人来保护,尽管,力量仅仅在对抗六位团长半小时后便枯若旱江。 那些人英姿勃勃出现的模样,倒也与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告娘的御政宫部分人士形成了强烈对比。再看看现在卧倒在地任人宰割的副使们,女人发出一阵轻笑:“你们要是乖乖的把我问的问题回答出来,我就饶你们不死!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不要想着反抗或是逃走,那样……只会把命送的更快!” “要杀就杀!我们是不会出卖各位上主和晴尊大人的!”樱塔月抹去嘴边血渍,一脸英愤的说。 “你们的上主和晴尊大人还在麒玉城里风流快活呢!哪里就知道你们的处境了?不出卖他们……就得一起死在这里!真的值得吗?” “呸!”脩烨朝着蒙面女人啐了一口,高声道:“要我们出卖主上,还不如一死了之!” “你们……”蒙面女人没想到这些副使级别的孩子会这么刚强。宁死不屈,不是只有上主那些人才能做到的吗?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火鞭,女人顿了片刻,再问:“你们真的很想死是不是?好,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让你们死……呆会我的同伙来了,自然有从活人嘴里套出情报的方法……在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的考虑……伴随着我的熔遁火鞭吧!”举鞭一吼,接着便是毫不容情的抽击。 皮肤顿时灼痛难忍,这不仅仅是鞭打,还有熔遁的高温从伤口处蔓延至体间,使煎熬跟折磨更甚之前。 副使们的惨叫声终于引来了上主之一的纳连也俊,他不急不缓,轻飘飘的朝着蒙面女人说道:“喂!美女!带你去一个地方!和我好好的享受一场浪漫的约会!” “哼!好呀!”女人觉得有趣,遂止住了鞭打。继而又跟上前去。 纳连也俊奔出护光城,朝城外西边的一座大型工厂跑去。 “找到了!哼哼……”蒙面男子看着手中的四枚九霄灵佩,兀自生笑。通常,他是属于赏战的观众,只有站在战场之外,他才能把一切都看得格外“清楚”。 “哟!你也是他们的同伙吧!”挽救夏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就是这个曾将人打伤的御政宫旗主,鬼杰,现在,他正因找不到战斗的对象而发恼呢。不等男子看过去,鬼杰已经发起飙来举刀挥过! ……狂风乱卷,一泼鲜艳的液体腾空划过,将仅剩的月色染红。 “奇怪!怎么都找不到人?”安置了御政宫里大部分人员,千刺开始四处找寻同伴的踪影,怎么样,也要和亲眼目睹过一切的人有个接触啊! 忙乱中,他在迈过一个台阶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接着听到若有若无的“诶呀”声,右臂的铁护腕上腾起金色光刺,以便取明,随后,橙发小子愕异瞪大了眼睛,角落的一方空地上,横七竖八的卧倒着□□不断的光之术师们,千刺扶起离脚边最近的一个,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冰影军团的团长……向护光城突袭,助贤少主命我等前来抵抗,谁知道……那些人好强,我们……不是对手……”年轻的术师懊恼的垂下脑袋,对上级助贤将军抱有极大的愧疚感,他虽然贵为统领,可是常日来的辛劳却更甚于所有人,如今的溃败,要如何向那个把任务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少年交代? 千刺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于是对着所有的人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谁会永远胜利的。与其不断的自责灰心下去,还不如挺起胸膛继续迎接考验!哪怕……次次都是失败!人只要敢于尝试,永不放弃,就是优秀的术师!我想,你们的统领也不会希望看到你们颓废萎靡的样子吧……” 众人均垂首不语,千刺城主的话,不无道理。 “那还在想什么!快起来啊!要不然那家伙呆会来了又要一副冰山脸了!” 千刺几番说辞,激励着诸员们渐渐振作起来。 “你说谁冰山脸?”助贤略显憔悴的声音飘来。 千刺一阵激灵,随即脸色发青的转回了脑袋:“你……真是无处不在啊……” “过奖了……”果然!来了就一副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不过,怎么看起来受了伤的样子? “加布罗,发生什么事了?” “城主大人,刚刚少主与敌方统领发生战斗,现在伤势不轻……”加布罗勉强搀扶着助贤,两个人摇晃的几乎要一起跌到地上。 千刺赶忙把助贤接了过来,诧异极了:“你和谁干架了?伤成这副模样?” “……龙啼佐俊……”少年淡然的回应,甚是无力。 千刺把嘴巴张到一半,愕住了,突然又听到一阵剧烈的吵闹声。 “单凭敌方主将,助贤手下的术师就被击得溃不成军了?!”蝉织对着射月叱问:“想那光国的术师部队是何等英勇,何其强悍,在区区几敌手里,竟如此脆弱不堪啦?” “这有什么稀奇!你知道天魔教在术法界的影响吗?而近十万人组成的这个组织里,真真正正能上得了台面的,无非就是七武士、战神还有‘叛月’……术师部队也不是什么绝顶的高手,会败也很正常嘛!” 蝉织想要再说什么,突然看到两个天地盟大将,顿时傻了眼:“啊……那个…啊……” “既然这么有精神,就告诉告诉我们具体情况吧,你们两个……”千刺晃晃悠悠的往对面走,吓得两个女孩连喘气都觉得困难了:“还不快交代!我可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哦!”从他的表情上看,说他要抢劫都有人信。 “我们也只是奉然大人的命令出来打探虚实的……”蝉织小声说,在上主的面前只有部分副使敢大呼小叫的吧。 “啊?这么说你不是御政宫的人啦?” 千刺不相信,最后无奈的加布罗只好替二位姑娘解释:“千刺城主,这两个的确是我们凝光城的人,我曾见过她们……”虽然只有一面,可加布罗语气肯定。 “哦,你这么说的话我就信你了!” “你也见过我的吧,城主……”蝉织没敢说出这句来,不过一向只是从远处窥望这些上主,今日离得这样近,还真就觉得他们不是一般的好看。 “好了,这里很危险,你们赶紧回凝光城去,叫那里的人也不要出来!” “是是!我们知道了!”蝉织拉起射月就跑,那速度真跟逃命似的。 会议持续当中…… 不久之后,以悠朝着众人正色下示:“看来的确如此,苍棱既然不打算交代,那我们就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办吧,有谁愿意随宁日潇回国都的?” “我!”众人答得响亮,也异常整齐。 “那以悠呢?你不回去吗?” “以悠当然不能回去,这里还有许多重要的宾客,他们是来为以悠庆生的,她岂有不在之理?而我们相较下无关紧要,回去也无妨……”宁日潇漠漠道。 “大不了,就继续让那个假以悠代替啊!”稍作恢复的芙菱出声道。 “当然不行,有许多事情是需要我亲自处理的……” “譬如说,玄若启泰的事,对么?”海蓁子转看以悠。 以悠颔首,随后说:“说不定,玄若启泰的事和这次国都所发生之事还有什么关联……” 一席话说的众人喜绪全无,先后经历了两次的巨大变故,好不容易能趁这次出来放松一下,不想家又闹贼,真是不得安宁啊! 以悠打开府邸密门为大家引路,千里良驹也一一备足了:“大家小心,为了节省时间只有骑马上路了,由于出发临时,应该不会造成机密泄露,不过,还是不能松懈!” “知道啦!以悠怎么也啰嗦起来啦!”芙菱的活泼有些收敛,不似以往那般喧闹,大家没留意她的状况,扬鞭策马,急速驰去。 封山的一头,稠似的浮云渐渐隐去,月芒的光晕也逐渐清晰,距黎明到来的时刻,已经不远了吧。 Chapter 0114 高大的厂房进入视线,继而是紧紧相依的一座座粗壮建筑,也俊选了一处入口,直趋飞入,看来是很熟悉这里的地况,蒙面女人生怕追丢,遂加大了速度。 “小子!你懂不懂浪漫啊!居然把约会的地点选在这里!”女人故作不满,向对方抱怨。 少年回首,灿然一笑:“不会让你失望的~?”一语毕,止足于一方石鼎之上:“想知道我怎么能哄你开心,就过来靠得近些!” 也俊的语气和声音总是让女人无法抗拒的,连这个敌方的女人都有些情不自禁:“那你为什么不过来?” “你想要的惊喜,就在这呢!”他指着前方的一堵圆形建筑说,身后烟雾缭绕,把人衬得仿入仙境。 “好!那你站在那别动哦!”蒙面女子把四周情形做了详细的观察,发现并无其他敌人和陷阱,便急不可待的扑向她已经萌生出兴趣的男子。 “呵……”也俊不躲不避,任由女人把半裸的胸脯贴过来:“身材真好,那……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呢?”也俊深情款款的盯着面具上的两只目光,随即把手环上了女人的腰。 蒙面女人心下冷笑:“虽然很诱人,不过也许还会使人送命呢,天真的小子,真以为我这样就会上钩吗?”手中火鞭渐渐融出深色的蠕动液体,秋依一边用动人性感的身姿对也俊进行挑逗一边暗暗的打着主意——火鞭把这小子解决了! “呵呵……”氤氲的烟雾逐渐模糊了视线,只趁这一空当,也俊便飞身退到了后面,最后,直立在另一处的建筑顶端。 “想逃?”女人起鞭,打算一步追上来,谁知脚下一滑,竟失足向后面跌了下去,本能的,她用鞭子向上甩,准备随意钩住个东西以保安全。 “没用的哟!”也俊似乎早有预料,眼睁睁的看着她跌入了那个巨大的圆形池子里,烟云迷绕,就是打这发出来的。 女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意外的发现水不深不烫,还有着淡淡的清香味:“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鞭子裹油,油质滑腻,跟这里光滑的石料一接触,可不就必跌无疑了嘛!” “原来如此,你还挺会玩的嘛!”女子扶了扶面具,依然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脸,刚欲飞身跳起,再次怔住!水面上浮着清香雪白的泡沫,把自己身上和鞭上用来释放术法的熔油洗个一干二净,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吗?! “这里可是江菱织造的大型洗衣工厂,怎么样?”也俊站在上面,对着底下怒火烧天的女人说:“果然很浪漫吧!哈哈!拜拜喽!”言罢,作云消散。 气的那女人摔鞭大叫:“臭小子!” “这种滋味可不比千刀万剐好受吧!你就慢慢的血流殆尽而死吧!”扇说着,又是一阵飓风卷刃,凶残的目光直逼赤魇。 赤魇深眉紧锁,一丝屈服或是不甘的样子都没有,火红的衣衫被划得残破零损,全身上下千余道伤口纵横交错,从那细长的缝隙当中慢慢沁出殷红的血珠来,说不疼是假的,所以即便英武少年是这样一副刚正不屈的表情,也阻止不了他脸色上的苍白和虚弱……无力反驳的憔悴?赤魇看着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自嘲失笑,果然不适合自己呢,这种德行…… 本想激他发火的扇未曾料到这个传闻中火爆凌厉的赤火霸王竟然也如其他上主一样,处变不惊,遇事不乱。远处天空,灰蓝的暗色已经镶起一道红边,赤魇放眼望去,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 “可恶!虽然我占上风!可是感觉越来越糟糕……”扇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很慌乱就是了。 “你今天总共发射了两千零一十三枚扇刀,没说错吧?”赤魇突然问。 瑶影扇霍地一怔:“你怎么能记得清?” “呵……”赤魇笑而不答,直至旭日出头,金辉弥漫,才回说:“就算我背对着太阳,也仍然知道它升起的时间……所以,就算你一齐百发,我也能分毫不差的记住!” “那么!你是故意承受我的攻击了?”突然间意识到钻进了对手所设的圈套,扇警觉的连退数步,定定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因为‘月之蝠咒’的缘故,我的身体每到黑夜就会处于自我禁闭的状态,无法释放元能,刚才你的第一次攻击中伤了我的右肩,那时候一股极强的气流便涌了出来,所以我想,我已经有办法解开这个束缚了……” “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来释放元能吗?”扇恨恨的问,作为医师也好,对手也罢,赤魇这样的回答和做法真的让她很不爽。 “没办法!不这样的话只会更惨吧……好了,废话就到这里……结束了……”金色的光芒从赤魇的身后直射过来,那一瞬间,满目英毅的少年就如同日出之神,柱天踏地,令人不敢直视:“日噬!” 远隔万丈的红日忽然间撞到眼前,那不是幻觉,而是确确实实的一只巨大火球朝自己飞来,扑顶压下,根本没有了躲闪的余地,扇只觉周身一阵刺灼,接着熊熊的大火燃进心间,烧得她无法呼吸,仿佛置身于炎日之中般烈热难熬…… 东升的太阳中空悬立,从柔和的橘色晖芒逐渐化成金色耀眼的万丈炫光,连同周边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久久不散的艳彩。人们如同往常,准备度过这平凡而且安宁的一天,尽管,他们始终不知道国府皇城中发生的种种灾乱。 以悠少主提前几小时宣布了生日舞宴的结束,意犹未尽的宾客们也只好拖着疲倦困乏的身体驾车启程,各自回域。 从风摩府出来的一路上,从容不断的四下张望,想着能看到玄若真火一眼也好,那个家伙,真是够过分的,明明强带着自己一同来了,却提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有果儿陪着,想必她会相当郁闷了。 小林岛钏理都没理她直接坐上御政宫旗主的专用车辇。果儿冲从容摆手,接着把人拉上了另一辆装潢不错的马车。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唯独剩两个空位,化纯见状立刻把屁股扭了过来,示意那两个座位有人预订了,从容刚想对果儿说下车,这丫头却一下子把她推了上去,重重的栽在了化纯身上,从容倒是没事,因为倒在化纯身上就和扎进软垫差不多,可是化纯遭殃了,痛的半晌说不出话,当小杏她们想要发飙时,果儿两个已经坐在了位子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两个位置是留给霓裳和如风的,快下去!”香玉白了她们一眼,满脸不高兴的说。 没趣,从容捅着果儿示意别和她们起冲突,果儿冲人微微一笑,小声说没事,不出几秒,盛装仍存的如霓二人并肩上了车,看到喧宾夺主的两个人后都微显吃惊。 香玉为了维持起码的风度,只好说:“你们挤一挤,给如风霓裳让两个位置出来……” 看着香玉很不情愿又不得不这么做的表情,又看了看如霓二人端正贤淑,气度万千的坐姿,从容不得不佩服果儿,原来她早就看出香玉不敢在这两人的面前有所张扬,与其和果儿吵得不可开交,还是暂时的忍气吞声比较好,而如霓二人也真不一般,被挤成那个样子仍然在拼命的保持美态,脸上连一丝不悦和埋怨的样子都没有,让她们进小小的环保局来工作,说是大材小用也有人信。 看到从容专注的目光,霓裳莞尔一笑,向她礼貌的点着头,如风也差不多是同样的表示。 心情逐渐好一些了,看到对自己笑的人无论如何也要给个面子嘛:“你们也是从花之国来的吗?” “我们原来是光国的人,不过在花国呆了很久,现在又回来了……”如风的口气四平八稳,那种干练的样子让从容不禁想起了以悠少主。 接下来的谈话在如风把握恰当拿捏有度的分寸下进行着,虽然觉得她很有修养和礼数,但总觉得那语气和言辞中欠缺了点什么,从容正用自己那榆木脑袋思考着呢,霓裳突然笑眯眯的凑了过来,用手轻轻的撩起绑在从容手腕上的那条已经被玄若找回的玫瑰色手链,用一种孩童般的纯真口音笑问:“这个好漂亮,欧也在哪里买的?” 看着她盛装华服,从容就对自己仅有的这只手链也自惭形秽了:“是别人送的……” “嗯!很漂亮!不错不错!”霓裳的笑容很甜美,也很和善,让人觉得亲切而友好,相比较,那个如风就有一点难以攀近之感了。 “是玄若真火送的吧!”果儿搥了她一下,无比八卦的嚷问着:“他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诶!”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从容能感觉到,玄若真火并没那个意思,可是他对自己的好,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果儿嘻嘻哈哈的拿从容开玩笑,还扯着车上的其他人一起跟着起哄,完全没有注意到如风渐变的脸色和霓裳来回翻转的目光。 日已上三竿,火热的空气开始对路上的行人进行催促,不多时,便路野空空,人去茫茫了。唯独那袭火红的身影,依然在烈日炎炎之下艰难的行走,从不输于烈日的炙热,如今却虚弱的快要被这浓浓的火色熔化一般,玄若真火,脸上滴落着苍白的汗水,目光微弱而哀伤,踉跄着一步步朝那幢漆得嫩绿的小宅走去…… 当小林岛钏看见他的时候,男子已经快要摔倒在地上,无力而憔悴的模样让钏的心一阵痛楚,骄傲的她,只会在这个男人面前,表露出自己温柔的一面:“真火!”她一把抱住快要跌下去的玄若真火,努力的让比她高出一些的男子稳妥的安睡在自己的怀中,泪水不经意的盈满眼眶:“你这又是何苦?” 玄若真火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只是这时候,他没有力量去拒绝钏的拥抱:“你的事情我都了解,可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好吗?拜托你,不要再纠结那些往事了好吗?” “不可能……”真火用几近无声的音量回答:“不可能的……”那个可怜而悲哀的女子,自己唯一深爱的女子,如果对于她的遭遇不闻不问,那么,这一生,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钏哭着,加大了拥紧他的力度,腾出一只手将背后行囊中的一册书取了出来:“我了解了,终于全都了解了……给你。” 玄若的目光落定在那本书稿上,突然间燃起了生命的力量,他把书稿紧紧的贴在心口上,默默的念着那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那才是玄若真火唯一所爱的人,小林岛钏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尽管残酷,尽管悲伤,可仍不及她一生的惘然和冤枉! 蓝卡尔准备出门迎接即将下班的紫韵和爱弥,一开门却看到了倒在门前一动不动的红发男子,仔细一看,才知道是玄若真火,小鱼嗷的一声,把玄若真火的意识拉回了几分。 “他怎么在这啦!真是可恶!不要管他,蓝卡尔关门!” “可是,他好像伤的很重……”蓝卡尔还是过去翻了翻他的上眼皮:“大概和谁苦战了一顿,现在体力不支了……” “都说不要管他了嘛!” 小鱼不耐烦的拉着蓝卡尔进屋,却被一个嫩绿头发的人突然拉到了身前:“见死不救可不行哦!” 等到了这个时刻,事情才有所转变。 “报告助贤少主,护光城内外的危机已经平息,是否还要继续追查?”随行的另一名副将柯穆伦带着未愈的伤体赶来报告。 助贤却说:“不用了,他们是冰影军团的团长,七武士,目的也已明确,现在只要继续加强戒备,他们就不会再有可乘之机……”助贤计算着,这些个敌人中到底还有哪些会卷土重来。 “少主!请让我等一起随柯穆伦副将前去!”转眼,那些倒在地上的术师们已经站直了身,威武的样子仿若他们从不曾倒下一般。 助贤心下慰然,继而点了点头,那些术师便如洪水般迅而有秩的朝同一个方向涌去,在不远处的分道口,柯穆伦一挥手,众人列成两队呈包抄状向地点中央的“九重楼”包围开去。无须言语,很多时候,助贤手下的术师们已然练就了异脑同思的本领。 “可是、可是碧大人!”小鱼的脸通红,乖乖的说着:“他是坏人啊!” “就算是坏人也有被挽救的权利,何况,我并不觉得他是那种大奸大恶的人啊,小鱼乖,让姐姐救他嘛!”大眼睛里扑闪着纯粹而圣洁的光芒,就连小鱼这样的小孩子都意识到了来自于玉灵碧的强大和不同反响。 “既然晴尊大人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蓝卡尔把玄若真火扶进了屋子,向玉灵碧请示:“他伤得这么重应该需要不少药物吧,我去买!” “还是我去好啦!因为我是医生,可以节省很多时间的!你和小鱼呢,好好呆在家里照顾他就好了!嗯……他有点发烧,先用凉毛巾敷敷,我去去就回!” “还是我陪同您去吧!”碧这样平易近人,始终让从小就是平民出身的蓝卡尔很不自然。 “别看我这个样子!术法力也是很强的哦!哈哈,不要担心!现在国泰民安,我不会有事的啦!走咯!”说着一步步走了出去。蓝卡尔不敢违抗,只得点头恭送。 “我还是觉得有这家伙在很危险……”小鱼说着,已经准备出门去迎紫韵他们了。 蓝卡尔没说什么,玉灵碧大人的决定总不会有错的,想着,他把浸冰了的毛巾轻轻放在了玄若真火的额头上…… 而此时的从容,正在往回家的路上走,一道上有果儿相伴,说说笑笑,倒也添趣不少。 Chapter 0115 当众女上主归来光都时,已临近傍晚,一路上不停的马蹄颠簸,让向来瘦弱憔悴的宁日潇更显苍白,化羽小心的搀扶着她,随大家谨慎的观察着周边动静。 如同往常的平静,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天边泛彩为人间洒下一片唯美。落焰之姿映红丽人的脸颊,仿佛一层淡淡晕开的胭脂,迷离的风芒中,走在最前端的相夫光子突然僵直站在了原地,众女微愕,顺之看去…… 加布罗搀扶着半昏半醒着的助贤,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银色的头发随意散着,全身的衣甲无处不显露着斑斑血迹,尤其是腹部的那一侧血肉,已然破碎;龙泽独自走在一旁,如果不是那头飘扬的长发,很难看出这个满脸是血、衣衫破损的人就是他,虽然神情上没有任何改变,宁静如常,可目光里的落寞却表露无遗;风衣早已不知所踪,连里侧的红色衫子都被割出一条一条的口子,鲜血淋漓,只是融进了那份不易分辨的红里,赤魇的眉总是紧锁着,就像一丛永不熄灭的烈火;外表上没有什么改变,可气息的混乱和颜色的惨白却格外清晰,也俊和千刺,与其他人并排走着,在看到安然无恙的女孩们时,都庆幸的松出一口气。 然而,光子却握紧了拳,无须解释,她们已明白了所有。六位少年,无法直视那责怪的目光,纷纷朝一旁别过脸去。 在夕阳下站了好久,黄昏越美,意境就显得越凄凉。 “光子……”龙泽还是先开了口,大家这样子僵住,也不是办法。 “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光子,这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怪他们……”风扬最了解光子的脾气,从天地盟还未成立之时,从认识她的开始,就始终知道,她,不会要求任何人保护自己,也绝不会希望任何人这样做。 “你们以为,我是要怪你们吗?”光子低声发问。 众少年不便直说,只能在心里承认。 “冰影军团团长作乱,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可以独自回来解决?我们也是天地盟的一员!一样也是这个国家的国臣!一样有责任和义务保护这儿和这的人们!明明知道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还要保密呢?!”光子悲伤的大吼着,那些伤痕,明明应该有一半在自己身上的,可如今,却暴露在友人们的身体上,那样刺眼。 “是啊,光子说的没错,你们……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了?”途倩儿没有发火,只是埋怨着他们,也埋怨了自己。 “少罗嗦了你们!”众少年都被说的沉默不语,可赤魇还是第一个受不了了:“战斗本来就是男人的事,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瞎操心了!就由我们来保护!” “你以为你是谁!”芙菱快步走到赤魇跟前,大大不满的说:“都说了!有架打留一份给我们嘛!真不够意思!” “芙菱!”众人一同脱口,这丫头开玩笑也不分个时候。 “他们……只是不希望静然的事再次发生而已……”在双方都僵持的不知所措时,冷静的男孩骑着苍狼,由远而近。 “苍棱?” “当情报传来时,大家第一个念头就是回来保护这里,可与此同时,也断绝了让你们一起回来参战的念想……根据科学研究表明,女子无论是身体机能还是能量力度等方面,都大大逊于男子,不是我们轻视女人,只是,一种事实……” “所以呢?”光子皱着眉问。 “所以,你们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至于战斗,就交给身体素质没有那么弱的人来好了……” “说得真直接呀,不过你要清楚一件事。”光子回头看着苍棱:“凡事总有例外,就算女人自身力量强不过男人好了,可也不代表那样的现象占据全部,你要知道,弱者的利剑还敌不过强者的钝刀,我们也是一样!” “对!”女子们附和。 “都够了没有!”赤魇吼了一句,身体上的千伤万痕刹那间剧痛无比:“……都说了,是不想看到静然的事情再度发生,你们听不懂吗?全部回去休息!不要啰嗦了!”说罢气冲冲的一个人往回处走。 途倩儿撒腿追了上去,一把将人扶住,赤魇逞着强叫她不要多管闲事,途倩儿道:“不要再挣了!伤口变大了怎么办!”赤魇瞅瞅她,不再拒绝。 海蓁子朝大家点点头,除了光子,其余的都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宁日潇撂下一句,准备过去扶千刺。 谁知光子一步迈过去抢先将人拉到了背上,不服气的嘟囔道:“就让你们看看我有没有这个力气!” “放心啦!有我在,紫韵是不会责怪你的啦!”果儿对紫韵听不听自己的话还满有自信的,说着说着,就到家门口来了。 “蓝卡尔!开门!我回来了!” 从容的声音一起,里面顿时传来咚咚咚的跑路声,蓝卡尔满脸欢喜的开门:“紫韵你回来啦!” “是我啦,不是紫韵。”从容无奈道。 蓝卡尔看到从容和果儿,竟然比方才还欢喜:“你们从麒玉回来啦?” “是啊!”两人异面同笑。 “快快进来!一路上辛苦了!”自从见到蓝卡尔大哥他就是这样,豪爽,热情而踏实。 可不多时,从从容的房间里竟传出了足以扬天扩地的音量:“见鬼啦——” “怎么了果儿?”直接进厨室间的从容还是折了回来,然后才知道果儿为什么大叫:“啊!” “……”玄若真火好像被吵到了,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他怎么在这?”不是鬼是什么?昨天还在麒玉参与歌舞升平,今天就病歪歪的倒在了自己的床上,究竟是怎样?情景切换哦! “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蓝卡尔端着沙拉果盘走出来,可终究还是说了足足一车的话,听得果儿打起了瞌睡…… 从容戳破挂在果儿鼻眼上的大泡泡,隐约听到从玄若苍白的嘴角挤出的几个音节:“小鸥……小鸥……” “他是在叫你吗?”果儿问,从容吓了一跳,她醒得也忒快了! “是不是啦?”耳朵凑近些,以便听得更清楚。 从容没否认,大概是吧,谁叫她姓欧也呢? 又不多时,大概在月上梢头的时刻吧,玄若真火终于张开了眼睛,看见从容以后,有一丝惊讶也有一丝欣然:“你回来了?” “是啊,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不告而别,不管是何种原因都是不可原谅地! “呵呵……”他却笑了,尽管苍白的没有一丝生气:“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吗?你喜欢的人、你的仆人都是死在我的手里,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 “因为我打不过你啊。”从容有气无力的坦白道。 果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八成被她的话刺激到了,玄若有些愕然,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再说,我知道你是听了圣母的命令,责任不全在你,况且,多多和阿姨也的确有错……” “这些,都是天地盟告诉你的吗?”他想到。 从容点头,玄火微叹一气,没有说什么。 “可是,你为什么要站在圣母那边呢?是好人的话,都应该站在天地盟这边吧。” 玄火的眼睛眯了起来,笑得很明媚:“这么说,我在你心里算是好人咯?” 还没有回答,紫韵突然走了进来。 路过御政宫时,那些圣母旗下的小姐贵妇们站在狼藉一片的城门前嘻嘻哈哈的说笑娱乐,没有任何的人员伤亡,又看到光之术师们惨败冰影团长的战斗,对于她们来讲真的就像戏剧一般,精彩而与己无关。 光子愤恨的露出敌意的目光,有一部分便更加得意的指着她比划,口里还不三不四的流出什么恶语毒言来,可是一看到虽然衣衫褴褛但仍俊气逼人的各位男将上主,就统统的转化成一副崇拜而狂热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不爽而通通绷紧了脸,大概这些小姐妇人们还会扑上来找人签名呢。对于其他女上主的敌意还差,可每每有人注意到相夫光子的脸时,就会不自觉流露出一种厌恶仇恨的模样,而光子,也同样如此。 走到半路,一个瘦弱的身影进入视线,那人蹲在凝光城城门之外的墙角下,浑身瑟瑟颤抖,风扬一怔,很快认出那就是旋鹰。 “要逮住他问个清楚吗?”气力尚存的也俊意欲动手,左手的黑色影线已经延伸过去。 风扬微微抬手,制止了他:“我去。” 看着伸到眼前的这只手,旋鹰敏感的把身体向后移动,没有想到,这个男子还是把手放在了肩上,微笑着说:“和我们回去吧。” 舒暖的温度融进皮肤,旋鹰表情微动,这种感觉很微妙,是他从未有过的。 “我看他不是那么听话的人,还是来硬的吧!”芙菱说道,几乎就要冲上前去。 可就在她出手的一霎,旋鹰竟听话的站了起来,并随着风扬走去的方向前行,芙菱差点栽到地上,幸好被海蓁子一把薅住…… 一入凝光,面留残血的风扬便对妹妹嘱咐:“化羽,去通知医疗部队,到医疗院为大家治伤。诸位今天通通留在城里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为首大哥发了号令,无人不从,化羽抄近路去传召医疗部队,风扬等人则在女上主的搀扶之下慢慢朝医疗院步行…… 光子跟在最后,转身就往外走,木茉机敏,顿时开口问住:“你去哪?” 已经筋疲力尽的诸人这才发现正暗自离去的那一位,皆停了步子。 现在的从容,只感觉心紧张的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这是怎样的状况啊?紫韵和玄若真火,二人居然相遇了?! 玄若从容倒是不担心,可是紫韵他……果然,美丽的一张脸上如覆寒霜,就连一向柔和的目光此刻都锐利异常。 “啊!紫韵!爱弥瓦尔!是你们啊!”果儿很高兴的打着招呼。 紫韵看到她,脸色才稍有好转:“听说你也要留在这里,这很好,从容也需要个陪伴……”言罢看向从容,完全将玄若真火无视到一边:“你自己回来的?” “是我和果儿。”从容乖乖的答,紫韵还是不要板着脸比较容易接近。 “哦这样啊……小鱼,爱弥,果儿,从容!蓝卡尔差不多把饭做好了,我们去吃吧!”说着带领大家往客厅走,全然未理玄若真火。 似乎可以感受到玄若此时纳闷不已的心情,这样实在太尴尬了,就连脸皮一向厚如城墙的从容都受不了,何况是果儿她们? 于是,从容硬着头皮开口问:“紫韵……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呢,不叫他吗?” 紫韵一眼杀过来,吓得她别脸又闭嘴,谁知他只是恢复以往的笑容之后淡淡的说:“看到了,不过不想理他而已。” 余等皆囧,紫韵大哥也有待人冷漠的时候啊! “紫韵好像和玄若有仇哦!”果儿小捅着从容说。 “不、不会啦!”虽然这么说,可从容大概也知道紫韵敌视玄若的原因,只是当下情况,实在不宜发生争执,毕竟,紫韵并不是他的对手。 吃饭的时候,只有紫韵和小鱼笑容满满的,爱弥瓦尔这孩子是个冷静的存在,让他说笑就跟让从容打架差不多困难。果儿先是觉得不对劲,在吃到蓝卡尔的拿手名菜“卤式大杂烩”后也禁不住眉开眼笑了,就只有从容,心里不得不惦记一下那个陌生的伤患。 是的,陌生,对于她来说,玄若真火仍然很陌生,依然是那个会拿着火焰飞刀射人、如同艳丽之花的男人。同时,那偶尔一瞬而逝的目光也悄然回荡在她的记忆当中。 “啪”从容放下碗筷,起身拿了另外一只碗,盛了些饭和菜,二话不说就往房间走,小鱼刚要叫人,却被紫韵阻止了。 “吃吧!”从容把碗摔放到床边的小柜上,几根菜叶还滴挂在碗沿。 已经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的玄若真火听到响声徐徐的开启了眼睛,橘红色眼眸悠然的滑向她:“……” “饿了吧!虽然不知道你和谁打架伤成这样,不过要是死在我这可就麻烦了!”从容发誓,这是她有生以来说过的最恶毒的话。 玄若真火只是笑,很听话的端起了碗,诧异的反倒是从容了:“你一句话也没有?” “不可以吃吗?”他很天真的反问。 从容真是无语,朝他摆摆手说:“吃吧,吃吧。” 他的眼蜿蜒成弧,一边笑一边把汤匙放进嘴里。真是怀疑,世界上怎么会有连吃东西都这么好看的人呢?不快不缓,不急不徐,每一个动作,甚至是神情和目光,都优雅从容,风度翩翩。 “喂,口水流下来咯。” 他的提醒让从容霍然一惊,随即擦了擦嘴角,才发现上了他的当:“你很无聊!” “难道不是吗?刚才是谁看着我发呆?” 想对着那姿貌不比你差上多少的天地盟男上主某人都免疫力超强,就不信对你就束手无策了:“别自作多情了!要是发呆的话,我情愿对着紫韵!他比你漂亮多了!” “哦?你这是在夸他吗?” 他的这个笑容很是欠扁,从容干脆起身出去算了。 他又把人叫住:“我教你术法怎么样?” 大脑呆滞三秒钟,即刻反应过来:“你开玩笑的吧!” “当然不是了。”他却表现的有些认真:“你不是一直想学吗?” 这个诱惑超级大的,其实从容想对所有人说,真正的她自己,就是个武学狂痴啊! “你要教我是不反对啦,可是你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比如……将来要我帮你做什么坏事之类的……” “呵呵……没看出来,你很谨慎嘛!” “你又嘲笑我笨!”别人说可以,被你说某人就是不爽到可以!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必须教你一些防身的本事了,从容……” 虽然这些天常常和他在一起,可是这样认真的说她的名字还是头一遭,看来,他是认真的,反正对自己又没损失,不要白不要! “那我……” “不好意思啊……可要教从容术法的人,是我!” Chapter 0116 她欧也从容真是三生有幸,学个功夫还有人抢着教的?! 紫韵和玄若杀气腾腾的对阵时,余等皆弄傻了眼,相比较,玄若真火的气场才是充满邪意和杀气的,紫韵只是不屑于那种徒增的黑暗,琉璃般的眼眸中释出不容压迫的冷光,小鱼、爱弥还有蓝卡尔都讶异的看着他,这个像女孩一样温柔随性的紫韵,竟也会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从容是知道的,那次对抗尸魂傀儡的时候,她已经亲眼见证了紫韵的勇猛和刚强。 气氛在两人肃杀的寒意中僵持着,果儿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最后一把抓住从容小声提醒:“他们可是为了你哦!赶快想办法!” 是啊,这样下去房子不是冻僵就是烧着,可是不对啊!他们有必要为了自己起争执吗? 是玄若先变了个脸色,肃穆之气不见,用一张惯用的笑脸顶上:“好歹我也是从容的老师了,紫韵小姐还是客气一点吧!” 紫韵本来想就这么算了,可是一听称呼顿时又火了起来,他强忍着动手揍人的冲动,一颤一颤的青筋跳起:“……我可是男的,你叫谁小姐?” 小鱼和果儿捂着嘴笑,生怕乐出声来。 紫韵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有荡气回肠之势:“不用客气了,玄若女士……相比较,还是你更像女的……” 从容已经不敢看他俩的脸了,尤其是玄若真火,怎敢想象两个完全没有幽默细胞的人如今在这里对拼冷笑话的那种尴尬?以蓝卡尔为首的诸位泛起苦笑,你俩这样拼话,还不如出去干一架呢! 玄若真火怎么也比紫韵年龄大些,谦让是意料之中的事:“何必这样呢,从容多一个老师,能力就会增加一倍,由我们两个共同联手传授术法给她,不是很好吗?” “我是没意见!”某人很不合时宜的冒出句话来。 两人一起看向她,继而无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不过,我要跟你提出三个条件!” “请说。” “第一,我知道你很喜欢杀人,不过在我们这里,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从容是不需要一个杀人魔来当老师的;第二,你教从容的事最好不要让御政宫的人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第三,此后每隔一天来这里一次,由我们两个交替指导,有异议吗?” “厉害啊……”众人竖起大拇指,上来就给御政宫有名的旗主一个下马威,紫韵真是不鸣不出彩,一鸣动天下呀! 让人意外的是玄若真火二话不说的答应了,继而也提出了三个条件:“你说完了,那么换我了……我的条件是,第一,你们不要逼得我杀人;第二,我是不会说,但御政宫的人可能通过什么途径得知就不关我事了;第三,我有我自己的安排,只要能让从容变强,什么时候教她也是你无法决定的,所以,我这里的一切由我自己来支配……” “你!”紫韵真的火了,忍不住要动手时,一头绿发莽撞的冲入门来。 “啊啦啦!药买回来了!” “碧大人?!”从容吃惊的叫了出来,她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他们,碧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从容……还有真火,你已经醒了吗?” 玄若真火对于她还是很陌生的,只有在神母殿的国会上偶尔见过几次,几乎是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 “你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好好的疗养,我现在就给你配药啊!”说着把几盒药放在桌上一一拆开。 “居然叫晴尊大人出去买东西?蓝卡尔你在想什么啊?”从容讶异的大呼。 蓝卡尔吹吹口哨,小鱼伺机溜了出去,没人敢说是自己好懒、晴尊主动请缨才这样决定的。 玉灵碧把几样药按比例重新进行调配,看的众人是一愣接着一愣,有她这样配药,那些医药局的人还做什么做? “晴尊大人,你为什么在这里?”玄若的细眉微皱,大概连他这样聪明的人都猜不透呢。 “我啊!是以悠说让我留在国都等他们回来,可是又没有好去处,就留在这啦!”碧一边忙活一边欢快的说。 “是啊!有晴尊大人在这里陪我们!我们真的很荣幸啊!”蓝卡尔由衷的赞叹,小鱼更是两眼星星状,憧憬而崇拜。 “哪里的话!蓝卡尔也很照顾我啊!做的东西很好吃!”碧活泼的样子总是能够打动别人,她就是那种鲜明的存在吧,凭着俏丽的外表,鲜亮的个性,博得众人的喜爱与尊敬,一代国主,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普通之辈! 玄若的眼光暗了暗,毕竟,他不是玉灵碧的直属手下,她又这样救他,究竟是何居心? 看到碧的归来,紫韵只好收敛起怒意,在晴尊大人面前动武,是对于国主的不敬和亵渎。 “晴尊大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从容收了两个师父哦!”灰发小子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 碧惊奇的泛出笑容:“真的吗?收了两个师父啊?诶?不对吧,是……拜了两个师父吧?”碧开始怀疑应该怎样形容这种关系。 从容无奈的看着爱弥瓦尔,只听他有理有据的一字字云:“师父是用来拜的,不过争着收同一个徒弟的话不就是等于徒弟收师父了吗?” “哦,原来如此!”余等了悟。 “那很好啊!从容正好是重点保护对象,有人教的话就太好了!”碧高兴的说,仿佛是自己的事情一般。 从容刚要问为什么她是重点保护对象,就又听到了敲门声。蓝卡尔回身把门打开,两张陌生的脸孔映了进来。 “还不过来帮忙!”光子朝身后的洛紫吼起来,指示他扶住即将体力不支的千刺。 洛紫倒也听话,大概是想起点作用吧,二话不说把人背了起来。 “那你要去哪啊?” “去各大部门,工作不能因为没有上司而耽搁,我去做一下临时部署,你们先去医疗院吧,我随后就到。” “你是要派人抓捕冰影军团这次出动的团长吗?”宁日潇问。 “还是你了解我,没错,我要趁他们逃出去之前使他们通通落网!” “其实,抓捕并不重要,而且造成巨大的伤亡就得不偿失了,如今可做的,最好是追踪……”宁日潇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抓捕的话即使得了手也不过是伤及了敌人的皮毛,想要彻底的赢得胜利,直捣老巢才是最佳的方策! “追踪的话不用派人了,已经有人去做了……”无所不知的苍棱说道。 也俊不满的撇过头,无奈道:“苍棱!你抢了我的台词诶!” 雪练横空,银波甚凄,一点一滴洒在人的心头上,别具清冷。 光子做好各部门的临时安排后,在助贤的“都军署”等候,少顷,龙啼索骥携果而归,看到等候在此的相夫光子不由惊讶。 光子直接告诉他:“助贤伤的很重,现在在医疗院里治伤,短时间之内你就听我的安排吧。” “少主好像是故意在这里等我的,那么,想必你也知道我出去的目的了……” “是,你哥哥已经告诉我了,那么,结果呢?找到龙啼佐俊了吗?”除却那张脸,某种意义上讲,相夫光子在他人眼中就是个以一当百的男人。 “是,根据追踪和调查,我已经得到了以下情报……”索骥把一张纸交了出来。 光子一睹,愕从眼生,索骥,不愧是助贤麾下有名的“情资王”,其情报搜集和暗杀能力堪称一流。纸上工整的标注着以下情报: 冰影军团七武士及其部队———— 第一军团团长:洛紫星涵(天魔教第三战神) 第二军团团长:龙啼佐俊(辅佐月国新主的护卫) 第三军团团长:凤吟奕(曾为冰国聘请的术师队统领) 第四军团团长:其名不详,只知是一个女子 第五军团团长:古幕(月国国师) 第六军团团长:瑶影扇(同戏魔一道加入了花国国府) 第七军团团长:柳言飘钺 第一战神,座下有除“叛月”外天魔教内最强的战斗团队——鬼冥军 第二战神,实力,势力均不详 “很好。”眉头舒展,严肃的面容很快被漾出的浅笑遮盖,少女从不去掩饰自己的心绪,任何感情,都是这样明了直接的表现出来:“那么,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情报尽数的散播给御政宫的人们,人尽皆知,是最好的结果!” 索骥当时还不理解,这莫名其妙的吩咐为何在她眼中放出不可捉摸和成竹在胸的光彩?……直到,他后来所亲眼见证的效果! 从各部折回凝光时,已是黎明初出的拂晓,远空霞雾如波,旖旎风华绚烂。世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仿若临仙谷湖上那面涟漪微无的水镜…… 医疗院里,淡淡的药水味飘散弥漫,一曲悠扬而舒适的筝曲正从宁日潇的指间缓缓流出,渐渐把每一颗浮乱、焦躁的心轻柔安抚。 光子一把抓住正沉浸在美妙音乐中的洛紫星涵,拖到了很远的地方:“这次你又要怎么说!就是你的那些部下,来我们这里捣乱,你敢说不是你的命令?” 洛紫星涵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任由光子对自己兴师问罪。 “少主少主!还有两个人被送进了凝光城!”探樱匆匆跑来报告。 “谁?” “是柳言小姐和鬼杰旗主。” “柳言?是柳言飘钺吗?” “没错。”光子狠狠的瞪着洛紫星涵。 星涵无辜的望了望她,随即苦笑起来。 光子瞪了他一会,觉得无益,终还是苦恼的摇了摇头:“探樱,把人带进来。” 飘钺和鬼杰分别由风扬、夏祖带回,二人由于不同原因都受了不小的伤害,尤其是鬼杰,伤势同千刺所受极为相似,估计为同一人所为。可是,就在进入医疗院没多久,两人突然心跳剧烈,呼吸紊乱,并有大量的黑色气体在七孔之间流蹿游梭,化羽欲为其稳住心脉,却被一股突起的巨力打中,昏厥半日没有醒来,不过所幸,念尘和念冰已把最强的救兵搬了回来…… “化羽已经给受伤的各位做了处理和治疗,暂时没有什么大碍,碧姐还是先看看这两个人吧!”光子急三火四的说着。 碧点点头,吩咐:“阻隔医疗院入口,现在我要进行‘结界治疗’。” 结界治疗是指在医疗结界之内进行的伤病修复和调理,为了避免许多不确定病因可能会引发的干扰,同时也为了提高患者自身的安全率,多数时候,玉灵碧会不惜耗费大量元能动用此技,她的医技冠绝天下,也正是因为她懂得并擅用许多其他医者所无法拥有的医术和疗法。 不久之后,妙手仁心的晴尊得出结论:“他们的伤没有大问题,只是……因为他们自身修炼术法不当,导致了身体的不良反应……” “是什么不良反应呢?” “也没什么啦,也俊,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碧笑着想要搪塞过去,谁知她的个性大家再了解不过了,一个根本不会说谎的人,刻意隐瞒,就表示问题很严重。 “碧姐,那股气是不是……黑暗术法造成的?” 碧一怔,果然无法瞒过这些精明的孩子,只好点头。 “看来,他们接受了的黑暗之力,与我们这里的光之结界发生了碰撞,才会这样吧……”“就像每次圣母都不敢进入凝光城一样,记得她那次进来差点没憋死,从那以后,请她来她都不敢来了……”海蓁子和芙菱依次说道。 “如果飘钺和鬼杰是因为自身注入了黑暗之力而无法与这里相适应,那么有一个人不就很奇怪了吗?”也俊在心底暗暗想到:“同样身为天魔教一员的洛紫星涵为什么没有事?当初光子和碧姐都执意要把他留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疑团渐次铺开,如脚前布满的阻路之棘,寸步难行。 而此时,刚被光子质问了一顿的洛紫星涵却冷着一张脸走入一个僻静无音的岩石隐洞,洞内,已经聚集了自己的诸名部下——冰影军团的几位团长。 只不过,瑶影扇浑身伤灼,倒在地上;凤吟奕半扶着一个浑身绷带的人,痛苦的皱锁了眉;连那个刚入教不久的柳言飘钺此刻都失了踪影。唯有一女精力依然:“虽然这次的收获不大,可终究是得到了一把钥匙!这下子看‘叛月’还怎么嚣张!”蒙面女人正兴奋的围在那个拿着九霄灵佩的男子身边,对众人发号施令:“你们!也绝对不可以向其他人泄露这件事!看水无痕尽他们找不到钥匙要怎么办!” “你们的隐瞒,也包括我吗?” 听到极其冰冷的声音,刚一转身,所有人便被一股突至的奇力打中,纷纷倒下而难以再移动。洛紫星涵依旧是那身深紫皮装,半笑办冷的样子更加显出他的残酷跟冷漠。 “你干什么?!”奕怒吼,显然首领刚才的那一击,伤及了怀里昏迷着的人。 “那么,你们倒是给我说说,这次‘袭光’究竟是谁的指示?” “你是我们的首领,除了你还有谁……” 蒙面女子故作糊涂,想趁机度过危难,不想第三战神竟毫不客气的用元能扇了她一个耳光,真是刹那间天昏地暗,女人好久才缓过精神:“你?!” “我可不管是不是女人,只要在我这里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我就会要他的好看!”说罢仅存一丝的笑也迅速从脸上褪去,转而取代的是一副冰冷异常且杀气腾腾的模样:“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了吧?别想骗我哦!我知道不会是天魔大人……说!究竟是谁!” 如果不说,死是肯定的了,天魔教的三个战神,并不只是实力上的出神入化,那毫无人性与感情的特质才是他们傲立于万千天魔教徒之上的最高资本。 Chapter 0117 晴尊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暂时缓去了飘钺二人的“暗元腐光”,化羽也渐渐的清醒过来,这是医疗院里最大的无菌治疗室,一共有十张病床,便于医者为患人同时治疗。 “把纱布给我。”碧跟助手要东西给助贤换药,方才又想到然并不在身边,可手心一沉,纱布还是自动放了上去,自动?不对啊。碧回头才知道是光子,只是这孩子脸色严肃得可以,能跟那个不苟言笑的以悠媲美了:“是你啊,这里交给我就行,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大姐,之后我会‘请教’你究竟失踪是去了哪里的,不过现在,我要先做一件事……”安静的病房内,光子凌厉的声音倒是起了催醒的作用,只是她突然的举动似乎更具有杀伤力,一匕首给手臂划出道深深的血口来,惊得刚刚半醒的诸位完全张大了眼睛,她知道没有人理解这一举动,才解释:“如果以后谁再遇到危险和困难瞒着大家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奋战,我就会往自己的身上造出与你们所受之伤一样的痛楚,直到你们好了为止!” “光子,你这又是何苦?我们……” 风扬话语未完,被光子抬手打断:“我说到做到!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心里的这句誓言究竟算什么?难道我们天地盟是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吗?” “那光子你呢?如果有危险的事,你会告诉我们吗?恐怕,你才是遇到危险和困难会瞒着大家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奋战的那个人吧?”宁日潇一针见血的推断让光子哑口无言:“既如此,大家就此约定,以后无论有谁遇到困难,都不可以隐瞒着、然后独自一人承受痛苦,一定要讲出来,大家好一起想办法……如有违背,就是不拿其他的人当朋友!”宁日潇说着,离座而去。 她不会像光子一样有怒直言,只是那样的背影已将她的心意出卖——即使是弱不禁风,也仍然有面对困难和灾祸的勇气,天地盟,宁日潇这样的人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景洛细细的洞察着每一个属于这里的人,眼底的浮光一瞬惊现…… 许久,无声的沉默终于被打断了,龙啼加布罗带着一纸金卷疾奔而入:“晴尊大人,各位上主!有总队长发回的令函!” 整座医疗院都沉浸在紧张的氛围之内,尤其是上主们所卧的这一间病房。点滴瓶内的液体流动,已经代替了钟表对时间的推移…… 十三禁卫军以总队长之名发回指令,这种事情的极其罕有的,况且这一次的还是“斥令”。被晴尊召回的宁日潇只好在这里就地宣读总队长的斥令书函。函里指责天地盟做事情“亡羊补牢”,想那第一次的流血大案“千民屠戮”,是由于当时政局动荡,才使得敌人和内奸都有机可乘,其罪不在天地盟。建国之初,面对冰影军团傀儡部队的再次来袭,天地盟的诸将也很好的发挥了保家卫国的作用,仅用一月便将数万敌人全数击败。有了这两次的经验,居然还允许“携种入境”的事情发生,棠烟那一次所造成的伤害,实在更甚以往。天地诸主非但没有吸取教训,想出一个“一劳永逸,永绝后患”的办法,居然还出现这一次的漏洞!虽然人数不多,可杀伤力却大大增加了。实在是“松弛懈怠,守岗不慎”。 了解光国内政的人都知道,十三禁卫军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只有他们,才是光之国真正的幕后之主,天地盟的诸位年轻将领,不过是他们摆在前台执行自己命令的使命官而已,尽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他们眼里,那终究是一些不成熟的孩子,甚至可以说,当他们对于这些国官觉得不满意的时候,还可以随时撤换。天地盟风光明丽的背后,是并不能自主的被动。“松弛懈怠,守岗不慎”也是奇陌总队长一直以来最忌讳的工作态度,引起了他的不满,天地盟诸主心生愧惧的心理便可想而知。 每当这个时候,能起到慰藉作用的,就只有玉灵碧,禁卫军可以随时撤换上主,可是对于晴尊,他们还是资格未够的,毕竟,这一任国主可是由尊帝圣鹿亲自挑选的。 “大家打起精神来嘛!”玉灵碧笑眼扫过每一张此刻和苦瓜差不多的脸,兴冲冲的说:“总队长只是告诫我们,只要我们下次谨慎小心的做好防护措施不就行了吗!放心,我会和大家一起努力的!对了,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些天我都去了哪里吗?我告诉你们啊!” 一听这话,大家才把脑袋抬起来,充满了期待的望着她。 “当初我是和大家一起出发的没错,可是刚刚进入麒玉,以悠便偷偷派人带我折回了国都……回到国都以后,我并没有直接回凝光城,而为了隐瞒我回来的这件事,以悠已经提前做好了部署,就是把我藏在一个地方……” “是哪里?刚刚听说你回来了,我们都很吃惊,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些天都呆在哪里?” “放心啦,我一直在从容家呢!蓝卡尔和紫韵为了照看我,连去麒玉参加盛宴的机会都舍弃了,真该好好谢谢他们!”碧提到任何人时,都是这样神采飞扬的。 “等一等!可是碧姐,以悠把你偷偷送回来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隐瞒我们呢?把你藏在从容家又是为什么?……”光子一连串的问题把大伙都整蒙了,这让碧姐从何答起啊? “送我回来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我,她说这场舞会有太多的不确定危险因素,所以把我藏在了一个让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毫不起眼的地方,就是从容家,至于隐瞒你们,请大家也不要怪以悠,不要生我们的气,如果让你们知道了,你们一定会忍不住先下手调查此事的吧,那样的话,以悠为大家精心准备的这一场欢腾就白白浪费了……” “这么说,以悠是为了缓解这些日子来我们心里的压抑,才故意准备了生日舞会的吗?”千刺好像终于理解了。 “还不止如此吧。”苍棱的敏锐要么不露,要么一鸣惊人:“逮住那些以冰国访光为名暗地里却心怀不轨的人,才是这场盛会的真实目的吧……” “你是说,玄若启泰的那件事?” “以悠把我们全部送回国都,自己却留在麒玉,不就是为了一人承担这件事吗?玄若启泰和御政宫的玄若真火有莫大的关联,如果得罪,势必会引起麻烦,以悠之所以隐瞒我们,也是怕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玄若真火因此仇视我们吧……” “以悠为我们做的事,真的不止一点点,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背后默默的辛苦着,为我们做连我们都无法做到的事……” 连一向孤高自傲的相夫都对那个尊若王者的少女心怀钦佩,化羽接着她的话一阵轻叹:“以悠从不会抱怨,任何辛苦,任何麻烦,不管是谁带给她的,她都义无反顾,只是那样一个沉邃的人,是不会轻易的展露自己的温柔和心意的,她是我们的依靠,是姐姐,也许正因为她也这样想着,才会对我们包容有加。”“所以,我们才会认同她所制定的规则和法律呀!” 除了风扬,就只有以悠会在众人心里占据这样擎天柱一般的地位,晴尊心里又高兴,又觉得满足:“其实,以悠更适合当国主的对吧!”她笑颜如光的说着。 只是单纯的一句感受,竟让人不觉酸楚:“大姐,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在我们心里,只有你才是永远的国主啊!”孩子们连忙解释,可却觉得越描越黑:“不是说你只是配当国主,以悠是我们心里的姐姐,可是你是以悠以及我们心里最强大的存在啊!碧姐,你不要误会了!” “嗨!你们在说什么呐!”碧怎么也没想到勾起了他们这样一番肺腑之言:“我怎么会吃以悠的醋呢!哪有这样小气的人啊!你们说的没有错,以悠是你们的姐姐,我是以悠和你们所有人的姐姐!我们是一个整体,每一个人都是不可从这个整体上分离下去的一部分,只要愿意留在我们大家庭里的人,就都是一样的亲人对不对?” “嗯!”芙菱积极的点头,不愧是碧姐,她是个极为开明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而介怀? “对了大姐,我还有一个问题……”木茉把差点忘掉的问题拾了回来:“你在从容家的话,我为什么感应不到你的存在呢?当时我们真的吓坏了,都以为……” “以为我遭遇了什么不测对不对?”碧姐笑着问说:“其实,有一小段时间,我去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大概是那时候你们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吧。” 时至今天,光之国的确已经成为术法界之中不可撼动的一个国家了,历史短小不代表不强大,年轻也不代表居于弱势,在天地盟的领导下,光之国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在极速发展中的一个后起之秀…… 自从傀儡战斗团两次入境屠杀作乱、棠烟又“携术入侵、就地取材”后,光之国每每有人入关,都必须要接受严格的心理测试及身份验证,可这一次,再次输在了天魔教的手里,他们似乎有用不完的法宝,永远只针对他们的敌人——光。 隐护术可以对“被隐者”进行包庇,只要祭品充足,再黑暗的力量、邪恶的心思都可一并遮盖,实在是可怕的伎俩。因此,助贤得到晴尊及夜原队长的许可,决定把那项从未见过天日的“计划”实施。 从六月月初开始,每一天国防边境上都要摆阵设式,每隔千米为一阵,阵阵有别。且每日之阵必换,样式百出,绝不让敌人有破阵之机。阵式一般采用“幻法式”,扰乱了敌人的视线,自然巩固加倍。而这项工作的首要执行者,就是统领国家部队的助贤,每一天,他都会把精心设计出来的阵式图发往各大城镇边界,供卫兵们按图成阵。 飘钺自从进入凝光城,每日茶饭不思,阴阴郁郁,海蓁子忙于外务府事务,无暇来探。只有化羽时常会送些补药过来。 这日,久未见面的光子代替出外会诊的化羽把药汤送了过来,飘钺一见,即刻冷冷相视,光子最受不了别人这样看自己:“我是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什么时候得罪的,不过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好好保养是不会有人替你难受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吃你们的东西!”飘钺的坚决只是显得她更加瘦弱跟苍白。 怎么说曾经也是肝胆相照过的好友,光子不禁叹了一口气:“何必呢?有事情就说出来,对谁不满,对谁有意见,甚至是对谁恨之入骨,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想当初我们在一起打天下的时候,不也是比那亲姐妹还要好上几分吗?为什么你…” “啰嗦!我这样还不是你害的!” “我害的?你是指?” “没错,你明明知道我想和海蓁子静然在一起,当时只剩下一个空位,就是质检府的总长,而你和我都是应选人,可是,你为什么要和我抢呢?”每说起此事,飘钺都有无限的不甘和恼恨,她曾把光子视作跟海蓁子同等重要的存在,而这个表面上重情重义的人却根本没给自己机会! “你这虚伪的家伙,对我的好也都是假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最厌恨虚伪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那样恶心?当初是光之心选择了我,并不是我要和你抢,你知道吗?” “那么,如果没有光之心,如果我们两个都有当选资格而只能留一个,你会让我吗?” 飘钺的问,让光子犹豫起来,是啊,自己为了让那些伤害轻视自己的人后悔莫及,真的会把这样一个机会放掉吗?要知道,自己的一步登天对于那些可恨的人来说,是多大的讽刺与伤害!自己会放弃这样一个大获快感的机会吗? “我就知道,你不会!”飘钺又笑了起来,那样的表情,让光子几乎不认得她:“哈哈哈!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相夫!要么你放了我,要么就杀了我!我才不要活在这样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当初我们让你做副使,你不愿意,可是,你又怎么能加入天魔教那样邪恶的组织呢?” “起码,那里需要我,对于需要我的人或组织,我就是愿意为他奉献与付出,我就是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怎么样!” “你!”看她的嘴脸,光子真的很想打她一巴掌,让她清醒过来,可是想起静然,想起海蓁子,手就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飘钺,我告诉你,天魔教是无法再动我们国家一根汗毛的,助贤已经做好了万全的防护,从现在开始,光之国可不是一个他们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了,你要是聪明一点,就赶快离开他们!回到我们这里来!现在国家还有四座大城没有城主,你完全还有机会竞选,所以,听我的话,回来吧!” “哼!”少女依旧冷着一张脸孔,带起不屑至极的笑:“你以为我还会稀罕吗?你以为我真的还想得到那样的地位吗?不必了!我恨你!我恨你们!我是天魔教的人!我是冰影军团的团长!我柳言飘钺总有一天会让你们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光之心?哈哈哈哈!那颗你们头顶的太阳迟早有一天也会陨灭的!你看着好了!” “啪!”尽管不想,但巴掌还是重新抬了起来,并重重的落在了飘钺的脸上:“你可以诅咒我!但你不能用这样恶毒的语言诅咒我们的太阳!就算你对于它的选择不满,也不能否认,那是会造福于苍生的神物!它不仅仅是一种信仰,也的确为大家做了很多事你知道吗?” “你打我,是因为我在你心里还是那个飘钺对吧……不过很可惜,现在我要告诉你,如今的我,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飘钺了,所以,你就别白费心思了……助贤把国防边境守得再严密,也不会毫无破绽的吧!哈!可巧的是,我们就是一个极会钻空子的组织,小心吧!更‘刺激’的事在后面呢!你们就好好等着吧!哈哈哈哈!”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光子突然沉下了脸,冷绝无情的问。 倘若真的没有选择,飘钺相信她会杀了自己,所以更是死不示弱:“那就来啊!你下得了手,可是开得了口吗?” “什么意思?” “海蓁子啊……还有一个人,就是被你抢走了爱人的静然啊!” Chapter 0118 “你说什么?什么爱人?”光子对她的话完全无法理解。 飘钺则依然挂着一副冷笑:“我是知道,你和助贤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可是静然不那么想啊!她以为你们是一对恋人,为此不知有多伤心呢!”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心情的?”想起那张哀伤脆弱的面容,光子的心就不住的颤抖。 “有一次她偷偷的跑出来哭,碰巧我到这里执行任务,伤心之中的人是很容易说出实话的,尽管她依然防备着我没有交代出你们天地盟的事,可是你们三人之间的事情她可都告诉我了……” “所以即使你知道,也没有替我们澄清、而是让静然一个人在误会中痛苦着备受折磨对吗?”难怪她在临死的时候会刻意说出那句“替助贤报了仇”的话,原以为只是表达她对助贤深切的爱恋,没想到,居然还包含着对于自己的一种解释和安慰? 光子捂住痛如刀割的心口,艰难的呼吸,艰难的站立,从何时起,她的身体已经这般虚弱?只要稍微有些情绪上的激动,就立刻汗若雨流,脸白如素…… 景洛轻轻的探进了头,好像在追索什么的样子,看到光子,面上泛起温和的笑:“你们都在这里啊,看到风扬了吗?” 飘钺一眼瞥见景洛,脸色却“唰”的惨白下去。 “你找大哥什么事?”光子强打精神,仍然气喘吁吁:“我带你去找他。”说着便朝外走。 “哦,好。”景洛笑着,随意瞄了一眼柳言飘钺。 那个少女只是呆呆的坐立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只是还能隐隐的听见景洛柔和的语声:“这里真的很大,如果不呆上一段时间,我想我还会继续迷路的,幸亏在这里遇到了你,诶?‘灿雪晴烟’?这里的地名都很好听呢!” 景洛开心的东顾西望,好像每一个初次进入凝光城的人都会这样充满了好奇与欢喜,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挂得这样高了,炎炎的洒下一片片带有火灼的金光。那些光芒有些刺目,让稍微抬起脑袋的光子立刻捂住了眼。 看到她有些不适的样子,景洛欣喜的模样才退散下去:“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阳光有些刺眼,可能在屋子里呆久了吧……” “会吗?”景洛天真的把头仰起来,去注视那颗在天顶耀耀生辉的光球。 洋溢着无数温暖的阳光,把它惯有的金色赐予人间,赐予这一块被世人视作神圣的土地。悦目的柔光让护城结界隐隐浮现,并且连它之下的四神彩界都跑出来与日同辉了。 景洛兴奋的指着上空那面彩光辉映的笼罩,眸子里闪亮的光如同朝阳:“你看!那里是彩虹吗?这么大一片,好漂亮啊!” 光子实在不忍无视这单纯少年的欢悦,只好抬头去看……原来,“瑶池”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今儿的结界通通现形,就是因为新宫的“内元结界”已经形成了吧,这本是好事,可光子就是高兴不起来,相反,看着景洛明洁的笑脸,竟心生酸楚……如果每个人,包括自己,都一直拥有这样明媚天真的笑容该有多好,那是美好与纯粹的见证,是最最真实的幸福……可是自己,打从一开始,就与这样的美好失之交臂了…… “景洛!从今天开始你就住这里吧!” 静然死后,民事府的事便由海蓁子一手接管了,她既为外务府统领,如今又要管理国府内务和国家社会事务,自是应接不暇,所以这种安排人员入住凝光的差事便全权交给她的副使软素了,小姑娘一如既往的精神呢,绛紫的头发低低的扎在后面,头顶盖了一张刺绣的饰巾,两鬓还垂下些许亮丝流苏来,好像画里跑出来的俏丫头:“这里是海蓁子少主的寝宫,你就住在‘沨露院’吧,反正那儿现在没人用,这里你生的很,跟我们在一起也方便照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软素是没什么非分之想啦,只是能天天看着这一张连天上的神人仙子都要甘愿退让的姣俊容颜,实在是眼福匪浅呢! 一个俊俏的小丫头这样痴痴的盯着自己傻笑,对于景洛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景洛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打断:“那个……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这算什么问题?有话直问啊!”软素一派大方的说。 “是这样的。”于是景洛放开胆子,因为他知道,这时候拒绝一些事的话,多数对自己感兴趣的女孩子会发狂:“我毕竟是男的,可海蓁子小姐是女的,我们住在这同一所院子里,传出去终究是不好的……” 软素明白他的所指,万一御政宫的人以此为把柄无中生有,会给海蓁子乃至整个天地盟造成不必要的困扰,细细一想也不禁苦恼起来:“那该怎么办呢?” “这样好了,我去风扬那里,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那倒是。”软素点点头:“那我送你过去吧。” “好,那就麻烦软素小姐了。”景洛对着软素充满温和的微笑。 软素不禁红了双颊,把脸稍稍一别,结巴着:“没、没关系、不用、客、客气啦!我们快走吧!” 这儿,高的几乎看不见黑铁铸造的穹顶,只觉四周空阔异常,没有一丝光亮。 少顷,一抹微弱的烛火才稍微让在场的各位现出了脸面,那烛火的发源处之下,就是天魔教头领的尊座所在…… “天魔大人,除了第一战神,柳言团长尚未到场,其余人员全部齐集完毕。”粉色霞光一般的女子“隐瓴”向她所敬爱的天魔大人禀报。 天魔从小室走出,一袭黑色斗篷,面目隐藏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辨识不出容貌。只是就身形来看,该是个高挑消瘦的男子。 天魔总是在人到齐了之后才出现,今日久久不肯现身,大概也是这个缘故。洛紫星涵对手下擅作主张袭击光城一事介怀在心,他知道,若不是教中有人撑腰,他们断不敢这样,而且这个做主的人,地位势必在自己之上。 衣着妖艳的蒙面女、一头飘发的青年男子、瑶影扇、凤吟奕还有那个被助贤伤的到现在还裹在一层绷带中的重患病人,龙啼佐俊,静静的站在他们的首领身后,洛紫左边的位子上,慢慢走过一个年若及冠的青年,在洛紫的身前不远处站定。 一头如瀑的及腰乌发,刘海遮住单眼,上好面料做的黑色风衣和长裤衬体,虽然背对众人,但那修长健硕的身形、精致漂亮的手足却格外醒目。 蒙面女更是迫不及待的快凑过来,嘴里娇娇喊道:“雷默,你来了……” 她所注视着的,是一张跟背影同样使人销魂的脸容,漆黑如墨的眼,仿若融进了无尽的黑暗,深邃而妖冶。他肌白同雪,容颜英秀,那足以蛊惑众生的邪魅气质张狂而充满诱惑,是个让人望看一眼,便心醉神迷的男子。 洛紫使劲拧了拧他那双不粗不细的横眉,这个半男不女的家伙,居然站在自己前面?洛紫一口气堵得慌,干脆一个大步迈到他的身前,后背心紧紧贴着雷默的衣前襟。 雷默嘴角稍扬,噙起动人的微笑。这第二战神平日里很少出门,几乎不与众人相见,今日难得复出,满派俊朗洒脱之气,故众皆以为他不会理会洛紫少爷脾气的发作,岂料他不温不火的用那魅惑而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看来你之前的伤还没痊愈,需回去好好静养才行……” “啊!是啊!我是该好好休养的!哪像某些人整天闭门不出连仗该怎么打都忘记了啊!”洛紫立刻反驳回去。 “呵呵……”继续用那诱人的魅笑惹得蒙面女、瑶影扇两个心猿意马,面似滴血。 “正好,你今天难得出来,我就要问问你……” “是七武士袭光的事吗?” 在场之人皆感惊愕。 “哈!不错嘛!几日不见懂得算命啦!” “洛紫!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雷默哪里惹到你了?”蒙面女看这小子猛得找茬,替雷默不平。 “都说了我不是‘骡子’!为什么你一叫就变成这样啊!”他够郁闷的了,还得给这女的改错。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反正无所谓……”青年微微侧身,用那只没被刘海遮住的右眼缓缓扫视着他们:“看来已经被你修理过了……没错,这次的行动是我的命令……” “……混蛋……”洛紫双拳渐攥,愤怒的眼神中充斥杀气。 不祥之感,使其余诸人心生恐慌。唯独雷默享受一般的回望洛紫此刻的目光,眼角和唇边的微笑犹如挑衅,又似仅仅在诉说他对洛紫星涵接下来可能爆发的举动所持的兴趣。 “可能会打起来吗?”瑶影扇不禁担忧,两个战神干架,伤及无辜是一定的了,因为那种级别的术师是不可能懂得点到为止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要不是隐瓴及时出现,现在的情况就真的应了这句话了——“两位战神大人,请住手!天魔大人从魔姬大人那里出来,便会直到这里,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请两位千万不要冲动……” 天都知道惹恼天魔是什么样的结果,别说是伤及无辜,就是生灵涂炭也未尝不会。 洛紫的火气总算是被隐瓴的劝阻暂时压了下去,一甩手,背对着雷默不服道:“这次打不成,总有机会,让我们一决高下!” “随时奉陪啊,洛紫弟弟……” “混蛋!谁是你这个妖精的弟弟!” 接下来,使黑暗组织缓解冰冷气氛的事情发生了,两大战神你不依我不让的唇舌大战。洛紫夹枪带棒的问,雷默阴阳怪笑的答,搞的众人就光看他俩斗嘴了。 “哼!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怎么当上第二战神的!” “哦?那说说看。” “就靠你这张脸呗!空有美貌的家伙!” “没听清楚……”雷默阴冷阴冷的瞪过去。 “我说你第二战神的名号是靠你这张脸换来的!”洛紫趴到他耳边大声说。 “啊,天魔大人!” “!”洛紫一哆嗦,立时更换表情语速加快:“天魔大人我绝对没有说你好男色的意思对不起!” “噗…… 洛紫反应过来时,蒙面女和扇已经笑不可忍。 “白痴。” 雷默只用两个字的评价,气得洛紫星涵都抓狂了,要不是天魔及时驾到,他一定忍无可忍的跟这小子过几招。 天魔亲赴冰影军团总部开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教内还有许多组织,但天魔貌似很不喜欢把所有人聚到一起开会,所以即便是天魔教成员本身,也难以知道自己所在的领域里究竟还有多少“同事”。 那袭黑衣出现在高耸的尊座上的时候,连雷默都要黯然失色,只不过,是逊于那令人惊悚、足以毁灭一切般的黑暗。 “……斩元和柳言有事暂不能归,但现在,马上发布新的任务,雷默,你虽不是冰影军团的人,不过这次也一起参与……”环扫众部,唯独洛紫星涵一人漫不经心,天魔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小子的没深没浅,首先提醒的就是他:“如果‘目标’改变了的话,应付的对策是不是也要更换一下了呢?” “早就换好啦~”少年用十分欠扁的声音回答,与其说是对主上的不敬,倒不如说,他是故意做给某人看的。 “古幕……无法名正言顺的走进去,不代表无路可走,倘若无门,不妨造一扇出来……” 银紫发的男人细眼如丝,微微含笑:“这是我的专长。” “扇,他们的软肋就交给飘钺去找,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你就负责她的城外‘监控’吧。” “了解!” 目光逐渐落定在他俩身上,金发女子小心搀扶着受伤的青年,生怕他因为体力不支倒下去。 “你们两个,看来暂时是没办法出去了,就留在这,负责冰影军团的军略部署吧……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至于秋依,你,可以去掐断那株彼岸花了……” 面具之下,缓缓显出妖冶媚艳的容颜:“虽然我一向爱护‘花朵’,不过这一株,折断也无妨……” Chapter 0119 神母殿早会上,难得出席的赫翼公主青裙素雅,安静的坐在母亲身边。 “今天真奇怪,为什么赫翼公主坐上了秋依的位子?难道她出事了?”国母的另一边,是那个和旋鹰一样得宠的美男子,红鸢,此刻正因为心上人的缺席而倍感不适。 弱水听着圣母絮絮叨叨的讲话,顺便斜了一眼旁侧的落月啼小婉,看她四肢粗壮,体格肥硕的形象,弱水就一阵恶心。 小婉看她做呕吐的姿势,以为她不舒服,大声问道:“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弱水虽然很喜欢受人关注,可是这种情况下被这么个粗俗的女子吼问,还是很不舒服。 弱水没等开口说她,圣母的眉却皱了起来:“我想落月啼副部是不大明白我们这里的规矩吧,谁允许你在我讲话的时候插嘴的?” “我看她很不舒服,所以才……”胖姑娘希望大伙给个解释的机会。 圣母阻断道:“还顶嘴?玉金!你告诉她,作为新任的旗主副部,都应该做些什么!”从圣母的眼色中便不难知道,她打心里看不上这个肥丫头。 小婉倒是浑然不知,憨憨的笑了几声:“玉金大人,有劳了!” 玉金看看她,再瞅瞅她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果然亦觉恶心,遂冷声简说:“要知进退,要懂分寸,具体怎么做和大家学学就行了……” “可是,我要跟谁学呢?” “废话!当然是和我!”弱水凶巴巴的接道,老不情愿的样子。听说原本那位要就任城主的寒苇裳会来这里,因为晴尊并不答应该事,圣母便有意让她先做自己的副部,岂料玄若真火从中作梗,来了个移龙换凤,就成了这么个肥丫头的上司了。 “这样啊!那就万事拜托你了!” “少说没用的了!有什么打算散会后说!”圣母高声一呼,所有人都闭紧了嘴。 “城里城外现在都传的沸沸扬扬,说这次袭击我们的是冰影军团,而且具体的行动者也暴露了真实身份,我是不知道这背后的隐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的灾难!一定是我们自己人造成的!” “圣母大人为什么这么说?”弱水开口便奏:“天地盟才是执政的一方,有可能得罪黑暗组织的面也很大,这与我们什么相干呢?” “就是因为明明被袭击的该是那群飞扬跋扈的臭小鬼!而他们却并没有遭到伏击!我才敢如此肯定是自己人闯出的祸!”圣母气恼的不知该朝谁发泄。 “圣母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属下也是这么想的……”钏接下去说:“我们毕竟属于天地盟的部级,擒贼先擒王,岂有打仆放主的道理?最重要的一点是,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与天地盟对立,那么,敌人又怎么会以我们去要挟天地盟呢?况且这次敌方的人数也不多,就更能证实这一点了……” “哼!这只是你的个人想法吧!” 弱水傲慢的放出话来,惹得钏气中生笑:“哦?那么弱水旗主说说看,你有什么样的高见啊?” “我听说天地盟的人受伤了,试问,刚才是谁说的冰影军团只是冲着我们来的啊?” “弱水旗主说的也有道理啊,不过呢,你可能忘记了一件事吧……” 玉金眼睛一骨碌,知道钏接下来要狠狠的修理弱水,聪明人可以用语言杀人,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屈,遂急忙打断道:“钏旗主,圣母大人在此,还是让她先阐述观点吧!” 圣母满意的看了一眼玉金,不愧是自己最喜欢的孩子,就是懂得自己的心思。 钏却无动于衷:“据我的了解,这次天地盟是接到有人袭击凝光城的消息后赶来援救的,至于其他的上主,也是为了这件事赶回来的……” “你的意思是,这次是天地盟好心?故意回来救我们的了?”弱水可从没认为他们存着善心。 “我的意思?难道他们和冰影军团的人打得你死我活是我让的?是他们蠢还是我够闲啊?……我知道,这里的各位都不喜欢提及天地盟的好处,只不过,现在是在分析此事,并不是要你们对那些人感恩戴德!” “都别吵了!”圣母的言辞被打断,本来就使她很不高兴了:“现在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你们当中,一定有人跟冰影军团有所关联!” 这意味着此人不但与天地为敌,更是牵累了御政宫和圣母,无论从哪一面看,都是罪无可恕。 “圣母大人,属下恳求彻查此事,对于这样的恶人一定不能宽恕!”小林岛伺机鼓动圣母将此事闹大,乍看之下,其余人等也并无异议。 这时玉金上前请缨道:“既然钏旗主已经提议,属下请圣母大人批准,此次事件由属下全权负责,我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免得大家惶恐度日。”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圣母很乐意把这样的事交给玉金这孩子来办,她总是能贴合自己的心思,做得恰到好处。 “如果大家不反对,我提议对整个护光城进行抄检!” “?!”所有人的头上大概同时冒出了这两个符号。 “与冰影军团有所瓜葛的人,一定是居心叵测之徒,属下不相信,在他的居所会找不到蛛丝马迹,不仅是个人住所,就是任何一个小角落也不能放过,属下会聘请花国精锐搜检部队前来协助,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圣母大人、还有各位一个交代!” “且慢!” 玉金已经料到小林岛钏会出言制止了,不慌不急的问:“钏旗主还有何高见啊?” “抄检一法属下并无异议,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不相信还能查出什么子虚乌有的东西来!只是这聘请花国搜检部队一事实在有欠妥当,传出去恐怕会落人笑柄。” “这你担心个什么?说老实话,现在提到光之国,人人就只知天地盟,并未有几个知道咱们御政宫的,所以这次调请外国部队,丢也是丢天地盟的脸!获益的可是咱们!”弱水说的肆无忌惮,她再蠢,也知道自己的话全部出自于替护光城的各位考虑,所以才不怕言有所失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灾祸呢。 钏斜睨着她,冷笑说:“蠢!你以为天地盟受责我们就能完全的置身事外吗?这么天真,真不知道究竟上了几年的学!” “你!”弱水刚要反唇相讥,看见玉金对自己使眼色,才勉强忍住。 “玉金,搜查之事就交给我的‘天子亲卫军’,你是统领,我给你一周时间,势必要找出内贼!”圣母下最后命令,起身,由赫翼跟红鸢左右搀扶回后殿去了…… “是!属下领命!”得意的笑永远是她的招牌表情,只是那形如鬼魅的外貌把这种本该动人的神态丑化到了极点。 天禁会议厅内,众上主入座。 也俊先开口说:“听说了么,圣母下令抄检护光城,目的是逮出跟冰影军团勾结的内贼。” “谁知道他们又搞什么鬼?”芙菱不以为然:“我们这次也回来参与了,可那个最喜欢刁难的圣母居然没追究咱们责任,反而要抄检自己的地盘,搞得像我们都置身事外了似的!想想,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圣母大人也许想清楚了,为难我们也无济于事,不如干脆一点,直接调查。”身侧的化羽接道。 “我看未必!”以悠另有一番想法:“她也许是故作姿态给我们看,只是抄检护光城的话,我们就无由干涉,那么会查出些什么东西,后果如何,都是有危险因素的未知数……所以我想,要想办法跟圣母开口提议,要我们也派人去调查此事为好!” “我同意化羽的说法,也许大家想太多了,圣母大人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找出原因呢?”在玉灵碧的思维里,似乎永远不存在勾心斗角,她只会考虑如何去做一个贤明的国主,去努力实现有利于国家发展和百姓安康的目标,而这背后所有的阴暗面,就只有除她之外的人再了然不过。 “碧姐,事实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宁日潇一语中的:“此次抄检,绝对不会只查出内贼……”此女向来料事如神,听她这么说,好像结果已经近在眼前了:“不过光子,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了呢?” 光子星眼笼笑,微启朱唇道:“是该解释了。” 会议厅的大窗子共有八扇,横玻竖木,户外的明媚之色很容易便收揽眼底,一缕清光洒入,照在椭圆桌的正中央,使光子那张明丽的笑颜转瞬迷蒙:“这次护光城抄检,我希望我们天地盟不要插手,随他们闹腾去!而我们,就暂时假作不详好了……” 傲骨天生的相夫光子这次却出人意料的退了一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不过也很清楚,在不知不觉中,昔日那个冲动鲁莽的少女已经成长,谁说对敌就要正面冲突?适时绕到背后给以突袭也未必不是良策。 所以在天禁散会不久,相夫光子换上便装,出城去了…… 眼前绿郁葱笼的围栏下,一角浅翠的屋瓦稍露,少主扬眉微笑,轻轻步了过去。 城主归城,少主闭会后便一一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位于国都郊区的国家外务府总办事处内,众人忙无空闲,回个身都会跟文件山撞个顶头。海蓁子忙于批阅各级文件,连摩格特拉站在自己面前许久都没发觉出来。 个子不高、形貌也很一般的青年见海蓁子理也不理,只好先开口说:“海蓁子!求你帮我一个忙!” “没看到我在忙吗?有什么事晚上我回去再说。” “等你回去又说不成了!”青年赌着气往办公室的沙发上用力一坐:“凝光城又不让我进去!你还是现在回复我吧!” “那你说吧。”海蓁子一边听,一边手眼不停。 “我想跟你借点钱。”摩格特拉用极小的声音请求。 海蓁子的笔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挥洒自如:“要多少?” “一万国币。”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反正、反正就是有用处啦!” 见他吞吞吐吐,海蓁子知道其因必重,遂停笔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问:“我只问一次,你要这么多钱到底做什么?” “对于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一万是很多,可是对于国府的大官来说,这只是区区小钱吧!” “区区小钱?就算是区区小钱也该用有所值,况且,这对于我们这些‘大官’来说还真未必是小钱呢!你如果真的有正经事需要钱,别说一万,就是十万我都舍得拿出来,可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给你的。”海蓁子说的一脸严肃。 摩格特拉知道她上来那认真劲,天王老子都管不了,只好说:“行行行!就算我求你了不行吗?我又不是跟你要!只是借一点嘛!” “还敢说!之前你从我这拿钱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我给你找的工作你统统辞了,现在整日无所事事,你拿什么还?” “我还没说你呢!你给我找的那是什么活啊!在机械厂当操作员?我堂堂少主的朋友就去做那个?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你知道别人都怎么看我吗?他们说你根本不重视我这个朋友!所以国府有那么多好活都没落在我脑袋上!我心里好受么?”越说越委屈似的,倒把责任全推海蓁子身上了。 不说气得哆嗦吧,但海蓁子的脸色也红涨到可以了:“是谁说的?你告诉我!我给你找的工作哪里不好了?我是想让你把技术学好了,以后会有更好更多的机会飞黄腾达,机械和电子是新兴的科技,我知道初学者会很辛苦,可也是在替你考虑啊!你整天想着进国府,你以为这官很好做吗?你以为我们国家真的有那种不干活只领着高额工资的闲差吗?别做梦了!今天我就很肯定的告诉你!没有的事!我不管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马上改掉你这眼高手低的生活态度!只有踏踏实实的做事,才能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否则,你就一辈子只能是个小平民!” “我哪里说错做错了?”摩格特拉跳起来跟海蓁子喊:“哪个国家不是这样?有肥差当然是给自己人留着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这份感情也不算数吗?” “这份感情当然不假,只是私人情感与公事根本就不可以混为一谈,你自己的能力仅此,只有不断的学习才有可能晋升,我不过是按材予任,有什么不对?你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道理是说给人听的,永远是不切实际的虚话!现实就是如此,利益和金钱面前,任何道理都等同于放屁!” “好!我不和你做这种争论!既然你这么不可理喻,那么很抱歉,钱我没有,你请回吧!”海蓁子扭头坐回椅子上,继续埋头苦干。 悻悻离去的摩格特拉一边走一边抱怨,说海蓁子无情无义。不多时,护光城的西南角门为他敞开。顺着小石甬路走了一会,一坐巍峨的宫殿落地而耸,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咬住牙走了进去…… 红灯绿帐中,是正和美女纸醉金迷着的佩佩玖斯尼,看到摩格特拉的第一句话便问:“钱弄来了吗?” “……钱……” “说啊!” “对不起,旗主大人,我保证下一次一定弄得到!” “放屁!”玖斯尼醉醺醺的起身,往前晃悠了几步,身侧的美女见他发火,立刻拥上前来媚哄娇劝,这才让他的火气消下去:“没用的东西!你忘了上次跟我借钱是怎么说的吗?你说你会用十倍的数量来偿还我,现在呢?……好吧,我就告诉你,你如果不在三天之内筹到这十万国币,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来人!轰他出去!” “十万?等等!你不是说只有一万吗?而且当初我只跟你借了一千,哪来的这十万国币啊?!”这回摩格特拉才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 玖斯尼冷笑着,摆出一副流氓的嘴脸,亦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我说十万就十万!你给我打的欠条只说还钱,又没说还多少!哈哈哈!所以!我要多少你就得给多少!要不然就算我不宰了你,国家的律法也饶不了你!哈哈哈哈!” “你真卑鄙!”摩格特拉终于忍无可忍,一边怒骂一边被玖斯尼的手下硬拖出去…… 玖斯尼一边亲吻美人的脸颊一边把手里的金盒打开,在盒子中,有一小袋雪白的粉末,用力的吸上一口,那沁人心脾的迷人芬芳便融进血液当中,使精神清怡,浑身舒爽:“真是个好东西!要不是价钱高到让我逐渐觉得承受不起,我才懒得跟那种穷小子放高利贷呢!” Chapter 0120 今天从容起得极早,至少比平日少睡了三个小时,因为玄若前些天答应她要马上教授幻化术,所以就有点迫不及待了…… 天色不错,至少阳光耀眼的跟中午差不多,从窗子里投射进来的时候,平日里见不到阳光的角落也暖洋洋的……等了许久,紫韵都把早餐做好准备出去上班了,玄若真火还是不见人影,搞什么鬼!一大早就玩失踪! “从容,不要等了,快吃点东西然后去上班!”好心的蓝卡尔提醒道。 没办法,与其在这里郁闷还是先面对现实吧,要是迟到了香玉姐会把她大卸八块的……囫囵一口吞,噎了个半死的从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刻的他,居然在…… 御政宫,能与凝光城的安静相媲美的情境已不复存在。玉金派出圣母旗下鬼杰的花衣术师封闭了护光城的各个出口,由“天子亲卫军”组成临时搜查队,开始对全城进行大规模的抄检,任何一个角落、乃至于私人寝宫之内都搜遍彻底。 检完了自己的寝宫之后,搜查队进入了石铺甬路尽头的那座花花宫阙。主人及侍从已经按照规定暂到神母殿等候…… 少顷,玉金带人走入神母殿,公然掀开一只裹翠金箱,指着其中的十余袋白色粉末大声上报:“报告圣母大人!在‘荣华宫’里搜出这些可疑物品,据检验,此乃耗千山的罂粟花种子磨成的粉,经过加工,便变成了可吸食的粉末,名为…‘米霜’……”她所要强调的,无非就是后面这个名字。因为她知道,这将会要了佩佩玖斯尼的命! 众人都以为佩佩玖斯尼会两腿酸软,一同往日的无能之态,岂料他今天镇定自若,甚至是对于自己的赃物被拿还理直气壮:“是我的东西,那怎么了?” 玉金愣了一下,随口接应道:“旗主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米霜。” “你明明知道这是‘雪毒’中性质最恶的一种,吸食这种东西可是犯罪的哦……” “我知道啊,我就是吸了,他天地盟能把我怎么样!哼!” “米霜?”小婉歪起脑袋,问弱水:“那是什么东西啊?” 弱水斜楞她一眼,鄙夷道:“这都不知道?你属白痴的吗?” 玉金接着她的话,故意把音调扬高:“人一旦沾染雪毒这种东西,就会吸食成瘾,难以戒除,到最后,倾家荡产,死于非命,由于多数状若雪末,故称‘雪毒’。‘米霜’是雪毒中毒性最强、也是危害性最大的一种……” 玖斯尼听着她的话,毫不心惶的点燃一支香烟,慢慢的细品起来,满心以为是天地盟要治他的罪呢,横竖也要吐一吐多年的怨气,就先拿天地盟开涮好了。 全然没有想到,此次搜检,结果惩否,全都由御政宫自己做主,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圣母二话不说,竟然派人将自己五花大绑起来,理由是:“作为旗主的佩佩玖斯尼,是司法监督的负责人,今日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按照光国有关法律明文规定,将佩佩玖斯尼革去一切职务,打入大牢,等待宣判!” 玖斯尼对于此项判决既惊且恐,情绪失控中,吸食米霜的毒瘾再次发作,圣母懒得听他鬼吼鬼叫,匆忙命人打昏了丢下狱去。 佩佩玖斯尼垂死挣扎的一幕印在了玄若真火的眼里,男子垂目而笑,径自想:“原来她也猜到了……” 与自己的颜色相同,火焰燃烧似的飘逸秀发,冷艳如冰的少女即使妙容含笑,也依是傲眼睥睨。 “光子少主找在下有何贵干?” 玄若真火那时在从容家后面的“绿园”里,光子没有进门,而是直接绕到了那儿:“我来替宁日潇跟你要回一个人情……” “哦?可我不记得我有欠她什么人情啊!” 玄若真火笑悠悠的模样,摆明了是在装傻给自己看:“呵呵,玄若旗主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彼岸千年》的顺利出版没有我们宁少主的一份功劳吗?” “可这又与我何干?” “相不相干只有你自己知道,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有的事情,是不可能瞒天过海的,就比如说在麒玉发生的种种,我想,就算冰国本家知道了这件事,也未必就欢喜到哪去吧!” “呵呵……少主,你讨人情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啊……”光子知道他看穿自己是在威胁,可玄火并不介意,只是笑盈盈的说:“不管怎么样,看在您的份上,我答应了……” “你还没问,怎么就答应?”没想到这个杀多多灭棠烟的家伙会这么好说话。 “无非就是让我去帮你看看,在护光城抄检期间,众人的‘反应’……” 他眼里的光子明显示出了愕意:这个男人?会读心吗?怎么会单凭几句话就猜到自己的最终目的?是的,她会让天地盟袖手旁观,就是要看清楚,冰影军团的目标究竟是哪一方?御政宫,不过是这次测试所用的工具…… “可怕的男人…”消失在绿园之前,相夫光子的心一直沉浸在矛盾当中,他虽然答应,可结果如何,仍是未知数。 刚过去两个小时,玉金带人再入神母殿,这回带来的却是几口木箱。 “这又是什么?”圣母大声问。 “圣母大人,佩佩旗主吸食雪毒一案恐怕有更深入的内情,因为刚刚在另一处搜出的这几口箱子,里面放有同样的东西,请看。”玉金把木箱盖一一打开,只见箱内满满登登塞着挤压成各种形状的□□软包,很显然,和从玖斯尼宫内搜出的物质是一样的。 “圣母大人!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我那里!”少旗主野木妍立即为自己辩解:“那天夜里,玉金旗主偷偷的带着几口木箱到我的寝宫,说要我替她好好保管,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随意放在了后院的小库里,谁知道今天一搜,就查出雪毒来了呢?” “野木旗主的意思是,我栽赃嫁祸了?”玉金含笑反问。 妍一脸确定:“是!” “东西是在你那里找出来的,你非但不认罪,还把矛头指向别人,妍旗主,你的做法是不是表示把大家都当成白痴了呢?”钏冷眼看她,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可脾气硬的很,不甘示弱、不肯居于人下的种种嚣张气焰都让钏及其他的旗主厌烦不已。如今灾祸到头,自然树倒众人推。 “那么玉金,你到底有没有送箱子过去?”圣母问,一副公正不阿的样子。 玉金也一片坦然之色:“属下的确送过几口箱子过去,不过里面装的是黄金还有白银,并非雪毒,这笔钱是要用来修建‘苏慕河’堤坝的,因为筹备工作还没有做好,所以只能先藏起来。”她还说是因为自己相信妍才放在她那里的,圣母大人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搜妍的寝宫,那些黄金一定还在的! 妍面色惊骇,竟无言以回。 圣母下令搜查,立刻在寝宫地下室搜到了黄金白银数千余斤。妍百口莫辩,只说:“这是我自己的!” 可这话在大家听来更像是她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随意道出自己的私吞事实。 “这些黄金白银的价值是旗主整整五十年以上的薪水!如果你不是雪毒的贩卖者!也是侵吞的罪人!”圣母怒不可遏,下令打妍下狱。 妍被拖走后,玉金还在大殿上叫冤不迭:“居然把雪毒卖给玖斯尼,还偷梁换柱把雪毒放在我的箱子里!实在是太狠毒了!” 短短的时间里竟连废两名旗主!圣母的“英明”还未传开,黄昏便已到来。 斜影之下的山河湖川,竞相争放暮色之彩。凝光城最高的守望点是可观摩全城的云顶之端,而护光城的“落霞宫”便是建立在“叠翠山”顶部的景色观光处了,虽然不及云端之高,但登入其上,亦如同随风驾雾,倚岚腾云。 玉金和弱水挽手走上装饰金碧,耀眼夺人的美丽宫殿,在一个小亭子内静静坐下,相互倚靠。 弱水为眼前美景所迷,有些沉醉之色,缓缓问:“妹喜被废,现在玖斯尼和野木妍又下了大狱,世事真是无常啊!昨天还风风光光的国府成员,今天就成了阶下囚,说老实话,我觉得有些胆战心惊了……” “怎么?害怕了?”玉金笑看她。 弱水嘴巴一撅:“废话!你不害怕吗?万一下次轮到咱们怎么办?” “笨蛋!我们走得端行得正,还怕他们搞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你才笨蛋呢!国府中人勾心斗角,人人为自己,就像这次,你怎么就敢保证他们不是让人陷害的?” 玉金看弱水的眼神稍有改变:“……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吧?” 弱水凑近,嘻嘻笑道:“是不是你……你自己清楚!哈哈!” “臭丫头!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玉金笑着去弱水身上抓痒。 弱水笑了一番才求饶:“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那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就完了吗?” 玉金拉着她的手,起身:“等完全‘解决’之后,再告诉你吧!” “哼!”弱水眼睛一瞪,转身便往外走。 玉金知道她气自己隐瞒,又愧又急,只得追去赔笑。 两人一拉一甩的走下了山……不远的高宫金瓦上,玄若真火把所有都看的真真切切:“看来,牵扯其中的人,绝对不止一两个啊……” 很快,圣母便下令将两个与雪毒案有所关联的人按律处死,一时间,国府内外哗然四起。众人都以为圣母最擅徇私枉法,未想她此次竟英明果断的处决了自己认定的部下,而天地盟也未曾参与此事,此番作为,是否意味着,圣母已经改过自新了呢? 让人惊愕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了,佩佩玖斯尼在入狱后第三晚,莫名其妙暴死狱中,玉金声称,是玖斯尼毒瘾发作难耐,终撞墙而死的。殿内无人质疑,只待处决另一个人犯野木妍…… 行刑之日,竟浩野碧空,别具一番喜气。前来观看的百姓都以为是老天开眼,杀掉这个一直跟天地盟作对的旗主。 妍穿着一身白色囚衣,脸上遮了面布,被人牵领着一步步走上绞刑台。处刑之处设于护光城南门不远处的“大罗场”,也是向来处死罪官的地方。 妍听着百姓呼声叫好,方悔恨不能自已,可事到如今已回天乏术,只有一死方能了事了,只是那远在花国的父亲母亲,却时时刻刻的牵动着自己的思念:“爸爸妈妈,对不起,女儿先走一步了……” 正午已过,负责执法的风摩以悠亲临现场,挥手,摘下妍的遮面布,示意犯人可以“自行了断”了。这种处死罪人的方法,源自光域重建之初,相夫光子“群斩迁官”一事,那时候查处的迁党罪官,光是死刑者便有近千人,相夫光子为了让这干人等饱尝行恶之果,下令铸造一种“自动缢死机”,犯人自己将脑袋套入绳圈,然后亲手按下按钮,绳圈升起,便只待咽气。 这种残忍而大快人心的结果方式如今却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妍虽有无限不甘,但也尽量让自己死前能心静一些,毕竟,那些垂死挣扎的人实在是没给世人留下什么好的形象就永绝人世了,妍是爱美大于生命的人,自然不会让自己这般难堪。 或许是命不该绝吧,野木妍合目待死之际,竟被一手扯住了衣衫,张眼时,自己已随同那人飞入半空。 “有人劫囚!追!”以悠一声令下,自己也飞了出去。能躲过重兵把守毫无痕迹的出现在绞刑台并如此轻松的劫走人犯,此等身手,绝非一般! “就这里吧!” 听她的声音有些耳熟,接着,野木妍吃惊的张大了眼睛:“相夫光子?” 红发少女扯掉面纱,一脸淡笑:“是我。” 拨开层层的枝条,可以看见一座小小的白色墓碑,墓碑之后别有洞天,是一条直通地下的密道,光子为她引路:“进去吧。” ……约摸下了几十层台阶,终于看见一个房间似的地方,四壁有灯,对面一门,屋内床桌,简单素净。 “你为什么救我?”野木妍作为质检府的监督,一直与光子共事,虽然不喜欢她暴躁任性的脾气,却一直对她的刚正不阿赞赏钦佩。 “因为我觉得这当中有诈。” “你们天地盟不是不会参与的吗?”妍真是有满腹的不解,也不知可否一一得到解答。 光子当然不会说,是玄若真火告知的一切,自己才会这么及时的赶来救人:“你先告诉我,玉金把箱子放在你那里的那天晚上,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对的地方,就是她偷偷摸摸的样子,我当时很乏,也就没想那么多,何况平时玉金待我也不错,从没红过眼睛的。是我大意了,她说放的时候我也没在意,以为只是一般的东西,谁知道搜出来的是雪毒呢?” “那黄金白银又是怎么回事?” 妍惭愧道:“是我表哥求我给他官做,我没答应,他就送来了这些,我还没来得及还给他,就被搜出来了。” “这么说,你的事玉金全都调查清楚了?那么……贩卖雪毒,很有可能就是玉金干的了……” “是啊!” “可是,我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你,毕竟我只是因为事情蹊跷才保你性命的,倘若你真的是罪犯,我也决不姑息!” 光国律法森严,怎会有雪毒贩卖的事情发生?国境边防的入境检查很严,雪毒不可能通过这个渠道进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雪毒的生产地,就在国内! 神母殿接到有人劫囚的消息,皆慌了手脚,不如说,多数旗主是在为自己担忧,万一再搜出什么来,恐怕结果比前三个好不到哪去。 “玉金啊,我是让你查什么?”圣母从不会批评玉金,现在却对她的做法不大满意:“我是让你把跟冰影军团勾结的内贼找出来!结果呢?你倒是查到了不少其他的事情!” “圣母大人也别说玉金了。”性感多姿的凤姬上前劝慰:“能查处其他的罪案,也算是收获良多啊!要不然以后还不一定惹出什么乱子呢!” “是啊,圣母大人,您不要着急,搜查还没有结束,请再给属下一天时间,我保证!一定把内贼揪出来!”玉金很肯定的说,自信是她的资本,也是她获取成功的全部动力。 转眼,一日又落,月上天中。玉金带着弱水回到了凝光城的金钗宫,毕竟,她现在仍代理着财税府总长一职。 弱水靠在她的腿上,有无限的困乏:“你可真能干,一连铲除了这么多碍眼的家伙!” “呵呵,这次全托相夫光子的福,她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那接下来你要对付的是哪一个啊?” “名海川是圣母的亲外甥,暂时动不得;鬼杰的武力又有助于咱们;瑞拉姐弟平日老实,不成威胁;凤姬名声在外,背景雄厚……所以,只有他们了……” “小林岛钏和玄若真火?”弱水的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两个才貌双全的人了。 玉金含笑,意已表明。 Chapter 0121 翌日,巧在玄若和钏两人皆不在场,所以玉金更是肆无忌惮的宣布着她最终的查找结果————在钏的住处发现多封玄若真火与冰影军团团长的通信。圣母当即下令逮捕二人,再次出动了一直被她视为“最佳保护伞”的“天子亲卫军”。 玉金在大殿上出尽了风头,这次查抄从开始到结束,仅用了五天,因此获罪的旗主便有四人,而他们的若干名手下也被连带废逐。 人心惶然之际,就只有她和弱水依然在灯红酒绿中漫度良宵。觥筹交错在曼丽的烛影之下,弱水此时的妆容格外诱人,玉金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素妆时的模样,不过,她对此刻的意境已经十分满足了。 “弱水,我真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只要没有什么危险,我当然愿意。”说着,美人饮毕一盏酒:“也不知道我们能在这金钗宫呆多久……” “想呆多久就呆多久……”玉金看弱水的目光有些神迷,恨不能立马将人拥入怀里:“还记得今天那些人的脸色吗?” “你是说……?”弱水回想起来,神色不觉出笑。 当玉金公布了小林岛钏包庇玄若真火、而玄若真火正是此次搜查最终要抓获的罪犯时,身为旗主之一、负责光国军事部门监督工作的鬼杰终于发了话:“你这男人婆!到底有完没完!你是在搜查还是在一网打尽啊?” “鬼杰旗主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是按照圣母大人的指令行事,你说我‘一网打尽’,不是在陷我于不义吗?”玉金不慌不忙的为自己开脱。 “叫你搜查内贼,你倒是把佩佩和野木一起逮了,你……” “也幸亏了这样,才有‘意外收获’的不是吗?你应该感谢玉金才对,要不是她搜检的彻底,那两个雪毒犯还不知要逍遥法外到何时呢!”弱水在关键时候出来为玉金讲了几句。 鬼杰立刻鄙视着吼过去:“本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丑八怪!” “你!”弱水回身欲朝其发飙,但一想到这人可怕的战斗力,就只好忍了回去,只是面子丢大,让她生不如死。 “我只是想替圣母大人分忧,替护光城除害,没想到这样也会惹人非议,我无话可说,只是,清者自清,我不需要向别人解释我自己什么,但玄若真火勾结外贼一事,我的确有确凿的证据……有请风扬龙泽少主上殿。” 众人愕目相对,此次事件凝光不是不会参与的吗?玉金找来风扬的目的又是什么? 少主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制服,随意披散着飘逸的长发,只是一站在那里,就从旗主们的身后传来了细小赞叹声,包括美艳的凤姬、端庄的瑞拉、春风得意的玉金和弱水,只要是这些男孩子一出现,就一定有不菲的目光凝聚度。 玉金要风扬解释那天的情形,风扬虽然不解她何以知道连碧大人都未曾相告过的“相搏之敌就是玄若真火一事”,但既然提及,就不会做任何的隐瞒:“是,那日冰影军团来袭,与我交手的的确就是玄若真火,只不过,他是否与冰影军团勾结,就不得而知了。” “连风扬少主都这么说了,那还有假吗?”玉金的底气越来越足,干脆站到圣母旁边的位置上高声宣布:“倘若他没有通敌,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分明就是怕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况且他又是在其他敌人发动攻击时与风扬少主发生的战斗,所以可想而知,我所找出的证据以及先前的推断,无不属实!” “哈哈哈!当时他们的脸真是臭到可以了!除了名海川!”弱水提到他的时候,就总是不经意的在脑海里看见那张永远挂着笑容的脸:“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与风扬发生战斗的事?又是怎么肯定他就是那个内贼的呢?” “我不肯定,不过栽赃也要栽的逼真。” “钏是很讨厌,可玄若真火与我们并没有过节啊。”说老实话,弱水还蛮喜欢他那种感觉的,优雅而英俊,能文又擅武。 “就因为,他是圣母想除的人啊……还不明白吗?弱水,从冰影军团来袭到护光城抄检,全部都是圣母大人的计划哦!” “?!” “妹喜、妍、玖斯尼以及他们父母在花国的势力濒临瓦解,就算是玄若真火也与他那贵族本家脱离了关系,对于圣母来说,他们已经没有用了,所以,就由我来做圣母大人那把看不见的刀,杀人于无形……至于那个所要搜查的真正目标,也是光子的目标,为了圣母的利益,就只能由我掩护到底了…” “难道你说的人是?……秋依?” “聪明!……在光之国的商界里,天地盟占有最大的地位就是因为‘卓莎’和‘江菱织造’两大集团,而我们这一边,几乎全部的商业力都在花之国,妹喜家族的‘菲罗特斯(philotes)集团’、佩佩家族的‘石油化工企业’,国府势力有野木妍祖父及父亲在花国国府的地位、作为冰之国贵族玄若家的优秀继承人玄若真火……对于圣母大人来说,能够留在她身边的人,无非就要满足以下几种条件:一,长得漂亮的,二,会讨她欢心的,三,就是有过人的经济辅助的。现在御政宫从上至下,无非都是原获罪迁党的免死家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 “那是因为,这些人一定会对圣母的不计前嫌感恩戴德,他们的家产虽然被抄,可是很多年之前所贪得的资金早已在其他国家创造了具有一定规模和势力的产业和集团,这些无非都是圣母的主要经济来源……可是现在,这些经济来源没有了,你要是圣母,会怎么做?” “你说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在天地盟统治的今天,圣母想要在大殿之上占有一席之地是极其困难的,她既是贤君圣鹿的母亲,又是昏主允帝逻的生母,在这种极端的平衡上,未必占有什么优势,何况天地盟极得民心,她想要自保,只能这样选择……” “废话了这么多,你究竟要告诉我什么?” 玉金转过头,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顺势让少女坐到自己的腿上:“妹喜家族的集团、玖斯尼父亲的企业、野木妍家人在国府的地位,以及玄若真火贵族继承人的头衔……都像这一杯酒……付诸东流了……” 淡黄的液体扬起弧线,荡漾在迷离的灯火中,最后也只是落地成残,变为了无人问津的废弃之水。 “这些事……怎么会这么巧合?”弱水有些愕呆了。 玉金抚摸着她略显粗糙的皮肤笑声道:“其实,他们这些人在花国的势力早就出现问题了,只不过近来得到消息,说要东山再起的机会很渺茫,圣母是不会浪费自己的用人资源的,一经发现,就只有立刻撤除的份。所以……”继而嬉皮笑脸的用肩膀碰了碰弱水:“你只要乖乖的跟着我,让我高兴,就绝对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哼!那万一连你的家族都落败了呢?”弱水娇嗔着,满脸的不在乎,心里却早就喜痒难耐。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以为我爷爷是干什么的……他可是花国现在最炙手可热的要员呢,‘花有文乐,国财难弱’,这可是连孩子都知道的名句啊……” 良宵苦短,转眼,日出将至。玉金却告诉弱水无须着急,可以慢慢休息,因为接下来的工作,圣母会自行处理…… “你暂时躲在这,不要出来!这里有良好的通风。水,食物等生活必需品都是备好的,你只要乖乖的等着就行了!”相夫对既敌且友的女子说道。 妍的心开始忐忑不安:“我很担心,你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不行!那样太危险了!而且我有事情要处理,万一被人发现是我救的你就糟糕了!你若是想早日洗清冤屈,就按照我说的办!” “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光子打开密道小门,反手扣住暗锁,不过很快,她又将锁打开:万一真有什么事,门锁着会出人命的,还是开着吧。 利用术师长期练就的直觉,光子很肯定自己没有被发现或是跟踪,只是在路过一面布告栏时,她吃惊的张大了嘴:“‘全国通缉勾结外贼冰影军团者玄若真火和小林岛钏’……怎么会这样?”与当初的设想完全不同,这么说,这两个人现在一定是和玖斯尼他们一样的下场了?光子握紧拳头,目光倏地尖锐起来…… 没有想到的是,当她赶回凝光城时,只是听到了这样一番结果:玄若真火带着小林岛钏逃跑了!事不宜迟,光子无暇顾及其他,发动了“光镜千影之术”。镜头飞速切换,终于在国都城北一座偏远小城内的树林里看到了两人的踪迹,要用最快的速度追上他们才行! 国都领域内最大的一片银藤林,光子对此记忆犹新,每到日下,光晃晃的一片金穗在微风当中轻柔摆首,像洋溢着光芒的海洋。 二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焦急,一前一后有条不紊的慢行着。光子也没绕弯子,直接从前端冲了出来,把玄钏二人唬了一怔。 “终于找到你们了!” “你是来抓我们的?”钏怀着敌意赶在玄若之前问话。 光子没有理她,知道争论起来只会浪费时间,径直把目光绕过定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结果如何?” “单是你要找的答案,的确就只有那么一个可疑的人。”玄若神态自若的答,仿佛并无被人通缉追捕一事。 光子不得不心生敬佩,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这样冷静,不愧是玄若家有名的高傲公子,那个钏也不错,被玄若□□的处变不惊。 “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是,御政宫现在还有其他的内案?” “就比如……正在被追杀的我们俩……”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样?”光子说着,谨慎的向四周扫视一圈。 玄若稳然微笑:“都听你的。” “?!”钏对她一直忠于的这个男人的一句决定倍感困惑,先不说她不喜欢这女孩的性格,就立场而言,她也是敌人啊:“我不同意!” “钏,你要知道,我们别无选择了,现在陷害我们的不是天地盟,而是圣母的御政宫……正在被通缉的我们,只有靠天地盟的庇护了……” “既如此,你们就跟我来吧,虽然天地盟的人对此事还未全部知晓,不过,既是被我所牵累,我就要承担还你们这个清白的责任!” 钏虽聪明,却被光子一连的言语搞成了丈二的和尚,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素来被自己嫌恶的女上主,不过是不想牵累无辜而抉择的一切。 “那么,跟我来吧!”光子回身欲转,目色很快凛起,右手的轻斩瞬时紧握起来。 玄若淡淡道:“这么快就追来了……” 红绿黄三色交织的衬衫外挂着缀满花饰的披甲,虽然打扮可笑,可这些家伙却以超越常人之速有序的将三人围困在林地中央,光子和玄若把钏护在中间,准备适时冲出去,不想,让人吃惊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之前与也俊纠缠、并被打落泡沫池的蒙面女人持鞭出现,手间的火光流转弥漫,灼度熏然。她极其不屑的看了光子一眼,对静默直立着的玄若真火挥鞭而去。 “为什么圣母大人派出的追击者是冰影军团的人?”钏这时才醒悟过来,所有混乱的脉络也渐渐捋清。 “还不明白吗?真正的内贼……就是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啊……”光子站在钏身边,知道天子亲卫军会伺机对不懂武力的才女大人动手,有她在,那些人多少能迟疑一些。 钏是何等的精明,待这些追击军猛冲过来时,所有的谜底便已了然在心! 光子横飞起身体,仿若在半空抓住了一根绳索,盘旋飞转,抡踢环踹,搞得敌军一时间近身不得,伺机,发动了她最拿手的术法之一“光镜术”,在这样圆热的大日头底下,任何一个目标都无法全身而退!钏只觉在一片混乱带有惨叫声的光尘飞溅中,光子慢慢的落到地面停止了动作,而脚下,已经遍布了满是焦灼的躯体。天地盟将领的武斗实力,今天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钏倒吸一口冷气,不知当喜当惧。 敌军解决,光子趁势跳到不远的一方岩石后,准备让这个蒙面女卸下面具,再借机擒拿。岂知玄若真火根本没打算让她出手,转手一挥袖,风起涟漪处,一汪无色气流翩跹掠去,蒙面女顿时身僵体直,不受控制了。 “千红之泪!”扬起手,直直向前发出一记火弹,玄若真火目露杀机,不等人摘掉面具便要取其性命。那人被火力打中,砰然飞出好远,跌倒在树脚之下,一汪鲜红的液体涔然流出,染红青白的鞋袜。光子抬手一指,细小光弹从指头发出,轻松除下了敌人的面具——红鸢?面具之下,竟是那张充满了妩媚与风情的容颜? 光子和玄若二人未及从惊愕中拔神出来,小林岛钏便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啊!小心!” 光子微微一愣,火鞭已经挨近了脸,这一下子!不毁容可就真成妄想了!横竖也躲不过此劫,光子干脆认了,玄若真火快人一步,出乎所有人包括真正的持鞭者的意料,反手一掌挥出气去,打在那女人的肩上,刹那,飞红四溅! “呃……”被除去了面纱的秋依收回火鞭连番倒退,远至五丈之外才渐渐停下来。 “现在认命的话,不是很冤枉吗?” 玄若洞察了光子方才的心思,让少女心中暗惊,这个男人?是在向自己偿还人情吗?要真说起来,也是自己欠他的啊! “哈哈哈!你们三个,别再做垂死挣扎了,相夫光子,你真的以为追上来的这些是天子亲卫军吗?会不会太天真了呢?”妖娆的美艳女人并没有去留意濒死的同伴,而是直指相夫光子的一张俏脸不甘道:“我秋依绝不承认!你们天地盟的女子有任何强于我的地方!”强忍住伤口的扯痛,秋依怒气冲冲。 光子对她的所言毫不在意:“随你怎么想、怎么说,不过我还是没料错,你才是那个跟冰影军团勾结的内贼!” “哈哈!那又如何!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不但是内贼,还是冰影第四军团的团长、冰影七武士之一呢!如何?” 挑衅的目光,不屑的态度,倒真让人勾起了火,光子上前几步怒意冲冲:“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承认了!那也省得麻烦!现在我就要逮住你回去向圣母大人……‘复命’!”有玄若真火这个高手的协助,凭你秋依的本事有多大,也难以以一敌二! 岂知那女人笑的更加诡异了。毫无预料的,甚至都来不及躲开,一面滚着热油的火墙轰然耸起,那扑面而来的灼气几乎把皮肉烫伤,光子下意识往后倒退,忽而又怔住,身后腾立而起的火墙已经向下流涌起刺灼的熔油来,转眼,其中间距已不足三米,玄若打算带着人从另一个出口逃出,岂料秋依抬臂一震,就这样,两人被死死的围困在火油之墙的中间,任其烧灼。 “熔岩结界,这温度可不下两千哦!你们两个国色天香的人儿就等着被烧成焦尸吧!哈哈哈!”秋依坐在方才的那块岩石上,笑看挣扎在火油结界之中的两个人,突然一眼瞧见了小林岛钏,她正怒惧交加的瞪着自己:“差点忘了,这还有一个呢……小林岛钏啊,给你一个机会,要想活命的话,以后就跟在我身边给我当参谋,否则呢,我也不会阻止你跳到火墙之内去给你的玄若哥哥陪葬!哈哈哈哈!” 这女人,真让人不爽!向来心高气傲的小林岛钏最讨厌在自己面前言笑嚣张,举止诡邪的人了,可是秋依能力至此,自己又怎能奈何得了? Chapter 0122 “已经被熏迷糊了吧……”秋依不用看,也知道玄若真火、相夫光子此刻脚下布满了温度极高的热油,就是不烧死,也能烫成肉泥了…… 离远看去,那间火油所铸的房屋热气蒸腾,正向着万里无云的晴空释放大量焦密的浓烟。 “你放了他们!否则你也别想全身而退!”小林岛钏见无路可走,只好奋力一搏。 秋依不屑的瞄她一眼,冷笑:“就凭你?……玄若真火这样的人物都奈何不了我,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怎样?”杀你,还不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小林岛钏从容不迫,面色却异常严谨:“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也知道战斗这种东西,往往‘智取’要比‘武斗’来的胜算大,你该不会认为,我会毫无准备就逃出来了吧!” “你什么意思?”秋依的感觉告诉她,情势未必趋于己方。因为往往,胜利就会毁在这样空有一副头脑的人的手里!昔如宁日潇,今如小林岛钏? “临逃走之前,我就已经偷偷通知了天地盟。他们现在可不是对此事浑然不知的人了,虽然相夫光子隐瞒了他们,可他们也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枉死!天地盟的为人准则,你未必不清楚……” “上主会亲自赶来?甚至连玉灵碧都会?!”秋依不惧别的,偏偏害怕玉灵碧的招数,想她是何其宠爱相夫光子,今儿若真出了什么事,她会饶了自己吗:“算了!今天就放他们一马!”与自己在御政宫的地位相比,还是性命比较重要。秋依连面具都来不及捡,匆匆的落荒逃去。 火油结界如粉碎的泡沫般迅速溶解,完全殆尽之后,地面就只剩下一片焦黑了。浓烈的熏烟呛得两人险些窒息。这种东西,可真不是闹着玩的。纵是他们这样的高手,也难免后怕心惊。 “其实,我根本没有通知天地盟任何事,刚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救……”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他……”光子起身,感叹道:“真不愧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才女,略施小计就能助人脱困,你名义上的理由说的合情合理,让那女人心生畏惧,倘若举出来的例子是玄若真火,恐怕结果就是两具焦尸了……无论如何,光子在这里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你也说了,我是为了救真火,至于你能脱困,就当是还你刚才的人情了!”钏可没打算跟这火爆的丫头和好呢! 光子亦不介意,与那凶残歹毒的敌人相比,小林岛钏的言辞苛刻又算得了什么! 把人送到匿藏野木妍的那间地下石室,有玄若真火在,妍和钏暂时就不会有危险,光子要做的,就是回去向晴尊及其他上主报告此事,毕竟说好了,是同伴,就不会再有任何隐瞒。 风芒四射,凝光依然,光子突然想到,倘若有一天这里的安宁改变或是消失,自己的心还会如此安稳吗?越过梅林小溪,穿下一带竹篱,正往金钗宫一旁的花籽路走着,看见一个穿着小粉坎肩、短筒布裤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从里出来,不是别处,正是金钗宫。可那袭娇小的身影却有些陌生,光子快行几步上去,才从侧脸认清,这个女孩名叫曼宁允儿,长得小眉小眼,生就一副雪肌,她是“服装设计师”野木妍的手下,跟随她已多年,是珠宝界中小有名气的珠宝设计师。只是,她与玉金从无来往,为什么会从这里出来?并且还害怕让人知道的样子?光子想了想,遂抄了一条近路,佯做巧遇。 “少、光子少主好!”曼宁险些坐倒在地,神态越是慌张那股心虚的样子就越明显。 光子笑问:“你今天也来逛园子了?应该常来的,这里的景儿确实不比护光城差吧?” 看传闻中那么让人难以接近的冷酷少女如此热情的言待自己,曼宁的心才稍稍平稳一些:“是的,少主大人,我早就想来逛逛了,现在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说着匆匆要走。 光子一把拉住:“现在走可以,不过呢……我让探樱做了些点心,等晚上过来一起吃好不好?” “少主?”曼宁清楚,自己与相夫少主只有几面之缘,她请自己吃点心?不大符合逻辑吧。 光子立刻打消她的疑虑:“是这样的,我最近在赶制一批服装,需要搭配大量的首饰和配饰,可是手底下的珠宝设计师们不是生病就是离职,所以人手缺乏,我想……你也是对珠宝设计很在行的,能不能帮帮我?” “这个当然没问题!”曼宁允儿很爽快的答应了。 “那好!今晚我会叫探樱去接你!一定要来哦!” “是,我知道了!少主大人!” “少主啊!我真是不明白,既然你让她晚上来,那刚才还放她走干什么?”探樱把备好的点心放在蜓纹缀花莲叶碟里,满满摆了一桌的甜品。 “你不懂……因为弱水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啊?” “弱水在护光城呢,而玉金却留在凝光城,这就说明这两个人要干什么里应外合的勾当了……倘若我不让曼宁走,那么很可能就阻碍了她们的计划,她们不行动,我怎么知道目的何在?又怎么出应对之策呢?”光子嘴边噙着一丝若无的淡笑,很是闲适,也有一些慵懒。 “少主的意思是说,曼宁允儿是负责通传口信的了?那你叫她来又能怎样啊?” “倘若是小林岛钏那样级别的人物,我可就真要求助于宁日潇了,不过这种资质的,我就可以应付得来了……” “还不是担心最近身体不是很舒服的宁日潇少主,不想让她操劳,说的好像和那没关系一样,真是嘴硬……”探樱小声嘟哝着。 “你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啊!茶点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我去接曼宁了!” “去吧!”光子挥了手,随意拈了块糕点来吃……那滋味,怪怪的,直到她冲进洗手间才发觉出来,所谓的茶点,全部都是琉璃子给做的。 清夜深至,玉金看了眼表,已经八点了,距曼宁进去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也难为了曼宁,少主相邀,拒绝总是不好的,何况玉金也知道她爱极了珠宝设计,有人邀请共议,一直被她视作最大的乐趣呢。 “不行!我要把人找出来……可这么去找又有些突兀……有了!”从金钗宫壁柜里翻出一件陈年旧衫,估计是谁穿过的没来得及丢。匆忙跑到弃忧宫那里,发现少年武士落痕和粉发少女探樱正站在那里:“哟!两位,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呀!” “玉金旗主才是,这么晚了不去休息,跑出来逛夜园吗?是不错啦,我们凝光城白天晚上看起来都是美极的地方……”探樱带有炫耀的口气又不失礼貌的说。 玉金扯开一嘴狼牙,笑:“是这样的,我想向光子少主请教一下服装的做法,能不能通传一下?” 探樱回头冲落痕说道:“巧了!我们少主也刚好请了人来商量呢!” “那不是正好嘛!我也进去凑个热闹吧!”旗主的态度无限良好。 以为就快要冲破阻碍进去了,谁知落痕和探樱双双上前一挡,拦说:“光子少主有令,没有她的准许现在谁也不能进去!” “我只是闲来无聊,所以来找她谈谈,就劳烦二位通报一声吧!” “不必!”落痕负责挡,探樱则负责说话:“少主的命令已经下达,我们没有进去通传的必要!还是请玉金大人回去吧,有什么事少主自然会派人去请你……” “哼!那我还不稀罕来了呢!”玉金不屑的想,继续用尽办法周旋,只为能阻断光子对曼宁的问话:“早知道这女的动作这么快,我就应该把曼宁留在身边寸步不离,给弱水送个信还送出麻烦来了!” 玉金还在弃忧宫外苦苦周旋,机关算尽的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早在曼宁进入紫恒殿的时候,光子就立即起身带她从后门离开,此刻,二人正在“果米天香”享用晚餐呢! 果米天香是“五大餐点”之一,距离碧玉宫只有百米之遥,整体装潢抽向而极具艺术感,好像陷落在层云之中的一只苹果,红璃菱瓦,球形水灯随意缀挂其上,三两相聚,四五隔开,远而观望倒真像是鲜果上闪烁的水珠,到了夜晚水灯一燃,千万的光辉就这样流离炫彩,更具一番风色了。 光子打开一只锦盒,从中取出一块银纸包裹的东西,除去裹皮,原来是“玫瑰淀乳酪”。用玫瑰花瓣把新鲜的奶酪包裹起来,放置在水晶器皿中密封存放半个月,然后取出,将花瓣去除,这时的奶酪会被染上一层娇艳的粉红色,再将上了色的奶酪放入玫瑰食油当中,加入适量的蜂蜜、麦芽、蔗糖、奶昔,存放半月取出即可,颜色艳丽,入口香浓,别具一番风味。 曼宁允儿受宠若惊,一边呆呆的品尝果品一边听光子讲话,好不容易安下心来,正要畅所欲言,相夫却突然话锋一转,眉眼间挂起淡淡的冷郁来:“曼宁,我待你如何?” “少主虽然与属下不是很熟悉,可是待属下很好……”曼宁一边小心翼翼的说一边小口嚼着钻粉糕。 “那野木妍待你又如何?” “属下跟在妍旗主身边已经五年,旗主待属下一直很好,没有话说……” “那跟玉金比起来呢?她们两个谁更好?” 听光子问的越来越深入,曼宁不禁惶恐起来,只得撑起镇定慢慢道:“属下和玉金旗主不是很熟悉,偶尔碰面也是妍旗主带去的……”她甚至都不敢看光子的眼睛,一直盯着盘里的糕点。 光子的眼力是何等精准,自然知道她不是因为好吃而注目别处的:“是么……” 接下来便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光子细细品味着玫瑰花茶,曼宁也不敢多言,如坐针毡的僵在椅子上,真希望这时候能进来个人打破这种紧张的气氛!光子是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更别提让她为了谁去紧张。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妍已经被黜了,旗主之位还不一定交给谁呢!没有副部可做,你将来怎么办?” “属下已经想好了,妍旗主既已不在,我就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我会去‘银之国’,继续深造珠宝设计……” “这固然不错,可是如果……”两人的距离渐近,光子开始刻意让曼宁无法回避自己的目光:“她没有死呢?” “?!”手一哆嗦,茶点连同碟子一起摔到了地上,碎成裂片,几乎是没用什么功夫就让曼宁允儿脸孔煞白,浑身寒战了。从花到银,曼宁也算是阅人无数,可能给自己如此强烈的压迫感之人,这算头一个:“怎么会呢?她不是已经……” “看来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是玉金刻意隐瞒的吗?”光子想的时候,曼宁已经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了,不妙的是由于过度紧张割破了手,光子轻叹一气,把自己最喜欢的竹绣绢帕递了过去:“先擦擦,我去拿药箱。” 三两下工夫,手指包扎好了。光子淡淡嘱咐:“这几天不要碰到水,等伤口自动愈合就好。” 允儿看着为自己小心包扎的少女,越发不明白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战场上威风凛凛,执事时果决毅断,却也有这样细心平和的一面吗?难怪,有那么多人向往着天地盟,憧憬着他们的主…… 直至此时,玉金才彻底明白自己让相夫光子耍了个彻底,她恨恨的走回金钗宫,随脚踢烂地边放置的长腰彩瓷瓶,还不解恨,干脆撕烂了床前挂着的细织纱帐:“相夫光子!居然把脑筋动到我这里来了!我绝对不能让你得逞!……如果不幸让你得了逞,我也一定会让你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这又是在和谁生气呢?”正恼的不可收拾,弱水踱着步子款款走进来:“不会是和曼宁吧?” “是相夫光子!”玉金生气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弱水也怫上面来:“万一她真从曼宁嘴里打探出什么,那还得了?我看曼宁允儿这个人不可靠!胆子小又没主意,别人说几句她就上套了……” 弱水的话倒真的提醒了玉金,当初收买她的时候,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几句话就让她服服帖帖了,那相夫光子是口才高手,这回还不得把那丫头全吃喽? “那可怎么办?”玉金急了,抓住弱水的手不松。 弱水哼道:“急什么急!不得给我工夫想想啊!” “妙雪,再帮我沏杯咖啡!”光子朝来回巡视内城、恰巧到达此处的副使妙雪招呼。 曼宁腾的站起了身,紧忙说:“我去拿吧!”好不容易逮到可以不再与光子面对面的机会,曼宁自然不会放过,跑到厨室之后,根本没心思找东西,满心净寻思怎么离开这里了。 光子在妙雪耳边吩咐了几句……不多时,财税府的总长玉金旗主便被妙雪邀请、大驾至此了,光子起身相迎,纯粹是出于礼貌而已。玉金看着曼宁的眼神,别提有多复杂了,曼宁甚至都不敢去正视她的目光。 “妙雪,你带曼宁副部下去,让她尝尝这儿的终极果品,我有事跟玉金旗主私下谈。” “是。”杏发翠眸的女孩谦和的躬着身体,把人慢慢带了出去。 果米天香内,弥漫着淡淡的果气清香,对于光子来说这是一种品味的享受,可对于玉金来说这就无异于折磨了。 “你……”二人同时开口,玉金抢先一步:“光子少主先是找曼宁商谈,现在又把我叫了来,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玉金旗主说哪里话,我不过找曼宁来商量一下下一次服装展配饰的事情,和要对你说的没有关系……” “哦?”玉金可不大相信,这女子虽然容易暴躁,引诱一下就鲁莽到不可收拾,但性格上的弱点始终无法改变头脑的睿智,还是小心为妙:“那么就请你快说吧,我还有事要忙呢!” “是这样的,我想请旗主帮我一个忙……”光子的笑容美丽,却让人不寒而栗:“请务必帮我找到野木妍旗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她……” Chapter 0123 打死玉金也不可能使她现在知道,妍就在手里。光子的话反倒一时激起千层浪——让向来镇静的玉金心神混乱,方向尽失:这个女的搞什么?把允儿叫来就是要问我勾结她陷害妍的事,现在又让我帮忙找人?人已经被救走了,到底还要干什么? “怎么了?玉金旗主?” “光子大人不必提这么见外的要求,我现在好歹也是凝光城的一份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不必说是请求,更何况……野木妍是罪犯,就算你今日不说,我明日也一样会派人去抓,还有那个劫走她的家伙,一概不能放过!”玉金说的慷慨激昂,好像正义就是她的使命一般。 “啊呀!抱歉我忘记了!”光子一拍脑袋,笑着说:“玉金大人就是此次事件的主管呢,就算我不说你也会把它当成任务来完成的,光子多此一举,还请玉金大人不要见笑啊……”其实她很讨厌这种虚伪的谈话,不过也要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还有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事:“那么玉金大人……”玉金正因光子的致歉倍觉得意呢,光子却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可不可以一起帮忙啊?” 夜晚的紫恒殿,光子喜欢用水烟盏代替电灯,那样不是很亮,却清明的让人心境舒爽。 “少主为什么不直接问曼宁和玉金呢?” 探樱把鲛绡帘挂起,平时因为光子很少使用遮物,所以只是偶尔拿出来挂挂。鲛绡是烟紫色的,在月辉的照映下,荡起了异常华美的斑斓,缕缕如飘起的层层轻烟,曼丽迷炫。 “因为我劫走妍的事暂时还不能让她们知道,如果我直接问的话,不光是玉金,就连那个并不算精明的曼宁允儿都会怀疑我是否知道妍还活着的事情,所以,我就设一个小小的圈套,让玉金她们钻进来就好了……” 光子坐到榻上,夏夜,果然挨在窗边入眠比较舒服,一手触入柔软轻滑的冰色薄被,感受着适合的温度。光子让探樱坐在榻边,陪自己聊天:“我找来曼宁,就已经知道玉金会着急了,她必然清楚曼宁并不是个机敏到可以死守住秘密的人,所以也一定怀疑她已经对我招供了……而与此同时,我找来玉金并支走曼宁,也是这个目的……” “少主是让她们相互猜忌?” “本来我就不相信那些人之间有所谓的信任和真诚,就算有,也不会在这里体现……等着看好了,惹急了我,任何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说罢一个翻身滑入了冰蚕柔丝被,肌肤摩擦在柔滑的丝单上,同样光泽:“我困了,你也去睡吧。” “嗯,少主晚安!”探樱起身,把绡帘拉上,熄灭灯火,径直回到了旁侧的寻樱坊。 坊前几只长腰碎花陶瓶,随意插着两株刚折的樱花,碎碎点点的粉红,宛似窗内的晨星。 弱水还没想到办法,玉金便让光子请去了,这会回来,弱水已经急得发了数次的火了,看到疲惫进入的玉金登时就是一声大吼:“你死去哪了啊?你这个样子我哪有心情想法子啊!” “还想什么啊?”玉金的眉皱在一起,有一丝的不耐:“等你想到办法我都让相夫光子玩死了……真不知道那女的搞什么!” “你也有猜不透一个人的时候?”弱水带有挖苦的意味冷问她。 夜愈幽静,远远的就能听到她俩的争吵声,不过,玉金的口气总是带有一丝的谦和,对于弱水,她始终如此,也唯一如此。 凝光地域辽阔,光是小聚就有成千上万个去处,这时候,原本月华殿是首选之所,不过碧姐不在,情绪所染,大家便随意挑了个地方。 离“烟箩宫”颇近的菱香稻村,面积有两个烟箩宫那么大,可能是与笼烟湖相隔不远的缘故,这里总会被一层时隐时现的水烟笼绕,每当朝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这儿的轻烟才会徐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一片金彩辉煌,水稻、荸荠、茨菰、芡、菱等水生农作物遍插浅川之上,与明日亮空耀耀夺辉,灿烂生光。 坐在此处唯一的一座木房上,芙菱掰着手指,把一个个废掉了的旗主数出来:“妹喜、野木、佩佩、加上玄若跟小林岛……我的天!御政宫搞什么?这次不作弄我们,倒自己窝里反起来了?”说着眉目见笑:“不过这样也好哇!反正他们那里好人少!自己打起来的话就没别的心思害人了!嗯!” “我不得不承认,没心没肺也是一种优势……起码在别人担心的要死要活时她还可以痛快的大吃大喝……” 也俊无奈评判自己妹妹的时候,芙菱根本没注意到!一门心思只弄新型机械兵,她最近对电子科技兴趣大发,正潜心钻研呢。 “唉……”众人只好随之叹气。 “御政宫‘文有钏名,武有鬼玄’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旗主中仅有的四块真金,现在已经少去一半了。”以悠也为他们的人才流失感到遗憾。 “对了,光子哪里去了?”宁日潇发现少了个人,因为连一向很少与大家群聚的助贤和以悠都在。 “八成是在睡觉吧,你们也知道她那睡眠时好时坏的,就先别管了……”疾藤打着哈欠抱着枕头好不容易在清醒的时候接了一句。 芙菱暂停手里的活,无奈的“鄙视”他:“我看这里睡眠时好时坏的人是你吧,你说你这么大个小伙子整天抱个枕头像话吗?” “他没整天披条被就不错了。”海蓁子很能讲冷笑话,众人无语。 “对了,大家对这次的事有什么看法?”大哥总算把话题扭转了回来,这才开始各抒己见。 宁日潇刚张嘴,芙菱抢话道:“玉金搞的鬼!” “诶?你知道?”众人很惊奇。 芙菱察觉到有人在怀疑自己的智商,很是不甘加抱怨的嚷道:“干嘛小看我嘛!我也是很厉害的人啊!要是没两把刷子天地盟能要我吗?” “我也很质疑这个问题……” 吐槽的哥哥被妹妹一顿暴捶。其余人等无视他俩,催着宁日潇赶紧说话。 “光子说事情不简单,只是我们没有想到,可能这还不是最复杂的……原本的不插手似乎也成了使敌人更加嚣张的资本。” “怎么说?”海蓁子提问。 “首先,御政宫这次大肆抄检疑点颇多,光子秘请玄若真火去调查,结果发现与冰影军团有所关联的只有一个人,可是却查出了毫不相干的另起案件,不得不怀疑,这是有人在借题发挥……”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疑点颇多的案子就这样草草了结,要不是看我们不插手,他们也断然不会这么做,可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要怎么去要这个‘插手’的理由?”风扬最困惑的,无非是这个问题。 “那就不要插手了嘛!反正他们自己窝里反!我们坐收渔利啊!”芙菱的成语其实掌握不少,就是该用的时候说不出来,不想说的时候倒是连连不断。 “这不是渔不渔利的问题。”还是哥哥的头脑比较正常:“光子告诉我们不去插手的原因,是为了抓到那个真正与冰影军团有关系的人,可是玉金圣母这么一搅合,非但牵累了许多无辜的人,还间接的放走了那个最终的目标……” “是否无辜还有待定论!”光是佩佩玖斯尼莫名暴死的事就够以悠郁闷的了,任何人,任何事,在她的眼里心中都难逃“法理”二字,人犯并未全数招供,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化羽就在她的身旁,安慰她说:“还好光子已经把人救了下来,现在野木、玄若还有小林岛几位旗主,起码安全上有了保障呀!这样想要查明真相,就没有那么吃力了。” 温柔的安劝被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打断,很多时候,人焦急起来就会忙不择途。 “夏祖?你怎么跑来了?”少主小聚,别说副使了,连晴尊都没来。 夏祖很抱歉的跟各位上级打了招呼,急急的说:“出大事了!柳言小姐不太对劲!就连旋鹰都不正常了!” 自从鬼杰伤势渐好重归护光之后,夏祖就光为这两个人忙活了。现在听他一说,风扬登时站了起来:“旋鹰又发狂了吗?我出来时他还和景洛在一起!那景洛呢?” “景洛少爷出去了,但我怕他一会回来也应付不了,所以亲自来了!”夏祖急得连寻导器都没能叫上,自己倒火速赶至了。 “事不宜迟!我们一起去看看!”一字能值千金重的助贤总算在最后提了个很是有益的建议。 海蓁子跟在最后面,看着夏祖,突然目光一动! 龙扬宫内,旋鹰正挥舞着那把短刀来回抽打,苍白的脸上汗如流雨,极其痛苦的悲号、惨叫。 “飘钺!”海蓁子想起另一个来,立刻朝医疗院的方向跑去。 风扬上前,旋鹰却开始畏惧他的靠近:“走、走开!不要靠近我!走开!” “小心!是切魂刀!千万不要被那种东西碰到!”助贤警觉的提示大家,在短刀前端的位置上,微微发出黑灰色的气光,那就是比之前的消元术更加可怕的招式。 “走开!不要碰我……走开!”旋鹰痛苦而崩溃的鸣呼着。 他这样都把大家整郁闷了,心说你这样谁敢靠近啊?于是,任由他不伤人不伤己只是极度伤神的在那里乱喊乱叫成了众人最无奈的对策。 “我看,干脆把他打昏算了……”芙菱手里的棒子吓了大家一跳,她何时准备的? “不可以!他的身体很虚弱!一棍子下去会没命的!”化羽担心的劝阻。 “不会吧?术师怎么可能这么脆弱?”芙菱嚷嚷,又把宁日潇往前面推:“那就用美女计!总该行了吧!”芙菱的动作被大家伙冷逼的杀气给止停了,乖乖撒了手,躲在化羽后面。 这时候,风扬慢慢的步近了旋鹰,苍白的少年警惕的抬起手,用短刀直指风扬,即使那只和脸色一样憔悴的手在不停的颤抖。总是这样的防备着每一个人,仿佛全世界都不值得相信…… 窗外的一双眼睛停留在那,把凝视的目光聚在旋鹰还有风扬的身上。 风扬蹲下去,让自己的高度与蜷缩在墙角的旋鹰一齐,按照他的意思,距离有一米远。众人都带着好奇的心思等着看无所不能的大哥这次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你能把头抬起来一下吗?” 春风般温暖随和的声音,只有这是旋鹰仍然记得的感觉,微微的发抖了一下,少年慢慢抬起脑袋,目光直视风扬。 风扬笑容明爽,朗声道:“我是风扬龙泽!请多指教!”然后朝身后的弟弟妹妹们发出指令:“自我介绍!” 大家还没来得及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宁日潇已经张了嘴:“我是宁日潇,宁饮初晨露,日出没云海,潇然风逝处……” 化羽学着她向前一步,也含笑嫣然:“风扬化羽,龙泽的妹妹。你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把你医好!”白衣天使都发话了,其他人也陆续执行吧。 “嘉琦芙菱!我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哦!……” 话没完便被哥哥用桃子堵住了嘴巴,朝旋鹰嘻嘻笑着:“无视她吧!像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很有自知之明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说的都是我哈!纳连也俊哈!” “以悠,风摩以悠。” “助贤……” 众人停顿几秒,知道这两个面无表情的人不可能再说什么,便把又跑到这里抱枕头打瞌睡的疾藤薅了起来:“他是疾藤!我们这有名的‘睡神’!你别见笑哈!”说完丢枕头似的甩一边去了。 某种意义上讲,这些人很聒噪,旋鹰不是没有见识过他们的群聚,只是这一次,感觉却出奇的安宁,仿佛不是一群令人生厌的吵闹虫,而仅仅是在与自己玩闹的友人,没有鄙视,没有怀疑,没有那样的目光……完完全全,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正常的人来认识,从这些人的目光和表情当中,旋鹰可以确认这一点…… 好不容易这边止住了胡闹,那边的海蓁子可是为了安抚飘钺费劲了心思,好在是凝光城,地大域广,这么半夜三更的吵闹也不会有邻居说扰民。可海蓁子身负两局重任,实在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可眼前披头散发、胡叫乱嚷着的是自己从小到大最好的姐妹啊。 “飘钺!你冷静一下!是我!海蓁子啊!”海蓁子从身后紧抱住她,吃力的压制着不断挣扎企图乱砸东西的少女,要不是助贤冲进来的及时,海蓁子就被她当成物件甩出去了。 看到助贤,飘钺更是气恨难当:“呸!你个黑心黑肝的!静然那样待你!可你都对她做了什么啊!” 海蓁子紧张的看向助贤,他虽然冷静,可脾气不大好,飘钺的话如果惹恼了他就不妙了! “你这个臭小子!我要替静然报仇!我要宰了你!”说罢往助贤的身上冲。 海蓁子一见,啥也不顾的撞了过去,紧接着死死搂住飘钺并不断的说:“不要再胡闹了!你到底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 “放开我!海蓁子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混蛋!放开我让我教训他!”然后又是猛力的一甩。 海蓁子失足以致平衡被打破,“砰”的撞到了身后的墙面,两眼一黑顿时晕厥过去。正巧诸人这时赶到,看见这一幕都傻眼了,化羽疾奔过来,扶起海蓁子的头,却发现手里有湿润的东西,抽手一看,竟是滩娇红的血。 “海蓁子?!”众人无不惊恐大作,手忙脚乱的扑过去救人。 化羽大声道:“快!你们谁扶住她的身子!我要给她止血!” 风扬坐到地上,让海蓁子靠在自己的胸前,告诉妹妹:“来吧!” 绿色的辉光顺着手指流淌出来,渐渐覆盖在被鲜血渲成紫色的发丝上。流血渐止,化羽麻利的给海蓁子进行上药包扎,并把人抬到了床上。 似乎刚才那么一下让飘钺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间冷静下来,只是嘴里不停的嘟囔:“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近日来开始忙于预备动身前往各地视察的玉灵碧在确定一些细节之后就入寝休息了。床头的墙面上,正挂着那幅风摩夫人奉送的宝画“葵倾朝日” …… 景洛站在碧玉宫前的大地上,夜的风拂动少年精短却整齐的头发,勾起阵阵慑人的光晕……刚才众人围救海蓁子的一幕、大家拯救旋鹰并围绕在风扬身边的一幕……一幕幕,一幕幕,都是这些汇聚在一起,从彼此那里获取温暖的人一脸幸福的情景…… 捏碎一块丛角的坚硬岩石,无声的碎成粉末随风飘散开来……同伴这个词,还真是符合他们的关系!……还真是让我不爽到极点的情谊! Chapter 0124 旭日东升,仿佛那幅“葵倾朝日”散发的光芒,充斥在天际之间,大地之上。 海蓁子羽睫微动,转眼露出了一双蓝宝石样的眸子,汪澄莹净,明澈如海。看她眨着大眼睛直盯天花板,飘钺一个激动就扑倒在地上,显然吓了她一跳:“飘钺?” “海蓁子?头怎么样了?还疼吗?”她很关心的询问。 海蓁子想了想,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事,难怪,自己的头上包着纱布。 “把药喝了吧……”贴心的化羽早早起来,帮海蓁子煎药煮粥。 海蓁子平眉一展,愧疚道:“劳烦你费心了,化羽。” 化羽笑着摇头,为大家服务,早已成为她的习惯了。 飘钺跟海蓁子道歉,说并不是芙菱指责的那样,自己真的是头疼病发作,不是有意推倒她的。 海蓁子拍拍她放在自己手上的手,柔和道:“我知道,所以没有怪你。”相反,她还为飘钺如此担心自己而觉得高兴。吃了药,化羽又把绿米青豆粥端上来,让飘钺一口口的喂着海蓁子吃。 姐妹之间即使阋墙,可至少在这一刻,情谊依旧。连大家都很少看到飘钺这么温柔,比向来柔而不弱的海蓁子还温婉三分。 “飘钺,我想你答应我,暂时留在这里陪我,我会让碧大人亲自给你治疗你的头痛病……” “嗯,我答应你。”飘钺握着海蓁子的手,笑容灿烂的就像一枝迎春花,好久没看见她笑了,其实,她的笑是最好看的,弯弯的眉眼,柔和的弧度,一如当初遇见时的清纯高雅,明丽绚烂…… 按照海蓁子的话,飘钺很乖的去碧玉宫那里接受玉灵碧的彻底检查。海蓁子被送回海芋宫,风扬等人一道随回。 海蓁子来不及喝软素送上来的云雾茶,对起身欲离的诸位同僚说道:“昨天看见夏祖,我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是什么呢?”风扬回身问。 “大哥还记得夏祖被鬼杰打伤的那天吗?就在你的龙扬宫里,碧姐也在……” 这么一提醒,风扬果然记起来了:“你是说赫翼公主来的事?” 其他人,尤其是宁日潇百思不解他俩在聊啥。 “是这样的……”海蓁子三言两语解释清楚,那天的情形便近在眼前了。 的确,之前有几次赫翼也这么干过,不过因为不信任所以大家也就没往心上去,可今天一回顾,却发现诸多地方与现状吻合。 “难道……赫翼公主说的是真的?主导这一切的不是玉金,而是……圣母?”思路捋清,所有的一切瞬间舒畅,宁日潇觉醒一般的发出了轻呼:“我知道了!” 光子的这间碑下密室虽然整洁,可难免清冷了些,小林岛钏若不是有玄若真火在身边,恐怕也会像野木妍一样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虽然这样想,可这个才女是很要面子的:“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睡觉!真是可以!” “不要这么紧张,来,坐下吃个苹果。”玄若已经削好一只苹果递到了钏的眼前。 钏随手接过来:“对了,我一直不明白,你和相夫光子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相互之间帮来帮去的,你们之间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说!” 对于她的说法玄若真是哭笑不得,只好说:“我们只是这次事件的合作者,并无其他关系。” “胡说!我才不信呢!那丫头长的跟妖精似的!见一个迷一个!男人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一定是她对你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对不对!” “她的确对我说了一些话,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玄若端坐在椅子上,姿势好看到让钏都自惭形秽了,心想让他坐在地上大概也难看不了吧。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钏只好暂时相信他的“清白”。 玄若微笑着,有一丝苦涩的意味将光子那日的言辞说了一遍,还把自己当时的想法告诉了这个可以为他牺牲性命的女子:“虽然是威胁,可我还是答应了,一是想看看御政宫到底又有什么新的把戏,二是……这个少主,将来会帮到我也说不定……” “真是天真啊相夫光子!”钏听了也觉得好笑:“她的威胁对你根本毫无障碍,要不是你大度的接受了她的意思,她八成得窘到去撞墙…哈哈哈!” “为什么呢?” “因为她就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啊!” “哦,那不是和你很像?”玄若笑着说,气得钏直用眼睛翻楞他。 “好啦,钏,时候不早,你也上去睡吧……”玄若指着这里唯一的一张双人床说。 钏死活不肯跟妍睡在一起,最后还是败在了脑袋里越积越多的困倦细胞上,倒在妍的身边就雷打不动了。玄若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两人,徐徐转过了身,在无人知晓的时刻,开门离去…… 身后有无限阳光,以及一座普通的墓碑,上面用朱红色的笔分明刻着“天娇之墓”四字,稚嫩的笔法,柔弱的力量,那一刻,玄若仿佛可以看到昔日这里,不住的痛哭流涕,用流着鲜血的手指把字一个个凿刻在上面的小女孩,令人痛惜的身影,使人悲恸的哭声,已经永远尘封在了那一刻…… “我之所以答应你,是因为,你和她一样……” 景洛默默的走回龙扬宫,发现大家依然聚在这里,今天的气氛好了许多,因为能使他们永远欢乐的大姐也在。由于玩的太投入,都没有人注意到已经悄悄站在后边的景洛。 “风扬!你是我们这里的大哥!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回来看看啊!” 问这话的一定是纳连也俊,其他人不得不戴起有色眼镜“鄙视”他:“用不着显摆你女友多!多却不精,还不如没有呢!” “我说你们一个个死丫蛋子插什么嘴!没看少爷我正和爷们们说话呢吗?” “瞅瞅你这痞子样!给你当少主白瞎这一职业了!”芙菱啐他。 海蓁子也来凑趣:“你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 “也俊的女朋友那么多,可是我一个也没记住,是更换的太频繁了吧……” 化羽虽然言辞柔和,可足够杀伤力了,也俊苦着脸说道:“我曾经为我拥有这么多女朋友而感到光荣!可是现在!我觉得经你们一说这变成无比可悲的事了!呜呜呜!” “那就对了!说明你恢复正常人该有的思维了!”海芙二人竖起大拇指,完全不顾正在抓狂的也俊,嘻嘻哈哈把睡觉中的疾藤也调侃一番,助贤她们是不敢轻易打趣的,顶多就是多注意一下说这种问题时他所呈的表情,但结果,往往是一无所获…… 眼镜下的一双瞳眸溢满了哀柔。为什么呢?即使是助贤那样冰冷的人,也会受到如此的关注?他们每一个人,彼此注视着,关怀着,每一个人把所有的爱平分给大家,又从大家那里索得了每一份的爱,友情之爱,亲情之爱……这些他都懂,可是却感到无比的厌恶!是的!他告诉自己他不需要这种东西!早在他拥有了记忆开始!这种东西就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少年眼神中的柔和逐渐褪去,冰冷,麻木,无情……才是他眼睛里真正的颜色!掌心紧握着的玻璃小瓶碎裂开来,尖利的锐片扎入皮肉,几近骨髓,痛,随着流出的鲜血挥发,麻木,才是自己应有的感觉不是么? “景洛?你的手流血了!” 思绪回转,化羽已经蹲在脚下准备给自己包扎了,景洛神色一变,恢复往常的柔儒和平之态:“我没事,是不小心……”流血的手背到后面,他不想化羽看见这只捏碎了的瓶子。 “那怎么可以呢?景洛,快让我看看!” 化羽在催促,景洛却挣脱她的手没命似的跑了出去。他的这一举动让沉浸在欢乐之中的大家都诧异起来。 风扬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跑出很远很远,景洛把手里的碎片丢进翠烟波潭,思绪再次回转……记得,这只装着淡蓝色药水的精致玻璃瓶,还是风扬六岁生日时妹妹送给他的,这是风扬最珍惜的东西,他告诉自己,好东西就是要跟好兄弟一起分享的!所以从那时起,这个瓶子便装在了自己的口袋中,自己也很高兴的告诉他,会永远留着这份珍贵的礼物…… 永远么?看着自己被玻璃划开的手心,触目惊心的红如同绽出的曼珠沙华,惨然而又充满了绝望,正如同少年重重垂下眼睑时那悲伤无力的表情。 曼宁允儿的家在护光城之外,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夫妇二人舍不得让她在护光城里日日相见为难,所以就向妍旗主申请,下班以后就回家去住。今天,是父亲的生日,孝顺的女儿买了许多父母喜爱的食物兴冲冲的往家走。一进门,便被一股极浓的腥味堵在了门口,曼宁看到父母双双倒在血泊之中,身旁还有五六个身穿花衣的术师,人人手里把着砍刀,见有人目睹,直接劈刀冲过来,曼宁允儿慌了手脚,把东西朝人的脸上一丢,惶然失措的疾跑出去。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鲜血,厮杀……以前只是在电影里看过的东西没想到也有亲身经历的一天!等到她跑出了很远之后,才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为表重视,圣母在神母殿的国会上故意请来了天地盟的少主,把即将重选旗主的事向诸位做了个交代,这是御政宫的事,就是告诉了天地盟也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众上主只当是一次礼仪之行,纷纷至场。 “怎么晴尊没来?”这么大型的会议少了国主怎么行? 以悠恭首道:“晴尊大人昨日由于过分操劳,所以此刻留在寝宫内休息,要我等悉数到场,旁听会议。” 圣母心下冷笑:“旁听?这是说给我听的吗?算你们有自知之明……” “关于近来发生的事情,想必你等比谁都要清楚……妹喜和妍下落不明,佩佩暴死,就连玄若真火和小林岛钏也还在被通缉当中……可御政宫不能无旗主,所以我想听听你等的意思……该选谁比较适合呢?” 这种问题居然问到对头人这边来了,光子知道她要搞什么鬼,只说道:“一切但凭圣母大人做主吧!” “那好,我想要几个天地盟的上主过来做!你们意下如何?” 圣母微笑着问,却把大伙唬白了脸,圣母?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圣母看诸人神色,很快哈哈笑道:“我开玩笑的!你们还当真了啊……真是的,我选旗主这么隆重盛大的事,怎么可能这么草率的执行呢?呵呵……” 她的冷嘲热讽就连芙菱都听出来了,又不敢大声说出来,只得小声嘀咕:“什么嘛!说的我们好像还不如你选中的旗主!真气人!” “是啊,那么既然不能草率执行,就容后再议好了!”光子给了一句。 圣母调转话题,直接向这些人提出:“今天找你们来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分配……那就是,以上的那几名逃犯,就交给你们去抓捕了!因为不是术师,所以逮起来应该很容易吧!不要让我失望哦!”圣母的口气总是让人不舒服,仿佛每一个字都长满了尖刺。 “可以,不过我们要得到晴尊大人的首肯,才会接下。”以悠带头说。 圣母一拍案几,愤喝道:“放肆!我堂堂一国之母做分配的任务你们也敢推脱?关起门来别人尚且不知你等的以下犯上,可真若传扬出去!我们光之国还不让人指着鼻子笑?连国府的成员都如此没有规矩!这成何体统?!” “真正让人笑话的,只怕是不尊重国主的那些人吧!既然是一国之主,凡事得到她的首肯是理所当然,我就不信这也会让人笑话?惹人非议?”光子的嘴巴可不饶人,玉金为了给圣母消气,刚要开口挖苦她,便被光子一声打断:“少主在与圣母说话的时候,旗主是没有资格打断的,如果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我看才要被人笑掉大牙呢!” 玉金活活堵了个死憋,这分明在讽刺旗主的地位不及少主嘛!况且自己现在又不仅仅是旗主!弱水刚要开口大喊,被玉金制止,今天和天地盟直接冲撞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我是国母,相当于玉灵碧的母亲,堂堂国主尚且要听我这个母亲的话,何况是你们?我告诉你们啊,不要学习某人……”眼睛停在光子的身上,泛出一层讥讽来:“在家不知孝敬父母,出门工作顶撞上司……这样的人,不被人笑话才是奇迹吧!” 光子一时气的不知道如何反驳,这分明是在挖自己的苦短!给自己难堪! 众人心里清楚,这是圣母故意让光子暴怒失态的,千万别中计啊!光子。 气氛僵持的相当诡异……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曼宁允儿硬闯进大殿来,打破僵局,看到有些狼狈的她,玉金和弱水都怔了一下。 “放肆!你怎么敢乱闯大殿?!”圣母暴喝了。 曼宁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向圣母乞求:“属下有事要奏,请圣母大人恩准!”说罢便是几个响头,看她如此严重的模样,大伙也跟着提高了警觉。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还好圣母准允了,曼宁方才起身,已是浑身剧颤:“你!”她愤恨的指着玉金,眼底几乎要涌出血来:“你杀了我的爸妈!今天我也要让你不得好死!” Chapter 0125 向来胆小怯弱的女孩今天一反常态,当众指着玉金的脸破口大骂,玉金竭力让自己的脸色保持正常,微微一笑问:“曼宁副部怎么了?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呢?”随手示停了准备将此人推出殿外的护兵。 “你还敢问我?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派人杀我爸妈?为什么要派人将我灭口?”曼宁越问越激动,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玉金无辜的看着她,疑问道:“我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我看你是搞错了吧……”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你害死这么多人!当然都会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可事实往往就是……就是你在搞鬼!” 看她是玩真的了,玉金才不得不想办法让她闭嘴:“在圣母大人和诸位上主面前,你居然敢如此放肆!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来人!带她到医院看看!” “且慢!玉金旗主啊,圣母大人还没发话呢,你急什么急?” 光子的话立刻被圣母否定:“就按照玉金说的做!”说着匆匆挥手以示不想再看见此人。 “你们当我是白痴好欺负吗?我告诉你们!你们不会得逞的!少主大人救我!我冤枉!我要告发他们!我要说出真相!”曼宁一边被人往外拖,一边不停的叫喊。 她再说下去指不定会抖出什么可怕的内幕来,圣母朝鬼杰一使眼,鬼杰立刻发出黑焰去封她的口。间不容发了,助贤回手一记光斩打偏了鬼杰不明火焰的轨迹,转撞在殿内的雕云圆柱上,由于两股不小的力量合二为一,使得圆柱顷刻间断裂坍塌,瑞拉站在柱子的下面,情况发生时根本无法反应,幸而光子速度快,一步跳上去把人推到了一边。曼宁见有人真的要杀自己,又气又怕。 风扬向圣母请示:“不如先听听她怎么说,再做定夺。” 这样的情况下还要继续把人往外赶,也的确说不过去,圣母只好忍住,告诉玉金:“放开她,让她说!” 玉金挥挥手,曼宁才从那些人的束缚中得到挣脱,她这次没有下跪,而是很肯定的告诉圣母:“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大家,妍旗主被废的真实原因是什么!”言罢把目光投向玉金。 玉金强作冷静,内心却混乱如麻。 有天地盟的诸主为自己撑腰,曼宁壮起了胆,大声诵读文章一样把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片刻的鸦雀无声,之后便是群起爆发的连锁式效应了,一部分人坚决的指责曼宁允儿的信口开河,另一部分只是听着,怀疑着,却并无法肯确什么。 “我说的句句属实!被金钱和利益一时蒙蔽了眼睛,我才答应了玉金迫害野木旗主的要求,现在我后悔了,请圣母大人责罚!并且……请为妍旗主讨回公道!”说着又跪了下去。 “曼宁允儿……”弱水听了她的一番指控,脸色已经变青了:“你简直就是个疯子!一条乱咬人的疯狗!” “那里旗主,请注意你的言辞哦,究竟谁是疯子谁是狗,还有待定夺呢!”光子冷冷的嘲讽这二位感情颇佳的伴侣。 “曼宁,我只想说……我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你跑到这来陷害我!”玉金确确实实没有想到接近成功的最后,会闹出这么一场风波来:“但我真的没有陷害妍,也没有派人去杀你的父母!”玉金言辞的肯定,表情的坚决,居然毫无破绽。 “我刚才说了!就是你收买我从而得知妍旗主的哥哥献财买官,你才有机会导演这么一出‘查出雪毒’的案子!因此来陷害妍旗主!” 一语未完,玉金猛然的打断了她:“试问大家,一个可以为了利益如此轻易出卖自己主人的人所说的话有什么值得相信的?” “那么就是说,你承认了是自己陷害的妍旗主了?”光子插话问。 “陷害野木妍的另有其人,我不过是在指示大家怎样看待这么忘恩负义的一个人……”玉金义正言辞。 “之前旗主不还信誓旦旦的说野木妍是罪有应得的吗?怎么这会又说她是被人冤枉的了?”光子不肯放过一丝空当,杀了玉金一个哑口无言。 弱水出来维护,指着光子不屑道:“你这么向着曼宁允儿,我看那个派人去杀她父母的人是你吧!” “到现在你们还在把矛头指向别人!”曼宁起身回指弱水,如果不是在大殿之上,国母座下,她一定忍不住冲过去撕玉金二人的嘴:“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请圣母大人责罚!也请圣母大人定夺!” 重复着方才的动作,以跪示诚么?圣母微微思考了一会,方说:“好,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你所指认的玉金一事可有证据?要知道,凭空的猜测是没有使人信服的道理的,国律也不会就这样随随便便处置一个人,我说的对吗?以悠少主?” “圣母大人言之有理,所以以悠在这里请求……御政宫‘连案’之事就由属下负责……重新调查!” 要重新调查?玉金听了险些抽过去,自己的一世聪明,就要这么毁于一招错棋了吗? 圣母要为自己的话负责,既然说了玉金被指认的不算,当然也就没有理由再去阻挠天地盟的干涉,何况,这次天地盟说不管又来管的出尔反尔做事方式也未必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正面评价,“一群不懂事的毛孩子”想起这样的论调,圣母就眉开眼笑。 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成功获取了可以介入此事的机会,天地众人包括国主玉灵碧都很高兴,至尊圣殿里,少主齐聚。 座上的晴尊把摞成人高的文件堆挪去一边,笑言:“大家辛苦了,怎么样?圣母大人这次没有责怪你们吗?” “拜托大姐。”芙菱心说:“那叫为难不是责怪,再说我们有什么好被责怪的?” “芙菱怎么了?一脸的不开心?”碧以为谁又惹着大小姐了。 芙菱扁扁嘴,懒懒地说:“御政宫的事太麻烦了,我都觉得累了……” 看她说的跟久经沧桑的老者一般沉重,大家都不禁苦笑起来,光子更是开口挖苦她:“什么也没干还嫌累,那其他人不得睡过去呀!” “我不和你吵,我知道你在玉金和圣母那吃瘪了,所以不爽要找人打架,可我今天真的没力气……”说罢打了个超大的哈欠,从疾藤怀里抱走枕头径直出殿回荷颜宫了。 众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谁也不知道,那是因为她和小白蛇玩到凌晨四点,忘记了睡觉的缘故……大家把头回过来,不禁看住疾藤:“……她属你的吗?” 光子一直在为没有解决掉玉金的事感到烦恼,宁日潇光顾紫恒殿,对她说了几句什么,这才让少女渐复以往的明媚风采。 不多时,宁日潇的话应验了。旗主玉金,弱水。就是下两个被逮捕的目标。 毫无招架的余地,两个不会术法的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让人五花大绑,在这之前,她们可是正享受着还梦小寝的舒适与温馨、睡梦正酣呢。 继而,又来面对圣母的疾言厉色和威严压制了:“你们倒是给我一个理由!究竟是为了什么把玉金抓起来的?!” “圣母大人请息怒,听完我们的报告以后您就对一切都明了了……” 以悠这么说让圣母觉得奇怪,明了?一直以来最明了的不就是自己么? 以悠比出一个手势,部下便将那日从野木妍府内地下室找出的木箱重新抬了上来,打开箱盖,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你这是何意?”圣母指着地上的空箱问。 以悠淡定的回答说:“我来证明……野木妍的无罪!” 除却陪同而来的天地诸主、部分副使以外,在场之人都为此震惊了。 以悠不给他们多余考虑的时间,径直说:“证据有两个……第一,从搜出这些木箱的地点来看,存在重大疑点,据属下实地勘察得知,那间地下室阴暗潮湿,专以用来放置杂物器具所用,试问,对于一个贩卖雪毒的商人来说,怎么会把如此昂贵的东西搁置在那样对货品不利的地方?” “那是因为她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放在仓库不容易被人发现,谁知道这次为了搜捕内贼就恰巧逮到了这些呢?”圣母的态度始终倾向于妍有罪一边。 以悠众上主的眼色紧了紧,光子随即又说:“那间地下室连个门锁都没安,看来妍旗主也真是大意的可以呢!” 圣母白了她一眼,就知道从她嘴里听不到什么动听的话。 “如果这一点还不足以为凭,那么请看这个箱子……” 以悠一说,其他御政宫的人都试图把脑袋抻的近一点,以为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情。 “我从木箱内壁刮下了一层淡淡的粉末,经检验这正是雪毒和木屑的混合物,是因为长时间的接触才使它们合为一体的,显然,木箱已经被雪毒腐蚀。我要说的是,如果真的是装黄金的箱子转而以雪毒代替?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呢?圣母大人还是不相信的话,可以随意派一个懂得识别的人来看一看,属下所言是否属实?”箱子是木质的,雪毒腐蚀木材经专人一验,便可证明时间。 圣母岂会不知这些?当然不会叫人再来验测什么。见她不发一言了,光子心里更是有底,只是以悠在这,有些事还真不劳自己费神呢。 “以上,足以证明野木妍旗主的无罪,至于犯人嘛,倘若圣母大人不放心,我这就派人把她送过来,由您亲自审问!” 圣母坐在那里,已经身下生刺般难耐,停了一会才不得不说:“把她带上来,我亲自问!” 玉金被押了上来,恣睢之态丝毫没有退减。圣母把该问的话问了一遍,玉金临危不遑:“回圣母大人的话,属下冤枉。” “到现在你还喊冤?人家妍喊冤是真的冤,你喊冤不过是贼喊抓贼。”光子毫不客气的讥讽玉金,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我那晚是送去过黄金的,但是为什么会变成雪毒的箱子就不得而知了!” “你这算什么?罪证摆在眼前还死不承认吗?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光子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这么大言不惭的人?脸皮也厚到可以:“那天是你亲口承认这几口箱子确是你搬过去的那几口没错,现在在你的箱子里验出雪毒的存在已经不是短期的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光子字字咬着不放,铁证如山,岂容狡辩? “呵呵……”玉金却笑得格外轻松,仿佛对自己会被无罪释放持有十足的信心:“这样的箱子到处都有卖,既没标明我玉金的名字,又没刻上我玉金的头像,你怎么就肯定它是我用来装黄金的那些个?以下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就算罪人不是妍,也另有其人!但绝对不会是我!可能她身边出了内贼,想要把妍和我一网打尽!所以在我离开之后把箱子掉包!刚才以悠少主也说了,那间地下室连个门锁都没有,敌人花钱雇佣几个厉害的术师,不就能轻而易举的办到了吗?反正术师都是守口如瓶的,对自己的工作和委托人都相当负责,即使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也不会轻易承认的!” “不要再把无关的人牵涉在内了!”光子当下喝止了她,知道,玉金这是在暗示助贤手底下的术师也并非个个忠诚,根本就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做法! “我只是说出大家都会认可的事实,总之,就算妍是被冤枉的,也是因为那个罪魁祸首,而并非我,我也是被一时蒙蔽了而已,我也是受害者。” “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就是玉金的箱子,那么以悠少主,将人无罪释放总是应该的吧。”圣母立刻发话问以悠。 以悠回答:“是的,属下了解了,这就解除对玉金旗主的拘禁令。” “至于野木妍嘛,也就无罪释放好了。”极少的人能看出来,圣母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么的不情愿。 “那是自然。”以悠也说。 既然玉金一口咬定自己送去了黄金,那么妍收钱卖官的事也就不成立了。光子刚要说话,被宁日潇拉拉衣袖,忍住了。 “那曼宁允儿的事怎么办?还有她的父母?”圣母身边不远处坐着的赫翼还没有忘了那个可怜的刚刚失去了至亲的小姑娘。 “还有玄若真火和小林岛钏的事?”弱水不忘除掉这两个眼中钉。 光子不顾宁日潇的阻拦还是开了口:“圣母大人,属下有话要说!” “说吧。” “属下认为,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单纯,说实话,我并不相信玉金旗主,所以为了让我们大家都心服口服,属下有一个办法……能够证明玉金旗主是否是真的无辜!” 她眼里的笑,在玉金和圣母看来,无疑是诡异的,心服口服?只是你一人想要获得快感的方式吧?强忍住想要杀死她的冲动,玉金只能咬碎牙齿吞进肚里。 “你说的方法是?……”圣母的预感不太好。 “没错……就是光之心!” Chapter 0126 光之心的测验,是每一个进入凝光城的正式人员所必须经历的测验,只有得到这枚圣物的认同,才有资格留下。传说,光之国第一、第三代的上主都是这样被选拔出来的,远赴而来的往往有几万人,但最后留下的,却寥寥可数。 为了证明玉金的罪孽,居然要动用这样一种终极的方法?不知道对于玉金来说究竟是荣幸,还是不幸?站在至尊圣殿的后殿大地上,玉金面对着光之心,心底油然而生的,是倍加奇妙的预感。 光之心发出淡淡的光晕,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上次测验是在两年前选拔上主的时候,光子记得那时的光辉与今日的略微有些不同,只是并没有很在意。 “开始吧!”光之心发出力量,使玉金徐徐向上空腾升,到了半空的位置缓然停住…… 玉金脑海里的经历、心中的真实想法,此时此刻,应该就只有那枚圣物才知道。几分钟后,玉金被淡淡的带有一丝橘色的光圈送回地面,接着,便是玉灵碧亲自校验光之心的审核结果了。这种方法,只有国主才懂得使用。 圣殿之前,玉金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最糟糕的也就是被革去旗主一职,圣母才舍不得要自己的命呢!回到花之国,依然可以大富大贵,享尽荣华。 玉金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了不久,光子竟然一脸沉郁的走了出来。晴尊向大家宣布验测结果……光之心证明了,玉金的问心无愧。那一晃对于玉金来说简直就是做梦。可事实却是,她被无罪释放了,而那个苦苦抓着自己不放的相夫光子,此时也没有了动静。 这场战役,最终以平局告终。光子没有得到胜利,玉金也没有输。 只是通过了这次事件的启发,光子终于找到了还小林岛钏和玄若真火清白的方法。那自然就是,让光之心来审核。审核的结果早在光子的预测当中——真凶已经认罪,何来其他罪者? 偌大的屋子里,光线微弱的仅能维持对视线的要求,铜鼎里焚烧的香气越聚越多,最后在封闭的空间里形成了烟云,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蠢东西!这次白折腾了!”圣母气得不知说什么好,要不是玉金平时最得自己欢心,此时她已经被赶出去了。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难缠嘛……”玉金表现的很委屈:“还是您英明,猜测护光内突然发出的传闻是相夫光子派人传播的,我就依照您的意思,提出抄检,顺便干掉野木佩佩还有玄若小林岛这几个障碍,谁知道本来不打算出手的天地盟却突然横插一杠,竟然为了素日与他们为敌的人洗刷冤屈?还动用到了光之心啊!”不过一想到光之心,玉金就又欢喜又好奇,上次被困凝光的那件事充分证明光之心的强大和滴水不漏,那么这次怎么连自己的这点心思都没勘测出来呢? 圣母可没她这么乐观,依然气得可以:“我是说!你为什么连一个曼宁允儿都收买不好?还有那几口箱子,你可真蠢!居然不会去换新的!让那个以悠就这么找到了证据!没有这些破绽的话!这几个无罪的旗主早就变成有罪的死鬼了!”这下计划等同于完全失败了,这几日的忙活根本就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 “可也有收获啊!秋依公主的秘密不就从此保住了嘛!” 看来这几日忙活的玉金脑子都不大灵光了,圣母强压住自己的冲动,慢慢解释给她听:“秋依的真面目已经被相夫光子和玄若真火看到了,没错,就是他们逃过我们追捕的那一天,是相夫光子跑去帮的忙!我甚至都开始怀疑,那个把妍从刑场上救走的也是她!” 这么一说玉金的头脑才疏通了几窍:“没错!我也奇怪呢!我根本没有派人去杀曼宁的父母……还有之前,光子把曼宁找去,又把我找来……我知道了!”玉金这时才算得上是醍醐灌顶:“这全都是她的阴谋!是她给曼宁施加压力,实际上什么都没问,让我误以为曼宁在她那里出卖了我,然后又把我叫出来,好像要试探我的反应……那样,曼宁和我之间就会相互猜忌,再接着她让自己的人扮成花衣术师去袭击曼宁的父母……把这种罪过栽在我的头上让曼宁当众拆穿和我之间的约定!……” “终于是捋顺了啊……”圣母不知道这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虽然相夫光子助犯人逃走一事属于违法之行,可一来秋依无法在人前指证她的罪过,二来现在玄若和钏也脱罪了,无论如何,光子是暂时除不掉的了……” “等一下!”忽然,玉金眼睛一亮,继而兴奋的说道:“谁说她没有罪的?我这里就有一个了!” 曼宁的家她去过几次,所以记得比较牢:“在命案现场一定能发现杀人证据!”反正不是自己做的,就算调查出来是另有其人也万事无妨…… 猛地推开曼宁家的屋门,玉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你来了啊?”曼宁笑着回过身请她进来。 客厅里,安然无恙的夫妻二人正享用着女儿亲手削剥的苹果。 “这?这?”玉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怎么了,错觉吗?还有耳朵?为什么恨自己恨得要命的曼宁会这么亲切的邀请自己留下吃晚餐? “对不起,玉金。”少女把玉金带回自己的书房,向她说明了今早发生的事情…… 原来,她的父母是被光子接去度假了,在“轩蓝城”,虽然只有三天,可是两口子都玩的很尽兴,也很感激相夫少主提供的赞助。 “那为什么她没有提前告诉你呢?”玉金表现的有些激动。 曼宁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忙解释说:“其实我爸妈早就张罗着要去轩蓝城了,只是我一直没腾出钱来给他们实现心愿,那时候见我好多天都没回来,一时生了气就决定不辞而行……我不怪他们,毕竟是我做女儿的疏忽…” “那那些血迹?追杀你的人又怎么说呢?” 提起这个,曼宁就不好意思的苦笑起来:“真丢人了,其实是因为《梦之扉》拍摄组需要找一处挂有铃铛帘的房间,恰巧就找到了我家,正好那天爸妈出门,便把家里临时借给他们布置成拍摄现场,那些血迹是为了剧情需要故意弄出来的,我看到两具尸体以为是我爸妈就拼命的逃跑,其实那些人是演员,要对我解释实情的,谁知道我吓得撒腿就跑了呢……嘿嘿,现在想起来真是够丢脸的了……” 听她说到后面玉金的心已经凉下一半了。 曼宁恨不恨自己根本就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怎么除掉相夫光子!平日里她就尖酸刻薄的针对自己,这次又咄咄逼人欲把自己赶上绝路!让自己在这短短的几日之内饱尝恐惧、艰辛之苦!实在不可原谅!只有死掉,方能消恨!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这个可恨的女人生不如死呢?玉金苦苦思索着,暂时还没有找到相夫光子致命的弱点,顺着林荫小路漫无目标的走着,渐渐走到了一座三层居民楼的面前…… 亚瑟飞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比光子小一岁,笑起来的模样像秋日午后的阳光,耀眼而璀璨。光子喜欢抚摸弟弟的头发,在他嘻嘻笑着的时候把它们揉成一团。 “嘻嘻……听说姐姐交男朋友了,什么时候带来给我看看?” “你呀!身为御政宫的少旗主,怎么脑子里装的净是这种东西?难怪医术都停滞不前!” “嘻嘻……”亚瑟飞毫不在意,往姐姐的身边凑了凑:“有可能的话,我倒是希望能到姐姐身边,当你的护花使者呢!” 光子听了哭笑不得,往他的额头猛敲一下:“不要乱用词汇!你可是我的弟弟!” “我知道啊!我不仅是你的弟弟!还是瑞拉姐的弟弟!啊~我真是太幸福啦!”说着一脸幸福陶醉的模样:“有这么两个神仙似的姐姐!一个温柔敦厚,一个果敢帅气,我决定啦!一辈子都不娶媳妇了!” 刚刚进来的瑞拉微笑着接过话:“那我和姐姐的罪过可就大了。” “瑞拉?来的正好,看我给你做的衣裳!”光子摇了摇手里的衣服,温容亲切。 窗外的琼树上盛开着脂玉般的花朵,吹出阵阵幽香。姐弟三个说说笑笑,倒也别具惬意。 说起这两个弟妹的原由,对于光子和他的父亲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和背叛?纵使他们的生父罪大恶极,可两个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所以在惩处了比吉特辰之后,光子便对比吉特瑞拉、比吉特亚瑟飞爱之如己了。可惜的是,同母异父的弟妹尚能理解自己,在母亲的心里,却始终得不到认同。 母亲敲响了光子的门,看到另两个孩子也在阴沉的脸色才稍稍转变:“你和我出来一下。” 光子随着母亲到了楼上的房间里。做上主以后,积蓄仍然匮乏,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也只够买这两套紧挨着的房子,父母亲住在上面,偶尔回来的光子住在下面,本以为相安无事,岂料烦恼更多。今天父亲不在家,母亲屋里也来了客人,正诧异为何带自己来见她的客人时,那女子把脸转过来了。依稀记得这个人,除了个子突高让人印象深刻外,着实没什么其他的特点,要一定说,就是那双小而狡黠的眼睛,当然,这种气质在母亲眼里就是天使级别的美好。 “这位是?” “你弱智吗?这是冬钰,我朋友的孩子啊!” 听霞姨这么称呼眼前这个不知比自己漂亮了多少倍的女孩,冬钰不禁偷笑起来。 “哦,想起来了,那么叫我来究竟是什么事?” “我也不跟你废话。”母亲让冬钰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训话一样对着站在地上的光子命令:“你如今是光之国的上主了,有些事做起来也是相当的容易!冬钰是个特别懂事而且有才华的孩子,你给她安排个工作,要是将来她飞黄腾达晋升的比你还高了,一定会感谢你的!” 光子心下冷笑,虽然她很想把这种态度表现出来,可一想到母亲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就只能忍在心底发泄,想要晋升的比我还高?那是国主。又是这种事么,好像每次家人稍微给自己一点好脸色都是接下来这种要求的铺垫。光子毫不敷衍、直截了当的回绝:“抱歉妈妈,还有冬钰小姐,光之国国府任何成员选拔、入职一事都是由……” “都是由风摩以悠主管的是吧!”母亲冷冷的低吼起来,那注视女儿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恨和警告。 “妈妈知道我要说的话,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很不好意思,这种事我以前做不到,现在也仍然做不到!”她的语气平和,丝毫没有不敬的意思。 可是这样的答案已经铸造了光子在母亲心底的形象,而且更甚以往:“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但我今天要告诉你!我实在看不惯你这虚伪、假正经的样子!你装什么啊?装的正义刚直,其实比谁不恶毒?比谁不丧尽天良?!” 见霞姨怒了,冬钰赔上笑脸哄她不要生气,说自己不做也没关系,不要责怪姐姐。 “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这个‘福气’当你的姐姐!” ——别以为除了妈妈就没人知道你的事情,交男朋友像换衣服一样,这还不算什么,背地里所做的职业也是为万人所不耻的,明明是个正值豆蔻大可以去努力学习、争取成功的年龄,却堕落成那副样子。 母亲见她这么说冬钰,登时怒不可遏:“你也就现在能得意得意!倒霉的日子还在后面呢!因为你连你亲妈都敢忤逆!单凭这一点,你其他方面再优秀也没有用!”说着气呼呼的拍着桌子大骂。 冬钰见劝不动霞姨,只好转身来劝光子,那神情,既不屑又逢迎的,看得光子极度不适:“姐姐这又是何必呢?好歹霞姨也是你的母亲养育了你,这么多年她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无论如何也不该惹她生气呀!” “听听!人家小钰多懂事!哪像你?既没教养又没良心!” 一唱一和的仿佛她们才是母女,光子听了气愤度绝对不亚于母亲:“我可以做到的,都尽量为你们去做了,我做不到的,就是打死了我也做不来!你们这样强人所难,要我怎么样?让我去死吗?”每一次都因为自己拒绝帮这样子的忙而连打带骂,这么多年过去,地位的改变,距离的改变,却仍无法使折磨和痛苦也一起改变。 “你做不到吗?你要是真的把我们说的事放在心上,什么官是封不了的?你当我们傻吗?” “你说的没错,我要是徇私,要是任人唯亲,的确能为冬钰找一个好的官做,可妈妈你要知道,我做上主不是为了享乐,不是为了拉邦结党,我没有那个资格把重要的工作交给完全不值得信任的人!” 冬钰一听她这么说自己,登时就不高兴了:“姐姐这话的意思是,我不值得信任、没有才干了?算了阿姨,既然姐姐这么不情愿,我还是走吧……”说着佯做要走,被白辰霞一把扯住。 安抚了冬钰之后,回手便给了光子一记耳光:“你个贱人!贱货!我要撕烂你的臭嘴!”接着动手便是一顿苦打:“你在家拿你妈你爸当狗!你在外面当别人的狗!净和别人说你爸你妈的不是!你这样做谁能瞧得起你啊?你还不怕遭报应吗?我告诉你!我不丢人,没人笑话我!可是你呢?你是国府里的啊,是世界的名流啊!你就等着在全世界面前丧尽颜面吧!” 光子一时激愤,止不住的剧咳起来。 母亲看了,竟跳着脚笑:“嗳呀!活该!这就遭报应了不是?就是因为你骂人太多,而且是骂自己的母亲,所以才要得了喉癌的!不过得癌也没有用!终究还是要被这个世界抛弃,被这个世界鄙视,被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看做仇敌啊!哈哈哈哈!” 光子扭头就走,不想听她的污言秽语,谁知母亲不依不饶,追到大门口,扯着足以撕裂大地的嗓门痛呼,恶咒歹辱,秽言脏词,无一不出,无一不吼得众人皆闻。 当然,这项意外收获全数收入到玉金即将展开的计囊当中…… Chapter 0127 翌日,护光城再起传言。人人都在说,玉金向圣母大人请辞离官。说玉金嗜权贪财的人可不占少数,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倒真的是在意料之外。玄若真火、小林岛钏还有野木妍被无罪释放,重归殿堂。至于玖斯尼,由于查其确有毒过,故死亦不究。 圣母座之下,小林岛钏仍对玉金抱有很大意见:“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现在辞官,算她有自知之明!” “她对我说,因为自己被误导而连累同伴,实在是很惭愧,为了消除这种罪孽感,她决定一个月之后就辞官回乡,希望被她无意伤害的各位能够原谅她……”转而又对回归的秋依说道:“去,把相夫光子找来,我有话和她说。” 秋依浅鞠一躬,默默的退到了后面,临走前还留下一个得意的眼神给玄若真火。 玄若一言不发,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就算和相夫看到了秋依的真面目,以如今的圣母,也不会相信的。 光子以为圣母又要拿什么公事来烦扰自己,原来只是在穿云角楼设小宴,请其一聚。 桌子上几道辣味的小菜引起了光子的注意,只听圣母说道:“我知道这是少主喜欢吃的,所以特意叫人做了送来,尝尝吧,辣椒炒青葱,还有麻红芥蓉汤……” “圣母大人对属下还真是了解,知道属下喜欢吃辣的东西啊……”光子知道圣母有下文,只是等着。 “没错,什么人爱吃什么样的东西,红色的辣食偶尔也代表暴躁和嫉妒……” “哦?那我还真是没听过……”说着把一枚红椒夹起,放在嘴边,却又拿了回去,继而放到圣母面前的小碟子里:“那么这种食物,果然还是比较适合您呢,呵呵……” 圣母也跟着笑,笑里带着“看你能得意多久”的意味。 午日艳阳,灼气蒸腾。今年的太阳总是格外火热呢,光子想。宴过半晌,于是圣母说出请意:“最近少主是不是没有回家呢?” “圣母大人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我听说,令尊和令堂最近可是病的不轻啊,于是就派人过去看了看,原来是急怒攻心,伤了身子。” “多谢圣母大人费心了,我正要回去呢。”尽管不想再回去面对那样的难堪,可终究是父母,岂能不管不顾? 买了许多名贵菜肴和父亲爱喝的酒,只为让他们开心。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带个医生回来呢?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家附近不远处的一座餐饮店跟前,正要掉头直走,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母亲正在里面给冬钰庆祝生日,看那欢悦的神采,红润的气色,就知道她没事,光子宽心了不少,但对于进去问候一事又显得迟疑不决,怎么都没想到,父亲会在这时找上门来,冲到店内便把桌上的蛋糕举起来扣在了母亲的头上,还不依不饶的痛骂,说妻子给外人乱花钱。 母亲见他当众给自己难堪,索性冲上去,一边厮打一边大骂。夫妻二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大打出手,店里的东西被砸了个遍,客人均被吓跑,老板服务生们只好冲出来拉架,这时候光子注意到,那个冬钰只是害怕的躲在一边看。毕竟是自己的父母,不能撒手不管。 生气的时候父亲是不会认识任何人的,连拉架的老板都给打了,服务生大叫着:“叫城警!快叫城警!快去!” 这些人根本拉不住,光子的力气可不一般,几下子便将二人隔出老远,劝道:“有什么话好好说,爸爸妈妈!快不要动手了!” “你来的正好!”母亲恶狠狠的冷笑一声,朝着光子的脸面便是一大巴掌。 那时光子根本就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听母亲在耳边不停的骂,句句怨恨她的无情无义……无情无义,原来拒绝任人唯亲就是无情无义…… 父母纠缠着回到家里,探樱碰巧出来遇到,便把事情善后,光子只是呆呆的跟了他们一路。 夫妻两人又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厮闹。邻居们都懒得管了,大战常有,小战不断,就是自家人也有管不过来的时候。突然,父亲冲下一楼朝着女儿的门便是一阵猛踹,光子知道,他这是要转移目标了。 她问父亲为何没有招惹到她的自己要被当成出气筒,父亲也直言了当的吼“我就是想打你”,然后肆无忌惮的踹门暴骂,巨大的震动声吵得相夫光子心烦意乱,父亲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想发火就一定要发泄出来,而且一定要对人动手才肯罢休。可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无辜受责?他是自己的父亲,打不得骂不得,难道就要这样继续忍受下去? 趁她发呆的空当,父亲使尽力气用力一踢,门锁被踢断下来。 有什么办法?那是自己的至亲啊,光子想着,对父亲苦苦的哀求起来,好话说尽,却还是熄不灭父亲心中的恨火,她都不知道养了自己十几年,怎么就把自己恨成这个样子? “我绝对不承认你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主!如果你是!为什么一点多余的钱也拿不回来?你奶奶告诉我你把钱全捐出去了!那你爸爸我呢?你可怜他们谁可怜我啊!堂堂上主就给父母住这样的房子?堂堂上主就给父母吃这样的东西?” 说罢,冲到桌前将酒菜通通摔到地上,玻璃瓶打碎,残片零落一地,他看着被自己摧毁的“金钱”,突然红了眼睛,捡起刀一样利的残瓶朝女儿头上一顿狠敲,光子已经记不得那时候的痛楚是怎样了,因为最痛的,是那颗千疮百孔、从未愈合过的心……父亲的抱怨和仇视不绝于耳,恍如噩梦。 在父亲眼里,她一无所长,是个只会吹牛的人,父亲不相信她是江菱织造的领导,因为按照他的逻辑,身处那样的位子必定可捞油水无数,因此多一国币拿不回来的女儿,就是没有出息、被人耻笑的废物,每次暴吼,都口水喷溅四处飞,嗓音沙哑如破锣,几乎是喊破了喉咙,才会让整座楼的十几户人家个个听得清楚。 光子知道,她应该起身反抗,可不知为何,这时的她却异常落寞,任由血顺着脸颊直淌,跌落在地上,就这么任由父亲大喊着自己的全名然后宣扬自己的种种“罪恶”。 门外探樱急切的敲门声传入,光子这才意识到,离开这里!离开这间地狱!可是终究却连这个心愿都实现不了,父亲拽住自己的胳膊将人一顿暴打,唾沫横飞吼骂咆哮了三个多小时,期间不时的拳脚相向。 委屈么?现在恐怕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 探樱跑回去搬救兵,光子错过了她,一个人独自离家,头破血流的独自行往在大街上,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好奇不断。那时光子的世界,只剩一片空茫。 姐姐,如果你还活着,会怎么样呢? 来到天娇的墓前,光子抚摸着墓碑上的刻字,把脸轻轻的靠了过去,如同昔时在姐姐的身前撒娇、取暖。 “光子,长大以后你一定要成为服装设计师哦!” “服装设计师?那是什么东西?”单纯的小女孩歪着脑袋问。 笑容温蔼的女孩摸了摸她头上两朵火红的羊角辫,说道:“是姐姐的梦想!是一个最棒的职业!你是我的妹妹,一定可以替姐姐实现梦想的!” “梦想?那不是该由自己去实现的吗?”小光子记得有人曾这样教过自己。 天娇的笑容里掺进一丝悲凉,她站起来,让清风肆意的吹拂自己的发丝,默默的说:“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自己去亲手实现这一切,可是,没有机会了……” 不久,姐姐就被迁党所逼,从自家新修的楼台顶,纵身坠了下来,如同一只翩跹着奔往毁灭的白蝶……可是,姐姐最喜欢的是绿色,是生命的颜色……幸福终止在那一天,终止在眼前被鲜血染红了白衣的少女身上…… 姐姐死的时候,就是自己如今的这个年纪。要随她而去吗?尽管很想,可心底的最深处,却依有着不舍离去的理由…… 这里遍壁金箔,满地银屑,屋角堆珍,房梁砌玉。目及之物,无一平素。 护光城中,玉金最喜欢住在这里,此刻正和圣母笑作一团,弱水跟在旁边起哄:“听说那个光子被打了个狗血淋头!幸亏玉金想到这个办法,利用她的父母去折磨她!让她有苦也说不出,这样就算死了也会把她憋疯的!真是太高妙了!” “就是!”圣母觉得这才是她的玉金该有的弄人能力:“而且将来要怪也怪不到咱们的头上,谁叫她的父母是那个样子?而世人往往只信长辈,不信晚辈呢!‘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儿女’这句话就是一碗□□!光子非喝不可的□□!哈哈哈!” “那对夫妻还真是意外的帮了个大忙呢!一定要让他们好好的活下去!嗯!我决定明天去当他们的保镖!哈哈哈!” “哈哈哈!”三个人笑得都忘乎所以,完全忽略了在边角处看着书的赫翼公主。 赫翼似乎永远跟她们谈不到一块去,只是默默的想:那个女孩受伤了么? 醒来时,自己正在一间清敞的小竹楼里,仔细看看才知道,这里就是凰仙夫人在世时所居的地方,到如今,已物是人非。 枕边搁着一碗清茶,看起来是给自己准备的,稍微抬眼,只见一个穿着素朴青裙的女人轻轻靠近,用微凉的湿巾给自己擦额头、脸颊,轻柔的好像在呵护一个婴儿。 “……碧姐……”还是迷迷糊糊的,眼前什么东西都不真切。 女人笑笑,对于她认错了人毫不在意:“你的头流了很多血,不过已经包扎好了,先好好休息,不要乱动……”说罢替光子盖严了被子。 光子好像被什么惊醒,吃惊的叫出:“赫翼公主?!” “嗯!”总算是清醒了,赫翼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 “你走到护光城外面昏倒,我去那边的茶树采叶子,碰巧就看到了,所以就把你带到这来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她完全没有当自己是敌对一方的孩子,体贴的就像是待自己的妹妹。光子鼻子一酸,敌人尚能如此,为何父母就成了那个样子? 看她眼里噙着泪楚楚可怜的样子,赫翼也不禁心生怜惜,安慰说:“别人怎么样待你是他们的事,自己待自己如何却是自己的事,不要用任何人的错误惩罚你自己,那样,你就真的太对不起自己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要让多余的事影响你前进的路……光之国,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呢!”说着轻轻拍拍她肩膀:“头上破了个大口子,可不是一般小伤,呆会我就去告诉化羽少主他们,让他们来照顾你,毕竟我不是专业的,所以包扎的也不完善。”然后就起身去了外面,不多时端来了一碗热粥:“临近找了些大米来,用竹筒装着在水里煮,有一股子淡淡的竹香,来,把它吃了。”说着拿着小勺要喂光子。 光子脸一红,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被人这么伺候呢,就是探樱也没让她喂过饭呀:“不、不用了公主、我、我自己来!”慌慌张张的就要接碗,结果闪到了头,一阵晕眩伴随疼痛袭来。 “你看,我就叫你不要乱动嘛!” 公主执意喂她吃东西,光子只好乖乖的张了嘴:“谢谢你,公主大人。”头上的伤口几乎没有感觉了,手里、心里都洋溢着暖暖的温度。 公主摇头,笑说:“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以后,万事小心。”言罢起身离开。 “公主且慢!”光子可不能就这么让恩人离开,于是恳切的挽留:“光子有问题想请教公主,请您务必答应。” 光子正了正缠绕额头的绷带,一边给赫翼沏茶一边说:“公主上次在龙扬宫所说的话,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虽然那时候我们还不大相信,可是经过这次事后……我们愈发觉得公主所说的是实情了……” “所以你现在是想在我这里得到‘证实’,对吧?”公主平静的问,语气更像是在回答。 “是!”光子无比诚恳的说道:“我们天地盟没有任何想要与御政宫为敌的想法,只是国事之上多有意见不同,但我认为,这并不是引发其他‘战争’的理由……我是个好斗的人,现在都觉得很累,何况其他的人呢?所以公主,我想结束这种没必要的纷争!” “你不必叫我公主,我早已不是了……叫我赫翼吧。” “是,赫翼姐。”光子没办法对一个比自己大好多的人直呼其名,所以干脆加上敬语。 赫翼眼里微妙的泛出一丝感动:“如果我能做到的,必定竭尽全力!” “谢谢赫翼姐!”光子赶忙道谢,知道她答应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赫翼有些为难但也很坚持的说:“无论‘结果’怎样,我都希望我的母亲不会受到伤害,你能答应吗?” 她知道,天地盟这群人里恨意最强的就是眼前的少女,光子又何尝不能体会,身为亲女无力又无奈的悲哀感? “是,我答应你,绝不伤害你的母亲。” “光子少主一言九鼎,我相信!”赫翼把手放上去,在光子的掌心,缔结了不会更改的约定。 Chapter 0128 光子用手抵着余痛尚存的额头,秀眉轻蹙,坐在质检府的办公大楼里,听着部下的报告,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身边一个负责统筹的重要人员因患急病入院,现在急缺一个擅长此项工作的能手。光子不禁苦手,事出突然,要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呢? 正烦恼着,祖母突然一把推开了门,光子抬首便问:“为什么有人进来不通报?”言罢要身边负责护卫的人员去处置那个看门的。 祖母却以为她在给自己下马威:“圣母大人不是要你回家陪父母吗?你在这做什么呢?”说着很不客气的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用审犯人的口气对孙女说道:“听说你这里有个人住院了,那这回你不会再说没有差事安排给你弟弟了吧?”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地里通风报信,但光子知道祖母绝对是有备而来,刚刚吃过苦头,她可不想再受更重的伤:“好,不过要先让我见见裕儿,并且要质检府的人事部集体通过才可入职。” 祖母一听,立即欢天喜地的说:“他就在外面!” …… “裕儿,既然马上就要接受重要的工作了,姐姐有几个问题得问问你。” 裕儿理都不理,径直坐到祖母旁边。 “站起来!”光子令道。 裕儿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看着祖母,请示要不要听。 老太太故作没听到,用手在孙子腿上拍了一下。 “你已经十四岁了,三年后将从学院毕业,我问你,如果姐姐不在这个岗位上,你会如何选择职业?” 裕儿想了半天,也没答上来一个字。 光子轻敲桌子,语气却严肃起来:“我在问你话,你不知道应该回答的吗?” 裕儿还是看祖母,小小的眼睛在圆饼一样的脸上微同不存。祖母终于点点头,告诉他可以答话了。光子只知裕儿自小便在祖母身边,祖母对他的宠爱胜于所有的人,只是没想到裕儿的依赖性竟到达了这种地步。不禁叹息,自家堂弟,何尝不会为了他的将来着想? “我……我想成为最有钱的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就孩子而言这样的梦想可谓单纯又天真,可裕儿在光子眼里已经不算小了:“这样的梦想很好,不过你知道应该怎么实现吗?” “知道,奶奶说要我找姐姐。” “想要成功的人永远不会指望别人,裕儿你记住,梦想,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别人给你的顶多是机会,是尝试的可能,可是成功与否,还是要靠你自己……” 裕儿听不懂,奶奶根本不会这样教他,只会教他在这样一个“险恶”的世界里如何生存,如何以欺骗和虚伪获得金钱地位带来的“幸福”。 “你看看这个。”光子把一叠文件放在他前面的桌上:“你是在‘皇家经贸学院’读经济学的,那么应该很清楚‘统筹’和‘统支’吧,正巧接下来本局要面临的工作也是和这有关,你就把你的心得谈一谈吧……” “怎么谈?” “就是告诉我什么叫统筹兼顾?” 裕儿脸都急白了,看着祖母。 “是我在问你,你看奶奶做什么?看着我!”光子以兄长的口吻命令他直视上级。 祖母终于是听不下去了:“我说光子,你是存心找茬的是不是?” “奶奶这话从何说起,作为上司对即将成为部下的人提几个问题有什么不可?怎么也不该说这是找茬吧……” “好好好!”兰咏的心情大概不错,居然没有直接发怒,不过她退一步的方式,依旧尖锐满满:“我说不过你,我这个做奶奶的说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你现在是国府的上主了!你现在开始看不起人了!就连家人都一概的轻视!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的成就再大,地位再高,就凭你的人品和德行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你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到那个时候,你非但官做不成,就连命都难保了!裕儿这么小都明白,不管老人对与错,做晚辈的都一定要顺从,凡事以老人为先,以长辈为先。不过我看你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算了,我也不和你在这里生气,今晚你就回家和你父亲好好‘聊聊’吧……”说着拉起裕儿的衣袖朝门外走。 光子无力的往后一靠,血,染湿纱布,如红色的眼泪从额头滑落……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翌日清早了,知道总长的睡眠较差,所以贴心的部下只是在屋子里点了热毯取暖、往她身上盖了一件厚厚的棉衣便悄悄离开了。现在是八点整,也是众人进局上班的时间,突然想起早上有会议要进行,光子连衣服都来不及收直接冲去洗手间。 八时三十分,会议在质检府东楼的大室里举行,光子刚把卷宗分发到每一个成员的手里,昨天那个因为守门不慎而被小小惩罚的看门人员便匆匆跑进来禀报,说门外有个男人大吵大闹,已经引起路人的注意了。光子心下猜出是谁,吩咐众人在这里等着,自己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叫人把父亲请到她自己的休息室。从父亲气恨难当的样子上看,光子就知道昨天祖母一定又跑到他面前告状,而且说了很多扭曲事实的话。父亲不由分说,拎起女儿的衣领便是连吼带打,全然不顾她头上刚刚包好的纱布,猛然一掌扇过去,又出了血。 “爸……我求你,不要再闹了好吗?这是我工作的地方呀!有什么事回到家再说好吗?”在家里充其量只被邻居笑话,在这里可是被所有的部属笑话呀!这让光子以后如何统领他们?不知道父亲是因愤怒气昏了头,还是有意而为之,总之听完女儿肝肠寸断的哭求之后,变本加厉,吼声和言辞更甚,吵得整间局里都不得安宁:“爸,我求求你!你先回家去吧!我答应你,一定给裕儿安排个好工作,其实昨天我并没有不答应,只是还没来得及安排,爸,你先回去,等我这里开完了会就回去给你交代!” 见父亲气呼呼的坐在那里不吱声了,光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求了几声,父亲还是不做声,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亦没有让女儿离开的意思。光子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就知道此时门口处已经挤满了局里的工作人员,不管他们的围观是有意还是无心,光子都觉得没有脸面面对众人,可是,会议终究是要进行的。她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部下们奇怪的目光,光子镇定的把该讲的、该说的通通进行一便:“接下来,大家开始发表意见吧!” 大家沉默一会,才一一张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正常。 光子才刚刚有一些安慰,会议室的大门便被人用力的踹开了,随之传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吼骂。想起弟弟没用的样子,祖母乱施淫威的气焰还有家中双亲这种无理取闹的行径,光子就心烦意乱,同时也为了丢人丢大这样的事头晕目眩,一阵剧痛之后,险些昏厥过去。 为了让他们高兴,停止胡闹,光子甚至说了许多违心的、可笑的话,可父亲就是一副对自己怀恨质疑的态度。横竖打也挨了,脸也丢了,光子索性当众表示,不论他们怎样纠缠不休,她都不会动摇决意,不能点头的事,死都不会去做。 “最近是怎么了?先是海蓁子头部受伤,现在又轮到光子……” 芙菱的小嘀咕被探樱一口打断:“这算什么?我们少主这下子可遇到大麻烦了!” 紫恒殿前,光子因为头部受伤未能及时护理而加重了病情,今天父亲的大闹让她颜面尽失,现在正昏在那里不能清醒呢。碧着急的什么事务也顾不得了,通通撇下给然以后就来紫恒殿这里日夜陪着。 少主脸色素白,口里一直喃喃的乞求父亲放过自己,家人放过自己。眼泪在眼角簌簌的滑落,玉灵碧知道,这噩梦不是存在于虚幻之中的,它让光子痛不欲生,而又无可奈何。 景洛跟随大家在弃忧宫的正厅里就座,商议办法。每次都是这样,静静的跟在大家的身后,而大家的前方,永远站着玉灵碧还有……风扬。 “大哥,你最了解光子的,我们要怎么帮她?” “能怎么办?”也俊对于这种事向来无计可对:“家人和父母,无论怎么样都不是官司能解决的,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身为外人又能如何?” “我们情同手足,怎么能说是外人呢?”芙菱不赞同哥哥的话。 也俊却说:“这是两码事,我的意思是说,那一边的,毕竟是与光子有至亲血缘的人,光子不发话处置他们,咱们也无能为力不够资格啊!” “而且一旦光子发了话,就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了……”宁日潇料想到的可不只这一点:“毕竟,在人们的观念里,百善孝为先,无论父母怎样,都生养了子女,所以大概没人会站在光子这一边,这也就是光子一直对她家人胡作非为尽量忍耐克制的原因!” “是啊!她爸能打破她的头,我都不敢想象!这要是别人干的,大概早让她撕碎了吧!”也俊又接茬。 风扬才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帮她,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之前我也听说过她与家人之间的矛盾,只是没想到闹成这样,我决定,找她的父母谈一谈。” “最好是不要。”宁日潇却说:“我曾经尝试与他们协调,沟通,两个人说了孩子不少的不是,之后也答应不再为难光子的,可是没多久,就又变成这个样子,碧姐也尝试过,都没有用…那两个人,就像是没有记性的生物,百试无法……” “所以宁日潇的意思是,让我们找别的办法?”风扬问。 “是!”宁日潇对此也并无决策。 风扬却眼睛一亮:“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办法!不过从来没有试验过,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说的是什么呀?”芙菱好奇起来,跳过去抱着大哥的胳膊要他说。 风扬笑着指向自己的妹妹:“答案在化羽那里,需要她的帮忙!” 几十秒后,这里响起了澎湃式的欢呼声,大家围绕着风扬,夸赞,钦佩,喜悦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家,光子小姐的爸妈为什么这样待她,你们知道具体的原因吗?”景洛打断他们,想试着帮忙,自己能不能在连光子都觉得困扰的问题上起到解决的作用。 谁知大家只是说:“这点事交给大哥就行了!景洛只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别弄的跟光子一样就ok了!” “就是!万一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们的大哥可就崩溃了!” “哪有这么夸张?我不会让景洛出事的!包在我身上!”风扬风趣的拍着胸膛说。 大哥的气派引得众人惊叫加欢呼,也俊负责吹口哨被芙菱一脚踹在膝盖上:“别用逗女孩的方式撩惹我们大哥!” “我只是想,能为大家帮上忙……有什么事你们尽管吩咐,风扬能做到的,我也会试着成功的……”不敢说的太肯定,那样会让人以为自己傲慢,可是真的不想被当作累赘。 景洛想出一份力的心情却并没有得到大家的重视,大家还是嬉笑着告诉他:“你啊!大哥能做到的事你可做不来!” 芙菱跳起来,在他的身边绕了一圈,用手背拍拍他纤瘦的胸口:“瞅瞅瘦的!要是光子再被她父亲揍,你怎么拉架?” “我可以用其他的办法,不一定非要动手……”景洛怯弱的说着,希望大家给自己机会。 “哈哈哈!”芙菱没深浅的笑起来:“你刚才没听宁日潇说吗?谈判对那两个人是没用的!你还不能用武力解决!那你说怎么办?” “我……我可以想其他的办法,一定能帮到光子小姐的!” 少年的执著让大家很感动,毕竟这里面他属于跟光子没什么交情的人。 “办法就像刚才大哥说的那样!不劳你操心啦!呵!” 芙菱不礼貌的拍着景洛的肩膀,让景洛一时间十分的不适应。 “你瞧瞧,芙菱这丫头越发嚣张了!都欺负到景洛头上了!”海蓁子笑着看逗弄景洛的芙菱以及被芙菱搞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景洛。 也俊在一边口哨继续吹:“景洛!拿出你的男子汉气概来!削她!” “他敢!”芙菱吼回来。 也俊抗议道:“他敢不敢你朝我吼什么嗷!” 完了,兄妹俩又掐起来了。小范围斗殴暂且被众人无视掉…… “景洛啊,其实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用你费心思了,听风扬说你体寒身虚,在凝光城里可以好好的调理一下,所以先不要管别人,把自己的身子保养好才行……” 化羽温柔的嘱咐并没能使景洛的心里好受分毫。可他是风扬亲如手足的朋友,也就没人去留意他眼里的落寞和失望了…… 小时候在术法学校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自己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总是被排除在训练和体能测试之外,好多次,幼小的男孩就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围绕在风扬身边的同学,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已经有人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从那时起,风扬就是景洛憧憬的对象,他也好想被众人围绕,被众人问东问西,哪怕再缠人的都好…… 可现实永远都是,角落里默默窥视着大家欢乐与幸福的孤独男孩,默默的,心痛的,流不出一滴眼泪…… 愁郁覆上了少年的眉宇,俊美的仿若不食人间烟火,又仿若真的是神子下凡,那样的神态已是动人之极。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被当作“花瓶”的一天。 “风扬、风扬,怎么每个人的心里都是风扬,什么事都找他帮忙,那我到底算什么……”你们不知道吗?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被人忽视……刘海遮住了眼睛,却遮不住那爆射而出的利光——一瞬间足以令天地动荡的冷酷与杀意! “本来我想过一段时间再进行的,可是现在,只好提前了……” 夜下飞云,影影绰绰。天河之边,一身银甲的男子迎风负手而立,身后已经跪满了黑衣蒙面的术师,他们低低的回应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月光投射在男子矫健的身姿上,或许只是战甲魁梧带来的效果,总让人觉得,这个带着精致头盔面甲的男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强大力量。 Chapter 0129 “弱水旗主到哪去了呢?”小婉为了工作的事已经找了弱水一天了,完全不知道这时候的弱水正跟玉金在金钗宫里同床共眠呢。趁着月色正明,小婉匆匆的从护光城里跑了出来,看来是猜到旗主的去处了。所以,银甲男子及身后几名元术师的对话,就这样不合时宜的闯入了胖姑娘的耳朵里。 “战神大人,已经联系到您要找的人了,时机一旦成熟,他就会动手……到时候,保证天地盟的上主们措手不及!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了男子最后的这句话,向来气粗胆壮的小婉吓得坐到了地上,她不懂得气息的隐蔽方式,很容易就让那些人察觉了出来。 “解决掉!”银甲男子话音一落,那几个看起来很厉害的黑衣术师便站在了婉的眼前。 “我……我只是碰巧路过的……啊哈哈……” 傻笑是无济于事的,这些人可是不会心存怜悯的,拔出佩刀,朝小婉的方向砍过去。 “啊啊啊!”小婉一边大叫一边没命的躲,实在躲不过干脆起身逃跑。由于身体太臃肿所以跑起来也是极其吃力,可不懂武力的小婉还是咬着牙逃出了很远。 银色面具下露出的一张嘴泛起轻笑,转眼,自己的手下已经堵在了落月啼小婉的前面,杀掉,是势在必行的事。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子真的要送掉性命了呀!这叫什么事呀!”小婉想,自己大概真的应了那句老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死的闭住眼睛,只希望疼痛能少一些…… “嗖”一道光影跃过,黑衣术师手中的佩刀顷刻间被几只飞跃而来的火色流箭击落,还未看清来人,这突现者便翻手起云,一个空击过去打得他们跌进河里…… 小婉定睛一看,蓝色长发随夜风起伏翩动,天地盟的少主?!愕异时,拯救者开口问道:“没事吧?” “……还、还好……”小婉打算起来说话,谁知两腿不停的打颤,加上体型肥重,想要起身根本就是十分困难的事。 海蓁子回手将她拉住,慢慢的拽了起来,把弓箭收到身后,道:“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在城外面?” “我要去凝光城给弱水旗主送东西……”或许是女上主的容貌非同一般,把小婉看的一愣一愣的,连说话的语气都木然了几分。 “这样啊,那刚才那些追杀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话未问完,胖姑娘惊恐的瞠大了眼:“有、有!……” 海蓁眼色一紧,回首时看到方才小婉遇到的银甲术师。那男子冷哼一声,徐徐的逼近……海蓁子把小婉护在身后,不知为何,在注视到他那若隐若现的眼神之后,冷汗就这么不听话的从肌肤的每一个毛孔向外涌。 “看来是非动手不可了,小婉退后!”海蓁子的示意下,是满手一触即发的云状气团。 银甲男子微微发怔,那女的要用的招式很奇特,不过无论她要干什么,今天都非死不可! “来了!”海蓁子抬手欲出,岂料那男子只是站在原处动也没动,呼啸而起的狂风便卷住海蓁的四肢,连同整个身躯一起将人轰飞出去!险些呛水入肺的海蓁子奋力起身,重新翻回到岸上去,身上已沾满了水。 “你没事吧?”小婉哆哆嗦嗦的问,如果连天地盟的上主都打不过,那不是真的死定了吗? 银甲男子看着两个并不是自己对手的人,没有丝毫放过她们的意思。 那是杀气!海蓁子很肯定,这个男人是自己所遇见的敌人中最强的一个,就是风扬大哥在这,只怕也难敌他的力量! 终于,所测成为现实,男子捏出一组奇怪的手势,便直冲两人而来! “没法子了!”这样下去只会枉送性命,于是少主一手划限,一手拉住小婉,在那男人逼近之前如云般涣散在了风里。 男子一惊,竟想不到她用了逃跑中的最高伎俩——“空隐”。 虽然离得很远,可海蓁子还是让那奇异的招式伤到了内脏,一进城便跌倒在婉的怀里,吐血不止。小婉和看门的荆仪都慌了,急忙派人去晴尊那里通报。 少时,包括玉灵碧在内,所有成员聚集在了海芋宫。 “有没有好些?海蓁子?”碧用恢复元能稳住她的内部流息及血液,又替她做好了修复治疗,所以很快,少女睁开了眼。 “碧姐?你怎么?” “你受伤了,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众人关切的站在床边看着。 景洛默默走了进来,脸孔有一丝苍白:“发生什么事了?” “海蓁子和落月啼副部被人偷袭,她还受伤了……” “啊?那有没有怎么样?”景洛担忧的看着床上的海蓁子问。 “不碍事。”海蓁子简单回答。 “你们看清楚来人的样貌了吗?” “根本看不清,那人穿着铠甲带着面具。”婉委屈的说。 “而且,术法的路数很奇特,也很厉害。”海蓁子仍能感觉到敌人的强大。 “那会是谁呢?”众人猜不透了。 小婉又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听那些穿黑衣服的叫他……‘战神大人’……” “!”是他吗?众人脑海中瞬息出现了洛紫星涵的身影,天魔教的第三战神,终于是要开始行动了? 从容被香玉姐赶出门外打扫,里面在谈什么不让她听,她也没兴趣听。倒垃圾回来时,看到局外不远处站立着一身红装的男子。从容无语,不声不响的跑丢,还被莫名其妙的通缉,现在又站在外面跟没事人似的东张西望,搞什么! “嗨!你看那棵树!”他看到从容,叫她看一直注视的那棵树。 “有什么大不了的!最近刚栽的雁来红,我们院子里多的是!”从容挥挥扫把告诉他。 “不是!我是要你看那个!” 于是走过去,看见雁来红的树脚下长出一株小小的石蒜,红丝还未完全展开,如微微收拢的妙人之手。 “大概是和雁来红的种子混在一起了吧。”说实话,挺不协调的。 可玄若真火的意见也太让人惊讶了吧,他居然告诉从容,要把这棵树拔了,换种上紫藤。 从容无奈加无辜的看着他:“你是想让我被香玉姐骂吧?” “为什么这么说?”他一脸纯良。 “反正你不能拔,要不我就遭殃了!” “对了,最近工作怎样?还顺心吗?” “没什么顺不顺心的,打扫而已。”从容神情麻木的说着,虽然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他能够教自己术法。 “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实现!” 晕,他也会读心术不成? 沉默了一会,他盯住给门前花草浇水的从容问:“……你们局里新来的那两个人,如何?” “你说如风和霓裳啊?她们两个呆没几天就进护光城了。”从容一边拨弄着美人蕉的枝叶一边观察着土壤里是否出了花虫,同时也跟他闲聊几句:“听说现陪伴在圣母大人身边,还很受宠呢!” “……受宠……当然了,物以类聚嘛……”他淡淡的说,好像在思考什么严重的事情。 海蓁子、光子各留在蓁睿轩及紫恒殿养伤,情况不容乐观。在玉灵碧的带领下,众人找到了正在丛芳园里玩花斗草的紫发少年。 “诶?绿姐姐?你怎么来啦?”洛紫很少能与国主大人碰面的,所以显得格外兴奋,只是他的这一声称呼让众人很无奈。 “你这几天都去哪了?”虽然怀疑,不过南北两门都说这几日的出入记录并没有洛紫星涵的名字,所以也不能断然肯定,只好亲自来问问了。 “游山玩水啊!” “游山玩水?” “没错啊!这里比我想象的好太多啦!简直就是仙境!我从城南转到城北,又从城东绕到城西,这里的景色我只凭三天就看遍啦!是不是很厉害?”和千刺的阳光比起来,他的热情却显得有些幼稚,永远像个长不大的野孩子。 碧却很欣赏这样纯真的孩子:“这样啊,那我们知道了,星涵,你好好的玩!听说是光子把你领进来的,她现在受伤了,有空去看看她吧!” 说完大家一块儿走了,临走前芙菱还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 “光子受伤了……诶?!” “大姐?你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啊?” “我觉得不会是他,第一,他没有出城,凝光的结界我们再清楚不过,如果他运用其他的方法与外面取得联系,光之心一定会有反应,可是一切如常……况且我看那孩子很可爱,不像是会下狠手要杀海蓁子和小婉的人……”大姐笑盈盈的说着。 “虽然碧姐的分析有道理,不过毕竟是冰影军团的人,能当上第三战神,其心智一定不会是看上去的这么简单!”景洛跟在风扬的身边开口说。 “那也未必。”化羽却想的比较简单:“冰影军团、天魔教都是注重实力的地方,也许他只是因为术法力高超才被封为战神的,人的力量强弱未必跟心术有关,我宁愿相信光子的朋友是清白的……” “你是这样想,可是光子未必也这么看啊!”也俊停住,因为他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芙菱不见了:“这丫头,又跑哪里胡闹去了……” “无论如何,先把光子和海蓁子治好才是最重要的……”碧说着,要和化羽分头去两宫…… 景洛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色,又微微低下了头,冰冷的目光里,开始掺杂进无数的得意与漠然……隐藏在和善面具之下的,永远是那一颗难以捉摸的心。 每次都是这样,为了别人把自己弄伤,为了亲人宁愿牺牲自己的自尊与名声,可落痕并非不知道,他眼里的少主,并不是一丝恨意都没有,或许恰恰相反,她早已在仇恨的烈焰中煎熬焚烧,直至使自己的灵魂跟□□都毁灭殆尽! 看着她苍白的肌肤,紧张的神色,落痕一阵心痛,尽管忠心不二的追随在身边,不离不弃,也终究无法从那些伤害她的人手中将她救赎,一切只因那些人,是光子的至亲,是她的奋斗到今天的理由。 “我小时候被他们轻视,所以那时开始,我就发誓要成功,要让他们后悔!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我所有的努力并非是为了报复谁,仅仅因为我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同,能得到他们的称赞,能有一天亲口听他们说‘我们的光子,果然是最棒的’!这样的梦想不知还会不会实现?” 无数次,每当光子被家人打骂过后,她都会这样跟落痕还有探樱说,语气很平静,仿若没有发生过一般。灾难来临的时候,永远都是她自己在扛…… 双手渐渐攥成了拳,咯咯的发出碎骨的裂响:“如果他们再这样!就休怪我无情!”少年心底在暗暗的发誓。 或许是他强烈的气场扰到了光子,或许是她真的到了醒来的时刻,一双星辰似的眸子缓缓展开,瞬间覆上了千万光彩:“我这是在哪?” “少主你醒了?”落痕立刻单膝半跪在床边,关切的问。 “嗯……我睡了多久?” “一夜。” “爸爸?我爸爸他?”当完全恢复意识后,脑海里,记忆中就只剩下那一幕幕令颜面尽失、求死不得的场面! 大庭广众之下,父亲的责骂与羞辱,众人眼里的惊奇与诧异,都如不停从空劈落的凌雷,打得光子泪似血流,形神溃散。 “少主!少主!”落痕见她的样子担心极了,刚刚醒过来又这样伤心痛苦的可如何是好? 这时,幸亏了玉灵碧的到来:“让我看看!” “碧姐!”不由分说的,光子哭着扑进大姐的怀里,不停的重复:“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碧任由她在怀里哭泣发泄,一面紧紧的拥住她一面不停的回答:“不要怕不要怕!碧姐在这里!碧姐会帮你的!会保护你的!你不要害怕!” 悲痛淹没思绪,光子已经无暇顾念其他,只是旁若无人的发泄,发泄她一直以来,从未曾表露过的软弱与无助。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他们太过分了,光子被折磨成这样,到底如何是好啊?”作为光子的结义大哥,风扬自然是第一个感到心痛与愤怒的人。 “就是说嘛!连后的都不如!我继母在的时候也没这么过分啊!”芙菱生气的说着。 这一看,除了化羽,其他人都跟着碧跑到紫恒殿来了,他们是想,这种时候,心灵受伤的人才更需要鼓励和安慰。 “先让大姐陪她吧,我们到客厅里坐着!”也俊的提议很奏效,大家立刻进入前厅找位置坐下来。 探樱红着眼圈上来给众人沏茶,想起少主流出的那些血,她就恨不得那道疤口是长在自己头上的。宁日潇轻轻拍了拍她放下茶壶的手,又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探樱才稍微振作,擦干泪水端起药回到了紫恒殿…… 眉宇间久久凝聚的忧伤与担心,是这些人对于同伴的无限牵挂吧!景洛知道这些,但又十分的不屑,有些事情,他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相信:“我倒要看看,你们之间的‘情谊’究竟有多稳固……” Chapter 0130 “少主不行呀!”软素按着海蓁子不让她从床上起来:“晴尊大人交代过的,您身体康复之前不能乱动的!” 海蓁子可没觉得那么严重:“没关系,我这不是清醒了吗?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夏缡副队长回来的日子,她要我去接她,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见软素还是不放人,海蓁子只好笑着拜托她:“好软素,你就让我去吧!” 软素最怕她这样了,哪有上级求部下的?慌忙的争取:“可是是碧大人……再说大家也是关心你,所以才要我看着的……” “我知道,可是现在我已经全好啦!”说着站起来,笑着转了一圈:“是不是?” “唉!” “我不会跟人动手的!” “这点我放心。”软素知道这不是芙菱少主:“我是怕你再被人袭击!” 按照约定的地点——外务府的后门,在“雁赐杯”和“青石岭”的分界处,海蓁子苦等一小时,终于看到一个衣着打扮和夏缡大人差不多的女人,远远的就现出了笑容。 那女的一近,立刻满眼称慕:“哟!这是海蓁子少主吧!真是个大美人呀!” 海蓁子有些吃惊,这不是夏缡副队长!只是和她一样的眼睛和发色,就连相貌都有些许相近,年龄上,应该相差不少:“请问你是?” “哦,我是夏流芳,‘万古流芳’的那个‘流芳’……”女孩卷着瀑长的黄色头发,那娇艳的颜色明显是后染上去的,一双枣大的眼珠微凸,在又白又圆的脸上,有两个大大的酒窝,一笑起来嘴巴扯到腮上:“夏缡是我姑姑,她临时有事来不了,这是她给你的信……”说着把一封淡黄色的信封掏出来。 没有想太多,海蓁子打开一瞧,信里的称呼居然是:“晴尊大人……”遂抬眼看了下夏流芳。 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对方诧异的目光之后立刻泛上善笑:“对了,姑姑说凡事就拜托少主大人您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跟我来吧。”说着把信装回信封里,将人往凝光城带去。 不久,凝光城传来消息,根据夏缡副队长的建议,只要夏流芳光之心测试成绩合格,就能名正言顺留在凝光城里学习当一名执行者。 “夏缡是谁呀?”小婉问恩人海蓁,这几天她留在海芋宫照顾少主,也出了不少力。 海蓁子醒后,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幸而这位女上主温和宽厚,从不计较什么规矩:“是第十二禁卫队的副队长……” “那不是和软素一样的了?!” “嗯,正是呢!” 海蓁子笑着把调好的果汁递给她,她倒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喝。刚刚进来的夏流芳正好看见这一幕。 “流芳?测试的结果怎么样?”海蓁子关心的问。 “嗯!合格了!”女孩看上去挺兴奋的,不过看见胖胖的小婉之后就是另一副神情了。 “我想以悠很快就会给你安排住所,你就安心吧!”对于她的“入选”,海蓁子也觉得高兴,为天地盟收纳更多有才有德的贤人才士,才能为光域的建设发挥更好的作用。 午饭时,是软素把流芳带进自己的素藻圜共同进用的,因为海蓁临时有事和部下谈。 “来,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们这里都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嗯!谢谢软素副使大人!”流芳感激的说着。 “叫我软素就行,只要你认真的学习,这里就会实现你所有的梦想!呵!”说着又夹了一大块头菜放在流芳的碗里。 流芳感动的快掉下眼泪了:“谢谢!我会努力的!”见软素这么热情亲切,夏流芳就知道传言非虚,天地盟的国府大官们,都是一些没有架子的普通人。索性敞开了话匣,和软素边吃边聊:“我刚才到御政宫去觐见圣母,听他们那里都在传什么相夫少主目无尊长、打父骂母,圣母正想办法要处置她呢!” “别乱说!”软素提醒她:“光子少主为人正直,刚毅不屈,是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不过是些谣传,你不要放在心上。” “哦。”流芳乖乖的应了一声,转而又说:“还有那个胖胖的女的,是谁呀?” “是落月啼小婉,御政宫的副部。” “副部?”流芳想起姑母曾经说过,光之国现今掌权的是天地盟,御政宫的旗主尚且都无实权,更别提他们的副部了!于是叹了一口气,凑到软素耳边继续喋喋不休:“我刚才看到海蓁子少主给那个副部倒饮料,她居然连个谢字都没说拿过来就喝!真是太没有教养了!天地盟的人绝对不会这样的,也就是从御政宫出来的,一个个一点素质都没有,我说的对不?” 软素只是笑,心想这新来的管得倒不少。 其实流芳所说的还有一部分是属实的,那即是——圣母打算废掉相夫光子了。理由,无非就是她“大逆不道,失尽人心”。 “你爸爸动怒是为了你对吧?”大殿高堂之上,圣母竟召集了全部御政宫和天地盟包括晴尊在内的人,要于今宣布一项决定。 “是。”光子不否认。 “是因为你不答应爸爸的请求他才发火的对吧?” “这是事实。” “而且你的态度还很不好,跟他当众顶撞、对抗甚至是恶语相向的对吧!”圣母的问话一次比一次犀利。 “我是和他顶撞了,不过,我对于自己的父亲从无恶意……” 家庭混乱的丑闻之战,终于还是闹得人尽皆知了,光子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声誉扫地,不仅是因为那件光天化日的丑事,还有如今这样贻笑大方的解释,所有的解释,都在是为自己洗白,为亲人抹黑? “各位,我今天找相夫光子过来,还有请你们大家过来,是想请各位给个意见,免得我即将做出的决意令某些人不服……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大概听说过光子他们家一直以来的混战,本来是家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可是近来发生的几件事却让人大失所望。身为国府的一员,相夫光子不顾国家的脸面当众与父亲争吵,惹来百姓的强烈非议!自古‘尊孝为大’,孝顺,是一个人最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就算是一个穷酸乞丐,都会把要来的食物拿给父母吃,就算是那应该被千刀万剐的罪犯,在父母遭遇危难时都会用自己的命去换,何况……相夫是一国之官,肩负神圣使命,是万民的表率!可你呢!居然大逆不道……据我的调查,这个人!”圣母一指逼向光子的脸,满面的唾弃与鄙视:“从小就不给父母省心,爱哭爱闹,爱骂人爱发火,不讲道理还嚣张跋扈,打爹骂娘那更是常有的事!没钱的时候天天赖在家里一边吃喝一边发疯,有钱了以后更是对长辈吆五喝六目中无人,因为她,每天家里都乌烟瘴气天翻地覆!邻居、亲人无不对此女满腹意见,父母含辛茹苦养育了多年就换来他们女儿的轻视与侮辱吗?你今天的行为尚且会被万民鄙视,何况是这大殿之上的国府众员呢?你今后,要如何面对大家?有何脸面去见芸芸众生啊?”圣母悲愤的发出倡议:“光子不孝!乃无德之人!理应废黜!另择贤者!” 神母殿内,在凝重的气氛下僵持的人们各怀着心思。 光子刹那间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聚向自己,而且那样的眼神,绝对比圣母还要来得恶劣!心脏,在剧烈的抽搐几下过后戛然而停,光子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周边的异声,好想就这么倒下去,可是她不能在这时放弃! “我不承认……”光子低埋着头,双肩微微发抖:“圣母,你今天所说的每一句指控我都不承认!”抬头,让圣母正视自己恨意如杀的眼:“你是在做梦吗?编瞎话都胡扯到这种程度了吗?没错!我是和父母多有争执,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要用这种每个家庭都惯有的矛盾来污蔑我的人格吗?!” “你们听听!看看!她就是这么跟长辈和上级说话的!没大没小!大吼大叫!别说我今天所讲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就算不是你也不该当众顶撞我!看看你的表情!恨不得把我杀了!看看你的那颗心!恨不得每一个知道了你真面目的人都去死!如此歹毒心狠,泼悍强妒!有什么资格做国府的一员!怎么?你还瞪?看我说出了事实恼羞成怒了吗?一直以来的假正义假正经终于因为被拆穿是谎言而恼羞成怒受不了了吗?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样对父母呢?对于子女来说父母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天和地,别说他们那样爱护你不舍得伤害你!就算他们真的对你怎么样不也终究是父母吗?你怎么可以如此没有礼貌的对待他们呢?更可恨的是你屡教不改!今年十七岁了,你还要让你的父母受多少个十七年的罪啊?!”圣母说的悲壮惨烈,而又慷慨激昂,眼睛红了,脸也肿了,如果说这是演戏那也太专业了吧? “光子!你太过分了!我真想不到平时表现的最正义的你居然是这么禽兽不如的畜生!”野木妍牙痒痒的对着她的“恩人”怒骂。 “你看!连有恩必报是非分明的妍都看不下去了!相夫!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让你的父母免于继续受伤,为了维持我们国府的‘纯澈’以免遭来异国的耻笑,我坚决反对你继续留在这个位子上!”圣母说着,把身侧的如风拽过来:“我现在宣布质检府总长兼天地盟少主一职,正式交给硫琅如风接管!晴尊,现在只要你首肯,就可以了,没意见吧!” “我反对。”玉灵碧见圣母终于说完,才开口表意:“首先,光子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圣母大人一定被谣传或是蓄意的谎言蒙蔽了,其次,凡事讲求证据,就算圣母再不相信光子,也该拿出让光子自己都心服口服的证据来!” “她是不可能会心服口服的!”圣母的把握就跟那时得到玉灵碧的秘密而敢来威胁天地盟时一样的充分:“证据是吗?那么她的亲人、父母还有住在她家附近的邻居总该是最有力的证人了吧?” 难道连他们也要找来吗?晴尊连同天地盟的各位脸色骤变,没想到计划未进行,就半路杀出个天大的意外来! “大家或许会不相信我的片面之词,那么我马上传召这些证人,到时候,咱们就看看究竟是谁欺天欺地欺百姓!” “不必了!”始终在忍耐的光子终于爆发了:“……已经不需要了……”紫色的蔷薇蔓延在右边的身体上,妖异绝艳,为了心脏的继续运作,她只好在崩溃的边缘再次使用禁忌,让这些剧毒护住心脉。 看着她苍白不已的面容突然覆上了怪异的紫色花朵,在殿的各位都很惊异。 “他们来,只会‘增加’我的‘罪恶’吧,圣母大人,你成功了……” “你什么意思?”圣母一脸坦荡,扬言绝对没有诬赖光子。 光子心下冷笑,那些再也不愿提起的、曾经好多次几乎将自己逼上绝路的“家庭事件”一件件重复出现在记忆当中,让她生不如死! 圣母咄咄逼人,光子承认也是错,不承认也是错,就连当事人自己都进退两难了。承认的话,无异于自己栽赃自己,不承认,圣母还有那么多“可靠”的证人等待上殿指控,横竖都难免于难,突然怀疑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得到的一切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当初就是因为家里穷,父母有气无处撒,才把女儿当成便利的出气筒,邻居们只知听父母的言辞,完全不顾孩子的安危和事情的真相,后来连同亲人、朋友都一起把她当成了异类、猪狗不如的畜生!现在她相夫光子发达了,竟比之前的惨痛过之无不及! 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死路一条,原因只为……指证自己的是双亲! 这种时候,只有天地盟的人选择站在“相信”的一边,宁日潇几句话便让圣母不得不暂且“放过”光子,玉金出来帮腔,她可不愿意浪费这么一个除掉眼中钉的大好机会! “圣母大人有令,请诸位投票表决,是否同意相夫光子继续留在国府担任官职?” 还未等众人反应,光子已经自行走上了殿阶,当众宣布:“还是那句话,我不承认今天圣母所说的任何指控!” “光子啊,你的父母已经被你气病了,你现在不承认的意思是……在指控他们诬赖你吗?其实,没有任何人陷害你,因为跑到我这来告状的就是你的爸爸还有奶奶,试问,他们会陷害你吗?” “天大的笑话!”弱水接了一句。 光子的脸色已经惨不可睹了,死也想不到,父亲居然带着祖母跑到这里来告状!跑到一直想除掉自己的敌人这一方公布那足以令人毁灭的假相! “你不相信,可以问问这里的旗主和副部们,是不是昨天开晚间会议的时候你爸爸和奶奶死活都要往里冲的?” 光子看向众御政宫,发现他们都在点头。一个趔趄,让她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有人发出惊呼。少主的脸已经被一层极惨淡的颜色覆盖,目色浑浊,神态呆木。 “我希望在我辞位之前,能为国府除掉这么一个祸害!所以现在众官举手表决,同意相夫光子被废的人请举手!” 除了弱水和小林岛钏踊跃举手外,其余的人都开始犹豫不决,尤其是天地盟的诸位脸色更是复杂到可以,事情闹成这样,前来告状的人是光子的至亲,这该如何解决啊? 圣母和玉金等了一会,才发现又有人慢慢的举起了手。在光子木然的注视下,渐渐的,越来越多…… 噩梦,这真的是噩梦!自己被废的理由、被废的经过居然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屈辱!光子开始自问,我的自尊在哪里?那副连天神都不可以肆意践踏的自尊在哪里?……自尊,被这些人无情的夺走,而罪魁祸首,竟然就是至亲的家人! 紫色玫瑰从脸部开始消褪,光子的神色稍微有了些转变,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一次,吓坏了碧,也吓到了圣母。因为血,正在从女孩的口中涔涔流出…… 带着无尽的悲屈与怨愤,光子重重的合上了眼睛,从台阶的顶端滑落下来…… ? Chapter 0131 “光子!你让我们进去吧!”紫恒殿外,聚满了前来探望她的人,有上主,有副使,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凝光作客。 “姐姐一直不出来,这可怎么是好啊!”瑞拉在门前急得溜溜转。 亚瑟飞要去找母亲帮忙,被宁日潇止住:“暂时不要!” 风扬在门前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就连以悠都跑过来劝说,可是,里面的人就是一声不响,偶尔能微微听到啜泣的声音。 “光子!光子!”晴尊“忙完”圣母那里,直奔紫恒殿,现正在门前软语相劝:“听话,给碧姐开门,听话!” “你们都走吧!别管我了!反正我已经声名狼藉!没什么可再说的了!你们看不起我也好,同意圣母的意见把我废掉也好!随便你们!只是!我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做过说过的事情!呜……” “好光子!我们没有不相信你啊!我们要是不信你的话也不会站在这里了!碧姐,大家还有你许多的朋友都在这,大家都很担心你,都愿意相信你,你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你出来好不好?”化羽的声音带上了哭意,想起那一口突然喷出的血,身为医者的她就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里面的人只是哭,只是哭,除了这样发泄她已无从选择。时间越久,外头的人就越急得火烧火燎。 “平时她最听谁的话?你们就叫谁劝嘛!”众人都急得失去主张之时,唯“局外人”小婉保持冷静提建议。 大家一听有道理,立刻分析向来桀骜不驯的光子比较听从谁的话。 “她平时比较听晴尊大人、风扬少主还有宁日潇少主的话,可是现在看来没什么用啊!”探樱抓着头上的毛发懊恼的说着。 “就连她最喜欢的弟弟妹妹她都不顾了……”也俊看着比吉特姐弟犯难的说。 “再有就是队长大人们,可是他们现在都回不来啊!”芙菱急得快去撞墙了。 “啊!我想到还有两个绝对管用的人!” 也俊大叫,被众人一起薅住:“谁?!” “她姐姐天娇和老师英离!” “……”众人沉默十秒,而后集体爆炸:“这时候提死去的人有何用!” 也俊头被吼歪,替妹妹撞在了厅内的壁上:“……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嘛……” “哥你不该趁大家有杀人之意的时候跑过来找打……”芙菱这边担心光子担心的要命,那边还要劝她这个白痴哥哥不要火上加油。 “她有没有……男朋友什么的?”小婉歪着头随便一问,结果众人的眼睛齐刷刷亮了! “婉妹!你是天才呀!”芙菱跳到小婉身上死死抱着。 “没错!怎么把他给忘了?”众人不约而同的欢呼,险些吓到刚刚进门来的霓裳:“夜千雪!” 门外在干什么,这么吵杂……光子皱了皱眉,血腥的味道一直在喉咙里弥漫,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再喷出一口来。嘴边的血尚未擦净,头上的伤口又挣裂了,撕扯般的疼痛覆盖在额头上,心口里……好累啊,睡一下吧,这时候,只有睡去才是最好的解脱方式吧…… 迷蒙之中,突然被几记重重的砸门声惊醒!是爸爸!还有妈妈!他们追来了!他们在外面踢门砸门!就是为了冲进来!光子起身去门锁那里死死的抵住,使尽了力气却被父亲更大的气力冲倒在地上,门锁被“咔”的拧断下来,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追跑声!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打我!光子一边大叫一边捂着头,却听到了父亲大口大口的唾骂和母亲一句一句的诅咒!抬眼!就在这里,就在前面!出现了那两张狰狞暴怒的脸!把自己的头发用力的抓住然后磕到地上,用脚踢,用手抓,用铁棍抽,用木凳砸,眼里是杀意,嘴里是咒骂。 猪狗不如的东西,厚着脸皮哭泣的可怜虫,应该自杀的垃圾,臭名远扬的过街老鼠,永无幸福的人渣,倍受唾弃的悲剧……在各式各样的语言交织出屠戮灵魂的催命曲后,她被拉到大庭广众之下,在熟悉人、陌生人均有的世界里,被高声公布出“种种罪恶”,打爹骂娘,屠父弑母,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然后,熟悉的人眼里充满了鄙夷和轻视,陌生的人眼中现出了惊愕与愤慨。 夜千雪:“光子,你不可以这样的,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正义的人,你不会犯这种缺乏修养的错误,我相信,这一定不是真实的你!” 玉灵碧:“好妹妹,我最疼最亲的光子,只要你改了,就还是我们大家的好伙伴!” 玉金满脸得意的告诉自己:“你这个人啊本事是大,不过霉运也大,最倒霉的事都摊你头上了!” 圣母跟着一笑:“你妈你爸打你骂你一万次都没什么,但只要你反抗一次,就是不孝!就是丧尽天良!如果你心里觉得委屈或是不服,那也是天理不容!哪有子女记父母的仇啊?连父母都不尊重的人,谁会瞧得起你啊!” 再然后,所有的人向自己宣布:“这是你的报应!全世界的人都与你为敌!你没有爱的人!更没有人会爱你!” 如此真实的一遍遍重复在耳际,各种声音,一起说着,一起吼着,各种表情,鄙视着,质疑着,疏远着。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惊住了处在门口的人们:“光子!光子!” 风扬只好设法闯进去,月洞门其实有一扇隐关,防止有人硬闯所以特设了一扇可随时拉闭的铁艺镂空门,可这铁的硬度极高,还拴着一把百炼银钢的大锁头,想要进去,绝非易事。风扬撞了几下镂空门都毫无动摇,而光子的惨叫却不住的从里面传出,刺破耳膜,声厉如割。 “让我来!”助贤走上去竭尽气力踹了几脚,门锁依然纹丝不动。 就这样,众人一一上来试验,没想到这样的举动更是吓得光子没命的大叫:“不要进来!不要打我!不要再折磨我!不要……不要……” 声音逐渐衰弱下去,与其在这里等着被打,她宁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死去……死去…… “砰!”在几位术师联合的力量下,百炼银钢的门锁被催破,芙菱一边跟着大家往里涌一边急急的喊:“夜千雪还没来吗?!” “光子!”风扬助贤一进屋子就四处找,连设计室都去了,奇怪的是,没有人…… “你们看!窗户开着!”小婉指着竹榻边上的敞窗说,窗子半开着,盈盈的纱幔还在那里随风飘摇,映着窗外的几杆翠竹,格外清零。 “不行!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都不能去!”宁日潇也有焦虑的时候:“马上通知各个出口!不许光子少主离城!” “是!”闻讯而来的柯穆伦立刻跑去通传,现在,只能用“空导传输”了,这是一种新型电子科技,可以瞬间让一定距离内的人获悉消息。 但终究晚了一步,众人赶到北门时,荆仪及另一个护卫已经趴在了地上。 “太清池”内,红鸢正陪在圣母的身边沐浴。少了旋鹰的相伴,圣母更加想要得到与男宠之间的欢愉了。两个年龄相差不少的男女就这样缠绕在一起,时不时的还来上几句言语的挑逗。 忽然,圣母想起了什么,便问另一个池子里的秋依:“之前你说风扬身边来了一个漂亮的新人,是真的吗?” “是啊,母后还没见过他呢!那可是我所见过的男人里相貌最优越的一个……”秋依红着脸,她一向最为酷爱美少年,不过有些时候,还是得先孝敬给这个老女人才行。 “比起旋鹰和鸢儿又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 秋依的一句话惹得圣母现在就开始心痒难耐了,一边安抚着有些吃了醋的“佳人”一边不停的心猿意马:“秋依!今晚我就要得到那个男孩!不!现在!现在我就要去看一看!” “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我们怎么进去啊?您总不能无由传召啊!”秋依有些不慌不忙,用清水慢慢潦洗着皮肤。 “乖女儿!你赶快帮我想一想!如果事情办成了,我重重有赏!” “好!母后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就好!方才晴尊朝您发了一顿脾气,现在要进去的话,只能借助别人了……” “那就找光子的爸妈!反正他们要见子女谁也没资格拦着!”圣母一提到光子就又解气又愤恨。 “不行!那个光子现在一定在城里崩溃着呢,找她的父母就连玉灵碧都不会让进的,她不让进,如何栽不孝的帽子在光子头上?所以,我们再想个办法!” 这时候,如风站在门口,由于事情紧急她也顾不得什么风范修养了,张口便喊:“圣母大人打扰了!如风有重要的事情相告!夜千雪马上就要进城去陪那个人了!您答应过我会阻止他们见面的!现在怎么办!” 池内,秋依舒展着四肢,悦上眉来:“看吧,机会来了……”然后和圣母对视一笑。 夜千雪一直被母亲强行留在环保局,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好不容易能来见自己喜欢的人了,却又听说她出了大事,急如星火的赶到北门之前,却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圣母和如风。 圣母大驾,加上有可拯救光子少主的夜千雪在,荆仪自然不能怠慢,立刻把人放了进去。圣母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进入凝光之后可能会发生的种种不良反应。然而奇特的是,今日她非但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还异常的轻松爽快呢!听说景洛就在龙扬宫,她二话不说直奔那里,果然在殿前看到了一个绝世俊逸的少年,当他把脸转向自己的时候,圣母更是大叫一声昏倒过去。 “不是吧!就算景洛跟神仙一样的好看,也不至于……”夏祖的话没有说下去,忙和如风他们去搀扶查看圣母大人。 众人手忙脚乱的,完全不会去留意那意味不明的笑正从他的嘴边溢出……也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张赛过天使的面容上,正覆满着邪异阴诡的神情。恶魔用天使的外表做掩护,便是人间劫祸的开始。 总算是见到传说中的美少年了,可圣母却似乎没什么心思回味,更没有提要得到景洛的事。回到寝宫,正打算宽衣睡觉,却发现椅子上赫然坐着一个满脸冰冷、眼色肃杀的女子。 “相夫?!你怎么在这?!” “我来问你……你到底要逼迫我到什么时候?” 脸上都是血,加上那满头的猩红,现在的光子在圣母眼里就是一个魔鬼,一个随时会吞噬掉自己生命的复仇者:“你……有话好好说!你千万不要乱来啊!”小心的瞥了一眼地上,发现自己离门很远,中间还有屏风这样的遮挡物…… 光子起身,徐徐的朝自己走来…… 树边,几只夜鸦扑棱棱飞过去,扯着嘶哑的嗓子哀叫了几声,不多时,就在这扇窗外,一道黑色的影子穿越而过,当圣母再次惊恐的注视过去时,却发出了惊人的惨呼声:“啊啊啊啊!” 天将明,弥合的云彩渐渐散开,裸露出清冷的月色余辉。城里静的,连一支细微的叶曲都能飘到各处。 若不是那里弱水的惨叫声,这样的寂静起码会持续很久:“不好啦!来人啊!圣母大人死啦!” 她哭叫着跑满整个御政宫,短短的时间内,这则消息无需任何途径便以骇人听闻的方式传播开来。 对此同样意想未料的天地盟人此时都没了主意,他们顾不及去寻找光子,径直赶去了御政宫。 圣母大人的寝宫内,此刻汇满了悲嚎的声音。秋依和红鸢蹲坐在圣母的床边泪流不断,他们的身后,乌压压跪满了一屋子的人。 见天地盟的来了,小林岛钏立刻怫然上色:“你们还敢来?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是我们做的吗?”芙菱看她这么说很是气不过。 化羽走到床边,正要为圣母检查,被弱水一把抓住:“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圣母大人!”听说玉金失踪了,和圣母死去的时间差不多,弱水正为这事无处泄恨呢。 “弱水,让她检查。”名海川短短几个平静的字符,便让弱水乖乖松手了。 化羽看了看圣母的四肢和头颈,发现脖子的下方有青紫色的掐痕,而身体的其他部分并无损伤,于是得出和亚瑟飞一样的断定:“圣母大人是被人扼死的……” “钏,你刚才说他们做的好事,所指的是什么?”这种时候,鬼杰才不顾虑那些人的感受呢,想问什么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刚刚我查问守门的护卫,他们一致说最后一个来这里见圣母的人就是……” “是谁?” “相夫光子。” 沉静了约摸有十秒钟,以刚刚赶到的玉灵碧为首,天地盟众口一词说不会的。 “光子的脾气的确不是很好,可她不会无故做杀人放火的事情!”风扬先开口给光子辩护。 钏冷笑着看这些她眼里自以为是的家伙们:“是无故吗?圣母大人昨天不还当众揭露她的罪行让她难堪的吗?” “没错!一定是那个女人记恨圣母大人和玉金!所以把圣母杀了,玉金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弱水难得和钏站在一边,哭叫着:“我不管!我要她给玉金赔命!给玉金赔命!” 众人听她的哭声不禁觉得厌烦,这时候就算安安静静的,心里都未必平和得了。 “把守门的护卫们叫上来,我亲自审问……”昨天的确在光子走后,从来不会对圣母不敬的玉灵碧首次发飙,在众旗主的面前愤愤的指责圣母的过激言行。只有她最了解,这将会要了那孩子的命! 可是现在却……护卫们一口咬定要在寝宫里等候圣母沐浴归来的就是相夫光子少主,而她也的确是最后一个见圣母的人。几十个护卫,不可能个个说谎而且还毫无破绽,以悠心下暗叫不好。 “按照你们的说法,光子是因为记恨圣母才去找她的,那么这些护卫不知道吗?如果真有这样的顾虑还会让人进去吗?”也俊提出的异议,让对立的一方一时哑口。 “……你别管人家是为什么让她进去的,现在出了人命相夫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不把她逮捕恐怕难以服众吧?晴尊大人?”言辞向来尖锐的钏可没忘了昨日晴尊反常的举动,就以为她会全力的包庇相夫。 “钏!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你和玄若真火被人追杀的时候光子舍命救你们!你现在就反过来诬陷她吗?”芙菱愤愤不平的替光子鸣冤,她是不会相信光子是那种肆意滥杀的人的。 “我只是就事论事嘛,她救了我我固然感激,可也不能让我因为这样就徇私枉法呀!”钏没好气的说。 “现在圣母大人暴死,原因和凶手还有待调查,就算光子是最后一个去见圣母的人,那又有谁看到她杀人了?以光子的本领,一招就可以要了人的命,何必要费力将人扼死呢?”以悠也出来维护,话锋一转,却让自己人再度心惊胆战:“不过事无定数,我会给这件事下一个公正的审判的,无论凶手是谁,他杀人行凶,就是死罪!” 她的审判里,包括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的相夫光子。御政宫的人不了解,以为她会徇私,可是玉灵碧他们却清楚得很。 Chapter 0132 “既然这样,就该先把人抓起来啊!”弱水这么说着,刚刚升任旗主不久的她已经开始不断练习“发号施令”了,这简直就是她人生的最大乐趣。 所以在她叫嚷的人尽皆知以前,派出玉金的部队去追杀光子的命令就已经下达了。现在追回来的,恐怕也是一具死无对证的尸体吧。 “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她啊!”单纯的亚瑟飞哪里想到这么多,和圣母比起来,他还是比较在意姐姐:“姐姐自从崩溃了之后就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亚瑟飞!”瑞拉要阻止他的话为时已晚。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畏罪潜逃’呀……”钏在圣母的遗体边说着,挡住了秋依那双含着假泪的眼。 霓裳跟着夜千雪找光子,本一起来的如风却半路撤退,只悄悄丢了句话给霓裳:“好好把握机会吧!” 从东街到西巷,在南北各寻一圈,都依然没有她的下落。夜千雪焦急的样子深深印在霓裳的眼睛里,她也累了,气喘吁吁的却没有引起少年丝毫的注意。 “夜千雪,你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 只好主动开口了,谁知道夜千雪更加焦急的说:“不能休息!一刻找不到她我的心就像在油锅里面煎熬一样!光子!她究竟在哪?” “可你这么着急也没用啊,你放心,无论找到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你。”霓裳温柔的慰藉他,即使知道此时的自己还不能在少年的心里有着超越光子的地位。 他们所寻觅的人,此刻正站在一片殷红的花野前,微微的喘息……追杀自己的高手,被瞬间杀掉,连力气都没有费上一分。 为什么那个登高一呼的自己,此刻却像个无处容身的逃犯?是自己选择了逃跑吗?逃出那个蓄意构造的牢笼,逃过那一双双不敢去目睹、不愿去直视的眼睛:“我在做什么?”相夫问自己,已经多久不曾有过这样的迷茫了? ……她记不得…… 圣母的突然死亡,玉金的离奇失踪,都成为了无可辩驳的证据——唯一要这么做的目的,只有灭口,以保住那个天大的秘密! 可是,凶手真的会是光子吗?玉灵碧在护光城里守候着圣母的尸身,劝慰着伤感的众人。而她的部下们,此刻却心乱如麻。留在这里只是徒增尴尬,风扬只好请名海川把他们带到其他的地方等候。 名海川答应了,虽然对于姨母的逝世倍感痛心,可他并没有指责埋怨天地盟的意思。 感谢他的善解人意,风扬把海川堂的大门关闭之后,转首面对众人,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许久,才有人打破这诡异的死寂:“其实我认为,太突然的事情往往有更深的内幕,对不对?”宁日潇知道大家此时的心境,所以试探着问了一句。 可是,没有人去回答,甚至都没有人主动问,究竟是谁杀死的圣母?!害怕彼此的猜疑成为现实,担心相互的信任就这么瓦解云消。 “其实,只要有人主动承认,光子是不是冤枉的,就一清二楚了……”以悠只好开口了,这样僵下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然而,就是这句话使得众人的心绪更加混乱如麻了,光子若不是冤枉的固然不错,可那也就代表凶手就是这里的其他人!而无论如何,犯人,都难以从十七上主的范围中逃脱,结果,已然肯定,无论是谁都没有分别了。 “我已经把消息传到各个大城,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助贤告诉大家,各个城主正在前往的途中,而这次前来的,是全部。 芙菱是第一个忍无可忍的:“把话说清楚不就好了吗?何必呢?我们不是同伴吗?是谁做的就站出来!我们又不会怪你!为什么要隐瞒呢?万一不是光子就这么让她含冤莫白吗?!” 芙菱点醒了大家,有着同生共死的经历,他们早已经融入彼此了,没有任何理由欺骗或是隐瞒。 “没错,在光子被找到以前,我们大家必须关起门来自己把事情弄清楚,这里只有我们几个,连碧姐都没来,景洛曾经与我们同生共死,所以也没什么好避忌的,说吧,究竟是谁干的?” “也俊,还是等他们来了以后再说吧。”风扬觉得,还是所有的“知情人”在一起,事情比较容易说清楚。 于是,气氛回到方才的原点,那平静当中蕴含的起伏难定跟波涛汹涌。 追逐光子的不下三方,弱水的人已经死在光子的掌下,鬼杰的护卫队,也正在搜索的途中,唯一单枪匹马的夜千雪,正带着越发疲倦的寒苇裳没日没夜的找。 霓裳从不会为自己的委屈抱怨什么,她向来不肯说,更别提让别人知道了。夜千雪只顾寻找他的心上人,全然未顾另一个女子苦苦的“等待”。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夜千雪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那片荒郊内种植着石蒜花的野地,然而,这却使霓裳更加的心灰意冷。 少女倒在殷红的丛中,衣服与头发的猩红跟那种极为相似的颜色融合,仿佛,她就是从那花中生出的精灵一样,美丽的脸上挂着惨白,眼角还有少许未干的泪水,饱经风霜,彻骨的寒冷与悲痛,让她纤瘦的身体显得更加虚弱。 夜千雪咽下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走上前去把人轻轻的搂入怀中,用脸轻轻擦拭那失去了温度的泪水:“光子,我来了,你怎么样?” 轻轻的呼唤,很快让少女睁开双眼。 “是我……” 温柔的目光,是他,是夜千雪,光子的眼泪在一瞬间决堤,仿佛已经与恋人分隔了很久:“我还活着吗?” “你当然还活着!怎么样?他们没伤到你吧?” “没有,那些人不是我的对手……”察觉出有另外的人存在,光子从夜千雪的怀里坐起来,捋了捋额前的红发:“为什么你会来?” “他们说你失踪了,我很着急,所以顾不得太多就追来了。” “那阿裳呢?”虽然一眼就认出了她,可是这样的久别重逢还是很奇怪。 “好久没见,光子,我也是听说你出了事,才执意跟着夜千雪来找的,你还好吧。”见人醒了,所以霓裳的口气有些肯定。 “霓裳跟着我找了很久,大家都很担心你。” “霓裳?”这个名字更是让光子不解。 霓裳简单解释:“前不久才取的名字,作为设计师的艺名。” “霓裳,谢谢你啊!”夜千雪也是刚刚才听说的,可是已经叫的很顺口了。 那声音和语气,甚至比叫自己还好听呢。光子想着,不禁笑了起来:“这时候还有心思吃这种无聊的醋,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俗气了相夫光子?” “你笑什么?”他俩不明白光子未出口的自嘲。 “我是觉得很开心,在我众叛亲离的时候,还有人在我身边支持我,帮助我,我是由衷的开心……即使我知道,这并无法拯救我。”光子的目光又哀落下去:“我已经身败名裂了,你们走吧,别跟着我,会吃亏的!” “说什么傻话!”夜千雪紧紧抓住她的手,认真的对着她的眼睛说:“在麒玉的时候,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话吗?” “记得。”光子乖乖的回答。 “我不会离开你,任何理由、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们在一起!” “可你要知道,现在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个大逆不道的罪人啊!难道你不相信他们吗?难道你愿意跟着一个被世人唾骂的人吗?”说这些话的时候,光子的心里没有忏悔和愧疚,而是无比的愤恨!那是因为她觉得冤屈,可是再无辜,也不能连累另一个毫无过错的人。 “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夜千雪的坚定让光子和霓裳都很吃惊:“不要把我想成是和他们一样的人,那样你就太小看我了,我相信我喜欢的人,绝对不会是圣母所说的那样!”提起圣母,夜千雪突然想起了刚才那则惊人的消息。 “夜千雪,你怎么了?”光子的洞察力也是很强的,即使很微小,夜千雪微变的目光还是让她察觉出什么:“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夜千雪一时不肯说,光子便让霓裳讲,霓裳也守口如瓶,半个音都不往外吐,活像是夜千雪的手下。 “说啊你们!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说的?!”光子禁不住急吼起来。 夜千雪只好告诉她实情:“刚刚听说的,玉金旗主失踪了,圣母大人她……去世了……” 有关于之前的事再度想起,虽然心中的憋闷未减分毫,可这样的消息还是令她吃了一惊:“是怎么回事?” “刚刚在来这里找你的路上看到各处的布告栏更换了消息……说圣母今天一早就辞世了……”霓裳平静的告知。 额头的伤口由于休养不当,常常发出撕裂一般的痛楚,感染了么,光子觉得。 “你不舒服吗?”夜千雪担心的用两手捧住她的头,仔细的看着她额上的伤口:“好像发炎了,必须马上换药!我带你回去!” “回去?回哪去?!”光子敏感的往后挣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要回去吗?回到那个地方继续被人侮辱?被人耻笑?“我不回去!打死我也不回去!” “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丢尽了颜面,现在回去也只是自取其辱!我不想看到他们!” “可你的伤需要处理呀!相信我!你的同伴没有丝毫耻笑你不理你的意思,否则他们也不会来告诉我你的事情,然后很着急的到处找你了!” 夜千雪看着手中少女的脸庞覆上了哭泪,轻轻把她的头揽在胸前:“你要我相信你,那么你也要相信我啊……” 这就是所谓的旁若无人吗?真是羡煞旁人的感情啊!霓裳想,可少年怀里的人,是另一个。 “原来在这里!可算找到你们了!呵!”那个女人的声音,在静止的世界里划出一阵即将掀起风暴的涟漪。 这时候,各城的城主已经火速赶到,忙问众人情势如何。 “光子还是没有找到,杀死圣母的凶手和玉金的下落也没有结果。”风扬简述事情:“所以这次叫大家来,也是情非得已。” 大城的事务繁琐,并不比少主的工作轻松。 “这次那几个老家伙也跟来了哦!”赤魇一脸懒散的说,被途倩儿叫住。 “不可以这样称呼前辈们啦!” “是啊,毕竟在其他城主上位之前,他们是各城的统领人啊!” “够了吧!这次叫你们来不是罗嗦这些的!”芙菱很没好气的说。 有人替她把话题扭了回来:“自己人,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尴尬,圣母的死几乎就是把罪责全数指向了我们……也只有我们这里的人知道,只有‘我们’才有为了晴尊大人杀死圣母的理由!” “以悠,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让那个人自己说出来吗?” “是的!”以悠绕到大家面前,以一贯的严肃态度将想法脱口而出:“是谁,还是自己站出来吧!” 赤魇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对以悠的说法十分反对:“这种不相信人的态度让老子很不爽啊!” “是啊,我知道现在抓不到凶手大家都很着急,可是我们几个才刚刚到这里,说我们昨晚杀了人,不太靠谱吧!”木茉只是实话实说。 “叫你们回来又没说一定是你们干的!干吗这么急着撇清自己呀!”芙菱不乐意了,她感觉这几个城主就是在给自己拿不在场的证明。 “莫名其妙吧你!”赤魇朝没给自己好脸色的芙菱吼过去:“我们又没做!干嘛要撇清自己?” “是的话就承认吧!免得光子受不白之屈!”说着姑娘的眼泪儿都快掉下来了。 明明是光子的嫌疑最大,她现在却这么为她辩解,连哥哥都不理解了:“也许……我是说也许,真的是……” “不可能的!哥你不要胡说!” “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我已经都听说了,相夫因为圣母在大殿上对她进行羞辱和嘲骂,凭她那火爆脾气,就算真把圣母怎样也不奇怪吧!”赤魇大大咧咧的表达着自己的没心没肺。 这回轮到千刺怒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喊道:“不要胡说八道你这小子!光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她不会随便杀人的!” “就是知道所以才担心……”倩儿或多或少也这样认为一些,细眉又微微的蹙到一起:“其实换成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想杀了圣母的……” “倩儿你也这么看光子吗?”千刺和风扬是在天地盟成立之前,就与光子相识的,她的遭遇,她的为人和品行,他们都再了解不过。不过这里都是患难与共过的同伴,这样去质疑光子,还是让几个人觉得痛心。 大概知道言语有过,赤魇稍微缓和了语气:“我们又不傻,谁会希望自己的伙伴是凶手呢?可一定要在天地盟找一个的话,最有可能的不就是她了么?” 一直沉默着的城主苍棱缓缓开口了:“赤魇的话说出了一个重点……自出事以来,大家好像一直把凶手锁定在我们中间,所以怀疑任何一个都无可厚非,可是,事实究竟是怎样的?柯穆伦说,圣母是被人掐死的,只是这种死因,现在还难以断定是谁做的吧!” “我们何尝没这么想?可事实上,也的确只有我们有在这时杀死圣母的理由,而且光子,也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一个……”经过分析,就连宁日潇都不得不得出这样的定论。 “拜托你们!别再这么说光子了好吗?”芙菱的哭泣让大家都不知所措。 “芙妹,你咋啦?”千刺不解的问。 “你们没有看到光子的样子多可怜,她让她爸爸用碎酒瓶砸伤了脑袋,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可是圣母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话气她,她当时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就昏倒了,我问你们,她何时听人说话就昏倒过?大战傀儡军团的时候,她就是连战两天两夜都不会倒下,可是现在,居然伤了头部就晕过去好几次……最让我生气的是,御政宫的那些混蛋!居然说她昏倒的原因是她受不了罪责被揭发的刺激!我真的太生气了!为什么光子总是遇到这样的事啊?” 哥哥知道她为光子悲痛的原因,曾经自己不在的时候,继母不也是这样折磨这个无辜的女孩的吗?她固然没有这里其他人敏锐的头脑,沉稳的个性,可是一颗善感的心,却未必输人。 众人被这伤感的哭声深深触动了,少女遍体鳞伤却仍旧不肯屈服的样子恍若就在眼前,一向,她都是最风光的一个,同时风光的代价,就是要遭受最大的折磨和痛苦,或许真的是忽略了这一点——她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坚强。 Chapter 0133 这里蒸腾如火,入目便是一片热烈的焦灼。 “就知道你跑不远!” “是啊,就是故意等着你的,还真慢呢!”光子不客气的回敬秋依的讽刺。 秋依笑笑,脸上浓厚的妆饰让人根本看不出此女的本来面貌:“光子少主本公主也没时间和你废话了,是乖乖跟我走还是让我们动手逮你呢?我看还是前面的比较好,因为被我们抓走的姿势可是很难看的,到时候,有损于您美丽的外表啊!” 秋依阴险的冷笑让夜千雪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她上下打量自己的时候。 “那么为了保持美丽的仪态,本少主也绝不可能让你们抓住咯!”光子只好强打精神,身后是两个不识武力的普通人,现在想要逃出心狠手辣的秋依的纠缠,只有靠自己了。 “给我上!不要客气!”秋依果然不再多话,挥手叫出身后几十个灰绿衣、土黄甲、圆头盔、两叉剑的术师。 光子很快认出,这些人就是“天子亲卫军”里面所挑选出来的精英术师,高手中的高手,能有这样称号的部下,难怪那圣母可以在天地盟的眼皮底下一边胡作非为一边高枕无忧了…… 速度,力量,技法都不在高级别术师之下,这让伤势未愈的相夫有一些吃力,不过修罗终归是修罗,勉强的支撑下,打倒他们也只是几分钟的事。光子那英姿飒爽的战斗风采被夜千雪看在眼里,疼爱在心上。 看到他望光子的眼神,再看相夫那毫不温柔的架势,霓裳愈发觉得奇怪了:究竟是哪里把夜千雪迷成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温温柔柔的,像她这么凶悍而不优雅简直难看死了…… 亲卫军纷纷倒下,在秋依和光子之间匍匐,难以移动。秋依一怔,这才看清楚光子的右脸已经开出两朵暗紫的花朵,手上毒元弥漫,看来这么轻易的得手也都是亏了这种东西。 秋依看着夜千雪,嘲讽起来:“你是她男朋友吧?看来不是元术师啊,呵呵,难怪你会选择这个变态呢!” “你说什么?!”光子杀气逼人的朝她吼去。 秋依充耳不闻,继续以言语对夜千雪进行劝说,亦或挑逗:“我说的可是真的呀,你不知道这女人为了追求力量不惜给自己的身体下毒吗?她现在可是个毒人,你在抱她的时候都不担心会被弄死吗?不如来姐姐这里,让姐姐好好疼爱你呀!”圣母一定还没发现这个奇宝,否则,也不会任由他跟着相夫。 “呵……秋依,恭喜你,你成功的把我给激怒了……你知道我这一生最最讨厌什么样的女子吗?” “什么样的?和你争抢男友的?”秋依继续挑衅。 “不……我最讨厌的是像你这一种……人、尽、可、夫、的、女、人!”说完,就痛快的放声大笑。 秋依的脸色变了,那不难看出,是杀戮爆发的征兆。 这种女子,让光子一时间想到了类似的那几个人,不由得厌恶感提升几百分,抬手便朝独战寡助的秋依公主打去! 秋依一个回身,甩出流火溶油的细长鞭子,力道之狠,恐怕连她自己都觉得吃力,鞭首一个翻转套在光子的手腕上,稍微收紧,便能让腕部那白嫩的皮肤焦灼毁裂,秋依得意的想象着相夫被自己抽得皮开肉绽的样子,没办法,我们毫无过节,要怪,只怪你那一副容貌使得他这样为你痴迷……其实这时的恍惚是极短暂的,可光子还是伺机取得了成功,在对手收鞭之前便挪步上前,一拳,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小腹上,瞬间,鞭子松开光子的手腕,同时从秋依的掌中滑落下去…… 只见,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女人此时汗如雨下,满脸苍白。 紧接着,刚刚才赶来相助的红鸢猛然跑了过来,推开有些惊呆的相夫光子后,扶住了秋依:“秋依大人!秋依大人!” 血,顺着女人的腿流下,鲜红在裙子上着色,在地上盛开成类似于石蒜的花朵。光子三人,都再次惊住了。 红鸢流下眼泪,恨恨的瞪着敌人说:“如果公主和孩子有什么不测,我要你们所有人赔命!”印象里那个柔弱的不比女子逊色的少年,就这样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抱着秋依没命似的跑了。 两个人跟在相夫身后,没有目标的在石蒜花丛的林子里行走……一个带着怜惜和心痛,一个带着困惑跟不解……突然,光子停下了,回手一枚轻斩将硕大的黑色飞蛾钉死在白杨的树干上,方才居然以为这就是要突袭的敌人?是精神力不够使还是太过于紧张了呢? 霓裳吓得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可光子还是察觉到了,瞬间移动到她身前提醒她:“小心!” “欻——” “!”夜千雪眼看着少女腹部喷出了一汪红色,转瞬溅到地上,这里,已经没有了石蒜花丛,所以那颜色更显得突兀刺眼。 霓裳有些惊讶的看着背朝自己并徐徐倒下来的光子,缓缓的扶住,当她看到少女身前的红衣少年和他手中拔出的短刀时,才明白过来。 “光子!”夜千雪扑下来,把光子搂进怀里。 “你害秋依大人失去了她最宝贵的东西!我要你死!我要杀了你们!”说罢,刀子又朝夜千雪攮过来。 光子刹那间睁眼,毫不犹豫一掌打在红鸢的胸前,并且猛的发出一股怪力,让红鸢的表情顿时扭曲,吐血,昏死过去。 霓裳被刚才的事情惊得魂不附体,可更让她诧然的是相夫光子的反应:这种伤势下还能把敌人打跑?简直不是个女人!太吓人了! “噗——”气力殆尽的那一刻,整个身体的力量被尽数掏空,刀割一般的痛楚仿如流水,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流淌,划过。那一口鲜血,染红了眼前的天空,光子在那片红色散尽之后,便静静的沉睡进一片荒芜的黑暗里了,耳边,已然听不见他焦急的呼喊…… 眼看着众人就这么被苍棱的话和芙菱的哭声带动,已经远离了自己预定的方向行走,景洛终于忍不住,让那一丝狡黠从目光里流淌出来,所幸的是,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本以为猜疑就这样终结,偏偏这时候,有手下报告说,相夫光子出事了…… 当大家赶到北门的门厅里时,发现了躺在夜千雪怀中浑身鲜血的女子。化羽第一个冲上去,迅速的用医疗元能为她止血,腹部被豁出一个不小的伤口,化羽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位置,不禁皱起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千刺揪着夜千雪的衣服问。 夜千雪也是强作镇定的回答了他的话:“是被秋依公主的手下捅伤的!” “以光子的能力,怎么可能躲不过刀子呢?!”身为光子的二哥,根本就难以相信这种原因。 “之前她已经受伤了,加上疲惫和精神的折磨,才会……” “我就说嘛!你们快点承认好了!”芙菱坐到地上,看着光子浑身的血污痛哭不已:“如果再找不到凶手!她就真的会死了啊!” “芙菱,你不能因为相信光子就怀疑大家啊!”哥哥在劝阻这个不懂事的妹妹。 “可这是事实啊!如果真的是光子做的,她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啊!真正的凶手!只会尽全力的保护自己不是吗?!” 芙菱的话并不是无理之说,只是这样的逼问却让其他的同伴们有近乎窒息的痛感。 “我不相信你们中的任何人会是凶手……”赶回的玉灵碧,已经听到了芙菱所有的怀疑,走到光子那里,心疼的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大家,外面毕竟风大,把她送到里面去……” 找了最近的寝宫,将人平放在软床上。少女脸孔惨白,没有一丝生的气息,这让所有人都心急如焚。 “芙菱,我知道你替光子鸣不平,可你也不能怀疑自己的其他同伴对吗?”玉灵碧是那样的信任着大家,即使责怪芙菱,也是极温柔的嘱咐。 “我知道,可是我有理由啊……” “嗯?” “芙菱!”生怕她把那让大家互相猜疑的理由说出来,所有人在一瞬间发出了阻声。 芙菱惊得不敢说话,玉灵碧一心为光子治疗,没有留意。 可是,彼此无间的信任却在这时产生了裂痕,即使这裂痕是被现实硬生生劈开的。 “呵……”少年在心中冷笑,这个让他无法认同的“团结”终于在人性最为薄弱的地方得到了崩溃,看着他们因为猜疑而不敢相互对视的样子就知道:“果然,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任何所谓的情感都一样!” “天地盟什么时候给我们一个交代!”翌日,拂晓刚至,御政宫的“四十二旗”便全部抵达凝光城北门,死活要得到一个说法和交代。 四十二旗是圣母座下直属的组织,不过人们已经习惯用“御政宫”一词来代称他们。每旗均设一名旗主,地位相当,不过只有鬼杰的手里有主力战队。 现在圣母亡故,这些旗主带兵聚集,摇旗呐喊,大有破城逼宫之势。荆仪从未见过他们这样,慌忙向上级汇报。 赤魇大怒,抄起火色长矛直向外冲:“不自量力的混蛋!居然要造反!” “还有急报!”木茉从门外直奔进来,手里抖着一封快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刚从青城……传来……说那里出现了鬼杰的部队,正要攻打我们呢!” “青城距离光都最近,鬼杰的战队如果这时抵达青城,那么其他的大城也很快会被占领,现在城主都在这里,谁回去主持大局呢?”途倩儿苦恼极了,现在是进退两难,分身乏术。 “光子醒了!”守着光子的然高兴的出来告诉大家。 大家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复杂,高兴,但中间仍夹杂着窘急。 无尘居里,刚刚睁眼的光子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面色憔悴的恍若白蜡:“我有办法!” “光子?你怎么起来了?”化羽端着药进来,海蓁子则上前去扶她的身子,以免因虚弱跌倒回去。 “我说我有办法!” “什么你有办法?” “你们在外面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光子看着大家,眼色平和:“现在回去恐怕也来不及,鬼杰居然违反国律出兵造反,看来他们是要鱼死网破了,我现在用光镜千影术连线,让你们可以直接指挥军团作战!” “不行!千影术本来就是危险的招式,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还要同时往十一座大城连接,这太危险了!我不准哦!” “就是说嘛!化羽说的对!”芙菱看到人醒了,高兴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已经吃太多苦了,其他的就让我们去想办法吧!” “吃什么苦……我不过是个杀人嫌疑犯,现在还身负大逆不道之罪,怎么看都罪该万死,尽管不甘心,可事情终究因我而起,我必须负责!咳咳……” 芙菱拍打着她的背,想让她舒服一点。 “如果有人因为这件事死了,我就更无地自容了……”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她已经失去了耐性,想起各地的百姓就这么被水深火热包围,就痛彻心扉:“就算是助贤出兵相救,恐怕也来不及了,当初给鬼杰制定‘禁兵通则’不是怕别的,就是他行军之速太快,想要攻打哪儿,来一个防不胜防就行了……可圣母一死,他就没有顾忌了……但百姓是无辜的啊!” 光子的话正说到助贤的心里去了,此刻的少将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代价来弥补这些,一心想着如何抵制外敌的侵略,却忽略了内部矛盾的隐患。 “碧姐用了大量的元能恢复我的伤口,现在差不多都愈合了,所以我没事……我要施术了!各大城主!准备好了吗?” 事情紧急,也只有按照她说的办了。 外面的摇旗呐喊呼声震天,已经引发周边百姓的恐慌了。 玉灵碧亲自出城,站定在密如虫蚁的人群前,高声说:“各位!圣母大人的死我们都很悲痛,可是请给我们一些时间,让我们把事情的真相明明白白的调查清楚,无论是谁做的,都难逃国律的制裁,所以请大家放心!鬼杰!” 那个被叫到的少年傲慢的仰起头。 “我想你把队伍聚集到这里,会吓坏百姓的,所以,快回去吧。” “本大人要是说不呢?” “你别得寸进尺!”助贤走了出来,向着他一向不屑为伍的人们说道:“各自的身份有各自的象征和代表,今天若是我聚兵摇旗,那是正当的保家卫国,不过是你的话,就属于叛变造反了!” “哈哈哈!”鬼杰狂笑几声,对于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当初本大人就是站在你的位子上,可你聚兵的时候可是把理由说得名正言顺呀!那我现在也要效法你当初……名正言顺的造反行不行!”轻轻把手一挥,花压压的鬼杰军便百步齐发,直捣城门。 “等一下!”碧平展双臂,将大门挡在身后:“以我国主之名,命你们马上停止这种荒唐的行为!”不问青红皂白就掀杆造反,玉灵碧是仁慈,但未必就该软弱。 “这一点都不荒唐!”鬼杰不以为然的玩弄起自己额前的金发来,满派悠闲:“国主的部下谋杀圣母,国主意欲包庇,我们不过是被逼的造反而已,知道吗?被逼的……”助贤的元术师部队固然很强,可自己暗中训练的部队也差不到哪里去,没有十足的把握,狂妄的鬼杰也不敢妄动谋反。现在出师有名,还怕你天地盟不乖乖就范吗? “我想你是搞错了吧,鬼杰。”助贤阴沉着脸,目光里没有杀机,却充斥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锐:“在和平的年代肆意引发战乱的人,有什么资格坐拥天下?受万民尊拜?” “哦?是吗?不过本大人也知道一句话,成王败寇,在战争的输赢里没有正邪之分,永远都只是赢家和输家的分别……所以就休怪我无情了!给我上!” Chapter 0134 鬼杰一令,大军便朝君主直杀而来! “大人退后!”助贤当仁不让的挡在国主身前,右手按住剑柄的刹那,金刃夺鞘而出。 光之飞影漫天凌舞,鬼杰手下的术师们饥虎扑食般涌杀过来,却没能抵挡得了光剑的气量,几剑挥毕,多数敌军已然瘫倒。 鬼杰有些低估了对手的力量,或是把自己看得太高:“没想到,这小子的光剑已经练到这种地步了……” 玉灵碧有些为难的看着躲在不远观看战斗的御政宫诸人,那些人注视玉灵碧的眼神格外凶恶,让人不适至极。 突然,那里弱水说了一句很肯定的倡议:“去干掉晴尊!”那些人便排山倒海般的群冲过来,任凭你晴尊的功夫多高,大家一起上,就是打不过也能压死你了!弱水得意的想象着,有一天自己坐在国主玉金的身边,傲视天下的模样。随着其他人发出的惊呼,她这才回过神,发现玉灵碧被梅影推回了凝光城。 “追上去!门还没关!”弱水说着已经奔跑过去,其他旗主和副部纷纷对视,继而也带领其余部下随之冲入。 当鬼杰反应过来打算阻止他们时,一批原木色战衣的术师已经来到了眼前,并按照助贤的吩咐与自己的部下们纠战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不过,我们是不会认输的!”助贤一舞光剑,腾起的龙形光鞭就发出了晃乱人眼的强辉,刺得人瞳孔发疼。 鬼杰打量着比自己小了不下五岁的这个少年:“本大人从不屑和小鬼打,不过高手除外……开始吧!” 光之国两大术师统领,在北门前对峙拼杀。与时间赛跑的,是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 无尘居这里,相夫光子正专心制造光镜,精准无误的将信息直线传输到各大领域。几位城主临危受命,将代替助贤和晴尊向术师们指挥作战。十一面光镜围绕着相夫悬空而立,淡淡的光晕中充斥着柔和的光线,从镜的另一头,可以看到各处景象,相夫正用自身的元能操纵着光镜视线的转移和目标锁定…… 搜寻了很久,并没有发现其他城镇的异常,各城城主紧紧的看着各自的镜面,很久很久之后,依然没有看到什么乱兵,唯独青城在木茉的指挥下奋起抗敌。 虽然很奇怪,可光子仍专注的在为木茉做光镜连接。青城地处正东方向,域内多林地,作战时兵力常常隐蔽在灌木之中。鬼杰手下的术师战队自带“元能探测仪”以感知敌人所处的方位。 “没有感知系术师所以只能凭借外力吗?那样正好!”木茉直接告诉留在城中驻守的副使环丫头:“派三十个身手灵活的出来!做‘活影操练’!” “是!”镜头的另一方,是一个身高只有140cm的小姑娘,个子虽小,可神态镇静,她指派了三十个术师混入林丛各处,开始不停的东蹿西跃…… “‘活影操练’?那是什么?”小婉突然出现,一脸不解的歪着头问。 “啊!”千刺大叫着弹了起来:“你你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这啊!”小婉说,她自从跟着海蓁子回这里避难以后就没再出去了,是的,对于她来说在这里就是避难。 千刺不得不用看怪人的眼神瞅她,搞得像天地盟的一样,完全没有身陷敌营的恐惧呢。 “活影操练是一种对于术师灵活度的提升演练,因为有些时候,隐蔽了气息却无法隐蔽自身元能的流动,遇到对方有感知系的术师就会很麻烦,所以,身为感知系术师的木茉就想出了……在大部分队伍进行潜伏隐藏的同时,派出少数拥有强大元能的术师,就这样不停的移动,阻挠敌人的感知,如果敌方没有可以感知的条件,即使这样做,也不会影响到己方的行动……”宁日潇解释了“活影操练”的由来及作用。 小婉很惊讶的看着那个认真指挥部下作战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又身患残疾,居然能想出这么绝妙的战斗技法? 不出三刻,鬼杰战队的元能探测仪就失去作用了。 “趁现在!在他们想到其他办法之前派‘飞兔部队’上去围剿!把作战工具换成木质长刀和轻斩!”木茉指派了青城护卫队里最棒的战斗小组。 “为什么要用木质的呢?一般的武器都是铁或钢的吧!”小婉的问题还真多,千刺都怀疑她是不是要改名叫为什么。 “看他们身上穿的战服……那是高质度元能密材特殊制作而成的,具有极强的防御和抗击能力,被包裹的金属衣表上还充覆着电流,这支是鬼杰手里的先锋部队,人称‘电鳗兵团’。如果使用一般的金属制兵器,非但不会对敌人造成伤害,也许还可能遭到对方的电流冲击,而使用绝缘的木头,就不一样了,况且,硬碰硬有时候还不如以钝挫锐,木头在施力方面比尖利的金属还要容易……” “哇哇!那个小女孩冲上去啦!”小婉一面认真听宁日潇的解释一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光镜。 镜子里,环丫头“百箭齐来轻松躲,出手速如飞影梭”,比木茉还要灵巧三分。几招下来,敌人已经倒下一片了。 “好厉害!简直是神童嘛!”小婉欢呼着,不停的鼓掌。 “你别乱说哦!环丫头已经二十岁了!可不是什么神童!” 千刺的话又让小婉吓了一跳:“真的假的啊?” “你这女的真是麻烦!都说是真的了啊!”千刺都怀疑她一个大胖子一直这么蹦蹦跳的累不累。 “长得还真小……” 小婉不禁嘀咕,又听见木茉对着她的副使说:“擒住首领!然后让阿灿驻守城中,你把人送到这来!” “是!木茉城主!”果然啊,身形虽小,可声音是正常少女的那样,环丫头恭敬的朝着木茉拱手,然后一跳,消失在丛林之间。 “不过好奇怪,为什么寒都城还没有迹象呢?”说话的是一位高大清瘦的中年男子,一副红边眼镜遮住了眼角的伤疤,他是寒都的现任城主,当年帝圣手下的良将,废帝即位后为求自保,辞去官职才免于失命。 “化云城也是……”男人身边伫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昭印,他是很特别的一个,身为允帝逻的部下,却刚正不阿,最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不与黑暗苟合的人竟然在迁党之下得以活命,到如今都是令人未解的谜疑。 “儆亚大人、昭印大人,我觉得最奇怪的还是我这里……”年过中旬的妇人看着镜中水雾蒸腾的江面,不由紧张的手心冒汗:“我总感觉他们已经到了的样子……可是还没有迹象……”沄潆,要说特别,她比昭印大人还要特别三分,她是允帝逻和赫翼的亲阿姨,到现在还被这些晚辈尊称一声“沄潆王姨”,曾经助纣为虐,后来改过自新,投入天地麾下效力,现担任水域城城主一职。 “前辈们不要担心,我想他们还没有抵达你们的大城……” 宁日潇经过分析得出的结论,受到沄潆即刻的应和:“宁日潇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没错啦!” “千幻前辈没来,不过我们可以通过光镜看到哥里拉的现况……” “为什么她没来啊?”小婉的好奇心不是一般的重。 千刺嫌她烦,为了让她闭嘴只好自己给她解释:“因为千幻前辈一直守护着哥里拉,沙洲城现在没有城主,一切事宜就由她打理了……” “哥里拉?那是什么?” 千刺囧:“你……到底是不是光国人啊?哥里拉是我们国家唯一的沙漠,这都不知道!服了!” “呃……”光子的一只眼因为头颅的刺痛而剧烈抽搐。 “怎么了?”众人关切的问,这样子同时向各地做元能连线,简直就是玩命的举动。 “光子!挺不了不要硬撑啊!”唯一指挥作战的木茉担心的提醒她。 “不要紧!”光子一咬牙,把眼张得大大的,现在不全力以赴,一定会后悔终生的!光镜增出了几面,把哥里拉沙漠、菱江海域还有寒都化云的重要关口全数呈现,视野被近百面镜体遮挡,可以清清楚楚的目睹每一处要塞的情况。 “既然没有敌人,就不用造这么多镜子了,相夫少主!”沄潆看她带着伤还如此拼命很是不忍,劝告她放轻松一些。 光子不予答应,只说:“只要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我无所谓!” 北门之内,挤满了御政宫的旗下之人,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随着弱水走入了敌人的陷阱。 “哈哈哈!”梅影副使指着这些人大笑:“真是一群蠢货!竟然自投罗网!” “是不是自投罗网还不一定呢!”弱水想现在里面这么多人打玉灵碧,外面那么多兵对少将助贤,输的人一定是天地盟! “说你蠢还真是没错呢!”迺骆盈看着衣着轻佻的女人,心下一阵厌恶。 “给我打死这个冒牌的国主!”弱水招呼大家一起上,虽然没有人愿意听她的,可目标却同向一致。 朝着身边只有寥寥副使的国主饿狼似的扑了上来。用挠的,用咬的,用掐的,用拧的,无论如何这么多人也能把这女人打个半死了! “光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只硕大的光弹飞了过来,在人群之前划出一道金线,接着也俊大喝一声:“起!”金线便腾起一面光墙,丝毫不留余力的朝这些没命的虾米撞了上去。 以弱水为首,一切冲上来干架的家伙全部被顶飞出去,跌到地上痛得喊爹叫娘。 再一看,也俊已经摇摇晃晃的走了上来,牛哄哄的说:“干群架这么high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叫上我!” “哪里是群架?根本是这些蠢货打算以多欺少嘛!”梅影看着弱水那张臭脸就有气,此刻她正狠狠的瞪着自己呢。 “你们不要再往上冲了知道吗?”也俊甩了甩额前的头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赢我们的……” “那可不一定!玄若真火!去干掉他们!”弱水还真的朝人群中的高手发号施令起来了。 玄若未说什么,钏先不干了:“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指使我们?!” “你说什么?!”弱水起身,把人群拨开挤回到小林岛钏的身边,冲着她没命的吼:“现在玉金和圣母都不在!你们就要听我的!别忘了!我可是圣母大人认可的旗主!是玉金大人最得力的同僚!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是不是不把他们二位放在眼里?!” 钏看着她,不住的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到了现在还摆臭架子!凭你也配!”说着甩手给了她一巴掌,弱水还未及发飙,又被钏一耳光打摔在地上:“我告诉你!圣母大人已经离世了!而你的玉金旗主也失踪了!就算她回来了我们可没忘!过不了多久她会辞掉旗主一职!也就是说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乖一点,别在这里颐指气使的!狗东西!” “你敢这么打我骂我?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没人敢这么对我!”弱水使出吃奶的劲儿跟钏拼命,看得大家都心烦意乱的,这到底是来造反还是来看她俩掐架的? 避开了电流的冲击,木质的兵器很快便占上了主导的优势。铁质衣甲坚硬但不易活动,而且有时候连接的部位还很容易暴露在外,以轻便的木棍等器物攻击,更容易使敌人防不胜防。不多久,战役便以小规模的胜利画上了句点。环丫头绑了两个敌队的将领,打算送回国都,至于那不足千人的兵团成员,也已经按数分配到青城的各大牢狱了。 “为什么不在一起关押呢?”小婉像采话员一样不停的问问题。 回答也没什么是不可说的,于是宁日潇又解释:“‘电鳗兵团’很有可能多人操纵同一种力量强大的术法,关在一起太危险,所以分开,让他们无法合力做出什么……” 紧接着,各城的暗巡密探前来禀报,说除青城外,其余各地并未发现异状。 “看来鬼杰的这招声东击西不起作用啊……”刚刚结束完指挥的木茉松出一口气,只把兵力派到青城,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大家都以为别处也会依次占领,然后向各处分散军力,到时候他就可以把自己手里的战队全数集中到国都来,直捣皇城。可他终究忘记了一点,天地盟有一个人可以瞬间看到全国各地的情况,并无异常的话,也就没有分散兵力的必要了。 索骥朝天上发出一颗闪光弹,与鬼杰依然在对峙的助贤心下了然:“……看来里面的情况差不多了……” “喂!小子!看在你比我小的份上!本大人先让你几招如何?”鬼杰瞅小鬼一样轻视着助贤,他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就是在享受这种战前的喜悦——对于他来说,和助贤这样的元术师对战一定是爽到极点的事情!他可不想如此草率的结束这种享受。 助贤猜出他的想法,于是说:“虽然我也很想和你打,不过……时间是不等人的……” 正说着,鬼杰身后的浩荡大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当鬼杰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浑身已经由于震惊而僵直了:“你的队伍不是应该?……” “你一我五,这样的比例看来……你是输定了吧!”助贤冰冷的说着。 柯穆伦上前报告,十万大军已经从“元隐之城”派了出来,鬼杰的战队被压制的难以行动,最让他震惊的是,为什么助贤没有派兵到各处去? “你就不怕本大人其他的部队去占领各大城镇吗?” “如果真是那样,这里就不会有两万大军了……因为我知道,你的手里并没有更多的人了……” “什么?!” “你从前虚张声势说自己手里有三十万大军,无非就是想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到了真正需要的时候,区区两万也会让人很棘手吧?”助贤知道自己今天的话有些多,不过也没办法了:“域内若真有三十万人,御政宫每月的购粮数目就不会只多出这些了……”打出“1”的手势,助贤对着惊恐万状的敌人相告。 穿梭在林野中的长蛇,它可以捕获一切想要吃掉的猎物,可是,自己头顶那方看不见的天空上,一只飞鹰正疾驰跃下。 ? Chapter 0135 “啊……”头颅如同被刀剑刺穿,疼痛在左右摇摆,浑身的力气被抽干,现在只剩下求生不得的煎熬。 “快叫化羽进来!”木茉从镜前撤下,俯身摸了摸光子的额头:“好热,之前的伤还没有痊愈,现在又使了这么大力气,必须马上治疗!” “啊……”光子连叫痛的力气都没有,可意识却清楚的很,清楚到让她尝试这种无能为力的折磨。 儆亚伸手过去,掌上淡淡的蓝色流光慢慢覆在了少主的前额上,众人专注的看着儆亚采取的办法,果然不错,光子说头不疼了,还比之前清醒呢。 “儆亚大人也是医疗术师?!”木茉惊喜的问,转而一想不对呀,医治病人时所用的元能通常都是绿色或金色的啊。 “光子多谢儆亚城主前辈!”光子站起身,朝着儆亚行礼,果然精神了许多。 “北门出事了,我们过去看看吧!”这里总算可以暂时安心了,苍棱提议众人赶去那里与晴尊及其他上主汇合。 刚一下无尘居的台阶,光子就撞到了一个人:“赫翼姐?”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如今却异常冷淡的看着自己,这让光子的心里很难受:“发生什么事了?” 苍棱看看赫翼,猜出了她的来意。 “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要不要再告诉我一遍?”公主痛哭流涕,指责相夫光子:“不是说好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的母后吗?你怎么可以食言呢?!” “赫翼姐,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别说我答应了你不会对圣母下手,就是没有答应,我也不会胡乱杀人的啊!我是天地盟的上主,本就是纪律表率,又岂会知法犯法呢?” “就是因为我相信了你的为人,才会吩咐寝宫的护卫无论你何时来找我,都不要阻拦!现在呢?你害我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你害我也变成了罪人!” “公主我相夫光子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杀死你的母亲!如果我说谎就遭天打雷劈!就让我不得好死!” 光子意志坚决的指天誓约,让赫翼有些微的动容,的确,没有人亲眼看见她杀人:“可是……可是就只有你有理由杀她啊!因为她在众人面前令你难堪……” 赫翼也这样认为,真是让光子百口莫辩。 “理由并不是判定一个人犯罪的依据,如果有理由,人人有理由,有人的理由在表面,那很好判断,也有人的理由藏在背地里,那就暗箭难防,赫翼公主失去母亲的悲痛心情我们很了解,不过要这样定相夫少主的罪,恐怕没有人会心服口服吧!”苍棱走出来替光子说了句公道话。 “是啊!”赤魇觉得没有做过的事,这样纠结下去真的是很烦很烦,于是说:“别在这里瞎猜了行不行!有本事想办法把案子破了!总比在这里随便指一个罪人出来强!” 此时的弱水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论打嘴架她可不是小林岛的对手,那女人,损个人能一天一夜不带脏字不会重复的,要不是害怕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弱水早就上去扯她脸皮了。 “真是难看啊!居然窝里反!”梅影哈哈的笑着,幸灾乐祸,完全无视了弱水的目光有多么凶狠。 “玉灵碧你纵容你的部下行凶!现在还想包庇她!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放你的屁!” 不知为何,一听这声音弱水就浑身冒冷汗。相夫光子来了,她那杀气腾腾的气势弱水可早有领教。 “活腻的人是你吧!一个区区的异国走狗敢这么羞辱我们的国主!我看你真的是不想好了!”光子指着弱水丝毫不给情面的责骂。 众御政宫一看她来了,大有群起灭之之意,越是这样,光子就越愤怒,越有揍扁他们所有人的念头! 弱水还要吵,被以悠一声止住:“相夫少主不要动怒,御政宫的诸位也不必着急……我说过,谁是杀死圣母的凶手我一定会把他绳之以法!这没错吧!” “当然!国法是你定的,你自己都不遵守算怎么回事!”底下的动乱者们叫道。 以悠颔首,无任何表情:“那很好,既然你们都说国律就是用来遵守的,那么现在我就以你等‘聚众造反,阴谋叛国’之罪将你们全数逮捕,没意见吧?” 这话一出立即引起轰天级的大爆炸,众御政宫群起而呼之:“凭什么!” “就凭你们是我光国子民!”以悠突然暴喝起来,从不将杀机流露的她此刻的神态却异常慑人:“今天参与造反的家伙!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国主大人!请下达最后命令!让属下将他们全数拿下!” 碧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按以悠说的办。” 城内忽然涌出了千百名晴尊部队的元术师,将御政宫的诸人团团围住。 “怎么可能?我们一直在这里,这些兵是哪里来的?”弱水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些术师是在他们闯入凝光后,从南门进来的。 “全部给我拉下去!”光子朝着术师们挥手,不忘目睹一下那些人慌如丧命的模样。 他们可不甘心就这么下到大牢里去,于是拼死拼活的挣扎,实在拗不过了,就扯起嗓子破口大骂,那些难听的言辞,对于光子来说,稀松平常,可是对于其他的人来说,大概就是闻所未闻了。 “相夫光子!你在家就不受宠现在还在这里嚣张而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就这么护着她!光之国有你们不带好的!”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在队伍里嚎呢。 很好,光子正有气没地方出呢,飞上去啪啪赏了她n张嘴巴,最后打得她妈都不认识了:“告诉我,你们御政宫的该不该死啊?” “该……该死!”她乖乖的答。 “那你们想怎么死呢?” “气……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久没这么痛快了,光子对着她的手下败将们竭尽全力的大笑着…… 夜千雪和霓裳躲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发狂般的少女,霓裳眼里闪过一丝轻视跟不以为然:真是可怕,御政宫就这么落败了吗? “这里的人数不超过一万五……”索骥把得来的新情报告知给助贤,请示他如何处理这么多的敌人。 助贤还未决定,身边便飘出一个更加冷酷的声音:“杀!” “儆亚前辈?”助贤没想到这个人会出来。 中年男子习惯性的一推眼镜,决然道:“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开什么玩笑!”鬼杰怒了,感觉他们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本大人的部队也是精英级别的!你们别太嚣张了!” “你的手下未必有你这样的实力吧,鬼杰旗主。”儆亚说着,一杆带铁刃的棍子瞬间飞驰出去。眨眼间,一竖列的士兵吐血倒地,胸前都有一个大大的窟窿。 “混蛋!”鬼杰挥起狂戮刀向儆亚突刺,被助贤一招挡住。 光剑瞬时与狂戮碰撞,激发的气流荡起层层飓风,刮飞了周边的近百名术师兵,两位术师统领,即刻开战!这也给了儆亚大开杀戒的机会,他手里的棍子看似不起眼,可杀伤力却比名刀宝剑还来得强大。 儆亚城主在北门之外开辟了厮杀的战场。城内,偌大的牢狱里已经塞满了囚人。讽刺的是,这让光子有种当初造这么大的地下拘押所就是为了监禁这些造反者用的感觉。 几条活泼的红鲤在水藻间迷藏嬉戏,它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只鸬鹚正朝这里缓缓游近…… “护光城那边怎样了?”景洛面朝恋藻浮萍,也知道身后走来的就是风扬。 “啊,已经被占领了,现在正在搜查……” “都抓到了吗?我是说御政宫的……” “差凤姬和名海川两人。”风扬对兄弟毫不避忌,站到他的身边,对着一汪清湖深深吐了一口气:“世事无常,昨天还风光无限的部门监督,今天已经沦为阶下囚……” “呵呵……”景洛轻笑:“那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风扬并未听出他话中的讽刺味道,只是洒脱的笑道:“说的也是!”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是说对御政宫的处置?” “嗯。” “具体的还没有确定,不过……”风扬顿了一顿,语气和缓却丝毫不妥协的说:“剥夺他们的一切权力是肯定的了!” 面不改色,可眼神中掠过的那一丝危险却愈加明显,只是,风扬从不会去在意他的目光,因为他相信,无论是谁,只要是自己想要珍视的,眼神,就都和那个人的心灵一样。 晚似无风,孤鹰在山峦的尽头出没,是空寂的夜里唯一的律动。 景洛站在天河之畔,静静看这里的月影云波。少时,一双紫色的鞋子步进………… “来了?”景洛淡淡发问,没有回头看洛紫一脸严肃的神态:“找我有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说我也曾经和他们一起打天下,在天地盟,并不奇怪吧!” “胡说!”洛紫疾步上来,到他的跟前,既是请求又是命令:“任务已经由我来执行了,你不觉得自己很多事吗?” “害怕我抢了你的风头还是……” “……” “怕我伤害你喜欢的女人啊?” “你不要胡说!我只是不愿意让你来破坏我的好事!”洛紫扭头过去,不愿意直视景洛的眼睛,总觉得那双栗色的眸子能轻易的捕捉到心中的想法,比那懂得读心术的木茉还要可怕! “只可惜,你会分身乏术的,保护一个的同时就失去了另一个……” 景洛的话让洛紫很难懂,通常情况下,他是个思维简单头脑脱线的家伙:“少啰嗦了你!反正你不要坏我事……” “嗨!芙菱小姐!去看光子小姐吗?”景洛换上副笑脸,天使一样的跟芙菱打招呼。 洛紫一愣,也不得不随着他表演:“啊是啊!你怎么过来了呢?” “咦?你们在一块干嘛呢?” “聊天。” “看月亮。” 同时说出的两种答案,让两人都心中一紧,真没默契! 好在芙菱也是个不会多想的人,只说:“洛紫,之前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原来那时失踪是去找洛紫求救了,景洛心想。 洛紫星涵只好把芙菱带到别处,他可不想让景洛在一旁边听边合计。 “你到底要不要给她嘛!” “是她让你来要的?” “不是啊!” “那你干嘛这么拼命?” “现在的光子好可怜哦,我很想帮她又不知道怎么帮,不过如果能让她拿回‘天之娇子’的话,多少会让她开心一点嘛!”芙菱一派天真的笑说。 “那……有什么好处吗?” “我给你钱!你买天之娇子花了多少我五倍付给你啊!”芙菱以为他答应了,立刻兴奋的伸出五个手指给他看,洋红的眼睛闪烁着明亮如星的光芒。 洛紫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个大而化之的姑娘,本以为只是个刁蛮任性不懂事的大小姐,没想到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那好吧!我不要你什么钱!你也帮我做一件事就算是报酬了!” 洛紫答应的挺爽快,芙菱高兴的跟得到天下至宝一样,连蹦带跳的雀跃:“谢谢你!真是太好了!让我做什么都行!嗯!” “跟我来拿吧,我藏在城外了!” “嗯!”芙菱跟着洛紫从北门出去,却被荆仪挡住了。 “我们出去拿点东西马上就回来!”芙菱请求荆仪一定要让她出去。 荆仪想反正外面有助贤儆亚两大高手呢,犯不着在这时招惹这位大小姐,遂打开了门:“芙菱少主请。” 可没多久荆仪大概就后悔了,因为他一直在注意城内的动向,完全没有料到门外此刻已经血流成河,尸横遍处。 芙菱呆呆的看着眼前厮杀过后的场景,洛紫无奈的一捂脑袋:“还真是残忍呢!” “嗵!”再一看,芙菱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难怪这么安静! “喂!喂!你没事吧!喂!芙菱少主!” ……战场已经蔓延到周边的树林,儆亚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敌人,在助贤全力对付鬼杰时对鬼杰的军团赶尽杀绝,打伤的再刺一棍,逃跑的猛拍一掌,无所不用,毫不留情。 “儆亚大人!请听我说!”一诺终于看不下去了,跳到儆亚的跟前对他比手势。 儆亚却打断了他的比划,因为他知道,这个仁慈的少年是要求他少杀一些人:“一诺城主,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些人逃窜的方向……是这里的居民区,现在不将他们杀光,你就等着无数百姓家里传来噩耗吧!你真的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一诺读懂了他说出的话,难过的把头低了下去,本来抓着儆亚的手也松开了。儆亚不再有片刻耽误,飞过身去追杀其余未死的敌人。 鲜血飞溅!那猩红如火的惨烈,是今晚月下的唯一颜色。 Chapter 0136 自从夏流芳来了之后,软素的耳边就没得到过清静,真纳闷这个姑娘怎么跟夏缡副队长一点都不像,聒噪的不得了。 这不,又拉着软素说长道短了:“诶我都听说了,那个光子少主的事,我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心眼坏,对自己的父母都不好,现在连圣母都杀了,你们天地盟预备把她怎么样啊?” 软素很不喜欢她说的这番话,于是严肃的警告她:“这些事不是你该过问的,流芳,我告诉你,真正心眼坏的不是被冤枉的那一个,而是背地里一套当面又一套的那一个,你是夏缡副队长的侄女,今天在这里无非是借着她大人的光,凡事适可而止,知道吗?”然后就走了,也没说继续带着夏流芳。 流芳见她远去,目光逐渐愤怒起来:“算什么东西!跟我说教?你还早一百年呢!” “干什么呢?”身后又飘出一个声音,流芳回头一看,是妙雪副使。 “哦,我……我在……” “诶?软素副队长没和你在一起啊?” “唉,别提了!诶?对了,你为什么叫她副队长啊?”流芳听到这个称呼就一愣。 “她是十三禁卫军第六禁卫队的副队长啊……”妙雪以为她知道。 流芳瞪大了眼睛:“她……她是?软冰寒队长的手下?副队长?!” “没错啊,对了,流芳,你能帮我去传个话吗?” “传什么话啊?” “你去光子少主那里,告诉她她要的东西我已经都准备好了,不过我现在走不开,只能请她派人来拿了……” “那多麻烦,我帮忙带过去不就好了?”流芳还好奇都是些什么东西呢。 妙雪摇头笑说:“不用了啦,那东西蛮重的,你拿不动,还是叫探樱他们来取吧~” 夏流芳撅撅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找不到路的情况下就拜托机械兵,看见弃忧宫匾额的时候嘴里的嘀咕还没有断:“什么时候也让我当副使啊?这样给人跑腿真不划算!” “妙雪托我来传达一声,她过不来了,希望少主能派人去拿你要的东西。”见了相夫光子,夏流芳尚能保持不卑不亢的礼仪。 “好,我知道了。”光子吩咐探樱过去,又叫住了流芳:“坐坐吧,看你怪累的。”说着起身去斟茶。 流芳有些愣愣的,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凶巴巴的少主居然这样平和的对待自己,自豪感瞬间飙升起十倍来:“光子少主叫妙雪准备的是什么东西啊?” “哦,是一些蜜饯和果脯。” “少主看好的一定是世上最有价值的果脯吧!” “没有那么夸张。”光子看她挺直爽的,索性也敞开了话匣:“是‘天蚕’进贡的奶蜜果脯,我妈妈曾经说过很想吃,前不久碧姐得来了一些分发给我们,我想就留给她吧!” “少主真是个孝顺的女儿,只可惜遇到那么多小人,竟说您的不是!”流芳顺着光子的话说。 “唉,有什么办法呢?对了,夏缡前辈还好吗?” “姑姑她很好,也很想念你们,说是过一段时间任务完成就回来看你们。” “嗯,流芳啊,我想问你……你最近在外面听说什么流言蜚语没有?”光子形神憔悴,完全没法和传说中那个血战沙场的“修罗女将”相提并论。 于是夏流芳才斗胆说出:“城外没有,城内倒是……” “什么?你直说无妨。”光子隐隐感受到流芳有难言之隐,所以更想知道。 “城内有不少人在传……说少主您不但不孝敬父母,还刺杀圣母,现在以悠少主他们正想办法处置您呢!” 光子眼圈发红,把心放在针板上搓的那种痛,也莫过于此。许久,她颤抖的发问:“……是国都城还是……凝光城?” “凝光城。” 月波泼洒在淡淡的雾气中,缠卷缭绕。 儆亚的“解决方式”震惊了所有的人,北门外百里范围内的土地上,铺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每一具都是还未闭上眼睛就被夺去了生命的遗骸,助贤担心周围的百姓看到这一切会感到恐慌,索性造了面“幻体结界”,把血腥的地狱跟这个和平的世界相隔绝。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尸体处理掉,助贤的部队刚刚下了战场就赶往“西炼所”,对这些尸身进行火化。他们不敢叫城内的女子们出来,只有苍棱和风扬几个男上主出来奔波。 苍棱一边指挥部下处理战后残骸一面观察着这些人奇异的死亡方式。他发现,这一万多人中至少有一多半是死于同一种方式,都是身体被拍的烂扁,五脏血管爆裂而死的。助贤方才和鬼杰相斗,应该无暇顾及这些人,那也就是说,下手的人只有……儆亚。可是,是什么样的术法会如此残忍的结果人的生命呢? “少主,真的让我送过去吗?”探樱捧着百果蜜饯青瓷坛向光子做最后的请示:“现在这种时候送去会不会越弄越糟?” “还有什么是更糟的?”光子已经想象不到了,这阵子以来,最难堪、最痛苦的事情都经历了,她现在除了麻木,只剩下无力应对的悲哀:“送去吧,早送也是错,晚送也是错,我宁可主动一点……” 当着探樱的面,光子的母亲也不给好脸,知道这丫头是女儿的心腹,索性撒起性子来:“这什么东西啊?味道这么难闻!” “少主大人按照您的吩咐,从晴尊大人那里得来的天蚕进贡的奶蜜百果,先别闻气味,尝尝看嘛!”探樱想着你吃进嘴里一定就说不出什么了。 母亲果然尝了一口,也果不其然如光子所料:“……难吃死了,这是假的吧!真的应该口感更好,而且不该这么甜!”说着把坛盖“啪”的一摔:“相夫光子是故意耍我的吧!” “天地良心!这蜜饯是晴尊大人赏赐的,怎么会有假?” “那就是被相夫光子掉了包了,总之,你拿回去!告诉她以后我不会接受她送来的任何东西!没有妈妈的女儿得死!没有了她相夫光子我一样活!就当我没生过这个畜生!”说罢甩涕擦泪起来,冬钰在一旁边劝边哄。 探樱碰了一鼻子灰,其实她早就料到了,只好把坛子捧起来要走。 “等等!你右手拎的是什么?”母亲见光子没来,俨然把探樱当做了出气对象。 探樱带来坛子的同时,右手还拎着一袋子雪米糕:“哦,这是要送去给别人的,阿姨还有事吗?” “蜜饯我不要了,这个给我留下吧。” “那可不行呀,这是少主差我送去给边策的,他现在急病入院少主没时间去看他,所以特意做了这些糕点送给他的!” “哼!我就知道好东西她不会给我!”说着气恨恨的摔打着手边的茶杯。 探樱心底暗叹一口气:“当然不会,如果知道阿姨也想吃的话她一定会送来的,既然您想要,就留下好了。”探樱把袋子轻轻放在桌边,心想只好回去再做一些了:“那霞阿姨,我先回去了!再见!” 不多时,这位霞阿姨便气急败坏的跑到北门这里,强烈要求见见相夫光子。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少主当时是这么想的,于是居然答应放人进来。 探樱苦恼的一捂额头:“又完了!” 可这一次,光子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居然说她投毒? “你送来的雪米糕里有剧毒,现在冬钰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你的命!”说着扑上来打人,被风扬拉住。 “阿姨,有话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 “探樱,这是怎么回事?”光子完全被搞糊涂了,探樱只好实话说了一遍,光子心下一冷,完了,毒是如何来的都没搞清楚,要怎么证明清白?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她吗?”她还振振有词:“那雪米糕本来是给我的,我让给小钰吃,结果她就中毒了!摆明了是要毒害我的嘛!”接着越想越气,捶胸顿足的大嚎起来。 最近事情够多的了,而且个个很麻烦,居然还要在这时忍受一个女人的无理取闹,大家不约而同皱起了眉,苦恼的不知所措。 看了看自己有理说不出的女儿,又望了望并没有因此而对女儿横加指责的众人,母亲索性起身,拉着光子说:“咱们母女俩好好谈谈!” “不行!”诸位众口一词。 “我和我女儿私下说话,这有什么不行的?”母亲横着眼睛,对这些小辈的阻拦表示不满。 “没事,我去去就回……”光子却答应了母亲的要求,随着她离开了凝光城。 到了家,一开门,居然看到了如此惊人的场景——夜千雪、霓裳还有冬钰正在促膝长谈,全然就似至交好友的亲密。 “你不是中毒了吗?”光子不解的问冬钰,眼睛却落定在夜千雪的身上。 他正在替霓裳整理鬓角,看到光子以后有一丝慌张的站起来:“你可算出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说着上前将人一把搂住。 当时光子也没寻思其实是夜千雪先离开凝光城的。推开他的怀抱,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确认:“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把冬钰刚刚送到医院,中毒的症状就消失了,于是我们又把她带回来了……”原来是夜千雪和霓裳把人送去医院的啊。 “是啊!我已经好多了,劳烦您费心了光子大人!”冬钰在夜千雪面前显得格外有礼貌,穿着从光子衣柜里找出的衣服,精心打扮了一番,自从在光子房间里看到了那张舞会上二人的合照,冬钰就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够见到这个少年,今天他来找光子,愿望就这么实现了! 与浓妆艳态的二女相比,光子显然苍白了许多:“那好,既然冬钰没事我就放心了,妈,我回去了……” 母亲还没从冬钰突然痊愈这样奇异的事情中晃过神来,光子已经推开门要走了,夜千雪随后跟了出去。门外一阵闪电越过,下起了淋淋的小雨。 “光子!你去哪?” “回城等待处罚啊!”光子没好气的说。 “怎么这么说,不是你做的,你没必要承担!” “是吗?”光子却冷冷的回应着他:“很感谢你的信任,不过我不会因此而开心的,因为我知道你早晚也会站在那一边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怨气,居然让光子产生了如此可怕的一种预感——最最相信自己的夜千雪,也许将会是最不信任自己的那一个! 夜千雪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好像明白了什么:“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人,我自然会站在那一边,可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说的真好听!天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回家很危险,你别忘了送人家!”光子可是发自内心的告诉他,雨夜凉多,要好好保护霓裳平安到家才是。 夜千雪却以为她在介意方才的事:“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是啊!”听他这么一提,光子倒真觉得自己应该吃醋:“和另一个女孩子那么亲密,你要我怎么想!” “光子不要乱说,霓裳是女孩子!你这么说会影响她声誉的!” 看他一本正经制止自己的模样,光子的目光柔和下去,笑着揉了揉他清逸的黑发:“我知道,所以我会像你相信我那样相信你!” “这就对了嘛!”夜千雪泛起一丝坏笑:“否则……哪个女孩子能有我女朋友这样的魅力把我迷得五迷三道啊?哈哈哈!” “混小子!说的我跟狐狸精一样!”光子把他的黑发拉成扫把形状,又用力的压了回去:“这回看你老不老实!” “呀!形象都毁了你得负责啊!” “负你个大头鬼!……” ……本来想跟着夜千雪一起离开的霓裳看到这一幕,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他们之间,始终都没有自己插足的余地吗? 最近,上天真的很喜欢跟光子作对,好不容易让心态好了一些预备和夜千雪回凝光城的时候,母亲的喊声忽然又传了出来,这次是霓裳第一个冲回去,看到冬钰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已经失去意识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光子越来越搞不懂最近事情发生的逻辑了,刚才好好的,转眼却又…… “不知道,刚才她说要跟出去看看,然后就这个样子了……”母亲吓得不行,这比刚才她晕倒时还要可怕。 “快去叫医生!”霓裳说着自己已经跑了出去。 光子蹲下给冬钰把脉,发现她体内有一种奇异的毒素,看来中毒一说,仍是不假。 医生是从附近的诊所请来的,看了以后就摇头叹息,说没得救了。母亲痛哭流涕,对着冬钰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哭号。光子自嘲,现在躺在这儿的纵然是自己,她也不会这样悲伤吧。 亚瑟飞来看母亲,恰巧遇到了这件事,经过他的检查得知,冬钰是中了一种人工配置的毒药,让人失去知觉,长久性昏迷。 “那该怎么办?”光子问身为医师的弟弟。 亚瑟飞无能为力的摇头:“只能找晴尊或是化羽少主看看了,因为我对解毒并不擅长……” 霓裳又跑出去通知化羽少主他们,挽救生命她表现的比谁都积极。光子却比她更加担心冬钰的生命,如果她真的有事,自己在母亲这里的地位,更是可想而知! 预料总是很准的,光子刚想到这里,母亲便上来劈头盖脸的一顿撕打,尽管夜千雪和亚瑟飞拼命的阻拦,也改变不了她胖揍女儿一顿的决心:“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你了!因为你已经超出了罪大恶极的范围!世界上还没有哪个人能像你这么丧尽天良!我告诉你!我今天就宰了你!替天下苍生除去你这个祸害!” “妈妈你别这样!这中间一定有误会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啊!” “是啊阿姨,光子的为人我很了解,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害人的!” “那是你们都被她骗了!”母亲全力挣脱二人的阻挠,上去朝光子头上的伤口便是一拳:“呸!我这一辈子受了不少苦!可最让我痛苦的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孽!” “你以为我稀罕吗?”光子仰起脸,强忍住腹部跟额头的剧痛,突然朝母亲发问,憎恨的目光令人生畏:“你以为我真的稀罕做你这样的人的女儿吗?”声音很小,可每个字都很清楚:“我告诉你,我对你们已经毫无感情,唯一让我容忍你们的无非就是这一层血缘上的关系……所以,不要再逼我,我今天所面临的灾难和处境都是你们造成的……你恨我,我就不恨你们吗?” 这一瞬间,光子冰冷的目光让二人足以相信,她下一刻就有可能撕碎眼前的这个女人…… “哦?是吗?”母亲面对她的态度转变,也一改往日大吵大骂的方式,笑呵呵的问了她一句足以令她立刻自杀的话! Chapter 0137 “你不爱你的父母,那么你所爱的人里,有真正爱你的吗?”见眼前少女因意外而难以回答,白辰霞继续说,语气很是平淡,可这样却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令人崩溃:“可能我这样说你已经听腻了,不过这是事实,你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爱,你还会爱谁?你自己的父母亲都不爱你,又有谁会爱你?……是条狗都知道,天底下最大的人,就是生养自己的父母!纵然你是不可一世的上主!你也终究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你能否定人类应该遵守的法则吗?你不能!你要是不信,就问问夜千雪或是亚瑟飞,我所说的话,有哪一句是错误的?问问他们,对待自己的母亲应该像你这样吗?!” 亚瑟飞和夜千雪都不做声,光子的回答也是充满了痛心疾首:“我并没有不爱你们,我之所以会恨,也是因为爱的太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不好,让你们这么讨厌我轻视我,我很想做你们心中的那个女儿!可如果那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就去不择手段,我宁可不要!你们是我的爸妈,站在我这边为我考虑都不行吗?” “这就是身为女儿应该说的话吗?那好吧相夫光子,我也不跟你废话了,现在我就要告诉你一个真实……那就是,在光之国你已经无地自容了!看看吧!”说着把《国家日报》摔在她手里。 报纸的标题分明写着光子的父母如何把女儿的恶形恶状公之于众,而她的亲人、左邻右舍们又是如何群起而作证的。每个字都那么的触目惊心,每个人的表情仿佛就在眼前,一直最害怕的预见,一直最担心的场面,还是来到现实了吗? “光子,我对你很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充满正义,懂事安分的孩子,可你居然这样说自己的父母,你真的,让人很失望……”很久很久以后,风扬大哥会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跟自己说。 “你一直说我们对你很重要,可是你的父母对你可一点都不重视,你说你委屈,我看,委屈的是他们……”宁日潇,连宁日潇都这样看待自己!她是从小到大陪在身边的人,如今,也要离开我了吗? “你根本就是像你妈妈说的那样!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枉二哥这么疼你!你快走吧!”千刺很生气的指责自己,那是他很少有过的表情。 “光子……大姐要拿你怎么办才好?你的一切都是那么优秀,可是却和父母弄成这样,他们恨你,你恨他们,你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和他们和睦相处呢?”碧哀伤的问,那目光,仿佛是在对自己的墓碑直视。 “不!不是的!碧姐!我也想和他们和睦相处!可是他们根本不给我机会!他们只会用恶毒的语言咒骂我!用粗鲁的方式虐待我!我没有错!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指责我?”光子朝着最疼自己的人大喊,她才不要所有的人都遗弃自己! 可是,一个声音又响起了:“相夫,我从小没有父母,所以我觉得那种感情很珍贵,可我不懂,为什么你的观念里,父母竟然是如此可怕而让人愤怒的词汇?”助贤,你不懂吗?我以为你和我一起学习,一起成长,多少会了解一些,可结果你也这样认为吗? “还有什么好哭的!哭哭哭就知道哭!”芙菱不耐烦的指着自己:“也不嫌难看!这么大人了因为父母的指责就大声的哭!你看!所有的人都在指着你笑啊!父母白养你了吗?我爸爸许多年都不在我身边我也不恨他!为什么你这么恨自己的爸妈啊?!” “一个人脾气可以很大,可是对待自己的双亲就要无比的孝顺,相夫,你什么都做的很好,唯独这点……对于父母,你还是不懂得如何尊敬。”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苍棱当然会重视这种感情,可是,你又凭什么拿来衡量我? “你看,一说到是你的不对时你就这种表情。”木茉用读心了解了自己方才的内心语言:“大家好心劝你尊敬和善待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你就这样生气?如果不是恼羞成怒,你根本不会生气!” “明明是自己错了还气急败坏的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简直是太无耻了!国法制裁不了你!道德法也难以对你宽恕!”以悠义正言辞,真的把自己当成罪大恶极之徒了。 “快滚吧!滚出这个世界!这里不欢迎你!再也不要回来了!”众口一词,对自己无比唾弃的怨骂,和指责。 我曾经以为,我的世界里,就只有你们,可是现在看来,我仍然一无所有。当我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只剩下英离老师和天娇姐姐的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们,我为了他们而活,可是,他们死了。一无所有的我为了姐姐的遗愿,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残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时的我,只有憎恨,但没有绝望,因为我知道世界上一定还有认同我的人,只不过不在我身边,尽管当时身边全是一些垃圾,让我不齿到极点的人渣,可我仍然在等待,拯救这个国家的人……后来,你们出现了,我知道,你们不会抛弃我,我知道,我苟延残喘了八年的艰辛终于得到了结果,我有你们,我可以继续活着,充满希望的活着……可是现在,连你们都要离我而去了,看来,我是该去找姐姐还有老师了…… 错觉,让相夫变得前所未有的混乱,她以为刚才那些就是真实,因为那一幕幕令人心痛的场景放映过后,便继续是母亲时断时续的讥讽和挖苦了。 狼心狗肺,悲哀至极,惨遭嫌弃,与世为敌……光子捂住耳朵,疯狂的摇晃脑袋,虽然很肯定这令人绝望而悲痛的现实,可她仍然不想听,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她眼里的母亲不是天使,是魔鬼,即使会被万人嘲笑她仍然不否认自己的想法。 ——母亲,你太残忍,这样的言辞比把我千刀万剐还要残忍百倍! 白辰霞不断的咒骂和挖苦,终于激发了夜千雪内心的勇气,这温婉柔和的少年忽然冲上去与泼妇争辩,把白辰霞气得脸都白了,秒秒钟回手抽了女儿一个大耳光,狠揪她的头发,骂她是只会倒贴男人的便宜货,骂她是被邻居们戳破脊梁骨嫁不出去的烂女人。 “阿姨,你不用为了这点事跟光子大呼小叫动手动脚的。”夜千雪用力打开她肮脏的手,眼神冰冷愤怒:“我现在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一直很喜欢你女儿,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哦!忘了告诉你,我父亲是冰之国的贵族后裔,我母亲是光之国神无月贵族的后裔,你女儿贵为少主,和我真是门当户对,我要和她在一起!并且永远不分开!” “夜千雪……”那时候光子是感动的,在众人都抛弃了自己的时候,只有夜千雪出手相救。 白辰霞的脸由白变紫,惊惧失望之下,也只能咬牙切齿:“就她?她能有幸福美满的婚姻,我就去死!” “那我明天就和她结婚!我把所有的家产都给她!让她一瞬间就成为最幸福的女人!这回行了吧!”夜千雪已经被气昏头了,要不是被亚瑟飞及时拉住保持了头脑的清醒,他完全可能直接请岳母“履行诺言”。 白辰霞看这小伙子一副要揍人的样子,知道自己有性命之忧,只好退了几步,躲远了点。 亚瑟飞用力敲了敲自己发胀的脑袋:“妈,我陪你上楼吧……”然后给夜千雪使眼色,让他马山把光子送回凝光城去。 夜千雪点点头,死死的拽住光子的衣角往外面走。 本来想事情暂时的不了了之,也算最好的结果了,可是还没看见凝光城的北门,光子就僵硬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了?” 看她捂着额头夜千雪很担心。 “我口渴,能不能买杯饮料给我?” “凝光城就快到了,忍一忍回去再喝……”夜千雪很怕她会失去控制跑得无影无踪,所以不给她丝毫得以离开的机会。 “可是我很难受,现在就要喝啊!”光子哭着说,方才母亲打骂自己的时候,泪水就没有断过,在自己的双亲面前,她总是这样无能且脆弱。 “那好吧。”夜千雪再也舍不得让她难过了:“我们一起去前面的餐饮店坐坐,顺便吃点东西。” 光子点头,在夜千雪回身、拉她的手有些放松的时候,用力的挣脱下来,然后朝一个方向拼命的跑了去,夜千雪立刻去追,可是身为术师的光子速度实在非一般人可比,几下子就闪得没影没踪了。 “光子!”唯一的救星!天地盟! 得知了光子跑丢消息的众人一下子又慌了手脚,有担心她会失踪的,有担心她会杀人的,更多的人则是在担心——她会自尽。 芙菱不等碧下达完紧急任务就匆匆离开了,她记得光子很喜欢藤萝,便朝着那个方向去找。 正午骄阳正烈,很少历经风霜的大小姐找到第二天中午就汗流浃背了:“光……子,你……呼呼……到底在哪……?” 紫藤萝林被翻了个遍,也没有她的影子。 自己每天都在潜心“钻研”凝光城,洛紫突然发现别有目的的自己也有爱上这里的一天,是发自于内心的眷恋。这里的阳光总是比外面的明媚几分,就是暴风骤雨的时候,也让自己心安……差点忘了,自己终究是一个,懂得恐惧的人。 这几天重复着相同的工作,每一天,那个活泼的女孩子都会来找自己,自从光子出事之后,她成熟了很多,不会任性取闹,而是静静的坐在身边,神采飞扬的讲有趣的事情。或许不是一个最美的女子,可那样纯粹的笑,也足以倾动山河了。洛紫想着,看了眼身旁的空位。 漠漠草野,玉带身前斜,风清云朗,座边花舞蝶。 她今天没来,出什么事了? “我以为你也会出去找人呢!”在整个凝光城都大规模出动搜寻相夫光子的时候,唯独景洛事不关己的跑来找洛紫星涵,即使,那不是真正的目的。 “你来干嘛?”洛紫的语气可不太好。 景洛毫不在意,坐到芙菱的位置上,对着这里的旷野和天际说道:“我在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笑话,我的行动好像没必要遵从你的指示吧!就算级别没有你高好了!”洛紫退让之余是毫不顺从的拒绝,一双灰色的眼瞳霎时间严肃无比:“可在天魔大人那里,我们是同等的重要!谁也不会比谁低级!” “何必说的这么严重?”景洛的态度依是柔和平静,似乎还有一些不屑跟忽略:“没有命令你的意思,但我也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的行动!” “发什么事了?”知道他一定做了什么事,要不然洛紫不会贸然发问的。 “没必要告诉你。”对方的回答也很冷漠,不过这才是洛紫认识的那一个。 “你不告诉我实情,我是不会走的。” “哼!就算说了也和你没关系,又何必问?” “我是无赖嘛!无赖就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行不行?”果然换上了一副痞子状态。 通常人都会被这样的滑稽逗笑吧,但景洛完全无视了这一点:“好,我告诉你。” “诶?又答应了?你不怕我说出去?” “呵……”景洛轻笑:“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你比我死得还要惨……” “这点我承认,天地盟光一个嘉琦芙菱,就可以让我翘小辫。”洛紫还一门心思玩笑呢。 景洛脸上柔和的弧度消失了,以一副同党的嘴脸对星涵诉说:“……天魔大人的众多目标之一,统治光之国,这个任务已经交付到了我的身上……” “……” “想要统治整个国家,就要先从凝光城开始占有……” “也就是说,这些天发生的事都是你干的了?”洛紫摆弄着手里的长草,几下子编出一只蚱蜢。 “我以为你专心研究无聊的事,不会察觉到呢!” “拜托!打从你一进凝光城开始我就知道了!不!确切的说在麒玉风摩家的时候我就有点察觉了!”洛紫极力纠正他在别人心里的智商指数。 “但是有一点,这个国家不大简单,不是那种光靠武力就能征服的。当初玉灵碧冒生命之险配置再生药,然后又费尽千辛的把它们挨家挨户送到人们的手里,天地盟的壮举赢得了太多人的好感和支持;竞选晴尊的时候,圣母搞鬼想要让赫翼坐上王位,当时百姓就暴动了,威胁说不让天地盟做国家之主,就扫平圣母和她的党羽,就是死也要用自己的尸体把这些人活活压死!……那时的圣母还有迁党真的害怕了,他们开始相信这些靠着玉灵碧得以重生的人们,完全可以无视掉自己的性命……只为维护天地盟,维护玉灵碧。”他就像是在说一件极简单的事情,平静到有些可怕:“用往常的办法注定是要失败的,看‘七武士’的结果就知道……” “切……”洛紫拱了拱包子脸,知道他在挖苦自己。 “所以,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Chapter 0138 洛紫看着这个拥有世上最柔弱的身躯、最稚嫩的脸颊的少年,再想想他那足以毁灭一个国家的变态级力量、和魔鬼实在没什么区别的铁石心肠,就觉得上天真的挺不公平,什么叫表里不一?这不就是! 可他却说:“不要揣测我是如何如何的阴险,毕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啊,是啊。”洛紫干笑两声,和这家伙一条船未必是啥好事儿哇。 许多天了,相夫光子始终音讯全无,晴尊部队的搜查居然无济于事,眼见这样下去百姓那儿也瞒不了了,助贤干脆打算贴上布告,全力寻找相夫光子。 “不行!”玉灵碧第一个不同意:“她现在的精神一定很虚弱,让这么多人一起去找会刺激到她、吓到她的,就算百姓那里听到了什么动静也不要紧,现在继续找吧!” 几天没合眼了,探樱显得疲惫而焦躁。 月白进城传达消息,说十三位队长正在回国的路上!这可是比天还高的大事情!然而一看众人的脸色,非但没有喜悦,反倒更愁苦了,月白就疑问不断:“喂!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啦?” “你们的人失踪了对吧……”一起进来的还有阿兹特,他的消息永远比月白灵通:“准备怎么办?” 大家都千头万绪着呢,御政宫还拘禁在牢里等待处置,鬼杰军团的毁灭也有待彻底解决,光子是不是杀圣母的罪犯也在眼前搁着,一件件事穿插到一起,这个未尽那个又来,已经搅得众人筋疲力尽了,真的,办再繁琐的国事都没有自家闹风暴这么难以解决和处理。 “不管怎么样,找到光子是首当其冲的事情!”晴尊下令了。 月白一听,讶了:“咋?那个红毛丫头不见了?” 探樱听了哇一声哭出来,吓得月白蹦到了一边,以为踩到谁的地雷了,一看是她:“泡沫!你干嘛?” “少主大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了那个女人的命!”说着要往外冲,被海蓁子及时拦下了。 “要谁的命啊?”今儿人真齐,水神雅因都来了,对探樱的说法很不满意:“第一,你的少主有什么事也不是她妈妈干的,第二,现在人怎么样了还不清楚,你凭什么找人家拼命!” 探樱哪里敢吱声啊,只好忍着气看晴尊如何解决了。 这时,索骥传来消息,说可能有相夫少主的下落了。众人一听,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到所指地点。那是位于国都小城南边边境上的一座山谷,只有一个入口,索骥发现谷口处有几根散落的红色头发,才肯定她是从这里进去的。 “里面地势如何?” “只是一般的山谷,不过,爬上那边的‘璇极崖’,就很危险了……”索骥指着谷中耸立的一座不高的小山断壁说:“虽然只有五十米高,但下面是岩石丛,走在上面的游人也不敢轻易的向崖边去,因为一旦跌下来必定要粉身碎骨。” 他的解释已经让大家胆战心惊了,根本难以想象如果真的跳了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过去看看!”现在,只能去确认这种恐慌了,但愿,石丛里不会有任何人的影子。 芙菱的小白蛇只有一尺长,细水管那样粗,平时温顺听话,这时候却很急躁的用身子缠住了芙菱的脚,阻止她的移动:“你干嘛啦小白!快放开我!”小白不会说话,也不会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神态,只有用那微乎其微的力量来指示芙菱讯息了,芙菱从小和它一起长大,这小东西也许是什么高级的元灵兽也说不定,现在这样惊慌,以芙菱对它的了解就能轻易断定,它感知到了什么! 又忘记和大家道别,芙菱随着小白爬行的方向一路跟出山谷…… 令她惊异的是,小白指引的道路,让她很容易就看到了那袭脆弱的身影。毫不停歇,芙菱朝着少女奔跑过去,她正靠着一棵大树,坐在那里,把脸埋在两臂之间,一动不动。当芙菱的拥抱到来的时候,她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可算找到你了!光子!光子!”感觉她抖得很厉害,芙菱抬起她的脸一看,天啊!那是什么?! 原本的异态不过是朵朵绽放的玫瑰,可现在的右脸上,是漫布着的溃烂脓疤。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还没问完,光子便瞪大眼睛一把推开了芙菱,什么也不说,就是不停的发抖,咬着嘴唇苍白的落泪。 “你到底怎么了啊?”芙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这样? 看到芙菱,光子的心更加难以平静,那些指责的画面就在眼前,就在眼前:“给我滚!我的死活和你没关系吧!”光子甩开手,不让芙菱靠近。 芙菱知道她很生气,她一生气,就会不断的折磨自己:“我求求你不要再折腾自己了行吗?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很想你啊……呜呜……”说罢,大声痛哭起来。 她的痛哭,让光子感受到了些许的关怀,可一到这时,那些令她恐惧、让她难以接受的画面就会呈现!自己最最敬爱的人们,最最珍视的大家,全部站到对面去了,在自己的冤屈升到极点、在自己的心倍感无助的时候撇下自己,没有良心,没有人性!说的不是自己!是你们!一种更加浓烈的仇恨焰火瞬间吞并整个心灵:“既然你们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必要去继续爱你们,但是我不甘心!我不会就这样被你们冤枉!” “光子……”芙菱求她,听话回去。 光子答应了,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我要和他们一个一个的谈,你先叫一个人过来吧……嗯,叫谁好呢?就风扬龙泽吧!”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叫他过来!你别走啊!千万别走啊!等我回来!” “等一下!不要叫其他的人来!先叫他一个!如果你敢耍花样我就立刻消失!让你们永远都找不到!” “好!好!我知道!我这就去!只叫大哥一个来!好不好!”说是这样,可芙菱还是留了个心眼,想那夜千雪回身的工夫都能让她逃掉,要不紧紧的盯着,肯定又会失去线索。于是吩咐小白,要它按照刚才带自己过来的方式,找风扬过来,害怕大家一起来了吓跑光子,干脆写了张小纸条绑在白蛇的身上,拍拍它的小脑袋:“去吧!”然后又自己躲到另一棵大树的后面紧紧看着…… 不久,风扬来了,的确是一个人,而且看样子就知道,是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的。 芙菱从树后蹿出来,告诉他:“大哥出马一个顶俩!拜托了!” 光子面朝大树,风扬这时发现这是一棵紫藤,摇曳的花瓣陨落,把迷离的绚丽当做最美的影子倒映在光子身上,她很脆弱,却美得令人心醉,惹人神迷:“妹,听话,跟哥哥回去……” 大哥的声音还是这么温柔,可是心底的那个声音却在呼唤,让她消灭眼前的敌人,是的,敌人,无视自己的无辜,舍弃自己的敬爱,把自己陷入生不如死境地的伙伴,比敌人还要敌人!转过身,那张可怕但却艳丽的脸上充斥着邪恶的表情,冷笑,让她的神情彻底绝望:“你来了?我的好‘大哥’?” “光子。” 风扬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跟心痛,可是光子,看不到,她只能看到风扬冰冷指责自己的样子。 “听大哥的话,和……!”在风扬距光子只有一尺之距、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把短刀稳稳的扎进了他的胸口。 芙菱捂住张大的嘴巴,完全惊呆了。风扬也没想到自己认了这么多年的妹妹突然就对自己出手,他的意外,却在光子的预料当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失望吗?我本来就是这么让你失望的不是吗?是你说的啊‘光子,我对你很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充满正义,懂事安分的孩子,可是你居然这样说自己的父母,你真的,让人很失望’哈哈哈哈!既然你这么失望!我就让它变成更加深刻的现实好了!哈哈哈哈!” “大哥!”芙菱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一个大冲上来,用力推开光子之后把胸口插刀的大哥拽到后面护起来:“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连自己人都伤啊?” “自己人?我还没忘了你说的话呢‘也不嫌难看!这么大人了因为父母的指责就大声的哭!你看!所有的人都在指着你笑啊!父母白养你了吗?’!你和他一样可恶!” 芙菱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无辜而不解的样子,突然扎入光子逐渐收缩的瞳孔当中,仿如一团进入脑中炸开的□□,顷刻间痛得她几乎呕出血来。 “大哥?你没事吧?我帮你处理伤口……”芙菱扶着风扬。 大哥的脸色有一些苍白,可心疼的目光始终没变:“芙菱,你到一边去,我和她说…” “大哥你的伤需要处理呀!”芙菱很后悔没把化羽一起带来,因为她看见风扬白色的衣襟上,那片鲜红越染越大。 然而此刻的光子,非但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还更加杀气腾腾了,那个正义到宁死不屈的坚强女子,此刻却像是来自炼狱的黑天使,毁灭一切,憎恨世界,是她目光里仅有的表情!黑天使举起短刀向芙菱:“不想死的话,就带第二个人过来!” 从容听说凝光城这几天出了很多事情,玄若真火应该是作为御政宫的旗主被天地盟逮捕了,紫韵的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顾她,她只好每天乖乖上班,然后回家。 这天,如风带着霓裳来了,受到香玉姐她们的热切欢迎,真的很佩服她俩,才来没多久,就把这里每个人都收的服服帖帖的,会这么说是因为从容不在这些人中间,也是,谁会去理一个打扫卫生的呢? 擦门窗的时候不经意听到他们的谈话:“还有心情找少主?圣母被杀这么大的事都没处理明白找那个相夫光子有什么用!”小杏曾经被光子教训过,所以对她的意见极深。 “才不是那样吧!就算找也是为了还圣母一个公道啊,说找是好听的,实质上不就是逮捕人犯吗?”桑平也因见不到光子当面给她难堪而遗憾呢,以前是谁把自己家好不容易得来的钱财全部充公救济灾民的!现在那种人春风得意做少主!落得这般下场真是老天无眼! 其实香玉姐蛮喜欢相夫的,漂亮又优秀,重要的是地位相当崇高,资产又足够丰厚,然而经大伙这么一讲,她就开始怀疑那“准儿媳妇”还会不会东山再起,跟自己的儿子长长久久了。 “香玉姐,要我说你也别指望相夫光子了,你以前不在国都不知道她的人缘有多臭!像你儿子这么优秀的人,上哪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女孩啊?”舞樱其不但人漂亮,连话都很会说:“要我看,霓裳就不错!温柔又随和,体贴又聪慧,比那个相夫光子强一千倍啊!” “就是长得难看点。”阿龙坦白想法,被化纯砸了一下脑袋:“啊……我是说那个相夫光子长得难看,呵呵呵……” 可这解释已经不起作用了,霓裳维持着表面的微笑,心里却生气的不得了。 这时候,香玉的儿子找来了,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霓裳,你在这里呀!” “你看,我就说夜千雪一定也会喜欢霓裳的吧!” 大伙议论着,霓裳听了这话心里才舒坦一些。 “快和我走!我知道光子在哪儿了!”言罢不由分说的拽起霓裳就往外跑,甚至连招呼都来不及跟母亲打。 香玉有些不高兴,小杏的一句话更是肯定了她的想法:“这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吗?” 等化羽赶到的时候,风扬的脸上已完全没有血色了,光子怒了,指着芙菱吼道:“我说过不许你耍花样!找死是不是!” “光子!有什么是不可解决的?你一定要这样伤害担心你的人吗?”也俊看不下去了,纵观世间女子,像她这样纠结于爱恨的实在太少了。 “是啊!担心我的人?哈哈哈!你是说我那伟大的妈妈和爸爸吗?我说了你们当然不会相信啦!可你们不相信不代表就不是事实!他们‘关心’我的方式是毁灭啊!” “先不谈你的父母,这里只有我们……”在这里的只有天地盟的上主,甚至探樱都没被带来,大伙就想看一看,这个突然失去理智的女孩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 “我们是你的同伴,你也要憎恨我们吗?” “同伴?哈哈哈!什么同伴!”少女张狂的笑里,饱含了对于一切的绝望和憎恨:“全是狗屁!我除了你们一无所有!现在还要遭受莫须有的猜疑和提防!你们不再相信我!何来同伴?又哪儿来的情谊?!” “我们并没有怀疑你,圣母是谁杀的还有待定论,如果我们真的怀疑你,早就把你拘禁起来调查了,可是我们知道,你不会的……”宁日潇充满痛心的说,只有她知道,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讲,比自己还要脆弱的女生。 “我不是说这个!我情愿你们怀疑我杀了圣母!也不愿意你们怀疑我……怀疑我…” “怀疑你什么?”众人不解,除了圣母这档子事还有什么让她这么不信任自己在大家心里的地位的? “怀疑我……刻意伤害自己的父母,不尊敬他们,不孝顺他们,是个不折不扣狼心狗肺的混蛋!” 原来她一直担心的是这个!大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那日在紫恒殿撕心裂肺的哭声是怎么一回事了。 说到这个问题,光子又涌出无限的悲哀和伤痛:“我很爱我的爸爸和妈妈,我很想像别的孩子一样跟父母和睦相处,偶尔撒撒娇,闹闹小别扭。可我就是不知道原因啊!他们那样恨我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伤害了他们哪里对不起他们!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爱我,而是要毁灭我!每当我这样的想法冒出的时候,不是得到他人的关怀而是倍遭鄙夷和轻视!世人都认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对的孩子!但世人不是我!他们怎么会真切的了解到我的所处情况呢?就是因为人们的观念,他们才会变本加厉!甚至都坦白跟我说‘就算打死你也没人认为是我们干的’!你们知道我听了这样的话是什么样的感受吗?没错,我开始很伤心,可是久而久之,让我不去恨那已不可能了!要是你们你们做得到吗?做得到吗?!”短刀在手中不停的乱扫,她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从他们“否决”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心里,就已经把所谓的同伴否决了!现在只要拉开距离,一切就结束了! Chapter 0139 “光子!我们知道你很委屈!也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有着很大的责任,可你现在把刀放下好不好?好不好?”千刺几乎是在用商量的口气求她放下刀子。 可是她的眼泪没有停止,动作也没有停止:“他们对我的辱骂,殴打,那样的场面时常会回映在我眼前,我不愿意刻意去想,可一切就这样残忍的反复回放着!恶毒的诅咒,无理的殴打,一切的一切……让我看不到丝毫对于儿女的爱,别说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就是真的有,难道他们就不能原谅我一次然后重新开始吗?无论我怎么乞求他们,无论我怎样讨好他们、关怀他们,到头来的结果还是一样!然后,他们就会公然的说我撒谎,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虐待他们!是我应该遭到报应啊!”脸上的溃疤血肉模糊,看得每个人都触目惊心:“所以,我不再指望了,所以……不相信我清白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我的同伴!” 这时候,儆亚、沄潆还有昭印三位城主来了,看到光子的模样都很吃惊。 于是,那样的画面再次浮现了。鄙夷、轻视、埋怨,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是支持和心疼,没有一个人的话语是鼓励跟安慰:“啊!走开!全部都走开!”那些眼睛在面前晃来晃去,那些声音如毒蛇般纠缠在一起,光子的眼前一片昏花,耳边也是嘈杂声不断,但是,始终有一个声音是清楚的:杀了他们,杀了放弃你的人,杀了背叛你的人,杀了他们! “杀……杀……杀了他们……!” 众人都不敢靠近,可是她的每一次动作,每一个改变的眼神,都深深的牵动着大家。 苍棱试图抢下光子的刀,正在想办法:移动到儆亚那里去,然后用傀儡做掩护上去抢刀,嗯,就这样。预备行动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儆亚城主诡异阴冷的目光,目光的集中点,是光子。 “不好!光子一定是被人控制了!”宁日潇神色一变,登时指出了光子的问题所在。 是啊,那个脾气再不好的光子,会为了同伴两肋插刀的光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凭借自己的意识对自己所爱的人们动手啊! “可是,是怎么被控制的呢?”芙菱的问让苍棱突然记起那日远程指挥作战时,儆亚在光子的额头上输入蓝色元能的事…… “通通给我去死!”光子暴喝一声,眼里已经完全失去了光芒,掌心黑风一出,即刻打燃了身边的紫藤树:“接下来就是你们!”刚抬起的手就被苍棱的傀儡抓住了,另一只也是一样:“放开我!”刀子落到地上,光子朝苍棱大声命令:“放开我!” “冷静一点!事有蹊跷,你先别自乱阵脚!” “苍棱啊!她已经被控制了你跟她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啊?”沄潆劝他先别白费力了。 昭印却说:“他是要确认,这种控制是‘完全性’还是‘引导性’的……” “有什么区别吗?” “完全性是指整个人的内心、思维和意识都被操控,没有一丝存在本心的空间,而引导性则不同,它是利用了人内心的某一阴暗面加以渲染、升级、扩大,让一点点的仇恨或是悲痛无限放大,使人在现实意识被升级的情况下提前达到将来的预想效果,就像她……看样子,应该不是完全被控制的样子……” “按照昭印大人的说法,事情又复杂了……”被妹妹处理好伤口的风扬没心情休息,立刻站在了大家的队伍里,一起想办法拯救眼前的人。 “怎么说?” “‘完全性’的控制有很多种,也并不是极难的方式,可是‘引导性’却复杂、深奥许多,据我所知,目前为止,能使用这种控制术的只有两种人……” “哪两种啊?” “第一个,就是水无痕一族族长曾经使用过的‘云瞳’之术,可以让对方的意识跟自己共存,而又心甘情愿的听命于己。” 一直站在人后的海蓁子神色一动,很快恢复了平静。 “第二个,就很可能是来自天魔教的黑暗术法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黑暗术法我就想起了洛紫星涵。”千刺由衷的说。 芙菱却极力反对他的观点:“不会的!洛紫每天都忙着研究凝光城的自然地理!根本不会对光子施什么黑暗术法的!” “但不可否认,他也是天魔教的人啊。”儆亚城主恢复了以往的沉静之色,把施术的矛头对准了那个紫发少年。 “那飘钺也是天魔教的,难道是天魔教的就一定会那个吗?即使会就一定要做吗?”芙菱还是挺开明的,大伙认为。 就在众人考虑的间隙,光子一个怪力挣脱了傀儡的束缚,岂知他们早有准备。瞬间秒移上去,助贤、千刺还有也俊死死的制住光子的行动,不给她任何施以怪力逃脱的机会。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 “把她送回城去,这回牢牢看住,并且从现在开始阻绝她跟家人的任何接触!”以悠的提议也是大家的想法。 就这样一面挣扎不休一面连提带携的随着众人回到了凝光城。 “放手!你们放手!”自从出事以来,光子头上、腹部的伤势恢复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导致她的挣扎也越来越显得虚弱。 洛紫追问景洛接下来要怎么做一直追到了北门边,正巧把大家押光子回来的一幕看个正着:“不是说了要把‘天之娇子’给她吗?不起作用?”洛紫简单的以为光子是为了那个疯魔的。 芙菱无奈道:“别说天之娇子了,现在给她提‘江菱织造’都没用!” “马上把她送到医疗院去!我要做彻底的检查!”化羽觉得还是找晴尊一起为她治疗比较保险。 吵闹声引起了来灿雪晴烟送东西的夏流芳的注意:“那个少主疯了是吧?”她问一同前来的云珠。 云珠摇摇头,说不知道。 吵闹一直延续到医疗院,知道她不会乖乖配合治疗,化羽只好用催眠术使她暂时睡去。 洛紫看大家被折腾的都没有精神了,也跟着摇头叹气。景洛觉得好笑:“怎么?被感化了?这不像你啊!” “你不用跟我冷嘲热讽的,论无情无义我自是比不上你!不过……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啊?”两个人距离大伙很远,所以不咬耳朵别人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恐惧,害怕失去自己所珍爱的,而当一切变成现实的时候,这种恐惧就会疯狂倍增,把人的精神、意志力通通推往绝望的深渊……” “你难道……用了那一招吗?”洛紫眼皮一跳一跳的,突然觉得后背长了棘刺一样。 “恐惧有时会令人一蹶不振,有时会使人由怨生恨……利用这样的心理,再强的人,也会意志消沉,精神崩溃……”看着众人忙忙碌碌的身影,景洛更加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这又是哪?为什么每次都会来这种地方?空茫茫,白雾雾,除了视野的一片迷净,什么都没有。真是讽刺,在梦里也要提醒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吗?人生,就像面前的这片空茫一样,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眷恋人生,却又向往死亡,一直都活在矛盾之中,甚至连生死的抉择都这样两难……但如今,天平已经完全倾向了这一方,那就是失去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 “不好!她的心律开始不稳了!脑部也有急剧充血的迹象!”为光子用仪器检查的化羽突然叫起来,大家立刻围了过去,看到仪器上面对心电的显示十分混乱。 光子原本苍白的脸色开始发青,显然到了高度昏迷的状态。她神色痛苦,表情绝望,似乎并不给化羽机会挽救自己。求生意识如此薄弱,就算神仙在此,也是回天乏术。玉灵碧终于赶到了,当她看到心爱的妹妹变成如今的这副样子,不知可否后悔,当初放掉了那两个罪人。 六月中,这是花开最好的时节,院门前的碧桃树摇摇曳曳,总会顺着窗子送进来一些娇艳若胭脂的粉红精灵,芬芳荡漾,香气弥漫。 可是,她闻不到,只能在一片真实的幻海当中隐约听见一个声音:“怨恨使你痛苦对吗?” “谁?”她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在回应。 “曾经和你一样的人……” 悲戚而又平和的声音,对于光子来说是陌生又熟悉的那一种:“和我一样?哼……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悲哀了!” 光子看不见,她看不见女子落寞而悲凉的眼神:“是啊,唯一的不同,是在你承受痛苦时,身边仍会有许多人爱着你,而我却……所以,不要伤害爱你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一切或许都会被蒙蔽,可心灵看到的东西却永远都是真实的,用你的心去看,去看你身边的人,究竟哪些是对你无害的,哪些……是你要提防的……”说完带着似乎未尽的声音消失了。 头脑中一直围绕着自己的杀意缓缓散去,一切开始云朗风清。 直到张开眼睛的时候,她才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被那几句话打动?醒过来就意味着要继续活着,继续面临那些难堪跟痛苦。无声的,一口微白的气体顺着唇角喷薄流出,身体被一股力量包围,温暖的无知无觉。 “醒了?” 碧姐温柔的注视下,是再平常不过的关心,她平时常常会得到的关心。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站在碧姐身后的,永远都是自己爱戴跟尊敬的人们。突然很想哭,很想知道这几天发生了怎样的惊天动地。 “你终于醒了!”化羽疲惫的脸上这才现出一丝笑容,连续为哥哥跟光子输送大量元能,本就身体虚弱的她已经几近透支了。 “感觉怎么样?”宁日潇用探樱送来的纱帕轻轻拂了拂光子的脸额。 “我去叫人送些吃的过来!你想吃什么!”千刺凑过来问。 “笨蛋!刚醒的时候要喝些热汤或是清脑茶!我去沏!”也俊说着去找茶壶,被千刺抢先拿到,二人又因为沏茶的事情争抢起来。 “大家不要围在这里,不通风就不好了,散开一点吧!”海蓁子提议,其他人便移动到了不会阻碍新鲜空气流动的地方。 “光子,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饿?吃一点应该没事的!”木茉接过一诺递来的鹅茸松肉软卷,送到光子脸边。 光子表情麻木,脸色还是苍白的吓人。她的一言不发让大家又开始不知所措。 “光子小姐怎么样了?”景洛问独自来龙扬宫找自己的宁日潇。 少主回答:“醒过来以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身体的状况不大稳定,而且精神也不好。”说着还轻轻的叹一口气。 “不要担心,她是个意志力很坚强的女孩,我相信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景洛笑着说。 “《彼岸千年》的转版协议办的怎么样了?”宁日潇把这项工作托付给了景洛,因为她觉得好书不能只在一个出版社发放,应该推广到全世界的各个地方,这才能实现它与之相称的价值。 “已经差不多了,你先过目一下吧!”景洛把一叠纸放在桌上。 宁日潇简单看了两眼,便拿到国学府去给白颜了…… 白颜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细细的把景洛的转版协议书看了一遍,有些费解的说:“咦?好像不太对劲诶。” “怎么了?”宁日潇转头问。 “我们国家的国学社对于二次出版跟别社转版的事宜规定是一样的,但是并非花之国所制定的这样必须由个人支付出版费用。所以……怎么会有‘如在花之国学社一样支付相应金额’这一项呢?景洛是花国国家出版社的,应该不会犯这种基础错误啊……”白颜虽然觉得奇怪,不过还是当做了景洛一时的疏忽。 宁日潇操劳光子的事,也觉得疲乏,随口接道:“谁都有出错的时候,及时发现了,不要紧。” “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不过我希望可以尽快解决御政宫的问题,他们的主力战队就是鬼杰的兵团,可现在已经让儆亚城主消灭的差不多了,我想,是时候完全打倒他们了……”以悠向其余上主包括晴尊宣布这一决议。 除了晴尊依然有些犹豫外,其他人也下定决心这次要破釜沉舟了。 与此同时,凝光城西北的千里之外,一队小型人马正缓缓行进,助贤并没有得到该则情报或是密令。 来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袭白色的戗驳领修长风衣,衣边上带有墨黑颜色的镶绣。个子中高,相貌身形亦属中乘,惟一头清爽的湖绿色短发光泽夺目。仰头,对着该处的大好阳光感慨:“回来了啊!” Chapter 0140 “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她体内汇聚的毒素还没有散开,所以脸部一直会持续这个样子……”化羽对大家解释光子容貌的改变。 “那么毒素散开会怎么样?” “脸上的疤痕应该就会消失。” “那对她的生命会不会有影响?” “应该不会,经过检查我才知道,她修行毒系术法已经很久了,身体的机能情况早已跟毒素融合,她不会死,反而会由于毒素的增长而力量倍增……” “大家都不知道她在修行这种术法吗?”碧问,她并不知道光子的毒术原来是这个来历。 “我知道!”探樱举手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上主们有些指责。 探樱为难的说:“是少主怕你们担心不让我说的……” “为了追求力量,她不惜对自己的身体下毒?这也太可怕了吧,脑子有问题是不是?”雅因一来就吵个没完。 探樱不知道该不该张嘴,贸然开口某位前辈又该说自己没规矩了。宁日潇知道其中有隐,指示她可以开口说话:“是这样的,两年半前,也就是在重建初期的时候,化羽少主不是提议研发人造血液吗?因为少主的血型很特别,实验又需要大量的人体血液,所以她就回去找家人商量,她外婆一家都是那种特异血型的,可是,她的家人非但不肯无偿捐献,就连金钱都不能使他们改变决定,少主一怒之下,就自己偷偷的抽了十七管血出来,然后告诉化羽少主那都是家人的血……” 探樱的一鸣惊人震得众人很久都说不出话,化羽这才知道,为什么她送血过来的时候,脸色和精神都苍白成那副样子,原来竟是?! “之后再找到少主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状态了。” “这样的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苍棱跟宁日潇一样敏锐,即使是面对自己信任的部下。 探樱犹豫了片刻,才又说:“其实有好几次,少主在生了很大的气之后,就剧毒发作,那时候因为毒素与身体不容,所以整张脸都像是烂掉了一样,她见我知道了,只好跟我坦白,说是当初抽掉血液之后,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已经倒在荒野等待死亡了……这时候千水云前辈出现,救了她,而她救人的方式,就是要少主接受‘五毒’的剧毒力量,吸入身体后代替血液支撑生命……久而久之,少主本就有些异于常人的体质渐渐跟毒素相容,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完全相容的话,应该不会发生这种反应吧?还是说……有另外的原因呢?”苍棱还是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探樱。 探樱似乎不愿意继续纠缠在这种问题上,索性坦了白:“我告诉各位大人这些,是要向大家证明,少主她真是无辜的,我每天陪在她身边,她的遭遇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少主大人从来没有刻意去伤害她的父亲母亲,事实就是这么的匪夷所思,我也不想再多言了,只是如果他们再这样折腾我家小姐,我就真的会跟他们拼命!”说罢,有一丝不忿的看着雅因:“我进去照顾少主。” 雅因白了她一眼:“瞧瞧!是说给我听呢!” “虽然醒了,可是谁都不理,显然还对我们怀有敌意,我只是不明白,操控她的人是怎么让她这样恨我们的?”也俊自认为很了解女性的心思,这一个却成了例外。 “她说我们所讲的那些话,其实并不存在,那么她是怎么‘听见’的?”风扬从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言论,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其实,我当时感应了一下她的心理,完全是在受自己的意识支配,也就是说,她的所言所行,至少在那一刻来讲,是出自内心的。”木茉的话确定了昭印的推论,是有人对光子施放了“引导性”控制术。可究竟是谁呢? 这个疑问让苍棱再次想起了那个人…… “各位,我将按照你们的提议,将御政宫废除,那么现在,把所有的人带到日月广场上去,我要宣布处置结果!”终于在第二天的早会,玉灵碧宣布了该项决定。 助贤的大军就驻扎在两座皇城之边,把重要地段看管的水泄不通。然而就在玉灵碧赶到日月广场时,却远远的看见天地神坛上已经站定了几个人,从衣着来看,那绝对不是自己的手下。 芙菱慌忙无措的跑回来,急急报告:“不、不好了!碧姐!” “安静一点,我有事宣布!” 要说的还没说,神坛的扩音器就响了起来:“奉国主大人之令,将你等放归护光城,即日起,不准离城半步,等候差遣!你们……有异议没有啊?” “我有!”赤魇等上主立刻飞上神坛:“御政宫不能放!” “哦?”白袍男子打量着几个人:“为什么呢?” “箐栾队长!”要率先发言,风扬首当:“国家不需要御政宫这样的集团,他们只会藏污纳垢,残害忠良,我等若不是看国之初局势尚未安稳,早已将他们驱逐出去了,倘若队长大人不信,可以亲自派人去查……他们的种种恶行!” 宽厚大度的风扬却在这一次毫不给御政宫留机会,他知道,在这里放过一群老虎,就意味着会失去更多无辜的羔羊。 “徒弟啊,我也是奉总队长之令回来向你们传达的,顾问团不能废,也不能除。你们何必为难我呢?”这队长没有什么架子,就是那说话不正经的模样让人觉得奇异。 “那么也请告诉我们原因,否则,今天绝不放过他们!” “原因?你们不需要知道。”队长的话是历来的“圣旨”,箐栾以为他们会完全服从:“晴尊呢?我亲自和她说。” “箐栾队长,我已经听到了。”碧走上来,微笑着浅鞠一躬:“听说你们要回来,其他队长呢?” “临时有事耽搁了,就派我一个人先过来了,阿碧呀,你也知道佐银那脾气,他决定的事情我们都改变不了,所以还是……” “所以,我们只要一个原因,不能废除他们的理由……” 到了今天,玉灵碧才逐渐清醒过来,一直以来的“顾问团”究竟对社稷和发展起到了什么作用?答案是,完全没有。他们的决策,往往是和金钱利益挂钩的,所以往往,是天地盟并不采纳的,横竖也无实权,不如放了他们,打消一些争名夺利的念头,也算是给他们留了一条后路,免得将来酿造出更大更深的侵吞案件牵连全部,连死都没了商量。 “如果连原因都要我告诉你们的话,你们还真是不适合留在国府呢!”箐栾的态度突然间转变,叫部下彻底关闭了话筒:“什么都不要说了,把人放回护光城去!鬼杰的战队不是已经被你们剿灭了吗?现在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快快照做!” 若不是忍无可忍,谁会跑到这里来废除别人啊?大家心里带着不解跟抱怨,乖乖撤出了广场。 原本十分期待队长们回归的众上主,这时候却没来由的笑不出来。箐栾队长刚刚回来兴致好得很,要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把几个主都叫了来。 助贤没心情和他喝酒吃肉,只是疑惑:“队长大人是怎么带人进来的?为什么我没有收到消息?” “你还敢说!”箐栾筷子一拍,拎着坛妙雪新酿的木樨酒往嘴里灌:“你在国境上弄幻阵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差点没撞死我!是我说明了来意,那个境口的负责人才撤了三十个人下去,才三十啊!我把自己的大名都报上来了也不过才领进来不足一百的兵,你小子还真是谨慎呐!”虽然口头上抱怨,可心里对助贤创设的防护阵是相当的满意。 “我说师父啊……”他徒弟纵然聪明,可是对于师父的内心还是不大了解地:“你这次回来不会就是为了御政宫的事吧?” “还有圣母啊。” “你知道了?!”海蓁子讶问,她不记得允许外务府和宣传部把这档事传出去,说好暂时保密的嘛。 “我告诉你呀……”喝得有几分醉意了,箐栾开始横倒向沙发,迷迷糊糊的说:“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的很……我还知道,别颖王的徒弟出事了对不对?” “是啊,不过早在他徒弟出事之前,弥也队长和琥珀队长的徒弟就已经出了大事了,那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关心啊?” “呼呼……呼呼……” “你找死呀!”也俊替赤魇捏了把冷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帮人多变态还这样子说话!还好他喝醉睡着了!要不然可怎么办!” 赤魇鄙视了他一眼,寻思老子我还有气没地方撒呢,御政宫这帮兔崽子吃饱了撑的放着好日子不过,竟干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害的自己做城主做的都不消停,今儿好不容易有机会教训教训他们吧,嘿!还让队长莫名其妙的给阻了,要是别人肯定打得他脑袋开花,可人家是恩师级的,自己纵然怒火再大,也不能动手相向啊! “那御政宫的事怎么办?”千刺没主意了,看看醉昏的队长,又看看其他人。 “怎么办?放回去了呗!”赤魇不爽的吼了一句然后很牛的走人了。 大家这个郁闷啊……哥们,我们也很想揍人的说。 光子正在萎靡当中,要不第一个揪起箐栾脖领子问所以然的就是她,不过也幸亏她还不知道,要不然肯定出大乱子。 气昂昂的这个不管用,那边雄赳赳的可是受不了了,在大伙各就各位回宫就寝之后,他忍无可忍的闯回皇家园林,正要吼醒这个莫名其妙的队长,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嘴,出于本能的反应,赤魇一个后肘击到后面,即刻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这回换赤魇捂她的嘴了。 “好痛……你跟我有仇吗?”海蓁子疼的快哭了,不过她不会掉眼泪。 “抱歉,我以为是敌人……”赤魇一脸酷相的解释。 “……这里怎么会有敌人?对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要把那家伙叫醒问问!到底为什么帮御政宫啦!” “嘘!小声一点!我们先到外面去!走啦!” 海蓁子死拉活拽好不容易把人弄了出去,芙菱又冲了进来:“箐栾队长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蓁子这才知道这些冲动的家伙当时为何那般安静,原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无奈了,可无奈也要拉啊,海蓁子就这么一面挡着赤魇,一面拽着芙菱,最后见都不好使了也忍无可忍的大嚷一句:“够了没有!” “……” “……” “……” “所以,你们是来告诉我顾问团有多可恶了?” “嗯!”众人迷糊糊点头,是赤魇和芙菱,这两个急性子加在一起就等于不得安宁,凌晨四点把沉睡中的各位从被窝里狠狠的揪了出来,而后连拉带拖的弄到了队长这里。 “白痴啊你!” “好痛!”也俊打芙菱的原因是她居然笨到把光子也一起弄了来。 “是队长你说的啊,我们这的事情你都知道,那御政宫都做过什么事你也该知道吧?”芙菱问坐在沙发上有点腰酸背痛的箐栾。 箐栾点点头:“是啊,我知道!” “那你还?!”众人狮子吼。 “有话慢慢说……”箐栾安抚着他们,手一边捂住耳朵。 “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水神雅因一听说众上主早早到此,就知道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队长也是你们可以质问的?晴尊还没发话呢你们急什么!难道忘记了?十三禁卫军的命令高于一切!说御政宫不能废自是有他们的道理!你们乖乖顺从便是!” “水神大人!”光子说出了清醒以来的第一番话:“事实很多都摆在眼前,我们是国府的成员,倘若连我们都不能对罪人们绳之以法,那么受他们欺凌的百姓要怎么办?我们并不是无理取闹或是争权夺利,只是按照国律来办事,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御政宫的犯了国法是不是也应该遵守这项规则呢?” “你的伤还没好,头脑不清晰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水神没好气的对她说,然后又转看大家:“可你们没事吧?怎么也跟她一起糊涂了?我几时说过要放掉犯罪的人啦?就算是总队长,也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吧!啊?” “就是!你看这些孩子都急昏头了。”箐栾笑道:“总队长只是说放掉‘御政宫’,又没说放掉‘罪犯’,‘御政宫’有时候……未必等于‘罪犯’吧?” “所以说,前辈们的意思就是……”上主们的面部神态终于起了变化,这几天折腾的,也就现在才算是多云转晴吧。 Chapter 0141 瑞拉向来是个孝顺的孩子,今天她亲手做了许多美味可口的饭菜,拿来孝敬她的母亲还有“父亲”。吃着少女精心烹饪的食物,夫妻两个都很高兴,庆幸除了那个只会带来灾难的女儿身旁还能有一个这样贤淑的姑娘。 “铛铛铛!”二楼的房门被叩响,瑞拉笑道:“我去开。” 然后走过去拉门…… 半分钟后,见女儿还不回来,母亲觉得奇怪,便动身去门那边看,发现虚掩着一道缝,正呼呼的往里冒着热风…… 又过了几分钟,已经等不及的一家之主决定自己去盛饭,路过厨室间也发现了半敞的门,立刻叽歪的喊:“傻子!出去也不关门!” 于是上手去关…… 芙菱又拉着洛紫星涵索要天之娇子,星涵没法,生怕她又暴力发作把自己修理一顿,只好带出来拿东西。却在南门外发现一个黑衣蒙面的家伙,肩上扛着两只大麻袋,以洛紫的经验,他告诉芙菱,袋子里面装的一定是人。 芙菱立刻跳了起来:“好哇!光天化日的居然敢害人性命!我绝不放过你!” “没那么严重吧,只是一般的绑架而已……”洛紫无奈了。 芙菱继续吼:“那也不行!给我站住你这鬼鬼祟祟的家伙!” 吼得那人先是怔住,继而反应极快的迅速逃走。 芙菱冷笑三声:“和本姑娘比脚力!你还早一百年呢!给我站住!” 洛紫终于知道了,陪伴这位大小姐的代价,就是要有无限无限的体力…… 追到了神无月家族的秘地里,黑衣蒙面的家伙不见了,芙菱一边喘一边说:“这也太快了,属豹子的吧!” 洛紫跟在后面优哉游哉:“四处找找吧,一定就在这附近!” 那座黑铁天台的下面,也就是会议场所内,另一个蒙面的人正拿着一只针筒朝两人步步逼近……光子的父母吓得面如土色,以为自己要被杀死在这里,由于嘴巴堵着,所以就是叫唤也出不得声,只能拼命的摇晃,想要挣脱绳索。 拿针的恼了:“再动?再动就用刀切断你们的脑袋!” 一句恐吓吓得二人立刻学乖了,眼睁睁看着那人的针筒狠狠的朝自己的胳膊冲来……看着自己的鲜血顺着长针流入管筒,女人立刻就昏死过去,男人比较镇定,至少在抽完血之后也还清醒着。 这时候铁门被重重的砸响,屋内的黑衣人陡然惊住,拿针的反应也快,把针筒交给另一个之后就开门冲了出去。 芙菱一见出来了,立刻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架! “等等等等!”蒙面的立刻摆着手,一面把脸罩撕下来。 洛紫的下巴掉到地上,芙菱的手停在半空,惊问:“怎么是你?!” 木茉在来碧玉宫送文书的时候,昏倒在了那里,所以大家一听说,就匆忙赶了去…… 躺在那幅挂着葵花画的床上,木茉紧紧的闭着眼睛。毫无预料的昏迷,甚至连原因都检查不出来。 “木茉,你怎么样?”碧用丝帕轻轻擦抚她的额头,一面温柔的问。 “连碧姐都不知道原因吗?”众人困扰了,为什么近日来接二连三的有人昏迷不醒? 碧摇头,心想这时候叶在的话该多好,她的医术不比自己差,说不定会发现什么。 “大家都去外面等吧,这里需要通风。”然姐进来安抚着大家,也安抚了碧:“没事,说不定只是远程作战的时候过于疲乏了,明儿一早就会醒来了!” “嗯……”碧和大家都希望是这样,唯独景洛在出去以前看了看一脸痛苦的木茉,还有她头顶上的那幅“葵倾朝日”。 拿到化验结果的化羽跟探樱都一脸失望,大家忙问又怎么了。 “就是风扬少主之前想的办法啊……想要拯救少主,就要证明她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所以……我和落痕就把人绑走了,强行抽了血出来,拿到化羽少主的实验室一化验,却发现……”探樱说不下去了。 化羽接道:“光子的血型与她父母的完全相符……也就是说,她……的确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沄潆叹一口气:“唉!” “那么也就是说,你们绑他们来验血是为了证明他们不是我的双亲?”光子突然在门口出现,脸上的溃疤已经消失大半,不过面色仍很苍白,目光也冷的没有温度。 “是啊!大家都是为了你好啊!”沄潆以为她想明白了,所以把大家的心意告诉她。 “所以……你们是因为不相信亲生父母会做那样的事才来试图否决这种关系的吗?”她的口气很平稳,可嘴角却在轻轻的抽动。 “那当然了,光子,我说话你也别不爱听。”雅因过来,用教育的口吻说道:“你之前说大家不相信你,所以弄伤了风扬,现在事实证明你的猜断是错误的,你非但一句道歉的话没有,还得寸进尺的提出更加无理的指责?是这么认为的怎么了?如果不是你遇到这档事,你难道会相信亲生父母会无端打骂儿女吗?你难道不会怀疑是没有血缘关系在作祟吗?” 光子说不出话来,雅因的话相当有道理,让她深切的意识到自己所参与的这一切有多么的荒唐。 她会认为荒唐,是因为到最后,她仍然是他们的孩子。 一到家,父母就立刻向当地小区的警务所报了案,声称有人恶意绑架他们,并且强行抽取血液,要求调查此事,捉拿罪犯。 按照国家的律法,这种行为也确实构成了犯罪。 本以为被放出去的御政宫多少能老实点,谁知道他们又在自己的家里炸窝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知道了外面的事情,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宣扬,说是相夫光子自己干的,苦于晴尊术师队的禁押,要不他们早就长膀飞出来宣传了!不过就算没有他们,这样的说法也一样会出现。 光子父母举着诉状要求觐见国主,雅因亲自出城,把他们带到了当地的警务所里,遣散了其余人杂后,开始审问。 “你们说是光子干的?可有证据?”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之前我打了她,她就怀恨在心。” “那你为什么要打她?” “我是她爸,别说打她,就算杀了她也是应该的!何况我没有杀她,已经够意思了吧!” “你说有人绑架你,又说不出具体的证据证明,要知道,你们这样随意诬告也是犯罪的!”雅因可不是在吓唬他。 “冤枉啊大人!请你一定要替我做主!你要是再不相信我就把相夫光子的所有恶行一一向你做一个交代!这样总行了吧?” “你不用跟我说那些,我只是来告诉你,这几天光子一直呆在凝光城里,根本没时间去绑架你们,想知道是谁的话,就自己想想清楚还得罪了什么人吧!”说着起身走了。 探樱不得不服一个“拽”字,接着坐上了位子:“阿姨叔叔,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了吧。” “就算不是她亲自干的!也一定是她派人做的!你们不把她逮捕了!就别怪我没完没了!”男人当庭咆哮,全然未把探樱放在眼里。 这让探樱对此二人的厌恶更甚以往,遂冷笑:“两位前辈的人缘也好不到人见人爱的地步吧,据我所知,也是结下不少仇怨的,被外人绑了痛揍一顿并不稀奇吧……”见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探樱更是得意,挥挥手道:“带出去,以后这两个人再来,亲自禀报我就行,我倒要看看……平白无故的生事能维持多久!”留给他们一个警告外带凶冷的目光,探樱扬长离去:少主大人,若不是你有交代,我就把他们宰了…… 探樱的警告非但没起作用,似乎还有反效果了,那两个人在众人面前举着牌子,有恃无恐的宣扬光子的罪恶,甚至连天地盟都带上了。 忍无可忍,玉灵碧决定再次找他们谈,光子从没这样紧张过,她渴望成功的心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可是以悠却阻止了晴尊:“大人已经去过不下三次,他们还是这样,就说明根本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换言之,是因为言语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心虚的妥协,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要再找他们谈……” “不谈还能如何?打他们吗?”雅因虽然昨天帮了探樱和光子一把,可仍不同意他们做伤人的事情。 以悠却有她自己的办法:“不打不骂,我一样会让他们吓破胆,胆子破了的话,就没什么事是敢做的了,即使……那是某位位高权重者的威逼利诱……” 这句话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雅因心下一冷,觉得自己第二代的地位在这些小孩子的面前又降了一格。 当这对夫妻再次举牌示众的时候,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诉冤的机会,因为这次的传召者,正是国法的制定人,光之国司法府的总长,风摩以悠。以悠命人把这对夫妻送到护光城里最大的广场上,而后又把所有的御政宫成员一一叫出。场面甚是浩大,就是没人知道这位以“严酷”著称的少主究竟想干什么。护光城八门开着,任何人都可以在这时进入随意“参观”。趁势,霓裳央求夜千雪也去瞧瞧,夜千雪想想光子,也觉得该去一趟。 围观的人成百上千,但最中间的,只站着以悠和光子的父母。少主端立在那儿,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盯得夫妻两人有些发毛。 “今天找你们二位过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第一,相夫光子是国府的一员,这点事实并不是凭你们大吼大叫满街宣扬就能够否定的,第二,今天御政宫的诸人都在这里,请把你们所有所有的意见全数说出来,对光子的也好,对我们国家的也好……”所有人都搞不懂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突然让告状,反而不知道从何开口了,这以悠知道:“那我就提醒你们吧,先从你们女儿在家里对你们的态度说起如何?” 点明不就好办了,两人松出一口气,放出胆子又把光子在家如何打骂他们,如何对他们不敬等等等等说了个全面。以悠光是听这些概括性的评价就足足听了一个小时。 人群里有人在打哈欠,也有人不耐烦的揉眼睛,想走吧,又好奇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少主大人,你可是我们国家的法律制定人啊!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白辰霞一脸讨好的笑求。 “那是自然,倘若这些事情属实,我一定会给二位一个交代,不过呢……我要先问一个问题,你们今天所有的指控句句属实吗?” “绝对属实!” “还能撒这种谎?!”两个人异口同调。 “好,我之所以问你们是因为……如果一旦调查起来,发现你们所说有假,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哦!” “当然!你尽管调查去!”白辰霞有满满的自信。 “那么好,我现在也要问你们一些问题,倘若你们回答的与将来的调查结果不符,同样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司法府总长啊!你有完没完啊!我们已经在呆这里很久了!你还没问完吗?人家都已经把相夫光子的罪责说出来了!你直接按律处置不就行了?!”弱水又有意见了。 “那里弱水,你涉嫌杀害圣母大人,现在我要用律法制裁你!”以悠转头对她说。 弱水登时火了:“什么?!你放屁啊你!” “我不过说出你的罪责,那么直接逮捕你,按照你的逻辑,也是很合理的吧!” 弱水觉得噎得慌,于是又说:“那怎么一样呢?你说我是栽赃,可是光子爸妈不可能栽赃他们的女儿,所以,这两种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对!” “没错!”有响应的人支持着她的言论。 “我要开始问了……”以悠直接将一干人等无视掉:“你们是否无端对自己的女儿进行了羞辱、谩骂、殴打等相关虐待的行为?” “没有!绝对没有!”两个人表示的很坚定。 以悠点头,又问:“一次也没有?” “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口气不太好,可是她一看就会发脾气,然后我们就遭殃了。”白辰霞还是振振有词。 “这么说,每次她回去,你们是笑脸相迎、态度友好的时候多了?” “是,我们原本都是这样的,可是刚才我已经说了,她这个人心理不太正常,动不动就莫名其妙的想发火,然后就会把我俩气的痛揍她一顿,至于骂,也往往是她先开口的……”说着,白辰霞又像明星等待崇拜者对自己应和似的朝人群挥手:“你们说我说的对吗?天下哪有不疼爱子女的母亲啊?我这样恨她,足以证明她可恶到相当的地步了呀!哈哈哈!” 霓裳看她冷场后尴尬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又担心夜千雪看见,所以很快收了回去:“我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啊?” “走吧……”夜千雪实在听不下去了,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揪心。 “很好,那么你们就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吧,我马上派出调查局的人调查这件家庭纠纷,如果你们所说属实,我自不会放过光子,但如果有假,你们就要负法律的全责!在这里!”以悠转身,又朝大队人马发出:“国府查案本是不该由无关之人插手,但此事关乎人的声誉,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对该案即将展开的结果抱有怀疑态度,所以……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跟随我们一起调查此案!一同见证这项结果!如何?” 真正到了这种时候,御政宫的人反而觉得麻烦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一起查?” “如果没关系,每天到处宣扬这样的事情又算什么意思?” “你管的还真多啊!嘴长在我们身上,我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连这点自由你们都不给吗?”野木妍理直气壮的反问。 “祸从口出,你们不要以为说出的话就不会有人追究,今天如果你们是无心之言,谁也不会追究,可如果所说所言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就没办法用‘嘴长在别人身上’这样的话来逃避责任了吧?”以悠是不愿对这群人多说的,唯有此次:“所以今天,你们一个也逃不了!弱水旗主钏旗主野木旗主玄若旗主名海川旗主鬼杰旗主……等等等等四十二旗的每一个头领!都非跟我一起办这个案子不可!”以悠以命令的口吻告诉他们,这件事既然会用嘴说,那么就该“好人做到底”把事实的真相也弄弄清楚吧,谁也跑不了。 “我们为什么听你的啊?我们是被箐栾队长放出来的!也就是说奇陌总队长都没有要我们对你们俯首称臣的意思!你们凭什么指使我们?!”鬼杰的愤慨急言又得到了广大护光城成员的喝彩。 “就凭……现在你们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我们天地盟的手里……”以悠连手都没有挥,强悍而精锐的“新晴尊部队”便跃然出现,惊得众人大呼不好。 临走时,以悠没忘了告诉这对夫妻:“还有啊……相夫光子不仅是你们的女儿,也是国府不可或缺的重要人员,也就是说……如果你们的行为言语得到了证实,除却故意伤害、恶意栽赃这些罪行之外,还会追加另一项更为严重的……蓄意伤害国家要员之罪……这项罪名,可是比死刑还要严重哦!” Chapter 0142 千影湖边,只有一株藤萝,看着它一串串硕大的紫蓝花穗垂挂在枝头,孤单的摇曳着芬芳,光子不由神伤……找来一把种子,在藤萝边挖了几个小坑,再把树种一一放进去……用土掩埋的时候,她哭了,眼泪流到土里,是对生命的第一次浇灌…… “谁?!”听到脚步声,她立即敏锐起来。 景洛微笑:“是我。” 光子神色方平和下来:“有事吗?” “总是这么紧张,你不累吗?”他蹲下,在光子的身边,拾起一枚栽种时遗落在土边的树种。 “让我感到累的不是紧张,是人心。”光子说着,头没抬,看不见她眼里的光。 “你觉得大家对你怎么样?” “你指什么?” “还能有什么?晴尊、上主,还有这里大大小小的副使执行官啊……” “……” “说不出来吗?”见她沉默了,景洛的嘴便不闲着:“那我来告诉你好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关心你,并不是你梦里所见的那样,也不是你心里所想的那样,你……” “你到底要说什么?你找我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从心底的怀疑和不安演变成梦中的真实开始,她就陷入了一个混乱无比的境地,无助,没有方向,只是茫然四顾的蹉跎着这有限的生命。 “当然不止,我是来告诉你……因为你,大家已经筋疲力尽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停止对他们的折磨……”景洛对上她的眼睛,看见她有些微的不可思议。 “折磨?” “对,折磨,要知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就好,扯上别人的话,就会有很多的人为你操心,为你劳累,就像这次……你痛恨的人应该由自己好好教训才是,可是为什么要牵扯这么多的人?你知道吗?就连以悠都为了你不去处置绑架别人的探樱,为了你大动干戈要把家庭事件当做重大要案来审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而你呢?你又为自己的朋友做过什么?两肋插刀?没错,你是做得到,只不过那也只是在成为上主之前吧,你扪心自问,成为上主之后,你又为这些真正关心你的人做过些什么?你不过是把他们的关爱当成一种应当,把他们对你的纵容当做必然,你让他们担心操劳,反过来还怀疑他们?你自己做错的事情还要让他们承担?” “别……别说了……”光子回身搂住后面的树干,哭着求身后的人闭嘴。 可景洛靠得更近了,几乎是贴到了她的耳边用一种极轻的口气说道:“圣母明明就是你杀的,可是你不承认,芙菱就相信了,然后她就怀疑大家,再然后大家开始相互猜忌,相互以为对方才是凶手!” “别说了,我求你别再说了……”光子捂住耳朵,额头紧紧的抵住粗糙坚硬的树皮,恨不得立刻把脑袋撞出个洞来。 “所以,是你对不起他们……所以,你想赎罪的话,就自杀吧……”那几个字从少年的嘴角以无情的声音流出。 光子睁大了眼,几乎忘记了身后的人就是昔日的同伴。 “哈哈哈……”景洛带着轻狂的笑,刚要起身,又想起了什么:“还有啊,忘了告诉你,让你的父母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正是我啊……” 氧气如同被瞬间抽光,无法喘息,光子紧紧咬住干裂迸血的唇,回手抽了他一个耳光,那力量轻的连只蚂蚁都拍不死:“你……为什么?” “哼……”景洛根本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一个丧失了生存欲望的人,知道任何事情都是多余的。 “以悠大人,您辛苦了,让您为了我们少主的事这么操心……”探樱用双手把茶杯举过头顶,恭敬的朝以悠九十度大鞠躬。 以悠接过来:“应该的。” “不、不好了啦!” “又吵什么啊知萄!”芙菱知道她只要一说不好就肯定出事。 “相夫少主、相夫少主她……跑到……护光城……去……去!”她还没结巴完,这里的人已经没影了。 匆匆到了护光城,却看到那里的人正从四面八方向同一个点移动,依然是那座最大的广场,依然在这样一个晴朗的天气,只是目标人物,却换成了光子。 “你还在这里干嘛啊?你知不知道为了证明你的无辜我们都得跟着一起受累啊!”钏很不高兴的埋怨着。 玄若真火的态度却很好:“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事需要帮忙吗?” “……”她深深的埋着头,长长的刘海遮盖了整张脸,让人看不清神态。 “喂!你一句话不说什么意思啊?” “是啊?为什么这么安静啊今天?”众人议论起来,对着她指指点点,自从以悠带着旗主头领们调查“案子”以来,他们对光子的轻视倒是减少许多。 芙菱拨开人群一步上到失魂落魄的光子跟前,小声问:“你到这里来干嘛?快回去啊!” “大家都来了吗?”她抬头,目光却很茫然。 “我们都来了,光子你有事?”风扬带着大家出现在御政宫让出的一条路上。 光子看了看他们,又低下了头:“我叫你们来,是有事要宣布……” “是什么呢?” “杀死圣母的人,就是我。” 本来还很期许她说出这番话来的御政宫,此时却有些傻眼。 光子双手上前,摆出即将被人捆绑的姿势:“凶手是我,请逮捕我,不要再怀疑其他人了……” “光子,你到底在说什么?”苍棱难以理解她的言辞,他只能感受到此时此刻这个人内心的平静。可这种事一旦承认,生命和声誉就会毁于一旦啊。 “少罗嗦,是……” “你怎么了?疯了吗?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呢?!”芙菱大吼。 “少废话!我说是我就是我!”这句话终于让她恢复了一些以往的气势。 “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啊!那么来人!把这个谋害圣母的罪人抓起来!”秋依带着天子亲卫军赶过来,逮捕相夫光子,此次是何其的名正言顺! “光子?为什么要承认呢?”宁日潇很了解她,却并不了解她这时的选择是出于何种缘故。 光子被那些人抓着,竭力使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听到宁日潇的疑问之后,转首,轻轻的摆了几个唇形……然后,便被天子军无情的押入了御政宫独有的“极地炼狱”。 “一诺,她刚才说了什么?”宁日潇知道光子是怕别人听见,所以只摆一诺才看得懂的嘴型。 一诺的表情有些沉重,还是用手势告诉大家:“她说‘记住,天地盟的人,是不会败在任何挑拨离间之下的’……” 四个字,挑拨离间,一瞬间把大家全部的怀疑敲醒——是啊,明明那么的相信彼此,又怎么能去怀疑呢? 大家终于知道了光子的用意,可为时已晚,她很快就会作为死囚被御政宫处死。杀死御政宫的圣母,他们的人是有权处死人犯的,何况,以悠还有言在先。 相夫光子被押下“极地炼狱”等待刑法的最终判决。 她被锁在一间干净的牢狱中,脸部,身上有些微抽伤的痕迹,这是这里的规矩,死罪者要先被活活狠打一番,而后用速效还原剂涂在患处,那感觉,就跟在伤口里撒盐一模一样。光子偏偏不服软,挨打时一声也不吭,更别提向打她的鬼杰求饶了,那小子也是个浪蝶游蜂,看她倔强的模样如此诱人,居然抬手伸了过来,光子哪是肯被如此辱薄之人,没等他碰着,狠狠的用牙齿咬碎了他手指的骨头,鬼杰一个吃惊往后退,发现手指已经被咬断了一截,光子冷冷的看着他,呸的一口吐净了嘴里的血。鬼杰真想立刻杀掉她,要不是传令人告诉他时间已到,该把犯人送到大罗场了,他一定会再设法羞辱她。 被带走的时候到了,光子要求换身衣服再走,要了简单的粗布,随意裁剪几下,一件粗糙却也精致的衣服便出现在了少女的身上。 离开牢狱的路上碰到小林岛钏,她还冷笑着说:“死到临头还有心情臭美?” 身侧一同随行的玄若真火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一直随着光子离开这里,而少女,丝毫没有察觉。 大罗场外出乎意料的人少,人们仿佛知道这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并不是他们真心希望得到惩罚的国府人员,所以几乎都没来凑这个热闹,亲眼看自己尊敬爱戴的人被杀死,是一种很深的痛。 天地盟这里,难得有几人能用冷静使空气降温,可似乎还是抵挡不了热度的上升——因为更多的人正处于思绪起火的状态。 “不行!你们不能去!”以悠阻拦大家,因为他们要去救人。 “以悠,光子可是我们的同伴啊!不能就这么让她死了!你忘了吗?我们不是曾经发誓不会再让静然的事情发生了吗?”化羽恳求她。 以悠却态度坚决:“这次和静然不同,明显是和翎的事同种性质,当初翎犯错的时候,不也准备回国接受制裁吗?现在光子杀了人,我说过,不管是谁,只要违反国律就要遭受惩罚!国君尚且如此,何况我们?” “我知道!可是光子到底为什么认罪我们都不知道!就这样接受死刑……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抱憾终身的!”每当预感如此强烈的时候,宁日潇都可以肯定,这是一种即将成为现实的征兆。所以,她拼命的征求以悠的同意:“事情疑点太多,先说圣母的死因,是被人扼死的,试问,光子当时很生气是没错,但以她那时的情绪状态还有力量技法,圣母会那么死吗?” “你的意思是……光子会把人修理的更惨?” “没错,虽然这样说好像在凸显她杀人手法的残忍,可是还记得吗?当初和傀儡军团战斗的时候,她不也是把那些最难缠的当成了仇人,撕裂扯碎的吗?所以我也觉得,光子不会是杀圣母的凶手。”海蓁子亦认为。 “说的没错!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圣母的寝宫带回一样东西!”一个陌生带有笑容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去,看到两张非常陌生的面孔。 “你是?”芙菱指着门口出现的女子,呆呆的说不出话。 一头明艳的暗紫色短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光亮的闪花人眼。其余人同样震惊,那不仅是因为此人的出现突然,更是因为她的容貌——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睫不卷而翘、面不敷而雪,未经修饰却找不出任何瑕疵的天人之貌。 也俊第一个恢复神志,那是因为他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嗨!美女~欢迎来到天地盟~有什么事需要哥哥帮忙吗~~?”嬉皮笑脸的凑近过去,围着美女看了一圈,不由得赞美:“真美!美的都不像人了!” “谢谢。” “啊!声音也这么好听!笑容也这么甜美!你简直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啊!”也俊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无奈的众人只好静下来看他表演。 他再要说话,那美女却笑着打断了他:“这位想必就是纳连也俊少主吧!” “啊!我果然就是这么的有名,果然就是这么的有魅力,果然就是这么的受女孩子欢迎对吗?我可爱的小姐……” “完了,俊哥一看到新鲜的美女就这样……”千刺在风扬耳边说。 大哥身体底子相当好,挨了一刀过几天就恢复正常了。 “那么其余的一定就是天地盟的各位上主大人了……”美女环视了一下这里的人,发现个个仪态不凡,气质出众,一猜就知道哪个是哪个了:“各位大人好,在下molinda,是雪国的使者,奉国主大人之命,前来帮助各位。这是越国通行证。” 她拿出一份文件模样的信封,打开,将信物交给宁日潇,经过检核,确认是越国通行证无误。 术法界是以武力见长的世界,所以各个国家的高层人员或高级别术师在到他国行使任务时,必须要持有本国下达的“越国通行证”,否则一经发现,就视为谍人潜入。 “原来如此,使者大人驾到,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呢?” “我在进入寒都城的时候,应该已经会有消息传回这里了吧。”说着笑看助贤。 助贤也正诧异这事呢,近日来发现多次寒都的边防情报传送不及时,要不是最近事多,他早处理去了。 “使者大人,请坐。”众人坐散在厅里的圆椅上,妙雪沏了壶绿雪茶上来为众上主和远客斟倒。 molinda旁边还站着一个妙丽的小姑娘,那模样,纯美宛如初绽的雏菊,皮肤白嫩的几乎跟婴儿一样,站在那儿不多言不多语,可稚嫩的脸庞却是天真娇羞,楚楚怜人。也俊看着她几乎忘记了周遭的事情,心里盘算着与其追求那个虽然完美、但仍有些遥不可及的大美女,倒不如把目标锁定在这个安静甜美、纯洁无瑕的小靓妹身上。 “这是我的助手,新芽。” 新芽不说话,只是礼貌的跟大家点点头。 “使者大人说这次是来帮助我们的,说真的,我们不是很明白……” 海蓁子又不知道躲哪去了,这时候明明就该她这个外务府首领出马嘛。 “是这样的。”molinda回答宁日潇的问话:“我们雪国曾经受到过相夫光子少主的恩惠,所以今天前来,特地是要邀请她到我们那里观光,另外还要请她帮忙,为我们那里的学生进行一次学术演说……” “等等等等!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凝光城的?”芙菱一直纳着闷呢。 “走到大门,刚要跟守卫术师解释来意,你们的晴尊大人就出来啦,于是我拿出证明,她就让我进来到这找你们,对了还有,她现在已经赶往大罗场了,应该是试图拖延行刑的时间吧!” “对了!差点忘记!现在什么时间了?”化羽慌忙的看表,指针指向“11”,还差五分钟,就是光子上自动缢死机的时刻。 “那还等什么!走吧!”救星来了!这次宁日潇也很肯定,这种强烈的预感一定会成为现实! “等等!我建议一部分人先去大罗场,另一部人则应该先去一趟圣母寝宫……” “为什么啊?” Chapter 0143 咖色的长发很少披散下来的,女孩从小就喜欢扎一条高高的辫子,戴着漂亮的头饰,百看不厌。如今躺在那里,满头柔丝,乌亮亮如泼在枕边的墨色,安静的容颜,是少有的妩媚风色。 无尘居的门开着,从哪看这里现在都是没人的,静谧的只有空气,只有阳光,却惟独排除那幅新画…… 少女的眉越皱越紧,一个脚步的逼近,让她瞬间张大了眼睛,叶绿色的瞳眸里焕发的是数不清的惊恐,她刚要叫,却被人一手捂住嘴巴,死死按在床上…… “动不了?为什么动不了?”她拼尽所能使出的力量,却连敌人的一只手也扳不开,心口的位置,一种强烈的震动和疼痛正狠狠的折磨着她的神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的眼睛张的更大!……她根本就感觉不到眼前这个人的内心! 等待观赏死亡的只有御政宫了,光子想想也是,这辈子最大的敌人可不就是他们了? “这个机器是你自己发明的吧,今天,你却要用自己的手将自己了结,是不是很有意思的因果啊?”钏摆弄着一只苹果,一脸可惜的看着她:“真是个美人啊,可惜,天也救不了你!” 光子只闭着眼睛,心如止水,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心里纵然有躁动,也只能勉强去压制了。 “时间到了!光子!上路吧!”弱水提醒她,身边的鬼杰已经举好了屠刀,如果她不就范,就一刀上去削掉头颅。 突然,光子开口了,而且是极度的轻视:“不要以为你们的好日子即将开始,我告诉你们,极地炼狱那种地方,就是为了你们的未来而准备的……” “哼!死到临头了还诅咒别人啊!没用的!快动手吧!”弱水气急败坏的走上来,见光子久久不碰按钮,索性自己按了上去。 光子眼色一沉,钏和鬼杰意识到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所以都躲远了点,唯有弱水根本没料到光子发出的举动,一只手狠狠的勒住脖子,然后轻轻的将人提到半空,这和上吊根本就是一样,要说区别,也就是光子掌握着她活命长短的时间。 “你……?!”弱水恐惧的瞪大眼睛,对于光子的行动根本无力抵抗。 “你要知道,我想杀你,简直轻而易举。”邪恶的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妖媚而冷酷:“我的名誉被你们毁尽,反正我要死了……不如就……杀光你们!给我陪葬!” 说着将人狠狠的砸在小林岛钏的身上,两个姑娘立刻昏死过去。鬼杰上来挡,没想到光子一拳就把人送到了十丈远,那里有一尊手持长矛的恶魔石雕,长矛尖利的锋角又恰好刺穿了鬼杰的身体,鬼杰看着透体而出的石矛,吃惊的瞠坏了眼睛。御政宫人见有惨案发生,立刻乱成一团,逃的逃,躲的躲。 光子一个飞身就跳落在他们跟前。有人慌乱的大呼:“亲卫军!亲卫军呢!快过来保护我们啊!” “一个两个这么无能也就算了,一百个两百个都这么没用可怎么办呢?”光子为这些人感到头疼,那种感觉,甚至和厌恶没有两样:“亲卫军来了也是一样,你们还是要死……”说着,抬手要劈。 名海川闪身出来,恳求道:“光子少主!请手下留情!他们纵然有错,可罪不至死!” “是啊!那么我还说我自己罪不至死呢!可现在不也要死了吗?既然都不该死又都要死,就一道同行吧!你让开!我不想杀你!” “……”名海川目光坚定,那是对光子的拒绝加反抗。 光子有些恼:“别逼我连你一起杀!” “光子!”风扬挡住她劈向名海川的手:“我知道你是被人控制了,一切都不是你的原因,冷静下来!” “我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吗?”光子问他,一脸邪恶的天真。 风扬没想到,光子这么快就要跟自己动手,只见她猛冲上来抬腿便是一踢,虽然力道下的不是很重,但速度超人。风扬头部一偏,轻巧躲过了这一脚。谁知这丫头不依不饶,挥拳猛击,带有怒意的拳风顺着颊边擦过,风扬只是躲闪,至今不肯出招。而他们身边的众围观者,面对两人的拳脚相拼却开始目瞪口呆。 刚刚躲过一次猛拳的风扬转眼又面临了相夫光子行云流水般的攻势,无奈之下他只能轻移步伐闪到少女身后,见缝插针,出手一勾,将少女的头紧紧禁锢在臂弯当中,瞬间卸去了她不少力气。 相夫光子不甘心的抓住他的手臂,奋力挣扎,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法施展余力,风扬龙泽的神色平静若水,始终没有因为她忽然爆发的敌意而在心绪上产生什么波澜,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小妹妹任性时所撒的娇罢了。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对方走神的机会,相夫光子右足一顿,曲起膝盖向后蹬了一脚,为了闪避下方的踢踹风扬无意识放松了手臂的力度,也让光子瞬间有了挣脱的机会。少女像蛇一般灵活从他的臂间钻出,不肯停歇一秒,支起上身狠狠出了一拳。拳速迅捷,眼看就要击中风扬的面部了。 众人禁不住惊呼一句,有些人从一开始的瞧热闹心理逐渐转化成认真的观看对打。 风扬龙泽右膝一动,少女的拳头再次从脸边擦过,并未触及。但这一躲似乎让光子非常不爽,在她恼火的重新来袭前风扬轻松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另一只砸来的拳头拨到旁边,并用手指点中其左臂内侧的两个穴位。 光子手臂一僵,凝聚的力量顷刻间消散殆尽,被点中的部分开始微微的酸痛起来。如果这时候风扬想要痛揍她,是毫不费力的。 但他没有那么做,只是用水波不惊的目光凝视着他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我说,玩过火了吧?”方才的打斗,众人全都看在眼里,包括闻讯而至的天地盟上主。 光子很快让自己直起身板,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灰尘,道:“全来了啊。” “光子,你没事吧?”芙菱扑过去搂住她,让光子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应付。 “光子,我们知道你是冤枉的,圣母并不是你杀的,我们都知道!”大家很害怕,光子是因为不相信自己在他人心里的地位而感到绝望,从而选择认罪的。 “你们不该来,我是要死的,只不过拉几个该死的人陪葬而已……” 看那些人要爆发了,molinda伺机站到人群中最醒目的位置上,向所有人公布身份,并把来意说了一遍,当然,不包括那句“特来帮助天地盟”的话。 御政宫满员哗然,更多的是惊愕,少有的是失望。人人清楚,雪国的邀请意味着,这个人的罪责将要暂不处理,一切都要等到忙完那边的事再说。对于敌人来讲,该死的人多活一日,就有一日的危险。 没有圣母,秋依也不在,鬼杰伤的不轻,所以回城格外容易,大家直奔光子的紫恒殿。 探樱等得头发都快白了,看见她的少主终于回来,喜悦的痛哭流涕,抱着小姐的肩膀哭个没完。 光子有些内疚:“对不起,让大家操心了。” 大家开心的却是,会这么说的,就依然是那个光子,从前的光子。 “来,光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雪之国的使者,molinda小姐。” “你好。”使者友好的伸出手,对光子微笑。 光子顿了一下,也伸过手去握住:“你好。” “……碧姐,碧姐呢?”木茉一脸憔悴的倚在门前,顺着门柱滑倒在槛外。 化羽连忙去扶她:“你醒了?为什么不好好躺着、出来做什么呢?” “我、我有话要和大家说,还有碧姐……”木茉说着,捂着脑袋失控的叫出声来:“啊啊啊!” “你怎么了?头疼吗?”化羽一看就知道。 木茉艰难的点头,每当她要说出心里的话,就会心疼不止,头痛欲裂。 “木茉!你到底怎么了啊?” 对于大家的不解,木茉根本无法予以解答,她现在只要稍微动一点心思和头脑,就会痛不欲生:“为什么会这样?”她的意识里,只有对于现状的困惑。 化羽手心里温柔的力量覆盖她的额头,暖暖的绿色,让少女逐渐恢复平静。 “怎么样?她到底是怎么了?”大家只有问身为医师的化羽了。 化羽也懊恼的不得了:“居然检查不出病因,是我的医术退步了吗?” “医术不会退步,病因却可能升级。”使者说道:“你们最近发生了很多不寻常的事吗?” “你真厉害,这都猜到啦!”芙菱佩服:“可不是嘛!发生很多事呢,而且都很凑巧,都很奇怪!” “那最近有没有新奇的东西或事物出现?在这些事情发生以前的?” “嗯……没什么啊。”芙菱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的事物,日子不还是以前那么过嘛! “使者大人的意思是……新出现的人或物?”宁日潇觉得她的所指应该是这个。 molinda果然点头了:“我是想,平白无故接连发生稀奇古怪的事,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就是新出现的事物所致,二……就是以往的某些人或物的性质改变,从而引发的,其实只要找到根源,所有相关的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了。” 芙菱拍手叫好,其他人脸上也浮现出喜悦之色:“太好了!经你这么一点拨我们大有茅塞顿开之感啊!” molinda不好意思的笑笑:“您过奖了,我哪有这么厉害呢?要说厉害,还是你们大家了不起啊,你们的事迹在我们那里可是神话性的传说呢。” “没那么夸张吧!”他们倒觉得没什么。 “最近事情太多,扰得我们脑子都不好使了!”芙菱努着嘴巴抱怨。 “我看不好使的只有你的脑袋吧!”也俊指着妹妹的头说,又被妹妹k。 宁日潇告诉光子使者来的目的,虽然不是随着自己的意愿而走,不过光子觉得,还是应该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使者大人,多谢!” “应该的,少主大人对我们国家恩重如山,我不过是做应该做的事情。” 使者被安排在“烟箩宫”居住,这里距离笼烟湖比较近,又挨着菱香稻村,所以格外得到molinda的喜爱。新芽煮了花髓酒给主人,还说这里很好,什么难找的东西都有。molinda倚着藤椅休息,突然听到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声音。 “哇!好香的味道!” 抬眼一看,原来是国艺府的芙菱少主,赶忙起身恭迎:“是芙菱少主啊!” “嗯嗯嗯!”芙菱完全没有跟人家陌生,几步跑过去挽人家的胳膊:“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molinda笑:“请问!” “为什么你说光子对你们的国家恩重如山呢?” molinda没想到她要问这个,于是又笑说:“说来话可就长了,不如我们坐下喝点热酒,顺便聊聊吧!” “好啊!”芙菱一百个乐意呢。酒是新芽煮的,味道很特别,有点像奶酒又有点像清茶:“这是什么饮料啊!味道真特别!”女孩儿开心的问。 “是新芽煮的酒。”使者笑着回应。 “这是什么酒呀!怎么做出来的!”越发觉得惊奇了,她没见过这种酒饮呢。 “新芽呀,她是用新鲜的花朵作为原材料,经过几道特殊的工艺酿造,所以喝起来会有淡淡的花香味!尝尝看!” “嗯!真的耶!” “喜欢什么味道的花!都可以叫她做哦!” “我喜欢芙蓉,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嘿嘿!”说着看向那个水一样透灵的女孩:“喜欢用花酿酒呀!那你和我们的妙雪一定很谈得来!哈哈!”转而盯向琥珀杯里的液体,晃了晃,笑眯眯的一饮而尽,每一杯都是这么喝的。 molinda觉得这个女孩纯真可爱,打从心底喜欢她:“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芙菱爽快的答。 “每天的工作很忙是吗?” “忙的时候是很忙,不过闲的时候就很闲了!” “哈哈,有趣的答法!”molinda捂着嘴乐。 “什么?” “现在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笑容变淡,逐渐化为眼底的感动:“两年前,我们的国家发生雪灾,那次的灾难是有史以来最罕见严重的一次,本就不多的国人因此伤亡惨重,我们向其他国家请求支援,最先抵达的却是路途最遥远的光之国救护队……” 芙菱恍然大悟,记起了两年前雪国求援的事情。 molinda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惨重而悲烈的颜色下,她远远的看到一名红发的少女亲自在深埋的雪堆中救人,那突然而起的风暴,险些把她掀飞出去,可是,救援仍没有停止,光国术师在相夫光子的带领下,将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国人一个个的救出,红发少女身旁的那一袭纯白,含笑嫣然,清俊秀雅,正不停使用温暖的力量唤醒冻僵的灵魂……记忆犹新,这些来人拼尽全力的救助百姓,不畏艰险,出资慷慨,让雪国深为感动。 “所以……你们都是我们的恩人……” 所有的恩惠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决定,而是这一个庞大的“家族”所产生的共鸣。是的,“家族”,在molinda心里,她或许不够了解这些人,甚至是这个国府。但他们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个家族的事,却从那天开始,深深的印在了她的意识中,心海里。 Chapter 0144 “所以队长大人!请为我们做主!”自从玉金不在了,这种打小报告传舌的活儿就落在了那里弱水的身上,这不,仗着被放出来了,先是和荆仪大吵大闹勉强进入凝光,接着又专程跑到箐栾队长这里,要求他做主,把光子该受的处罚一一说了一遍。 “说了这么多,请问你是?”箐栾不记得这张脸,确切的说是不大记得御政宫的人都有什么样子。 “那里弱水!是御政宫的旗主!”弱水以为队长问自己是要提拔一下呢。 箐栾揉揉头发,懒洋洋像一夜没有睡:“旗主,那么你应该知道,受到异国邀请的人士,是可以推迟受刑时间的。” “这我知道!可你是队长嘛!你就可以‘设法’阻止这次的‘畏罪潜逃’啊!” “……”箐栾队长一时间无言以对,那是因为他从没有面对过这样愚蠢的问题。 “哼!”会这样冷笑的也无非就是那个人了,箐栾在沙发上倒着,张开一只眼皮:“来了呀!” “队长大人好。” “相夫光子?!”弱水是相当的惊恐了,刚才那么一记狠摔到现在还疼得要死呢,这女的,是不是人啊? “队长大人,弟子有问题向您请教,可以单独说几句吗?” 弱水只好知趣的离开,要不然相夫光子一定会用刚才的办法送自己离开,女魔头嘛,什么事干不出来! “那你就问吧!” “我就直说了,希望您不要惊讶。”光子的强硬让人很难想象,这个少女脆弱时会什么模样。 “什么?光子回来了?”景洛惊愕的看着风扬。 风扬觉得他这样的神态有些奇怪:“是啊,现在在箐栾队长那边,这下我就放心了!” “可是没问题吗?她可是……杀死圣母的凶手啊,以悠会同意吗?”他试探性的问,眼睛里有种叫做不安的东西。 “正好雪之国使者邀请她去那边,我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寻找真相。” “原来你们……从没有怀疑过她?”景洛一直小心翼翼,这句话终究没敢问出口。 出来时,正巧看到探樱捧着一只包裹,小姑娘看见他脸先是一红,然后笑着问:“景洛少爷这是去哪啊?” “哦,我去找风扬了。”景洛也微笑着说,继而问:“你这是……?” “哦,是我们少主啊!马上就要动身去雪之国了,我要把备好的东西放到马车上去。不说了!回头见吧!”说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景洛细眉一皱,心想:“本以为上次的那番话就能置她于死地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雪国使者来,如果相夫光子反应过来,会不会把我说的话告诉风扬?”正想着呢,身后有人搂住自己的肩膀,出于正常反应,景洛一个过肩摔就把人摔在了地上。 卒不及防的也俊揉着酸疼的胳膊爬起来,满脸惊讶:“景洛?你什么时候学的功夫啊?” “我……”景洛一时间语结:“是……是……” “是和风扬少主学的吧!”molinda笑盈盈的走过来:“也俊少主,新芽就拜托你照顾啦!” “没问题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也俊对于molinda把新芽留下很是满意:“对了!景洛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雪国的美女使者~”也俊介绍的时候肯定不忘夸赞人家一番。 景洛笑的彬彬有礼:“你好,我是景洛。” “你刚才那个过肩摔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标准的姿势!”美女使者转而夸赞起景洛来。 景洛只是和雅的微笑,心里却是另一番表情。 虽然出使雪国是大事情,不过现在光子仍属戴罪之身,为了避免谣传,天地盟决定让molinda带着光子秘密出境,光子在告别了大家之后,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坐上了马车。 “光子!光子!” “夜千雪?”光子撩开车帘,看到夜千雪一脸的焦虑,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 夜千雪一步上来,紧紧的拥住了她。 “对不起,这次的行动很隐秘,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不过,我已经告诉探樱,我走了之后,她会去通知你……” “在你心里,国事比我重要吗?”夜千雪很认真的问。 “不是这样的。” “那你回答我。”他把人放开,对上她的眼睛:“在你心里,这个国家重要,还是我们的感情重要?” “夜千雪,这是不可以相提并论的。” “容我插一句嘴。”宁日潇感觉到夜千雪的阻意,遂上前相劝:“其实光子这次远赴异域也是为了保住性命,夜千雪,你总不希望她留在这里受到什么伤害吧?” 夜千雪低着头,反复回忆霓裳告诉自己的话。 “夜千雪,相信我,我会回来的,而且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改变,你留在这里,保护自己,等我回来!” 光子的真挚让夜千雪无法抗拒,他喜欢她,无非就是因为她正义而坦诚,不需要担心不确定的明天跟未来。 霓裳这时走到夜千雪身边,在密送少主离境的南门后,笑着向每一个在场的人点头示敬。 “霓裳,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夜千雪就麻烦你照顾了。”光子拉起霓裳的手,在她的掌心放了一只魔方状的东西,信任的说:“你可以随时出入凝光城,这是‘零启器’,有什么需要就和探樱说,我希望你能和夜千雪住在这里。” 霓裳听后和其他人的反应一样,零启器是零界宫“内元结界”的启动钥匙,也就是说,从此,凝光城会因有内元结界而坚如磐石,同样的,拥有零启器,任何人也都可以不经允许直接开门而入。得到通行证的霓裳意外之中充满了惊喜,没想到光子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她不是不知道,这种钥匙,只有二十三上主才有,甚至连晴尊都没份呢。molinda站在她们的一侧,看了看光子,又盯住霓裳,想了一会。 河岸上月下幽灵闪闪耀着明辉,一只墨夜蝶飞来,翩翩划出一道漆黑的涟漪。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在光子和使者出发的五天后,凝光城里传播起这样慌乱的一句话来。 不多时,所有的人便知道,确是出大事了,因为——刚接到雪之国传回的信报,说他们的使者和光国的少主根本就没有抵达那里,乘坐马车,从光到雪顶多也就三天的时间,但至今仍没有取得任何的联系,难道真的出事了? 听闻罪犯相夫光子秘密潜逃,御政宫再次连起反抗,他们仗着箐栾队长放自己出来并还予一切,因此更加趾高气昂,根本不愿服从天地盟的裁决。并由弱水带领向天地盟扬言:杀人者,必诛之!天地盟随箐栾队长来到北门之外,御政宫再次上演“聚众谋乱”。 得到箐栾的准许,宁日潇开口说话:“你们口口声声说杀人者定是相夫光子,她虽承认,然你们的证据在哪里?” “她都承认了还不算证据吗?” “国律有明文规定,即使罪犯认罪,也必须要有真凭实据才能定案。” “那好啊!既然你们不服,就交出另外的罪人来证明相夫光子的无辜啊!”他们这样说好像早知道凶手就在敌对一方一样。 “是啊,我们是找不出来。”宁日潇说。 “哼!” “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凶手!” 宁日潇的话再次使他们一愣:“开什么玩笑!你的意思是圣母自己掐死自己吗?” “是真蠢还是假笨啊你们?”也俊不耐烦的捅捅耳朵:“意思就是说…圣母还活着。” “?!” “传医检官尺镜!” 话音一落,风扬化羽身后走出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身旁还立着一口棺木。 “这什么意思?”钏领头问。 “打开!”化羽一吩咐,棺木盖子被掀开,呈现出圣母惨若死灰的脸。 御政宫惊了,弱水大怒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随意移动圣母的遗体!你们懂不懂得死者为大?!” “正是我们懂得,所以才必须在今天拆穿一个秘密。”宁日潇转而向尺镜点头。 尺镜会意,走在众人之前,讲说:“从昨天开始,这具尸体就一直在我的手中,发现了诸多问题。这副身体的主人,生前就已经转换过多次细胞组织,导致最终力尽而死,也就是说,颈上的掐痕,也是有人事后做的手脚。” “什么意思啊?”御政宫几乎没人能听明白,只有小林岛钏问:“什么叫生前转换多次细胞组织?” “就是细胞重组。”众人更加莫名其妙。 “细胞重组,是一个人为了改变身体的构造或是外在形象而进行的一种内部整改,其过程十分痛苦,并留下诸多的后遗症,人的一生重组细胞如果超过三次,那么这个人的寿命绝对不会超过三十。这具尸体的主人,生前已经重组细胞不下五次,而到了这最后一次,就是他的死期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改造成圣母的模样之后才死的?” “没错。” “简直是笑话!”弱水又抢话了:“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细胞重组?你当是科技有多发达?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是当今的科技,确是不可能,可如果是‘他们’,就有可能……” “风扬少主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什么叫‘他们’?”钏问。 “冰之国的‘无氏’家族,就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且他们的变化毫无破绽,包括死后,也很少有人能够识破…”说到这里,风扬不得不佩服尺镜,居然单凭验尸就察觉到了该具尸体经历过细胞重组。 钏心知肚明,可仍不愿意认输:“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证据呢?我们不要口头上的解释,而要可以肉眼看得见的明证!” “这个女人真会刁难啊……”也俊觉得乏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麻烦? “肉眼可以看得见的明证,当然有。”没等上主们想好应答之策,尺镜便从容说道:“根据死者的基因,也可以推断出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躲在人群之后的秋依闻言大惊,她清清楚楚记得,从未给过天地盟任何关于圣母身体发肤的资料,包括上次圣母大病,请化羽来医治,都是在自己的严密监视下,确保不会被取走基因数据才采用的,但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很费解吧?为什么我们知道圣母的基因数据?” “为什么?”钏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天地盟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很简单,我把这个交给尺镜,让他按照这份资料来证实此人身份。”宁日潇拿出一个发黄的草本。 “那是什么?” “帝圣后宫的病史档案,圣母大人是昔日的柳王妃,从她进宫开始,每次生病这上面都有记载,身体素质,特点习性如何更是清清楚楚,和眼前的这具尸体一比对,还怕找不出不符的蛛丝马迹吗?” 宁日潇的解释已经让钏尝试到窒息的滋味,为什么每一次,她都站在自己的前边? “那真的圣母在哪?”不知情的人们一起站出来问。 “我想她现在,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是这里。”molinda领着光子走入一个山洞,最里面有光亮闪烁。 沿之过去,光子吃惊的张大了嘴。 “圣母大人,这段时间,您就和光子少主好好相处吧。”molinda把一个垫子递给光子,让她坐在一块石头上。 光子看到圣母,眼底的愤怒之色再次浮现。 圣母虽然没有丧在光子手里,可是那天的状态还是把她吓了个半死:“你……你怎么来了?” “托您的福,我这几天过的……真是‘精彩’极了……”光子虽然没有要揍她的意思,可挖苦的味道谁都听得出来。 “我也不想啊,只是……” “只是请马上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光子问圣母,又往molinda那边看,顺便带了一句:“还有洞口躲着的那个人,你可以出来了……” 采了一兜子野果的玉金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僵硬的笑着:“……嗨……好、好久不见……” “你也在啊……”圣母都安然无恙了,看到玉金也就没那么惊奇了,光子一手杵在石面上,支撑着身体,神情很是淡漠:“没死的话就太好了……”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大概已经没有精力,亦或是没有体力再去纠结是非跟原因了。 “molinda,我很累,可以休息一下吗?” “当然,请便。” 光子盯了她一眼,方起身朝洞外走。 回想起当时被“恐吓”的情景,玉金和圣母就不敢对molinda提什么要求。 洞外不远的地方,生长着一棵粗壮的大榕树,光子走到下面,拾起一片叶子,在手中玩转了一会,心绪又不由得飘回了那边……大家都在的地方…… “都不问我原因吗?”无声响的,molinda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光子淡淡的问:“你会告诉我实话吗?” “真是直白的人啊,相夫少主。”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把面具摘了吧,雪之国……使者大人……”光子回头,目光直逼她的眼睛。 不容隐瞒的锐利,洞察真实的精明,molinda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心怀敬畏了:“你知道,我不是单纯的使者?” “是使者,就不会参与我国的人事纠纷,而且就凭你把圣母和玉金藏起来并且没有按照说法把我带去雪国,就已经证明了,你绝对不单纯……”没有敌意的口吻,也没有一丝亲切跟柔和,光子的锐利时刻像一把刀,如一把剑,割断想要靠近她的一切。 可是对方笑了,并且说:“如果我戴了面具,那你就等于换了张脸孔…” “什么意思?” “内心明明很脆弱,却在脸上表现出无比坚韧的样子,我戴的是身份的面具,而你……是心灵的面具。” 她的回答让光子心里一颤:“我从没有伪装过什么,更不会在这里强装坚强…我不过,是不想让那些害我的人得逞罢了……” 听了这样的话,molinda眼里竟充满了哀伤,如果她也像这个女孩这样坚强就好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知道玉金和圣母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这幕后,还有一个真正的主谋者,这个主谋跟你认识,跟我们……也认识?” molinda不无惊异的望着她,是瞎猜的吗?还是说,仅仅凭推断得出的结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回答你?” “如果你不想回答,根本不会走出来,和我说那第一句话……” “真不赖呢,看来你的头脑会和术法一样令我充满期待……” 这个女孩的笑容迷人且自信,光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呢,明明很厉害,却又如此亲和:“那么,你是准备回答了?” “是,该告诉你的我现在就告诉你……” 榕叶如雨,翩翩飘落,舞随风动后,便如同明朝的希望,飞向远方…… Chapter 0145 “我知道有人要来你们国家捣乱,所以特来相助,你是他第一个消除的目标,所以我就反其道而行,把你救下来……” 光子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自己的同伙要做什么,所以来捣毁他的计划,背叛他?” “只说对了一半,我是要捣毁他的计划……不过,我从没有把他当成过同伙,更谈不上背叛……” 祥和的眼色被一层淡淡的阴霾遮盖,那其中,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巨大秘密,光子猜测。 “就连玉金和圣母的失踪跟死亡,也是这个人设的局,他嫁祸给你,让你当替罪羊,其实圣母根本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是天地盟!是你和你的伙伴!……而我,在接到圣母和玉金之后,并没有按照他的吩咐把人带到雪国去,为的……就是不让他的计划成功!”顿了许久,molinda没有下文了。 光子挑起眉端问:“就这些?” “嗯。” “你好像还有事情没说吧?”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其他的还是你自己用眼睛去见证吧……”说完回到洞里去看守圣母和玉金了。 光子不懂,为什么谈到幕后主使是谁的时候她会突然停下? 圣母和玉金睡着在洞内的草编席上,光子和使者背靠在同一桩石柱上,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光子还是问了:“你到底是谁?” 又一个风清之夜。淡火,水灯,无尘居内。 然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照看自己的徒弟,在众多的上主里,唯独木茉没拜先代的上主们为师,而是跟着自己,乖乖的当一个懂事的弟子。然对她很是关爱,一直在想办法医治她的眼睛。爱徒紧闭双眼、呼吸时猛时弱的不定状态让她心急如焚,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去做点吃的,万一木茉醒了,说饿怎么办?还是预先准备好安心。 她出去了,屋门开着,许久之后,白颜走进来取落在这里的东西,瞬间发现了屋中唯一不和谐的地方,接着,她惊恐的对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捂住嘴巴,连喊叫的勇气都没有————那幅明亮如日的葵花图,居然变成了一幅背景漆黑的场面,而正中,只有一枚白得发惨的圆月!当她确定这是无比真实的现象之后,后脑竟突然遭受重击,死死的倒了下去。 那双迷人神魄的眼睛,在最阴暗的地方绽出点点恐怖的光辉。 …… “啊啊啊!”景洛劈裂右手边的香樟树,一棵接着一棵,内心却在疯狂的呼喊:“为什么连傀儡都会背叛我?!为什么?可恨!实在是太可恨了!” —— “你们看那个孩子,没有父母,真可怜呀!”一个姐姐同情的说着。 在五岁那一年的开学典礼上,一个亲人都没有来,不,是自己从来没有亲人。 “什么呀?看看他长的那张脸,就知道……以后一定是个祸害苍生的妖孽!不能同情他!”另一个姐姐凶凶的瞪着自己。 幼小的景洛没有躲避人群,而是安静的站在众人的中间,听他们的嘲视和挖苦,笑语跟欢乐。没有逃避,没有胆怯,即使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他也从不曾哭泣。他的镇定与年龄极不相符,让周围的同学,家长都充满了厌视。 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走上来一把推翻自己,书本顺着开裂的书包洒落一地:“像你这么弱小的家伙还是滚出学校吧!你没有爸爸妈妈!没有资格上学!” 景洛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顺手把书本捡起来放回书包,表情淡然沉静,被欺负了,可是没有哀伤,也没有愤怒,眼里唯一充盈的,是纯粹与稚嫩的澄澈之光。 “哪有这样的孩子!简直太不正常了!”在大人们的眼里,这个孩子充满了五岁孩童不该拥有的怪异和成熟,加上那副举世罕有的美貌,更是让他们觉得眼里生刺,有人要求学校开除这个怪异的学生,虽然他不好,可因为漂亮却得到许多女同学的爱慕跟青睐,这让这些孩子的家长苦恼至极。校长头疼的看着这个可怜无助的男孩,以及那些气势汹汹的家长,终于还是顺从了大家的意思,收回了男孩的书和本子。 在老师上来取自己手里的书本时,景洛做了出生以来的第一次反抗,面无表情,可是双手死死的抓着书包,不肯让别人靠近一点。起初老师心疼他,所以进行哄劝,可是景洛完全无动于衷,终于激怒了老师,老师抬起一只手毫不容情的打在他稚嫩的小脸上,然后一把抢过书包,将书本抖落在地上,继而愤怒的把脚踩在了上面。 景洛被打了,仍没有哭,而是起身,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从容的冲着这位美貌的女老师说道:“作为老师,最不能糟蹋的就是知识和文化,而这些所谓的素质已经在你的脚下…丧生了……”景洛指着被老师因愤怒而失控踩破的书,静静说道。 被一个刚刚断奶的孩子教训,女老师怒不可遏,抬手准备又是一巴掌,景洛不躲,也不回避她恶狠狠的目光,淡定自若的根本不似一个年幼的孤儿。 “啪!”下一刻,换来了所有人的惊愕,老师的腕被一只小手抓住,轻轻的,可是力量很坚定。 “风扬?你怎么?……”老师看到下面这个比景洛高出一头的小男孩,眼里重拾了一些温柔。 “老师。”风扬六岁那一年,头发还是短短的呢,大大的眼睛衬着一张可爱的脸,格外招人喜欢,所有人都喜欢他,是因为他不但聪明开朗,而且还懂事大方:“景洛才来了一个月,对我们这里难免生疏,他喜欢读书,成绩又好……老师,有他在我们班级的总体成绩就会提升呀!” “可是,他……”老师听了学生的话,开始动容了。 “我保证,他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学生!”风扬眨着闪亮的大眼睛,虽然幼小,可是说话却很有道理,很具说服力。同学和家长没有一个不喜欢这个人见人爱的男孩,所以都开始犹豫。有人劝小风扬不要管,小风扬就以他单纯而明媚的笑回答这些人,景洛留下可以带来的价值。 到最后,还是校长做的决定,留下景洛——本来,他就不想开除这个男孩的。 大家带着些许的失望离开了,风扬转过头一把拉住景洛的手:“我们回去吧!” 对着他的笑容愣了一下,景洛低下身去捡破碎的书本。 “啊,已经破了,我把我的给你吧!”风扬热情的告诉他。 景洛摇摇头:“这是我上学得到的第一本书,我要留着它……” 风扬看了看他,忽然又笑起来:“那好!我去拿胶带!咱们把它粘好吧!” 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个性和周遭的一切相差的这样遥远呢?景洛那时并不确定,所谓的“感情”是不是由风扬启发出来的…… 可是十二年后的今天,他却可以肯定了,教会自己“情感”的人,就是风扬,他同时也肯定了,如果不是风扬,不是那些明媚的笑脸,自己就不会堕入黑暗的深渊,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伤痛、孤单、毁灭一切的悲凉感顷刻间占据了他的世界,就如同他那时刚刚懂得人情冷暖却又被人推向无比冰冷的地狱一样,人生,不过处处是绝望。 剪秋萝摇曳在风里,划出孤独凄冷的美艳,那是从海拔2000米的山林地带采摘的花朵,只有在凝光城的特异土壤里才能生存。亦如他的生命…… 帝圣二十九年,国势的动荡已经浮上台面,国府内藏污纳垢,奸臣当道,不少人因为国主生了重病而辞官回故,也有不少的人因为这样得以飞黄腾达。 在一次替风扬的妹妹上山采摘药草的时候,风扬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出现在约定的地点,景洛等了很久,一直到天黑也没看到风扬前来,焦急的他只好选择离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夜晚出现在山林里觅食的野狼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东西,那是因为,那天从野狼嘴里把自己救出来的,就是一个跟鬼长得差不多的人。那个人把昏倒的自己丢在校门前,就消失了,景洛只是依稀记得,他说,总有一天,他会跟他走的……走去哪?景洛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一次失约,注定了人生的分歧…… 风扬抱歉的给自己鞠躬,景洛从他妹妹那听说了,是救一个被土匪抢劫的老婆婆才耽误了时间没有赴约的,提起的时候风扬仍愤慨的握着拳头,他发了誓,等将来自己做了官,一定要让百姓过上和乐的日子,让那些恶人受到该有的惩罚,让天下从此太平!他的雄心壮志却让景洛不感兴趣,他觉得,只要做一个令自己满意的人,让大家开心的人,就足够了。 一年后,国家陷入□□的局势之内,新主废除帝圣国主颁布的一切国法,同时下令驱赶全国所有学校内交不起昂贵学费的学生。在慌乱当中,因为风扬心系妹妹的安危而与自己失散,从此,一别数年…… 今天,他毁灭了视野里的一切纯净,而后孤独的蹲在地上颤抖,哭泣,没有泪水的哭泣。 突然觉得有人碰自己的肩膀,一转头,看见玉灵碧笑盈盈的目光:“在做什么?景洛?” 他俊美至极的脸庞很快被阴郁覆盖,周围霎时奔腾起狂乱的黑风和肆虐的沙暴,打得玉灵碧东倒西歪,还没看清什么时,景洛便一掌敲了过来,离身半尺,力量却打得五脏几乎碎裂开来…… 当狂风暴浪顷刻消失后,玉灵碧已躺在了碎裂的砖地上,景洛冰冷的看都没看一眼,朝着北门的方向疾步走去…… “葵倾朝日”本来还好好的,可这一次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变了颜色!随着木茉一口黑血的狠吐,梅影吃惊的惨叫起来,窗外明媚光亮的日色,转眼变成黑漆漆的墨夜,甚至连一丝月光都没有! 众人赶忙撤出无尘居,只见凝光城上方的天空均已被一层不明的极黑物质遮盖。至尊圣殿那边的软素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告诉了大家一个恐怖无比的消息————光之心变成黑色的了! 从城外看凝光,此时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黑碗罩地。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要你配合。”两个女孩走在圣母和玉金的后面,一直维持着相当的距离。 玉金和圣母虽然很想听她们讲什么,可是又不敢回头。 “配合?”光子疑惑:“配合什么?” “我要你帮忙,杀掉一个人……” “谁?” “那个幕后主使。” “你既让我做,却又不告诉我他是谁,任凭我怎么问你……我不会做意义不明的事情,你此次救我,我很感激,我想我会用其他方式偿还的……” molinda听了只是笑:“你不需要当做这是在报恩,因为你的恩早在我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现在,是我在请你帮忙……” “哦?那我就更有权利知道真相了不是么?” “实不相瞒,相夫少主,我并不确定这个人究竟是谁……” “什么?!”光子停步,转眼便是一副怒色:“你是在耍我吗?!” “你先不要生气,听我把话说完……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出现就戴着面具,甚至连声音都做了变相处理,让我根本难以识别,我只知道他对我的威胁,并不清楚真实的背景和身份……” “那你又如何让我帮你除掉这个人?你不是不清楚他是谁吗?” “我并没有按照他的指示,利用通行证的职权把人带出国境,我威胁圣母和玉金假扮我的部下,折回这里,现在,那个人八成已经知道了,一定会来找我……就利用他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做好准备吧!” “你是要和我联手对付他?” “没错,在那之前唯一可以做的就是……” molinda到光子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一切的对外传输设施均已被破坏,电子总站用不了,光之心也失去效用,被困在城中的人们只能挣扎在一片漆黑当中,束手无策。 苏醒不久的白颜失控的大叫:“是那幅画!一定是那幅画!” 唯一能够照明的只有蜡烛,借着微弱的火光依然可以看见“葵倾朝日”的变化状态,听了白颜的提醒,宁日潇突然意识到什么,也大惊失色:“是‘黑月蔽日’!之前我怎么没想到?!” “黑月蔽日?那是什么?”在一片昏暗当中,众人只能对着那幅惨烈而恐怖的画面发憷。 “现在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了!总之我们要先找到碧姐才行!”话说到一半,从黑暗的天顶竟发出一阵隆隆的巨响,接着,整片大地波动颠摇。 “是幻觉吗?这应该是幻觉!可为什么这么真实?”宁日潇艰难的支撑着身体,和大家一起在屋子里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木茉挣扎着起身,突然间发出痛苦的尖叫,仿佛身体正在被一只巨大的手撕裂…… “准备好了吗?” “嗯……” 她们相对而立,之间有五米距离,一同结下初级结界的手诀,然后同时挥展双臂,同时让元能出体,接着,一面泛着金色强光的墙壁闪烁了一下便消失无踪……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的‘傀儡’啊……” molinda耸出一身冷汗,什么时候,一个声音已经在耳边吹响,她不敢回头去看,也没有机会。后腰被一股极大的冲力击中,仿佛刹那间折断,剧痛蔓延在意识里,勾起了全身神经的剧烈反应。 “啊啊啊!”她惨叫一声,被人丢了出去。 “背叛我的,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只有死路一条……”景洛无情的说着,突然之间像变了个人,没有和善,没有亲切,有的只是一副魔鬼的冰冷。 “原来她说的那个幕后主使,就是你啊……”一把雪白的刀刃轻轻抵住景洛的后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刀柄的那一端,是红发少女的手。 景洛微微一笑,冰冷里掺进一丝讽刺:“我一直以为,只要你先死了,其他人就会依次跟着去的,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Chapter 0146 干黄的旷地面布满了坚硬的沙砾,风起,这些细碎的东西便如弹药般打在人的身上,生疼难耐…… 白菊刀威逼着景洛的性命,柔弱的少年此刻却出奇的冷静,光子心下一震,总感觉……他的身上围绕着什么东西,未知的东西…… “真是让人惊讶,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你,居然有这样的一面。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景洛没有反抗的意思,一直站在前面任由刀刃的触碰:“你觉得呢?难道那个人没告诉你吗?” “少跟我卖关子!我现在就把你带回去交给大哥处置!”光子说着取出绳子,几下子把他捆了起来,毫不费力。 景洛的不挣不扎让molinda提高了警觉,他一定还有没使出来的手段:“光子少主!不要掉以轻心!这个家伙一定还有阴谋!”腰痛的已经产生了麻木,这样下去会成为累赘,molinda咬牙一想,干脆拿出了那个东西。 “大哥?你是说那个叫风扬的家伙吗?”景洛变得很陌生,虽然没有看他的表情,但就声音判断,他已经冰冷到了极点,麻木,而且很无情。 身为术师的光子对人散发的气势向来有准确的判断:“你不愿意告诉我实情也没关系,我把你带回去,让大哥和碧姐亲自处理吧!”光子不急不恼,没有人发觉,那是并不想伤害景洛的原因。到了现在,那个柔和谦善的景洛依然在心头挥之不去,光子相信大家也是一样。温和的口吻中带起一股极深的失望:“你与我们之间的误会,一定会冰释的……” molinda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强硬的人露出这么柔软的表情,很震撼,震撼于她心底的细腻,也震撼于面具下竟是这样一张天使般美好的脸! “哈哈哈……不要用这样伤感的语气对我说话,我可是不会感动的哟!”束缚,冷刀,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的神情发生变化,依然是改变之后的平静与镇定,冷漠跟无情:“到了现在,我依然那样想……想着你们要是都死了,该有多好呢!呵!” “你!”光子抬手。 “还要打吗?好啊,就让你在临死前痛快的打个够吧!”景洛邪恶的一笑,凶狠的目光直逼光子的眼睛。 光子手一顿,不知为何动弹不了。 “你不打的话,我可就动手了哟……天地盟的上主大人!”绳索突然变成碎末从他的身上掉落,接着便是接近光速的一掌。 打在光子的心口上,刹那间口吐鲜血。 “少主?!”看着被打落在地的少女,molinda有些不知所措了,拾起“封元符”,用力的扔了过去:“快启动‘元裂封印’……”身受重创的她勉强自己说出完整的语句,鲜血几乎遮盖了整张面庞,惟独一双眼睛不肯屈服的瞪向她要杀死的仇人。 景洛看都没看,只是注意到光子接在手里的东西,目光一亮。 那一击,让光子半天无法回神,不只是因为痛到发麻,更是惊憾在景洛手上爆出的力量,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这一掌是从那样一个柔弱带有病态的男孩手里使出来的。 沙叶狂舞,转眼间空色昏暗,阴霾漫漫,凛冽的风声掩盖了他逐渐靠近的脚步。深知封元符的重要性,光子一拳击在地上,强使身体瞬间直起,接着一手发出光弹,迅速的朝景洛打去。 “!”光弹竟然在景洛的身前自动消解。没办法,还是用遁术吧:“凌空斩!” “天真!”两字评价,所带来的效果竟是震撼无比,从光子那里形成的刀风居然顷刻消失在眼前,景洛有吸收对方元能的本领吗?还是自己的风遁术使用不够完美?都不是!当光子看到他掌上闪耀着的银色电光时,才不得不觉得,这个景洛的背后一定有着更为巨大的秘密!因为他竟然能够使用跟大哥相同的雷系术法? “雷使风消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力量太弱了……” “什么?!”光子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自己弱呢,当然不服他了:“你别嚣张!咱们打过才知道!”说着横过白菊飞了过去。 “啊啦啦……酒已经没有了啊……”箐栾横坐在沙发上,晃了晃空空的酒瓶,脑海里又闪现出少女临走时的画面。 一身红衣,满目英峻。即使知道面对的是队长,也依然毫不退缩:“御政宫废除一事,对于各位队长大人的否决我十分不服,因为你们连个解释都不给,实在不能让我心服口服……” “前言说完了,那正文呢?”箐栾打量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女,琢磨着她眼底起伏难测的神绪。 “我并不是那种会乖乖认死的人,御政宫想要我死,把我放到一个尴尬无比的位子,这样的可笑之事,我才不会任由它继续发展呢!所以,我来跟你交换一个条件……” “条件?” “我可以死,你们也可以不去撤除御政宫,但就如水神前辈说的那样……你们要做到将现有的御政宫成员彻底调查,然后按罪逐个撤除!最后,再进行新的成员选拔!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按照我手里的这份‘罪员名单’把他们全杀了!”她一副说到做到的模样。 箐栾无奈的笑起来,这哪里是交换?分明是恐吓:“所以,你就从刑场上逃下来?跟我‘谈判’?” “我说了,死掉是没有问题,但我不会白白牺牲,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你是总队长派回来的,应该可以直接决策吧!” “是……所以,御政宫成员要重新竞选,至于你,也不必死了……” 光子惊住。 ……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又变得麻烦了呢……真是,我可不想被佐银教训啊~”门外出现隆隆的声音,才让他稍微吃了一惊。 只用了五分钟,圣母和玉金的脸上就露出了胜利的喜悦。 光子趴在景洛的脚下,手臂已经鲜血淋漓。 “啊?原来是条残废的手啊!早知道就砍另一只了!”景洛吹吹白菊刀上的血,这把神奇温和的佩刀,此刻已经被景洛的力量震慑的失去了反应。 光子咬住嘴唇,恨恨的说:“可恶……我居然会输……” molinda已经完全被刚才的战斗惊呆了,景洛的速度,反应,身手灵活度以及力量的使用,都不是光子这一级别的术师能够战胜的,那显然已经是——顶级术师的水准了。 光子第一次落败的如此狼狈,而且居然在五分钟之内。何时这样丢脸过?玉金和圣母就是知道,所以才欣喜的,她们还期盼着景洛继续帮自己呢。没有想到的是,景洛掉过头来便是一刀,削去了玉金的一只耳朵。 “啊啊啊——!”当玉金反应过来时,已经挡不住猛然袭来的恐惧,昏死在地上。 圣母吓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出现幻觉以为自己的头被砍掉了呢。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molinda起身,剧痛在意志的支撑下,显然不算什么了。 “我今天要在这里消灭你们,受死吧!” “给我等一下!”光子用另一只手死拽住景洛的裤脚,吃劲的说:“不要伤害无辜,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们死,满意了吗?”他看着脚下的少女,轻轻的问:“如果还不信的话,我就做给你看好了,那个圣母,旗主,还有你……以及背叛我的家伙,我今天就痛快的送你们一程!”邪恶的笑荡漾在唇边。 那样好看,那样的让人不愿睹视,上天真是会开玩笑,居然让自己栽在一个简单的道理上?人,是不可貌相的啊。 “不要以为是我的表象欺骗了你们,其实就算我不来这一趟,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死在我手里的……”他蹲下,俯身在少女耳边一字字说的清楚:“因为你们天地盟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光子痛吼出来,她不是在为眼前的这个人心痛,而是在为风扬,可以想到,当大哥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时,会有怎样心痛的表情?景洛……一直是他心里无比重要的兄弟啊! “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大哥?他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你却要在背后害他死?景洛?你的良心哪去了?你的善良哪去了?你的曾经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呀?”也不是一点心痛都没有,三年前在国内进行战争时,景洛一直跟大家出生入死,他虽然脆弱,但是很勇敢,也很正义,光子宁愿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假的,也不想去证实他究竟是谁!该怎么办?……她困惑了,在一个不应该产生动摇的时刻开始犹豫。 可是景洛,却残忍的证明了这一切的真实:“我这个人从生下来开始,就一无所有,包括良心,善良……至于你所说的曾经,是指三年前我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吗?” “……难道你忘了?……” “噗……哈哈哈!”他失声大笑,一脸的不屑跟狂妄:“那个曾经我从没放进过心里!你说曾经,可你知道我在遇到你们之前的那段过去吗?……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这两个字!”站起身,把白菊轻轻的甩了一下,弄净了上面的血:“虽然杀你们这样的弱者不符合我的做法,不过放过你们,我也着实的不甘心呢……” 一股细细的水绳瞬息定住了molinda的两只手腕,让本打算动手救人的少女陡然僵住。 “乖乖把封元符交给我吧,要不然,你会死的很惨的……” “呵……很抱歉,那东西我根本就没戴在身上,你要这个的话,就给你好了……”molinda把封元符踢到前面。 景洛盯了一眼,发现果然有假,遂冰冷道:“真的在哪?” “真的……已经被我毁了……” “你找死!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傀儡!我现在让你在这个国家杀人你也是难以抵抗的,到那个时候,你们雪国就会成为光国的敌人,对你们的‘恢复’百害无一利吧?” “是吗?那就试试看啊!”molinda带有挑衅的神态正视着可怕的敌人。 景洛眼底出现冷酷至极的杀光:“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的!给我去杀吧!” “钲——”的一声,景洛惊愕的瞪起了眼睛,少女如常之色,完全没有被控制住的样子。景洛接连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疑惑了:“为什么会这样?当时明明打进她的身体里了啊,为什么没有效用呢?” “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是你的那个傀儡!” “什么?那你是谁?” “反正你将要死在这里,知不知道也都无所谓吧……”虽然这样说着,可思绪还是不经意飘回到三年前…… molinda出生在术法界最小的一个国家,雪之国里,那儿只有三百户人家,坐落在列士隆雪山脚下,终年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雪国是中立国,只有在自己的国家受到侵略的时候才会出兵作战。在这样一个看似和平的地方,却也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说十四岁的那一天…… molinda带着新芽赶往异域商谈,当越过冰封、穿梭到一片茂密的树林时,偶然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一个衣衫破烂不堪的女孩正趴在树脚下啃那里的野蘑菇,头发蓬乱,手臂污秽,样子极其狼狈。忽然发觉有人临近,女孩惊恐的回过了头。可愣住的却是molinda,原因是眼前这个满面污垢的女孩,竟和自己有着极为相似的容貌!看到她纯洁可怜的目光后,molinda突然心头一绞,痛楚开始在身间弥漫。而那个女孩,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就没有好好的看过自己的样子,以至于现在见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也没有发觉。 将可怜的女孩带回家里,父亲突然颤抖的抓住她的小手,泪流满面。molinda知道这女孩和自己一定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于是默默退了下去,吩咐侍者备好沐浴用的水。当女孩再次站到面前时,她自己才有了相似的反应,如果不从服装上分辨,两个人简直就是一点差别也没有。父亲告诉自己,在三岁那一年,国家发生灾乱,这个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就是在逃亡的时候跟家人分散的,她的名字是,木槿。难怪,父亲这样喜欢木槿花,即使知道这种花卉不会生长在雪地上,也依然眷恋它的美丽。受到父亲的影响,molinda不但喜爱木槿花,更是对眼前的这个妹妹疼爱的不得了,从小一个人惯了,竟不知道有了妹妹是这样一件开心的事! 可是,就在孪生姐妹共同庆贺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意外出现了。去邻村买花的木槿突然脸色苍白的闯回到家里,因为害怕,她已经神志不清了。molinda轻抚她的后背,突然感觉有硬邦邦的东西,揭开衣服看去,她顿时惊呆——背脊的正中位置上,牢牢的插着一个管状器皿,看样子,里面的那部分已经跟□□相连了。她立刻叫来医疗术师为妹妹检查,一边问木槿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妹妹微微一笑,因为怕姐姐担心,所以很是轻松的回答,遇到了一个神秘的人,接着就昏倒了,醒来的时候因为害怕就直接跑回来了。作为雪之国中最了解术法界动向的人,molinda很快便确定了调查的方向,一面督促医师努力给妹妹治病,一面竭尽力气的追查,终于,有所收获。 Chapter 0147 “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吧!”molinda从手臂的护腕里取出一只相同的符贴,凛冽的眼中充满了黯淡:“为了得到它,你不惜用‘蛇蛊’对付一个脆弱无辜的生命……”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告诉我正义什么的我就会后悔、或是惭愧吗?你也太天真了!简直就跟天地盟的那些蠢货一样!”尽力使自己的咆哮变得嘶哑,从而遮掩住原本就很美丽的声音:“以为对我说教我就会感激涕零!然后拜倒在他们的统治下?哈哈哈!简直是愚不可及!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而活!其他人的痛苦与否对于自己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人类就是一种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生物!这是天性!是连神都改变不了的现实!就像现在,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你们!而不会有任何的恻隐跟后悔!认命吧!除非胜过他人的强大,否则……就只有被践踏的命运!” 不具一丝暖意的笑容,绽放在无情却完美的一张脸上,恐怖生寒。眼神一旦变得邪恶,那么人就离魔鬼不远了……光子静静想着,突然仰头喝下了瓶子里的液体。 “我从没打算去改变一个不可能改变的人,也不会去拯救自己无能为力去救的人……”手指轻捻符贴,molinda微微合眼,叹出一口气来:“一直以来,我呆在小小的国家里,满足于我所拥有的,珍惜着我所爱的,从不去跟人争抢,从不去和别人较量……” “哦?那你今天来这里破坏我的计划又是为了什么呢?”景洛依然搞不明白她是怎么逃脱控制的。 “因为……”愤恨已久,让平静的少女再难抑制,顷刻将激烈的情绪迸发:“你伤害了我最疼爱的人!你做了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的事情!我从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妹妹!即使代价是杀戮!”举起封元符,另一只手按在上面并迅速的打出一个诀式:“所以!你必须偿还这一切!”雪白的气流从地缝溢出,涌起一只巨大的环形元壁,忽然包围了自己的半透明物质让景洛趔趄一步,眼看着少女将愤怒无比的力量全数爆发:“封元符是师父留给我的东西!绝对不能交给你!” “怎么可能?明明被下了‘蛇蛊’!为什么她还能使用封元符?”瞳孔忽然收缩,连表情都写满了震惊。 “想知道为什么吗?哈哈哈!”看着淡白色的光罩将敌人的退路重重包围,molinda放声大笑:“因为被你下了‘蛇蛊’的人并不是持有封元符的我!而是我的孪生妹妹!” “我想起来了……” molinda所说的“蛇蛊”,光子倒是听宁日潇说过,与雷默的“蝠咒”相似,“蛇蛊”也可以封锁住对方的思维或是行动,只不过前者是印在身体上的印记,后者则是活活插进体内的调控器,调控器在进入身体的刹那会与全身的经络和血脉相连,强行取出只会让伤者丧命。molinda一定是访遍了名医,在得知无法从妹妹体内取出这个东西后,才决定来杀掉施术者的,因为她知道,唯一的破除方法就是杀掉下咒的人。 环形结界忽然从顶部喷射白光,继而闪色翻腾,白芒巨袭,如同炸裂的烟云扑面涌来。从容不迫的景洛这才露出了些微的惶急之色。 “这样啊……我现在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让他更加始料未及的却是相夫光子的突然间恢复,气色,元能,体力,居然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 “看来你真的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呢!”molinda注意到,不由得发出赞叹。 一丝苦笑荡漾在少女唇边:“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是化羽给我的‘活性复原剂’,加上伤不致命,所以体能很快就好转了……”紧了紧拳,发现力量凝聚的跟从前一样好,光子满意的一笑,对景洛挑眉说道:“喂!现在可以跟你好好干一架了!” “且慢光子少主!”molinda出声阻止,双手一直维持着支撑的姿势,也维持着“元裂结界”对景洛的束缚:“我并没打算放他出去,因为我现在就要杀死他!” 气势上的转变让光子有一丝惊讶,那个“元裂结界”不但自己造就出来了,而且还有信心杀死连自己都搞不定的对手呢:“虽然我理解你拯救妹妹的心情,不过他现在还不能死。” “是因为风扬少主吗?”molinda早就察觉出来了。 光子坦然:“是!” “好……我现在可以不杀他,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免不了的!”放下一只手,捏出奇特的手诀姿势。 这样的动作让景洛失色大惊:“你要做什么?!” “‘元裂封印’,封元符的终极奥义……被击中的话,你就完蛋了!”从小便用封元符修炼元能和术法的molinda,自然对其中的奥义也了如指掌,用这个符造出的结界可以瞬间封住敌人的元能,并摧毁敌人的经络,使其永远无法再创造出元能量,永久的失去使用元术的能力。想到这里,molinda都觉得自己当时的神色很残忍,至少,那是给予使妹妹痛苦的人生不如死的回报! 失去力量对于景洛来说,真的比死更可怕! 就在凝光城发生异象,挣扎在水深火热中时,玄若真火定定的看着半空的某个方向,从容急了,抓着他的衣角不停的摇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快去帮忙啊!” “欧也小姐……”硫琅如风礼貌的笑着,和霓裳、夜千雪一起朝她走了过来,一把抓下从容拉玄若的手说道:“在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没关系吧!”小鱼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从容跑了出来,忘记了,今天是休息日,学校放假嘛。小家伙故作慵懒的冲人们抱怨:“这么厉害的家伙就算遇到危险也不会怎样吧!担心都是多余的!” 从容一手按住他的脑袋,无奈道:“在大人们爆发之前为了你的个人安危还是闭嘴吧!” “切!”小鱼撅起嘴。 霓裳被两人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俯下身去询问小鱼年龄学习之类的问题。 “霓裳,零启器给我!”夜千雪的话让玄若在内的众人吃了一惊。 “你要这个干什么?”霓裳把魔方递了过去。 “我要亲自进去看看大家!”拿过零启器,夜千雪毫不犹豫的往里冲,却被霓裳一把拉住。 “光子又不在里面!你进去做什么呢?!” “我知道她不在!可是这里面的人都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夜千雪!” “霓裳不要阻止我!我不想让光子伤心!她是那样的重视这里的每一个人!我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唯一可能起作用的!就只有这一次了!” “可是你进去又能怎么样呢?你又不是术师!又不会术法!你要怎么救呢?听!里面又发出隆隆的声音了!这么可怕你进去会没命的啊!” “你快放开我霓裳!”夜千雪就快吼起来了。 如风上去也跟着劝:“你先冷静一下吧!说不定里面没事呢,何况霓裳不是说了吗?不会术法的你就是进去了也不起作用啊!万一受伤的话,霓裳会难过的!” 夜千雪一愣,随即停止了挣扎,内疚的对霓裳说:“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跟着我辛苦奔波,霓裳,你受累了……” 霓裳眼里溢出欣喜,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这些天的辛苦没有白费,于是赶忙把零启器拿了回来。 “既然硫琅和寒苇都这么说,夜千雪,你就不要进去了……” 玄若真火居然开始管别人的事?!从容讶异的望着他,没有注意到如风诡异的眼色。 “你出事的话,光子少主也会伤心的……” 夜千雪神色一动,眼里又布满了温柔的哀伤,那样的神态,让霓裳动心,也让她痛心。 “‘天结界’!开!封印术·元裂……!” “我就说!你还是太天真了!”结界内的景洛突然消失,令人下意识的以为是他用了什么方法逃窜出来,可他的解释让molinda再次惊住:“对一个替身用了这么久的元能!你还真是不懂得节省呢!代特国主!” “国主?!”光子愣掉。 “怎么可能?!”精心策划的一切,居然毁在一个简单的陷阱里?不,不对,替身是不可能消失的啊! “地面?!”光子回神过来又是一个震惊,只见“元裂结界”内的土地上散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屑:“那是?!” “我只不过让一个尸魂傀儡扮成我的样子,你就上当了啊……哈!这下是谁完蛋了呢?嗯?” “不,不是的,如果不是这个人强大到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我是不可能察觉不出的!”molinda为自己的轻敌感到一万分的后悔,也知道,自己就要落败于此。 “去死吧!——”手指一张,挥出万千火花,仿如横扫过来点点焦灼的星雨。 “!”molinda已经不知道怎么去闪躲了,光子的白菊一飞,打散了火雨的凝聚。 “少来碍事!”景洛吼道,本打算解决这个以后再干掉另一个的。 “很可惜,我阻止她杀你,也一样不会让你杀了她!” 白菊归来,在光子的身前漾出一片动人的雪光,温暖的,柔和的,却是他景洛最最讨厌的:“不用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就气势看,二人称得上是旗鼓相当,下一刻爆发的,就将是毁天灭地级别的争战! 几片暗淡的浮云缓缓流动,洗去了日芒的光华,给世间的万物披上了一件浅灰的纱衣。 “这家伙是用了化羽的恢复药物吗?不一招解决一定还会缠斗很久……就用那个,直接干掉她!” “……”只有不当他是大哥的兄弟,只有不当他是心目中那个完美而脆弱的朋友……才下得了手吗?光子开始一贯的挣扎,每当面临抉择时她都有可能犹豫不定。 白菊荡起的雪辉结合自己的元能爆发,与景洛的“雷火交合遁”碰撞到一起,登时轰出一片巨大的地坑来,泥石炸裂,纷散在突起的狂风中。气流强大到让空间的一切都变得混沌,模糊的空气持续了很久,才渐渐看清光子再次苍白下去的脸。 molinda狠狠的咬住嘴唇,吐出一口血之后拼命的突刺过来。 光子愕然:“她是打算再造出‘元裂结界’来封锁住景洛吗?” “这个一定是他的本体!” “住手molinda!”光子横摔进土壤里,失声叫出。 “来不及了!” 如果这时可以这样从容,那么方才的惶急一定都是装出来的,当molinda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危险已经融入进周围的空气里。被白光包围,而后亲眼看着他打出一样的手势,一样的诀法,再后—— “住手!景洛!”光子的惊吼已经阻止不了那残忍的一幕—— “封印术·元裂!” 从molinda全身的关节处,依次发出爆破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少女悲惨的叫声:“啊啊啊啊啊!” “molinda!”光子一个用力朝molinda扑去,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你?你居然把她的经络打断?!你是要她一辈子使用不了术法吗?!”光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景洛,眼里充满了愤恨的怒火。 “喂!是她先要用这招对付我的吧……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用她准备对付我的方式反送回去而已,有什么不对吗?”他一脸轻松和无辜,笑得坦然,笑得理所应当,笑得光子恨不得立刻揍扁他! “molinda……molinda……”体温正渐渐的减退,光子不知道该怎么拯救眼前的生命,但如果只是摧毁经络的话,应该不至于丧命吧。 侥幸的心理没有逃过景洛的眼睛,纤瘦的身体在烈风的吹刮下依然显得单薄,可是那张笑脸,却早已成为邪恶的代名词:“喂……这个东西果真好用呢!”他拿着封元符,一脸得意。 光子一惊,差点忘了,这家伙从molinda的手里抢走了封元符:“你的目的就是得到这个东西吗?”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光子把剩下的半瓶药水顺着molinda的嘴角灌入她的口中,虽然很小心,可还是洒了一半。 “我的目的是要这个东西的拥有者跟此种力量结合,替我效力……封元符第一个跟随的主人,会获得它全部的力量跟保护,虽然只是一张不起眼的纸片,可其造就过程却是十分惊人……并且,它还是‘双十钥匙’的其中之一……” “双十钥匙?!” “不过搜集钥匙可不是我的工作……要不是这个女人的妹妹当了替死鬼,她又跑过来自寻死路,我想,这东西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落在我的手里吧……” “你知道的不少,所以你的真实身份是……”光子言语未完,眼睛便瞠大了一倍。 “和你旗下的设计师洛紫星涵一样……来自天魔教的魔鬼哦……”光子身后一尺的距离,少年正在微笑,低语着,伸来了毁灭的魔爪…… “喂喂喂!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我说~” 四个穿着黑色银月风衣的人在树林的岔道口止步,其中一个从帽子里露出雪白头发的大眼睛青年说道:“我跟甘蓝走这边,你们走那边……” “学长!阿莲不叫甘蓝!”个头偏矮沙青色甘蓝头的男孩子举手抗议,用他那平板无波的声调。 “你闭嘴!”大眼睛青年将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嘻嘻……就按照罗非说的那样吧,尽,我们走……”个子最高身板也最魁梧的家伙摆摆手,扛着超重的武器往其中的一个道口走去。 被称作“尽”的人一声不响的跟了过去,没几步,魁梧男放慢速度,最终行走在尽的后面…… “啊……”毫无起伏的声调搭配着拉长的字音,男孩略微抬起俊俏的脸,竟然是面无表情:“学长,那边是通往光之国的方向啊……那阿莲们呢?” “当然是去那里了!”大眼睛一脸的把握。 “啊?所以阿莲说学长说的‘那里’究竟是‘哪里’啊……?” “跟——我——走——不——就——知——道——了!”罗非一边吼着,一边有节奏的配合着压头的动作,当然,压的是矮个子男孩的头。 “学长……请你住手!很疼的!” “啰嗦啊!” 火红的风从石蒜花池掠过,带走一汪血红,越杏林,穿碧湖,到达这里仅仅用了二十分钟,也亏得这样,才又捡回了她几次死里逃生的性命…… 攻击落空,景洛心下纳罕,又是什么碍事的家伙来搅局了? 转眼,高大男子将两人轻轻放在紫藤的树脚下,抬头浅笑:“这里也有紫藤呢……” “玄若真火?你怎么来了?”又被救了一次,光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毕竟,他是御政宫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管我的闲事?”景洛充满敌意的向玄若施放杀气。 玄若笑着眯起眼睛:“和风扬差不多大的男孩呢……不过不好意思,我不能让你杀了这个女孩……” “哦?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景洛挑衅,在他突然间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估料出来——此人的能力非凡。 “如果你执意要杀掉她们,我当然不会撒手不管……”玄若的笑渐渐褪去,换上了一副淡然冷静的神色:“所以……” 紫藤在风中摇曳,如果不是玄若提醒,光子倒真没注意到这里也种着两棵,紫色的花穗洒落到molinda暗紫的短发上,荡起一阵好看的光芒。转头看向雪衣红发的男人,光子再次陷入了困惑……这个人,跟自己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为什么从陌生跟敌对突然转变成当下这副样子? Chapter 0148 “彼岸花开!” 当玄若真火已经确定可以在对方身上绽出血花时,景洛果然露出了惊异的神态,不过很快,他又冷笑起来,继而一招火遁轰了过去。 “哦?和我一样是火系术师吗?”玄若没想到他会避开“血碎”的气流,同时也估料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对付自己,继而又以火术攻了回去。 火雨弹和火元圈的碰撞,阻挡了视线里的一切物质。 “水遁·涟漪!”一汪漩涡式的水波横面回旋,刚好阻挡住火流的回扑,同时也将大量的冷液射发过去。 玄若唇角扯笑,一招“三千溯水”再次与景洛的水遁术重叠。 大量的水火碰撞与交融,已经激起难以抑制的风暴,铺天盖地的气流没方向的乱蹿,让人的呼吸都变得困难,光子侧身挡住飓风,让molinda稍微好过了些。 “啊啦,环境被我们弄得面目全非了呢……”玄若真火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帮她们,不过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回去了!”景洛掰了掰拳头,发出咯咯的硬响,神情冷漠,眼布杀机。 “虽然是风扬最重视的人,不过差别真的好大呢,你们两个……”想想风扬那乐天的个性和风度,再看看面前冷郁邪恶的眼镜少年,玄若不禁感慨。 听了他的话景洛极度不爽,一面飞冲一面大喊道:“少拿我跟那家伙比!” “!” “雷遁·破晓之鸣!” 光子陷入一次又一次的震惊,几乎快要习惯景洛所带来的震撼了,这招雷遁术,比之前的那记还要高出十倍力量,爆发力,破坏力还有速极冲刺力,都是见所未见过的强大。 “棘手啊!居然是‘风雷系’的元能拥有者,不过跟我的‘沼陷千华’比起来又会如何呢!” 在两种属性无法相克时,就只有依靠力量来角逐了。双脚开始下沉,被雷劈裂的大地竟形成了泥泞湿浊的沼泽。 “好厉害……”观战者被两人惊世骇俗的力量震到了,男人使用力量和招式的技法果然不是女子可比拟的,至少在能量使用的程度上看,光子就自愧不如。 “这是泽遁系术法呢,呵呵,和我不太一样……” “什么?” “你是要这么说的吧……” 再次使玄若一怔的是景洛脚下忽然的变化——平坦如常的黑色土地。泥泞消失,可以隐隐看见吞并上来的石土……狼籍的大地,摧折的树木和混沌的空气,一下子都出奇的宁静下去,无声到有点可怕。 “景洛……?!”震惊久久弥漫在她的脸上,她看到前来搭救的男子几乎同样的表情,那个处变不惊的男人,竟然也会始料未及?! 景洛掸掸裤边不小心沾染的灰尘,轻松的皱眉:“可恶啊,都被弄脏了……还是快点解决的好……” “景洛居然能够使用‘风雷山泽’四种原生属性?这是不可能的啊!”人与生俱来的明明就只有一种?相对的另一种也是经过后天训练才能得到的啊!…… 玄若微微扯动唇角,眯眼道:“可以使用四种属性的元能……看来你也是个正宗的‘唐元纪’呢……” 与老成的玄若真火相比,光子还是处在一种极度震惊的状态:“唐元纪?那个家族不是已经灭尽了吗?!” “几乎是灭尽了没有错,不过应该还有寥寥无几的幸存者,曾经的那一个是在三年前遇到的,实力比起来……几乎和这小子差不多……” “你是说弥也队长?!”光子有听过,传言里十三禁卫军第十二队的队长弥也,就是出自唐元纪一族的,由于甚少见面,就在记忆中匆匆流过了。也听说过玄若真火跟弥也队长之间的战斗,今天他竟然说景洛的实力能够与弥也相当? “不会吧,怎么会有荒谬至此的事?”就算他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好了,就算他并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脆弱好了,说他力量堪比队长级别?光子还是无法置信。 “对战之前,我就感觉到了这小子身上散发出不一般的黑暗之力,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看他这么轻松的样子,一定还有所隐藏……”玄若不得不认真起来,很久没有把状态施放到这种程度了,兴奋,再次狠狠的刺激着他的神经:“太美妙了!简直比跟风扬那小子对战时还要令人高兴!呐~你叫什么名字?” “景洛,唐元纪·景洛!” “果然是?!”直到从他嘴里说出来,光子才彻底相信了这一身份。 死战在即,景洛却突然神色一变,于是不得不终止了乐趣:“你们真是好命,居然在这时候被救……不过不用急,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之后,再来收拾你们……” “想跑?没那么容易吧!”光子起身要追,一眨眼的工夫却无从寻觅了。 人们看到皇城发生的恐怖变化,都围在远处暗暗议论起来,由于景象太过可怕,已经造成了一定的恐慌。 “紫韵!你可算来了!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从容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即使害怕也要等紫韵来了弄弄清楚。 紫韵皱着眉头,然后将小鱼一把抱起来:“鱼,快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已经看了,除了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小鱼为难的说。 “怎么会这样呢?里面的人呢?有出来的吗?” “没有!” “那赶快四处搜索一下国府的人!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嗯!”说完大家四处分散去找。 然而此刻里面,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只是黑暗并没有褪去分毫…… “你在这里,我在这里……” 耳边不时出现同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的所在……玉灵碧张开绿盈的双眸,只看见一片雪色的空茫,眼前是,头顶是,就连脚下都是…… “这是哪?”玉灵碧轻轻问刚才那个声音。试着站了起来,走啊走,景象依然没有变化。 这时,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光之继承者,只有你能够关闭黑暗的门,打开光明的窗,现在你的世界处于一片黑暗,如果你不去拯救,就等着这个世界以外的世界也依次被毁灭吧!” “请告诉我!我要怎么做!”碧急切的寻找那个声音的源头,太过于迫切的找到拯救的答案。 声音却说:“这个答案,没有人会告诉你,只有你自己去寻找才行……” “可是现在情况危急!恐怕没有时间去想了啊!”碧茫然四顾,焦急的汗流浃背,满眼盈雨。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可以告诉你的是,现在光之心遭到遮蔽,光之结界也被封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解除枷锁和封印,那样,一切才会恢复正常……”然后,这个声音就再也没有出现,无论玉灵碧怎样呼喊。 “大家……”她只知道,发生了对大家都会有伤害的事情,要拯救,要如何拯救?患难与共,从三年前相识起,一个一个,进入自己崭新的生活,原本平静的生活…… 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们的生命就与自己紧紧相连,成为国主之后曾一度担心他们无法经过选拔会怎样,当奇陌总队长宣布这些人也是被选中的合格者时,向来的愉快心情已经升至了极点,她很珍惜这些情谊,珍惜那些笑容,就像当初珍惜沧岚大人跟叶子一样……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护我的人们?……”眼泪,静静的从两颊淌落,静静的闭上双眼,感受着胸前难以承受的压力:“我真没用,一天到晚只知道傻笑,只知道看见事物好的一面……才会不能发觉翎的变化,才会拯救不了静然的生命……原来一直以来的晴尊,是如此的愚蠢……我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国之王?有什么资格让大家对我俯首称臣?”碧心痛的无与伦比,她一直对于别人的死去而无能为力充满着内疚跟自责,无论这个人跟自己有着怎样的关系。可是,仁慈却往往带来了更大的伤害,想要两全其美是不可能的,相信敌人就是对自己一方的背叛,队长和圣鹿大哥明明说的很清楚,可自己还是三番五次的犯下同样的错误。这个错误,如此令人矛盾。 “想要让所有人都喜欢是不可能的!想要让所有人都和睦相处也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太天真了!世界没有你心里构想的那么美好!一切都是幻想!都是理想化的结论!人类就是一种平凡的生物,与生俱来拥有着自私跟贪婪,善良跟软弱!只不过你们被光之心承认的继承者是格外特别的一类!但这并不能表示所有的人都跟你们有着一样的思想!你在沧岚的束缚中度过了十年,自然对世间的人情冷暖知之甚少,倘若你再沉浸于无法成为现实的‘幻境’里,那么也只是说明,你和天地盟所有人的出现跟结合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错误!……”曾经也在一个同样的情况下,这个声音对自己说,不管他是谁,说的话却不得不去认同…… “天真吗?我并不后悔把每个人都想得美好……”重新张开眼睛,平日里舒展的娥眉刹那间蹙满英厉:“可这并不代表我会继续让大家受到伤害……”只想对那个声音说:“既然你说我是继承者,那么,实现一种人类不可能实现的理想,就是我的责任……” 第一道划破黑暗之光的是来自匕首的尖刃,慢慢的朝碧的胸前靠近,靠近…… “沙——”一道耀目的光辉从正要下刀的位置蹿出,继而擎升天顶,把那一层黑暗捅破,再来,眼睛就无法张开了,痛得人几乎跌坐下去…… 从容和紫韵小鱼拼命的寻找,渐渐听见人们的欢呼声,朝凝光看去,那个结界里的黑暗正渐渐褪去,如同被吸进异时空的浓烟。几分钟后,那方天空恢复明澈,结界也难以分辨…… “景洛?”碧眨着大眼睛,欣喜的抓着景洛的肩膀:“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景洛陷在难以自拔的惊恐里,额头上布满了汗水,看见玉灵碧明澈耀眼的目光之后,更是张皇失措的起身而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成功明明就近在眼前了啊!”所有的喜悦毁于一旦,就在自己来不及弄清楚真相的时候。 他拼命的奔跑,仿佛已经到了失败的尽头…… 谁给的生命?谁是自己的亲人?他不知道,从有了记忆的开始,就不知道,世间一切的人情冷暖。直到那一年,跟很“特别”的风扬分离之后,那个穿着黑色斗篷,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巴露在外面的男人出现在剪秋萝花丛的旁边,在孤独而带有悲苦之美的花朵一侧,向自己伸手。没有任何的话语,幼小的景洛便随之离去了。 从此,他便赋予自己一切,力量,身世,以及……黑暗。 人前的是一张永恒不变的面具,因为人后的自己永远不会站到前端来,就像他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活在阳光里一样…… 是命运的安排,让那仅有的一份“特别”再次闯入自己的视线,十多年来,那个人丝毫未变,无论在任何的困境,乃至于黑暗面前,都会笑着,如同阳光一般的活着。 “我不知道那种感觉,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并不是我适合的生存方式,我的方式,只存在于黑暗当中……”当开启紧闭的眼帘时,竟然站在了一小块栽有剪秋萝的花丛前,凝光城果然是幻境处处啊,阳光明媚的地方,怎么会有如此怨恨凄美的花朵? …… “刚才发生了很大的事呢,景洛……” 芙菱上前摇自己的胳膊,抬眼看,他们都在,表情是一如往昔的关怀和亲切。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看着自己额头上些微的冷汗,风扬的眉宇间聚满了担心,就如每一次自己受到伤害时他的神态一样。 轻笑,真是讽刺!居然一次又一次的被当成弱者,同情心会害死你们的,他暗暗的说,嘴角轻轻向上扯出不易被发觉的弧度。 “芙菱小心!”木茉突然出现用一连串花镖阻开了芙菱跟景洛。 风扬见之一愣:“木茉?” “景、景洛?!”化羽忍不住色变,只见少年纤细的手背上,开出了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印。 “这是?!”宁日潇看着那只浓黑到可怕的花印,竟联想到了那些?不、不会吧…… “木茉?怎么?……” 芙菱刚刚开口,景洛便冲身上来,神态凌厉失控,木茉预知到他的杀意,强推芙菱到风扬那边,自己则召唤出了“花天锤”。 “来得及吗?”景洛在她把花锤落下之前,拧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捏,木茉娇细的骨骼便生生断了下来。 众人失声惊呼:“木茉!” 木茉的断腕瞬间化为原形,竟是一条细细的花藤,花藤被折断,木茉才得以脱身。 “哦?把植物召唤到肢体上做防护么?”景洛不以为意,眼里的柔和平婉逐渐散去…… 那样的表情,让风扬觉得无比陌生。 “景洛?你这是做什么?” 打断他们的疑问,果然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你们真是好运啊,竟然能逃得过我布下的陷阱?” “陷阱?你说陷阱?” “呵……” 景洛笑他们的愚蠢,刚要说话,宁日潇抢先一步:“果然啊,是那幅画的问题吧……” “!” “你知道了?!” “宁日潇,你说什么画啊?”芙菱刚刚逃过一劫,但她貌似还没意识到景洛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大家还记得那幅从麒玉带回来的油画吗?” “你是说‘葵倾朝日’吗?” “没错……” “可那幅画出现什么问题了呀?”途倩儿还是蛮喜欢那幅葵花图的。 “那幅画被下了一种诅咒……” “?!” “宁日潇,我们是科技组织,不能信歪理邪说的……”千刺不合时宜的吐槽。 “我看接下来,还是请景洛大人自己说吧……”以悠用外人的口气冷淡的指出,景洛已不再是同伴了。 “没错,那幅葵倾朝日被我做了手脚,变成‘黑月蔽日’了……所以,光之心才会暗淡无光,才会对任何人的邪恶心思无知无觉……” 大家的脸色正在逐步的转变,其中,震惊的成分最多。 “想要知道的更多吗?反正我也累了,就通通告诉你们好了……知道木茉为什么会头痛欲裂、心疼不止吗?那也是因为,这幅带有‘诅咒’的画啊……每到夜晚,白天里明媚的向日葵就会变成一只周围只有漆黑背景的阴暗惨月,哈哈哈!你们到最后才发现这一点!真是愚蠢的可以啊!” “那么,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在场人当中,大概只有以悠保持着冷静跟清醒。 “想要进入凝光城博取你们的信任,就要先过光之心这一关啊……”慵懒的眼色恰到好处的牵动着嘴角,勾起一抹邪魅诱惑的冷笑:“可是这很麻烦呢,就算没有光之心,也有一个会读心的木茉啊!所以通常在这个时候,身为黑暗组织当中的一员,我就只能将这种光明破坏掉了……” “你究竟是怎么做的?那幅画还带来了什么阴暗效果?给我从实招来!”以悠不能容忍,对光之心下手的家伙。 “被附上‘蛇蛊’的东西,平日里会隐藏自己的形态,必要的时候才会依从主人的思想行事,就比如说……当我让它启动的时候,它就会自行破坏光之心造出的结界……而后……再形成新的……黑暗结界……” 连以悠这样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是恐惧吗?还是对不可思议的事根本就无法相信? “人心被乌月蒙蔽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异常的心思,这样行动起来就更方便……” “怪不得,玉金在接受光之心的考核时会全身而退,原来真的有鬼……”以悠的直觉一直都是正确的,那就是,她并不认为光子是凶手。 “好了,事情我都已经说清楚了,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景洛依然带着浅笑的口气问大家,只是,现在的目光和感觉通通变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以悠一字字问,带有极端谨慎与认真的口吻。 “听好了……我唐元纪景洛,就是你们最大的敌人……天魔教的……第一战神!” Chapter 0149 剪秋萝的美,并不源自它的外貌,而是那独特另类的生存环境……充满着阴暗孤独的怨恨之灵,即使到了一片阳光普照的地方,也依然是被墨染的黑暗。 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连同风一起,城内的一切静止了。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宁日潇才把目光落定到景洛的身上:“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只完成了计划中的一部分……” “那么,又为什么如此轻易的说出来了?” “啊哈?是你们让我坦白交代的啊!”景洛无辜的耸耸肩膀,摊着两手无奈的笑。 “给老子认真一点!”赤魇高声大吼,火焰几乎快从身体里迸发出来:“究竟你要做什么!” “我只能说,在计划还没有完成之前就告诉你们的原因是……即使你们知道了,对于我前进的道路也毫无阻碍,因为……你们所有的人加到一起,都不会是我的对手……”他的嘴里轻声吐出的字,每一个都如一把尖刃的刀、锋利的剑从心间划过。所有的人半垂着头,难道翎的事情要再度上演? “不要摆出一副心痛的样子……”景洛耷拉着眼皮:“我看了恶心……” 千刺的拳在徐徐的握紧当中……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这次来不仅是要毁灭你们的,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一次性的战胜是很无聊的,游戏嘛,就要慢慢的享受才行……哈哈哈!就像对付相夫光子那样!哈哈哈……” “你对光子究竟做了什么!”芙菱终于听明白了,渐渐意识到景洛对光子造成的伤害。 景洛看看这个天真到近乎无知的女孩,挑眉蔑笑:“我真的该好好谢谢你呢,不过是听我说了几句替光子不值和叫屈的话,你竟然就跑去怀疑他们?你用自己对光子的同情跟理解伤害了这么多爱你关心你的人,跟我比起来,真是‘伟大’许多呢!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芙菱的刘海挡住脸颊,看不见她的样子,只是声音在不停的发抖。 “真是可怜呢,给你回放了几段相夫光子被她的父母虐待的场景而已,你就跑回家去大发脾气?搅得人心不得安宁,搞得个个可能是凶手……哈哈哈!其实最该相信的就是你们彼此之间了不是吗?我原以为你们不会为了任何事猜疑对方呢!但现在看来是我太‘高估’你们了啊!什么被圣物神明选中的合格者?不过都是些凡人而已!哈哈哈!不但是你……还有你们啊!”他开始嘲笑每一个眼前的人,几乎要发出所有的疯狂:“我终于看到你们自相残杀的前兆了!哈哈哈!那就是彼此的信任产生了裂痕的现状!” “不可原谅!” 千刺的移动速度倒是超出了景洛的预料,所以很容易就被打了一拳。鲜血从嘴边流出,景洛带着陌生的笑,慢条斯理的将它拭去:“打我也没用,事已至此,你等还是认命吧!” 没人拦着,赤魇绝对会当场把景洛当人偶撕了,幸而千刺比他冷静,懂得阻拦。 “千刺?” “景洛……”虽然阻挡了失去理智的赤魇,可千刺还是忍不住揍飞他的冲动,最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狠狠的往上提,咬牙道:“告诉我,光子现在在哪?” “嘿……”景洛轻笑,一口血吐在千刺的眼角边。 “你这个混蛋!”赤魇冲上来直接一拳把景洛从千刺的拎提中打出去。 衣襟被扯开,右边的胸膛上隐隐浮现出一块黑色的印记。 “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下!”以悠只好走到二人中间将他们分开:“我还有话要问!” “……” “既然你要用黑暗结界毁灭我们,那么光之结界为何又恢复正常了?” 提到这个景洛也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亦觉得屈辱:“是你们的晴尊……” “?!” “她当时明明在黑暗里倒下的,可就在我要了结她的时候,黑暗结界突然开始消退,而后……所以我才说,你们好命啊……” “不可原谅!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居然还想伤害碧姐?我要宰了你!一定要宰了你!”千刺跟赤魇的气场绝对比他们的吼声还要大,苍棱一诺就快压制不住了。 “果然啊,难怪你会对如何转版都搞不清楚?”宁日潇此次被动的得到了答案。 然而她的智慧已经在他人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哦?你是早就发现什么了对吗?” “你是花国国学社的社长,这个身份我从没有怀疑过,可是当我要你帮忙办理《彼岸千年》在光之国的二次出版时,你竟然写出‘转版也需要支付金额’?虽然都是出版社,但是光之国和花之国的规矩却有很大差异,花之国的规定是无论出版几次都要作者或代理人支付费用,但是在光之国,只有首发的书籍才需要当事人一方出钱。你身为一国之社的首领,怎么会不知道光之国与花之国在此方面的差别?那时候,我的确产生了一丝怀疑……不过,竟没想到你会是天魔教的第一战神……” “到底是天地盟里最聪明的军师啊,净在这种微小的地方发现破绽……” “纯粹是偶然,要不是我跟白颜谈及转版方面的事,也不会察觉……况且,这可是你自己露出的马脚啊……” “我杀了你!” 千刺还是挣脱助贤的束缚冲到了前面,却未曾想景洛早就准备了一手“雳血”对付他,赤魇一见登时怔住了,三年前在青城城主府镇守时出现的战甲少年就是用这招打伤自己的,方式极其狠毒,把注满雷电的手掌像刀子一样插到人的身体里,拔出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因伤及动脉而丧命。 “千刺小心!” “?!” “?!” 景洛和千刺的同时震惊是因为——风扬!在千刺意识到危险之前,已经一手捉住了景洛就要插入千刺腹中的手刃。 “风扬?!” “大哥?” “呐……”始终沉默着的风扬依旧平静,长长的头发刻意遮住了眼睛的目光:“告诉我,景洛,一切都只是游戏……” 找了好久,连一个国府的人都没瞧见,护光城严守当中,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最后几人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实在无处可去,大家都到环保局落脚…… 收拾完卫生,从容无聊的靠在椅子上小憩,香玉姐他们出去玩了,这里最后只剩下她和紫韵、霓裳还有夜千雪。 霓裳虽然很文静,可也很懂得逗人开心,看着夜千雪笑得嘻嘻哈哈,八成已经被霓裳开导的如饮醍醐了。 “我去卫生间!你们聊!”夜千雪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从容坐在椅子上半天也没把紫韵等回来,他说去买冰激凌,也许附近都没有卖的吧。这么坐着实在很尴尬,霓裳不说话,她也不言谈,不行,既然决定留下,就要有所突破——起码得把人际关系调整好吧~ “寒苇!你穿的是什么牌子的衣服啊?”从容指着她穿的裙子惊叫。 “这个啊,是我自己做的。”她微笑着说。 “哦!是吗!那真是厉害!做得也很漂亮啊!”从容也不知道对着一件没什么感觉的短裙在兴奋什么,不过友好,为了友好嘛!偶尔撒一次善意的小慌也是可以得到神地原谅地~ 霓裳大概从开始就不太想理人,看她些微不理不睬的神色就知道了,可是一听到赞美,就立刻扬起了眉:“哼哼哼~是吗?看来我很成功啊!”得意完便无后话了。 真尴尬啊,紫韵怎么还不回来!从容正抱怨呢,紫韵笑盈盈的捧着一大堆冰激凌走进来。 “我的天!你这是开冰激凌宴啊!”又一声惊叫。 紫韵笑着把冰激凌分给她和霓裳,又问夜千雪去哪了,霓裳笑着回答,从容看霓裳对紫韵比对她热情多了,于是想要进入他们即将展开的话题,是谁说的?友情和爱情都是靠主动争取来的! “紫韵!你看霓裳自己做的衣服,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不错呢!”紫韵也笑着赞美。 被这么漂亮的男生夸赞,霓裳顿时两颊绯红,不好意思的说:“哪有哪有,你太过奖了!” “诶!你回来了啊紫韵!”夜千雪刚刚认识紫韵,所以表现得也很友善。 “嗯,这个给你!”他笑着分给夜千雪一只深紫色的冰激凌,上面有蔷薇状的巧克力纹络,那是最新推出的“玫瑰口味系列”。 夜千雪对着冰激凌突然就发起了呆。直到霓裳大声叫他,他才回神。 “怎么了?” “没什么……” 霓裳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想念光子了,因为每次送光子花他都是送玫瑰,不是娇艳的红色就是妖异的紫色,于是笑着迎过去,嘴角一直努力的向上扯:“夜千雪,快吃吧!要不然就化了……” “嗯,嗯……” 一切都是游戏?没想到风扬很了解嘛!景洛笑得五味俱全:“是游戏没错啊!还是你了解我!” “好……既然是游戏,那么也该结束了……”风扬转身,不知将要去哪里。 “给我站住!”景洛意外的叫住他,眼神麻木而冷淡:“什么意思?” “……”拂动的长发里透出一丝哀伤的味道,风扬就这么半埋着头,久久的一言不发。感觉不到他任何起伏的情绪…… “哥?”唯有化羽,最能深切的感受到哥哥内心深处煎熬的痛楚。 “景洛,我会结束这一切,包括这个并不有趣的游戏……” “少来了!”景洛自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妹妹化羽,就只有自己最了解了:“你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这就是现实,任凭你力量再强也改变不了的现实!” “……” “我还要告诉你,我对你们的伤害还不止如此呢!” “那你跟光子又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拿她开刀?”为了风扬大哥,千刺只好压下许久都未再爆发的杀气。 “你说对了,要对付你们,我当然要先找一个人开刀了,她既自称是你们的‘刀刃’,就第一个遭殃好了……本来呢,我是想在她死了之后,也送你们去跟她团聚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一切都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可看样子,景洛却像在表达被揭穿的强烈不满。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风扬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大家都听到了。 景洛则是一派轻松自得的样子:“我就是要让你们痛苦,看着自己最亲爱的人一个个死在眼前而无能为力,到最后存活的那一个,该是怎样的心情呢……”他的眼睛看向风扬:“那可就是我的玩具了……” “玩具?”大家总算明白,拥有这般力量的景洛为什么不直接下杀手而是步步为营的策划了……战斗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他的乐趣是看着相亲相爱的人们之间分裂变质、痛苦相生,在他眼里,万人不过皆是玩具!供自己娱乐消遣的器物! “天魔教的第一战神,变身成为花之国的国府成员……真是讽刺!”以悠对这样的事情向来抱嗤之以鼻之态。 “还不止这样呢……你为了得到我的信任,不,应该说是打消我可能会存在的疑虑,居然利用了《彼岸千年》?”宁日潇对秋暮灵的同情和怜惜再次涌出,每当想起那个愁苦可怜的女子,她紫色的眼泪就几乎从眶里溢出:“残烛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人们对她的努力点头认同,哪怕不喜欢她的作品,也不要羞辱,不要讽刺,更不能欺骗!而你……居然为了这样的目的告诉我和她,你有多喜欢这部作品?你利用了我,利用了秋暮灵以生命造就的《彼岸千年》!” “不……”只有在这时,他的目光才是一如当初的平和:“只有这一点是真实的……虽然我利用了你,利用了残烛的作品,可它仍然是一部空前绝后的旷世奇著,唯有此点,我并不否认。” 这时候的他是真正的景洛?还是刚才的那一个?……所有的人混乱了,他们分不清楚完全两种感觉的家伙究竟哪一个才是这个世界里的? 就连玉灵碧也不相信,一脸纯真的望着大家,望着景洛,反应几乎跟风扬一样。 “是真的……”玄若真火带着光子和molinda出现了!身后还捆着圣母和玉金。 大家见状又是一怔:“光子?!” “呃……”光子从玄若背上将molinda扶下来,放平在地上:“化羽,过来帮忙看看!” “嗯!”化羽二话不说伸手给使者检查。 “怎么样?” 化羽满脸的震惊:“全身的经络受损,而且十分严重,已经伤及心脏了!” “什么?!”连光子都没想到这么严重。 “使者大人怎么了?为什么会伤的这么重?”玉灵碧也赶过来瞧。 光子恨恨道:“是这个家伙……施诡计害她变成这样的……!” “哼哼……看来‘元裂结界’带来的效果很严重呢……” 景洛一语未完,光子便一拳打来,这次景洛看穿了她的动机,一个侧身轻松躲了过去。 “混蛋!”光子怒目而视,痛骂。 “光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玉灵碧激动的满眼泪水。 让大姐这么担心,光子很惭愧,不过:“唐元纪景洛!我是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识相的话就赶快跪地求饶!要不然……我会杀了你!”光子用她的愤怒向景洛保证,不会放过伤害molinda使者的人。 “景洛……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可惜……你是我们的敌人了……”无奈,宁日潇只好宣布。 “切!”景洛又摆出一副呕吐的表情,俊美的容颜此刻无论怎么看,都跟魔鬼无异:“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这件事早从相夫光子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啊呀呀,说起来,我还真是做了对光子少主不好的事呢……” “他对光子做了什么?非礼吗?”也俊只能想到这点,要不是闭嘴闭得快,大家绝对会在干掉景洛之前先把他ko了。 “我呢,先是把假死的圣母跟玉金带走,矛头自然而然指向了相夫光子,而后呢,我又派部下对她施术,使她产生幻觉,幻觉的内容就是……你们大家对她的指责跟疏远!” 残忍的笑容,让众人深切的感受到,光子当时的心情。 “啊呀!还有呢!没记错的话我好像还做了一件事呢……” “混蛋!你到底还干了些什么!”千刺的手按住右腰的短柄,气得浑身乱颤。 “我在她几近崩溃的时候……选择,逼她自尽啊……” 玉灵碧浑身一颤,澄莹的眸子里写满了惊骇。 Chapter 0150 “谁叫她不自量力说自己是‘刀刃’呢……” “你和光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善良的晴尊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水晶一样剔透的少年会是残害无辜的人。 “我和她没有过节,不过想要对付你们……就只有先把这‘刀刃’折断啦!”景洛摊手,解释的明明白白,明白到让每个人都有冲上去揍他的冲动…… 剪秋萝迎着风轻轻摆头,在凝光这片广袤的花海里,仍属于孤独的生存者。 “那么,你也打伤光子了是吗?”风扬终于抬眼,正视景洛,那样的眼神复杂极了,伤痛,悔恨,挣扎……当他注意到光子一臂是血的时候,心头的肉便被狠狠的剜了下去,不仅因为光子,也因为……伤害她的人,竟然是自己最最重视的兄弟! “是啊……”摘掉为他的气质增添了无数儒雅与斯文的细边眼镜,景洛凛起了目光,口吻坚决的说:“废话就到这里,你们……动手吧!我要把你们一次解决!” “大哥!我原本顾念他是你的兄弟不想下手!但他既然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我就不会放过他了!”千刺握着拳,一手装上铁护腕,一手甩出米子钢鞭。 “老子要揍飞他!”赤魇挥挥发光冒火的铁拳,劈天裂地的招式即将使出。 助贤和苍棱不发一言,一个手握熠熠生辉的光剑,一个扯过细丝连接的傀儡木偶,眼神肃厉,尖锐若刀。 “哟诶~没办法了呢!我也会出手的哟~?”也俊一甩刘海道。 “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呢!你们这些只会把时间浪费在友情之爱上的废物们!今天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彻底的失败!”景洛疯狂的口出蔑言,他要激怒所有人,然后凭借自己的力量将他们击败!他不需要感情,所以这些整天纠结在情感中的人一定会成为自己的手下亡魂! “来吧!——风遁·浪转大若天!”景洛发出的是风系巨能气波,能把一片须根深植的树林连根拔起,可想而知其可怕的威力。 空间里登时出现偌大的漩涡气洞,好像要吸光世间的一切。大家还来不及惊叹景洛拥有的过人实力时,便让狂乱的卷风吹飞,由于气流的冲击过于强烈,连同花丛,树林乃至于周遭的美化建筑全部被掀翻甚至是断裂,光子一手拽住宁日潇的袖子,一手死死的抱着就快被吹断的花蔓柱,海蓁子、木茉还有倩儿几个女孩躲在迷你小木屋的下面,忽而狂风掠过,将顶盖掀飞,为了不被大风刮走,其余人只好坐在地上相互紧抱,那种情形,真的跟遇到高级数的飓风一样。圣母和玉金不晓得被吹到哪里去了,一诺的卡卡被乱风吹进池塘里,为了救它一诺扑身下去,就再没上来。此时,能站在这里抵御狂风吹袭的也就是助贤、千刺、也俊还有赤魇了,苍棱勉强不至于倒下去,只有风扬在用同样巨大的气波与景洛对抗,是力量和元能的大比拼! 对峙持续了很久,那段期间众人只能紧紧闭着睁不开的两眼,期待灾难快些停止。风扬对着景洛巨能风遁发出的“雷螺旋盘”,一边抵挡“浪转大若天”的吹击,一边消减其风元能的纯度,少顷,飓风果然有所减缓…… 看着他额上滴落的汗珠,千刺担忧的叫起:“大哥!” “没关系的!风扬自身拥有强大的元能储备!应该可以和景洛抗衡!” 苍棱的话刚一说完,景洛就奸笑着往气波里注入了其他几种属性的元能,外加黑暗气波,助贤等人怔了一下随即上前出手相助,把身体里的力量全数发出抵制景洛元能的侵袭。 见这么多人一起反抗,景洛迅速捏出暗系手诀,黑暗之力一出,脸上便开出了半边的曼陀罗,胸膛上原本的黑点逐渐扩大,直到形成一朵妖邪的魔花。那些印记一出,景洛如有神助,力量顷刻间突升十倍,两手稍微一用力,便把大家狠狠的击退了一步。重新站稳,风扬等人继续抗衡。 光子把宁日潇带到小木屋那边,回身便要出手放元,谁知道拿白菊的手狠狠疼了一下,让她下意识的弓起了腰,玄若从后面拍拍她的肩膀,点了下头,抬手一挥,火系元能融入到天地将领们的力量汇聚中。 看御政宫的人也出来同仇敌忾了,景洛的面目越发凶狠,助贤往元能里注入了光的力量,不但使景洛的攻击更加吃力,更是造成了光之结界的适应冲突,就在双方的局面僵持不下时,天顶突地射下一柱金光,宛似天神的利剑,将两边的力量汇聚顷刻间斩断。力量注入的太过投入,导致突然的停止让所有人适应不过来,砰的几声纷纷飞坠向后。风止雷停,看来是完结了。 都有些微的损伤呢,风扬看着众兄弟以及景洛,重新站了起来:“你们退下,接下来,是我跟他之间的战斗了!” “哼!”风扬的严峻之色对上了景洛轻蔑的冷笑,“过于自信的家伙,我就让你尝尝难以接受的失败痛苦好了!” “话别说的太早,别忘了,这里不是天魔教的地方……” 虽然没有十足的敌意,但眼神中的冰冷便已经注定,风扬要和自己正式决裂了!……为何,除了疯狂的快感之余……会有一点点难过的感觉呢……“呵,那你也别忘了,我可是天魔教的战斗之神,no.1哦!”景洛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竭力隐藏那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心绪。 没有任何技巧上的过招,他们在战斗的初始便一直依靠元能的强弱来决胜,仿佛要用尽身上所有的力量。掌锋紧紧相对着,谁也不肯先挪动一分,好像懈怠了一点就等于先将这份“情谊”撒手放弃一样。 “你总是站在最前面,在大家汇聚的目光中,被信赖,被尊敬,每一个人也都会得到你的关爱和呵护,可我呢……从始至终就是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人称赞,没有人包围……更不会有人像他们对你一样为我付出……”景洛忽然觉得浑身的力量用完了,脚步逐渐向后退。 风扬注意到他眼里转瞬即逝的情感,突然间放慢了攻进的行程,他狠狠的伤害了每一个人!可终究,还是那个景洛啊……那个捧着书包,神色平淡的拾起被踩在地上的书的文弱男孩……“景洛,你……究竟怎么了啊?” 当风扬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哥,你醒了?”妹妹担心的问,从他倒下去的时候,她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有任何闪失。 “没事,这里是?……”记得明明在外面的。 “你昏倒了,这里是龙扬宫啊。”碧告诉他。 “哦?是吗?哈哈哈!”他傻笑起来,一脸没事的样子。 “大哥,我们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那个景洛……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一个了,所以……”千刺的痛未必就比风扬少,他自小跟风扬一块长大,所知所想几乎全部受到风扬的影响,大哥信任的,就是自己信任的,大哥最重要的朋友,自然而然也就成为自己最珍视的伙伴,所以,当他看到因为犹豫而露出破绽的风扬被景洛无情的攻击后,深深的为人心难测感到悲痛。 “那……他呢?”风扬不知道那之后的事,只是仍关心着景洛的处境。 “跑掉了……虽然他做了不好的事,可我觉得有必要……把他对我们说的话告诉大哥……”善解人意的妹妹说道。 风扬目光一动,近乎死水的平静里重新现出一丝生气:“他说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追随天魔教这样的组织?”这是大家唯一想要知道的。 “因为天魔大人‘需——要’我!”景洛加重了“需要”的读音,长久以来,只有在天魔教,只有在天魔大人的面前,自己的存在才有价值,才会被重视。 “我们也都很需要你啊!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外人……在我们心里,你跟风扬还有光子的地位是一样重要的呀!” 碧努力的解释并没有换来景洛的丝毫感动:“抱歉,我已经不需要你们的‘需要’了,因为即使我现在得到了,那也只是你们的施舍,那样的话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不是风扬的弟弟吗?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吗?我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玉灵碧咬着嘴唇,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为什么要重复翎的悲剧?到底何时才能停止这种令人悲痛的真实? “真是天真啊,晴尊,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当一个人在痛苦和仇恨当中沉浸久了,原本善良的心思也会变质,这就是‘人’啊……” “有任何的痛苦和悲伤,你都可以跟我们说出来啊!当初相遇的时候,建立天地盟的时候,还记得圣鹿大哥所说的话吗?……”碧轻轻的啜泣,眼里跃动着期许的光辉:“有任何排解不开的烦闷时,都可以和自己的家人倾诉,撒娇也好,哭闹也好,因为是家人,所以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正因为是家人……所以大家有任何的痛苦都可以相互吐露,然后共同面对,找出解决的办法……一家人,我知道你一定还记得的……” “所以我说你天真啊……”景洛完全没去体会碧话语里充溢的情感,无情的神态让人心寒:“首先,有些痛苦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今天和宿敌大吵一架,明天被平时看不顺眼的人陷害了……此类种种,你认为,世间的痛苦是由这种程度的东西组成的吗?……所以……”景洛的怨恨洪如江涛,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我才说你天真!愚蠢!真是让人生气的家伙!” “碧姐退后!”光子和木茉距离最近,所以第一个挡上来,准备迎击。 “呵!以为我要动身打她吗?抱歉啊……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呢……” “等等!” “?” “你说我们不理解你的痛苦,就因为这样,也不至于让你对我们大家动手吧……是天魔?他让你来完成任务的吧!”宁日潇间接的提醒他,要做事也要把目的交代清楚,起码这是来客应具的礼节。 “最后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好了……”景洛转过身,背对所有的人:“我是在六岁时被天魔大人选中的战神继承者,而那个让我和他相遇的机会……也是风扬给的。” “!” “明白了吗?也就是说……你们今天要面临的困境,就是你们所信赖依靠的大将造就出来的……” 黑雾一闪,转瞬消散,就这样,唐元纪景洛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可怕又诡异的方式原地遁形消失。助贤令人即刻将城内各处景象投射到双面大屏幕上,找寻景洛。 这时候一诺带着卡卡从水里爬出来,卡卡最了解边缘级的术法,可这种现象连它都糊涂了:“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任凭他的黑暗元能再强,也不会突破光之结界的防护!” “可是刚才,他在与我们对战时,也使用了大规模的黑暗力量啊……” “所以事情真的很奇怪!嗯!”卡卡扑扑水淋淋的大翅膀,然后飞落在千刺的刺猬头上:“加上有零界宫‘零界总点’的存在,发生这种异象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可这就是事实啊!事实!喂!卡卡!你不会是不懂装懂在逗我们玩吧!”千刺被弄一头水,有点不爽呢。 “嗟!”卡卡使劲用爪子在他头上抓,千刺只好求饶:“疼疼疼!拜托不要再抓了!” “卡卡,你应该知道一些天魔教的事情吧……”宁日潇的提问正好也是大家心里困惑的地方。 “嗯!有所了解!” “那,第一战神是怎样的人?有什么详细资料吗?” “这个嘛……”卡卡想了想说:“其实天魔教的三个战神都很神秘,他们不常常出来作战,只是在天魔教的地位崇高,像‘冰影七武士’的资料就很好掌握,至于景洛是第一战神这件事……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的……” “是吗……”果然。天地盟的情报搜集力量也是很庞大的,从没听说过第一战神的任何事情,难怪连见多识广的卡卡也不知道了。 “不过……”卡卡又说:“我倒是有听过,这个战神是天魔教里‘常胜战绩’的唯一纪录保持者……” 又是沉默,风扬比大家想象中冷静许多,或许是不愿意表露内心的悲伤吧。这时候海蓁子跑过来焦急的说飘钺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不是转移到海芋宫了吗?” “我是叫软素看着她啊!可是刚才回去发现软素也被人打昏了,找来寻导器看录影,于是看到了……”犹豫的看了风扬一眼,还是决定说:“看到景洛突然出现,把飘钺强行拉入一个黑色的洞里,风洞一消失,他们人就不见了……” “那么其他地方呢?找过了吗?” “都看过了,没有……”海蓁子失落的摇头,汪蓝的眼眸被一层薄雾遮盖住。 “海蓁子……”木茉拉了拉她的衣袖,轻轻的点头。 “我知道,我会去处理的……”说着快速的走了出去,不在大家面前流露痛苦的,何止风扬一个? 光子自嘲不已,大家尽力掩饰痛苦和悲伤,自己所遭遇的荒唐跟丑事却□□裸的呈现在每一个生灵的面前,着实可笑至极。 “海蓁子去哪啊?” “笨蛋!当然是去修整被景洛那个混蛋搞坏的环境啊!”也俊不拦着她,她一定会把景洛的祖宗们好好问候一下。 没过多久,第一战神连战袍都没换,直接找到天魔素日里休憩的地方,一座简单的黑壁大屋,样子几乎跟开会的场所差不多。 “人带回来了,告诉洛紫,把人看好了,我可没义务帮他抓小鸟……”景洛冷冷的告诉他的上司。 “洛紫啊……估计还在那边吧,而且……会很糟糕哦……”隐藏在阴暗处的男人发出模糊但粗犷的声音。 “哼……”景洛暗暗生笑,什么都逃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包括现在自己的思想跟意识:“还有这个……”封元符,从他的袖间抽出,轻轻一抖,展开了符上诡异的图画:“顺手带回来了,‘饿鬼道’的钥匙之一……” 天魔对着只有十七岁的少年看了一会,突然仰着头哈哈大笑,不愧是自己最得力的左右手,往往能带回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Chapter 0151 就这样回来了吗?光子觉得像是在做梦,回到这个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有些陌生了呢…… 芙菱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犹豫了半天才说:“光子,这个是给你的……”把一只纸盒放在她面前,然后“嗖”的一下溜走了。 光子还纳闷呢,打开盒子一看顿时惊呆了! 盒中安稳的放着一顶笼绕着璀璨光环的太阳型王冠,七百七十七颗著名钻石和九十九颗罕见蓝宝石簇拥在纯金的冠体上,顶部那颗举世独有的红天鹅绒色尖晶石,象征永恒的高贵。这是姐姐十岁的时候,在国际舞蹈大赛上得到的冠军奖品,作为自己六岁那年的生日礼物,转送到了光子的手中,这也是……天娇留给光子唯一的遗物。 又忆起那一段悲伤的过往,不过想想今天光之国的样貌,光子的眼泪里就饱含了深深的欣慰。 “她怎么哭了啊?”洛紫头上绑着布巾,身上穿着麻布衣裳,整个一菜市场的卖菜大姨。 “你这是干什么?” “嘘嘘嘘!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在这里!我不想引人注目!”洛紫警惕的说,生怕大伙把对斩元的气出到自己身上。 芙菱无奈的看着躲躲藏藏的他:“你这样更引人注意好不好……” “对了!洛紫星涵!”光子突然从感怀中醒来,惊叫出他的名字。 “妈呀!偏在这时候提我!”洛紫转身要跑,不妨撞到玉灵碧的身上,顿时吓傻了:“……” “诶?洛紫,你怎么穿的这么另类?是要去拍戏吗?”碧不解的问。 “我……啊……我……”屋子里的目光果然都聚了过来,星涵感到阵阵阴风直逼,不自觉一边傻笑一边往后退。 刚要逃走,光子大人一声喝止把人吓停了:“给我站住!” 洛紫不敢再走一步,就是感觉那可怕的女人正在靠近,靠近:“别打我的头啊,呜……” 洛紫冥想的都快哭出来了,谁知光子一手搭住他的肩:“谢了!终于肯还给我了!” “不客气,是我应该做的……”洛紫顺应着回答,反应过来后才大松一口气。 芙菱终于看见光子欣慰的浅笑了,也很开心,和洛紫的条件交换总算赚到了! “对了!夜千雪呢?” 趁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貌似恢复“正常”了的相夫光子身上时,洛紫星涵一溜烟蹿了出去,还好跑得快,要不然非遭受他们的严刑拷打不可! ……自己都回来了,难道夜千雪不知道?“探樱,夜千雪呢?” “他没有进来呀,我去外面找过他一次,可他说他还不想进来。”探樱见少主回来了,高兴的笑不拢嘴。 光子起身,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往外走,大家原本期待她会说点什么,谁知道竟是一言不发。 忍不住,芙菱问了一句:“你去哪?” 光子稍微停了一下,又继续加快脚步:“找夜千雪!” “看来她真的恋爱了啊,啊哈哈……”也俊没心没肺的大笑,随着送药的琉璃子跟了出去。 “也俊少主我去烟箩宫送药,您去哪呀?”琉璃子纳闷的问。 “同路!”公子打了个响指,快乐又悠闲的笑着。 “他是去看使者大人的伤势情况吧……”化羽单纯的说,也正想去看一看呢。 “不,是因为新芽在那。”千刺揭发。 芙菱反应过来,不禁头挂冷汗:“我看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到了环保局,一眼就看到了正给香玉还有夜千雪剥橙子的霓裳,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其乐融融,好像一个温馨的家庭,这样的场面多少触动了光子那根敏感的神经,对着夜千雪没有笑脸的质问:“我不是叫你进城等我的吗?” 夜千雪一看是她来了,拿橙子的手顿时哆嗦一下,橙瓤滚到地上,霓裳轻轻的哎呀一句,蹲下去捡。香玉见儿子被吓成这样十分不高兴,抬腿就往外面走。 夜千雪见母亲跟女友都一脸不爽,只好先哄眼前的这个:“对不起,我原本是在城里的,可是妈妈说找我有事,我就出来了,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夜千雪并没告诉她,是霓裳阻止自己进城的。 果儿跑进来,一张嘴就礼貌的喊着:“相夫大人!” “是你?”光子习惯性的招呼。 “大人我有一个请求!可不可以让我进凝光城一趟啊?” 门口停留的香玉一听立刻回来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凝光城也是你能进去的?!”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别的图谋!就是进去……看一样东西!” “那你要看什么呢?”霓裳溜着眼珠问。 “我……我……” “赶快去工作!看看从容比你勤快多了!哪像你一天到晚只知道胡闹!再这样下去就回家吧!” “相夫少主……”果儿乞求的望着她,像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 “你就带她进去吧,反正你的同伴都在里面,不会有事的,果儿只是个姑娘家呀!”好心的夜千雪也跟着劝。 光子点点头,突然想起自己要先去质检府,而零启器又不在身上:“霓裳?零启器呢?” “哦,这个啊,给你……”霓裳这才把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光子去接时,她的手提前一松,魔方重重摔到地上,她不好意思的“呀”了一声,然后笑道:“不好意思!没有摔坏吧!” “没事。”光子赶忙给了果儿,自己也着急往质检府赶。 夜千雪追出去,没有看到母亲愤然的目光。 看完至尊圣殿里的那片金色天空,果儿欣慰的自语:“还好,还好……”手中握着的零启器,是相夫少主对于自己的信任和无疑,果儿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我这就去质检府,好好的谢谢相夫大人!” 金钗宫这一边,化羽给玉金的头部疗伤,尽最大的努力不让她因为掉耳朵而丢命,弱水坐在玉金床边痛哭流涕…… 不远处,众人已整装待发,直朝箐栾队长所在的皇家园林而去,因为从圣母回来,她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凝光城,此刻正忍受着痛苦至极的窒息感。 “所以说……你是为了铲除这些孩子,才跟天魔教的第一战神联合的了?”早在大家赶到以前,箐栾队长已先行兴师问罪了。 圣母点了点一直没敢抬起来的脑袋,小心的解释说:“其实我也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逼的,那一晚,就在相夫光子走了之后……” —— 与印象当中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洛禹?唐元纪洛禹居然还活着?!当她意识到阴森的寒冷逐渐把自己的身体包围时,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洛禹,无论是年纪还是气势。 带着极大的惊慌,圣母朝着来人询问:“你……你是?”自己的宫围守卫森严,他如何不声不响的进来?真是越想越觉得惊悚! 这时景洛把脸转向了自己,正视的注目下,眼前少年满脸邪光,异眸冷笑,随后,一颗黑点出现在脸颊,并逐渐绽成一朵幽然的曼陀罗。 “他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做,就杀了我和我的女儿……我因为害怕,不得不成为他的傀儡啊!箐栾队长你要救我啊!天地盟的那些孩子会杀了我的!你一定要救我!”说着跪在地上砰砰的磕头。 “你先回护光城,这边的事我会处理……”箐栾面容严肃的说道。 圣母连滚带爬的起来,喜极而泣:“谢队长大人!谢队长大人!” …… “所以说,圣母现在回护光城了?难道队长就不怕她逃掉吗?”倩儿站过来问。 “她既认为我会给她撑腰,就不会逃,况且护光城有我们的人在看守,也不是那么容易就逃得出来的,别忘了,那里现在可是‘出入禁区’啊……” “那好,如果队长大人的处置是合理的,我们都愿意听从——这是晴尊大人的旨意!”以悠说毕告退,其余人也依次离开。 果儿这几天天天早出晚归的,也没来上班,说好了要一起在环保局奋斗的嘛!从容问,果儿也没说,只是像昨天那样沏了杯茶给从容,还告诉她明天开始会天天给她沏。果然到了第二天,飘着白色花瓣的清茶便按时的送到从容工作的地方,一天三顿的这么“伺候”她的胃。 晚上回到家,听完了爱弥的课程之后,从容按照紫韵和玄若之前教授的办法,继续练习元能的初级训练。因为年纪不小了,所以刚刚开通的经络好像不大听使唤,努力了三天,完全没有起色,别说是元能了,就是一点异常的东西都没让她看着,以至于突然绝望的问紫韵:我是不是天生经络畸形、造不出元能量啊?紫韵无奈的笑,然后告诉她不要急,能把经络开通就表示有机会…… 先是要产生能量,然后懂得施放,再后修炼属性,再再后剥离,再再再后就是针对个体属性的修炼了……天啊,要成为一个厉害的术师,看来不花个三年五载是不可能的了,尤其像自己这么愚笨的人…… 几乎在同样的时间里,晴尊独自坐在圣殿前的台阶上沉思,脑海里一直是从前的那个景洛,还有昨天的那个…… “在想景洛吗?”然走过来,把一件衣服披到坐在风口里的晴尊肩上。 “嗯……我在想,景洛那孩子一定吃了很多苦,要不然,不会这么委屈的……” 然一听,笑了:“大人认为他是在委屈?” “嗯,就像一个生父母的气离家出走的小孩,先是大闹一场,然后跑得无影无踪……可是无论过了多久,还是会想要回家,想要回到大家的身边……景洛,一定会回来的……”碧的轻轻低喃在微风中鸣响,仿佛一曲优美动人的睡歌。 “大人,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交给风扬自己处理吧……毕竟,那是他心里最大的痛啊……雪国的使者因此而受伤,您决定怎么做?” 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比起来,碧更担心的是女孩的安全问题:“我替她检查过了,全身的经络受损,恐怕一辈子也制造不出元能了,听说她也是术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很惭愧……” “这不是大人的错,不过,毕竟是在我们这里出的事,还是要承担的……”然已经在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了。 “嗯,不论雪国提出怎样的赔偿要求,我想,我都不会拒绝的……” 距离笼烟湖最近的宫阙就是这座充满了田园风格的农庄了,它叫做“烟箩宫”,以花为烟,以草为箩交织而成的纯天然野生地带。这座宫园构造简单,外围一带花篱做墙,内中三座一大二小的木房,房屋完全由红檀跟橡木所造,门匾上随意木刻着此宫的名,简单却充满了质朴的味道。唯一能使它繁荣的是这近乎万千的花草,以木槿和雏菊作为主栽花卉,这里有鸢尾,山梅,杜鹃,芍药等五彩斑斓的植物,拂晓刚至,这儿得到晨曦的第一缕照耀,无论怎么看,此刻的花草都像是插进了仙山云雾当中那样,如珠似翠,娇丽诱人,洋溢着梦幻而美妙的色彩。 之前海蓁子还在担心使者的心绪和健康问题,看见芙菱的笑话把人家逗得哈哈大乐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俊和新芽几乎是片刻不离,对着新芽诱人的水嫩小脸,也俊就有无数的甜言蜜语挂在嘴边,海蓁子略微无奈的一笑,然后礼貌的询问使者的伤势情况。 “感谢总长大人亲自来看我,虽然有很遗憾的事,不过现在身体舒服多了……”molinda用安慰的口气说,笑容明朗如春。 “这我就放心了,不过真的是很抱歉……” “诶。”molinda抬手,打断海蓁子要说的话,因为从她一进来,女孩就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了:“总长大人不必觉得自责,这件事虽然发生在光国境内,但严格说起来,是和诸位没有任何关系的,我早就知道天魔教派人去各国图谋不轨,既然是间谍,就没有那么容易被识破的,所以,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天魔教,也请诸位不要自责伤心了……” 海蓁子不由得在心中纳罕,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啊?在遭遇了这样严重的冲击之后竟还能这样坦然、气定神闲的面对,非但没有一丝悲伤,还反过来劝事故的酿成方,头一次有异域的人让自己如此震撼,那种美丽带着一种深深的高贵,对生命充满了热情与自信,仿佛是永远不会凋谢的傲霜花。 “使者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我还是代表我们国府向您致以最深的歉意。从此您有任何需要的话,请尽管开口,能做到的,我等必定全力以赴!” “哈哈哈!那好!你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这副官腔收起来吧!是芙菱说的啊,进了凝光的人就是自家人,除非你把我当成外人了!所以……有什么话坦白直言就好啦!” “嗯!”海蓁子不好意思的笑了,虽然很“官腔”,但那也是她出自心底的感激啊。 “刚刚讲到哪里了?对了,是‘蛇蛊’……据我的调查,中了蛇蛊的人会失去一切知觉,除了意识,一个人将在孤独中不停的体验着那种寂寞的痛苦,并且还会激发出心灵深处的阴暗面,继而‘机械模式’启动,成为‘活人傀儡’。由于蛇蛊启动后无法关闭,所以被控者将会成为一辈子的行尸走肉。” “那你的妹妹不是很可怜?”芙菱对那位跟molinda有着相同样貌的女孩抱有极大的同情。 “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对我最亲爱的妹妹……进行的束缚。” “嗯?” “因为蛇蛊会使一个人失去控制,所以我必须把她牢牢的绑起来,防止她四处伤人……” molinda的目光泛出哀痛,再一次触动了少女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妹妹这么痛苦的人,是那个昔日同生共死的伙伴! “所以,我想马上回到雪之国,回到我妹妹的身边……”她终究没有告诉她们,唐元纪景洛揭发的那个身份,是的,这件事只有光子一人知道,只有那个答应了她没有得到准许前绝不吐露半句的人知道……可那个少女,是真的可信吗? 依照使者的意愿,在当日的下午,充满了午后温热与亮眼的阳光下面,以晴尊为首的天地盟成员出城欢送molinda还有新芽,马车是专为她们准备的,为表感激和歉意,光子非让她们接受自己的心意不可——由自己的部下一直护送到雪国为止。也俊舍不得新芽,非要跟着一起去,被赤魇和千刺死命拦住了,这样的事传出去,估计又会成为“有心人士”的话柄。 “这个给你……”在上马车之前,新芽把一只用雏菊和天堂鸟编成的花环送给了也俊,那是在烟箩宫边的花野里采的,是他们共同的珍宝。 天边的晚霞留下最后一抹冶丽,那是明日也必将艳阳高照的预告! 按照上主们的一致提议,晴尊发布了新令——凡是在“葵倾朝日”进入凝光后,在这里有所出入的相关之人,都必须到光之心那里进行“心之洗礼”,目的是驱除心之“蔽患”。因为有寻导器的影像记录,所以很快就确定了目标。 Chapter 0152 心之洗礼结束的第二天,神母殿,凡是进入的御政宫成员皆愣在了那里,上主们着正装,列成一队站立在王座之下,虽然未曾畏惧,但是猛然一次“突袭”还是让他们不敢妄动。 “圣母大人有令……你等可以先行离去了……” “为什么?” “这是命令……”光子回头,眼中布满了杀气。 那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一阵混乱的景象吓住——疯野的一群鬼兽扑面咬来!只是一瞬,当他们发现那真实的一切不过是错觉之后,都纷纷退了一步。了解的人知道……光子找了幻术师手下来施术,刺激刺激这些人的神经罢了…… 少时,圣母走上来,在带头询问的秋依面前认同了天地盟的话,弱水及他人悻悻离开,都为不能压制天地盟而愤恨无奈……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圣母佯作不知。 “是来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到此为止了……”光子瞪大眼睛,狠狠的说。 “是吗?你们是要撤除御政宫,这事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队长是不会让你们伤害我的……”圣母一脸平静的叫嚣,丝毫没去畏惧什么。 “是不会伤害你,可是他也有说过,要撤掉除你和旗主之外的其他人……想必这点你也一样听说了吧……” “那么你们直接撤不就好了?还来通知我干什么?”圣母得意的坐到位子上,轻轻摇起了纨扇。 “因为要你的配合……” “我拒绝!”圣母的爽利回答是他们都没想到的,可理由却也在意料之中:“你们别忘了玉灵碧的事!最近你们也太嚣张了!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是不是?那么好!我现在就昭告天下!”说着起身就往台阶下走,本以为会有人拉她求她,谁知道天地盟的上主们动也没动,就是目送她的离去……走到门外,圣母终于忍不住止步,可就这样回去也太丢脸了……正想着,一支利箭朝自己飞来,因为速度不快所以圣母避开了,接连又是几次慢箭,虽说都躲过去了,但还是把她累得气喘。 “下次的箭可就不会这么慢了……” 身后宁日潇一语说完,圣母的手臂便被划开一道大大的血口,登时红流如注:“啊!”圣母撕裂的嗓音回荡在神母大殿前。 “你要说的话呢,我们也阻止不了,那么就用你的命换好了……”以悠冷冷说道。 圣母又痛又气,大骂道:“卑鄙!什么正义之士?不但不尊老还敢恐吓我?” “跟圣母大人您比起来,我们的‘卑鄙’简直太微不足道了……”风扬走下殿来,凝重的说:“诈死,陷害无辜,然后打算在碍眼的人除尽之后安然无恙的回来收获渔利……圣母大人,有些事我们可以不计较,但是有些事……不计较的我们,就是连‘卑鄙者’都不如的废物!”一边说着,一边叫化羽过去给圣母止血。 光子挡掉化羽,先走过去往圣母的伤口上洒下什么,顿时,方才那股刺耳的叫声又响起了,这一回,圣母几乎把脸贴到了地砖上,痛的面如土色:“相夫……你……” 在风扬略微惊讶的眼神下,光子摇了摇手中的盐瓶,把剩余的倒进了她的嘴巴里,圣母含着咽不掉也吐不出的咸盐,难受的眼泪淌了一地,连舌头都打结了。 “现在你知道,把我惹火的下场了吧……大门在这里,你出去说吧,反正你的存在也会阻挠我们的生活,那么大家不如就鱼死网破,看看到时候谁的损失多……毕竟,我们不如你贪恋权位啊……” 光子把圣母要出口的威胁再次堵死,是啊,如果在这时揭穿玉灵碧的身世,那么还未得到“一切”的自己也会败下阵来。想着想着,竟难过的痛哭起来。 见她悲戚而惨痛的样子,化羽心有不忍,轻轻握了下光子的手后,过去给圣母清理伤口:“箭上有菌,刚才的药盐正好可以帮忙杀菌了,你不要哭,我这就帮你治好……” 圣母可不大领情,心说这箭还不是你们射的? 捂着伤痛的胳膊,圣母疲惫而落魄的回到了寝宫,殊容已在那儿等候多时了。圣母把方才遭遇的委屈告诉他,殊容也充满了无奈。 “那能怎么办呢?你现在连主导权都没有,就别勉强了……” “什么话!”圣母一发火,把茶盘都推到地上了:“玉灵碧的秘密是我手里最大的筹码!这些臭小子死丫头非但不巴结我哄着我!还敢用武力跟言语恐吓我!我明天就说出去!想杀我?我就叫我的部队保护我!实在不行我就请求外援!就不信堂堂圣母还会害怕这几个毛头小鬼!”在家里气势汹汹,完全不像刚才那么柔弱。 殊容叹气,他还不了解圣母吗?刚愎自用,色厉内荏啊:“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殊容的问话圣母完全没听进去,一味的唠叨近来受到的屈辱:“以悠那个死丫头!竟然把花之国下达的城主推荐书给没收了!还不承认寒苇裳是天地盟的一员!” “据我所知,好像是花之国的那个女孩去世,然后国府重拟举荐书,派新官来上任的,怎么?天地盟不承认吗?” “何止不承认!还说这份举荐书是假造的!就算寒苇裳不是经过选拔的好了!花之国国府的推荐他们也不能不放在眼里啊!一点情面都不给!简直可恶!” “那个寒苇裳是什么人啊?一个小丫头也至于被花之国如此看重吗?” “你有所不知……这个寒苇裳啊,是花之国现在的王廷霸者文乐推荐的,国主和国府多半人员一向听从文乐的话,想要一个小丫头顶替上任,还不容易吗?” “诶?文乐不也是玉金的祖父吗?”殊容想起了这么一层关系。 “所以啊!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对玉金这么好了……”圣母看看周围,确定没有伺候的在身边后才小声告诉殊容:“就连这次的‘铲除’计划,我也是只让玉金一个人知道的……只可惜让她掉了一只耳朵,还不知道怎么跟文乐大人交代呢!” “所以你是打算?……” “是啊!我打算力挺寒苇裳!让她成功进入天地盟!这样的话文乐也就不会太介意了吧……” 殊容沉默了,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圣母这智商,人家文乐是在乎孙女还是在乎一个异姓的人啊? 于是,想要抢占先机的圣母主动来找天地盟谈判,告诉这些她眼里的嫩东西,真的鱼死网破对老百姓也是一种伤害,现在使得她甘心闭嘴的就是让寒苇裳进城当官,以悠坚决的告诉她不可能,不会收留一个冒名顶替的人,可是光子却念及过往交情,请以悠给寒苇裳一个考试的机会,如果光之心认可了她,又何必对此介怀呢?以悠听觉有理,无声的应了。 圣殿前面的迷你古琴突然发出了摔破的声音,随之看去,落月啼小婉正一脸惊惧的看着大家,她听到了?!碧姐身世的问题?没错,刚才圣母进来的时候的确有提到这件事!大家的脸上接连浮现的表情更是让小婉觉得害怕!明显是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这样……就只有一种下场!她曾听说,当初女官从容的侍者就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才被那个玄若真火拦腰杀死的!对了!还有那个可怕的玄若真火!早知道他这么可怕,当初就不该为了钱进来替他效力!那家伙告诉自己来偷听圣母和上主的谈话,拒绝的同时险些被一把火红的刀刺中胸口,想想那时的危险,小婉就浑身冒冷汗。 “这下好了!不被他杀死也要被一群人踩死了!我该这么办……” “你在这里干什么?”海蓁子走过来问。 小婉立刻躲到门外的柱子后:“别、别过来!” “杀了她!她听到了玉灵碧是月国公主、是我们光之国的敌人的这件事!快杀了她灭口啊!”圣母欣喜的鼓动着天地盟对落月啼狠下杀手,目的无非就是撵除玄若真火的手下。 “我看我们应该先把你杀了……”也俊郁闷的想,本来人家没听到,你这么一说也成乱听之罪了! 关键时刻,还是宁日潇反应最快:“小婉副部,我有话跟你说……” 小婉看把她拉出去的是宁日潇,就放松了一些,因为宁日潇善文不惯武这样的特性谁都知道。 为了赚钱,小婉几乎搭上了性命…… “都说国府的钱不好拿,看来是真的啊……”宁日潇的那几句奉劝,让她从谷底爬上天顶,然后又几乎跌进了地狱,因为玄若真火这个精明的家伙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说出的情报是毫无价值的废话的:“我怎么办啊?”她掉着两滴大泪珠,突然想回餐饮店看看老板娘,当初离开的时候只是匆匆道了一别,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他们过的还好吗? ……思念追赶脚步,没多久就站在了餐饮店的门前,门已经牢牢的锁上了,是因为天黑了的缘故吗?可是,并不会这么早打烊的呀! “真寂寞啊……好久没这样的感觉了……”她碎碎念着漫无目的的走,与其说是长时间以来未曾有过寂寞,不如说,她是根本不让自己想起寂寞…… 前面有家包子铺,肚子饿了,去吃几个吧!小婉对于金钱一向很认真,绝对不会因为马虎多给一点的:“这是三国币!老板给我六个包子!” “老板我要三十个包子!”一个憨憨的声音,继而引来一番鄙视的眼神,前来买包子的妹喜看到有个比自己还要胖一圈的肥妞,得意又轻蔑的勾起了嘴角。回头要走的时候,因为惊讶把三十个包子摔了一地,白滚滚沾了一身的泥。 小婉皱着眉把它们一个个尽量处理干净装回口袋,不为别的,就为这也是钱换来的啊!不管谁的,总之她就是心疼:“诶?有几个没脏的,其余的把皮剥下去吃馅好了……?” 小婉会有疑问是因为她在这一晚看见一个很亮眼的男人:银紫的碎发,微笑的眉眼,挺拔的身材还有眼角下那朵小小的黑花…… “这个妞的男友?不会吧?”小婉知道以貌取人很讨厌,可还是觉得就外貌而言两人极不般配。 无视在一旁胡思乱想的路人甲,古幕带有笑意的声音响在耳畔:“小妹喜真不听话!居然自已一个人跑出来!如果真有危险的话!我会担心哟!” “啊!你果然关心我!”妹喜连包子都不顾了,一下子扑到男人的胸前,情不自禁用肥肥的脸蛋蹭啊蹭。 小婉僵了,搞什么?真的是男女朋友啊? 优雅的古幕把妹喜的肥头轻轻挪开:“我们回去吧!” “嗯!”然后便是舍包子而随君去……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小婉心想一个能吃下三十个包子的女孩,为了男友估计得饿上一宿了…… 飘钺被斩元丢进一个黑乌乌的大牢房里,自己却扭头就走,飘钺的一句等等让他停住。 “我知道你一定会带我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下手了!” “所以呢……”斩元轻问,连头都没回一下。 “你之前打伤海蓁子了,不是说好不会伤害她的吗?”飘钺带有愤怒的口音质问他。 “你还告诉过我不要伤害相夫光子呢,可结果……她还是差点死在我的手里……”再次提醒她这个残酷的事实,斩元面露讥讽之色。 “你这个家伙……”飘钺死死的攥紧了拳。 “呀!你们都在呀!”银紫发在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出现,和斩元笑眯眯打了招呼,斩元理都不理就走了,古幕也只是笑,几乎不具任何感情却很好看的微笑,因为一双紫眼是细长若凤的,所以笑起来就是弯弯的两弧:“小飘钺!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不想!”飘钺不友好的拒绝,看也不看他。 古幕蹲在牢笼的外面,看着缩在角落的飘钺:“很讨厌我呢!” “你知道还不快走!” “可是你不想知道斩元是怎么进入你的朋友的世界的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 “呀!有兴趣了呢!呼呵呵~”古幕高兴的说,面对的却是一张极其冷怒的脸:“有一部很好看的小说,我得到它之后就把他送给了斩元……” 月下,风雾环绕,细沙没踝的“螟蛉”河滩。 “那么战神大人,我们来做笔交易好了……我把这足够进入凝光的资本给你,你就去替我……杀了相夫光子!” “所以呢?那部书就是《彼岸千年》吗?” “没错呀!呼呵呵!” “你让斩元利用那本书钓宁日潇上钩!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让我去夺宁日潇手里的那一本呢?” “因为有趣呀!” “你……” “以后你就会知道,事情会越来越有意思的,好好睡觉吧!呼哈哈!” 无论飘钺怎样在后面叫骂,古幕都无动于衷————那张钉死在脸上的笑容面具,永远带着看不穿的薄膜。 “海蓁子……”身陷囹圄的飘钺无论如何都想要回到海蓁子那里!至少……只为她一个人也好!“我要出去……不管怎么样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指甲死死的扣住地面,用力的抓出五道裂痕来。 “飘钺团长!您还好吗?” “?!”在天魔教里唯一能令自己觉得心安的声音,出现了。 Chapter 0153 “啊……玄若真火?”怕着怕着这家伙就现身了。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玄若悠悠问,很浓的笑意,但看起来十分危险。 “那个……那个……” “我可不是要你去玩的哟!” 小婉立刻退后几步,这男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也忒吓人了。 “看把我们副部吓得!果然很没用呢!呵!” 小婉知道,从一旁走过来的钏旗主最后这句话是说自己呢,不服是不服,可她是玄若的同伴,自己又能怎么样:“啊是啊,我就是这么的‘没用’!那你们干脆换人使吧!”小婉嘟着肥肥的嘴巴抱怨,归根究底,还是不喜欢自己被人这么评价。 “那么也就是说……一点收获都没有咯?”玄若的笑啊,真是越看越吓人,真纳闷钏怎么受得了。 “啊!也不能说一点收获都没有!你先别冲动啊别冲动!……”飞快的转动思绪,随后脱口:“那个,如果有可疑的人或是现象算不算一种啊?” “说来听听。” “就在刚才我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啊!一个比我瘦不了多少的女孩子竟然有一个帅到不得了的男朋友!我觉得这比较不符合正常的逻辑!所以在这里跟你汇报一下!啊哈哈!”扯完她就后悔了,自己说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欠打。 “哦?原来这样啊……看来小婉很不乖呢,并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眼里呢……那么好吧,就稍微教训你一下好了!”说着缓缓举起纤长的手。 “啊等等等等!”小婉一咬牙,豁出去了:“还有啊!那个男人的头发颜色很奇怪的!是从没见过的那种……银白色,啊不对!浅紫色?也不对!哎呀反正就是在夜里会发光那样的颜色啦!” “真火?”钏看向逐渐转换神情的男子。 玄若轻轻应道:“嗯……” “喂!胖子!我问你!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啊?”居然真的会好奇啊?这御政宫的人逻辑思维也不正常:“高高瘦瘦,挺白净的,和他一样笑眯眯的……”这是小婉最精确的描述了。 “还有没有什么另类的特征?” “有啊!”小婉一本正经的回答:“就是他那个圆滚滚的女朋友!” “玄若,给我个准许干死她吧!”钏气得两臂发抖。 小婉自知失言,立刻摆着手求饶:“别别别别!冷静冷静呀!我再想想再想想……嗯!有了!他的这个位子!”小婉指着自己颧骨的上面:“有一朵黑色的小花!没错!这个特别的刺青也算是吧!” “果然……那他现在在哪里?” “走了呀!” “那么小婉,你先回到凝光城,既然刚刚通过洗礼,他们应该还是允许你进入的,这次去盯着玉金……” “知道了!”不管怎么地逃过一死就行啊!小婉相当满足了,也没去考虑这两人突变的情绪是咋么一回事儿! “真的是那家伙……根据落月啼小婉的描述,我能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从我手里抢走妹喜的就是那个男人!”钏一直在为没有看住玄若所谓的“筹码”而觉得自责:“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完全没有。”玄若轻微的晃头。 钏却向他一脸决然的保证:“我一定把妹喜安全的带回来!” “钏,不要做危险的事!” “我不会以身犯险……但我一样有办法让那个男人乖乖交出妹喜!不管他是谁!” 在面对大家的时候,光子唯一的问题就是对之前的事情感到内疚,可是她又做不到向所有的人道歉,就这么如坐针毡的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人都到齐了吗?”这次会议在天禁会议厅由以悠主持,要说会议气氛,果然还是这里最适合。 “到齐了!” “晴尊大人一会会过来参加会议,不过在那之前,我也有事和大家说……”坐在晴尊正座旁边的位置上,以悠把会议阶段陈诉给众上主:第一是之前在麒玉发生的动乱以及当日国都内外出现冰影军团的事件,第二就是这次的战神事件以及对御政宫的处决新规定! 会议桌上依次放着各大上主的名牌,中间简单放置一圆墩雪瓷瓶,内插数株白山茶。每人面前一只银边瓷白杯,盛着半下清茶水,时而,会有专门的茶水负责人进来更换茶壶。 “当日在麒玉发生动乱的时候,冒充玉子蝉队长的冰之国玄若家族三公子玄若启泰由于招架不住审问部的审讯方式,已经全盘招供了……” “咦?” “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还是得和各位交代一下!” “是不是应该等碧大人来了之后再说呢?” “晴尊大人已经知道了,我在得到供词的当天就已经把事情上报给了国主,是她告诉我,择时昭告,因为近来发生的事情很多……” “那玄若启泰都说了些什么?”宁日潇记得这个人还关在凝光城的大牢里。 “他说他的目的很简单,是为了让他的哥哥、也就是玄若真火回到冰之国,留在自己的身边,可玄若真火似乎并不愿意回去,所以他弟弟才听从长兄的话,联合了日前在冰国域内频繁出现的冰影七武士,借由冱英礼家族派使访光的名义,让七武士用‘隐护术’在玄若家兵‘气能’的掩盖下,无知无觉的进入了我们的领域……” 疾藤一手撑着头,以免困意来临时一头栽在桌面上;苍棱的新机械挂在椅背后,引起了芙菱极大的注意;千刺去偷揪卡卡的羽毛,被发现且中了鹦鹉的惯用绝技,一诺没有听见他的叫声;也俊跟赤魇又“同门路窄”了,四目之间火花乱蹿……桌下,赤魇的鞋底与俊哥的鞋面正亲密接触;木茉和倩儿分别坐在天雪的两侧,偶尔会觉得凉风习习;化羽、海蓁则是静静的听,默默的记……光子看看沉默的助贤、认真的宁日潇,严肃的以悠以及难得严肃的大哥,突然觉得百无聊赖,晃了又晃昏沉的脑袋…… “然后,七武士那边联系秋依,秋依再转达给圣母,圣母便把部分御政宫的旗主留下,让玄若启泰和他的人扮成宾客潜入,圣母提出的唯一条件也正是他大哥给他出的主意:杀掉晴尊,然后嫁祸给玄若真火。这样,玄若真火就不得不回到冰之国了。他自己动手,暗杀了助贤派来的护卫,接着自己扮成玉子蝉队长,以便接近天地盟找出晴尊,从而杀掉。没想到国主居然不在……他说他失策于我和宁日潇的提前揭穿,尽管剿灭了风摩家的护卫,让自己的人包围了风摩府,可终究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因为我手里的新晴尊部队后起而剿之……” “这样看的话,果然是圣母图谋不轨啊!”赤魇愤愤的用拳头敲打桌子。 “其实在那之前,我们的情报网里就已显示出,最近的国都附近不大寻常,就因为无法确定,我才会和晴尊大人还有风扬商议,召开生日宴会,并且拟出假传言‘有人要刺杀晴尊’,借此机会,一则可以和各国友好的来宾相互慰问,二来狂欢的地点选在防御上并没什么大不了的麒玉风摩府,而非铜墙铁壁的凝光城,也能让那些敌人更加轻易的‘现身’。没错,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暴露!” “当时后院发现几具血尸,那又是怎么回事?”疾藤提了个未解之谜。 “那些尸体经过尺镜的检验得知,应该是生长于冰之国那种严寒地带的人,也就是……”以悠继续化羽的话:“玄若启泰带来的家臣。” “死因如此凄惨,究竟是何种术法?” “‘彼岸花开’以及‘千红之泪’……也就是玄若真火的招式,脉承玄若家的绝学啊……”以悠的解释再次使众人震惊。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家臣呢?!” “别忘了,他可是连亲弟弟都忍心去杀的男人啊……”千刺晃晃杯中的液体,将它们一饮而尽。 “玄若家的神之印记是将自身‘异象元能之气’施放,以氧气的形式进入对手的呼吸道,然后当他们正式施术的时候,这些元能量就会占据身体的局部或所有的角落,并成为一片片看不见的刀刃,从所有的血管壁内割切出来,血管会在一瞬间完全崩溃,从体内到皮肤,形成出血。玄若真火将这种天赋发挥到极致,听起来优雅别致的名号,却带着杀戮跟残忍的血腥!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用如此独特、立刻就能判断出凶手的招式来杀人,后来我才隐约感到……他是在为我们‘引导’什么……” “可是,这说不通啊!他是御政宫!可以说是我们的敌人!之前也做过敌人‘该做’的坏事!如此一人,为什么要间接的给对立的一方提示呢?”千刺懊恼的揉着头发,越听越复杂。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他的目的,确切的说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毫无方向的时候只有一点能够肯定……那就是要做的事,必须是搅乱敌人的计划!” “于是你就提早拆穿了玉子蝉队长是假冒的吗?”苍棱提着木偶的线,淡然发问。 “唯一的失策,是我低估了玄若启泰的实力,他竟然是可以暗杀掉助贤手下精英术师的人?” “……”助贤面无表情的听,始终不发一言。 “虽然有勇无谋,但是实力的确很强……” “那你知道玄若真火为什么要杀他吗?”就是到现在也没人理解为何哥哥可以狠心杀害自己的弟弟,既然玄若启泰这么依恋他,他也就没有理由讨厌他吧。 “这有什么稀奇!如果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就是再亲的人他也舍得杀啊!”千刺觉得问题很简单,毕竟迄今为止交手的敌人里,并不乏这样的家伙存在。 “不,玄若真火行事古怪,一定不仅仅是冷血方面的原因,他一定有更深的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很有可能跟我们相关!”以悠凭借她理性的判断和精锐的直觉肯定说。 “你们想有没有这种可能?”宁日潇提出假设:“玄若真火并不讨厌自己的弟弟,可又不想回去,唯一的目的就是一个人安心的在异域做事,当他弟弟出现的时候,很明显就会打乱他的计划,于是……他杀死弟弟的手下、也就是自家的家臣,提出‘警告’,然后在弟弟穷追不舍的逼近下,为了所谓的‘目的’才想将这种麻烦扼杀……不是灭口,而是毁掉这几个在我们这里表演并被拆穿的‘不称职演员’,免得将自己拖下水……” “就玄若真火的可疑行迹来看,任何解释都有可能……”风扬没有否决宁日潇的推测,这也是跟玄若真火一战得到的经验值:“根据他运用术法跟战术的灵活度,不难看出,他是那种聪明到遇事很快就能拟出全盘计划的人……很多事,恐怕早就在他的预料之内了……” “和我们主导型的大将风扬、指挥型的战者助贤、智慧型的宁日潇有一拼吗?”海蓁子暗暗的想。 “经你们这么一说……那天在麒玉,玄若真火明明也在的!还记得吧,是和从容一起来的……可是国都这边出事之后,他就消失了……还和赶回去的大哥打了起来,你们不觉得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战斗吗?”已完全恢复状态的木茉提出质疑。 芙菱反驳了她的话:“我看他就是个战斗狂人!除了觉得打架好玩应该没别的目的了吧!” “其实木茉说的有道理,我也这么看……你们想,当时玄若启泰刚刚遭捕,他就立刻消失了?不能完全否认他是因为喜欢战斗而特地回来一战的,但是更多的原因应该是……躲避我们的监视,他的至亲被捕,当时的麒玉是不可久留的……”也俊的观点倾向于木茉一边。 “还有唐元纪景洛的事……”以悠并不打算回避风扬,直接提出:“他是天魔教第一战神的事,相信所有人都是在他承认之后才知道的,因为就之前的情报来看,还真就没有任何关于他就是‘斩元’的信息。” “斩元?”芙菱疑问。 “是第一战神的名字,没想到就是景洛……”化羽和哥哥一样震惊,因为这里面除了他,也就是自己最熟知景洛了。 “景洛会想尽办法潜入我们这里……相信,并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仇怨,天魔教的命令,一定占着主要原因,看他把‘蛇蛊’覆在油画上就知道了。” “那幅画已经被送到了城外,因为还有待研究,所有暂时没有销毁。”海蓁子禀报情况。 以悠点点头:“不能从景洛那里得到真实的原因,我们就只能自己找了……” “对了,之前我在花之国的时候被人追杀夺书,在文乐总长那里,见到了两个人……”宁日潇回忆起来。 “是景洛和飘钺吧?” “不只他们,还有天魔教的团长瑶影扇以及‘戏魔’瓶儿……” “他们怎么在那?!” “好像是文乐的护卫之类的,因为对他很恭敬……” “把事情穿插起来,就会发现它们之间所存在的关联……”风扬的脑海里已经连出了一条线:“暂且不论文乐究竟为何帮忙,戏魔两人会帮助国府夺书,就显然是他们的手下了。凤吟奕是冰影军团的团长,又曾代表冰之国来我们这里行事。而且据情报显示,冰影军团的另一人,就是现在月之国的国师……这些人与各个国家的国府牵连甚广,不仅战力上出众胜人,连在政坛上都有一定的地位,实在不能小觑!” “虽然长他人志气很让我不爽!不过风扬说的没错!这些家伙危险的很!”千刺说着,就注意到了光子,这丫头今天嘴闭的比助贤还严实:“我说阿紫,你能不能说一句啊?怎么了这是?” 光子强打精神:“干什么?” “干?干什么?”千刺都让她问懵了。 光子立刻收回与风扬对上的眼神,可以的话,她现在不想看任何人的眼睛。但是,也不是一句话都没有的:“其实,我现在最怀疑的,只有一人。” “?!” “说来听听。”以悠示意。 “秋依……我早就察觉出她和冰影军团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又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个女人擅进谗言,圣母许多令人抵触的决定都是她在背后教唆的,其实我也有我的目的……就是让她原形毕露,然后除掉她!”所有的女人当中,光子最没好感的就是秋依,她向来容不得放荡淫贱的女子,别提还是这样一种行事作风不择手段的人了。 “所以你才设了那一局引她出来?”宁日潇果然料中。 “对了,之前你说要找一个人代替边策,时间已经安排好了,让她过来吧,还有,目前我身边缺少一名执行官,你能不能推荐一个?” 以悠会找人推荐,这还是很少见的,光子有些惊讶,以悠会不会太信任自己了:“你?” “如果没有,也没关系。” “我想想看,有合适的一定带来给你……”光子笑了,很轻很淡的那一种…… Chapter 0154 城里城外到处弥漫着花香,淡雅的,静逸的…… 以悠托付自己的心意,终于在头脑清晰的时候明了了……她,是在间接的抚慰自己吗?这样的人尚能如此,那么其他的一定更是这样的心情了吧……一抹释然的欣慰在嘴边浮现,光子对自己说:“要找个机会跟大家道歉……”头脑清醒的时候,心思也玲珑多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光子直接来到环保局,她知道,被否决的“城主”现在就在这里。 看到光子的霓裳略微带起一丝笑容:“坐吧。” “夜千雪呢?”光子笑问,气色恢复了八成。 “他和玉姨出去散步了……喝茶。” 是滋味醇浓的乌龙茶,可惜并不合光子的口味:“谢谢,对了,我今天来找你和如风,她在吗?” “她有事出去了。”说着拿起十字绣绣起来,差不多快要完成了,是一幅“夜雪飞星图”。 光子听说过如风被花国国府器重,委以了不少的重任,而且传闻中这个女子是很有才干的,暂且不计她“迁党”的过往,单就才能而言,光子倒想看一看。知道她和霓裳要好,索性对霓裳说道:“司法府现在缺少一位负责人,我听说硫琅如风才识不错,所以想向总长推荐,让她来担任这个职务,可是不知道当事人的想法如何,所以今天过来问问。” 霓裳瞅了瞅她,想了一会说:“那你就去和她说啊,不过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收针断线,一幅黑夜背景飘着千朵清雪跟万缕流星的美图就这样完成了,霓裳把它平铺到桌面上,满足的欣赏。 “这项工作一向是有能力者为之,既然如风有这样的才干,我想,就交给她做吧!”光子继续说道。 霓裳打量了她一眼,知道这人是以上级的名义招聘部下的,于是问:“这个职务相当于天地盟的哪一级别?” “执行者。”这个等级之上的只有副使、上主,可谓位高近主。 “哦。”霓裳的反应愈加冷淡,显得颇不以为然:“我想国府知道是不会同意的。” 光子知道她所指的是花之国国府,所以问:“为什么?” “你不觉得让如风这样的人才当执行者很大材小用吗?” “大材小用?你要知道,执行者也不是一般人就能当上的。” “是么?可听说欧也从容也是曾经的执行者,还是负责祭典礼仪的女官呢!可是据人们观察,该人毫无才干可言,可为什么?……”她没有继续说,因为她知道光子有话解释。 “欧也从容,没错,我们的确让她做过执行者,不过很快就辞掉了,实际上,我们当初录用她是另有目的,并不是真的要予以重任。”光子知道这样的解释可能会给自己的组织抹黑,可无论如何,这都是事实。 霓裳眼中闪过一丝怪异,表态道:“执行者的工作无非就是伺候副使、还有替主人们跑跑腿对吗?” “这也需要极强的能力和素质。”光子没有直接回驳她欠妥的话语。 “那么如风的水准只能在其之上,实话告诉你吧,在花之国,如风在国府担任‘王廷司仪’,王廷司仪这个职务你知道是什么吗?” “……” “是负责花之国王室举办宴会或是祭典的理事官,在这里就相当于副使的级别,而且她的男友如果知道了她在这里做执行者,也不会同意她留下的!”霓裳的语气毫不客气,倒像是在与人战前谈判。 光子想了想,又问:“听你的口气,好像很看不起执行者这个职务啊?” “我并不是看不起执行者,只是如风是不可能做的,因为大材小用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小看,你能理解吗?我并不是针对谁,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很好。”光子觉得霓裳进步了,要知道,当初认识她那会,她可是比“事不关己不过问,一问摇头三不知”的瑞拉还要圆滑百分呢,今天能说出自己的心中感言,怎能不让人惊喜:“其实我只是来给如风一个建议,既然她不想做执行者,那这样好了,待会她回来了请转告她,她的要求可以直接说给我,以悠或是晴尊大人听,倘若合理,一定会被采纳的!” “那很好,就谢谢你了……” 霓裳说着,光子已起了身:“那我先走了,回见!”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请问……”霓裳突然打断她离去的脚步:“上主一定还有空位吧?” 光子的话终究没有出口,霓裳摆明了是觉得这样的职务对于她和如风来说都是大材小用,那么光子本想送出的惊喜,就这样在心底的最深处变成了灰…… 如风回来后,霓裳把自己的做法说给她听,如风握起她的手,感慨道:“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比你更了解我了!” “本来就是嘛!我都不稀罕当执行者!何况是你!我告诉她了!只有副使以上的级别才配请你去做!” “嗯!” 很快,御政宫的十二少旗主被率先召到了至尊圣殿。玉金本不想去,连带着弱水也东躲西避,被几只机械兵抓到后,迫不得已才勉强过来。玉金半个脑袋包着,一脸通红,生怕人家笑话。 那时候本想缓和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焦点”,使众人的注意力涣散涣散,同样也让所有人放松对她的警惕,因此,她才在欲擒故纵的筹码上,再三使用计谋铲除失去效用的旗主,可今天没了一只耳朵,真的是像相夫那家伙说的,遭报应了吗?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天地盟的人会这样突然的公布御政宫的“死期”,也更没料到,包括名海川、瑞拉、亚瑟飞在内的所有旗主都一致反对!不过是要撤换部下,这些和天地盟抱持同样“仁政”思想的家伙应该举手赞成才是啊!怎么今天也反起来了呢? “名海川,瑞拉,连你们也?……” “对不起姐姐,妹妹也有自己的原则,实在不能从命……”任光子如何劝说,向来“听话”的妹妹就是无动于衷。 看着玉金幸灾乐祸的样子,光子就气得心口疼,自家人不省心!还怕别人笑话吗?! “姐姐……”瑞拉知道姐姐生气了,刚要说话,光子便冷下脸不出一声的走出了大殿,任凭是谁,也别想她给面子! 家是暂时回不去了,去外面走走,到哪里好呢?对了,夜千雪的母亲,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呢?光子开始思考送什么礼物比较好,上次走的匆忙,这回可不能错过了。 花园里的茉莉呀,芍药呀,海棠呀,所有从容种的花几乎快被夜千雪拔光了,就因为霓裳娇滴滴的嗔了一句:“人~家~要~花~嘛~~嘻嘻…”夜千雪就乐此不疲的做毁灭级园丁。 如风和香玉都在一边乐呵呵的看,吃着从容跟果儿专门烹炒的瓜子,欣赏着霓裳用勒得老细的嗓音跟夜千雪娇嗔:“现在该去拔外面的了!呵呵!” “那也要先把这些送给你啊!”夜千雪甩甩头上的汗,把一大捧子娇艳递到霓裳的怀里:“你还想要哪里的花?我都摘给你啊!” “我要凝光城的花!要所有的!”霓裳笑着把玩一朵朵花,一脸的甜蜜跟幸福。 “你可真能难为人!明明知道那就是一座花城!” “对!那里就——叫花城!诶?叫花城?哈哈哈!”想起叫花子的典故,霓裳就乐不可支的欢呼。 “喂!我看他俩才是情侣吧!”果儿小声和从容嘀咕,就是八卦的毛病改不了。 “什么呀!你别乱说啦!光子少主听到就不得了了!”她知道夜千雪和少主的事,因为那是香玉姐在霓裳来到之前每天必会宣扬的喜讯。可自从如风也每日必来这里之后,就再也没听香玉姐说喜欢光子、觉得骄傲的话了。 糟糕的是,这一切的场面,都被站在那里很久了的光子少主看见——如风香玉赞许满足的样子、霓裳千雪嬉笑玩乐的样子…… “啊!是光子少主!”果儿是最兴奋的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之后立刻跑过去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然后,这些沉浸在幸福当中的人才发现了门口的人。 “我是来看香玉阿姨的……”光子把礼物双手奉上,恭敬的笑道:“阿姨,上次来的匆忙,没能和您说上话,请您见谅,今天特来拜访,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个女孩子,香玉不由得痴了,这皮肤嫩的跟水一样,眼睛亮的像明月,鼻子嘴巴纤巧秀美,整个一副天仙的模样嘛。 “啊,好好好!谢谢你呀!”香玉乐得比先前还浓,已经飘飘然了,尤其是看到礼品盒中放的是一条做工考究、用料昂贵的华美长裙时,更是惊叹的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羽焰装’!以晴域四华中的‘火羽’为风格基准特制而成的丝绸长裙!全世界只生产了十件!这可是真的!我认得的!” “香玉姐你好厉害啊!连这都知道啦!没错!这就是光子少主亲手设计的呢!”果儿衬着香玉在兴头上,猛替光子说好话。 其实就算她不提醒,香玉也知道,不由得握紧了“儿媳妇”的手由衷的说道:“我儿子要是能娶到你,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光子还以为因为之前的那件“丑闻”会让神无月香玉对自己心怀不满呢,今天听她这么一说,真是受宠若惊了:“哪里的话,以后我还要请您多多包涵呢!还有,如果您喜欢什么样式的,就都来告诉我!我会按照您的意思做出令您满意的衣服!” “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香玉拉着她的手坐到亭子里的花旁唠家常,完全忘记了如风和霓裳以及儿子的存在。 夜千雪倒是兴奋的不得了,就是如风和霓裳,那脸色在从容看来总有些不自然。 一簇雪般的溲疏花,突然被一只黑色的乌鸦用嘴啄下,狠狠的咬成了碎屑……被激怒的时候,乌鸦也会咬人的。 事情平息的差不多,在御政宫的“拒绝”和天地盟的“恢复”之后,一切看似一如往常。所谓恢复,是因为光子答应,会在这一天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所有的人,这次回来,不可能再让事情不了了之。 然而就在上午十点多时,探樱突然慌慌张张的拿着几张报纸跟贴画冲入了至尊圣殿,她不敢去找光子,而是把东西拿到了这里,一切只因—— “这是哪里来的?”光子少主很是吃惊的问从容跟果儿,她手里攥着的,是一张女人的贴画,上面的人脸部身材都极度扭曲,旁边还挽着一条胳膊,不过没找到人脸。 “看这头发还有眼睛……”果儿瞄着唯一相似的地方,不禁揣测:“不会是?!” “没错,是我……” “?!” “当年我跟迁党为敌,被狄鲛和拓村强行注入光源弹,虽然没有死,但是整个肌体严重走形,我带着这张丑陋的脸和恐怖的身躯过了八年……”说话的时候,少主的眼中总有些伤感。 “后来被晴尊大人的再生药治好了,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从容说。 “糟糕的是,这张照片是谁拿出来的呢?而且还发到好几家周边的出版社!并影印成贴画一张张的张贴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让人们知道少主以前是丑女嘛!”果儿抖抖手里的报纸,头条上个个写着“昔日丑女,摇身一变丰艳女郎”标题取的如此低俗不说,还在另一边把光子今年在服展中的靓照搬了上来。 光子努力回想,那时候和谁拍过照片,可是……竟完全失去了印象。 带着种种的疑团相夫光子回到了至尊圣殿,众人因为关切全部围了上来。 “光子,你还好吧?”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的脸色苍白的像纸:“对不起……” 轻声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倍感意外。 “对不起,让你们操了这么多的心……”光子低着头,平静的眼里透出淡淡的清光,稍稍抬脸,看定风扬以后刚要张嘴,被大哥的笑声堵了回来。 “回来就好,什么都不要说了!”大哥爽朗的笑着拍手,招呼大家过去吃宁日潇准备的“茶米冰羹”。 “对不起,大哥……”她想,她只能找个没人的时候,独自向一直敬爱的兄长道歉了。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便嘻嘻哈哈的哄散到各个角落,说笑玩闹,一如既往去了。 让一切都恢复到事情发生之前,这就是大家对自己的理解和原谅吧……光子泛起一抹清浅的笑,全然没有在意贴画的事情。 可宁日潇却看进了眼里,明在了心中。 Chapter 0155 夜晚,一弯淡月印在天空,照耀在明净的窗纱上。 光子躺在竹榻上,对着窗外静谧的月光和摇曳的竹影暗自长叹,原来,自己是这样一个容易感伤的人,与明丽热烈的表面相比,更适合于黑夜月下的冷凝吗? “小姐,宁日潇少主来了……”探樱走进来轻轻的说。 光子起身,回头看见一脸恬然的宁日潇:“今晚我可以睡在你这吗?” “嗯!”光子招手示意她过去坐在榻上,并且挪出了一个位置。 “探樱,你去休息吧,这有我呢!”宁日潇笑道。 探樱把鼎里的香换成白檀后,就钻回了寻樱坊。 “光子,我带了个好东西给你哟!”宁日潇神秘的微笑,然后把身后一本厚厚的书拿了出来。 光子笑道:“我就知道!咱家的大文豪除了这么有学问的东西也不会送别的了!” “之前就想拿给你了,看看喜不喜欢!” “这么有名气的小说我能不喜欢吗?” 手里的书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封面是几朵红白交错的石蒜,四个小字精巧却夺目的印在左上方,字的下面,是一个名字:残烛。 “秋暮灵一定花费了不少心血吧……”光子静静的问,抚摸着每一个字的感觉,就像是在触碰那些汗水跟眼泪。虽然没有看过,但已经了解了它所经历的艰辛跟不易。 “你不是很喜欢紫藤吗?这里面的女主角最爱的也是紫藤,总觉得,她就是残烛呢!” “世人皆爱紫色,世上的花草也是紫色居多,紫薇,紫苑,紫罗兰,三色堇……可喜爱紫藤的又有几人呢?”至少,在我的世界里,除了自己多数人对于这种花是无爱的,它需缠树而生,意义太过软弱跟纤细。 “懂得抑制是很好,不过抑制太多的苦闷就会自伤其身哦……碧姐和大哥,还有大家都很担心你,是真的很担心……” “我相信,所以我不想再让你们担心了……” “你不说的话,会更让我们担心……”光子眼里的生机又沉陷下去,无力使她整个人几乎像个幽灵:“说与不说,都会让你们担心,最后我想,还是不说的好……和你们大家在一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事,我不想再去计较了……”当她知道自己的失控是由于被景洛的术控制后,心情反而觉得安定了,一直以来惧怕失去的,其实从未离开过,一直无形的陪伴着自己,静静的分担泪水与忧愁…… “光子……”宁日潇何尝不是个善感多愁的人,这时候都不知道如何劝慰她了,可光子却明媚的勾起了嘴角:“我说了,和你们大家在一起让我很满足,所以你放心吧,不好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会重新振作的!毕竟……我是‘刀刃’嘛!不好好活着的话怎么去惩治坏蛋跟恶贼呢!你说对吧?哈哈!”展开双臂往后一仰,靠在柔软的蚕丝枕上悠悠说道:“~啊~天蚕不仅果脯好吃,连出产的蚕丝都比我们一流!不行!我要努力!在加工技术上弥补这种先天的不足!”说完不久,就呼呼睡了起来。 宁日潇看了她一会,也躺下去。欣慰的浅笑,一直停留在脸上。 每个人对于自己所珍视的同伴都有不同的保护方式,而我所要做的,就是这样…… “宁日潇少主大驾光临啦!”果儿兴奋的上蹿下跳,跟香玉报告,可一进屋子却发现只剩下如风跟霓裳:“诶?刚刚还在的呀!人都哪去了?” 如风和霓裳懒得跟她犯话,更别提告诉他们夜千雪跟着母亲去找光子了。其他人出去玩了,带不动执意留在这里等香玉的如霓两人。 “宁日潇少主大驾光临啊!欢迎欢迎!”如风礼貌的笑着摆出邀请的姿势,一看就是练过多次的老手,复杂社会里的一流油条。 宁日潇微笑接过果儿奉上的茶,邀请霓裳如风一同坐下:“果儿,我跟这两位有话要说,你能帮我们在门前看会吗?” “当然没问题!”果儿挥舞着扫把欢呼。 霓裳笑意浓浓,那神态几乎是从如风脸上扒下来的。 “对了,我记得寒苇小姐也是设计师吧,在去年的《花府时尚杂志》第五期的封面上,好像就是一个穿着你设计的长裙的女孩子,记得那件过膝裙叫‘百潮慕’?以铆钉银扣点缀的形式成为当时最独树一帜的裙装设计,是吧?” 如风和霓裳当时都没说话,而是快速的思考宁日潇此番话的意思,如风更是一脸不解的笑问:“为什么提起这个来?少主大人?” “没什么,只是昨天的报纸一出来,突然发现光子身上穿着的和封面上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觉得巧合罢了……” “那又如何?少主不会是来告诉我说,这件衣服的来源究竟为何吧?”自从觉得她没什么了不起后,霓裳就表现的更加冷淡了,尽管不是很着痕迹。 宁日潇也没打算绕弯子,一反平日里的旁敲侧击之态,直说道:“这张照片是光子在恢复容貌以前拍的,也就是说至今为止有三年以上的间隔,穿在她身上的东西跟去年的那一款几乎雷同,说明什么问题,也就不言而喻了吧!”宁日潇四平八稳的声调配合着两个强作镇定的人,好像叙旧一样简单。 “你的意思是说我抄袭了?”霓裳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颤抖,也直问宁日潇。 “如果不是抄袭,为什么三年前衣服穿在光子身上?而三年后又以寒苇小姐的名义发表到杂志上呢?” “那是因为三年前……”寒苇裳恍然一怔,这才明白了宁日潇的真实意图!她真正的目的,不是来追究衣服的作者!而是在抛砖引玉的导出公布照片的真凶!无论怎么回答,都没办法自圆其说的。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宁日潇笑着从座位上离开,如风紧跟上去发现她确实钻进了卫生间后才回来微微惶急的说:“抱歉!是我疏忽了!” “再精明的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没关系,不过,你也知道我那时候喜欢铆钉硬饰才加在简约风的衣服上的,为什么还要把光子也穿的这张拿出来啊?” “因为我就只有这一张她毁容的照片啊!” “说起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嘛!”霓裳知道如风的精明非常人能比,这次是栽在运气上了。 “不管怎么样,这一定会影响香玉对相夫光子的印象,看来当年我强迫她跟你合照,是有道理的!你也够厉害!把相片一直留在身上这么多年!你还真是舍不得她呢!” “她是我重要的朋友,我当然舍不得她了,不管她将来怎么对我伤害我,我都不会改变的……”霓裳一脸认真和善良的表示。 窃窃私语到此,宁日潇缓缓回来了,如风害怕她继续追问下去,干脆找了个借口:“《彼岸千年》能够顺利出版真是太好了!”霓裳跟在一边微笑着点头。 宁日潇笑笑说:“我也这么认为的,但不知道寒苇小姐对这部奇著有何看法呢?” “我没什么看法,因为没看过。” “那也难怪你会不知道这其中蕴含着诸多的文化素养和艺术内涵了……” “也许吧。” “作为秋暮灵很重要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够参加下个月的新书发布会,当然,到场的人都需要深切的了解该书的有关内容,寒苇小姐,我今天带了一本过来,请你过目的……” “不必了,那里面的东西不看我也知道写了些什么!我和您不一样,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你看都没有看,怎么就这么肯定它不值得?” “实话告诉你吧,我认为秋暮灵写的东西根本就是幼稚单调,并不是我没把她的努力放在心上,在它刚一出版我就找人看过她的这个了,可是人家连看都看不进去,你说这样的东西,别说她舍不得交给我,就算真的托付给了我我又有什么能力让它发扬于世?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心底强烈的潜台词始终没有在嘴上表达:根本不具丝毫资格的东西就算发表了也是自取其辱。还新书发布会?我看是自取其辱会吧! 她的轻狂言辞连如风都觉得惊讶。宁日潇走以后,如风不解的问霓裳为什么这么不给她面子。 霓裳说道:“你认为,我是那种轻易得罪别人的人吗?实在是因为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畏惧吧,多少人证实了,她是那种受了伤也不敢去报复的人,我怕她干什么?”对于大家称赞的“神仙”,霓裳一直抱持不以为然之态。 “完全不觉得她聪明在哪,觉得想法很幼稚,完全没有智慧的感觉……”这就是霓裳对宁日潇的看法跟评价。 “可是大家都说她聪明啊!”如风笑道。 霓裳表情一冷:“哼!我就是和他们不一样啊!一个人一个看法,况且真理往往就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说的没错!不愧是你啊!总是能说到我的心坎里!不过我要用的方式,却是‘这样’的……” 从容真的不是有意偷听的,因为外面的风很大,所以进来避一会,谁知道,那样微小的声音也能一字不漏的钻进她的耳朵。果儿险些暴露行踪,从容只好在她大声嚷嚷以前捂住她的嘴。 最后,她们和如霓二人一起坐到椅子上喝茶,如风还是一副高雅淑女的模样,霓裳差不多符合了小家碧玉的风范吧。果儿乐哈哈的敞开话匣子,东拉西扯说些娱乐方面的八卦,如风倒是应和了几句,霓裳则是淡淡笑着听而不言。 果儿突然想起来了:“对了!你不是叫寒苇裳吗?那‘霓裳’就是你的艺名咯!” “是啊,因为很好听,所以就用咯!”霓裳简单回答,这倒是实话。 “妈!你慢一点啊!” 夜千雪追着香玉冲进环保局,香玉气冲冲的甩了一巴掌,门前柱台上的花瓶就碎了一地。 “玉姨,你怎么了啊?”如霓二人立刻出来询问,虽然香玉为人霸道,可这么生气还是第一次见。 “刚才我走在街上!林业局的熟人居然过来问我‘你的儿媳妇原来是靠整容才当上少主的啊’,还当着那么多同僚的面取笑我!马上就要开地方级会议了!这让我的脸往哪搁?!”说罢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 如风试探的问:“玉姨是因为他侮辱了相夫光子生气,还是在生相夫光子的气啊?” “都气!”香玉的五官拧到了一起:“先不说那个男人,他之前想跟我抢夺环保局统领的职务被我打败了,所以一直怀恨在心,倒是你!夜千雪!为什么相夫光子以前是那副德行你都没告诉我呢!” “妈,那不重要不是吗?况且她现在也不是那个样子啊……”夜千雪不想让母亲生气,也不想让母亲讨厌光子。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香玉气得用手戳他的脑袋:“这丫头地位是高,人也有才干,可是她名气不好啊!有朝一日万一在国府不得意了,还指不定落得什么下场呢!你以为我是针对今天的事吗?我是综合了她所有的品质!这件事不过是个□□,让我去注意她过往的经历和在各处的口碑!” “妈妈是听谁说的光子不好?我倒要去问一问!”夜千雪也急了。 “你敢去!你去的话明天你妈我就被那帮家伙踩平了!御政宫你也敢惹真是不想活了!” “玉姨不要生气了,光子和御政宫的人一向水火不容,旗主们对她印象不好也不奇怪……”霓裳温和的劝慰。 香玉一听更生气了:“一个混国府的,不懂得圆滑处世!处处得罪人!现在是天地盟的当权掌政!但做人要给自己留后路!万一哪一天天地盟败了!御政宫会饶过她吗?不是找死吗?!”说着一眼看到如风:“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少主的!真是匪夷所思!还不如如风的一半呢!” 如风听了禁不住笑起来,嘴上说着:“我哪有这么厉害啊,您太过奖了,相夫光子能够当上少主,其心智和手腕绝对非常人可比……” “还有刚才!她叫你明天去江菱织造送东西你就答应啊!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这么老实呢?你应该处处压着她!要不然凭着她那样的性子和今天的地位,还不得把你踩得死死的?!” “妈!我喜欢她,根本不会去计较这些!你又何必操心呢!”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外人吗?” “我没有这样说啊!是妈妈你不停的讲光子不好,我不甘心啊!” “你……”香玉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他脸都憋青了:“你……” 霓裳如风立刻上去搀扶着劝,霓裳还给夜千雪使眼色叫他少说两句,果儿倒了杯水想喂给香玉喝,香玉看到杯子猛的一推,水便洒了霓裳一裙子。 “我现在告诉你!你要是不能压住那个女孩!你就别和她在一起!你要是想让我接受她!就按照我教你的办法乖乖去做!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夜千雪迟疑了一会,还是扭头走了。 “从容果儿你俩出去看门,今天谁来也不接待!如风和霓裳留下来陪我。” “哦……”后面的事情从容就不知道了。 屋子里最后只剩下三个人,如风心下叫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玉姨,您别生气了,霓裳沏了茶,您喝一口吧!” “你们不知道,我有多疼爱夜千雪,其实我还有一个儿子的,但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第二年才生下了夜千雪,我就把他当成命根子,为了我儿子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可你们看看这小子!看上一个这么麻烦的人不说还开始不听话跟我顶嘴!我真的是太伤心了!”说着开始掉眼泪。 打动如风的不是母亲的眼泪,而是发觉这个机会来的实在太巧妙了:“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我和霓裳从很早以前就认识相夫了,我是觉得告诉您这一切有助于您保护夜千雪和彻底的了解相夫这个人,所以,以下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这也是我多年来的观察得到的结论……”如风在进行诉说时,有霓裳把守在门边,以防止隔墙有耳。 Chapter 0156 “从容!反正她们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咱们出去转转吧!”果儿缠着从容开小差。 正犹豫呢,小杏她们走了过来,不绕不转偏偏站在距离果儿很近的地方盯着她。 “啊!你干嘛?!”果儿一惊吓,失足踩在了杏的脚上,立即道歉:“对不起啊!” 小杏笑着,笑着,狠狠一脚踩了回去:“我也对不起啊!” “你!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这是故意的!”果儿撅着嘴抗议。 小杏捋了捋刚染的头发:“是你先踩我的……”然后目露凶光:“况且你算什么啊!你是谁啊!” “我是谁!我是夜曦果儿啊!”果儿摔打着扫把回击过去:“你跟我这么嚣张是要怎样!” “算了,果儿……”从容知道在这里斗殴的下场,无论果儿是否有理,都不会占便宜的。 “究竟是谁嚣张啊!”小杏仗着自己的身高冲有一点矮的果儿粗吼:“你这矮子!找打吗?!” “打就打啊!我怕你吗?”果儿扫把一摔准备动手! 不好!出于怕麻烦从容连忙把她拉到一边。 她身后的化纯劝和着:“别跟她一般见识,小孩!” “什么小孩?她还小孩?”小杏一脸的鄙视:“都能当我妈了!” “诶!谢谢女儿!” 果儿对于小杏的胡言比喻以这种方式反讥回去,惹得对方更是难以抑制的大骂,言语粗俗不堪,当即引来路人的侧目。 果儿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茬儿,论嘴皮子功夫一点不输人,几乎不带脏字把小杏骂得狗血淋头,她的旁敲侧击也激怒了桑平阿龙等人,一道上来跟她吵嘴,垣甚至还要动手相向。 “吵什么!你们两个不去干活在这里闹什么!”香玉姐脸上仍存怒色,听到声音出来第一个就拿她俩问罪。 从容心下想,果然如此啊。果儿的解释很到位,三言两语说完事就进去了。香玉说不出什么,只告诉小杏,进去坐着。 就在当天晚上,果儿按照香玉的吩咐加班到很晚、然后终于结束往家走时,阿龙和垣以及另外几个男孩子拎着棍子和酒瓶从路口蹿了出来,一指果儿骂道:“贱货!你的日子到头了!给我上!” 小杏和桑平几个躲在街角后面,偷偷往这里看,果儿很快就发现了,一面三下五除二的把阿龙等人狠狠的撂倒,一边叫道:“哟!这就是你们迁党后人的本事啊!挺会玩的嘛!找流氓打人!有本事自己上啊!” 最后一拳打在壬匝垣欠扁的脸上,用力一拧,垣便悲惨的失去了知觉。 看到平日里帮自己打架百战百胜的阿龙和垣都倒地了,桑平和小杏终于意识到不好,扭头撒腿就跑,小杏不甘心的回头大喊:“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是吗?那我就不能给你机会了!”果儿一个跟头翻了过去…… 几颗硕大的星星在窗前跳跃着明亮的光辉,真是活泼啊,和星星们比起来从容觉得自己都快成木偶了。 “果儿怎么还不回来?”紫韵留了点心给果儿,因为正式的留在光域工作,所以就腾给她一个栖身之所。 “一定是迷路啦~”小鱼玩着轻斩悠悠的说,爱弥在看书,蓝卡尔则是一有时间就练打沙包。 “我回来啦!”门毫无预兆的被撞开,果儿开门的方式就跟硬闯差不多。 “哇!果姐姐你轻一点啦!”小鱼一哆嗦斩刃差点插进手里。 “抱歉抱歉!因为刚才打了一架觉得很兴奋啊!”她笑着坐到从容旁边大口大口的狠嚼甜品。 爱弥瓦尔又无奈的吐槽:“……总感觉点心到了她的嘴里就一点滋味都没有了……” “你打架了?跟谁?为什么呢?”紫韵“姐姐”很是关心的问。 “就是环保局的那些人啊!” 从容一听腾的坐直了身:“啥?你和他们打架了?是因为白天的事吗?那你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受伤啊!我可是果儿诶!立志成为最厉害女术师的超级天才呀!” “我看是吹牛天才吧~”小鱼跟着吐槽。 “而且最棒的是!我还把那两个女人揍了一顿呢!虽然欺负不会功夫的人不太好!可她们真是太气人了!” 果儿还在愤愤不平呢,从容的担心却直线上升:“早知道我就该陪你到最后的……” “我不是说不用了嘛!以我的功夫是不需要人保护的啦!”果儿完全曲解了从容的意思。 紫韵和爱弥也觉得事情要不妙,纷纷锁起了眉。 “啊!好累啊我!去睡啦!”说着又风风火火的冲到从容房间的床上,一猛子扎进被中……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大家也早点休息……”紫韵最后说。 第二天,果然不出紫韵所料——一上班果儿就接到了一份辞退书,里面的内容让从容跟果儿都不明所以,甚至无法接受,陪着她快步进入环保局,发现香玉在给大家开早会。 “昨天明明没说今天有临时会议要早到啊!”果儿的迟到都如此冤枉。 “东西都看到了吧,现在收拾收拾回去吧。”说完浑若无事的继续开会。 “这是什么意思?我犯了什么错你要开除我!”果儿不解的问。 “什么错!你说什么错!你肆意殴打我们这里的员工!我没有报警处置已经很仁慈了!” “是他们先动手的!” “有证据吗?你有受伤吗?没有就不要胡说!我问过他们为什么会被打,他们一致说是你下班的时候看到他们就动了歹心,为了白天的事情任意的伤人!实在太可恶了!应该把你交给警务部队!” 香玉姐盛怒之下说什么都没有用,可是不说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香玉姐,果儿是真的先被他们威胁的,你想,昨天果儿很晚才回家,怎么会去打人呢?摆明是有人算准了时间故意堵她的嘛!” “你给我闭嘴!是谁教你在上级说话的时候可以插嘴的!你行不行!不行也给我辞职回家!” “大人难道连事实都不查清楚就给我定罪吗?好啊,你现在就去请警务部队调查我吧,我清者自清,的确动手打了他们,可打架也分先来后到,我不怕他们调查,你来吧!” “用不着!你现在就给我走人!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员工!”香玉姐一句好口气的话都没有,直接撵果儿滚蛋。 “诶!你就快走吧!没看到这里不欢迎你吗?他们四个已经被你打得住院啦!就因为你,现在我们几个的工作量严重增加还要拖累如风跟霓裳一起帮忙!识相的话就快走吧,死皮赖脸的留下也只是自讨没趣!”舞樱其对着小镜子描眉涂唇,事不关己的冷嘲道。 “好,这样的地方我也不稀罕留!”果儿伸手,朝着香玉:“可根据规定,该给我按天结工资的!” “真俗!张口闭口钱钱钱!还好意思伸手!”化纯嘀咕道。 “钱?”香玉眼睛一翻:“你还想要钱?你的钱连给他们几个看病都不够!还要钱?!给我滚吧你!我不找你赔钱就是你的造化了你还跟我要钱!” “你废话!我工作了要钱不是很天经地义的吗?你别跟我在这无理取闹!按照光之国的劳动法规规定,任何企事业单位都要如规定支付员工工资,哪怕就干了一天你也得给我结账!”果儿理直气壮的高声道。 “没有!就是没有!你爱哪告哪告!你哪告我哪有人!不过我告诉你!再不走的话连神仙也救不了你!哼!”说罢坐到椅子上优哉游哉的喝茶。 果儿点点头:“我不和你闹,咱们走着瞧吧!” 从容紧跟着果儿出去,却遭到香玉的一声嘶吼:“回来!你要是也走的话就和她的下场一样!” 好不容易找到的安定工作啊,虽然很辛苦,可紫韵说有无限发展的可能啊…… “给我把桌子擦了!”香玉把茶水泼到桌面上,指着抹布冲从容吼,全然一副女尊的架势。 从容轻笑,然后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不带有任何犹豫。 “喂!你没问题吗?跟我出来可是回不去的哟!况且这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经你这么一说……现在是有点后悔……” 从容逗她,她却差点当真:“那就快回去啊!现在还来得及!” “我不要!还是不要回去看他们的脸了!”从容笑道。 “好啊!你现在还拿我寻开心!”果儿冲着从容的额头猛戳,差点把她遮“卍”字和血瞳的护额眼罩弄下来。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从容,陪我去一个地方,愿意吗?” “好啊,不过油锅和刀山除外哦!” 果儿气得瞪眼:“不会是那种地方啦!” 从光术(光之术法村的简称)环保局走了几里路,到了该地方境务府,这里是直接管辖香玉姐环保局的上级部门,难道果儿是要?! “猜到了?没错!我就是要看看!她神无月香玉能得意多久!我就不相信光之国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说着气势昂扬的往里面走。 这儿的境务局长很热情的接见了她们,说一个领导热情可能有些奇怪,可这个中年男人的确很平易近人,一直带着和气的笑,仔细的倾听果儿所说的每一句话。 “大人,您看,这件事……” “在我管辖的区域里居然有人如此仗势欺人,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按照规定给予处罚的!” “真的吗?大人真的是太感谢您了!光之国果然是一个官风清廉的地方!” “你先回去,这个人我还要好好调查一下,经你这么一说,她一定还有其他的罪行,等我一一查清楚之后!再彻底的把她停职惩办!”局长拍着胸脯保证。 “嗯!多谢大人!” 果儿本以为很快就会听到神无月香玉下台的报导,可是等了十天,依然没有结果…… 而此时的欧也从容,居然有了“突破性”的转机?以下状况,该算得上是“突变”吧—— “啊!”小鱼张着嘴巴猛用充气锤敲打蓝卡尔的头,看到从容手上出现的汽状白烟,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水蒸汽还是烟啊……”蓝卡尔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形态的属性。 “都一样吧……”小鱼看着也觉得奇怪。 “不一样……水蒸汽是液体,烟属于固体……这两种东西结合在一起……还真是奇异……”爱弥瓦尔仔细研究着。 “还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水蒸汽还有烟……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从紫韵逐渐舒展的眉间溢出一丝温然:“从容已经能够提炼元能了……” “诶?!”浑身的汗毛都直了起来,从容的眼越睁越大:“……真的算是这样吗……” “当然了!你成功了呢!从容!”紫韵开心的走过来拍从容的肩膀,下一刻眼中瞬息布满警觉,一回手朝身后击去…… 玄若轻飘飘的落在屋角处,身形高大却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触碰到。 “总是神出鬼没的,进来不知道敲门吗?”紫韵不大满意他的越窗而入。 玄若摇摇折扇,笑得灿烂阳光:“我是来看看我的乖徒弟进步成什么样子了……” “那就请你这位高人鉴别一下吧。” 在意念的驱使下,双手再次汇满了白色的烟汽,虽然不多,但湿润的小水珠还有飘逸的轻烟还是很容易就看得到。 “哦呀哦呀~~真是特别的属性呢!”玄若走近,把手轻轻探进烟汽区,突然怔了一下,收手,只见指尖残留着水滴…… “啊!果然是水属性的吗?”小鱼知道了那其实是蒸汽。 “不,不是的……”玄若慢慢说道:“刚才有异常灼热的感觉,就像火一样……” “是吗?”紫韵过来试了一下,果然也是这种感觉。 “那么也就是说……从容的属性是‘水’还有‘火’了?!”蓝卡尔惊奇的说道。 玄若和紫韵都没有立即给出肯定……如果是水和火,暂且不论这种天然属系的奇异性,单凭为什么是这种形态就够让人费解的了……原因,究竟是怎样的呢?…… 果儿早在三天前就常常往光术境务府跑了,听说那位局长不是有事出去,就是没空交代,香玉依然在环保局里面,纹丝未动。 终于在今天,她气呼呼的跑了回来,告诉从容说那个上级局长其实是耍她的,因为她在当天的第二次被拒绝后就偷偷的跟在后面,发现他和香玉约在一家餐厅吃饭,果儿乔装进去,居然听闻了原来他们是亲戚的事实!看他们熟络亲密的样子!果儿就全明白了! “气死我了!事情居然就这么被压下去!无视我的冤屈和那家伙同流合污!” “果儿不气,一定还有办法解决的,比如说……挨级上报。”紫韵安慰道。 “?” “那还不如直接报到疾藤那里呢!他可是境务府的总头目啊!”蓝卡尔提议。 “不,那样的话就表示我们也是走后门的那一类人了……现在的从容和果儿,必须‘经历’一般人该有的经历,不能靠任何的捷径……”而且这样一路上报,还不一定会逮出多少猫腻呢。 Chapter 0157 “宁日潇少主!”好不容易等到宁日潇往国学府去,寒苇裳在半路把人截住,无比恭敬的说道:“我有话和你说,能借一步吗?” 宁日潇看看她,点了点头。 在附近的一座凉亭里,霓裳从包里掏出一个钱夹,抱歉的说:“实在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想起来!那张光子的照片是她当年送给我的!她身上穿着的的确是我设计的衣服!” “所以呢?” “我仔细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只有半个月前我打开过这个钱夹,那天是去商场买东西,掏钱的时候被人挤了一下,现在查起来不仅钱丢了一些,连曾经的照片也没有了,因为我不常用,所以那时候忘记了!宁日潇少主!我真的冤枉!一定是谁捡到了这个才发生这种事的!” “我没有确定说是你,你不用急着撇清。”宁日潇淡然的回应她的诚恳。 “可是光子怎么办啊!因为我的大意才导致她……”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是,有时间去看看光子吧,她需要你这个朋友……” “嗯,我会的!”霓裳乖巧的微笑,然后目送宁日潇离开…… 初战就受到阻碍,果儿本以为会像在花之国告状那样难如登天,没想到到了香玉亲戚的上一级那里,就开始畅通无阻了。不出两天,国府的境务府知晓一切,并交付司法部门下令审查。以悠二话没说就批下了调查令,黛萌以下的执法调查人员开始对该地方的环保局进行调查和整合,发现以下问题:一,光术境务府局长泯猿荪和其之下的环保局首领神无月香玉是远房的亲戚,且泯猿荪曾多次收受香玉的好处。二,香玉的为官凭证根本不符合国家标准,属于高技术的仿冒品。三,两人曾多次欺上瞒下,将国府下发到地方的重修改造资金私自纳入囊中……此案一经告发,顿时引起了轰然大波。时至今日的光国国府,竟然还会出现如此任人唯亲的官员!是人事部的审查不够到位?是检查部门的工作不够严谨?亦或者另有原因? 这真是混乱的一天,香玉和上级泯猿荪被罢免、且入狱接受进一步审查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无所适从,夜千雪更是连母亲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告知了这一切:母亲是国府所不容的罪官!在环保局的人都手忙脚乱的时候,夜千雪想到了一个人,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挽回母亲的最可靠救星! 红雀儿从枝桠间探出小脑袋琢磨似的看着一路飞奔到紫恒殿的少年,啾啾的叫起来没完…… “事情你都没弄清楚,就跑来让我释放阿姨吗?她犯的并不是死罪,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不需要担心?”夜千雪急得团团直转:“那是我妈妈呀!我能不担心吗?光子!我妈妈很可能是冤枉的!她虽然平时脾气不好偶尔不讲道理!可坏事她是不会做的!她是从国外来的!一直很珍惜在这里的工作呀!” “我知道你难以接受,可是……”光子有些沉重的告诉他:“我必须告诉你,刚刚已经得知了一条讯息,那就是……你的母亲已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了,包括这一次的徇私枉法肆意罢免无辜员工的罪行……你要认清楚事实,想开一点……”光子也很伤脑筋,毕竟夜千雪的母亲,也将会是自己无比重要的人啊。 “不……不要……” 夜千雪痛苦的样子狠狠揪着她的心,这个温柔脆弱的男孩,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尤其是……他知道母亲是那样在乎名誉的一个人。 “香玉阿姨不会有事的!虽然会受到一些惩罚,可是不会给生命造成伤害!你放心!” “真的吗?”夜千雪的眼泪在眶里打转:“你保证?” “是的,我保证!”光子露出使人安心的笑容:“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你就这么打算放弃吗?”如风在光子走后和霓裳过来询问香玉的事,听说夜千雪把一切交给光子来办之后,纷纷担心起来。 “我相信光子,会保护妈妈的。” “夜千雪,你太单纯了,光子虽然不会害你,可是她一直视罪人为死囚,你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去拯救香玉阿姨,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如风很是严重的警告他。 本就心急如焚的少年很快又乱了阵脚:“那、那怎么办啊!” “这件事不能拖!夜千雪!你去求求光子!让她在短时间内救出香玉阿姨!由于不是很严重的罪行,所以有国府成员做担保的话很容易就能成功的,如果她还不能立刻放人,就要她给你一个放人的期限,光子一向重承诺,是不会食言的!”霓裳也给他支招。 夜千雪听了如获至宝,喜上眉梢:“嗯!谢谢你们的提醒!我这就去!”说罢消失在渐暗的天色中…… 昏暗的夜空,几乎连颗星星都没有,可对着它,此刻心里就有无数的喜悦涌现,霓裳和如风对视而笑,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大牢探望神无月香玉。 香玉被判的刑罚是没收一切财产,并且还要在牢狱中度过十年,因为证据的确凿让人无法狡辩,香玉只得认了。 如霓二人的现身让她看到了浓烈的希望之光,在看护人员给出的十分钟探监时间里,如风加快着说话的语速:“时间匆忙,我只能长话短说……是这样的,我最近得到一则消息,其实夜曦果儿是相夫光子的朋友,这次如果拜托她,恐怕不能成功……” 香玉听了无比的震惊:“怎么会呢?” “是真的,我有证据……不过您也不用急,现在唯一的办法其实还是相夫光子,她虽然是果儿的朋友,可在她心里夜千雪应该比果儿重要,所以呆会夜千雪来了的话,你一定要让他下定决心去说服光子,因为……光子是个犟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现在,只有凭借她对夜千雪的感情来咬住这个机会了……” 霓裳的话却让香玉有不少的恐慌,原本就青白的脸色现在几乎完全变紫了:“听你这么说,光子那孩子会答应吗?她不会为难吗?法律的事……好像不由她管吧?” “玉姨!”如风发出笑声:“我在花国国府呆了多久!我还不知道吗!就凭她和风摩以悠的关系,即使无权管理司法府,对方也要给个面子卖个人情吧!况且你本来就是理直气壮的啊!又不是犯了什么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大罪!在花之国尚且可以法外容情把死刑改成死缓、然后再慢慢减刑释放出来,何况是您呢!既没犯罪,又是光子未来的婆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风的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啊!听得香玉不但充满了希望,而且还不住的点头认同呢:“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您呐!现在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等着!呆几天也没关系!就当是静养了!等到释放出来之后再找光子还您一个满意的工作就行了!我们是光子的好朋友!就相信我们的话吧!”如风其实是替霓裳说的,因为她跟光子几乎没有过交集,根本谈不上朋友。 两人在出了大牢之后,由如风做东到国都里最大的酒店去吃饭……肆意的挥霍不属于自己的钱财,带给别人渴望的享受跟欢乐,作为酒肉之交,她貌似很够格。 红发的男子依然笑得不露眼瞳,那仅存的一丝善良里,也逐渐的被憎恨所代替……曾经,自己也是这样堕落下去的…… 夜千雪重复着之前的话,这一次还附带了强制性的要求。 “夜千雪,你了解我的,阿姨现在罪证确凿,我坦白告诉你,我不会救她,也不可能救她!” 光子的义正言辞在夜千雪的意料当中,所以按照如风的指示把此刻该说的话重复了一回。 “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坐在这里,不是为了替那些犯罪的人做挡箭牌!即使是跟我有密切关系的人!我也不可能因私废公的!”说到这也不自主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想救她,是不能救,你了解我的立场和原则的……” “我是了解你的立场和原则,我甚至赞同你的公正严明,只不过……那是我的妈妈呀!纵然有错,你就不能念在我的份上饶她一次吗?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妈妈只是需要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难道连这样的一个机会你都不给吗?”夜千雪竭力的恳求着他所珍爱的女孩,他认为,她会出于对自己的喜欢而放过自己的母亲。 然而,她只是很沉重的向他宣布:“机会……就因为给她机会,才会让她在牢狱中自省,否则以我的观点,这种人是当杀的!” “这么说,你是执意如此了?”夜千雪带有一丝失望的看着他所喜欢的女孩,女孩的回答还是跟刚才一样,并且没有任何的动摇和迟疑。那样的坚定,突然让夜千雪有了想哭的感觉,他不再强迫,而是掉头要走。 光子的眼里被一层淡淡的雾气遮盖,一下子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他,停了一会,说:“对不起,虽然不能救她出来,可是我会常常去看她,不会让她在里面吃苦的……” 如果是平时,夜千雪会因为眷恋这样的拥抱而一直停留,可是现在…… “我去看看她,你忙吧。”从腰间拿开环住自己的手,夜千雪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质检府的办公室。 光子无力的坐回到椅子上,慢慢垂下了头。 “所以……你所喜欢的那个女孩根本就没打算救我是吗?!” 夜千雪想象到母亲会有的反应,只是这样撕心裂肺的惨嚎,仍有些在他的想象之外:“对不起,妈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因为心痛,夜千雪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与其悲伤,香玉心里更多的,还是来源于对光子的怒火:“我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你这个傻子!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找个女朋友原以为是带来福气的!没想到竟然把我推到了火坑里!实在是太悲哀了!” “妈!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光子她也有为难的地方,你也知道光国国府的内部监察制度很严格,她不敢轻易犯险啊!” “不敢?为了我有什么是不敢的!就算光之国真的对她怎么样!你忘了吗?我背后还有大靠山呢!就算在这里混不下去了!我一样能让她享福享乐!她怎么就这么对我呢?她真的喜欢你吗?真的在乎你吗?我是你妈妈呀!我在牢里绝对呆不了十年的!这样下去我会死……” 一边说一边泪水止不住的流,看的夜千雪更是心如刀割。 “妈,你别这么说,我需要你,我还需要你的照顾啊!” “儿子!妈妈想你!妈妈一天也不能离开你!妈妈要一直照顾你!在我不在的这十年里你要怎么办呢?谁能像妈妈这样待你呢?儿子,妈真的不想离开你啊……呜……” 要不是隔着一层玻璃,母子两人早就抱头痛哭了。血浓于水的深厚情感,也莫过于此了…… 母亲的眼泪,让夜千雪更加坚定了要把人拯救出去的决心,他再次找到光子,这一次,多了几分严肃。 “夜千雪?你?”光子惊讶的看着用双手捧起自己的脸、并距离她的眼睛很近的夜千雪,这种暧昧的动作,似乎不适合在当下的场合里发生。 “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少年这样严肃的问话,光子还是第一次听到,尤其是眼神中近乎锐利的冰冷跟决绝,这可是这个温和的人身上从未有过的啊。 “回答我!” “当然……喜欢……” “我只有一个妈妈,她曾经为我做了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事情,我的父亲因为事业繁忙,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妈妈在照顾我,她对于我来说……比生命更重要……”眼睛里的泪水伴随着使人动容的光芒滴落,在光子的脸颊上,一路滑下。 “夜千雪……” “她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没有妈妈,每个人都有生命的界限,妈妈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十年后她从牢狱里出来,就等于我少陪伴了她十年……我不要这样,我曾经发过誓要每天都陪着妈妈,就算不能也要常常使她看见我……所以,光子,我求你……帮帮我,如果不能救她出来,就让我进去陪她吧……”男人的泪是不轻易流的,可为了母亲,夜千雪却一次次在自己的面前流露软弱。 他是这样的孝顺,让光子如何忍心再去拒绝,但是:“夜千雪……我也求求你,不要逼我……我说了,如果她可以挽救,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去救的……可是你知道她因为私欲害多少人失去了得到公正的机会吗?律法就是惩治犯错误的人的,如果谁都可以轻易饶恕,那天下就会永无宁日了呀!而且她只是在牢狱里,并不是离世啊……表现的好,还可以减刑的……”光子把他的两只手轻轻握住:“如果你相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不会让你们平白无故吃亏的……” “说到底!你就是不帮对不对!”夜千雪失去耐性,平静的声音里出现些微的颤动。 “你知道我不能帮!也帮不了!拜托你不要强人所难!” “可是你不是说会保护她的生命吗?她不出来就会死在里面!”夜千雪已经完全不去考虑光子的难处和立场了,此时的他,心里就只有把母亲带离那个牢笼的念头:“妈妈说的对……你可能根本不喜欢我,否则,你也不会这么绝情!” “你不要跟其他无聊的人思想一致好不好!这里不是花之国啊!不能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凭借关系和金钱糊里糊涂的处理!我从没有否认国府的人能够靠关系徇私枉法!可是!我也没有承认过在我们这里可以这样做啊!” “你总是把这些话当做借口,其实,你根本就是不想帮我……你打从心底!就不会挽救我的母亲!你只会考虑你自己!你就是怕惹祸上身!” 这是和家里那些不理解自己的大人相同的言语!是和他们一样的否决跟猜忌!光子让理智战胜愤怒,只平静的低声一句:“念在你担心母亲的份上,我不计较你说的话……”然后背过身,止不住的抽泣。 夜千雪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冷笑:“总是这样,就许你说话伤人,别人说一句你就受不了……” 光子不做声,只是难过的掉泪。 “呵呵……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帮我……因为我所拥有的母爱,是你一直渴求却又得不到的……” 少女浑身一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可她还是没有回头去看。 于是,这个曾让光子无比感动的少年说的更加肆无忌惮:“我并不否认你爱民如子的德操,也无法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触动你的情感……” “给我出去!”光子指住门,压抑着失控的情绪请他离开:“出去!……别在我的眼前出现!” “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了,我这就去杀人,然后进大牢……陪我妈妈!”夜千雪说完,带着嘲视一切的眼神离开了这里。 院子里的花所剩无几,看着秃秃的树木,光子感到连午时的风都变得凄凉……环保局因为易主而全员休息,不知是带着怎样的想法,光子竟然站在院中一动不动…… 如风从半开的大门进来,好像完全不知情的问:“怎么了?吵架了?” “他根本不理解我,我一直以为他是最理解的,明明说过相信我、懂得我的话,这次为什么要那样说呢?”难道不知道?那是自己心底最大的痛吗?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再揭露的创伤,就这样,被一句句的送到耳边,听也不是,避又不能。 如风叹了一口气:“其实也不能全怪夜千雪,他只是太重视自己的母亲了。”一面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做官的徇私舞弊,以后要怎么做人呢?” “我现在觉得很累,比我那时候跟所有人抗争的时候还要疲惫……”光子痛苦的抵住额角,感到微微的刺痛在颅腔里横穿…… 失去花荫的遮挡,连风沙都可以肆虐侵袭,看着一滴滴陷落在土中的泪水,竟不知是沙迷了眼,还是情伤了心…… Chapter 0158 “想开一点吧,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有,我觉得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事?” “其实,玉姨是冰之国的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听说过一点……”光子没太注意过她的来历。 如风又说:“那你也一定知道,她是七贵族之一、玄若家的长媳了?” “你说玉姨是玄若家的儿媳妇?那么夜千雪是?”光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关系。 “是玄若家的长子玄若栤诚的儿子呀!” “怎么从没听夜千雪说过?” “咦?是吗?你看我多嘴了不是?我以为他告诉过你呢……”说着哎呀哎呀的笑:“其实我也是听霓裳告诉我的……你不要介意,夜千雪没告诉你大概是忘了吧,呵呵呵……其实霓裳和夜千雪很早就认识了,这事你也知道吧?” “你要说什么?” 如风感到光子似乎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索性转移话题:“其实你也挺难做的,一边是夜千雪,一边是国府,那你想好怎么抉择了吗?” 光子看了看她,没去计较她奇怪的语言顺序,淡淡说:“答案就只有一种,永远都不会改变。” “是……要按律处置玉姨?”如风半惑半喜的试着确定。 “是,不仅如此,光术环保局里的其他人员也要接受调查,根据指认,里面大部分员工都是通过送礼上水被选中的,因为泯猿荪的全力包庇,所以国府一直被欺瞒着,另外就是每一次到此处负责‘巡检’的‘督察使’,作为我们国府唯一一支对全国官员进行监督的部队,居然会出现这种差错,不管是被收买还是有其他原因,都不能饶恕!” 似乎有浓烈的火焰从眸子里逼出,如风小心的看了一眼冰冷决然的女子,心下哗然,竟然,真有如此不近人情的家伙? “很感谢你对我说这么多,作为霓裳的朋友真的很感谢你……”说完起身告辞了。 光子只觉得奇怪,但并不知道这奇怪背后即将展开的行动……这个修养和气质都拿捏的恰到好处的女人,一向是光子最搞不懂的类型,就像霓裳,从很久以前,就让自己捉摸不透了…… 夜千雪的背后,隐藏着危险的利刃,他为了母亲,甚至想冲到街上去伤人,结果,他确实这么做了,只不过半途出现的玄若真火让他的一切策划扑成了空。 “二叔!你不要管我!我要进去陪我妈妈!”夜千雪向玄若索要匕首,一脸的惶急与不受控制。 玄若暗自叹气,面上却说:“你已经听说了吧,神无月香玉不会被处死,只不过是牢狱之刑,何必做如此偏激的事呢?”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二叔你杀了人就可以继续安然无恙!而我的母亲却因为这么一点小罪而受到这样大的牵连!这国府的刑法究竟是怎么定的?同样是冰之国出来的!为什么只有我妈妈获罪?”夜千雪把疑问一股脑子倾泻出来,完全不顾虑他人的感受。 玄若很平静,至少没有对他说的话感到生气:“杀人者偿命,如果你认为我也是该死的,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动手……”玄若把刀尖转向自己,刀柄的另一头塞进夜千雪的手里:“杀了我,实现你心目中的‘公平’。只不过,你的母亲仍然不会得到赦免,永远不会……” 不会把情绪和心思轻易表露在外的神秘男子,连夜千雪都知之甚少的亲人,此时眼里却充满着仇视一切的锋芒,即使,这样使人惊骇的目光只有一瞬间的停留。 夜千雪随即看到了一副温婉的笑容:“每一个国家都有它自己的法律,当你冷静下来你就会发现,刚才对相夫光子所说的话是多么的幼稚……” 夜千雪呆滞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不知是对于玄若说出了事实而感到惊愕还是真的醒悟过来,自己当时的措辞有多么过分…… 如风离开光子之后,直接在附近的酒馆里找到了霓裳,一见面,就匆忙的说着:“我想到了一个救玉姨的办法!” 霓裳眨着眼睛,摆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模样:“真的吗?告诉我是什么是什么!” “我们可以去冰之国求援,刚才我去确定了一下……证实,光子确实不会管夜千雪妈妈的这件事,那么我们来想办法,岂不美哉?” “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 如风把妙计一说,霓裳的黑豆目顿时闪现出星光,对着如风成熟的脸庞一阵赞美:“真不愧是你!实在是太棒了!” “哈哈哈!”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都没有察觉到渐渐靠近的花香。直到把头摆正,才着实的看见了站在面前的实体。 妖红的头发,飞逸的眼眸,还有嘴边似起非起的弧度。 “真火哥?”令自己倾心的人终于如梦幻般降临在眼前,如风用理智告诉自己,这不是梦,这个男人终于来找自己了。 霓裳笑的很深,对着玄若真火礼貌的点头示敬,知道,这是自己好友的梦中情人,也知道,这个男人终究会拜倒在完美如风的裙下,因为,她一向觉得追求如风的人难如登天,可如风追求的人,是手到擒来。 玄若也没让她们失望:“明天下午,日夕咖啡馆,我等你……”说了一个含糊的时间,玄若留下使如风彻夜难眠的背影后,风般的离去了…… 如果以为如风整晚因为兴奋睡不着,那就大错特错了,她是那种自我保护意识特别强烈的人,知道为了身体的健康,气色的完美,是不可以让自己陷入任何情绪当中的。所以当天很早的入睡,而后又很早的起来。不知道谁家的公鸡鸣叫声传到了自己刚买的别墅来,如风不耐烦的捂着耳朵,深深为一早上就听到如此低俗的声音而感到不满。 霓裳才从床上爬起来,穿着低胸的半透明睡裙,光着脚丫一路跑到如风的房间里:“起来了啊?我帮你收拾收拾吧!”……于是,从自己的得意之作中挑选出一件来。 说实话,如风不大喜欢这一件,不过害怕伤了霓裳的心,只好硬撑着笑脸暂时说:“好好!”心里却想着,万一跟自己的妆容不搭配怎么办:“霓裳呀!我记得之前我买了一件新的裙子,一回都没有穿呢!现在想拿出来试试!在那边的柜子里!麻烦帮我拿一下!”当然,那件别颖王设计的限量版小套裙穿在身上就不会脱下来了。 霓裳化妆技术的提高也是因为受到了如风的指点,所以如风的妆在她看来是超群的。足足用了四个小时,一副令两人都无比满意的形象就此出炉! 乌黑烫波浪长发盘髻,肤涂雪肌珍珠乳,眼上淡彩柔影妆,身穿墨色短套裙,颈带世界级名品钻饰,脚上踩着别颖王大师的著名作品“cloud fly(青云直上)”。脸带亲雅微笑,身示翩翩风度。整个就是一位知性优雅的社会高层女性。 出现在咖啡馆里的时候,不过才下午一点,如风故意挑选这样不算早但也不算晚的时段过来,其实是有她的目的的。因为玄若真火不一定会何时出现,所以要提前做好准备——这辈子,从没为过什么事情如此紧张呢,这就是爱一个人的力量吧!她想着想着,幸福的甜蜜微笑晕红了脸,拿出一本国际级时尚杂志,缓慢而优雅的翻阅…… 从坐在这里开始,如风手边的书就被翻过来翻过去,最后翻得手都酸了,玄若真火还是没来,这家咖啡馆的服务生们不得不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都四个小时了,怎么还不走?如风没法,只好叫了杯咖啡继续等,心里难免有些不快。 斜阳的余辉洒在这座户外咖啡馆的深色装潢上,给这里的天国式建筑蒙上一层金纱,更具安谧之韵了。 “嗨!刚到吗?”玄若穿着普通的衣裳出现,似乎不大符合这里的场景,又引来一阵注目。 如风的心里不那么舒服,明明是跟自己约会,怎么可以穿的这么随便呢?果然,下次还是要自己亲自去挑选衣服才行。扬起明媚笑脸,如风开心的说:“嗯!刚到!喝点什么?” “白葡萄酒好了。” 如风一愣,原来真火不知道自己最不喜欢喝的就是白葡萄酒了啊,不过不知者无罪:“点心呢?这里的脆皮奶酥很好吃,我最喜欢了!” “抱歉,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东西了,只喝饮料就好……”玄若用感觉很疏远的微笑面对如风,就像对待一个刚刚熟识、却又不打算对此付诸热情的人。 如风可不会任由他不声不响的坐在对面、雕塑一样连看都不看自己的独饮,遂挑起话题:“真火哥今天约我,不会就是要在这里观赏观赏风景吧?” “有什么不好呢?”真火放下杯子,微笑道:“我觉得黄昏的景象很适合你。” “是吗?”如风一阵惊喜,原来真火喜欢自己就像爱慕黄昏的美景一样! “嗯~是真的,尤其是这种即将迎来黑夜的结局……” “啊?” 夕阳的另一边,浸浴在金晖里的深紫玫瑰冶艳之中透出华丽尊贵的气质,仿如不与群薇为伍的独行者,散发着夜一般的幽香和孤傲。 光子给宁日潇看一个信封,不耐烦的说:“质检府有事等我去办,没时间管这个了,也不知道玄若真火搞什么东西!说这封信看完之后一定要给寄出去!你帮我处理吧!”看也没看的光子直接把信交给宁日潇,然后急三火四的往城外赶。 宁日潇放下残烛的遗作,拿着信封一路走去了外面……信的寄往地址是冰之国硫琅家,而寄信的署名却是寒苇裳。 “硫琅家?不是在银之国吗?” 已经很晚了,今天的约会对如风来说真是百感交集的一次,既满足又困惑,既失望却又充满得意。玄若陪伴自己这么久,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偶尔寥寥的回答也几乎是在唱反调,她所喜欢的东西,玄若采取无视,她所讨厌的,玄若又倍加包容。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在他的后面,在漫长的小石子路上走着,忽然,男子停住。 “真火哥?” “往这边走,是你所在的别墅吧,不送……”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被不甘心的如风一把拦住。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今天满心欢喜告诉你我要顶替佩佩玖斯尼成为御政宫的旗主和风摩以悠分庭抗礼!你听了不但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要我怎么想!” “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我只能告诉你……今天并不是约会,而是一次制裁……” 如风愣住。 “我本不是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不过在我心里,你可是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存在呢!硫琅!”玄若的笑一时变得可怕,那是敌意! 如风清楚的感觉到男子身上抑制不住的杀气,不自主的往后退着:“真火哥你是怎么了?中邪了吗?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伤害我?你明明知道我很爱你的!” “啊!我知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更加清楚的是……你对暮灵的所作所为……” 如风张着嘴,瞪大了那双掩尽阴诡的眼睛:“对暮灵的所作所为?你在说什么?” “不愧是最棒的‘演员’呢,你可以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我……早在当初,我就已经知道你对她做的事情了……如风小姐,哦不,我记得你的真实姓名应该是……硫琅之女。” 有一种爱,永远在付出着,也永远在索取着想要的报答,也有一种爱,当付出没有回报的时候,就只是等待…… 霓裳因为香玉的事失去了环保局的工作,确切的说,是她主动请辞的。 大家都还不知道她背后的如风即将成为旗主,而且举荐书还被国府扣押着进行调查,于是都担心的劝着:“暂时留下来吧,等有了更合适的再走不迟呀!毕竟自己出门在外,赚一天钱是一天嘛!”从容承认她的金钱观还是从前那副德行。 听了从容的挽留,霓裳却骄傲的说道:“以我的资本,找任何工作都是相当容易的,明天想去上班就可以去上班,所以不用担心,我的出路,车载斗量!”说着绽放了一个她自认为只有美女才会拥有的笑容。 “真是这样的话,从容她们也就安心了,我这里有一份好差事,要不要来试验一下?”宁日潇的脚步很轻,导致她走进来的时候都没有人察觉。 发觉以后,霓裳又是那副表情。 “宁日潇少主!”果儿好像很崇拜这些当上主的,夸张的雀跃。 “你说有好的差事?我倒想见识一下呢!” “那就来吧,不要后悔才是……” 宁日潇也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听的霓裳满心以为她在挑衅,更是下定了去的决心! “你说你派人去花国霓裳的家里搜《彼岸千年》?!还早就知道霓裳的举荐书是我向国府申请的?这怎么可能呢?!”如风从没像此刻这样惊愕过,感觉所有的事情早在一开始成为秘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男人的掌握之中了,这种感觉,真的比撞鬼还可怕! “用不着这么惊讶,花之国国府本来就不会让暮灵继任城主的高职,所以有人拜托文乐让霓裳顶替上去,刚好的是,上天也助了他们一臂之力,因为暮灵死了……” 如风知道那个“有人”是在影射自己。 “而你更想不到的是……我在这里一直等着你的目的,可不是接受什么无聊的爱,而是……等待给予你惩罚……” “那么,你当初力挺落月啼小婉做旗主而排挤霓裳也是为了这个?为了报复我?”如风感觉这种心痛,已经超出自己的负荷了。 “报复?你配吗?”玄若觉得讽刺都是在善待这个女人:“不要告诉我,你这样卑鄙的帮助寒苇裳也是为了爱我……” “当然不是!我爱你有爱你的方式!爱朋友有爱朋友的方式!两者是不发生冲突的!” 竭力的解释着,却丝毫打动不了这个男子:“哈哈哈……很可惜,因为你跟寒苇裳的存在就已经与我产生冲突了。” 夜在乱风的混沌下,逐渐变成一只撕碎人心的利爪,然而,有一颗心,却早在五年前,被丢弃在了虚无中…… Chapter 0159 在一望无际的花野上,那片红白交错的美丽永远跟天空连做一线,偌大的世界里,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背后这一株参天的紫藤,还有彼此相偎的肩膀。曾经在这里,两人一同看晴空流云,赏落花飞雨,叹暮霞红尽,惋夜星孤零…… 许久之后,像往常一样踏上那片虚无却又无比真实的净土,却再也看不见她的踪影了……他曾经答应过会去找她,可是到最后也没能兑现诺言,无论怎样追悔莫及,都没有办法弥补已经铸成的大错……使她含恨而终的是自己,还有那个可悲的社会!可悲的灵魂! “你原来早就知道一切,为什么不说出来?”宁日潇站在玄若的侧面,隐约能目睹他眼里流转的悲伤,这里是宽敞的彼岸花丛,是凝光城里唯一用鲜血染就的猩红! “因为……” 玄若的身后,有霓裳,此刻正对着最前端的如风使眼色,有小婉,她是在进入的伊始被莫名的感觉带到了这里。 “我想看她们如何自取灭亡……”如果用自己的手,只会带来肮脏的报答,玄若从不让自己被脏秽的东西玷污,哪怕一丝都不可以! “你就这么恨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恨之入骨的事情?!”如风并不清楚,玄若究竟都知道些什么,究竟知道到什么程度了,如果真的有,那也是:“我知道了!是暮灵对不对!” 这个名字一出现,便让宁日潇跟霓裳都愣了一下。 “一定是她在死的时候跟你说了些什么!她对你讲我的坏话!不是那样的!真火哥!你是个聪明的人!不需要我这样声嘶力竭的解释你也应该知道的!”她的声嘶力竭,一直保持在最低的爆发限度,连小婉都看出了她在竭力的让自己不必因失去控制而打破淑女的形象。 “呵呵……硫琅之女,该怎么形容你好呢?你难道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和暮灵,从未碰过面吗?”使所有人震惊到呆住的,是他的这句回答。 “你说……你没见过她?那你们?”霓裳瞪着黑目惊问,这绝对不是真的! “我现在,只要求你这个女人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出来,否则,就由我来揭发……宁日潇上主大人,眼前的这位硫琅如风小姐的一切事实,都将成为明日的报版头条,就如……她把相夫的相片送到报社一样……” “住口!”如风失措的大吼,再不制止他,这个世界就要坍塌了:“你听信秋暮灵的话不相信我不要紧!可是你不能诋毁我的名誉!” “哦?如果真的是诋毁,还怕被人说吗?”玄若的轻轻一问让如风瞬间语结。 “这个该怎么说呢?这里风大,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聊吧……”霓裳环着手,瞥了一眼跟这事完全没关系的落月啼小婉。 玄若没有看她,而是一直用那种陌生且疏离的眼神瞅住如风,让她对两人目光交汇时的甜美期许化为泡影。 “不必了,就在这里,不需要任何人回避……应该说……不许任何人回避!” 霓裳大不满意的冷下脸,充耳不闻的掉头就走。马上,一阵娇嗲的惨声四散传开,霓裳被玄若用气打倒在地,失去了淑女形象的四肢开离,她愤然的回头,对上了玄若杀戮的几乎冒血的双眼。 “……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 那眼里的鲜红!比从光子肚子上蹿出来的血还要吓人!霓裳不自觉往后挪了几下,想起他的威胁,又吓得不敢继续了。 “宁日潇,暮灵的故事你一直听得糊里糊涂……我今天,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算是报答,你对她的‘恩惠’吧……” —— 这部曾被所有人遗落、名不见经传的小说,之所以遭遇了狂风暴雨般的经历,并不是它的运气不好!而是——如风,秋暮灵的姑家姐姐!她亲手毁灭了残烛的一切希望!是整个悲剧的罪魁祸首! 而这一切,又像一部电影般把曾经的发生都在脑海当中放映,如风不想去看,却根本阻止不了大脑的运转! 自从秋暮灵写书以来,她就不断的阻挠,先是背地里对擅听谗言的秋家夫妇吹耳边风,使秋暮灵的创作道路受阻。接着,在人死后,她又想尽办法迫害新书的出世。她比谁都清楚,之所以这样痛恨秋暮灵,无非就是那两个注定存在的原因!她从小就不喜欢秋暮灵,从来都看不起这个病弱丑陋的妹妹,所以更不能容忍她拥有惊人的内秀,不!应该说是在有人夸赞她的成绩优异时,自己会莫名的生出一股恼恨。而且,玄若家曾经向花国的某族求亲,当时只有秋暮灵和自己在备选名单的范围之内,可气的是,玄若真火并没有拒绝那个丑陋无能、毫无个性的秋暮灵,也没有接受成熟美丽、知性聪慧的自己,这让硫琅之女不得不去嫉妒,她早就渴望嫁给一个家世、相貌都无双的年轻贵公子了,而玄若真火正好符合了自己全部的择偶条件。所以,她要抹杀本就无法跟自己相比、却又不断从中作梗的垃圾!所以,当她发现自己的新同学寒苇跟暮灵是旧好时,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将人抢做自己的死党,而就此与暮灵断绝友好关系,唯一的庆幸是,霓裳,始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如风听到了所有的真实!玄若早就知晓的真实!原来从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在讨厌自己了……这一生的首次落败,竟是因为一个男人?那句“能够驾驭我的男人,还没出生呢”的口号,岂不成了贻笑大方的吹嘘?然,这时的如风终究是个普通的女人,懂得快乐忧伤的普通人,在玄若那里已经没希望了吗?那么,就只剩下哭泣的余地了…… 作为如风的好友,此事的局外人,霓裳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应该同情,不过,跟自己没关系就是最好的了,中立,果然是最能明哲保身的立世方法。 可是,那个死神一般恐怖的杀人者玄若真火,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女人,在她露出事不关己很幸运的神色时,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如何?《彼岸》的结局很好看吧?”他当然知道那个结局的美丽。每一个文字都犹如天籁,仿若霞光,原来暮灵的文字,用声音表达更加动人。所以,他才会在宁日潇苦苦思索结局的时候“出手相助”。 “原来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们有很大的关联,只是没想到……” “你会站在这里,就说明那时是我唯一露出破绽的地方,对吧……” “这个破绽……露的好……”没想到这一次无须自己动脑思考,事情的真相就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了,轻松之余难免有些无聊的挫感,因为善于思考的人,最喜欢探索答案时的那种过程了,在这样的人眼里,过程再艰难,也比答案有价值。 “结局?你什么意思?” “不要再伪装了,优秀的‘演员’啊。”玄若一脸的“替你感到疲倦”:“实话告诉你,你一定还不知道,自己花之国的家里,已经被翻得一塌糊涂了吧?” “你说什么?!” “就在你往冰之国去信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张快函,里面由我的部下亲自写道:已将整部《彼岸千年》书稿从寒苇家搜出!” “不可能!”霓裳却坚定的否决:“那部书不在我的家里!你怎么可能搜到!” “亦或许……是你没毁彻底,被某个不喜欢你的人,重新放回去的吧,这也不无可能啊!” “我不管是谁放的!总之书不在我的家里!” “那你就等着证据送上门好了!” “没问题我等着!清者自清你不要血口喷人!”霓裳显出少有的恼怒,不过还是为玄若真火如影随形般的监视感到惊心。 接着玄若真火婉约动听的吟诵把霓裳的鼓膜几乎震裂:“……曼珠沙华,在我人生的尽处等待,等待接引我的灵魂,然,我终究还是扭转了头,也终究没有再回来……” 结束了最后一句诗歌,霓裳脸上的淡定再也挂不住了,这个男人?既然没有见过秋暮灵,就不会从她那里得到结局!那么这个结局果然是?啊!当初焚毁的时候正赶上下雨,就被她匆匆塞在后仓的废弃木架下了!他去搜自己的家!果然是真的! “对不起,我实在逼不得已,所以说了谎,我想守住对暮灵的誓言,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霓裳的话连如风都感到吃惊:“宁日潇少主,玄若大人!没错!”她又目光坚定的坦然道:“暮灵的书稿,的确在我手里,而我也的确试图焚毁它……” “啊!真的是你啊!”小婉终于逮到插嘴的空当了:“终于承认了啊!快把你抓起来!” “等等落月啼!听她把话说完!”理智的宁日潇阻止了冲动跟芙菱有一拼的姑娘。 “哦?当初宁日潇少主去向你要,你不是斩钉截铁的说书稿不在你的手里吗?如今又要作何解释呢?”玄若笑着问,每一个问题都在往霓裳的出路上堵。 霓裳为了打通一条能畅通行走的坦道,索性言出:“因为这本书的真正作者……是我!”这样的回答让玄若以外的人都很吃惊:“我从小就喜欢写作了,可是我又不喜欢和别人争,不想要因此而出名,所以在成书之后也一直没有发表,为了……避开所有的锋芒,对宁日潇少主说谎,也是这个原因,我想既然让暮灵成为名人,那不如让我就此退出吧,所以,我才一直不肯承认这书跟我有关系。” “你说这书是你写的?”再理性的人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答案。 霓裳又补充:“我还没说完,其实暮灵的确是原始作者,只不过她在完成之后交给了我,一定要我帮她修改一遍,我本想着尊重原创不多做改动,可是发现作品中含有诸多不宜的地方,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大改了一番,这一改,便把原来的面目弄到全无了,所以我才说……我是真正的作者……” “这样的话,要有证据才能算数啊!”宁日潇还在表示困惑。 霓裳反问她:“那么,如果真正的作者不是我?为什么只有我的手里有《彼岸千年》的原稿结局?如果这真的是秋暮灵用生命创造的作品,那她又怎么会把这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真的想出版成名的话,她大可以自己送去啊!如果腿脚不便,那她也大可以交给自己的爸妈啊!天下父母都是疼爱子女的,爱之如生命,又怎会放置女儿的遗愿于不顾呢?……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在说明,书的作者另有其人,那就是我!” 和霓裳要好的朋友都说,霓裳是个很随性,凡事不喜张扬的人,至少,霓裳本人也经常这样评价自己。所以她既然这样说了,就应该很值得相信吧,况且看起来,这姑娘也实在和张扬跋扈扯不上关系啊。 “那么另外几份书稿为什么都在她的手里?而且你手里的这份笔迹也是她的!” “那是因为我写的字不好看,曾经拜托她重抄一遍,我也不知道她又偷偷的抄出了那么多份,至于所抄的文字里没有结局,是因为她抄的时候我的结局还没有改写出来,所以,就是你们今天看到的这样了。” 要宁日潇相信秋暮灵给予的梦?还是相信寒苇裳的口中所说? 答案却是:“梦入心中真已晓,字字听来皆谎言。” “你在说谎哦,寒苇裳……” 玄若毫不客气的揭穿,却没想到宁日潇也站在了自己这一边:“国府的举荐书、新的城主、还有《彼岸千年》所遭受的劫难……的确都说明了,玄若旗主话语的真实……” “宁日潇少主,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说哦……”霓裳没好气的说着,人人都说宁日潇聪明,可今天的事情都是玄若一人揭出来的,她只是在一旁拣现成、马后炮而已! 出奇的是一向不敢低估宁日潇的如风这时也有同样的看法:“宁日潇少主这么说,就证明你也有证据说明我们有罪了?那么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秋暮灵的经历的?” 这一问,在场之人也发觉到,的确有些不大合理,宁日潇不是那种会胡言乱语的人才对,只是去了一趟秋家,就把秋暮灵的事情从头到尾捋顺了?当事人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语塞之时,令人无比意外的家伙出现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秋暮灵的遭遇是完完全全的事实……”光子就像往常一样,穿着暗红色的修身衣裤。 如风看到她,没有多么惊讶:“可据我所听,都是她的父母在虐待她啊,暂且不说她爸妈是否做那些事了,就是你们今天这样子抨击我跟霓裳,好像有些不合常理吧,我们又没做伤害她的事……” “是吗?你没做伤害秋暮灵的事?那么这个也不是你做的咯?”光子把自己不同容貌的两张照片放在她的眼前。 这回她不能不惊愕了!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惊呼出口:这不是我用来放大贴画的原版照片吗?!怎么会在她的手里? “惊讶吗?你以为你把这东西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吗?哦,我想起来了,这是五年前在霓裳家做客时,你强迫我拍的相片,没想到你还留着啊!” “是霓裳珍惜你们之间的友情,所以一直留着的,不过当初可不是我勉强你哦……呵,堂堂少主果然很擅长说谎吗?”如风优雅的笑着问,一时竟忘了玄若真火的存在:“我只能承认的是,我很爱真火,以及……我和这张照片的关系:仅仅是我创造了它……” “也就是说,其他的罪你不承认了?我的这张照片从你的手里流失,你要告诉我这跟你毫无关系,恐怕连傻子都不会相信吧。” “那你问你的好朋友霓裳好了……” “霓裳,这件事就是她在搞鬼对不对?” “不,不是的,光子。”霓裳一脸认真的说:“你可以不相信她,但你不能不相信我……” “……” “呵呵……哈哈……哈哈哈!”玄若突然失控似的大笑起来,优雅如他,为何会变得如此狂野? “不承认是吧?也对!杀人的恶贼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做过呢!不过既然我认定了!你们的结局就还是由我来定!”狂野之下,竟是出人意料的暴愤!玄若想过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如此至死不悟还真是让人意外,本不想弄脏的手,现在也在乎不得了:“火遁·……” “等一下!”光子在霓裳有些失措的时候把人挡在身后:“不管她们怎么样,也不至于是非死不可的罪,这里有这里的法律,你不能随便伤人!” “在用国律来掩饰你要拯救朋友的决心吗?真是傻瓜,人家就只会披着羊皮,而你却恰恰相反……”玄若的话竟有些微的醉意,好像刚刚从酒中走出一样,眼神困惑而迷茫。 宁日潇想了片刻:“玄若旗主的酒大概还没醒,光子,你扶他先回去……” 光子会意,所以把玄若扶住,往城外一步步的走。 如风看着依旧令自己心折的男子,忽然间喊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曾经去找过秋暮灵!并且告诉她‘你以为写几个漂亮的字、说几句好听的诗玄若真火就会看上你吗?别做梦了,我是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勾引他,不过……看看你这张貌不出众的脸、再看看你这四肢不全的样子!你凭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你有这资格吗?!’然后不久,她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呀!哈哈哈!你恨我吗?过来杀了我为她报仇吧!” 发狂的如风做出极不理智的举动,她的话即将带来的后果是—— Chapter 0160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暮灵会突然消失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让她们“做到极致” ……原来早在不知晓全部事实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憎恶的印象:“如果不毁灭你们,我就不是玄若真火……但现在,我情愿不是……”他推开搀扶自己的人,步履有些蹒跚的往外走。 如风以为他会回来杀自己,没想到竟换来一副心痛的样子!真火哥!你果然舍不得我对吗?她于是追了上去,以为他会回心转意。 永远只有一边的爱,是不可能完整的幸福,可怕的是,总有付出的那一方从头到尾都在误解另一个的意思…… 就像她现在一脸楚楚可怜、满目柔慈目光,都没能触动玄若丝毫的同情之心,他只是失魂落魄的听着她的解释,不用眼神看她,也不用言语回答,整个就是一具只会行走的木偶。 “秋暮灵已死,如果我努力的话一定会重获玄若真火的心,可是到了现在,我设计出来那么多会跟真火重逢的机会全都泡汤了!我该怎么办!”无助的如风发疯的想着,该怎样挽回这个局面。双手紧紧的拽着真火的衣袖,在他面前,坚强独立的女子柔弱的就像一滩水,她委屈的问:“哥,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我刚才是气急了才会那么说的呀!” 真火不说话,只是扭转目光,似针一样的刺痛她的心脏。当真火转身离去时,如风再次忍不住追了出去:“我会这样全部都是为了你!我硫琅如风自恃不会输给任何男人!只有你一直牵动着我的心!可你自始自终都没有在意过我!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我就一直努力的让所有人喜欢我称赞我!可为什么只有你!对我不冷不热、似近实远呢?”如风,只有在面对她心爱的男人时才会流露出这样柔弱的一面,这样的她,甚至连最要好的霓裳都没见过。 “你和暮灵不同,你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就注定着周围的一切目光都是充满赞扬和喜悦的,而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你……可是,我就是喜欢她……” “我究竟哪里不如她?你也说她比不上我!可为什么就是不选我呢?”一般人是不入如风之眼的,能被她看上的,在她认为,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 “你说她努力!难道就没看到我的努力吗?你以为我今天的学识、修养、独立、品位还有地位都是与生俱来的吗?你错了!我也是靠努力得来的!我从小就告诉自己要成为一个优雅自信、完美无缺的女人!所以我付出了比常人还要艰辛几百倍的努力!到最后我拥有了一切!除了你!”如风现在的不甘心远远超越了悲伤。 “不管你怎么努力,有一种拥有是在你身上永远都看不到的,可在暮灵的身上,却处处可见……” “是什么?”如风强忍着爆发的悲怒,却听到了一个足以将她摧毁的答案——“善良”:“善良?哈!”如风大笑:“难道我是恶人吗?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你也太贬低我了!” “并不是那样,你没有完全听懂我的意思。”玄若的表现很是平静:“偶尔的善良,连恶魔都做得到,但一生的善良,就只有暮灵这样的人才能……” “够了!”在真火面前,如风对秋暮灵的名字尤为敏感:“反正她在你心里就是比我重要,那么我也告诉你,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你是个聪明的男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比她还要纯洁!到那时,你一定会爱上我!”饱满的自信,是如风自诩的“必胜武器”。 玄若看住她,想从她的眼里找出一丝可以爱的理由,然而,没有,那双眼睛里,有自信,有骄傲,有目标,还有野心,就是没有似秋水、若暮霭的柔光。玄若自嘲的笑了笑,居然会去注意一个本就不值得期待的人,于是说道:“要证明你爱我,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曾经对暮霭的风芒有无限眷恋,那也只是因为有你的存在,只有你,在我这个孤独的人身边,幸福和安定这样的词汇才有意义……”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已经多少年,没有辛酸的痛楚了? “玄若他人呢?”宁日潇把霓裳安顿在凝光城某处,便来找光子,发现她一个人站在石蒜花那里呆呆的凝望。 “他不让我送,自己出去了……”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相信霓裳,可不敢完全保证如风也是清白的,毕竟,我跟她不熟。” “寒苇裳,你真的很了解她吗?”宁日潇的眼里依然存在隐忧。 “是,我相信她,这种信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了?你真的觉得她在撒谎吗?” “可是,梦里的暮灵明明告诉我《彼岸千年》是她的心血,是她用尽生命的力量才保留于世的遗产啊!” “那也许只是一个找不到寄托的冤魂,用某种可以进入人梦境的招数让人知道她的想法,说到底,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对你的干扰,与其跟我所熟识的人相比,你真的会去相信那个虚幻的梦吗?” “那并不是虚幻的梦,我可以感受到梦里的真实,时时刻刻牵动着我的心的悲伤和凄凉,如果那是秋暮灵欺骗我的谎言,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啊!” “那是因为你太善良了!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光子讨厌她感情用事在这种地方:“你一向是最理性的存在,为什么在这次秋暮灵的事情上变得这么奇怪?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宁日潇吗?在每次我感情用事的时候都适时阻止我提醒我的宁日潇吗?!” “你不相信我,我也不会再说什么,但是,寒苇裳通过硫琅如风拿着伪认的证件却是事实,这件事以悠一定会严格处理!” 月色透过兰草窗纱零落在她的身上,一个人独眠,就会遭遇各种不同的梦境,然,总有那么一种是她常常碰到的……无边的花洋,摇曳的紫藤,清和的女子,以及一曲悠扬寂寞的歌…… 从容去关窗子,被突然过来的一阵冲力击倒,诧异的抬起头,原来是玄若真火那家伙! “喂!大晚上不睡觉在我卧室窗前是要怎样?”这人跟泥巴一样贴在窗前,从容都无语了。 “……酒,我要喝酒……” 天哪,这滴酒不沾的家伙竟然大喝狂喝,虽然醉意不深,可明显的摇摇晃晃了,丢他在外面八成会被人当成醉鬼吧,还是弄进来交给紫韵他们再说吧……从容跳出去,准备扶着他从门进去,没想到玄若真火拉着她一个飞跃便跳到了离小区很远的空地上,四周居所疏离,只有寥寥几株白杨。冷风很容易就能吹透人的衣衫,让暖天也变得刺骨起来。 “你拉我来这里是要训练我的战斗力吗?”从容突然兴奋十足的叫问,不拿出点干劲,恐怕会冻成冰棍。但是很快,她终于知道他来这儿的目的了…… “哟!两个都在呀!”银紫发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好像面对熟人一样自在,和玄若的笑比起来,他的很假,而且很诡黠。 “你是……”玄若就是察觉出窗外有人,才故意把人引到这来的。 “古幕!初次见面!你好!真火先生!” “初次见面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啊?”从容问逐渐站直身的玄若,看他眼里的醉意正在逐步退散当中。 “可以聊一聊吗?两位?”来人的声音很好听,清朗如同日下的和风,尤其在载满笑容的时候。 可玄若的回应却很冷淡:“和陌生人没什么好谈的吧……” “你不会是在怕我吧?”古幕的话很欠扁啊!从容都听出来了,尤其看玄若一脸不爽的样子,他还维持着那一股假笑:“开玩笑呢!不要生气哦!呼呵呵!” “从容,我们走。”玄若没理会他,匆忙离开的样子更像是在躲避什么。 “对了!你叫从容哦!戴眼罩的小妹妹!你已经被人盯上了!要小心哦!” “你说什么啊?”从容忍不住问道。 “哦呀呀!难道你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什么身份?……” “第三道轮回的钥匙啊,我的无价之宝!” “……”特写:面无表情的欧也从容~就是要让你看不出我惊讶还是怎样,这样你那能够看穿别人似的讨厌目光多少应该收敛一点了吧! 从容怒了!他居然看穿她的小算盘!笑的更浓了! “我说你这个人一天到晚都在傻笑当中度过吗?冲着我们这些素昧平生的人笑会把你当成精神病的!” “那是因为我现在的心情没有很糟糕,因为真正糟糕的时候,我是不会笑的……并且,还会发生流血事件哦!” “果然不喜欢这个人!”从容想说你比玄若当初的德行还招人烦! “话不多说,真火先生,我是来向你索取报酬的……” “什么意思?”玄若终于打算听他说完了。 在《彼岸千年》的某段情节当中,有若干处遭到作者的临时改动,那个情景是一个出现在主角面前的陌生人,被改动之后的位置上所显示的人物形象,就是“月下紫藤”。 在当初书已铸成、暮灵却苦无发表之策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对着轮椅上的女子微笑着说:“我们做一笔交易好了,用你的灵魂换取你新书的出世,如何?依你目前的状况,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吧……” 女子没有因为家里突然闯进一个陌生人而觉得恐惧,淡淡的说:“多谢好意,不必。” 女子的话令古幕眼中一怔:“让自己的文章发扬于世,不一直是你的梦想吗?你也知道你早晚会死,不如就用自己的魂换取身后之名吧!”他用诱惑的言语劝导着,心想反正是个病入膏肓的患者,一定会被自己征服的。 暮灵用一条粗糙的麻布堵住嘴,用力的咳嗽起来,身体因为病症突发而剧烈颤抖,血染红麻布,顺着手指滴落到地上,一点,两点,直到殷红一片。 “你看,你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你真的甘心这样放弃自己的希望吗?它可是唯一能够使你扬眉吐气的产物啊!来吧!献出你的灵魂给我!让我来帮你实现梦想!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不会害你!只要你听我的话去做,我保证……” “先生,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现在,请你出去……”她冰冷的驱赶着异样的来客,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韧。 “为什么呢?”古幕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想让自己一无所有的离开这个世界吗? “用天下苍生来换取我一人的成就,那不是著作,是亡歌,是催命的音符!” “文人真是奇怪!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没关系!”他眼里的冷肃转瞬即逝,俯下身,轻轻从女子的手中抽出了一整部的书稿:“虽然让我有些失望,不过我还是很热心的好人哦!这本书!就先放在我这吧!免得你死掉的时候任何一本都没能送出去呢!那不是太可怜了吗?呼呵呵……” “你这家伙……竟然说这样的话伤害她!”玄若愤怒了,在听完他去找暮灵的整个故事后完全的爆发了,妖冶的长发张狂的在半空里飞扬,两边眼尾的地方慢慢出现豆状的红点,他的神态因狂暴而失控,脸部的皮肤抽搐着暴出青筋,整双眼眦红欲裂。 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的玄若,周身火红的气焰,呼啸在乱卷的狂风中。 “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呢!我会把她的书拿出来又不发表,是因为我以这本书作为交易去跟我们的战神谈判,结果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样……景洛通过宁日潇顺利进入天地盟,还把跟秋暮灵有着共同悲惨命运的相夫光子整的很惨呢!呼呵呵!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还真是得感谢我呢,毕竟,她的书可以在百难中出世,最大的功臣依然是我啊!呼哈哈!” “说的没错,这一点你的确是最大的功臣,那么我给你的报酬,就是这个——!” 月光惨淡的发红,如果那不是错觉的话。古幕继续挑衅,在玄若给出的第一个报酬时,轻松的躲了过去,原来,他早知道所谓的报答就是杀机! “你不仅设计害相夫,还把妹喜从我的掌握之中夺走,你以为我会全然不知吗?” “啊,还不止呢,我还说了许多让她恨你的话呢……想让她帮你说出圣母等人的罪责,又落空了呢!”古幕的嘴不闲着,让从容怀疑他是不是有多话症:“还有还有啊!知道为什么各大报社敢去刊登相夫光子的照片吗?那也是在我的‘交易’底下完成的呀!呼哈哈哈!” 玄若修长的细目里闪过一丝震怒。交易?根本就是恐吓,这些报社的社长,只有在自身安全受到威胁时,才会不得已做出违背本意的事情,否则,他们怎么敢跟江菱织造的老大、且还是上主之一的人起这种冲突?“那么,就在你死之前,把所有的遗言交代清楚吧……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玄若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刚刚懂得识别元能强弱的从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杀气跟魄力! “没问题!我会奉陪到底!”古幕抬起右手的手背,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忽然闪了一下。 “啊!对方也斗志昂扬的!不会要在这里展开殊死搏斗吧!哦不!”从容捂着脑袋大叫,怎么事情变得这么麻烦?而且还有生命危险! “从容,你退远点……”玄若示意她远离战场,因为此术一旦发出,就会不分敌我。 Chapter 0161 “远蜗,远蜗,在河边游走,在路上蹉跎。 远蜗,远蜗,从那方走来,在这端消磨。” “这是……《远蜗》?”《彼岸千年》中曾经出现的民谣,是女主角小时候经常会唱的歌曲…… 随着悠扬乐曲的静落,那个暮霭一样平和的女子出现了。暖风依旧,拂动无垠花毯,清云淡淡,点亮万里长空。 “残烛……”宁日潇似乎习惯了在梦里与这个女人相遇,所以神态很平静。 暮灵看她的表情,像是目睹千年之后世界的遥远,寂寞当中挤满了无限的沧桑,像一位古老的先辈,在历史的源头向前遥望…… “这次,你又有什么交代?”宁日潇知道每次的出现,都不是无聊的倾诉,从那双饱含着愧意跟无奈的眼睛里,总能让人读出深深的哀伤,不舍离去却又不得不走的失意…… “谢谢你帮助我这么多,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出现了……” “?!” “……告诉真火,很感谢他为我做的事,不过,请不要再去计较之女跟我之间事了……为了我,并不值得……” “可在我看来,他是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些的……” “……”看不懂这是一种怎样的神色,她摇着头,似乎在阻止宁日潇的诉说:“我最大的心愿,是从来没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是母亲从未赐予我生命,可是,一切都晚了,我从未拥有,却失去无数。我最痛心的,不是他们为我双亲,而是……他们从不把自己当作我的亲人,我想要的爱,从未享予,却已是声名狼藉,遗臭万年,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现在的我只乞求魂死灵亡,再无轮回……” “那玄若真火呢?就算你对自己的亲人充满了失望,那么他呢?他不也是你最重要的人吗?”宁日潇像是要挽回什么,就连她自己事后回想起来,都为自己当时激动的神态感到惊讶:“就算为了他,你也不能放弃啊!” 暮灵笑了,很浅很淡的微笑,可配上那副苍白的容颜,就是有说不出的动人,宁日潇越发觉得,这个女子非同凡响的地方,并不只是文学方面的造诣,她的身上,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为什么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来?你要走了吗?要走去哪?” “去很远的地方,那个没有轮回的地方……” 这句平淡的坦白,让宁日潇浑身一战,没有轮回的地方?不就是灰飞烟灭吗? “告诉我原因!我帮你做了事情!你就有义务告诉我真实的原因!”不知为何,自己竟想再一次来这里见她,或许,仅仅是因为这里存在着跟自己志趣相投的同路人。 “原因,你们很快会从那个叫从容的孩子身上得到答案……请记住,一定要替我向真火转达……再见了,好心的姑娘,再见了……这个繁华的世界……” 仿佛这才是离世的最后一刻,她充满阳光的眸子望向那片暗香浮动的花野,还有那株茂密美丽的紫色藤树……浓浓的笑了,眼睛蜿蜒的弧度,就跟开心时玄若的神情一样…… 那双红色的豆印,是玄若开启力量的钥匙! 古幕并没有想到,这个以战斗为乐的男人为什么在角逐刚开始的时候就使出全力。侧身躲过他全身射出的火焰,名为“末路红痕”的可怕招式! 从容终于彻底的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躲开了,因为这些火焰一旦从经络里释放,就会把百米范围之内的全部生物烧成灰烬,花草,鸟虫,就连细小的菌类都不放过,更别提是活生生的人了! “没有用的……”那两颗红印,正迅速的描绘出肆意伸展的枝杈印记,短短几秒钟,外眼角向后的部位便被一层曼丽的红纹覆盖,就像是精制的彩绘,使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妖媚了:“你在我的‘末路红痕’里,无论如何也别想逃开……”这招已经消灭过多少敌人,玄若有些数不清了,在自己漫长的杀人历史当中,就仅有那么一位能在此中逃生。不过,那样的家伙再也不可能存在了! 眼看着古幕被浓烈的火焰包围,他笑着扭转过思绪,知道那火焰的深处已经有一具焦尸。 空气慢慢平静下来,却传来了更加吵杂的女声:“啊!小幕幕!玄若真火你在干什么!你伤害了他啊!”妹喜很走运的没有在他施术过程当中闯入,但看到倒地的古幕,她还是哭着大喊大叫。 玄若嫌恶的看了一眼,并没打算去理会。 “站住!”妹喜知道古幕没救了,干脆上来威胁玄若:“你把我送出国!我已经不想呆在这里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的秘密都抖落出去!哼!古幕他已经都告诉我了!” “你以为你威胁的了我吗?”玄若很佩服创造出这种生物的神。 “反正我不管!”妹喜嘴巴一嘟,恶狠狠的瞪着玄若真火示威。 从容跑回来,看到玄若前面一脸狠色的女人。 “诶?这不是那个妹喜旗主吗?”对这个人还是有一定印象的,不过她的脸色有些奇怪,好像很震惊,然后扭曲着变了白色…… “啊!”从容失声叫起,只见妹喜的身上开出大朵的血花,一朵接着一朵……直到整个人变成一副残破不堪的血尸……在惊恐中了结的生命终于激起了她的愤怒:“你又杀人了!” 玄若听到从容的喊声,显然一怔。 “在麒玉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以为我看错了,其实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我跟你学术法也不是为了伤人的!以后再也不用你教了!”从容生气的瞪着回过头来的男子,他看她的眼神,像是一个父亲在面对任性的女儿时采取的沉默。 “呼呵呵……”那个笑声再次使玄若一惊,想不到古幕竟毫发无损的站了起来,把身上和脸部沾染的灰土弄得一干二净之后,笑悠悠说道:“很厉害的招数呢,不过对我是无效的哟~呼呵呵……” 他右手的戒指闪烁金光,两人都以为他要动手,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拿出了四枚玉佩。夹在几指之间,轻轻从脸前一扫,道:“就让我见识一下,第三道的力量吧!”言罢竟然朝从容冲过来! “啊!”从容夸张的大叫,觉得他有耍赖的嫌疑,不是要和玄若打吗?怎么又拿我开起刀了呢? 玄若目色一凛,毫不犹豫的挡在前面,抬手便是几重火炎弹。 对方急速冲来,一面用戒指上的闪光挡开火焰攻击,一面轻松的玩笑:“杀人术?你死定了!”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瞬间移动到玄若的身后,从容以为真火会回身接招,想不到他瞪着两只眼睛徐徐的向下跪去。警觉的看着古幕,这家伙一定动了什么手脚! “你会阻碍我的进程,玄若真火,所以你……非死不可哟!”抬起右边那只诡异的手,要用戒指上的光芒力量杀死玄若吗?! 他会死?从没真正想过这个问题,但当真正面对的时候,竟然会这么的……难受? 古幕无视从容的存在,直接朝动不了的玄若下手,大概就是知道她无力阻挡他什么……“去死吧!” “砰!”救了玄若的,是他自己。 看得清古幕眼里闪出的一瞬之愕,估计没想到玄若会冲破这种强力的束缚吧:“可恶……” 随着敌人嘴角勾出的一抹诡笑,从容知道,她离升天不远了!这个卑鄙的家伙居然在玄若准备还击的时候对自己出手!一个巴掌拍的人血吐不止。 “从容!”让玄若惊异的,并不只是从容被打伤,而是在她即将不省人事的时候,一张面容从她的脸上浮现。 “秋暮灵?”古幕吃惊的料到,这种异象即将带来的后果。 看到暮灵,玄若杀气腾腾的模样顿时软了下去:是……要我用那招吗? 战斗中最忌讳的就是分心,古幕看穿玄若的犹豫,本打算带走从容的念头也在秋暮灵出现之后得到改变,杀了第三道,才能阻止局面的不可挽回,他想着,把恶魔的手爪向女孩伸来。 “从容!”不能让她有事!就算是为了暮灵的心愿也好! 通天的火焰瞬间腾起,四枚玉佩随之上空,在璀璨的发过光辉之后,粉碎成末,接着无数彩色的光屑形成一股线柱,从从容的头顶贯穿下去! “‘开锁’禁术?”古幕愕异的大喊道,接着油然而生一股愤恨:“居然把九霄四枚灵佩注入到已经拥有两把钥匙的欧也从容体内!看来你会的不少嘛!” 他的讽刺对玄若毫无影响,直到现在,他还沉浸在一种浓浓的悲伤里,刚才在发动禁术的时候,心底一直呼喊的,是秋暮灵的名字。 “呃……”鲜红的液体顺着美丽的唇瓣倾泻,他用自己的伤痛,治愈了从容所遭受的重创。 从容不明白,也很不甘心!明明就该是她发挥力量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九霄灵佩没了呀!而且……你也受伤了……”雪白的衣衫被染红,是那么的刺眼跟惨烈。 “你是一定要活下去的……”他勉强支撑着剧痛的身体,用坚韧的目光对准敌人:“而这个男人刚好相反……” “是吗?那就试一试吧!我也想再尝试一次杀死高手的滋味呢!”微笑不见了,原来无情的冰冷才是古幕这个男人应有的表情呀,从容从心底嘲笑他。 黎明时分,两人的终极对决! “无极湮灭!” “火照泉河!” 云层卷成一团,又浓烟般的迅速铺满整个天空,黑滚滚发出爆炸似的吼啸。地表开裂,涌起万丈洪涛,金红的光辉蒸腾明耀,刹那间布满了视线,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空间仿若瞬间闭合,将一切都挤压成屑。只觉双耳聋聩,目晃失明,周身撕裂一样的痛楚,连意识都被硬生生的抽走了…… 动荡的空间里,从容看见一脸坚韧的玄若真火,即使他已经元气大伤,也没有减少一分力量的使用。该怎么办!从容知道,如果他死了,自己也活不成,所以就算为了自己也不能让他这时候死!可是……凭自己的力量怎么可能打得过古幕呢? “该怎么办?”从容终于知道所谓的生死一线是怎么一种情况了。古幕的力量虽然诡异,但是不能否认那股强悍,玄若竟然被他的招式伤到昏迷不醒,她试图呼唤了几次,却只能等待将他了结的古幕渐渐逼近…… 在手上的“屠刀”落下的刹那,从容清楚的看到自己两只拳头散发出光辉,瞬间出去,打中了古幕戒指射出的利剑。 古幕稍惊,看到她两只冒烟的拳头之后,不禁说出:“是力量觉醒了吗?居然在这种时候,而且似乎……没有受到意识的支配啊……”觉得很有趣,这样的话挑战性不是更大了吗? 他走向从容,向她伸出戴着戒指的手。从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力量驱动,总之,在看到他更加惊讶的神态过后,这家伙就无影无踪了……爆炸的气流依然在空气里弥漫,那是从容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打出的拳! 梦里,渐渐模糊了那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抬眼,却看见满目哀伤的宁日潇,原来就在刚才,秋暮灵来到这里,向自己说了一番诀别的话,还委托了宁日潇当转达?玄若真火起身,环望四周,依旧寻找她的影子。可是他早就知道了,那副灵魂,已经不复存在…… “你生我人死,你死我魂灭”,暮灵,你最后一次对我说的话,终究成为事实了吗?直到最后,我们也没能见面,就像生生世世永不得相见的彼岸花叶,只能在千年之中徘徊,在轮回之中遗恨。 从梦境走出,他听到欧也从容焦急的呼声:“玄若!玄若!”她到底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感情而—— 玄若真火在十四岁的时候奉父亲的命令,娶了素不相识的医疗世家玉灵一族的小姐为妻,那姑娘比他大五岁,姿容秀美,但玄若真火并不喜爱她。第二年,小姐生下了一个女儿,半岁时便会开口叫人,十分可爱,玄若很喜欢。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女儿的术法和功课成绩都十分优异,是人人称赞的“小天才”,这个天之娇子也为玄若家争了不少光。玄若栤诚的妻子是神无月香玉,她一直都嫉妒玉灵小姐和她的女儿,以及二公子一家在老爷心里的重要地位,恰巧这时她的一个家乡好姐妹求她帮忙,她才得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 这就不得不提到之女了,她的母亲是银之国富商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冰之国玄若氏的家臣,硫琅鳖,在他们的女儿十三岁时,硫琅鳖带着女儿回冰国,路上,贪玩的之女掉进了冰窟窿,是玄若家的二公子挺身相救,那时候的玄若,是个干净、纯雅的少年。从那之后,之女就对他念念不忘了。萌动春心的少女最终向父母提出,此生非君不嫁,即使她知道玄若真火已有了妻女。 之女的父母爱女心切,可是又没有办法阻挠已成定局的一桩婚姻,于是,之女的母亲找到故乡的好姐妹香玉,要她帮忙,香玉早就看那个玄若鸥不顺眼,于是,出了一记狠招。只要除掉她们母女,还怕之女不会如愿的嫁给真火吗? 小鸥年纪小小就已经开始执行术师任务了,这一次她的任务是在一处经常有贼反出现的地方把风,如有情报就立刻回来报告。在执行任务之前,小鸥被大伯母叫去喝了一碗清茶汤,说是为了任务时有一个饱满的好精力,小鸥二话不说就喝了。所以到了草丛里待机时,倒也真的很精神,她还高兴的想着:平时家里人都说大伯母难以相处,这么看来,净是浑说了!可就在这时,隐蔽术明明很到位的她居然被人发现了,于是,战斗开始……打着打着,小鸥突然头晕目眩,这里离家有一段距离,山野僻静。根本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她好想爸爸和妈妈。 玉灵小姐半天没见到女儿,就算是任务也该回来了。听佣人说小鸥在香玉大嫂那里,所以去找,屋门开着,里面没有人,她只看到一只半翻的碗,拿起来嗅了一嗅,突然就惊色大作了!这碗里,分明残留着黄杜鹃汁液与米酒混合的毒素,那是可以让人短时间之内精神倍增,而且会让身体发出一种异香的混合药物,药力稍过,就会有副作用产生,浑身无力,无法施放元能。聪明的女人突然有一种极坏的预感,也许是母女天性,她居然奇迹般的找到了那里。 小鸥已经多处受伤,可仍旧奋力拼搏着,当母亲赶到的时候,幼小的女孩便体力不支的倒下地去,那些残忍的敌人毫不容情的把刀子插在了瘦弱的身体上,随着一声尖叫,玉灵发了疯似的跑过去跟那些人拼命,即使,她只是一个医术高超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些贼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自动送上门的可怜人,毫不留情的把刀斩向了她。 当玄若真火回到家听弟弟说,自己的妻子跑出去找女儿时,一种同样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按照路径指示,他很快找到了那里。然而,已经贼去敌空。地上散布的血迹,是他的妻子玉灵,还有……小鸥! ……妻子已经没了动静,玄若转身去看女儿,小鸥只是在他的怀里抬眼看了一下,竭尽力气说道:“爸爸……救妈妈。”然后,眼睛一合,短暂的生命从此消逝。 玄若真火从此变得冷酷,残忍,让尊敬他的弟弟已经快要不认识他,接着,他并没有按照香玉的设计接受之女,而是一个人跑到大穹雪山去独居了一年…… 一年后下山,跟父亲说他愿意重新娶妻,是一个花国的女孩子。众人都很高兴,以为他说的是在花国长大的硫琅之女,没想到他却在满脸通红的之女面前问父亲:“花之国峰季城是不是有一个叫秋暮灵的女孩?儿子很喜欢她,愿意娶她为妻。”那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如风充满了怨恨的脸。 本来,爱子心切的玄若族长已经同意了,可是长子和长媳却百般的劝阻,长子的意思是,二弟看上的女子家世背景十分贫寒,配不上真火的贵族之身,而香玉也有她自己的小算盘。大胆的之女找到真火告白,却被真火的解释伤到了。就这样,婚事再次被耽搁。哪里知道,从这以后,就再也没有在梦里见到秋暮灵,依然是湛蓝的天,依然是那棵紫藤树,依然是这片无边无际的美丽原野,可是,再也没有那袭纤弱的身影,每次,都是独自一人在梦里徘徊良久,才失望的退回到现实中……暮灵,你怎么了?在生我的气吗? 本以为到了另一个地方,认识另外的人,会改变些什么,然而,思念的心却一天也没有变过,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明明有说,即使不能真的遇见,就算在梦里碰到也是美好的,是幸福的。可最后一次,她却带着“你生我人死,你死我魂灭”的誓言离去……是神,在捉弄一直以来努力维系的我们吗? 然而,玄若真火却依然对消失的秋暮灵说:“纵使不能相见,我也会在这里,永远的想念你……”站在那里,静静的观望这片红白交错的彼岸花…… “暮灵的力量和灵佩已经都注入到从容体内了……第三道的四把钥匙齐集了……暮灵,你可以……”嘴角依然噙着美丽的笑,可是,鲜血却将那样的安详映的惨烈无比,抬起手指,他轻轻抚摸从容的眼角,居然,没有一点湿润。 感觉到自己的温度,从容明显怔了一下,接下来,在手滑脱的那一刻,泪水涌出。 在后悔么?没有及时回应自己的感情,也许,是结束的时候了…… 会这样待你,并不只因为暮灵,而是……你和小鸥长得太像了……假如她活到你这个年纪,应该也是这副模样吧…… 从容看到这个强大的男子最后把手垂落到地上,知道他是带着无尽的悲伤离开的,他杀了多多和棠烟,她以为她会感到痛快,可是,为什么心里的感觉这么难过呢?好像在一刹那知道了他的全部,他今年二十九岁,在五年前彻底改变了人生,还有……自己和他的女儿长得很像…… 夜月,寒风,呼啸而至的不是瓢泼大雨,而是比冰还要刺骨的——搜集者。 在从容呆呆的忘记思考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时,那个有着燃烧的火焰眼瞳的男子,突然从女孩的背后出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第三道轮回……终于找到了。” 早空云端,似乎有浮动的霞彩片片,慢慢交绘出一幅唯美烂漫的图画……红白彼岸,生生思念…… Chapter 0162 婉转的鸟啼穿梭于宁静的树林中,暖暖的阳光泼洒在植物明艳的草绿上,泛出一层油亮的日色光泽。轻风的软拂下,是变化晃动的树影。有鸣虫在丛间低语,相互倾听夏日里的故事。 树影偏移,到明亮的土地上划出一圈圈灰黑的涟漪,凭风而动,使空气里出现了蔽日的混浊气体,像是化不开的凝云,一点一点渗漏着恐怖的阴霾。 只是转眼,一切的生机化为了死寂。 两个个子不高的纤瘦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没有一次交谈,直到她们面前停下了另一双脚,才发出声音。 “看来省了不少时间呢!” “是啊……” 暖风浮动,渐然吹拂黑色的衣角,她们摘下风衣的帽子,露出了两张极好看的容颜,尤其是后面的那一张,金发晴眸,简直就是稀世尤物。 “拿来……”另一个俏丽的束发女子伸出手,像在索要什么东西,脸上一直挂着邪异的微笑。 穿着普通衣裳的第一战神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们。“叛月”的新“山泽”组,水颜和晓月。 “你们要什么?” “封元符。” “你们还真会拣现成啊……”斩元知道这两个女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觉得很麻烦干脆应了她们的意。 这么轻松就接到了最后一把钥匙,晓月悦然一笑:“谢啦,第一战神!你这么配合,倒真是出乎我们的预料呢!”婉转动听的声音,却和笑容一样使人发寒:“那么,你想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呢?算是还这一次的人情吧!” 斩元从她们之间的那条路直接穿过,嘴里冷漠的撇下一句:“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轻灵的鸟儿们啾啾吟唱着人类听不懂的歌。 怎么说也是个小鬼……晓月暗暗想着,冲着她的同组成员一笑说:“现在‘第五饿鬼道’的钥匙也齐集了!” “快走吧!呆会boss又要唠叨了!”有着晴空一样美丽的眼眸,连同为女人的晓月看了都会暗自惊叹,世上,真的有这样美丽的人啊。 没有多久,两名女子穿过几条极难走的山路,终于在某山的山顶上寻到一处石洞,石洞被一层结界盖着,金发女子抬手便撤除了阻隔,与另一个直驱而入。这里伸手不见五指,能捕捉到的光芒也就是那几双炯炯的眼睛。 “迟到了一小时零五十七秒……”声调平板的那个童音不阴不阳的念着。 “太慢了吧你们!”白发青年孩子气的抱怨着,这“新组合”耽误了不少时间。 “少罗嗦!东西已经配齐了!开始吧!boss!”极美的女人不耐烦的凶吼。 她不善的口吻引来白发青年罗非迪亚的强烈不满:“尽!你管管你妹妹啊!怎么这么跟前辈说话!” 那个叫尽的是组织里有名的万年冰山,他嘴里吐出的字稀少的比金子都珍贵。 “别闹了,马上开始吧……”boss身边似乎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婉约的声音倒是与这儿的阴暗不大相衬,她走到一扇漆黑的门前,对着她追随的男人说道:“可以开始了。” 结界再次闭合,漆黑的前方隐然现出一扇带有方框的落地门。叛月的人列成半圆直立其前,为了避免元能冲撞只能远远隔开十几米。首领站在中央的一点,双手抬起,放声高呼:“八卦式解封术!”话音一落,黑暗的大门便现出一道缝隙,随着缝隙的越开越大,洞内的空气流动也频繁起来,直到看清楚门后的景象,黑色的视野中才出现光辉…… 暗临界之门被打开了,漆冷的黑色区域里已经有一部分填上了烟雾色的拼图,明显的分割出四块痕迹。 “啊!第一次看到的说,那个就是第六道轮回的钥匙吗?”罗非身边的孩子伸着脑袋叫唤。 “等六道全部齐集之后,这黑色的区域就会被填满,也会解开全部的‘封印之锁’……”罗非说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捕捉自己任务下的那几把了。 “哈~那就是曾经‘山泽’组搜来的‘地狱道钥匙’啊,看来效率不行呢,前辈们……”新人佛莲嘲笑其他前辈的动作慢。 一同参与解封的罗非迪亚很不爽:“臭小鬼!你不要太嚣张啊!是因为解除封印之锁必须得按照钥匙的先后顺序,否则你们肯定是最后一把啊!” “不要动气嘛迪亚学长……怎么能说是‘你们’呢?阿莲和学长不就在同一组吗?” “切!”罗非迪亚就是不愿意承认事实才这么说的,不禁别扭的想,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讨人厌的小鬼分到自己的组里? 临界之门脚下,钻凝水雕、冰魄针、封元符三把钥匙安静的躺在那里,被各色的光柱打中后,才徐徐变成半透明的粉末,朝门里融进…… 力量大概维持了很久很久,沉静的气氛才被几个不甘寂寞的人打破。 “诶——听说是第一战神那小子带回的封元符呢——真的没问题吗?水颜大姐?”年纪最小的佛莲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封元符应该是你们的任务之一吧!” “有什么办法!谁叫那小子这么能抢风头呢!”晓月替自己辩解,不是实力的问题。 “不过大姐还真是没用呢!居然被人抢先下手的说——”佛莲没听见似地欠扁的嚷嚷。 “闭嘴!你还不是一样!”水颜这下真恼了,恨不得拧下他的头,真是让人不爽的后生! 当最后一股气流融入到那片黑暗之后,紧挨着烟雾色拼图的另一片区域发出夺目的光辉,明芒散尽后,就安静的呈现出三块拼接到一起的亚红色。 “这下好了,第五道的解封也完成了!”负责捕捉第四道轮回钥匙的罗非迪亚兴冲冲的雀跃。 佛莲没什么干劲的泼冷水:“学长在兴奋个什么劲啊!第四道可有五把钥匙呢!足足占了‘双十’的四分之一啊!” “别说是五把!就是剩下的都交给我也没问题啊!”说着已经把风衣的袖子撸起来了,大大的浅水绿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罗非,别太猖狂哦!有时间干别的事情还是先把那个人解决了吧!”个子高大的魁梧男连蟒提醒他。 果然如一盆凉水浇顶,火热的心情顿时冷却下去。随后,罗非以失魂落魄状用飘的形式离开了这里,身后隐隐传来佛莲不具情感的抱怨声:“连蟒前辈,托你的福阿莲又要被白痴学长修理了……” 此时,已月上梢头。这儿是疾藤的疾云宫,外围惯常栽了两片辛夷花,内里房间布置简单,最多的是被褥和膨软的枕头,它们构造出大部分格局,虽然看着舒适,但整天呆着的话想不犯困都难。柔软蓬松像气球一样的枕头中间,一张睡脸慢慢浮现。少年穿着宽松的睡衣,揉揉头发翻了个身,却没有醒来。 —— 那里的风总是冷的,因为始终是黯淡的颜色。也许旅行到此就是终点了吧。思考的时候,却遇见了他们……温和的紫韵,憨实的蓝卡尔,耿直的云罗,调皮的小鱼,聪明的爱弥瓦尔,还有女孩子丝屏……因为觉得不把眼前的一帮土匪解决掉会耽误自己睡觉的时间,连唯一能依靠的树都被砍断了,疾藤只好出手。这些也许是月国术师队里逃出的兵士,因为黑暗的术法力远在那几个之上。看着他们陌生却又熟悉的脸,懒得管闲事的疾藤无奈的摇头,自己为何在看他们的时候,想起了当初……和那三个人一起奋战的日子…… 从他们受伤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的表情,自己不费吹灰之力把一干土匪打得屁滚尿流,在疾藤看来,是小事一桩,但对这些自幼苦学术法却并无成就的人来说,是天降神兵。 他们一定要追随自己,疾藤为了不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为了让人感激才出手、纯粹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一再的解释。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没有办法,反正自己也要在此停留一段时间,随他们去吧…… 结果一呆,就是整整五年。五年前,自己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祖国,前往术法界各地去旅行,与其留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遭受凌虐,疾藤宁愿就这样放逐自己。流浪的日子,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阅历增长的同时,寂寞也在不断增加。他几乎忘记了,还可以对着一个人超过三个月,甚至是一年……五年后的这天,他终于听说了久违的那些人,那个国家的相关新闻,于是迫切的想要回去,没有任何的原因,只是这样的想,一贯的懒散,似乎在那一时刻全部消失,疾藤的兴奋让他的“风组织”为之震惊,也为之伤感。 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都不知道。竟然只告诉紫韵一个人,就悄悄的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听到“风”的任何消息,直到翎的事情发生…… ——这算是醒来了吗?疾藤坐起身,见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气味,才缓缓回过意识,这样整整做了一夜的梦,真是罕见。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疲惫和困乏。 “疾藤都几点啦!脩烨怎么不叫你起来呢?” 芙菱的叫声真有催醒的作用,不过疾藤还是眼睛一闭,重重的跌回被子里。 芙菱看他还赖在床上,干脆跳过去揪他的耳朵:“大家在零界宫集合!你怎么给忘了呢!今天是碧姐出巡的大日子啊!” 为了不让耳朵被芙菱大小姐拽成面片,疾藤只好强迫自己起身,奇怪了,怎么她一闹自己反而困了呢? 赶到的时候正巧碰上碧姐和大家话别,这一去,没几个月是回不来的,为了这次的出巡晴尊和然姐可是策划了很久呢,众人一边走一边数着大姐的归期。 北门之外,已然停好了一辆马车。 “大家就此止步!我们要出发了!”碧欢快的招着手,和然一起坐上马车。 柔和的金华正在缓缓的流淌,为万物盖上均匀的颜色。一天之中,只有这时的阳光是最好的。踏上征途,车子和笑颜慢慢模糊在他们的视野里…… 送走了大姐,其他人陆续回到城中,打算各忙各的去。这时候芙菱一声尖叫吓怔了所有人:“啊!” “?” “你干嘛?”光子让她吓了一下,挺不爽。 “你们去哪啊!零界宫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快过去吧!” “急什么!反正那房子又不会长翅膀飞了!”哥哥不以为然,而且还和疾藤同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 其他人也依次做鸟散状,留下一个无比郁闷的芙菱:“~~你们这些人……算了!我自己去!” 零界宫内部差不多符合一只端端正正的矩形盒子状,天顶很高,除了嵌在墙里的灯泡外就是一盏不算太大但是光芒很强的浅金色吊灯。中庭全部作为二十三上主的个人房间,离门三米远的位置有一排青白玉扶栏,下面大客厅里的陈设布置琳琅满目,供娱乐、办公、休闲的领域遍布其内。 芙菱对着中庭的二十几扇房门感叹了一会儿,这宫虽然外看不起眼,从内看也没靓丽到哪去,但弄了这么多房间还是让她眼花缭乱,她正想着挑哪一间作为自己的常驻领域,就被某位头疼的家伙抢先一步霸占了! “喂喂,这间最大的是我先看好的!你要懂得先来后到!”芙菱理直气壮的要求她的哥哥拱手相让。 “不行!你是妹妹还是住小的吧!”巧的是她哥哥早就相中这一间了。 芙菱哪里肯啊,死活就赖那不走了,还说他哥哥没有风度,是个小气鬼,无奈的也俊只好把自己开群芳会的如意算盘打消,挑了一间中等面积的。 “为什么房间的面积都不一样呢?”化羽不解的问一诺,一诺比划着回答,说是有的卧室大一些,有的多了卫生间,为了尝试各种格局的建造,所以没有清一色的采用同种规模。 大家兴冲冲的为自己挑选房间,不想卡卡“嗟”的一叫再次吓怔了他们。 “鹦鹉兄!你淡定一点ok不?”俊哥提议。 “是这样的!嘎嘎!”卡卡扑腾着两个膀子在半空叫道:“各自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根据你们不同的生活需要以及元能属性进行的调整!现在门牌上有名字!自己对号入座吧!嘎嘎!” 选了半天还是得按路线走啊,别说芙菱了,连其他人都小小沮丧了一番。 门牌上小小的字就是自己正装上的白色绣印,芙菱无奈的撤出来走入一间对于她来说有点蹩脚的房间,听到哥哥得意的大笑声后,再次无奈的叹气。 “你觉不觉得……最近的芙菱有点过于安静啊?”海蓁子只能问光子这个问题了。 光子瞅了一眼,揣摩说:“应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对了,民事府那边诸事可顺?”静然出事后,这个担子就放在了同样负责外务府的海蓁子身上。 海蓁子略显疲惫的一笑:“十之八九吧。” “卡卡,刚才你说按照元能属性来分的,是怎么一回事啊?”宁日潇没有上去看房间,而是在厅里的大沙发上坐着,抬头问鹦鹉。 “零界宫的总点与四神结界相连,只有各位上主入住的次序,也就是方位正确,才会成功的构成,现在虽然还欠缺几位,不过有了新内元结界的出现,应该可以大大减少可损伤度了!”飞得累了,卡卡落在沙发背上,和宁日潇攀谈。 这下连从容也失踪了,如风和霓裳觉得现在的环保局空空的,倒也是个不错的僻静之地。到乘凉的亭子里,喝一口如风夏天的“最爱”,霓裳不禁皱了眉:“好苦啊!” “这是纯度极高的苦丁茶,当然苦了!”如风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无论什么难吃难喝的东西都要忍成自己的最爱。霓裳就不大愿意以这种偏近于折磨的方式提高自己。 “刚才本想叫你跟我一起去护光城的,但是那里门禁森严,箐栾队长根本就不准人出入,只能暂时作罢了。”如风端着茶杯慢慢说出:“圣母大人很喜欢我们,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觉得只要到达这一步,就是个不错的开始!” “说起来,宁日潇会允许我出城来,怎么都觉得不对劲。”霓裳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包括睡觉的时候。 “那个女人的想法不是可以轻易摸透的,不过他们既然调查出来我们手里的这份委任书不是光之国府相应的那一个,就证明,他们要开始采取行动了……” “而且光凭一个风摩以悠,就不会放过这件事的……”霓裳知道的很呢。 “接下来的一切只怕都要在我们的计算之内发生了,你想,花之国那边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霓裳在如风面前从不扮聪明,这也是令如风觉得满意的地方。 “属于我们一边的国府会对光域这边倍感不满,不过他们不会明说,只会极力否认,这时候,我们再往花国一边死推,你说会怎么样?” “光之国会不知道该相信哪一边,从而使事情耽搁。”已经点到这份上了,再不懂就是装傻不实在了。 “成为了谜团的话,以他们晴尊的个性,会无视我们的‘冤屈’吗?” “但是不可排除这样的可能……晴尊毕竟耳根子软,万一听从她部下所言怎么办?” “你是担心他们会强送我们回国?” “是啊。” “就算真有这个打算,他们也不会成功的,别忘了,这儿有个圣母,我们的家乡还有个文乐呢!” 霓裳心下了然,果然到最后,还是要依靠这两个老家伙吗? 也许一切都是在如风的算计之内。箐栾队长一离开光国,御政宫的拘禁令就解除了。解除之后的第一封入城信函,竟然是文乐写给圣母的……圣母对着纸上的寥寥几行字语,不由得展开了笑容,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她怎么会不答应呢? Chapter 0163 达莱城可是花之国的富地之一,黄金和钻石的出产圣地,多么的引人遐思啊。圣母在得知自己有机会做这座富饶之城的主人后,兴奋的展开了联想。 “我们可是比你们的国家开明许多,就算您是异域的国母,只要是我们花国所看好的,就不会弃之不顾。” 这份大礼之下,是两个极聪明会讨自己开心的可人儿,这文乐还真是有心呢。圣母一边想着,一边接受了红鸢的提议,把这两个姑娘正式的接进来。 虽然按照计算顺利的留下了,但如风还是免不了苦恼一番。本以为要靠着一份优势赢得超越相夫光子的人气,没想到栽在秋暮灵的手里。 如风郁闷,霓裳则跟着附和:“唉!我就是想不通!秋暮灵有什么好!你这么稳重有修养,又有学识,成熟知性,按理来说,是个男人就会对你动心的呀!怎么那个玄若这么想不通呢?” “如果我知道,就不用这么痛心了,不过我想,他还是很爱我的,要不然,也不会到最后都没杀我,还为此自杀了……唉……”不管如何,自己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就这么死了,难受难受也是应该的呀。 “没关系!”霓裳笑着拍她的肩膀,不停的劝慰:“像你这么优秀的上等女孩一定会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的!”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让我心动的呀!”虽然这样讲,可是不否认霓裳的赞美。 通过了国家对地方官员的考核,果儿顶替罪官神无月香玉坐上了光术环保局局长的位子。然而,她并不开心,从容消失几天了,紫韵因为着急连工作都不得不耽搁,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一切的结果都是自己造就,恐怕就真的不能留下了吧。想起这,果儿就失落的寝食难安。 月色总是凄凉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和那一夜,哥哥远离自己时留下的孤单一样,永远充斥着哀伤的味道。要这样继续等下去吗?果儿知道,不可以,她必须要主动做些什么,毕竟,从容是重要的。 这是在零界宫的第一个夜晚。 大厅里燃着各色壁灯,远远看去斑斓一片,色彩虽然热闹,众人之间的气氛却宁静的很。除了几个聚在书橱那里找书看的,基本上都是横卧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要不就是倚着休闲区的摇椅默默沉思。 荆仪匆匆的跑进来,看到眼前这幅平静的画面之后,不由得降低了声音:“各位大人,夜曦果儿在城外有事求见!” “是新上任的光术村环保局局长吧!”难得以悠也在这,倚着书橱借壁灯洒下的柔光看书,处置一个自然要选择个新的代替,对果儿也就印象深刻了。 “正是。” “让她进来吧。”众人之间埋首沉思的风扬,轻声说了一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大闹风摩府”的丫头此时是忧郁的过人。她非但没有像往常那样激动的跳跃,还出人意料的以非常礼貌的口吻对大家说:“各位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诸位报告。” 光子扫了她一眼,合上书说:“俨然一副国府之官的模样啊!这样也不错,说吧,是什么事?” 几乎没人在这样一个平凡安静的夜晚去注意一个女孩悄然的改变,直到她道明来意,表示了她身份的急速更迭:“你们知道临界之门吧。那么是否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两扇临界之门呢?” 她是“风”组织的一员,参与过翎的事件,倘若翎知道月国之事,也必定会晓得双扇临界之门,那么她知道,也就不是多么稀奇的事了吧。大家这样想着,不约而同的把心思从书籍转移到了对她来历的揣摩上。 “各位是光之国的主人,想必这种国家级机密也是瞒不住各位的,不过我想,你们一定不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吧。” “你这小丫头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哈!”芙菱讨厌拖拖拉拉的。 “我要说的事,也和天魔教当中的‘叛月’有关……” 只要是能和天地盟作对的,对于圣母来说就都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像这一次,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她也乐于去做。 冰之国传来求助信函,收件人竟是圣母而非晴尊,信中还隐隐的称赞自己是一国之主,虚荣心得到了慰藉和满足,圣母把全部的力量集中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 于是,在圣母的帮助下,神无月香玉就这样被释放出来,除了被罢免官职,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母子抱头痛哭的模样打动着寒苇裳,更多的,则是计划成功的喜悦。 香玉拉着如风和她的手,口口声声的称赞与感激。要进城去陪圣母了,这虽说是初衷,可对于夜千雪,霓裳仍然有着一份担心和牵挂。 “请各位救救从容!”果儿在阐述完来意之后,扑通一下跪倒在众人面前。 化羽起身去拉的时候光子开口道:“你先回去,先什么都不要做,等我们商量好了再说!” 以悠点头,认为只能从长计议。 果儿恭敬的朝着众人鞠躬,徐徐退出了零界宫。 安和平静的夜被突来的异况打破,哪里还有心情看书赏月?芙菱起身去关门,却在门前撞见了箐栾队长,不禁讶异:“诶?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也没说一去不回啊!不过是帮你们去拿这个而已!”箐栾甩甩手里的一纸信函。 “是什么这么重要,要让队长大人亲自去取……”宁日潇几人缓缓聚过来。 “总队长发回令函。”队长脸上多了一分严肃,莫非有不好的事态发生? “十三禁卫军刚刚获得一则消息,天魔教已经开始派人寻找能够真正开启临界之门的‘双十钥匙’了,双十钥匙分布在术法界的各个角落,就连光之国,也包含在内。” “是冰影军团吗?那帮混蛋刚刚袭击完我们,又要回来了啊!正好!看我这次不赶尽杀绝的!”光子拍桌子起誓。 “你先别冲动,这次的敌人比冰影七武士还要可怕,而且,不止可怕一点……不是我吓唬你们,那些人的实力,每一个都能毁掉一个国家……” 从讶然到震惊,众人的神色在丰富的演变当中。 “是‘叛月’么?”助贤的惊讶最小,他一直派索骥追查天魔教的事情,已有些眉目了。 “你知道?” “叛月是天魔教当中最强的一支战队,干部级成员不足十人,但个个是顶级术师的水准。”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会那么厉害?” 光是说毁灭一个国家就够震撼的了,还聚在一起?那还能有个好哇?芙菱联想起未来,都浑身冒汗。 “是各国通缉的逃亡术师,因为罪行很大而被定为‘极端的恐怖分子’。” “这些人一起出动寻找所谓的‘钥匙’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牵连到光之国也是迟早的事……” 箐栾的话让大家的担心急剧增加:“那我们怎么办啊!” “所以,总队长叫我亲自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关于对抗‘叛月’的办法……” “对抗叛月?要我们出马吗?” “原本是不打算叫你们去的,不过既然是迟早的事情,这回就变被动为主动,你们亲自前去给他们迎头痛击,如何?”箐栾队长一本正经的提议。 芙菱第一个蹦起来了:“好啊好啊!我同意同意啊!” 哥哥一把将她摁回去:“队长大人知道这些人的行踪吗?” “根据‘双十’的所在地,有以下推断,你们看一看……” “队长这次真的是有备而来啊,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接受‘出征’一样……”宁日潇看着队长递过的一份资料,想。 “双十钥匙”顾名思义,就是二十把开启临界之门的钥匙,这些钥匙又被划分到六大区域里,即“六道轮回”。每一道轮回的钥匙数量都不同,而且无论是单一的,组合的或是齐集的,都可以对临界之门产生控制作用。这些钥匙当中,有寄宿型的,有物件型的,甚至还有元神型的。有的可直接从表面判定,有的则需要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辨别。 “我记得,欧也从容就是其中之一吧。” “还有漠水静然、九霄灵佩……这三个,是第三道轮回的钥匙。”根据棠烟事件,助贤可以确定这些钥匙的去向:“两把集中在欧也从容的身上,一把被冰影七武士夺走。” “这上面写着第三道轮回是四把钥匙,还有一把呢?”海蓁子冒出头来问。 “好了,不管钥匙在哪里,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在‘叛月’之前找到其他的钥匙,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只有这样,才会降低临界之门被开启之后造成的危险……” “箐栾队长。”宁日潇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去找钥匙一定会和那些人发生冲突。消灭魔教对于我们来说是义不容辞的,不过不知道其他国家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根据情报,叛月现在只解封了一道的钥匙,也就是说,这是最早的情报了,我们还没有通知其他国家。” “‘叛月’是术法界所有国家共同的敌人,与其叫我们去单枪匹马,不如联合他们的力量,把握才更加充分吧。”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宁日潇。”光子的目光沉了一沉,果儿之言句句在耳,天魔教所行恶事也近在眼前,那些人的野心和作为简直让她无法忍受:“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欧也从容找到?箐栾队长说的对,我们不能等了。一直以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避重就轻的态度无视天魔教的所为,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天地盟!就是专门为天地之间的不平之事行使公正的!这件事除了我们!谁还能去做呢?” “你说的‘天地盟’是指我们还没有拥有统治权的乱世时期,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是国家的主人,肩上担着无比重大的责任,若是像从前那样想做就做,随心而为,那光之国的天下,还有个不乱吗?”宁日潇不大认可箐栾和光子的想法。 “我们是要自己去铲奸除恶,不是带着部下也不是拉着天下人!你的担心会不会太多余了呢?” “你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你不是代表你自己,你是代表一个集体,一个国家,国家的主力都出去冒险,都去上战场,那么以后谁来指挥大局呢?” “你说的也太严重了!”光子和她展开了争论:“我们又不是铁定去送死的!傀儡战斗团来袭的时候我们上主甚至是晴尊不也集体出动了吗?”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呢?那时候打仗是在自己的国家呀,现在要找钥匙,要灭敌人,是要把领域扩大到整个术法界啊!况且箐栾队长也说了,那些‘叛月’的人实力十分可怕,你们是没有牵连别人,可是自己又如何保证自己不会受伤呢?” 宁日潇据理力争,光子却也固执于她自个儿的道理:“身为国家的统领之一,本来就该把生死置之度外,怕死的人,才没资格成为上主呢!” “生死置之度外是要用对地方的,这样盲目的去送死,不是不畏死亡的勇敢,是冲动和鲁莽啊!” “什么事都瞻前顾后的,那还有个做吗?” “你们都不要吵了!”众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箐栾队长轻喝一声打断她们的争论:“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既不能去送死,又不能坐视不管,这样吧,你们现在只要找到那个叫欧也从容的就可以了,只要先握住其中一把,就能阻挡他们对于临界之门的开启进度,不要担心,十三禁卫军会派人来协助的。” “那倒不必,我的手里有可以出战的部队,到时候一起带出去就是。”助贤的术师队可是随时待命的,虽然在和平的国家里无须时刻用武,但要上了战场,还真就不一定会手生呢。 看宁日潇还是轻蹙着蛾眉,箐栾叹了一口气:“根据天地盟的规矩,只要有一位上主不同意,这个计划都属于不成立当中的吧。” “所以呢?” “所以只好先算啦!你们大家再好好考虑清楚,一周之后给我答复!”说罢竟原地消失。 到了在天禁会议厅开国会的日子。一大早圣母率人浩荡荡的冲进城来,虽然不适应这儿光之心带来的影响,不过有旋鹰的陪伴,她还是很满足的。旋鹰一直对自己很回避,那天却突然跑了回来,圣母讶异之余,是浓浓的欣慰呢。 看到圣母旁边没有表情的苍白少年,风扬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旋鹰也不会离开凝光城的。 玉金和弱水显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傲慢气焰,坐在那里兴冲冲的看着即将上战场找死的天地盟上主。 圣母也显得很高兴,叫旋鹰退下之后,就左右拉着如风和霓裳坐到宽椅上听会。 瑞拉站出来反对,她的理由与宁日潇十分相似,却方向不同:“没有必要去招惹那些并未伤害我们的人!” “这些家伙人人得而诛之!我们这样选择也是在为苍生除害!” “姐姐只要保护好自己的民众就够了!”瑞拉暗示,倘若她一意孤行,势必牵累无辜百姓。 光子无话可说,却仍堵着一股气,这是怎么了?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妹妹都和自己唱反调?难道自己真的是选择错误吗? 本以为她就此放弃了,可第二天她竟然宣布,要带领自己手里的部队去全力消灭叛月! “如果你们担心连累百姓,我就不给那帮混蛋报复的机会!打败他们!永绝后患!” 也俊和芙菱举着号角支持:“我们也去!” “各位不要太天真了!”知道姐姐不会罢休,瑞拉留在这里,试图阻止。 弱水难得站出来向着光子说话,一边责怪瑞拉的多事。 箐栾队长听说了,前来做最后一次的确认:“你们真的决定好了吗?” “是!”多数上主应声回答。 “既然这样,那好吧。但是呢比吉特旗主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为了不牵累无辜…这次行动,你们就自己去执行吧!” “意思就是不许我们带一兵一卒了?”光子无所谓的问,带不带人去对自己的战斗都不会产生影响。 “那怎么可以?”化羽觉得这太危险了,大家会有事的。 “不要忘了,‘叛月’也是两人一组行动的,而且都没带部下呢!”箐栾意味不明的说着。 “同时,这也是提升你们实力的大好机会。”——后边的这句,是宁日潇凭臆测听出来的。 “他们的实力很强,强到许多高手联合对抗都弄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所以不具备相应实力的人,只是去送死……” “不要再说了反正我已经决定了!”光子不管宁日潇还会不会反对,别人会不会跟去,总之这档子“闲事”她是管定了。 Chapter 0164 “恹恹飞倦, 孤谧时, 轻吟月舞楼。 横流脉脉, 寂寥处, 淡指拨闲愁。 传籁声声, 音泪洒, 忧思断肠头。 欲言难启, 伤神悴, 血自心上流。” 这是《宁日潇诗集》当中的一首,初看时没有体会,直到现在才明白一些其间蕴含着的愁绪和忧伤…… 果儿把从容的收藏合起,习惯性的端起了茶杯,杯子里几条撕成了碎瓣的白花漂悬,映在她的眼眸里,像清潭中浮动的柔絮。 门被缓缓推开,一抹缬草紫色的丽影嵌入…… “是紫韵啊。”果儿的忧愁很快被挂出的笑脸掩盖:“来得正好,我刚沏了些花茶!” 不知是不是错觉,紫韵刚进入时,眼睛里明明有一些不善的防备。 “很香嘛。”没有微笑,只是平静的感受着茶中的清香,紫韵那张素雅的脸上,是一种描绘不出的神态,至少在果儿看来,与平常大不一样。 “你喜欢就好,对了!上次你教我做糯米糕,我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现在做给你吃好不好?”果儿略显兴奋的叫着。 “不用了,我不饿。”紫韵放下茶杯,转身推开了窗户。 一阵清风拂入。绿园的石榴树开花了,浓郁的火色风华,绚烂弥漫。 “紫韵,你……怎么了?” 果儿还在猜测紫韵可能会有的回答,却被他反问住:“你到底是谁?” 那明显是不信任的表示,果儿强作镇定:“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 “我是夜曦果儿,是你们风组织的一员啊!我们在一起共事这么久,难道还有什么是不值得你相信的吗?” “不要再掩饰了。之前你给从容沏有毒花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因为有些用力,放下的茶杯溅了半盏水出来。 刚刚进来的小鱼、蓝卡尔还有爱弥瓦尔都被凶巴巴的紫韵吓了一跳。 “你……已经知道了?”果儿并不清楚紫韵是怎么发现这茶有问题的,但也没有否认的打算。 “没有不透风的墙。每天三次给从容沏同样的茶,你认为,会毫无破绽吗?” 爱弥瓦尔拾起一枚溅落的花瓣:“是白色曼陀罗,搀着少量的酒也会产生麻醉的作用。” “想必从容的失踪,也和你脱不了干系!”紫韵眼里的平静不见,尖锐的冷光溢出,看得人浑身发战。 “对不起,我并不想隐瞒各位,不过是想等事情解决之后才说……”果儿承认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果儿?你隐瞒了什么?”蓝卡尔生出一肚子的疑问。 “从出生开始,我便是被选中的‘光临界之门’守护者,肩负着保卫临界之门的使命。”果儿的神色有些不同,不同在跟以往的活泼机灵形成鲜明对比,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忠诚不二的战士,在向紫韵表达,即使欺骗了他,觉得愧对于大家,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信仰。 “光临界之门?临界之门不是只有一扇?!”紫韵吃惊的圆了眼睛。 “临界之门共有两扇,我的职责是令光之门开启,并且阻止另一个守护者解除暗之门的封印,因为两扇门开启之后的结果不同,所以钥匙的宿命也不一样。通常来说,为光之门奉献的钥匙寄宿体会在解除封印之后恢复成力量枯竭的普通人,而暗之门……大多会令寄宿体灭亡。”眼色有些凝重,似乎顾虑已成为现实。 “临界之门被开启的后果众说纷纭,究竟是好是坏谁也搞不清楚。”爱弥瓦尔托着腮一边看书一边插嘴。 “问题的关键在于……另一扇临界之门的守护者是谁?”紫韵问了一个最大的关键。 “是佛莲。”果儿缓缓合上双眼:“他比我小两岁,现在是‘叛月’的成员,别看他年纪小,能力可是非同一般,他们叛月的目的也是开启临界之门,首先要做的就是搜集双十钥匙,你们都清楚,从容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果儿忽而抬起因内疚埋下去的头,一脸坚决的表示:“不能让他们成功!临界之门只要有一扇开启,另一扇就会关闭!爱弥瓦尔说临界之门被开启的后果谁也不知道,那只是因为人们不知道双门的存在而已!光之门被开启会造福万物,而暗之门则恰恰相反!那是带来无边地狱的入口!作为光之门的守护者,我绝对不能让叛月成功!”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给从容喝曼陀罗花茶?难道你不知道这也是帮助叛月的一种方法吗?”紫韵怎么也没想明白果儿的真实用意何在。 果儿知道他们还不能完全相信自己,只有拿出那剂药,并更加恳诚的解释:“一般的迷药对人体会有伤害,这种花茶虽然很麻烦,需要少量的多次服用,可是对人体一点伤害也没有,我想让从容不知不觉毫无痛苦的陷入暂时睡眠的状态,就只有这一种办法。目的是……不想让她知道事情的原因,因为叛月已经展开行动了!只要把从容雪藏起来,他们就无计可施!到时候暗临界之门也就不会被开启了!可是……可是我没有想到……”哽咽,是果儿最不喜欢的感情流露方式,她认为那是脆弱之人的标志,可是现在,她却没有办法让自己坚强:“我不知道从容在睡去之前会跑去外面遭遇敌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想保护她呀!就差一步!差一步就能成功了!呜……” “诶!你别哭呀!”蓝卡尔几乎和所有的男性一样,对哭泣的女性束手无策,一会拿纸巾,一会递手帕,就是没能停住果儿的眼泪。 突然想起一脸坚定的要留在这里的果儿当时所呈现的表情……紫韵走过去,轻轻的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不要哭了,你是善意的,我们都知道。” 果儿抬起泪雨满布的小脸,看到紫韵温柔的样子更是心如刀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呜……呜……” 紫韵让她停留在自己的怀里哭泣,无声的安慰,他何尝不会责备自己?答应了要教从容术法的,却没能保护她,使她落入了敌人的手里,天魔教连玄若真火都能打败,会怎么对待从容呢? 殿外蔓常春花架的下面,迎着阳光,几十株紫夜蔷薇在轻风中有节奏的颔首,紫蝶儿们跟着舞蹈,转一个身就融入到绚烂的颜色当中,化为幻影了。 花丛边瞬息落定两道身影,轻微的,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带起:“少主大人,已经发现欧也从容的所在地,属下特来禀报!” “念尘啊……” “是!” “这次我亲自去,你和念冰留在质检府等我,除了上主,任何人问起来,都不要泄露我的行踪……知道了吗?” “是!属下明白!”两名元术师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恭敬如同参拜信仰的神明。 光子敲开从容家的屋门,见开门的是果儿一把就拉住:“我找到从容的所在地了!跟我走!” “少主大人?!”果儿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硬拽了出来。 紫韵几步追上,拦在少主的身前。 看着光彩如仙子一般的少年,光子不解:“你这是?……”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他的目光有些沉重,平日里柔和明亮的光此时褪去了一半。 “走吧!”光子答应的爽快,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从容,任何事都不算麻烦。 从念尘准备的千里良驹上跃下,三人已经行至了镜火城。 镜火城是光之国南部的大城,西邻大城千影,东挨大城化云,气候炎热,且地下多火,并不是十分理想的自然优越地带,不过该地却有一个其他城邑所不能及的优势,那就是靠山铸险,成为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塞。 斜阳的橘辉耀满天地,铺出一条绚丽的光毯在对面的土壁上,指着那方山顶,光子欣然道:“流炎山到了!” 以术师的水准,爬上并不算高的山顶是极其轻松的,可是紫韵的脚步却有些沉重,以至于足足落了两人几百米。 “紫韵,快一点!”光子停住,等待落后的紫韵快些赶上。 “对不起……”紫韵只是道歉,对于自己神色的异常和行动的迟缓丝毫不做解释。 光子也不是时时细心的人,只当是他乏了:“我的部下告诉我,流炎山里有一个前面铸了石雕的山洞,在那山洞的左边,有一个隐蔽的小洞,从容就藏在那里!”说罢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可疑气息后定声道:“我们要趁叛月的头目们赶来之前干掉这里的看护!救出从容!” “知道了!”二人齐声一应。 “那么!走了!” 流炎山是几座小坡相连组成的山脉,普遍不高,但其中却夹杂着一条令人惊悚的火川荼河,为了避免火川高温的侵袭,相夫光子有意择了一条避开那汪火河且容易抵达山洞的路。 “光子少主很熟悉嘛!”果儿觉得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快成功抵达了,要是没有这个少主跟来,说不定真要和紫韵跑许多冤枉路呢。 “以前在这里抓过强盗!所以就熟悉了!” “强盗?!”果儿眼睛瞠个溜圆,心想这少主说的是哪一出啊? 顺着枯木林绕进一处山坳,果不其然发现了情报中所说的石雕山洞,山洞有千年岩洞的大门那么高,左右各摆着一块不住喷火的雄狮石塑。 “就是这了!”光子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却在同一时刻听到了紫韵的惊呼。 “少主大人!你看!” 就在他们的身后,那座并不显眼的土山之下,一座偌大的石洞高耸,前方,亦有两尊同样的火狮雕塑。 “这怎么可能?!”光子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好像是幻觉一般,但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一切都很真实并非幻觉。 她立刻跑到大石洞的左边寻找传说中的那个隐蔽山洞,然后再看另一个。结果大大出乎了她全部的预料——两座基本相同的石洞边,都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隐蔽山洞,唯一的差别是,先前的这个洞穴前面遮挡着普通的藤蔓,后面的那个则以几枝茑萝掩盖。 “这要怎么办?”果儿没有选择的方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麻烦的状况。 “你和紫韵去先前发现的这个!我去后面的!我会随时用光镜进行连线,你们等我消息!”光子少主当机立断。 “好!” 三人分成两组迅速冲入各自的目标地点。 山洞里漆黑不见五指,只是行了十几步,就几乎与一切光芒隔绝了。光子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燃起,用细微的光亮探照前方的路。这里空旷的几乎什么都没有,甚至干燥的都没有像其他地方的山洞那样从洞顶滴下水珠来,实在不知道要过多久才有结果,性情急迫的相夫光子把手一挥,光镜呈现出紫韵那里的状况。 然而令她无比惊讶的是,五分钟前还安然无恙的紫韵果儿,五分钟后就像这样脸孔惨白的跌倒在了一处篝火的旁边,将镜头上移,竟看到了一张如此陌生的脸! 她早已猜到会有人看守从容,却想不到这个人能在短短的五分钟之内将二人打得意识昏迷,不妙,她当下的感觉,只有危险和糟糕。 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救他们!光子告诉自己,不能让从容有事,也绝对不要让紫韵跟果儿丧失性命! 那个山洞明显有人布置的样子,地边每隔五米就有一堆篝火在燃烧,不说把这里照得通亮,也足够能看清人的面容了。从洞口计算大概在两百米之内距离的某一点上,一桩高高的石柱耸立于篝火的前方,柱身上明显有一个被捆绑的人。 “从容!”光子下意识的惊呼,转眼又看到石柱之下横躺的两副身躯:“紫韵!果儿!”她奔过去,竭尽力气的呼喊:“紫韵!果儿!你们怎么了!快醒醒!” 看不清的视线里,总有一种浑浊的气息。 就在她不停的摇晃跟呼喊身前的两个人时,一双漆黑色的铁靴重重的迈近。她停下来,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视线上移,一个浑身披着漆黑到发亮的厚重铠甲、头上戴着同样质地的露发头盔的男子沉沉的伫立。 “是你打伤他们的?”光子警觉的瞪着他,眼底有越发浓重的怒意。 男子的眼中射出刀刃一般的寒光,头盔几乎遮盖了他的面目,仅仅裸露的五官却把那样冷酷的神态显露无疑。 光子起身,以同样凌厉的目光回视充满敌意的男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现在我要把这三个人带走,不想受伤的话就站到一边去!”言罢上前去解从容身上的绳子。 昏暗的火光扑朔明灭,一时的恍惚,臂上白嫩的肌肤便出现了一道血红的伤口,如同被划破的雪缎。刺痛过后,耳畔才响起一个声音,同目光一样寒冷粗犷的声音:“天地盟的上主……你没有带走她的资格!” 光子冷冷的一笑:“我没有?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没有?”起身,毫不相让的散发出浓烈的战意。 “哼……”男人却笑了,笑的很讥讽,也很不屑:“我不打女人……” 从男性战士嘴里听到这种话光子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多少次,自己这样被“告诫”已经有多少次了:“可是我打男人啊!” 以接近雷电之速迅猛的闪到敌人跟前,抬手便去一拳,通常情况下,对方会被这种突袭搞得不知所措,鼻口迸血。 可是相夫光子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正是天魔教“三巨头”之一,拥有和叛月不相上下战力的顶级术师,想要得手,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稍微熟知他的名字,就会记起这是传说中那个没有受过任何伤的天魔教黑暗斗士。 打空了?速度已经发挥到如此程度竟还会落空?把速度提升到最强度,朝着敌人一拳一拳的猛击,动作也开始连贯的使人应接不暇。 可是很奇怪,无论怎么对准,都会在接近他的一瞬间内莫名止住,是有什么力量牵制了自己的行动?光子眼见敌人的防御不可撼动,于是改变了策略。 一声大地崩裂的巨响,山洞在摇晃中不知不觉过了几十秒,那个女人?又开始耍花招了吗?当塞特安卡斯定睛去证实这些的时候,三名昏倒的家伙和那个女人统统不见了:“是逃跑了吗?” “你说呢?” “?!” 那个声音却在空间里回荡。不!那是从地下的裂缝中传出来的。塞特安卡斯反应过来的时候,光子的一拳已经触到了他的衣角。 本以为就此得手,岂料敌人再次露出讥讽的笑容,这一次他的脚挡住了光子伸来的拳,光子还诧异他这是要出什么招,塞特安卡斯就已咧着嘴残忍的说道:“我不打女人,但不代表不会杀女人!” 面门被直接踢中,那时候基本就等同于整座山的重量压到了头上,让她痛到极致的同时也品尝了一下瞬间窒息的滋味。 光子从被自己砸出的地缝中飞出,重重的栽倒在距塞特安卡斯有七八米的地方。这一脚非同小可,没有承受过术师磨练的普通人早就头破血流了。可她还是伤的不轻,嘴边的位置已经紫了一大片。 男人轻轻一顿足,连同从容的柱子那方也开始坍塌,裂缝几乎蔓延到整个山洞,紫韵、果儿包括从容全部摔了进去,那深深的沟渠里,有隐隐欲燃的迹象。 光子一阵吃惊,爬起来试图把三人从火坑里挖出,然而裂缝忽然变宽,露出下面热气蒸腾、红到发光的火海,三个昏迷当中的人在眼前彻底消失了身影。光子陡然一声惊叫,撕心裂肺的想要继续寻找,却被塞特安卡斯再次踢中,这次的疼痛,几乎让她昏厥过去。 可恶,什么时候被人修理的这样凄惨过?而且还是如此可笑的速战之果。她站起来,不打算放过这个可恨的看护者。 那个男人依旧只是笑,很冷很冷的讥笑,那是蔑视天地盟一切战士的目光。 光子没办法容忍,就是拼了命也要杀掉这个家伙!她挥出拳,朝着早已锁定的那个方向。 “哗啦——”山洞的地面继续龟裂,塌陷,当相夫光子察觉出有炙热的东西燃烧在体表的时候,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沐浴在了烈火的海洋里。紫韵他们已经被烧成了灰炭,可依然听得到残存的惨叫和悲号。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就这么死掉!”她在烈焰当中挣扎,却是越陷越深,放入溺足的沼泽,越是反抗,就结束的越快。 渐渐,敌人残忍讥讽的笑也消失了,那一片灼热同烈日之温的火焰将自己的视线染成了金红…… “光子少主!光子少主!” ……耳畔,隐约有焦急的呼喊,那句“光子少主”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响亮。 这声音分明就是……?! Chapter 0165 身陷火海,即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前一秒钟,那个将自己的意识彻底拉回的声音不住的彻响,一声一声,充满了急切和关怀。 光子骤然一开眼,看见了安然无恙的紫韵,果儿还有从容…… 而那个将自己打得狼狈不堪、并引入火海的敌方男子却依旧一脸嚣张的朝自己蔑笑。光子这才觉得,他还是板着脸比较好,起码不会让她的火气越升越高。 “天地盟的修罗女将力量尚且如此,其他人也必是不堪一击之辈了!”敌人桀骜的大放厥词,言外之意这个“修罗”是弱者中的弱者。 这句话到了以悠那里,也许就是一句过耳之言,到天雪那里,也不会引起丝毫的波澜。可是在好强心极烈的光子这里,就成了不可饶恕的羞辱。 她生平最恨被人羞辱,因为从很早开始,她认为自己就已经剩下这一颗溢满尊严的心了。 低头看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样子,更是有火冒三丈的怒感。 “塞特安卡斯!你快放了光子少主!”果儿对着趁光子中了幻术把她绑在另一个石柱上的铠甲男人大吼。 紫韵已经救下了从容,在塞特安卡斯对光子施幻术的时候将两个姑娘带入安全的领域。 “哼!对付你们这种杂兵,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不过今天这里没有别人,我就游戏一般的结果你们好了!”塞特安卡斯终于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光子彻底的醒悟,原来早在踏进这个山洞的时候,就已经迈入了敌人的幻阵:“你难道是…天魔教三巨头之一的……幻陀罗?”可以与天魔教的另一个顶级幻术大师幻魔相提并论的幻法界顶级高手。 “知道的话死也会瞑目了吧,那么就从你开始好了……”连个预兆都没有,柱身周围塌陷出一圈凹深的坑来,坑下燃着熊熊烈火,一如方才幻境当中的景象。 可这一次,那焦灼的热度是无比真实的,光子感觉火苗正在向上蹿,往她双脚的位置不停的跳跃,好像猛虎伸出的爪子,饥饿难耐的扑抓着果腹的猎物。 醒了一会的从容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看来是果儿药剂的效用,紫韵紧盯着即将被烈火焚烧的少女,目光游离而不知所措。在畏惧什么?是觉得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吗? 眼见意志消沉的紫韵没有出手的意思,果儿一时情急猛然跳了过去,指住塞特安卡斯高声叫道:“什么幻陀罗?竟用些卑鄙的手段对付人!有本事你别用幻术!咱们两个单挑!” 塞特安卡斯觉得这丫头十分可笑,他不认为幻术是取胜的卑鄙手段,相反——“就算我不用幻术,你也打不赢我,光之门守护者……” 石柱之下的火焰越蹿越高,几乎燃到了光子的脚踝之上,这样下去,非活活烧死不可。差点忘记!这里是镜火城,地下燃烧着巨量的火是常见的状况,塞特安卡斯一定早就有所图谋,所以才让自己如此轻易的着道! 不可否认,这男人的幻术水准实在是非同一般,百闻不如一见,自信能凭借意志力成功突破这次幻觉圈套的相夫光子这时竟没来由的担忧起来————倘若自己败在这里,那么从容势必不保!当初请求独自出战就是为了尽快解决,没想到自己倒先成了累赘。 “夜曦果儿!不想让这位天地盟大将死还有一个办法……”本来想把人一次解决的塞特安卡斯想到钥匙还在紫韵的手里,就不得不换了个策略。 “什么办法?” “把欧也从容送过来。”塞特安卡斯看向昏迷的少女,是一脸嚣张的自信。 “不可以!紫韵!你快带着从容和果儿离开这里!到镜火城城主府去暂避一时!那里是赤魇的府邸,有赤魇设下的光能结界,可以保护你们不受伤害!”相夫光子拼尽力气的大吼,强忍的剧痛之下,是不容反抗的坚定。 “不可以!”眼看着烧到腿部的火焰和少主大人因疼痛而苍白的脸,果儿于心不忍在这时将人舍弃,毫不迟疑的拒绝了她的提议。 光子却只把目光定向紫韵的瞳孔。 与她眼神交汇的紫韵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背起从容往身后的方向大步跑去。果儿追赶上来,想要阻止紫韵的离开。不防光子少主厉喝一句:“夜曦果儿!我以上主之名命令你!跟着紫韵一起离开!” “可是!” “这是命令!”光子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因疼痛而产生的颤抖:“快去!” “走吧!”果儿依在犹豫之际,是紫韵推动了她前行的脚步:“想想从容落入天魔教手里的后果吧!而相夫少主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被打败的人!” “想跑?没那么容易!”塞特安卡斯没想到,因为轻敌而导致了紫韵漂零的营救成功,也没有想到这些所谓有情有义的战士竟真的会弃自己的伙伴于不顾,于是奋起直追。 不过,让他更没有想到的事情则在后面。 已经追到山洞口了,外面刺眼的阳光让他稍微有些不适应。“塞特安卡斯!”有一个声音从脑后传来,如此接近。 “砰——” “啊啊啊啊!” 坚硬的铁拳结实的落在了铁甲男子的右脸上,他身上的铠甲起码有百斤重,却还是远远的跌飞出去。 光子甩甩手腕,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瞥了眼落在碎裂土地当中的塞特安卡斯,一脸轻笑:“幻陀罗,不过如此啊!” “死丫头……”塞特安卡斯咧着嘴,只觉得整个右脸被撕碎一样的刺痛,居然被打了一拳?自己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还头一次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呢:“你是什么时候……?” “你认为你那种铁链困得住我吗?告诉你,并不是所有的女性都弱的跟水一样,起码,你在这里对我的轻视,已让你尝试了苦果。”光子摇摇略微有些红肿酸痛的拳头,刚才那一击,她也是很用力的说。 “哦,是吗?”塞特安卡斯问着,已如常一样的直立在那里,没有了丝毫受伤的样子。 光子心下纳罕,本以为这家伙只是幻术厉害,想不到抗击能力也这么强。 “丫头!我再说一遍!没时间和你磨蹭!你要是再碍事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好!不用客气!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光子一甩手,掌锋霎时冒出把寒光逼人的轻斩来。尖刃上涂满了剧毒,只要稍微碰到人的肌肤,就会令其丧命。 十米、七米、两米……目标越来越近,如果他避开,自己就把脚下踏着的轻斩踢过去,如果他用武器抵挡,就连着他的兵器一起染上毒素。 零距离的那一刻,塞特安卡斯整个身体划成影像消失了,光子不自觉的一怔,方知又中了他的招! 伏在紫韵身上的女孩因为山路的颠簸再次醒来,果儿扶正了她的身体,防止虚弱的从容从紫韵的背上摔下来,同时又忍不住的问紫韵:“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哪都好,除了城主府!” “可光子少主是要我们去那里等的啊!” “当时塞特安卡斯也在场,相夫少主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如果我们也去,一定会再落入他的手里!所以只好声东击西了!”紫韵身子一颠,险些滑下去的从容重新平稳的驮到了背上,虽然是瘦弱的臂膀,却很坚强,很让人心安。 “塞特安卡斯到了城主府找不到我们,以他的臭脾气一定会冲那里的人撒气啊!那不就等于咱们连累百姓了吗?”果儿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他会伤害百姓,就不会等到今天,至于城主府也不必担心,那里的确有赤魇设下的光结界!” “你很了解嘛!” 说着,眼前的景象开始转变,没有枯林,没有地火,而是难得有泛着波光的湖池,岸边的植物虽然稀少,但水色的清洌程度还是值得肯定的。池子对面有一座矮小的土屋,周围垒着稻草摞子,荒芜的地院中间偶尔还散步出几只肥硕的鸭鹅。 紫韵眼色一亮,带着从容和果儿迅速的进入了那里。 云中偶尔划出几声哀鸣,明明是一碧万顷的澄空,却忽然泼上了一层令人压抑的灰白。 塞特安卡斯其实看见了走入土屋的三个人,那土屋后面是一片火热地段,想必他们也不会以身涉险。无路可走了么?塞特安卡斯思考着该如何让这几个碍事的敌人丧命在自己的手里。 院地上几只白色家禽挡住进屋的路,吱吱呀呀彼此交流着进食的心得。塞特安卡斯没有留意,直接绕到了屋子里。 屋子的地面同墙壁一样粗糙,没有了玻璃的窗棂下砌着一方陶土灶台,其余就只剩下遍处的灰尘以及结织的蛛网。蜘蛛网后面貌似还有一扇小门,门的后面也有一个房间,塞特安卡斯一步冲进去,警觉而迅速的查看着四周,可是并没有期待中的结果。 门外传来物体散落的声音。幻术师没有迟疑的大步飞出土屋,看见一只硕大的白鹅正往稻草垛上飞跳,由于体格笨拙所以只扑乱了许多稻草。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减少,塞特安卡斯走过去,掏出把平日里几乎用不到的长刀,迅速而凶猛的朝着草垛狠刺。 一户农家足足积攒了一年的稻草就这样被掀的七零八落,家禽们被这位凶恶的战士吓到,大声鸣叫着四处窜逃。塞特安卡斯基本上将这里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搜过了,没有,一个都没有,那三人好像从来都没到过一样,要说是幻术,自己首先就给否定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他塞特安卡斯察觉不出来的幻觉吗? 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他看向那些朝四面八方逃跃的禽鸟,忽然从嘴边浮出一抹残忍的毒笑。 不多时,相夫光子逃脱了幻阵,跟着敌人的气息找到了这里。满地的血污,零散的羽毛,还有那些具触目惊心的鸟禽尸体。光子皱眉,有一种术法,可以将幻化术永远定格,从而轻松的杀死,难道说紫韵他们?! 她不敢想象,如果真如自己料想,接下来与天魔教的战斗会是怎样? 所以,当紫韵几个从对面的湖水下冒出头,发出疲惫的气喘声时,少女眼中才逐渐浮现一种叫做欣喜的东西。她很庆幸,这些生命仍然存在。 “开始,我们是想变化成家禽的样子逃过塞特安卡斯的眼睛,不过果儿说他生性残忍多疑,一定会把眼里有生命的东西毁灭殆尽,于是,我们在他进入屋子的时候,绕到了这,并躲藏在水底……” 有水滴从几人的发梢上落下,晶莹如同散坠的泪珠。 “不要说话了,看你们,浑身都湿透了,这样下去会着凉的,快进去擦一擦!”光子帮紫韵搀扶从容,带着果儿回到了土屋。 把暗红的外套从身上褪下,递给紫韵:“没有别的东西可用,将就着擦擦吧!” 紫韵看着有一些为难,更准确的说是不知所措。 “没关系的,你们身上都湿透了,在这之前一定要弄干才行,看果儿和从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一定是泡在水里太久了。”说着又找出一条手帕,亲自过去给从容擦额头。 “少主,我去拿些干净的稻草。”紫韵起身,湿透的衣角依然在向下滴水。 “我去吧!”光子不由分说到了外面,拾了两捧稻草,又随意拣了几根柴木,拔出火折子。 最后,土屋中间支了根横木,下面燃着火堆,上面则挂着三人湿透的衣服。光子替从容和果儿擦干了身体,又添了层身下的稻草,好在这里空气干燥,又是大白天的,应该不至于生病,光子想着,听到了紫韵的话音。 “少主大人,我想,我还是出去找些吃的吧,果儿她们应该都饿了。”紫韵背靠着墙壁,纤弱的身体衬着白嫩的肌肤,很难跟久经沙场的战士联想到一块。 “还是我去吧!”光子起身,如方才一样迅速的走到了屋外。 她是为了什么这样执着于从容的生死?仅仅是为了天地盟?为了与天魔教对抗?……很是简单的理由,在紫韵这里竟成了一种可笑的讽刺。 然而,他笑的,却是自己。 “好了!可以吃了!”明媚的笑颜上写满了亲切,原来很多时候,这个凌厉果决的女孩会展现出温柔而祥和的一面,许多人并不清楚,那是因人而异的变动。 月亮已经升到了天中,那醒目而高悬的位置,最夺目,最耀眼。火光与明月射入的华辉明晰的映清了几人的脸。围着篝火,品味着塞特安卡斯留下的“猎物” 。 紫韵却是一脸惆怅,怎么都吃不下去。 光子开了个玩笑,说他是不是觉得对不起这些家禽,所以不忍心吃呢? 紫韵笑了,有一丝无奈的苦笑,又不是释教的佛徒,也不是持斋的僧者,因为不忍却还是要进荤,岂不可笑了? “那就吃吧!”光子扯了个烧鹅膀,递到紫韵的跟前:“人活着就是来经历凡苦的,因为有罪孽从自己的身上发生,所以要经历这一世的苦楚。这罪孽其中,就有吃荤食膻啊!” 紫韵的笑容加深,这一次,是多了几分明朗:“所以我不是因为这个,是真的不饿。” “紫韵!你都瘦成这样了!怎么还说不饿呢?”果儿正了正衣服的扣子,一脸懵懂的看着瘦弱跟自己有一拼的美男哥哥。 从容也好许多了,不过还是醒一阵昏一阵的,这不,吃着吃着嘴里的肉还没下肚,眼睛就闭上了。 三个人相互看看,接着开怀的笑了起来。 一夜就这样过去,相夫和紫韵一致觉得刚刚走掉的塞特安卡斯——天魔教和“叛月”布置的眼线,不会这么快就折回来,敌人一定会认为,第三道的钥匙已经不在人世了。 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疑惑从心底生起:“为何?想要开启临界之门的叛月会想要杀掉从容呢?” 破晓,万籁俱寂。褪去了夜之华裳的世界,正对着晨曦出现的第一缕阳光展开笑颜。远处,有一只翱翔于天际的白鸟在歌唱。 Chapter 0166 这儿的千影湖可是凝光城里那一面的真实版,光是面积就足足多出了十倍。两岸飘拂着杨柳的花絮,缠绵缭绕,雪色纷繁。 墨发少年伸手接住一枚,喃喃道:“这里的春天,真是晚呢……” “没什么稀奇,凝光城里四季花开,不管是什么花季的植物,统统一起开放,再一同凋谢……”有一个白色斗篷的女孩玩弄着手中的软絮,在黑衣少年身边显得那样醒目。 “呵,俨然一副凝光之人的模样了呢……”男孩侧过脸,绝美的容颜上写满了魅惑和妖异,那种动人的风韵,只属于他——雷默。 “雷默大人!属下已将第三道轮回及其同伙全部消灭!特前来报告!”塞特安卡斯单膝跪触在地,恭敬的向他所忠于的主人禀报。 “我知道了……”雷默淡淡的说,有些冷郁的脸上总挂着一种苍白、并且不健康的美感,这种美感,不同与斩元,后者是羸弱,前者则是妖惑。 “且等一下!”女孩侧首,看了眼没有得令依然半跪在地的魁梧战士:“听说相夫光子也出动了,你没把她干掉?” “没有,她被我甩在后面,没有跟上来。” “不愧是你手下最强的战士,雷默大人,你真有福气!有三个这样得力的助手!”女孩稚嫩的声音,总在发出不属于这种年纪该有的语言。 雷默笑笑,向塞特安卡斯挥了挥手:“下去吧!” 忠诚的战士告退以后,作为天魔教第二战神的雷默再次传召了只属于他自己的最强战士,不过这一回,是另外的一个。 一晚上,只听到果儿不停的讲梦话,紫韵和从容都很安静,安静到天一亮,光子就感觉不到两人的存在了。 屋里屋外都找了一圈,就是看不到除了果儿的其他影子,难道是出去找吃的东西了?不对啊,从容还很虚弱,紫韵是不会任由她折腾的啊!于是去叫果儿,这丫头睡得好香,光子连叫带拉的好不容易把人弄醒,果儿却对着她的脸轻声说了一句:“让我再睡一会吧!拜托!” “我才要拜托你啊!”光子终于知道什么叫没心没肺了,话说这样的人睡眠质量都不错:“从容不见了!不见了!不见啦——!” “从容不见了?那不迫有没有失踪啊?”果儿翻个身,继续做梦。 光子气的想揍人,最后,很是沉着冷静、接近天崩地裂的大喊了一句:“从——容——不——见——啦!” “啊啊啊啊!”果儿尖叫着从草堆里跳出来,头上还有些许的残余物:“从容不见了?怎么会不见呢?” “不知道,我一醒人就没了。”如果真是去打猎,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出去找,你也别睡了,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要尽快找到紫韵他们,离开这里。 “我也要去!”果儿精神饱满的跳起来,随之出了屋子。 院落中央忽然被一阵怪风席卷,片刻之后恢复平静,以术师的敏锐直觉,光子猜测有人来了! 耳畔划过一道风掣的声音,停息了片刻,脑边的发丝又扬起了一缕。这只是个开始,因为无形的风动更加激烈,每一次都在自己的体边划过,而又不着分毫。光子把果儿揽在身后,警惕的防备着接下来可能会有的袭击。 这种近而不触的状况足足维持了十分钟的时间,光子抬手朝虚空的方向抓去,接住了怪风中的力量凝聚处,巨大的气压迫使她连退数步,转眼,二人被逼至了墙角。 “真了不起,不愧是天地盟最强的女战士!竟可以接住看不见的攻击?”没有笑意的赞美,听起来,更像是对敌人的挑衅。 光子定睛,确定了来者的方位之后,慢慢捏紧了拳。 与塞特安卡斯相比,这一位的穿着更加轻便,灰黑的铁片连成一袭精致的铠甲,湖色的长发在风里丝丝飞扬,闪着耀眼的光。 “你是谁?”其实根据衣着,光子已经料到了此人的来历。 容貌俊伟的切伦贝尔自报了家门,彬彬有礼的向相夫光子道明了此行的来意,而且告诉她,他并不想伤人,只要她们肯说出欧也从容的下落。 光子扬起眉端,笑得倾国倾城:“你的兄弟没有告诉你?那个欧也从容已经被他杀死了,我还没有去找你们算账,你们倒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要给我耍花样,她死没死是瞒不过我们大人眼睛的,既然大人派我出来,就已经说明……塞特安卡斯被你们耍了!”切伦贝尔斜着眼眸冷冷的看着她们,揉了揉拳头:“不过我跟他不一样,所以劝你还是乖乖告诉我吧,打女人不是我的风格,不过你不听话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光子实在想不出这个远没有塞特安卡斯魁梧的男性能有什么撂倒自己的本事,说白了,她不觉得纤瘦的人在力量上会超过自己。 可是她的猜想出错了,切伦贝尔是三巨头中的“斗金刚”,格斗水准在术法界堪居榜首。动作利落,灵活且干脆的战斗技法把对手相夫光子压制的处处受限,无论怎么出拳都会被躲开,在这极快的瞬间还会被反扑一掌,无论怎么闪躲,都会被找到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好像他天生长了一双能勘测缺憾的眼。 光子自恃格斗术不弱,在他面前却像是待割的鱼肉,横卧刀俎。 果儿从一旁飞过,一脚正中切伦贝尔胸口,她正要惊呼成功,敌人一个闪身告诉了她,刚才的是幻影,不过是她视觉上出现的差错。 这个人的速度非同一般,说等同于光速是有些不切实际的,但这种过人的体能跃力还是让她们见所未见。如果连攻击和防御都做不到的话,就只能用术法来决胜了。 切伦贝尔窥出了对手的心思,暗自冷笑,而后展开全攻! 一脚、两脚,一拳、两拳……放眼看去,相夫和果儿就只有挨打的份,躲过了左边的一脚,就会接住右面的两拳,避开了上边的竖掌,还会迎来下面的横踢。塞特安卡斯已经让相夫光子饱受了一番狼狈的屈辱,想不到这个切伦贝尔更甚前者,是要把她们活活累死啊! “啊——!”随着果儿的一声痛叫,两人跌落在院前的湖池里,足足溅起了三米的水。 直到她们湿淋淋的从水下站起,才难得看见切伦贝尔的自在笑容:“到此为止,你们要不要告诉我,欧也从容在哪啊?” “阿嚏!”果儿冲着水面打了个大喷嚏,很快接过话来:“从容死了!死了就是死了!你要是实在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她在我们的肚子里呢!昨天啊!那个塞特安卡斯把他们变成了大白鹅,我和光子少主肚子饿,就给吃掉了,横竖也是死掉的嘛!”心里暗暗的祈祷:我不是有意咒从容的啊!天上的神明!可不要当真啊! “你也是这个答案吗?”切伦贝尔转看相夫光子。 少女面无神态,冰雕一样的肌肤沾了清水,更显润泽了,果儿一面暗慕这女上主的皮肤真好,一面小声提醒她,就这样撒谎,能瞒过去总比挨打强。 “打了半天,你有看到他们人吗?我们可是一直在这里啊!”光子这样说着,却不服输的暗自咬牙,她不管敌人是男是女,给自己羞辱就一定要加倍偿还! “真是不老实啊你们!啰哩吧嗦啰哩吧嗦!我要真的发起火来!你们的内脏可是会被我踢出来的!”扬言不会动手打女人的切伦贝尔在忍无可忍的食言之后,愤怒加深了一层,即使他不在面目上表示出来,光子也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没有元能的释放,只是单纯的杀气流淌。被许多近来之事折磨的心神疲惫的少女心中,忽然点燃了一把熊熊的烈火,而那火源,正是敌人不堪的目的! “果儿!你去一边!我来干掉他!”光子小声诉说自己的打算。 果儿先是一讶,继而颔首。 “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能有什么作为?”切伦贝尔完全将眼前的敌人轻视了。 光子倒是习以为常,貌似和她交过手的天魔教人士都喜欢说类似的台词。废话不多讲,一竖掌劈空落下,指尖迸出的五枚深紫色焰型火弹迅疾的飞撞过去。切伦贝尔勾唇一笑,闪身避开了。想不到紫焰弹落中地表后重新弹了起来,并在后边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带有火焰的尾巴。 “这是?!……”切伦贝尔飞身逃开,不料那几条“尾巴”长眼似的追了上来,一下子就缠住了他的脚踝和手腕。之后,又开始朝四个方向拉抻。直到他整个人摆出了“大”字型,第五枚火焰才升到了与他目光平齐的位置。 “哼……是要我按照你的节奏进行吗?”切伦贝尔带起淡淡的玩世不恭的笑意。 光子也回以微笑,不过是暖中透寒的那一种,她操起紧握的钢拳冲杀过去。 然后,正中下怀! 切伦贝尔一个轻松的回转,身子微微侧到了一旁,避开了敌人攻打的同时禁不得心下叫喜,这四条尾巴顶多限制自己的速度,想要封住他身体的行动,想必还是不能的。就这样纠缠下去,赢的人,依旧不会是这个相夫光子啊。 再后,邪恶的笑,便在这个女子的脸上绽出了如同蔷薇的妖异。 …… 此时此刻,切伦贝尔才真正的体会了什么叫做“骄兵必败”——越是把速度提高,越是能扩大运动的范围,同时,也越容易令自己受伤。 为了避开相夫光子的连拳攻击,切伦贝尔就这样不停的急速蹿跃,但是逐渐的,他发现向一个方向冲刺的后果就是朝相反的方向回弹,而且速度越快回弹的力道就越大。渐渐,切伦贝尔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感,跌来撞去的任由敌人的招式摆布,而无论他怎样妄图阻止,都不起作用。 最后的一拳少女将敌人直接打落到硬邦邦的土地上。即使是穿着铠甲的切伦贝尔,也抵挡不了剧痛的侵袭。他吃痛的咧着嘴,在地上来来回回的翻滚不止。原来,那几条“尾巴”不是用来制约速度而是要把他引入圈套的,捆住四肢的紫色火焰尾实际上就是四条弹性极大的绳索,所以他的身体才会在空中弹来弹去,毫不听由自己的指挥…… “那些……究竟是什么……”切伦贝尔伸出手,恨恨的指住少女的脸发问。 光子一摊手掌,上面坐立着四只小巧的白色蜘蛛,蜘蛛们嘴巴里吐露的,正是这些长着火焰的“尾巴”:“这是我的蜘蛛吐出来的长丝,蛛丝的韧性可是极佳的,尤其是我手里的这些‘雪蛛’,更是绝无仅有的厉害……” 切伦贝尔刚要回驳什么,那枚与视线平行的火焰便放出白烟,露出了原形——男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从没见过这么大只的蜘蛛,簸箕大的身体上挂满了浓密的毛,瘆人可怖。 “去吧!山蜘蛛!” 光子一声令下,硕大的蜘蛛直接降落到切伦贝尔的面部,随即传出了一阵悲惨的叫声。 山蜘蛛将切伦贝尔抓到半空,几只可怕的毛爪正牢牢的卡着他细嫩的皮肤,忍也不是,叫又不能,就连冷汗成雨也减少不了分毫的恐惧,只能生生的承受这种非人的煎熬。 “好厉害……光子少主……”果儿已经看得呆住了,只见少主又抬起了那只握满了雪蛛的手,朝着山蜘蛛的方向丢去。 四只雪蛛与山蜘蛛碰撞的瞬间,爆出了一团白烟,而后,小家伙们便集体不见了。 切伦贝尔觉得呼吸通顺了,正暗自放松,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的境况————当然,他又一次尝到了空中坠体、与土地直接碰触的滋味。 “真是的!不过是去买了些早餐!这里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从容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揉着脑袋,万分不解的看着他们。 “从容?!”光子果儿同时惊呼,她这个笨蛋!怎么挑这时候回来?! 紫韵从后面走出,脸上恢复些以往的神采:“抱歉!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哈!我就知道!紫韵你昨天不吃饭今早肚子饿了对不对!”果儿从水里爬出来,抖了抖湿漉的身子。 切伦贝尔艰难的爬起了身,看到从容,眼中闪过惊喜,没死的话就代表还是有毁灭的可能! 那残忍的笑容到了光子这里,化为了得意——“破冰之拳!” 切伦贝尔俊伟的容貌被一层青红遮盖,这一拳正正的打在了他面部最醒目的位置。他跑到水边,看到自己受伤的容颜,忽然暴跳如雷的吼了一句:“居然敢打伤我的脸?!你这女人!” “很痛吗?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了吗?我也警告你!别把我跟弱者相提并论!也别把我和那种妇人之仁的家伙混为一谈!对付你们这种人向来没什么好犹豫的!”凌厉的刀锋从美丽的眼瞳中无情的射出,对待敌人,相夫光子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居然毁坏了我的美貌!我要杀了你!”切伦贝尔气狠狠的瞪向光子,目光可以吃人。 “美貌?我可没觉得你有什么美貌!”果儿想着在紫韵面前,你这小白脸就别逞能了! “是你们自己找死——旋速飓风!” 只是一秒钟的工夫,在场的四个人全部横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四面角落。他做了什么?!刚刚招式发动的动作都没有!只是一瞬间?只在他的话一完就……? Chapter 0167 光子撑起身体,有些疼痛的胸口开始起伏不定的跳动……最近的精神不大充沛,是否也和身体的不适有关?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接下来的一击,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它会把你们的骨头拆散的!”切伦贝尔还觉得不够过瘾,他是那种一旦怒火蹿升上来,就绝对要烧到彻底的人。 “是旋速飓风?!”紫韵失色惊道,那是一招震惊格斗界的极强力法,招式并非元能发动,但过快的速度已经通过摩擦形成了可怕的刀锋气流,中者,甚至比遭受一次元能巨击还要悲惨。 阻止不了,就只能硬挡了!光子和紫韵深知没有退路,第一个念头就是保护需要保护的人。他们分别护在果儿和从容的身前,双手已经做好了造出防御墙的准备。 “没有用的!你们的防御阻挡不了我的旋速飓风!它可是无坚不摧的!”切伦贝尔明亮的眼里爆出杀戮的凶光,双腿的紧绷度撑到了极限,给他一秒钟的话,他可以跃出千米之远。 “旋速飓风!” 足尖点地,切伦贝尔亮出了几个雄鹰振翅的姿势,动作虽轻,却让他四周的土地产生了大面积的碎裂,紧接着脚下传来了“隆隆”的闷响声,而一瞬之后,切伦贝尔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不见了?!” “不、不对!”光子指着他消失的方向,定睛一怔:“还在那里!” 果儿用力的揉着眼睛,才隐约看见前方有一股剧烈波动的气柱:“诶?那又是什么招式啊?” “恐怕……是他自己……”紫韵死死看住变化成一股细柱的切伦贝尔,生怕一不留神会把人放跑:“这就是旋速飓风……” “这就是?” “仔细看看,那股细柱是切伦贝尔疾速旋转之后形成的影像,由于速度太快,人的肉眼就只能分辨出这微乎其微了的存在……” “速度过快的原地旋转,的确会产生这种景象……”光子一面承认,一面暗叹敌人惊人的旋转力。 “少主!趁现在我们把防御墙加固!现在是旋速飓风的发动模式!一旦完成就会产生可怕的大风暴!” “那不如在他完成之前就破坏他的发动!”光子一伸手,月形轻斩从袖口里滑了出来,没等紫韵开口便朝着切伦贝尔方向射穿过去! 紫韵脸色一动,随手固了层防御壁在光子脸前……“当啷”一声,轻斩重重的摔回到脚边,同时惊白了一张艳绝尘寰的脸。 方才还只是一股波动气柱的切伦贝尔转眼间现了形态,无数急流从他的身周散射,好像一把把无形无色的刀锋割面刮来。周遭的枯林以及岩石被牵连在内,被切成了一条条、一片片的残骸。飓风骤起,视野中的一切从迷茫转为混沌,最后,连被切成的碎末都不知被吹去了哪里,天塌地陷般的毁灭。 防御墙是由纯元能打造,却被旋速飓风瞬间击裂,这种力量一旦打在了身上真的会粉身碎骨!四人深切的体会到死亡之前的那种感觉,说不出的……悲哀?解脱?或是……不舍? 欧也从容看着拼了命护住自己的紫韵,看着虽被保护但还是想站到前面去的果儿,以及那个……满目坚毅、宁愿死也不肯低头的红发女子……默默的合起了眼睛…… 从到这个国家开始,秉持的信念就一直在围绕金钱,那个在自己的故乡整天成为主题,甚至是人们理想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可是,真正的接触了这里的一切,就把那原本的习惯渐渐遗忘了。似乎,钱已不是那么重要,最初所要的答案也在悄然的给予了回应。 人活着,金钱很重要,不过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还太多太多。 滑落的眼罩被从防御墙裂缝中刮入的飓风吹散,当元能墙完全摧毁之时,就是几人浑身撕裂之日。切伦贝尔在接近成功的时刻放声大笑,一改方才儒雅礼貌之态:“成功了!我就要成功了!我果然是雷默大人最得力的助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子惊呆了,不仅因为切伦贝尔口中出现的名字,还有……从容?! 右眼的血色眼瞳骤然变成黑色,漆黑的连瞳孔也仿若不在,旋速飓风的力量最终打破了紫韵光子二人的防御,却没有如所有人的猜想那样直接打在身体上,而是—— “从容?!”三人一同惊叫。 从容变黑的瞳仁顿时发出银光向前突射,片刻之后,空气变得宁静了。 包括切伦贝尔在内,在场之人皆被刚刚发生的一幕吓怔了眼。那分明是……分明是……眼睛形成了吸噬型漩涡,将旋速飓风全数吸入,好像无底一般的……黑洞。 得救了,被如此离奇而又让人惊叹的一幕震撼了。 “从容,你还好吧?”紫韵担心的看着脸孔发青的从容。 从容摇头,却疼的捂住了那只爆射银光又吸噬力量的眼。 光子暗自唏嘘,是血瞳钥匙的力量爆发了吗?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的旋速飓风呢?我的旋速飓风哪儿去了?!”切伦贝尔不敢置信的看着人间道钥匙,看着前方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敌人,前所未有过的惊慌,是他经历战斗以来,唯一失败的一次。 不可原谅!切伦贝尔的身周开始散发一种幽冥般恐怖的力量。 是元能?不……是那种黑暗之气,就如当初对战棠烟时从她身上感觉到的黑暗一样,只是一种气息,一种发自心底的真实心绪。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躲过几次!旋速飓风!” 惊天动地的能量再次涌出,在他们未及防备的时刻。 “啊啊——!”令人惊悚的是从容的这一声巨吼:“你们闪开!”仍然保留意识的她,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将那只仍然漆黑的眼瞳对准了天魔教的格斗战士。 切伦贝尔的身体僵硬了,不听使唤甚至已失去了知觉,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股自己发出的力量加倍的撞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即使,他再难应付此时的速度。 “啊啊啊——!”铠甲被生生撕成了碎铁,炸裂一般的涌向天际,残破的衣衫下已经没有了完整的肌肤,肉绽皮开的鲜血淋漓,他横飞出去,从这边的湖面直撞到对面的堤岸上,带起一路泛着血光的水花,然而还没有停止,那股集中的力量一直追随着接近半死的切伦贝尔,在他突然意识清醒要大呼救命时当胸刺穿过去!切伦贝尔原本俊伟的容貌扭曲了,整副身躯被刀锋切割的残缺不全,甚至连救治的可能都没给他留下。 终其一生,切伦贝尔都没有料到,自己会如此颓败的倒在一群他并未放在眼里的小鬼面前。 “我们回去吧!我担心那个第二战神还会派人过来!”光子扶着从容,对看向自己的果儿和紫韵说。 于是,一行人踏上了回都的征途。 可是,天魔教余党残留在光之国,这样的事情还是像抹不开的愁云,成为了一种忧心之病。 喝了化羽专门调制的解毒散,从容逐渐从半昏半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眼前的众位自己这两天所遭遇的全部事情。 “这么说,天魔教只是先抓人,并没有打算立刻就用了?” “可为什么把人逮住之后又要杀掉呢?这不符合他们的方式吧?我听说解开临界之门的封印之锁可是需要有‘生命’的钥匙的,把从容干掉……不是自己砸自己的脚吗?”从刚才发觉出敌人的杀机时就开始起疑,直到现在果儿也没弄清楚这其中缘由。 “想必,是内部出现了争端……”宁日潇料想,虽没有亲自到场,但根据欧也从容对先后两方敌人的描述,就可以断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必不寻常。 “那现在怎么办?这样下去还没等打垮天魔教,他们就把钥匙找齐了!要想个办法保护从容才行啊!”果儿比从容更担心安危的问题,倒是从容,出事到现在除了昏昏欲睡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反应。 “保护从容……的确,这才是关键啊!”风扬龙泽倚窗而立,思绪飞快的转动,要怎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找到最佳的保护方法,且还要万无一失…… 就当少主们思考如何解决眼下难题时,其中的一个惊叫出来:“有办法了!” 一起撇头去看声音的来源,再同时的叹一口气……貌似这个说话的人的想法,并不能得到众人的信任啊。 “你们干嘛这副表情嘛?我得罪过你们吗?为什么看不起我!”芙菱不服气的撅着嘴,老不高兴的哼哼道:“虽然大多数时候我都会把事情搞砸,不过这次只是一个提议,具体的我不会插手!你们有什么不相信的!” “哦?那么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 宁日潇的允诺让芙菱转嗔为喜:“可以让从容学习术法啊!这样的话她就能保护自己啦!” 众人皆是一愕,接着纷纷冒出这个想法不错的念头来。 “雪藏不是长久之计,这样看来芙菱的提议也算是最好的方法,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也俊赞同是赞同,就是觉得目标没有那么容易实现:“老师的话可以随意找一个,不过要从容学多久呢?她毕竟一点术法的基础都没有,这时候学会不会太迟了呢?” “而且,除了时间的问题,找谁来做老师也至关重要,首先要知道从容的自身属性,然后再根据体能等特质选择修炼的方向和方式,一点都不能马虎,毕竟,这关系到生存的问题。”或许其他人的表情还算是严肃,但风扬龙泽,一张脸上瞧不见丝毫的不安。 “助贤,你怎么说?”也俊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助贤,这小子一向惜字如金,等他主动开口得到猴年马月啊。 “……”孤冷的少年沉默了半晌,缓缓的开口了:“根据叛月首先寻找的是第六道来看,他们应该是按照轮回的顺序进行解封的,欧也从容是第三道,距离解封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利用这段期间,对她进行战斗力的训练……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叛月之前找到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虽然不能确定叛月是不是按照这样的次序进行他们的计划,不过助贤说的对,我们不能把心思全都用在从容的身上,她固然重要,不过只要呆在凝光城里不出去,应该就不会有危险,目前应该做的是找到其他的‘钥匙’并带回这里来!”光子极力认可助贤的说法,同时也经不住拖拖拉拉:“马上给这丫头找个老师吧!” “可是……谁比较合适呢?” “在那之前要试验一下从容的自身属性。” “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属性了……”从容看着紫韵,慢慢说了一句。 众人有那么些许的惊愕,很快就问:“是什么?” “是……这个……”从容觉得还是做出来给上主们看比较容易,于是伸出一只手,让能量徐徐的聚拢。汽状的白烟,如同燃烧在掌心的微薄火焰。 大人们瞠着眼睛,舌挢不下的半天才挤出个字来:“奇……” “这是水与火的双重属性……”助贤试探过后,得出结论。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居然不是原生的四种属性,而是……” “四种属性剖离之后得出的……中层属性?”化羽继续相夫的评价,和大家一样,都对这个平凡女孩子的来历产生了怀疑。 “而且……紫韵也正在教我术法呢……”还是把话说明白好了,从容感觉跟着紫韵挺快乐的,再找一个老师,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紫韵还要忙光术土地局的事,也就那么点时间能挤出来给你,还是再找一个吧。”宁日潇理解的看着紫韵,又对从容说。 “其实,没关系的,我可以晚上回去教她。”紫韵轻声说道,言语间充满了决意。 “现在时间紧急,我们要给从容找的是可以一天到晚盯着她并教导她训练学习的人,紫韵,你就不要担心了,这件事交给我们吧。”光子搭住他的肩,轻轻拍了两下。 “就是!紫韵就别跟我们客气啦!而且怎么说,这丫头也是光之心认可的一个呢!你要是不放心!我就来教她!”芙菱很热心的推荐自己,一手搂住从容的胳膊,满脸喜悦状。 “你教?那他更不放心了。”也俊说完往助贤后头一猫,芙菱就很难“下手”了。 “你们商量给从容找老师的事,我和助贤去趟都军署,顺便制定一下寻找其他‘钥匙’的计划。”风扬笑着说,依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再有,此事不要对外宣称,最好连副使都不要告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悠不在,最严谨的女子莫过于宁日潇了。 蓝尾翠羽的鸟儿在从容头上唧唧喳喳的叫,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天蓝的不像是往日的天空,云少的也像是泡进了水里无从找寻的棉絮……从容叹一口气,深深觉得今儿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正常! 少主们带着紫韵跟果儿商议如何找一个合适的、有充裕的时间来督导自己学习的模范师长。一副副热心认真的模样,倒好像真能把她欧也从容培养成个高手似的…… 废柴如她,对他们抱有的期望简直……一点信心都没有! Chapter 0168 除了忙碌国府的事务,其余的时间里,少主们几乎都在讨论如何彻底根除“叛月”以及给从容挑选老师的事,本来依照水神雅因的意思是要从上主当中选出一个来的,不过后来考虑到时间的紧迫问题,便将任务过于繁重的上主们一一排除了。于是,选择谁做欧也从容的术法老师,就成为了眼下的第一大难题。 芙菱几乎说出了她所有认识的武技高手,什么第二代精英护卫前辈们、第三代武士上主师父们、冰衣武士队的叶大人和夙一大人等等等等,偏偏就忘记了“顾问团”的御政宫们。 “我有一个人选……” 众人皆在犯难的时候,冷清清的声音出现。侧头一看,正是助贤,因为很少开口,所以好听的声音在众人的脑海里也几乎没什么印象:“是谁?!” 异口同声后,少年微微仰起了头:“我数三下,欧也从容的老师会从天而降。” 大家伙儿愣乎乎的听着助贤说出如此神奇的话。果然,三个数之后,有不明黑影凌空跃下。 “喂!——” 这一嗓子吼得,令骤不及防的几个人纷纷捂住了耳朵。 芙菱一声尖叫:“鬼杰?!你怎么在这里呢?” “是他放我进来的!”鬼杰一指助贤,神采焕发的大嚷着:“想通要跟本大人决斗了是不是!很好!找个地方开打吧!” “我不会和你决斗的。” “为什么?上次我们还没分出高下呢!”鬼杰斗意十足。 “因为没有必要……除非,你能答应一个条件。” “助贤也会跟人谈条件啊……”芙菱悄声跟化羽嘀咕。 “本大人答应了!”鬼杰毫不犹豫的吼叫。 “你答应了?你还没问怎么就答应了?万一助贤要你付他钱你可就惨了!”也俊捂着脑袋,以防说完这话被暴捶一顿。 “不过助贤到底要鬼杰做什么呢?”任凭哪一个与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都琢磨不出助贤少将的真实意图。 但是,宁日潇例外:“助贤所指的应该就是……我们当下探讨的问题吧!” 从昨天开始一直忙到现在,比那伤脑筋的天地盟少主还累,原因是弱水旗主嫌自己数日未归,于是声称要她弥补任务,将一干不属于小婉的工作通通指派下来,这月上中天,文件还堆得比头高呢。 推开窗子,让这本就狭小的工作室能够及时的更换新鲜氧气,肥胖的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在炎热的天气里排汗困难,小婉四下看了一次,终于找到了仅有的解暑工具——风扇。 “啊~~真凉快啊!”趁着那个麻烦的旗主不在,好好休息一会吧!这些东西,估计又得弄到明早了。 不巧就不巧在,弱水因为失眠出来散步,走一走就到了这里,反正离寝居也不是太远,她思考着进去看看那个肥姑娘是否还会偷懒。 于是…… “好哇!落月啼小婉!我是让你在这大吃大喝开小差的吗?” 一声霹雳吼,震得小婉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嘴里含着的蛋糕卡在咽部,差点没噎死她。抬眼一看,是穿着睡裙的弱水一脸厉色的瞪着自己,于是赶忙解释:“我休息一小会,马上就工作了!” 弱水气哼哼的上前一把推倒文件山,又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偷懒不说!还敢打电风扇?!你不知道电也是要花钱的吗?马上给我关了!” 小婉一边勉强使自己的身躯移动,一边小声嘀咕:“这又不是用电的风扇,纯日能的!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你说什么?!”弱水的眼睛瞪得老大,小婉再说一句她就冲上去赏她一个嘴巴:“我告诉你!你给我收敛一点!我对你一忍再忍!你说你干什么行?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你是吃货吗?我到现在没把你撵走是我仁慈,如果换一个上级你试试,你能不能呆到第二天!” “对我一忍再忍?我怎么了?一直以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帮你做什么,国府的规定是晚上五点准时下班,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不一样在这里吗?我是吃了、休息了,但这也没什么不对吧?我工作几十个小时难道连一会的休息工夫都不能拥有吗?” “你给我滚!敢这么和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啊!”弱水的声音提高了十二分,瞬间成为大半个护光城的直线广播:“本来就是自己做的不对还振振有词的反驳我的批评?这里是御政宫不是天地盟!你别把他们规定的那一套戴在我们的头上!你配吗?你配和我们平起平坐吗?下贱的人……永远也别指望能爬多高!” “下贱?你说谁下贱?”其实是对弱水一忍再忍的小婉快要爆发了。 “说你呢!怎么?不服?不服你就别干啊!趁早滚蛋!” “啪嚓——”风扇从棚顶被硬拽下来,砸在弱水的脚前,惊得她心胆俱裂。 “不干就不干!你以为我真的稀罕啊!”小婉把钢笔用力的拍断在桌上,传出了很大的声响。 “好啊!你很好啊你!”弱水没想到她反应的这么强烈,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你明天、不,现在就给我滚!这是你的工钱!滚吧!”两张面值最大的国币摔到桌子上。 小婉看也没看,十分潇洒的说了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了:“你自个儿留着买面膜吧!” “……”足足半个小时,从容就这样被两大高手盯着,浑身的汗毛竖了一竖,她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这俩少年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幸亏鬼杰开口,才让她恍然明悟。 “你说的学生,就是这个?”鬼杰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助贤缄默,连头都不用点鬼杰就知道他的意思了:“这能成吗?” “你不是早就想收一个学生吗?这一个刚刚好……” “可是我总觉得有一点……不合适的说……” “诶呀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罗嗦啊!有什么问题直说不就好了吗?”芙菱都闹心了。 “个子太矮……肤色不够白……眼神不够明亮……” 一向桀骜狂妄的鬼杰大人一番话快把众人搞翻了,相夫光子最是无奈的吐槽:“你是选学生呢还是挑演员呢?从容的自身属性很特别,刚才你也看见了,你现在这么吞吞吐吐的是打算拒绝吗?没关系,你拒绝的话干脆就我收好了,反正我也没收过徒弟呢!” 从容一个哆嗦,她虽然崇拜相夫光子,不过真的要当这一位的学生,她还是觉得很恐怖。 “本大人说不收了吗死女人?上回的事儿还没找你算账呢!”鬼杰凶恶恶的冲相夫吼。 “那你就是答应了?”光子的激将法向来管用。 不过欧也从容这个当事人就摸不着头脑了:“……那个……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们是在给我选老师吗?”有不好的预感呀~ “那还用说!笨丫头!”也俊走过去朝着她的头拍了拍:“这就是你助贤兄弟给你找的老师!” 张扬的黑发,狂妄的刘海,霸道的气势……从容只想用四个字形容这个“老师”带给她的最初感觉……凶神恶煞。 “做本大人的学生不是不可以,只是很困难……” 果儿捅了从容一下,叫她赶紧拒绝,谁知道这丫头来了一句:“我不怕吃苦……” “那行,我问你!你做好必死的觉悟了吗?” “必死的……觉悟?他什么意思啊?”果儿一脸恐慌的去拉紫韵的胳膊,唔,这哥哥的脸色更凝重呢。 “本大人的训练可是很辛苦的,已经有五个学生死于我严酷的教导之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鬼杰说着,回头看了看助贤:“今儿先回去了,改天再战!” 大伙呆愣了半晌,炸窝了。 “诶?他什么意思啊?他不是来找助贤决斗的吗?走了算怎么回事啊?” “以前是听说他的训练把学生累死了,可是以鬼杰的为人也断不会接受助贤的安排呀!” “你一定和他有事儿!” “你一定用什么方法蛊惑了他!” “你一定和他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打住!”光子蹿到你一言我一语的大伙中间,叫停:“话题怎么越扯越远呢?” “没有错的!同性恋也是爱情的一种嘛!”芙菱无比开放的表示观点。 光子点点头:“那倒是,不过从容,你趁早收拾收拾,明天到鬼杰那里去!” “去是行,但我不想死啊!”本来去御政宫做那个鬼杰的学生就已经够奇怪了,现在还要多上一种“整不好就得死”的可能,从容真不知道是该感谢助贤还是该怨他。 于是,出主意的人开口了:“不会有事的……鬼杰选收学生的要求是,必须有特别的力量,这一点欧也从容完全符合标准。” “这么说他那番‘外貌理论’都是跟我们胡扯了?”也俊眉毛抽筋的说。 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吧,从容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当晚,她被留在了弃忧宫。 “吃吧,明天还要早起,就不带你去餐厅了。”光子少主把鲍炒面线挪到从容跟前,然后安静的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翻阅残烛的《彼岸千年》。 “我可以不去吗?”从容憋足了勇气,才试探着提出请求。 光子端过茶杯品了一口,很直接的回答:“不可以。”见从容不吱声,又说:“你放心,你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鬼杰再狠毒也只是教授你术法的一个老师,等你将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了,也就不需要担心那么多了,何况,你还要面对想得到你的‘叛月’呢……未来的一切充满风浪,你要首先使自己坚强起来,鬼杰的训练会很辛苦,但这也是考验你承受力的时候,毕竟,靠谁保护都不如靠自己……” “嗯……”从容点头,少主的话不无道理,俗语说靠谁不如靠自己嘛。 “少主!少主!大消息!”探樱连喘带吁的奔进来,手里举着一张纸单:“新司法监督的继任仪式将在明天举行!” 放下砂露杯,用雪陶壶添了些水进去,光子少主悠悠然的做完一系列动作:“今天的早会没听箐栾队长说啊……看来,又是一招下马威……” “新司法监督?是顶替佩佩玖斯尼的旗主吗?”从容纳闷的想。 “新旗主……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她吧……”光子想着,目光竟有一些迷茫……那个人,真的可以“做好”吗?自己的决定会是错误的吗? 广阔的大殿被清洗的一尘不染,平日里紧闭的百扇壁窗全部打开,让略显暗淡的阳光可以尽数洒入。殿中傲立着四十二旗的诸位旗主及其随行副部,四十二旗全部在此,也是不多见的。 待天地盟上主从正门进入站到殿中右侧时,新旗主才缓缓步入,穿着高贵的锦绣织云袍,脚上踩着攒珠花头鞋,头上顶起飞雀金丝冠,整个就是一副神国古代妃嫔的扮相。五十年前的光之国,只有上主参加继任仪式时才够格穿这样的衣服,尽管已被淘汰,但仍表明了圣母及其集团的态度。 圣母身边坐着赫翼公主,听完圣母的公布词之后,亲自将委任书交给了硫琅如风,看着华服丽人满满的笑容,光子没来由的一阵森悚。 以悠的面色很平淡,硫琅如风和寒苇裳都是相夫光子力保的,不但把假委任书的事不了了之,还提拔成了跟自己相对而行的司法府监督,听说,这个硫琅如风和花之国的权臣有莫大关联,希望不会成为御政宫的“黑色羽翼”才好。 然后,令所有人震惊不已的事情发生了,新旗主在期待、怀疑、不屑、嫉妒、平静等各色目光里,宣布了一个决定,不,按照现在她的身份来说,应该只是一个奏请——“合并双城”。 面面相觑,而后形成激烈式的争论。 硫琅如风最清楚,自己的这个爆炸性提议,只会给她带来两种结局,要么众望所归,要么大干物议。 从容等在殿外,不多时人群熙熙攘攘的流动出来,看见那一袭袭黑色的正装,她竟忽然产生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自己成为御政宫旗主的学生,就注定回不了凝光城了吧……“嗷!”一声惨叫,从容刚想质问打她的家伙,一掉头又挨了一棍子:“嗷!疼!” “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走!”鬼杰严厉而霸道的吼着。 从容捂着耳朵,一面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穿孔一面躲得远远:“那你也不用打我啊!” “当学生的被老师打很正常!你别啰嗦了!接着!”说着把刚才敲人的棍子丢了过去。 砰!声响后,从容抱着脚在原地转圈圈。可恶的混蛋,这哪里是木头棍子,分明是到达了一定重量的金属质铁棒嘛!这样对待自己的学生!太狠了吧! 御政宫和天地盟的人都走光了,剩下气势汹汹的鬼杰大人以及在他的威慑之下倍觉恐惧的欧也从容。 女孩满是不解与牢骚:“这可是铁棍啊老师!你这样打我我会死的呀老师!你也太过分了吧老师!我又不是超人呀老师!” 咔!这一声是鬼杰顿足踏碎地面的声音,不远处同时传来砌砖工人的惨叫声。“叫师父!” “不都一样吗?” “本大人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少废话!快捡起来!这可不是什么铁棍你这笨蛋!这是‘布拉吉银杖’你这混蛋!” 从容现在是怎么都觉得难受,这个老师,无论态度还是口气,甚至是行为!照比光子少主都差远了!……可这才哪到哪啊,等她真正的聆听了鬼杰的教诲之后,才深刻的体会到,光子少主的教法是多么的温柔了。 Chapter 0169 “下面进行初级训练!”鬼杰挥动银白的布拉吉短杖,完全当做教鞭在使用。他把新收的学生带到自己每日进行修炼的地方——御政宫后面一片设了结界的小树林,由于地势原因,那儿隐蔽出一块极大的黄土地,过于安静了些,确也是修行术法的好地方。 “今天的训练内容是……看到那边地上的树叶没有……过去,将它们全部弄到半空中……” 那还不简单!从容想着大不了拿芭蕉扇使劲儿扇一阵风出来,怎么也能把树叶吹飞了。 “笨蛋!”似乎看穿了从容的想法,鬼杰大吼一声:“听明白了!是要你把所有的树叶停滞在半空中,不许移动,更不许落到地上!” “啊?那怎么可能啊?”从容不觉得一个初级学者能有这样的本事。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这是你控制元能的最初训练!你自己看着办!这有一张简笔图!按照这上面的图形把树叶的形状固定在空气中,做不到的话,后果自负!”把一张雪白的纸丢到从容脸上,鬼杰头也不回的出了林子。 等从容想叫住他问个明白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从容的感觉相当绝望,这真的是在教她吗?她怎么觉得这是在慢性谋杀呢? 看着树边散落一地的绿叶,从容犯了难,手中汇满元能却怎么都使不出让物体飞起来的力量,想着元术师们轻而易举的控制它为所欲为,自己竟完全不入门,从容就充满了沮丧……“放弃吧……我不行的……我只是一个笨蛋,课本上的东西都很难掌握,何况是这种依靠体能和灵敏度的武学……不行的……我果然不适合当一个术师……更不可能成为一个战士……” 用力的闭起眼睛,从容终于觉得一直以来希望成为术师的心愿,不过是一种幻想,一种不可能应验在自己身上的期许。 “你的梦想是什么?” 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掉头看去,是相夫光子少主无声的站在背后。用一种难懂的目光注视着她:“……我,不知道……” “人活一世都会有各自的理想,没有目标,人生就成了一条枯竭的河流,平淡死寂,难道你就没有想象过……将来要过一种至少对于自己来说……不平凡的生活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从出生开始,我的一切就都是父母提前规划好的,我甚至没有考虑过梦想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在我们那里,能吃饱喝足,过着暖衣足食的生活就已经很美好了……故乡的人很多,多到连上街都会挤掉鞋,大家为了生活拼命的工作着,应付着,我当时不懂那是什么样的神情,但是起码我知道,那并不叫快乐……”一直以来无处依泊的迷茫眼神终于变得坚定,尤其在进入了另一双毅如磐石的目光后:“直到我来到这儿,才彻底的了解那种神态……叫做忧愁,叫做压力……光子少主,你知道吗?你所说的‘梦想’对于我们那里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它几乎不可能实现,除非你拥有权力和金钱,但是……有了这种东西,‘梦想’还能称之为‘梦’吗?梦想不应该是一种……很纯粹、不具任何污染的东西吗?……” 少主大人冲着从容笑了,很深的,很欣然的笑,这是她很少给予别人的。 “光子少主,我是不是应该……想一想自己的愿望究竟是什么……一个人活在没有方向的世界里,是多么的无趣啊!” 在相夫光子看来,这一个花国的女孩不是久经污染的浑浊,而是一种……到达了另一个“世界”之后无限的好奇跟懵懂。这是一种可贵的开端,终于肯定,自己和同伴们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一定要好好想一想,我相信,你和我们一样,和我们光之国的人们一样,虽然出生在不同的地方,生长的环境也有所不同,但是我承认,事情没有绝对,人也是一样……” 最后那一句从容不明白,但她没有问,她现在心里装着的最大疑问,就是关于“梦想” ……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麻木的原因,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没有目标,没有目标的人生,可不就像相夫光子说的那样,枯燥无味么。十七年的光阴好像都白白挥霍了…… …… “梦想的前提,就是充满希望。” 忽然,这样的一句话从脑海里闪现出来,很久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结合花国的实际情况来说,从容觉得这种天方夜谭的言论不必记在心里……直到今时今日,才彻底的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落叶安静的伏在地面,没有风的驱动,就只能一直静渡洪流,毫无改变。 “请帮助我……赐予我力量的神明……”从容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但她宁愿相信自己这种奇异的力量是来自天上神明的给予:“我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的‘问题’所在……以及……我苦寻已久的答案了……” 雪白的辉光散播在天地之间,强大却不刺眼,从容紧握在一起的双手间流淌出一条条汽状的长带,仿如高山流水之中飘浮的云雾,又像是满天繁星汇成的银河……百川归海,数百条银河缓慢的蠕动朝着同一个方向凝聚,不长时间,树脚下的叶子们便飞蝶似的翩扬旋转,最后,组成与画纸上的简笔图相同的形状了。 视野里白皎皎的一片,除了柔和的光芒几乎找不到另外的颜色,从容对着手心的方向发呆,仿佛置身在梦境……原来,自己也可以释放出这么强大的元能。可是听紫韵说,元能的释放多少会给感知带来一定的影响,水为清凉,火则热烈,而眼前的“水融火”却带给内心一种很柔和、温暖的感觉…… 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万丈光辉之侧,那一杆精短的布拉吉银杖正灼灼点耀着刺目的银光,一亮一亮,频繁的闪烁着。 “看来,有效果了呢……”光子站在远处的树后,对着花国女孩的方向投去赞许的笑容。 “切!真是爱管闲事的家伙!”鬼杰嘴上抱怨着,背对着相夫光子露出相同的表情。 从容还在原地上发呆,大脑停滞于空白的状态……她记得,就是这一双手……散发出了她从未见过的耀眼光辉…… “成功了呢!干得漂亮呀从容!”果儿虽然穿透不了鬼杰的结界,却把刚才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从容第一次展示了非凡的力量,这让她觉得很兴奋。 “从容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闪失的话,你也就别想安生了!”光子思来想去还是对鬼杰进行了一番恐吓,听到黑衣青年不屑的哼了一声,微笑着转身走开。 “光子少主!”从容跑出树林,在外面的一条小路上阻拦了相夫光子的离去:“少主大人!” “怎么了?”眼底隐隐流露着笑容,至少当下的这个女子,是充满了柔和与明媚的。 “谢谢你!我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我都羡慕你们这些成为上主的人,觉得是上天对你们过于眷顾,可是现在我懂了……你们今天的荣耀,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拼搏得来的……上天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给每一个人的机会都是平等的!”从容挥去脸上的汗水,笑得灿烂夺目,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样开心的时候……父亲的工资涨了一倍、十岁时住上了大大的房子、母亲给自己举办生日party那天请来了自己崇拜的明星……每一个幸福的瞬间,都没有像此刻这样印象深刻,因为,她终于可以依靠自己,来获取一份完整的快乐了。 光子眉间的笑容加深了很多,星辰样的明眸微微弯成了长弧:“就照着这样的感觉进行下去,你会很强的,从容……” 目送走向凝光城的红色背影,从容在心底暗暗起誓,一定要成为少主大人说的那样。 “好了!”鬼杰老师大概从小吼人吼习惯了,以至于现在平和淡定的说一句话音量都足以震得人耳朵发麻:“别发呆了!第一堂课的内容还没结束呢!” “明白!”从容行了个礼,几步小跑冲回了树林,扭头看见鬼杰有些诧异的目光后笑着挥挥手:“老师快过来啊!趁我还有力气的时候多教教我嘛!” “哼!这可不是你说的算的!”鬼杰哼了一声,一脸嚣张的踱着步子迈了过来:“别太得意啊你这呆徒弟!只不过是释放的元能多了一些,接下来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放心吧!我不会骄傲的!”从容说着,心里暗自称呼他为“毒舌老师”。 “今天你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幻化术,开始实践吧!” “等会!”从容的手摇成了风扇:“你说的这项任务……不会是让我学会它吧?” “废话!那还用说吗?你今天非学会不可啊!自己想办法学会它吧!”鬼杰理直气壮的拍打着从容的头,矮小的学生在他看来就和树上的小鸟差不多。 “而且……有上来就实践的吗?一般都是先讲理论的吧……”从容无比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她已经快被老师大人拍断气了。 日落之时,漫天的火烧云染红碧蓝的晴空,西方苍穹上金黄的流光一泻而下,炫烂异常。明天,必将是个大好天气啊。 “芙菱少主在这里忙呢啊!”夏流芳笑嘻嘻的凑到了荷颜宫前,看到芙菱正在整理赫洛琪儿拍摄的郊外风景图片,不由得称赞道:“这可真美啊!谁拍的呀?” “是赫洛!她最擅长这个了!”芙菱神气的笑起来。 夏流芳把这园子看了一遍,小榭一周围着各色芙蕖,满满开了一池塘,碧绿的荷叶高低挂浮水面,偶尔探出几只荷朵的头来,雪白的、嫩粉的、淡黄的、桔红的,衬着今暮唯美的夕影,绚丽的烟霞,惹人迷醉。 “芙菱!落月啼小婉在城外求见!”梅影过来传话,顺便说了句自己的意见:“那个副部已经被废了,还要不要见她?” “见!”芙菱二话不说直接应允。 “芙菱少主!这是之前跟您借的榨汁机!谢谢了!”小婉得到许可后,亲自将借取的东西奉还。 芙菱从她的两手间接过,一面又笑:“留下一起吃饭吧!” “不了,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别呀!芙菱都留你了你就别走了嘛!”梅影上去拉小婉肥嘟嘟的胳膊,觉得有趣就用力的握了几下:“手感很不错的说!看在我夸你的份上你也不能走啊!要走也要等吃完这最后一餐的呀!” 小婉有些无奈,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这话夸的我好心酸”。 终究是盛情难却,小婉决定留下享用光之国府赏赐的最后一顿晚餐。流芳见梅影去忙,芙菱也暂时离开了,索性凑到跟前,用开玩笑的口气问:“你怎么还不走呢?没看人家都撵你了吗?” “我想走的时候自然就会走啦!再说人家又没直接赶我!”小婉也玩笑着说。 流芳的脸色有些僵硬,憋足了笑再说:“呵呵,等他们直接撵你的时候,以后想来都来不了了!” “那可说不定哦!”小婉捏捏肚子上的肥肉,叹一口气:“我一定要减肥!减得像她们一样!” “得了吧!你怎么减都这样!这辈子也就这身材了!” 不久,梅影叫人把饭菜端上来,自己则坐到两人的对面,一副主人的架势:“芙菱被箐栾队长叫到圣殿去了,暂时回不来!我们先吃吧!”说罢拿起筷子夹盘中的菜肴。 “还是等会吧,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在人家的宫里岂有不等主人自己先开动的,小婉坐在那里,并未动过碗筷。 “叫你吃你就吃!哪这么多废话!”夏流芳没好气的低吼了一句,又跟梅影笑着说:“对吧!跟芙菱少主哪用得着这么溜屁啊!” “队长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啊我肚子都饿扁了梅影的饭菜都做好了等我回去吃呢……”芙菱饿得难受,要不是传令紧急她绝对不会让自己饿着肚子跑到这里来。 “你怎么这么多话,大家都在这呢也没见别人说什么,就你娇贵!”雅因也在,不过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从天地盟一一进殿开始就板着一张义愤填膺的脸。 芙菱没力气也不想和她争辩,就直接上去摇箐栾的胳膊:“你跟大哥说什么呢啊!快把叫咱们来的目的说一说啊!我真的要饿死了啦!” “这就说这就说!人都到齐了哈?”箐栾很好脾气的任由芙菱摇摆,朝着殿下看了一遍,也走了过来:“十位少主全部站到这里来!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们!” “是什么是什么?”也俊一边叫着一边簇拥着大伙挤了上去。 从刚才开始箐栾手里就有一只绣帕大小的盒子,四四方方,青铜质地,上面还雕刻着远古时代的壁画纹样。将盒盖揭开之后,可以看清一块块深凹下去的小方格,每行六个,共有四行。每个小方格里都嵌放着一只蛋黄大小的墨绿色圆珠。只有最后一行的后四个方格空着。 “这是什么啊?”光子好奇的问,看样子不是一般的东西,有点类似于夜里会发光的夜明珠。 “这是‘生命之元’,也是‘双十钥匙’的其中之一,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们……”队长无比平静的说出让人难以平静的话。 也许他们从事这份工作并不算久,但谁也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看到这些东西。 “生命之元……那不是第一代上主们曾经拥有的‘秘密法宝’吗?”宁日潇略显震惊的询问。 “没错,所以这次我也是秘密将它们送到你们这里来的……记住,在场的除了你们十个,我,雅因大人,以及接下来会得到它们的晴尊和七位城主……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失踪已久的宝物就在你们这里……”箐栾的语气有些严肃,不过更多的则是谨慎,他将圆珠一一放置到众少主的掌心上,而后收起了其余的“生命之元”。 “箐栾队长,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们?”风扬百思不解,听说师父要给大伙东西,却没想到是传说中的生命之元。 “这些生命之元只有第一代的上主们使用过,时隔数十年,今重见天日并不是要你们将它纳入国库,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去做……生命之元,不过是一个辅助工具,你们要依靠的,仍然是你们自己……不多说,现在大家把这颗珠子吞下去!” “吞……下去?”大家以为自己耳背了,这么大一颗吃下去不是噎在咽部上下不得,就是直接导致胃结石。 “是的,只有这样生命之元才会发挥它的效用,现在说你们可能还不懂,不过以后你们会有机会领略的……”队长催促着大家快把这贵重却坚硬的东西咽下去。 男孩子总是雷厉风行的,张开嘴巴一个咕噜让珠子滑了下去,用力一咽,估计就进入食道了。女孩子则稍微有些不同,凡事考虑的仔细,尤其某些不需要考虑的事情仍要细思一番。光子第一个吞下去,大有视死如归的气魄,而后是以悠、海蓁子、芙菱,最后,嗓子眼最小的宁日潇和化羽也按步就班的把事情搞定了。 “接下来是晴尊和七位城主,记住,这次的生命之元只能给这些人,切莫外传!” “明白!最后我一定要问个问题!”芙菱答得响亮,问问题的速度也很及时。 “你可以去吃饭了……”队长有些无奈的解答她的提问。 “我、我不是说这个!”芙菱举起手,有点不太放心的请教道:“我是说……这珠子真的不会让我们嗝屁吗?” Chapter 0170 窗前的光线有些不足,尽管在正午的明媚时候,云雾缭绕的潇云宫也见不到太多的阳光。片刻后,远处天上飘来几朵略显黯淡的云,不那么明显,可宁日潇还是察觉到了。 “要下雨了……”她坐在宁怀苑的菱花窗前,拢着一捧兰香,淡淡的望着天那一方,愈遥愈醉…… “少主大人该休息了。”白颜轻轻步入,担忧的劝着,宁日潇整晚都没睡,今天又起得极早,书一直没离眼,已时至晌午,该有所安歇了。 “你听,是雨声……”她清静的声音落下没多久,窗前的天地便被一层朦胧的薄莎笼罩,丝雨织愁茵。 自从残烛的《彼岸千年》成功问世后,欣然的同时,宁日潇仍会感觉到未知力量所带给自己的好奇跟牵引,不细细品读的人、没有研究过光国历史的人根本就不会发现,这部小说中暗藏的种种玄机。从故事主人公到她最后加入的国府组织,宁日潇可以肯定的是,这部书并不是在描写花之国的历史,而是另有所喻。书中唯一提及的真实地域是一个名叫“雪域荒原”的地方,宁日潇记得这是冰之国里最大的一片原生雪域,面积足足有整个雪国那么大,可是单凭四字又不能确定真的是在暗指冰国的此处,毕竟,术法界里寒冷地带的荒原,不论大小都可以这么称呼。于是,让她再度确定残烛所指的就是冰之国的是书中两句奇特的诗:“玉簪挂沙椤,香从雪下来。” 木沙椤树,唯一的产地只有冰之国。 “你说你要去冰之国寻找书中的答案?开什么玩笑!”光子对于宁日潇异想天开式的决定给予直接否定:“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只是一些虚构出来的人物,尽管成功,也不能同现实混淆啊!” “相信我,我会找到答案的……”虽然柔和,她却每每在表示意见的时候流露出不亚于光子的坚定,这也是令红发折服的原因。 “我理解你对知识追求与探索的那份热忱。”光子表述的语重心长:“可是,真的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跑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冰之国,你不是不知道在哪里,多危险啊!你也说过国家统领人不可擅自外出,你现在却要为了一部书前去,你觉得实际吗?” “不,我一定要去!无论什么也阻挡不了我……”宁日潇依然不改初衷,也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拒绝光子。 光子的惊讶一路飙升,这宁日潇是怎么了,每次遇到秋暮灵和《彼岸千年》的事就如同失去了理智,让她都快要不认得这位挚友了。 “白颜!帮我收拾收拾!我明天就出发!” “你就是说不听对不对?我这样劝你你也充耳不闻对不对?你真的是莫名其妙!”一向冲劲最足的相夫光子都觉得这种打算很荒唐,她又担心又生气,却阻止不了这个愈加执拗的女孩。 不管她了,光子起身向外走,宁日潇追出去想把伞拿给她她也不理,就这样赌着气回到了紫恒殿。好在外面的雨不大,衣服也只淋湿了一点。 将半湿的长外衣披上挂架,光子转身去拿更换的内衣,还没等解开衣服的扣子,就隐约看见一个移动的影子在重纱后面晃荡,光子轻轻走过去,迅速穿越重纱将人一把逮住,厉声问:“谁?” 被抓住手腕的少年忽一惊讶,睁圆了眼睛注视着把他当成了贼人的少女:“光……光子……” “你?”光子一见,火气顿时蹿升了数倍:“你来干什么?” 夜千雪追上扭头就往屋子里钻的相夫光子,一面急切的解释着:“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谁让你进来的?这里也是你可以随便进来的吗?”光子没好气的吼着,把衣服一摔,然后指着门叫道:“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一直等在质检府外面,看到探樱,是我央求她放我进来的……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不好?”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很好笑啊你!你可以忘记你说过的话,我却不能!”光子扭头,一脸敌意的对着夜千雪充满愧意的脸,无动于衷。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我的气?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我今天没有心情跟你谈这件事,我累了,要休息!”真有点头昏脑胀了,向来不多的睡意这时是彻底蒙盖了意识,让她做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千雪知道继续惹恼她的后果,只好离开了房间,乖乖的坐到厅里的椅子上等。 尽管疲乏,对于夜千雪的负荆请罪光子还是颇感欣慰的,所以入睡的过程也很顺利…… 昏黄的天空,与自己所处的那个环境有些微的不同。自己这一年,只有八岁。带着丑陋的面目随着父母来到花之国探亲,在纷纷扰扰的街道上接受嘈杂噪音的洗礼。 绕过一段曲折而漫布着白色污染的小路,在一座偌大的庭院里,小光子看见了这样的一幅场面:人们在一棵巨大的树木下避日乘凉,有下棋的,有逗鸟的,也有百无聊赖说长道短的。孩子们嘻嘻哈哈从东边跑到西边,真正是无忧无虑,童真快乐的年纪。小光子看在眼里,深深的羡慕着,早在失去了老师和姐姐的时候,早在自己被光源弹毁容的时候,自己就注定不再拥有这样一份平凡却美好的童年…… 父母的吼声传来,呵斥看着孩子们玩闹发呆中的相夫光子,小光子赶紧从迷醉中苏醒过来,一路小跑跟上了父亲,却还是被打了一耳光。 他们在里面与另一对夫妇交谈的时候,光子奇怪的打量起这个屋子里的摆设,基本上跟自己贫穷的家差不多,实在说起来也就富裕那么一点点,角落里一张女孩的照片恬恬的冲着自己笑,小光子开始好奇,这个姐姐是谁。 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小光子偷偷溜了出来,她打心眼里想和这儿的孩子们玩,因为在她的家乡,所有的孩子都会躲着她。 她以为在这里会是个例外,或者说根本就没思考之前的现象会带来怎样的延续,欢天喜地的跑到众孩童之间:“呐!可以跟我一起玩吗?” 那真是一种美妙动听的声音,清脆婉柔如同最美的音乐,可是看到这张扭曲到基本上失去了人形的脸,所有的孩子都发出了惊心丧魄的惨叫,在他们的认识里,这应该是个鬼。 “这谁家的孩子呀!怎么跑出来吓人呢?”孩子们的父母听到叫声抓住了因为恐惧而四处奔逃的自家小孩,同时以一种鄙夷的目光瞪视幼小的相夫光子。 那样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她,甚至让本不该存在于这个年龄当中的仇恨从她的心底,再次萌芽。 外面的吵闹声终于引起了相夫父母的注意,他们跑出来得知女儿闯了大祸,当时就震怒至极,二话不说将小女儿踹倒在地一一上前,拳脚相加。那些孩子的父母眼见丑丫头被打得这么惨,都以为她不是他们亲生的,一时间也动了恻隐之心,纷纷上前去劝阻请他们住手。 “给我滚到后院去站着!”父亲老虎一般的暴吼一声,吓得女儿立刻从命,因为稍微晚一点,又会是一顿胖揍。罚站,也早已成为暴打之后的额外奉送。 她站在后院的垃圾堆前,偷偷的啜泣,被父亲看到自己流眼泪又要挨打了,可就是忍不住,除了哭她不知道怎么发泄这种难受,当时的光子还不明白,这种感情叫做悲伤。那些孩子悄悄的跟到后院,满脸好奇的看着站在那里,垂头落泪的小女孩。 这时,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女静静的转动着手动圈,慢慢靠近了。 小光子略微抬头,看见了一双纯净中充满了担心的眼睛。 “给,擦一擦。”少女微弱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善意与温柔,她并不美丽,而且脸色蜡黄,但就是这样一副关切的神情与怜悯的眼神让光子一时之间,忘记了目光的转移。 少女又让轮椅靠近了些,亲自抬手为孩子拭去眼角的泪花,微笑着说:“这么漂亮的眼睛,哭肿就太可惜咯!” 听到这样的话光子哭得更厉害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姐姐都可以鼓励自己,就算是出于同情,她也无比贪恋这温暖的感觉。 温暖的感觉……照片上那恬然淡雅的笑容,记忆中那关爱怜悯的目光……一切一切,都在瞬间回荡,仿如封锁的迷雾被层层拨开,清晰的重遇了遗失的那一份曾经。 “光子……光子……”一个男性的声音由远及近,渐开的眼帘里逐渐有刺眼的光射入,让少女本能的用手挡住了脸。 “光子……”夜千雪替她擦去眼角流落的泪滴,不禁诧异:“你怎么了?梦见什么了?” “你进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光子甩开他伸过来扶自己的手,不领情的说道:“你管我怎么了,我的事跟你无关!” “我听见你在哭……所以就进来看看……”夜千雪想起她刚才一脸哀伤的模样,一脸心痛。 光子侧头看了他一眼,少年满目的哀伤不禁让她再度想起梦中少女那副悲悯的模样,心,没来由的抽痛起来,愈发的难以呼吸。 那一次的花国之旅,早已尘封在了记忆的最底部,倘若不是梦的唤醒,她恐怕,永远也想不起来那个曾经对自己鼓励与关爱的异国女子,正是秋暮灵。 雨是断落的珍珠,是哀伤的人满腹愁云凝成的水滴,也有人说,雨是天使的眼泪。 宁日潇一身素色的薄衣,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向白颜告别后,转身出门。 “再聪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啊……”光子从门外走出,一脸的淡然。 “你不要阻止我,我是不会放弃的!”柔弱的少女意志坚决,此刻,任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定。 “我有说要阻止你吗?”光子无奈一笑:“我是担心啊,让你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不是你疯了,就是我不正常了……” “光子……”宁日潇听懂了她的意思,眼里坚毅到有些敌对的目光顿时软了下去。 “不多说了,我们去向其余少主辞行,白颜,你也要保守秘密,不要告诉雅因阿姨和箐栾队长,如果问起来,就说我们去找晴尊大人了……” 白颜应了一声,宁日潇却觉得不妥:“如果队长大人知道会不会责怪?” “我只听从碧姐一人的命令,现在碧姐不在,这儿就自己说了算!任凭谁,也别想牵制我!”光子的口气就同决心一样强硬,这位少主从不把除碧以外的其他人当做该去侍奉的首领,而仅仅是一些平等的、相互尊重的同伴关系。她用言辞给了宁日潇“提示”,又朝门外招了招手。 一个披着冰蓝色战甲的少女英姿飒飒的走了进来,抱拳向宁日潇少主问安。她的直发乌中有些泛蓝,垂在脑后扎出两条长长的辫子,头的两边扣着耳套似的发饰,冰白色的抽象雕花,宛若冬日里盛开的雪蔷薇。月的年纪比海蓁子略大一些,两人的容貌多少有些相似,都是丰润的脸庞,杏圆的眼睛,最大的不同,是月的肤色更加雪白,瞳眸的黛蓝色也显得十分沉邃。她平时没有过多的神态,给人一种冷酷肃然的感觉。 “樱塔月?”宁日潇有些惊讶的看着海蓁子少主旗下的女武将。 “月是在冰之国长大的,对那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有她做向导,总比我们自己去摸索强。”光子早已跟海蓁子打过招呼,要借樱塔月来帮帮忙。 “那么,要通知碧姐吗?” “碧姐现在已行至冰岩城,化羽会设法告诉她的,我们就安心的去,尽早的回吧!”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二人与樱塔月行至国都里最大的那片银藤林时,一伙花衣红帽的男人蹿出来挡住去路,别看气势上没有压过光子,人数就足够让人瞠目的了。秋依从后面走上来,亦不改往日奸邪谄媚的神情。 Chapter 0171 “你来……就肯定没好事了!”光子讽刺的冲着她冷笑。 秋依先是笑笑,而后由衷的感叹说:“同样是国府人员,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就凭说话,新人们就比你受待见啊!” “是啊,‘新人们’算什么,早有那个老人玉金,就把你们哄得天旋地转了吧?” “废话不多说了,跟我们走,箐栾队长有令,让你等立即前去觐见!” “箐栾队长的诏令为何让你来传达啊?”光子一脸的怀疑。 “不相信?那好吧,我们也不强求,只是……后果你自己负责哟!” 秋依说着带着队伍走了,整的光子一百个莫名其妙,她少主去哪里,岂是这些人可以过问的?……话虽如此,可到了前辈那里,这还真的成了罪过。 “相夫你这丫头主意怎么这么多啊!”就在这桀骜不驯的女上主打算无视命令直接出域的时候,蓝衣阿姨怒火冲冲的跑了过来。 “雅因阿姨?”二主异口同声。 “你们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阿姨就跟我回去!别擅作主张的干这种事!” “阿姨我不想和你吵,我们什么也没干,就是去域外玩几天,您要是因为我们没和你通报而生气的话,我在这里跟您道歉!但是话说回来,我们当上主的,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吧?”光子不卑不亢,语气隐隐透着锐利的针锋。 这丫头是在出上次没能成功废除御政宫一事的气吧?雅因细想着,觉得这帮孩子里只有这个相夫光子不好对付,那个宁日潇,书呆子一个,难成什么枭雄:“宁日潇啊,你看看,我劝光子这丫头也不听,弄的我像坏人似的!你明白事理,最乖了,跟阿姨回去好不好?” “我拒绝!”光子抢在宁日潇之前回话,下一时段更换神态,竟一脸的愕然! “光子,和我们回去吧!”霓裳诚恳的相劝,从一片林间走出,看来已到了多时了。 “你也来劝?”光子向来信任寒苇裳,只是花国假造委任书的事仍如一片阴霾缠盖在她的心间,久久不散,也更加不认得眼前的友人:“霓裳,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当初为什么不帮秋暮灵?而现在,你又有什么权力阻止我去帮她?” “哦?果然是因为秋暮灵吗?”霓裳的笑里充满了果不其然,好像她早已猜中二人的去意似的。 “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光子的眉越皱越紧,目光也变得低沉起来。 “那好吧,我就直说了。”霓裳仰起头,十分肯定的口吻:“我认为真正有才华的人是如风,而不是秋暮灵,你没看到过如风写的东西,所以永远也体会不了什么是真正的才华,只是如风不喜欢在这方面努力,这和我是一样的,有些事情,只要我‘想’做,就没什么是我‘超越’不了的,就像,服装设计……” “你扯得太远了,这跟设计跟如风都没有关系吧!”光子还是感觉她在答非所问。 一重风浪卷着另一重风浪,接连不断的朝光子袭来。她的父母,竟鬼使神差的找到了这里,并且上来就是一阵霹雳雷鸣。 夫妇二人当然是接到“密报”赶来呵斥光子不许出域的,她也奇了怪了,平时也没少往外域跑,很少见两人关心自己行踪啊,好在后来圣母传话让她去护光城,才摆脱了这没休没止的耳根屠戮。 “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去冰之国的目的是什么?” 圣母没有指责她们不告而别,倒是很出光子的意料:“为了证实《彼岸千年》当中的一些‘真相’。” “奇怪,书不是霓裳写的吗?原作者都没说有什么真相,你们参与什么?”不知道圣母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这书的作者明摆着是秋暮灵。 “呵呵……”光子眉下生笑,眉上却轻皱了一下:“这个真相也包括,原作者究竟是谁啊……” 同在一处的霓裳脸部有些僵硬,她根本就不想再提有关于此书的任何事。不久之前就是因为宁日潇给自己找的好差事居然是替《彼岸千年》做国外宣传而让她愤然拒绝,今天能进御政宫陪伴圣母全部是如风的功劳,她不想自己遇到麻烦,更不想给如风添麻烦。 “别这么说嘛光子少主,原作者就是霓裳小姐呀!大伙说对吧?”玉金招牌式的善笑重现大殿,身边暂时没了弱水,就只对霓裳如风二新眉眼生笑了。 “哟!这位不开口我倒真给忘了,你怎么还在这呢?我可记得当初有人说‘一个月之后辞官回乡’怎么这一个月都过去了,人还在呢?还是说我记错了月份?”光子毫不相让的驳了几句。 玉金对于相夫光子因口舌苛刻得罪了大批御政宫同僚一直觉得很欣喜,但每每听其用话伤害自己还真的让她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厉害的花国本领就使出来了,先是眉开眼笑,而后轻松洒脱的对着众人说:“我也没说什么呀!光子少主干嘛这么生气呢?我要是哪得罪你了你就直说!我一定改!以前是我不好总惹你生气,你就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了哈!天下这么大,诸位有缘聚在一起那真的是缘分呀!和气生财,以后都别针尖对麦芒的了啊!” 看她耳朵包成那样,光子就猜测这位是彻底的离不开御政宫了,或者说,她一直没打算走吧。 “现在国主不在,你们就得听我的,我不管你们有多少个不愿意,队长有令,看在队长的份上你们也不该如此吧!”圣母今天的口气良好,起码没有大吼大叫颐指气使。 “我知道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我们都会很慎重,在这里也跟诸位保证,不会造成任何对国家的危害,也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回来……何不,就把这当成是我们的一次旅行呢?” “旅行也要分人的,你们是国家支柱怎么可以说去哪玩就去哪玩呢?我是好心劝你们,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们要是听,我会很高兴。我想,晴尊也不希望我们再针锋相对下去了是不是?” 今儿是怎么回事啊,从秋依开始一个个就和风细雨的,难道是新人一上任,这些人就集体转性了?光子寻思着,愈发的觉得事态非比寻常了。 玉金见圣母为难,光子宁日潇也不回言,只好笑着劝:“唉!少主大人啊!想去冰之国旅旅行当然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为了区区一本书就不大值得了吧?” “玉金旗主说不值得,那只是你个人的看法,不代表别人也应该这样。” 光子的话还真是不招人爱听,玉金的火上来一点:“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本来就没有任何价值,我总觉得喜欢它们的人是在自取灭亡……” 如风和霓裳都微微露笑,不声不响的听着双方的争论。 “这部书的价值难以比拟,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执意如此了……”宁日潇的话就动听一些了。 可玉金还是不让分:“拥有那种压抑消极思想的人写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是积极向上的?” “残酷不等于消极,这其中不过是揭露了一种真实,一种给人看了都会心生感触的东西……” “写这部书的人目的很奇怪呀,一面痛苦着一面写着,写出来的东西必定很生硬,也不会好,当然,我听说是后期有高手帮忙改的,多少能强一些……但是内容方面,还是换汤不换药吧?” “说什么都是枉然,只有看过才知道……”宁日潇坚信这部书的价值,就如同她相信日月永恒一样。 “呵呵,天下间好书多的是,所以我不会看这种不快乐的书,作者本身的思想和心态就有问题,不快乐,还做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任凭谁也不会承认这书的现实意义。” “天下间写小说和剧本的作家多了,难道他们也不切实际了?”宁日潇还真跟她对上了。 玉金笑的一成不变:“秋暮灵不是他们,秋暮灵是她自己,不要把她和其他人相提并论。” “秋暮灵虽然活的辛苦,不过写东西的时候是很快乐的。” “这也不是真正的快乐,是虚无飘渺带来的。” 前面那一句还真是典型的“花国认识”啊,宁日潇心中一叹,又说:“是不是真正的快乐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外人怎么臆测评断都是有失偏颇、是不真实的。” “我仍然无法认可,快乐不该是这样的……” 这时候光子终于接了一句:“如果虚无飘渺可以带来真实的快乐,那又有什么不好呢?你平时也会玩游戏吧,你平时也会去旅游吧,你平时也会和朋友讲笑话谈有趣的故事吧,这些东西不会给你的吃穿住行、物质利益带来帮助,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去做呢?难道这不也是虚无飘渺的吗?按照你的说法是何其矛盾呀!所以说,玉金旗主,哦不,应该把旗主两字去掉了……不要因为你自己不喜欢,就否定别人因此得到了欢乐……” “你这是抬杠……”玉金骨碌着眼珠盯住对手,渐渐的收敛了她那和人的笑意。 “好笑,允许你前言汹涌,就不许我去语猛烈呀!况且不要因为自己没理讲了就说别人抬杠,我会抬杠,所以知道‘杠’不是这么抬的!” “争争争!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的!”圣母的耐心不断的消磨着,以至于现在觉得快要无忍可用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要是再不听话我可就用强的了!” “圣母大人消消气……”如风趴到圣母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圣母便脸色缓和了,如风笑着朝光子说道:“少主大人也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圣母大人是担心你们的安全所以才阻止的,这样吧,我有个提议,你们就带几个术师前去吧,这样的话遇到什么危险也有保障了呀!” 光子看着上面的新人,见其对自己肯定的点了一下头,方叹气说:“好吧,就按如风旗主的意思,我会带人去的,也请圣母大人、雅因大人不要担心了……” 玉金无比惊憾的看着硫琅如风,这个“新人”的力量果然不一般,不但让圣母言听计从,就连这难以驾驭的相夫光子都对她的话表示赞同了。 樱塔月驾了马车过来,要趁着天黑之前行出国域。但刚上马车,下面就传来了一阵叫喊的声音。 “夜千雪?”光子探头一瞧,竟然是他! “光子!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夜千雪十分认真的对着她,眉间聚满了担忧。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光子从车上跳下来,站定在夜千雪的眼前,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不要因为我折磨你自己,我不是一去不回,只是宁日潇需要保护,而这个需要我们帮助的人也曾经给予过我恩惠,希望你能理解,我并不是在躲你。” “真的吗?真的不是在躲我?”少年俊美的墨眸里充溢出淡淡的哀然,他拉住光子的手,并不预备松开。 光子微笑,而后拥住了他,在他的耳边轻轻的低喃:“夜千雪,我不会改变的,我发过誓,只要你不抛弃我,我就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我知道我不温柔,可是我的心意,希望你能了解,也希望你会相信。” 夜千雪不说话,只是加大了拥抱她的力度。 “我会早去早回的,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了,我答应,回来帮你庆祝好不好?” 其实夜千雪一直都觉得,光子的声音很好听,却也不明白,明明是甜蜜柔婉的声音,为什么总是让它变得冷漠与疏离呢? “我知道了,我会等你回来和我一起度过我的十八岁生日,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光子笑吟吟的握了握他纤嫩的手:“有时候觉得你像个女孩子,那么细心,还有点多愁善感……不过,我很喜欢……” 夜千雪一讶,对于光子突如其来的表白不知道如何回应,等他想起该说的话时,马车已经湮没在了视野的尽头…… “光子,我也答应你,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夜千雪朝着空茫的方向起誓,他并没有告诉光子,是自己跟至潇云宫听到了她和宁日潇的谈话,从而去找霓裳求助,又通过如风报告给圣母,而后一一传开导致她不得不暂停脚步的……他是真的不想,再让自己心爱的人从视线里消失…… 许多时候,人会在怅然中度过这短暂的年华,忘却了种种值得去珍惜的理由,时光如白驹过隙,只在眼前一晃,便了无痕迹了。 三日后,学习幻化术的欧也从容仍处于原地踏步的状态,元能虽然能够释放出来,但想要创造出迷惑人眼的幻觉,还差得很远。幻化术是幻术的分支,不过创造的是人体带给视觉的假象,起初,她试着幻化成一些简单的事物,结果却是七扭八歪的生物或是不伦不类的东西。 看着纠结发愁中的学生,鬼杰也苦手了,这丫头三天下来基本没吃饭,就是睡觉的时候不选地方直接卧倒,大概是困的忍不住了昏过去的。 “老师!你还是教教我吧我受不了了!你不告诉我我真的做不来呀!”挺了三天了,直到这会儿从容才彻底承认自己败下阵了。 “终于还是忍耐不了了吧!”鬼杰想当然的说,躺在一棵树的粗枝上优哉游哉的晃着。 “当然啦!你是我的老师啊你不教我我怎么学的会嘛!”从容来脾气了,一甩胳膊把布拉吉银杖都给撇了。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脾气的嘛!”鬼杰从树枝上翻下来,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朝着学生的脑袋瓜儿抬手又是一个暴栗。 “好痛!”从容捂头大叫。 “诶?奇怪……”鬼杰忽然用一种观赏珍奇动物的眼神看从容。 “又怎么了啊?你除了打人就不会干别的了吗?还是说你那一身本事都是浪得虚名的!” “死丫头这么跟本大人说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鬼杰把手按在从容的头发上,用力的揉着:“说你奇怪是因为从没见你掉过眼泪,女人都很爱哭的不是么……” “拜托老师不要再揉了!我很晕的!”从容不是哭不出来,是真的欲哭无泪啊~~ “好吧!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本大人就教你一招!” 鬼杰老师忽然间豁达了,难道是想通了不成?从容揣测着,然后接到一个五雷轰顶的答案——“方法就是跑步!绕着护光城给我连跑三圈!” 绕着护光城的概念就是……要跑到明天早上了。从容一想,登时就两腿发麻了,这个老师真是要教自己的吗?他真的不是某位高人派来整蛊自己的吗? Chapter 0172 马车还未驶进冰域的领土,视野里便一片纯净了。来的时候正下小雪,羽绒一样静静从天幕飘舞下来,掀开车窗,宁日潇仰视上面那片依然泛着蓝光的天空。云是朦胧的,雪是轻灵的,连翱翔于天际的洁白寒雁都像是会动的一幅画,悄悄的描绘着属于这里独有的美丽。 两天后,当远处那一片茫茫的灰绿色杉树林进入眼帘时,他们知道,雪域荒原已经就在脚下。由于荒原积雪过厚,马车根本没办法前进,所以光子一行人只得下车依靠步行。 一马平川的尽头,白皑皑与蓝盈盈交汇成了双色的素纱,迷蒙中,大雾悄然降临。 “根据书中所指,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那片树林里。”宁日潇披上光子递过的淡紫色兜帽棉披风,伸手指着前面的方向说道。 “看来,你对寻觅的东西已经心中有数了,那也好,节省时间了!”光子笑笑,紧了紧红色绣线披风,告诉樱塔月说:“接下来交给你了,冰之国的本土姑娘!” “是!”樱塔月抱拳一应,脚步稳健的走到最前面领路。 氤氲缭绕的雾气弥漫充斥,前方的路愈发的模糊了,光子拉住宁日潇的手,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冰冷的温度钻入毛孔让几人都不禁瑟缩一下。 “这里还真是冷啊!”光子感叹着说,在前方众多高耸的树木中发现有一棵枝叶最为繁茂的:“我们去那棵树下面休息一会吧!” “嗯……”宁日潇点点头,忽然脚底一软顺着雪地倾了下去。 “小心!”光子一把抓住然后用手臂托起宁日潇的身体,直到她站立:“没事吧?” “嗯,没事……”宁日潇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在这样恶劣的气候里她能支撑到现在,光子已经觉得意外了。 “拿着!”她从怀里掏出两只铜金色精致的小手炉,把一个放进宁日潇手中,打开盖子,将点燃的火折子扔了进去,接着要把另一个给樱塔月。 樱塔月摇摇头,恭敬而严谨的说道:“谢少主大人,属下不冷!” 光子又看向身后几名跟随而来的护卫:“这很冷,你们也暖和暖和!” 这几个是圣母从鬼杰手下挑出来的花国术师,褪去了扎眼的花绿服饰。看到原本是敌对一方的将领如此关怀自己,都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光子看他们的表情很是奇怪。 “不、没什么,谢谢相夫少主,我们也不冷!”几个术师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心里却生出一丝感激。 虽然有大树做遮挡过往寒风的屏障,但宁日潇还是被冻得咳嗽了起来,光子担心的拍打她的后背,忧虑的说:“还是要抓紧时间,否则这寒冷的天气也会让你的身体吃不消的。” “咳咳……我没事……真的没事……咳咳……”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动,宁日潇也试图让身体的震动减轻,所以用力的捂上嘴,屏住呼吸。 她难受的模样使光子眉间的担忧加深:“月,你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吗?” “朝东北方走,五百里之外有一座医馆。”樱塔月倚靠着树干,面无表情的回答上司的提问。 “宁日潇,我们先去看病好不好,等回来再找!”光子用袖子替宁日潇轻轻擦去额头冒出的虚汗,亲切的像自家姐妹。 “我真的没事,可以挺住的……” “化羽不在这,我就得好好照顾你,听我的话,你可能是着凉了,要先治好病才能做其他的事啊!”光子继续哄着,虽然她知道此刻的宁日潇并不似以往那么随和听话。 “可是你不是答应了圣母大人还有雅因阿姨,我们会尽早回去的吗?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耽搁行程……” “和身体比起来,时间的快慢又算得了什么呢?宁日潇!”光子有点着急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在冰天雪地里强挺着虚弱的身体去拼搏什么。 “你不要再劝了,光子,如果是你,你会停下吗?”宁日潇忽然认真的发问,直视住光子的眼睛。 光子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有带化羽之前给我配的抗寒药,吃完就没事了……”她拿出一个小瓶子,浅浅的笑起来,莹柔的透明眼瞳清澈如水,让浑浊的空气也霎时转为了清新。 呼啦啦……有雪花从眼前飘过,宁日潇以为又下雪了,抬头望着天空。隔着大雾隐隐看得见日芒的光华,绝对不是下雪的征兆,那么就是…… “小心——!”轰隆——!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一个来源于相夫光子,另一个是身后依靠的大树倒塌的声音。相夫光子和樱塔月在出事的瞬间将宁日潇带离这里,远远避开了十几米。倒塌的杉树后面传来呼呼的风声,好像随时都会席卷过来一样。 雾愈发浓重了,连近在咫尺的事物都要伸手才能辨认,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大,忽然!几个男子的惨叫相继响起,接着是持续了十几秒的血肉撕裂声。 相夫几人顺着声音惊骇的回过头去,隐隐看见白蒙的空气中团着一片灰黑的污浊颜色,下一个声音的出现让她们确定了面临的情况—— “风遁·洄岚!”一团飓风从一点里旋转散开,以漩涡潆流的方式将大雾强行驱散,可是,来不及了!视野清晰的瞬间一只巨大的黑掌向自己扑面击来! 啪啪——“嗷嗷——!” 铁器击撞的声音夹杂出生物的咆哮,一只浑身冻满冰凌的黑色巨熊扑通倒地,刚才的那一秒,是樱塔月的七尺雪银鞭解除了相夫光子的危机。 “月!谢了!” 一缕忧伤从宁日潇眼中掠过……那几个跟随而来的花国术师,已经死去了……然后,少女便蹲在那些尸体的旁边,久久没有起身。 明明知道这是监视自己甚至是可能随时取走性命的……圣母派来的敌人,却还是会悲从中来吗? 自七岁起,刚刚相识的那一年相夫光子便知道了,这个女孩心中装载着与生俱来的忧伤,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该往哪去,于是,在那样一种沉痛的生活里留了下来,至少还有那样一位友人相伴。 时隔经年,流光飞逝了,人却依然如昔,如昔的淡泊宁静,如昔的春愁秋叹,也如昔的悲天悯人…… “与你的理智不符呢……”光子曾经说,她认为一个理智的人是不会被情感牵绊的,譬如说妇人之仁,而宁日潇切切实实是个理智聪慧的人,也的的确确在做一些仁慈怜悯的事。 理智与慈悲,或许是不相矛盾的吧……光子想。 樱塔月走到那只倒地的黑熊旁边,抄起雪银鞭狠狠的抽了一下,黑熊雄壮的躯体骤然产生抖动,于是月警惕的提醒其余的人:“这只熊还活着,只是暂时的起不了身了。” 多亏了她的提醒,才能在猛兽再次苏醒之前躲到最适当的位置进行防御——这只黑熊彪悍的很,起身的速度基本和豹子捕食猎物差不多。 “嗷——嗷——”钝重的厚掌在胸前用力敲了几敲,黑色大熊伸着长满钉刺的舌头朝着众人猛撞过来,笨拙的身躯奔跑起来倒是毫不费力。 相夫光子把几人揽在后面,抬起右臂便劈出去一道巨力,黑熊中招,摇晃了几下继续朝目标奔跑。无奈,光子只好自己冲上前,一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猛兽的额头上,这一下子力气增强了数倍,然后便是惨哮与跌撞双音的重叠。 黑熊重重摔进雪壤里,半只兽脸埋没在一片冰冷中,咕咕的发出不知是饮雪呛嗓还是因痛生吟的喘呼声。 本来以为不过是一只饥饿难耐的森林野兽,想不到还另有来头——一切源自黑熊发出的可怕力量。 在几人终于决定离开这个危险之地时,这位“敌人”忽然血口一开,呼啦啦发出一阵极烈的风浪来,风浪的级数大概达到了自然灾害的标准,同时将地上足有半米之深的雪壤活动层全部掀飞,混乱充斥视野,一面顶着冰冷的积雪朝自己泼撞一面要在东倒西歪的状态中找回平衡,光子的工作多了一项,便是在这时候尽快确定“敌者”的方位,加以防御。 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啊,有高级术师存在的队伍居然会被一只动物逼迫到此般田地。看来和动物使脑筋果然是没什么用处的,因为再聪明再能设计也抵不过它那一巴掌。 “月!你快带宁日潇几个到远点的地方!我只能把这东西宰了!”说老实话她通常是不杀生的,尤其对没什么心术头脑的动物,除了怜惜就是躲避。 樱塔月按照她的意思办了,海蓁子调教出来的手下,都是恭敬而且顺从的。 接下来的又一幕,让除月之外的其他人愕了愕眼睛。相夫光子从黑熊的面前消失,瞬息之后一脚踏在了熊背上,因为黑熊是站立的,所以她只好用能量固定双脚,以至于不会被挣扎的“敌人”掀飞出去……“看来对这东西使用拳头是没用的啊!”光子拔出轻斩,一手抓住熊耳朵朝它的眼睛用力刺了下去。黑熊被剧痛袭击,发疯一样的扑倒在地不停的翻滚咆哮,趁它无暇起身回击之时光子上去又是一顿乱刺,几经折腾,披风上面沾染的冰雪已散落的差不多了,醒目的殷红倒是给苍白的林野增出一丝色彩。 与这抹娇艳相似的,是雪地上忽然出现的一滩鲜红。黑熊的血头杵进雪里,挣扎了几许最后彻底没了动静。光子长吁一口气,连制服个野兽也要花这么大力气。 “你有没有事?光子?”危险解除了,可宁日潇开始担心光子有没有受伤,连忙跑回到她身边,拉住手问着。 “我没事!”光子盈盈一笑,火红的刘海裹着汗滴贴服在脸颊两边。 宁日潇掏出绢帕在她的颊间轻轻拭了一拭。 黑熊“敌人”算是解决了,可不代表危险也一并消除。此话来源于相夫光子忽然凛起的眼神:“后面的那个,出来吧。”她警惕的瞄着后侧的方向,双手不知不觉的徐徐收紧。 然而,回答她的依然是冷冽的风雪声。看着宁日潇担心的样子,光子在心里微叹一气:“呼……是我多虑了,没什么,走吧。”然后,她便走在众人的后面,始终保持着与“危险”最近的距离。 不愧是整个冰之国最辽阔的野生杉林啊,走了许久都看不见尽头呢,听说,出了这杉树林朝东走十五公里才能彻底的离开这片冰原。 大雾逐渐散去,其实在刚刚与野兽“敌者”进行较量的时候,视野就已经在清晰的范围内了。耳边除了来自于雪原的呼啸风音便是众人沙沙的踏雪声。 一切都在宁寂中进行着,然风暴未泯,使平静终止的是一场重新上演的杀戮。 惨叫声划破晴空,当三个女孩转身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时,惊恐的发现花国余下的护卫术师们血溅三尺倒在了雪中,这次无一幸免。 没有看见杀人的人,光子也确定这并不是幻术,那么……这些布满刀伤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她们还在惊恐与困惑中挣扎停滞的时候,一阵莫名的风暴再次刮起,小范围之内形成的龙卷飓风利如刀割,触到脸上几乎能听见皮肉扯开的声音,眼睛因为疼痛无法张开,只能勉强的在风雪中跌来跌去,找不到一个好的落脚点。 光子试图去探索宁日潇所处的方位,却因视线的封闭而束手无策,樱塔月挨着一棵巨树,回手一鞭子挂了上去,然后,便也在无比杂乱的风雪声中探寻其余两人的声音。三个人找不到其他的同伴,甚至连发出呼喊的可能都没有。 “可恶!如果用洄岚的话很可能伤到月跟宁日潇!可是这股风暴要怎么驱散啊?”屡见的战斗,无数个攻破敌招的方法,在这时却只能束手无策……这风是突然刮起来的,说明发动点距离很近,那么只能…… 强烈的风刀雪剑中,光子迫使自己的身体站直,十指交叉在一起时可视的元能瞬间涌出来并迅速的流遍了全身:“ok……光防御罩已经形成,现在只要将它扩大就能够抵制风霜了……”薄薄的一层透明金色离开体表,慢慢扩充着内部的空间。只要防御罩触碰到宁日潇和樱塔月,就算闭着眼睛相夫光子也能把她们拉进来。既然驱散风雪很危险,那么就避开这一场灾难吧。 金色防护随着体积的增大渐次没过了一方树林,密集的气流像瓢泼而来的雨滴疯狂的打在繁茂的枝叶上,发出“沙沙沙”的冲刷声。 光子仔细摸索着周围的事物,可是并没有出现元能触及活体的感应,施术人眉上一紧,忽然停止了防御罩的使用。金色巨碗消散的瞬间,视野里一片空荡迷蒙,景物单调的仍只是灰绿的树、皓洁的雪,而宁日潇连同樱塔月也早已随着突起的暴风雪消失不见了。 同一时间内的光之国国都某树林里,欧也从容断气一样的在地上足足躺了三个小时,任凭怎么努力身体都不听使唤:“啊!真是太没用了欧也!你怎么这么没用呢?不过是绕城跑三圈每天早晚各一遍你就受不了啦!之前在凝光城练的脚力哪里去了?!”本以为老师会过来踢自己或是吐槽之类的,可是都没有,于是从容确定了一件事……老师不在这里,很快她又开始自骂:“笨蛋从容到现在才发现人不在这吗?话说回来我现在正需要他的帮助啊啊啊!” 被从容念叨了不下五遍的老师大人此刻正一脸恣意与狂傲的坐在神母殿内屋顶的房梁上,圣母和玉金仰头看他看的脖子都酸了,而他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还懒洋洋的问:“我说圣母,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行不行?” “最近这些家伙真是越发嚣张了,一个钏不够,还多一个鬼杰……对圣母的不敬是不是都和天地盟学的啊?”玉金心里很不平衡,暗暗的抱怨着。 “听说你按照助贤的安排接受了欧也从容当学生,这是你个人的事,我也不想过问,不过我想知道,如果现在天地盟搞鬼,你会怎么做?” 圣母没有直接表明对鬼杰自作主张的不满,毕竟军权的一部分还在这男子手中,所以换了一种方式探试忠诚。 “搞鬼?你指哪方面啊?”鬼杰漫不经心的问着,眼睛时不时往下瞟着直盯他的两人。 “听说冰之国的王子会娶一个天地盟的女上主做王妃,现在相夫光子和宁日潇都在那里,以她们的姿色想要赢得王子的喜欢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当这种猜测成为现实以后,我们御政宫就很难办了……” “既然是猜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吧,何况即使联了姻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的问题,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量?”鬼杰对圣母的担心表示不屑一顾。 “一个女人……天地盟的一个女人就顶平凡人中的一百个了吧,怎么也是十三禁卫军和第二代训练出来的,加上之前的任务业绩……我实在不能不担心……”圣母呈忧然神色。 “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移花接木,在相夫光子和宁日潇抵达雪澈皇城之前由我们护光城挑选出一个绝色美女送到冰国王子那里去……”圣母眼底流露出欣喜的光辉,似乎对联姻的计划势在必得。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相夫光子两人这次是冲王妃之位去的,那么你现在送美女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忙啊!”圣母自有她的打算,兴致勃勃的阐述起自己想出的绝招来。 Chapter 0173 那场风暴过后,空阔的林野间便彻底得到了平静。光子转身把手一挥,闪着微光的透明镜面耸立眼前,光镜连线了,视野的另一边聚集了风扬、也俊、化羽以及随行副使,忙问相夫光子这边情况如何。 光子一脸难耐的焦虑,匆匆说道:“刚才发生暴风雪,樱塔月和宁日潇都不见了。” “那怎么办?一定要找到才行啊!”忧惮立即覆上化羽的眉目,冰之国远在天涯海角,人生地陌的情况下怎么可以独自一人呢? “你不要慌,用千影术再四处搜寻一下,我这边马上汇报碧大人,有什么情况再及时通知我们……万事小心!”大哥冷静的嘱咐她。 “是,我知道了。我会继续寻找的。”这一镜像转眼换了场景,至少要先把这片杉树林寻找个遍,光子一抹额头滴落的汗,这次的突发事件确实吓到了她。 而另一处差不多的场景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正在四处张望。刚才的风暴将三人逐一驱散了么,至少在目前看来,很难在短时间之内重逢了。宁日潇没有过多的表情,眼里的忧色也仅仅出自于对光子樱塔的担心。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里还真不是一般的冷,宁日潇想着,忽而就眉心一热,眼睛发花,趔趄着倒了下去。方才呛了一肚子风雪,皮肉与血液都在隐隐作痛,她掏出化羽给的小瓶子,倒出一粒咽了下去。 昏黄的夕阳徐徐坠落,最后悄然隐蔽在远处山峦的背后。浅橙的余晖洒在万里无垠的雪原上,盈蓝轻绘,天地都被染就了一层迷离沉寂的色彩。 虽然吃了药,但身体的状况还是没有好转,反之,因为饥饿寒冷等种种状况让宁日潇的思维也逐渐的不受控制了。视线渐渐变得浸了水似的模糊,黑压压的前方林子中,隐隐透着一丝微弱的光,是错觉么?她问自己,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夜已经悄然降临,在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黯淡的光晕时,只有眼前的东西在散发着灯火一样的光辉。林间,脚下,竟是一口玻璃棺柩。 棺柩呈漂亮的玉圭型,中间躺卧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面颜如生,发色娇丽,一身雪白绣了淡淡樱红飞雪的长裙也是净的空灵。好像,是刚刚放入的一般。 宁日潇还在诧异一个死去的女子为什么会放在这里时,脚边被什么绊了一下,这一眼看下去,心脏立即跳到了嗓子眼:“这……这是?” 棺柩的旁边,居然还有一具干枯的死尸,连衣服都风化的所剩无几,看样子是死去多年了。 本来是被惊恐占据的心灵忽然在那么一瞬间发生改变,《彼岸千年》中“有一片带着美丽颜色的云朵,从此,静默的飘浮在雪海彼岸的上空,枯骸之侧,是坠落的清灵,是消逝的丽影,总是恬淡的微笑,留给大地无限的憧憬。一经凡世红尘路,末了,只把眼泪冻结成冰。”一段所指,不正是眼前的一幕吗? “如果秋暮灵的暗示是切实存在的,那么,这个人便是……” “你说,你们也要去冰之国?”玉灵碧提前赶回国都,得知光子宁日潇冰国遇难,而其余的在城少主也要依次前往,惊上加惊。 “是的,根据箐栾队长所说,冰之国存在双十钥匙的可能性极大,恐怕是钥匙聚集最多的地方了,加上她们三个现在都分散了,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支援才行!”也俊同意妹妹提出的建议,这还是第一次。 “可你们是上主,这样悄悄潜入冰之国,总归不大妥当吧。”碧最担心的,是几个孩子的安全问题。 “这点您尽管放心,我们只是去接应宁日潇她们,加上顺便打探一下双十的下落,一切都与冰光双国的国事无关,我们会倍加小心,不会让他们发现的。”想不到风扬也同意了。 “如果要去的话,就乔装成另外的样子,这样还比较保险。”然姐提议说。 “然,这次你也去吧。”碧低声说道。 然不解的望着她的国主大人:“碧大人?您……?” “我知道,你也有未完成的心愿,就去实现它吧!”碧曾经答应过然,要替她寻找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就在民间巡游的这段期间,碧打听出原来秋之翼的另一个女性继承人就在冰之国本土:“我不便出域,就由你带领他们前往冰之国实现目标吧!” “那……这边的事务怎么办?” “然姐放心,部分事情我们已经超期完成了,至于其他的,有各位副使就可以应付了,况且我们也不会在那里久留。”每一次有重大举措之前,超额完成工作任务都是天地盟国府必不可少的准备之一。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芙菱叫道。 “不行,你不能去。”也俊忽然打断了芙菱的咋呼。 芙菱立刻怨气冲天:“为嘛啊?!” “我们是去干正事,不是去玩的,你去了只会耽误事儿。” “这叫什么话啊!上次你们就不带我去这次还不带我去?!我不管我一定要去!”说着死死抱住海蓁子的胳膊不放。 “这样的话就和海蓁子一块留下吧,总之不能带你过去。”也俊意志坚定。 “啊!”芙菱大嚷一声,转头往也俊身上扑。 “你干嘛!”也俊叫着逃开,妹妹则穷追不舍。 兄妹两人游击战的时候,碧忽然插嘴说:“等会我用远距离瞬空转移术传送你们直接过去。” 兄妹两个停住了,其他人也愣了一愣:“碧姐?” “嗯……”碧笑悠悠的一指自己:“谁叫我是你们的姐姐呢?” “谢……谢谢碧姐!”芙菱大哭着转扑向国主,样子就像一只没骨头的猫:“如果你能让我去我就更感谢你了!” 于是,死缠烂打的芙菱终于如愿以偿的跟随大家踏入了碧姐的传送圈。 耀眼光芒过后,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扶住了碧险些倾下去的身子,女子却只是柔婉微笑:“我没事,沙诺。”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的事?”雅因从另一侧扶住碧有些倾斜的身子,不解。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没事的……沙诺,现在我们已经到家了,你以后就安心留在我的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碧对着她从外面领回来的短发男孩温和的说。 男孩的脸上遮着一块粗陋的麻布,甚至看不清眼睛,个子和从容差不多,身材消瘦更像是女子的形容。他恭顺的点了点头,站在他救命恩人的旁边默默不语。 七月之初,光域最炎热的时候,他们去往了最寒冷的国度,那里四季冰雪,纯净而寒冷的环境中,阳光是极美好的事物。 踏往那块遥远土地的六个人,在晨曦出现的瞬间落入了雪域荒原,单薄的衣衫顿时变如轻脆的纸张,撕扯即破。 “快穿上!”细心的化羽早已备好了棉衣手炉,一一发给大家。 芙菱瑟缩着身体往手上哈气,抽了抽红红的鼻子问:“然姐我刚才就想问,门外那个遮头盖脸的家伙是谁啊?” 秋之翼然拥着银铜手炉取暖:“是晴尊大人从化云城救回来的少年。” “大家看那边!有一片树林!”海蓁子叫出声,指着千米之外的一片灰绿色。 “那应该就是光子三人分散的木沙椤树林了吧。”放眼望去,无垠的雪原上唯一符合光子形容的区域,风扬目色微凛,率先说道:“走,过去看看。” 毕竟是秘密潜入,大喊出声的话说不定会招来什么雪原护卫,于是,几个人开始细细的寻找,从杉林最好走的一条大道上直穿进去。 林子里发出沙沙的响动,六个人立刻警觉的看了过去,当那一抹红色跃出的时候所有人都亮出了武器。 “等等是我!”光子把兜帽摘掉,一脸喜色的看着他们。 “光子!你这么快就找到我们啦!”芙菱雀跃状扑上去。 “嗯!光镜一扫恰巧就看见了!就你们几个么?然姐也来了?”光子的兴奋倒让这冰冷的气氛缓和不少。 “嗯,光子,你和宁日潇还有樱塔月是在哪里分散的?带我过去。”然姐一脸郑重的要求。 光子带着几个人回到方才产生风暴的地方。风扬观察一番,脚下有一个露出了黄土的深坑,直径大概在八米左右,边围的雪呈散射状向外扩张,好像陨石坠落形成的爆炸。而且周遭的树林也几乎被损毁,摧摧折折勉强站立着。 “难以确定是哪个方向,然姐……”风扬看过去,将目光投落到银发女人的身上,现下,只有依靠然姐的“距离感知术”了。 秋之翼一族属冰域七贵之一,擅长使用“雷眼”,能力方面,不仅可以将双眼当做炮筒使用,还拥有对距离的感知探测能力,不过因为级别的不同,所持有的程度也大不一样。 然将手炉揣回衣中,阖目凝神,屏住呼吸。一百米、两百米……五百米、一千米…… “西南35°不足两千米的位置。”然神色一动,目光登时明朗起来。 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宁日潇已经昏迷不醒了。嘴唇惨白无色,面容极其憔悴,如同一枝凋零在风雪中的幽兰,颓谢了一地的芬芳。化羽立即上前为其诊察,不久便说道:“她烧的很厉害,必须马上转移到温暖的地方。” “东北方五百里之外有一座医馆,马上到那里去吧!”光子用力搓着少女冰凉的手,一面把人扶到风扬的背上。 “可是,樱塔月怎么办?”然的目光未停,有效范围之内通通搜索一遍,而到目前为止,樱塔月仍处于失踪状态。 “等等!”也俊叫住即将离开的同伴们:“你们看那边。” 身后不远,那片树林的阴暗之处,一口闪耀着微光的透明棺柩静静平卧。就和宁日潇最初看见时一样,大家都呈上了惊异的表情。棺柩的一角用雪涂成了四个方块字“把她带走”。 知道自己会昏迷不醒,知道同伴会赶来相救,所以提前备好一切的么?……宁日潇这样拼命守护的东西,一定相当重要,就像此次的冰域远行一样,看似荒唐,但还是有人愿意跟随。 相夫光子把宁日潇换背到自己的身上,大哥和也俊则去扛运年轻女子的棺柩,为了不惹人注意,风扬还脱去了随身的风衣盖在上面,多多少少遮掩一些。 五百里之外的医馆是这片雪原上唯一的住户,不大的庭院,矮小的二层小楼,内部根据病人需要隔出了不下十间的卧房。这里的主人是一位白须老翁,衣着发式比穿襦戴钿的天雪化羽还要古老。将几个人连着那口不明长箱带进小院,推开了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老人笑声道:“进来吧。” 内厅不大,八成是隔给卧室做面积了,几把破烂的塑料椅边上,立着一张好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颜色大小都不相同的杯碟盅碗,看样子是勉强凑起来的。在左墙的角落放着一个高高的柜子,把本就狭小的空间又缩去了不少。 “老伯,我们的朋友感染了风寒,这附近又没有可以居住的地方,所以我们想……能不能在您这借住一晚?”化羽带着真诚恳切的语气请求。 老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瓶,走到众人这里:“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这儿不是收容所,不能白住的,你们,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他能答应大伙就已经很高兴了,纷纷表示会按照人数付寄宿费,可是老人却把头摇了一下,又拿出了一只扁圆的大盒子:“只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我就让你们免费住在这里,并替她治病,如何?” “做事?那老伯请问您要我们做什么事呢?”光子立刻问,有些前车之鉴已经表明,通常这种情况下提出的要求都是不合理的。 “我要你们的血液……”老人忽然阴森的笑了一下,方才的慈祥感顿时消无,眼见众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态,他稍微恢复了方才的模样:“别担心啊孩子们,我不是要你们所有的血,我呢,是个血液研究专家,专门采集不同人的血液进行实验,为的,是能拯救更多的人……” “血型无非就那么几种,每个人的都要一点有必要吗?”芙菱觉得他很没有常识。 然而事实证明,没有常识的是芙菱及所有认为这很荒唐的人,因为,化羽认可了。她也是医疗工作者,是个实验家,所以很能理解这种为了人们的健康不断探索与研发的精神。 于是,众人撸起了袖子,打算合了老人家的心意,不过稍微有一点不同,就是采集血液这份工作是化羽亲自做的,她先是把老人从圆盒里拿出的针管以元能逐个杀菌,再后将血液分别放在不同的已经被她消过毒的试管里,递还给老人:“老伯,这是最纯净的血液,实验出来的结果也应该是很准确的。” “小姑娘做事真是一丝不苟啊。来,叫他们把这个吃了吧!”老人手里的小瓶子打开了,掉出来几颗方块形的硬东西:“这是抗寒药,你们刚刚到这里,又抽了血,得补回去。”言罢又呵呵的笑了起来。 “不用了老伯,我们不怕的,而且刚刚到这里,也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化羽婉转的拒绝了老人的好意。 “你们是怕有毒吗?”老人捋着胡须,仍旧笑的不见眼睛,皱纹横布的脸上几乎看不见神态。 “当然不是!”风扬连忙笑着摆手,有一丝抱歉:“谢谢您的帮忙,您肯让我们住在这里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只不过我们现在真的很好,还是把它们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你们……是元术师吧?”老人闪着无所不知般的笑容,再次森然的问了出来。 虽然不明显,但众人还是觉得背脊发凉,冷汗直冒。 “然后那个被盖住的箱子,应该是一口棺材吧……”老人使劲睁开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棺柩下面躺卧的女子,目色如刀。 Chapter 0174 房间里挂着一幅人像画,肩上扛着银锄站在冰天雪地里,丝尘未着的白衣迎风猎动,女子的身形窈窕气质端庄,只是没有面容。 芙菱打量着奇怪的画,歪着脑袋自言自语:“这个女的怎么没有脸呢?” 把宁日潇安置到里间的床铺上,其他人聚到客厅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夜月中天,医馆外面的天地一片宁谧。雪光映照着夺目的月辉,使空气中出现了类似于极光的五色烟霞,不断的变换着颜色的深浅,像是被水溶化的彩虹,又像揉碎了的水粉胭脂。越过重林,径直朝仅存灯火的地方走去,脚步轻的如同幽灵,甚至踏过的雪都没有留着一丝痕迹。举起纤嫩的手微拢额间青丝,白色斗篷的夜行者随即拉了拉帽子,防止它脱落露出那一头泛着幽光的云发。 众人围着玻璃棺柩,考虑要不要打开来看看,这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先……别打开……”回头看去,里间的铺子上坐立着人影,因为无力而微微蜷缩着身体。光子立刻过去把人扶出来,每一刻都是小心翼翼。宁日潇苍白的目光淡淡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月……在哪里?” “你终于醒了!”化羽笑着,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月还没有下落,不过她是在这里长大的,所以一定会平安无事!”安慰着此刻比任何一个都要娇弱的少女,化羽心里也有浓浓的担忧。 “被冲散后,我就发现了这个……”宁日潇倚着光子的肩膀,慢慢坐到沙发上,对着脚下的玻璃棺目不转睛。 “这和你要找的‘东西’有关吗?”风扬立刻把问题切到重点上,想不到宁日潇点了点头。 光之国初时的那段历史被莫名的抹除了,想要知道曾经的故事只能通过两种途径。要么,找到一个熟知那段秘史的老者说给自己听,要么,便是根据零零散散的民间野史和部分传说进行推敲和专研。宁日潇的过去不为人知,甚至连她最要好的朋友相夫光子都不知道她在七岁以前生活在哪里,只知道她虽然穷,却读了好多好多的书,她视书籍为营养之源,一日不见便会觉得生活乏味,有气无力。 她对《彼岸千年》着迷,是因为秋暮灵惊人的才华,她没有说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从一部虚构的小说中读到了近乎完整的历史。《彼岸千年》中的女主人公所加入的庞大组织,从来历到人数,从势力到规模,都毫无疑问在暗喻着这个组织便是由光之国初代国主及其部下所组成的“初元社”。 虽然正史的书籍均被毁灭,没有留下任何记载,但从民间搜集而来的一些书籍以及皇城遗址、历史文物留下的蛛丝马迹都证明了,第一代国主及上主们绝对经历过一场非同寻常的风浪,它导致了光国早期国府的全军覆没,以至于留下的历史痕迹也只剩毫厘。 “那么宁日潇,你的意思……这个女人她是……?”海蓁子几乎要说出她的身份了。 “根据《彼岸千年》中所描述的容貌以及珊瑚橙色的发、雪色裙衣上面的樱红点缀,都证明了,这个女人是死于‘风雷战役’中光之国第一代的冰岩城城主,净樱虹吹雪。” 那是世人苦寻已久的存在,初代上主们于短短的时间内从人世蒸发,没有去向,没有尸身,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便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世界上,仿佛从来不在一般。 “可是初代距离我们已经有多久了?这个女人显然是年轻时候死掉的。”毋庸置议,这是再显然不过的事实。 “你没听宁日潇说么,净樱虹吹雪死于‘风雷战役’虽然史料没有记载,但是我出使国外的这两年也听说过那场‘最终战争’的毫厘之事,根据时间的推算,那场战役至今已有四十年了。” 海蓁子不温不火的几句话弄得芙菱汗毛直立:“那那那、这个死了四十年的女人怎么还像刚死了似的?正常的不都该腐烂了吗?”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宁日潇陷入了沉思,除非,这并不是净樱虹吹雪本人,否则要如何解释这诡异的一切? “也有可能的,人死后如果尸体经过特殊处理的话,会保持存活时的状态。”也俊绝对有听过类似的事情,像是往墓穴里注水银什么的。 “不过稍微有点不同。”风扬的手指磕住棺柩的一只棱角,顺着一个方向徐徐游滑过去:“虽然不明显,但这副玻璃棺却不是全封闭的,空气能够流入的话,就不能按照常理去推断了。” “是啊,要保持尸身不会腐烂,一般都得经过特殊的处理,再在入殓的时候抽出周围的氧气,那么这位第一代城主究竟为何……”然也想不明白了,这种事八成只有碧才更了解吧。 “诶呀你们这么苦恼干什么呀!”芙菱满不在乎的开起玩笑:“把她的肚子剖开来看看不就行了!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在里面!” 一句无心的玩笑,竟然让大家有了一种寻到突破口的兴奋感。不过剖人遗体毕竟是不道德的,很快就遭到全票的否决。风扬化羽有一招医疗之法,称作“元流水汽镜”,它可以通过医疗元能的特性形成“勘症查因”的力量,这其中的诸多方面,就有一种被叫做“穿视”的能力。 穿视,顾名思义就是透过物体本身探视其内部根本的意思。化羽捏了个简单的手诀,然后两手交叉,分开的瞬间上空便形成一面水汽状的透明薄镜,将镜面缩小回自己的两手之间,化羽以游移的方式在玻璃棺的上空顺着净樱虹吹雪的身体来回试探,忽然,当水汽镜移动到女子腹部的时候,镜中的景象从一片红暗变得明亮,深绿色圆润而微小的光芒,光芒刚开始出现时有些耀眼,不过几十秒过后众人眼底便出现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物体——他们的腹中,不正是相同的东西么。 “这是……生命之元么?”大家对着水汽镜所呈之象一顿瞠目。本来找到一个死去的初代上主就已经很让人为之变色了。 “时候不早了,各位,回房间睡吧。”海蓁子见表针穿过凌晨,不得不提醒这些同伴该安歇了:“安原老伯给我们准备了三个房间,那么就做如下分配吧……风扬大哥和也俊一间,光子、芙菱和宁日潇一间,我,化羽还有然姐一间,怎么样?” “就这样吧,那谁睡这里啊?”同意是同意了,不过也俊提了个让某位很头疼的问题。 “我我我不要睡这间!”芙菱不等人家分配就晃着脑袋往后退。 “那我和海蓁子还有化羽睡这间吧。”然倒没什么,不过有些担心海蓁子两人:“你们害怕吗?”结果两个姑娘都摇头。 芙菱放心了,转而看向她哥哥:“你怎么不主动一点呢?” 也俊刚要答话,光子便摆手说:“把初代城主放在他的房间,他放心我还不放心呢!” “太过分了吧!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一个死人下手吗?”也俊欲哭无泪,干嚎着抗议。 “我想起了一件事。”离开之前,宁日潇忆起了林中的另一处玄秘:“在这副玻璃棺旁边,还有一个死去多年的干尸,我猜测是和净樱虹吹雪城主同归于尽的敌人,为了方便以后更好的研究,我们明天还要再回杉树林一次。” “没问题啊!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好哦!”然笑着摸了摸宁日潇过耳的短发:“宁日潇总是这么认真,别想太多了,毕竟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啊啊啊!我先去上厕所你们回房间等我吧!”芙菱的肚子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她腰都直不起来了,急急忙忙跑到厕所去蹲坑。 解决完事,芙菱神清气爽的从厕所里走出来,绕过那桩大柱子就到自己今晚的睡房了,哼着小曲无限放松的蹦蹦跳,就算整座房子都静得可怕,有同伴在她也觉得安心。路过门口的时候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声音冒出,芙菱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好可爱啊,芙菱想,轻轻蹲下去准备把它搂在怀里。医馆的大门不是很严实,透着缝隙可以看清外面雪亮的世界,可是,芙菱却怔住了。 “那丫头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溜出去玩了吧?”光子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连翻个身都会把床动的吱吱响,不禁眉头一皱:“要不要添一床被褥?会觉得不舒服么宁日潇?” “我没事的,你去吧。”宁日潇淡而轻声的回答,虚弱始终在睡意之上。 “我也不用了,睡哪里都一样,不过芙菱娇生惯养的,一定很不适应,我给她要一床去!”光子伸脚踩上拖鞋,一步步往门边走。“咣啷!”一声,还未回神便迎头撞来一个东西,本想回避的相夫光子在看到那一抹金黄的疾影后顿时立在了原地,以至于被双双撞翻下去。 “你见鬼啊芙菱!”光子一声吼。 “嘘嘘嘘!”芙菱捂住光子要骂人的嘴,一面轻轻的把门关上,坐回地上以后狠狠的松了口气。 “怎么了芙菱?”宁日潇见芙菱脸色惊恐,便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我刚刚从厕所出来,顺着门缝看到院子里……安原老伯正和一个女的说话……”芙菱胆怯的说着,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那他们说了什么,你听见了吗?”宁日潇知道,让芙菱惊恐的不是夜下异景,而是谈话的内容。而答案果然…… 次日,难得阳光照耀的如此慷慨,为这个冰冷的国度染上了一层洗不去的温暖色调。天的远处,有一只白色的飞鸟发出奇异的叫声,它的周围,浅浅笼罩着微暗的色彩。 “各位少主大人好,小女子奉冰国国主大人之令前来迎接各位,到我们雪澈皇城一聚。”当这个装束简单年龄尚幼的女子微笑着道明来意之后,所有人都暗自惊讶,除了这座医馆的主人,安原老伯。 他笑的不见眼睛,神态让人根本看不出喜怒,也难以辨别善恶。独独是这样的莫测,充斥出令人寒战的诡异。 “奇怪,晴丝小姐为什么知道我们都在这?”风扬记得这个深藏青色头发的女孩,那个胆怯恐慌被自已一把拉起来的姑娘,会躲在父亲的怀里柔弱哭泣的冰之国前代公主,奇陌晴丝。 只是如今,女孩的神色已不再娇弱,甚至带上了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那么又是为什么?光之国的少主大人们会在我们的国家里呢?倘若我没记错的话,同盟国之间有规定,未经允许的异域术师或是国府成员,是不可以私自潜入的,各位都是政界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行,既然是冱英礼家族邀请,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对其余的诸位使了眼色过去——去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秋之翼然此行本来就有着另外的目的,陪伴他们也只能到此了。 “然姐,还是我们陪你一起去吧。”跟到雪澈皇城做客相比,还是然姐的安全重要。 “你们放心,以我的能力,除非遇到叛月那样的高手,否则是不会有事的,我会倍加小心,你们也是一样。”然笑着拒绝了孩子们的好意,坚持要独自行动。 上一次来雪澈皇城是在夜晚,所以很多景物都看不真切,当时也没那闲工夫欣赏,今天一来,倒真觉得眼前发亮了。 也许是终年霜雪的关系,整座城都流露出一种素净的清雅感,浅色的宫殿边总是挺立着一棵高大的植物,冰雕雪砌,如云栖其间。地表大面积铺砌着洁白的砖瓦,又似锦缎横贯。 不过让大家有点郁闷的是,所谓的邀请竟然是从后门把人带进去,搞得悄无声息、神神秘秘,而且走一路都没发现一个前来迎接的雪澈城人。 到了一座年久失修的破落宫殿前,晴丝才驻足:“就是这里。”不理会众人略微惊讶的目光,晴丝推开漫布着灰尘已经看不清原有颜色的大门,伴随着几下刺耳的吱吱声,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众人稍有犹豫,但还是随着她进去了。 这里不是一般的荒芜。地上的积雪厚的快有人高,只有通往正殿的道路被划出了一条窄窄的路,院落里唯一的松柏枯死多年,正殿的匾额所写之字已经难以辨认,两侧兽型的雕塑也淹没在了冰雪之中。这座正殿没有门,寒冷的风呼啸而入吹得墙上发黄的挂画哗哗乱响。 风扬这时才放下扛了一路的棺柩,正想问晴丝什么时候会见到这里的主人,才发现小姑娘不见了。 “搞什么?把我们带过来她自己却不见了?”芙菱不满的撅起了嘴,因为她到现在还冻得发抖呢:“里面一定有古怪!” “不管怎么样,大家走了这么久,该休息休息了。”光子环顾着久无人居的宫殿,除了那幅黄的发霉的挂画在地面上翻飞不止,其余东西少的可怜。一面窄小的炕,一口漏洞的锅,一个没有鼎器的香案还有一张四腿不齐的桌子,估计就在昔日,也不是繁荣之所。 “大家只能在这上面坐一坐了。”海蓁子用带来的绢布擦去香案和桌上的灰尘,让大家将就着歇一会:“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去找这里的主人了,我们就等一会吧。” 零度以下的空气悄无声息的逼入,围绕在体间残存的温暖也快被这恶劣的气温搜刮殆尽了,于是光子把那笨重的香案和桌子挪到离门很远的地方,尽量避免风寒。 就这样,几个人在时盹时醒中度过了漫长而寒冷的一个下午。夜晚,繁星与明月才刚刚爬上半空,天色尚未全黑,足足等到这时的众人就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于是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些不肯露面的“邀请者”。 Chapter 0175 训练了这些时日唯一能让从容感到放松的就是替鬼杰到凝光城给助贤送东西。这一次是送文件,奇怪,老师那个暴躁的家伙会耐心的批阅文字?很难想象那种场面啊……从容的嘴角微微抽搐起来。 天际处总有一些昏暗,不过是微小到几乎难以辨认的颜色罢了。路过羽翎宫时从容的脚步忽然停住,余光所探到的事物告诉她这个宁静的城里出现了诡异的人影,确切的说,当她的目光彻底定格在那个背影上时,是一种震惊到惶恐的状态。 羽翎宫从出事以来就很少有人去过,打扫的事情一直都是城中的机械兵在做。也许是出于好奇,欧也从容轻手轻脚的跟了进去。越是靠近,那种奇异的感觉就越强烈,仿佛尽力去遗忘的东西正逐步的归回原处,直到她将自己完全陷入到过往之中。 那个背影纤瘦而矮小,安静的好像埋进树荫后就再难找到一样,曾在这里,也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身影……从容突然间涌起了一股冲动,那个隐约为赭红色的影子,绝对不是幻象吧。 讲究水石相生的羽翎宫景苑依如当初的生趣盎然,两株参天古树旁有个不大的矮塘,塘中浮莲静漂,乱石随放,青绿绿的水面上延伸出一个小木墩,木墩上挂了顶精小的草帽,低低的像遮住了害羞姑娘的脸。 心口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只要敲打顷刻便会碎掉一般。从容随着男孩的脚步一刻不停的安静跟随,见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后面却还是不回头于是干脆大胆的将心中猜想的那个名字叫了出来:“多……多?”话一出口,她自己也呆住了。 那个男孩停了下来,没有转身也没有任何的应答。从容的心由沉重变得慌乱,跳动的节奏几乎让她背过气去,脸部火烧一样的灼热,就连手脚都出现了麻木不适的压迫感。那种气息,那种身形,距离越是近就越让从容觉得紧张,这个背影简直和多多一模一样,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找出两个相同的人吧。 就当她准备绕到前方直接确认是不是那个人的时候,和从容身高相差无几的男孩子回头了。从容掩住嘴微微一讶,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啊。一头曙红色细柔却蓬松的发丝,发梢是稍微卷翘的,刘海安静的垂在眉间,险些盖住那双同色的好像湖面般沉寂的眸子。尽管脸型和五官有着惊人的相似,但那副怯弱的、似古井一样静谧无生的神色还是跟多多有着太大的不同。 “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同时作为本大人的学生接受训练……我会努力认真刻苦专业的教导你们的……”鬼杰手里拿着条教鞭,时不时的还往地上猛抽几下。 总感觉老师是咬着牙切着齿说出这句话来的,看那副逮到猎物的眼神,就像要把人吃了。从容越想越感到恐怖,不知不觉汗水流了一脸。 于是,和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男孩一起接受鬼杰的训练,这老师真能活活把人折腾死哇,先是让两人扛着五十多斤的负重包绕着树林跑,然后又拿粗枝当单杠做臂力练习。当训练新同学飞跃式远跳的时候,那孩子一个没站稳“啪”的摔了出去。迷迷糊糊的从容瞬间惊醒了。那个男孩儿整张脸杵到土丛里,吃了一嘴沙子,可能是疼的缘故,就这么半天的没起来身。从容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想把人拉起来,谁知老师一嗓子咆哮过来:“不许帮他!” 从容立即缩起两手,样子像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如果不自己站起来,这一生就都要靠别人保护,那样的话又有什么活着的意义!”这话是对着那个男孩说的,从容知道,默默站到了一边。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活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具有的意义,也许最初的迷茫是为了如今的决心更加坚定,也许从相夫光子出现在这里开始,欧也从容的道路就已经扭转了方向。她会选择走这条路,并不完全是为了顺从天地盟的意思,而是因为她真的想告别原来那个麻木到几乎没有任何感觉的自己,那样的自己,永远像一口没有活水的深井,枯涩沉重而又乏味不堪。 而那个曙红色短发的男孩,却并没有如预想之中的那样立即起身,几乎是一动不动的伏在草丛里,连呼吸的波动都如此轻微。从容忽然闪出一个不妙的念头:这孩子不会是翘辫子了吧?可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没有人只摔一跤就翘吧,但他为什么不起来呢? 从容用探究的眼神观察着这个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人,转头看见老师一脸严肃的表情:“老师,他好像很累了,能休息一会么?” “你这是在求情吗?”鬼杰凶恶的目光落到从容身上,能把人撕成碎片的样子,从容扁扁嘴,哪里敢再说什么。 鬼杰跨着大步走到新同学那里,瞬间一方土地碎裂,从容可是亲眼看着他的脸色越变越青的:“给我起来!你要趴到什么时候!本大人可不收没用的家伙当学生啊!就算是晴尊拜托的也不行!” 离老远都能听得到的怒吼,新同学就在他脚下,承受的分贝量可想而知。不晓得是不是这个缘故,那个微微短卷的曙红色脑袋有了轻微的颤动。细弱的双手缓缓握紧,试了几次才终于抓住了丛地的野草。当双手撑住整副身体不至于使其再次跌下去时,已在十分钟之后。细密的汗珠散布在两额和眉心,然后顺着腮帮一颗颗滴落到地上。少年弓着腰,浑身的力量都用在两只抵住膝盖的手上了。氧气像被谁抽得一干二净,即使他大口大口的吞吸,那微薄的空气也根本不够呼吸所用。 这个男孩的身体该是多么虚弱啊!从容暗自唏嘘。 当他的腰全部直起来时,鬼杰老师的神态早已到达了非人的境界。从容的心一颤一颤的抽搐,这副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我要宰了你”呀。 起风的时候,天空也跟着阴沉下来,像被污浊的泥淖沾染的层云,一片一片重重的叠到一起,暗淡的天光流泻出唯一的颜色,绘出了这幅花树同颜、空地一色的黑白格调铅笔画。 “哟!我们现在开始进行下一项训练吧!”老师的笑有点不对劲,如果平时叫狂妄暴躁,那么现在就是狂妄暴躁再加诡异狡黠。 老师你不会是要害我们吧……从容觉得可笑的想法忽然间又变得没那么不可思议了,因为老师他居然抬手就出招,冲着两个根本抵抗不来的脆弱学生进行死命袭击。那一团团冒着黑烟的火苗不知道比从前看到的火遁术真实多少。这要是烧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诶?那个新同学在想什么?怎么站那一动不动啊?从容懊恼的抓了抓头上的毛发,随手拉起新同学的衣袖撒腿狂奔出去。 “喂!你们不快点逃的话真的会被烧死哦!”鬼杰老师看笑话一样的瞅着两个学生被自己的招数追杀。 你还好意思说啊!从容在心底不知骂了鬼杰多少句,可是没办法,那烧着的东西不长眼啊,扑啦啦跟长了膀子似地迎着狂风乱飞,本来林子里的树木就不是多么茂盛,经过乱风飞火这么一干扰,基本上就体无完肤了。“啊啊啊啊!烧起来了烧起来了!”从容急得乱跺脚:“老师你闯祸了啦!还不快救火!” “有心情担心火灾还不如看看你自己吧!” “啊!身上!”新同学眼瞪得大大的,曙红色的瞳眸几乎要暴跳出来一样,从容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孩露出此般喜感的样子,不由咧开了嘴。接下来的一幕,可谓是气动山河,振聋发聩。 “啊啊啊啊!老师你玩真的啊烧起来了烧到我的身上啦!”从容用双手扑打着蹿到衣摆上的火苗,动作的频率比她平时打蚊子灭苍蝇速度的多。 “活该,谁叫你犯花痴看人家小男孩目不转睛的?”鬼杰老师笑的那叫一个得意,在从容看来无异于幸灾乐祸了。 “胡说!这么短的时间我哪有空犯花痴啊!” “有力气回嘴就说明有信心扑灭这火哟~”鬼杰摆摆手转身跃到一棵未被波及的大杨树上,翘着二郎腿摆出大爷的姿势晃悠悠的合上眼睛。 “啊啊啊啊!太过分了啊!”外衣很快被烧出了几个窟窿,难闻的焦煤味也把身周的纯净空气驱赶的一丝不剩。从容明显感受到皮肤表层因温度升高而产生的灼痛。关键时候,那个新同学忽然上前将她拉住,然后不给从容站稳的机会直接将人抡往了相反的方向。从容当时只觉身子一轻,两脚飞离地面后便大头朝下的撞了出去。 那边正好有一口大青缸,从容的结果就是脑袋朝下球一样的砸了进去。扑通一下子,足足溅出了半缸的水。这一呛倒好,不但把火灭了,她自己也喝了满肚子泛着腥味又苦又涩的藻水。落水鸟似地扑腾了几十个来回,从容才把那颗沾满水藻的头从里面拔了出来。 浑身的衣服湿透了不说,就连水藻都舍不得离开似地紧紧黏住她的头发,当时欧也从容真想把这些碍事的长毛拔光了,因为那种冰凉又粘滑的触感实在很难受。 太阳公公很不合时宜的露出了笑脸,从乌云后面探出的目光灼灼的刺到从容的眼睛里,让她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痛着闭紧眼睛。被浅金色光芒渲染的天地摆脱了方才的铅笔颜色,万物都跟着明朗起来,湛蓝犹如清水的天空,洁白好似游絮的云朵,就连空气都干净的溢满了清新的味道。风朗云无空庭碧,满处闲怡皆自爽。唯独排除那被烧得焦黑冒烟一塌糊涂的树林。 “喏……擦擦。”近处传来了轻声的话语,是少年独有的清润声线。 从容把额头上的水藻用力的扯下去几根,摘除眼罩,用手揉了揉两只发涩的眼睛,才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一团曙红色,比起当下的太阳颜色,这种有些暗淡的鲜艳才更让她的视觉感到舒服。 男孩伸着手,掌心里有一块折叠很平整的手帕。整张小脸被浓烟熏得黑一块灰一块,其间还夹带着跌倒时磕碰出来的伤痕。 那平淡至极的目光,安静的落在从容的瞳孔里,毫无保留的心绪。和那时候的自己好像,麻木,平静,好像任何风浪都难以掀起心湖的一丝波澜。 伸出手,从男孩的掌间接受了这似乎只有小女孩才会用的东西。很干净呢,边缘还绣着淡淡的白色小花:“谢谢。”手帕拂过嘴唇的时候,一股淡淡的幽香散发出来,在口鼻之间久久的萦纡。 阳光暖暖的打在身上,顺着毛孔将舒适送到肌肤的每一寸角落,然后融进了血液。难得的惬意呢……是第一次用心的感受自然界赋予的东西,原来只有用心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种可以净化人心、驱走一切黑暗的力量…… 是如此的美好。 内心衍生出一种名为眷恋的感情。第一次真正用心爱上的,竟是阳光么? 在任何人的眼里,这都是个凡庸至极的女孩子,没有特点,毫不出色,混在珠玉里也不过是一颗被忽略掉的沙砾。可是在阳光下面,那副安详、和悦的神采却令人难忘,仿佛即便只看了一眼,也能永远记在心间。 暗淡的瞳仁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撼,苍白的嘴角随即扬起了弧度,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看着两个学生似乎忘记了自己此刻所处的角色,鬼杰冷不防的大吼一声:“喂!你们要对看到什么时候!”说着从树上跃了下来。 “老师你嗓门太大了啊……”从容对于老师的声波攻击向来没有防备,难得一次及时捂住了耳朵还被他从后脑勺来了一棍子,所以现在心里的阴影比较严重。 “混蛋!你们两个听好了!今天要是不能完成离心徒步谁也别想吃饭!”鬼杰说着又咳嗽了一声,在俩学生均以为惩罚没什么大不了的时候追加一句:“本大人是说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哦~哈哈哈!” “笑得真邪恶真恐怖!”从容本来是想腹诽一下结果却脱口而出了,接着她感到了老师眼里射来的枪林弹雨,只好用后脑勺去接,反正布拉吉银杖被她藏起来了不怕老师敲脑袋。 “给我快一点!只给你们半个小时!从容!还有沙诺!你们两个马上去做离心徒步!” “可是……可是我还不太会嘞。”从容嘴角止不住的抽筋,虽然心态改变了可她不否认自己的脑袋里还是装满了棉花一样的东西。 “不会?刚才教你们什么了你们不会!不和你们废话了总之做不出来就不准吃饭!” 把两个人领到树林后方某块僻静的空地上,鬼杰一甩手,大吼道:“看着!” 眼前的空地平整而坦阔,表面铺了一层均匀的米白细沙。老师是要把这里当成海滩洗个日光浴么……从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个无聊想法,然后看见沙诺走到对面的一簇小灌木边。 “还站着干什么!到那里去!”鬼杰提醒走神溜号的从容站到沙诺旁边的另一簇灌木边去。 从容乖乖应了一声,继而照做。 “本大人要看看你们的程度究竟到达什么地步了!现在给我到上面去跑,要求是……不许留下任何痕迹!” “啥?!”从容嘴巴张的别说是鸡蛋就连鸵鸟蛋都塞得进去。 “听到了吗?听到了就快去做啊笨徒弟!” 估计再磨蹭就要被老师一巴掌抽飞了。从容一边应着“我去我去”一边往沙地上跑。 离心徒步是初级步法的名称,它讲求轻、快、稳,熟练之后还能在水面或是墙壁上奔跑,之前必须掌握的“飞跃式远跳”从容做得并不好,所以这次要办到“踏沙无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闭合眼瞳,感受力量的释放,趾尖开始发热,然后涌遍了整只脚掌。ok,就是这种感觉……从容收敛呼吸,张眼的时候一步蹿了出去。“像燕子一样轻轻的在湖面上点缀几下……要轻盈、要迅速……”从容默念着行术的要诀,转眼已经绕着沙场轻掠了一周。 “继续跑不要停!”鬼杰提醒她不到支撑不住绝对不能停下来,一边计算着学生奔跑的圈数。 踏雪无痕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现在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她做负重练习,没有那时的辛苦,就不会有如今足下生双翼的轻松感。 从容稀里糊涂的通过了,可沙诺这里出了问题,别说是轻盈无痕的踏步,就是让他快速的到上面去跑他都做不到。在鬼杰老师威厉的勒令下,到底吓得男孩摔了过去,这是今天的第二跤了,虽然比以往的都疼,不过沙诺并不觉得自己倒霉。 因为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他就没好运过。 平时一天摔个七八跤都不算奇事,那双腿似乎是后配的,怎么使唤都不听主人的话。 鬼杰用力的吸走一口气,稳了稳捏的骨头都快爆出来的拳,尽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但眉毛却止不住的一抽一抽:“再来一次,沙诺……” Chapter 0176 第二次,如此。 “再来……” 第三次,仍旧如此。 “……”勉强让自己的脸部肌肉保持不变,可鬼杰没做过这种训练,所以摆出的样子更加扭曲:“……再来一次……听好了是最后一次!” 滚了一身细沙的沙诺连抖掉尘埃的空当都没有,一跤摔下去立刻爬起来再摔再爬屡屡如此…… “沙诺……”鬼杰老师的脸已经完全变黑了,尽管本来生的也不白。但从容还是第一次看他的杀气沸腾成这样:“你这个大笨蛋!本大人要毙了你!”说罢发出一记火弹正正的击中了沙诺的胸口。 沙诺一个后倾被轰倒在地,嘴角溢出鲜红的液体。 从容失色,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打人吧! “你这个臭小子!”鬼杰冲过去,朝着沙诺动起手来,拳脚雨点般落在纤小瘦弱的身躯上。从容急得跳脚,这样下去那男孩会被打死的,到时候鬼杰老师也难以跟晴尊交代吧。 “老师!不要再打了你会打死他的!” 鬼杰哪里还抑制得住,沙诺一次又一次的失误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羞辱——他鬼杰,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学生无能到这种地步! “再给你一次机会……一分钟之内不能爬起来,本大人就让你付出代价!” 粘稠的液体顺着眉心溢出,让额前的曙红头发加深了颜色,青紫的淤肿把原本俊俏白皙的脸颊涂抹的惨痛不堪,左眼高高的隆起,像一只充了气的胶皮球。他穿着宽松而肥大的赭红色休闲装,如果不是亲自碰到鬼杰根本看不出这个孩子已是瘦的皮包骨了。脚尖几乎可以感到因踢踹而在骨骼上发出的脆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眼看着名叫沙诺的男孩毫无抵抗的任由老师毒打,那一脚一脚一拳一拳的狠击就像撞在自己的身上,从容闭紧了眼睛。 痛,从容抓住心口的衣服用力揪了一下,自己怎么会感觉到痛?……心痛吗,为了一个和陌生人没有两样的男孩子心痛显然是不可能的吧。是因为没有见过这么暴力的场面才会觉得那些拳脚是打在自己身上的,尤其是看到细沙上刺目的颜色和男孩可怕的现貌后……从容这样安慰自己。 可这个男孩是晴尊大人带回来的吧,从容确信了自己不是因其他原因而心痛之后猛然想起了更为重要的问题。 “老师……请不要这样!”一咬牙,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即使知道这种等同于反抗的做法会引来杀身之祸:“我已经学过好多天了,沙诺是今天刚刚开始学,难免做的不好……”见鬼杰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还似乎要把火气撒到自己这里从容只好咽了下口水:“而且他是晴尊大人交给您的,所以可不可以……让我带他去包扎一下啊……” “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本大人早就把你撕碎了!你这蠢货!”鬼杰越说越郁闷回手捏起从容的耳朵拽呀拽。 “啊啊啊老师请你饶了我!”从容无泪的大哭求饶。 “居然敢对老师说教死丫头真是不打你你皮痒!”说着提着耳朵直接将人甩飞出去。 ……看着米粉一样的东西恋恋不舍的留在身上做点缀,从容内牛满面,早知道……死活也换件衣服再过来啊。 “一分钟已过,看在你替沙诺求情的份上本大人就允许你……” 鬼杰的目光扫向从容让她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悚感。 “在沙诺无法完成的情况下,跟着他一起受罚!” “咦……咦?!” “谁叫你胡乱开口求情的……”鬼杰漫不经心的埋怨了一句,好像他惩罚沙诺是因为从容的求情。 可是从容崩溃了:“为什么啊啊啊啊!” “真下得去手啊那个旗主……”早已围观多时的落月啼小婉感慨良多的叹了一句,回头瞥了眼满目含笑的名海川:“你不觉得这样有些过分么?” “鬼杰自有他的考量,虽然有很多学生被淘汰……但是从他手下走出的人物,往往是战无不克的哟。” 名海川的笑眼里流露着一种深刻了解的韵味,尽管当时的小婉只是一脸懵懂的点了点头。 鬼杰老师可是说到做到的,于是从容和沙诺很快就被丢进了一间小屋子。尽管从容有跟鬼杰说沙诺是刚来的可以宽限一点么但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拒绝,其实从容也不明白自己为啥要替一个连认识都算不上的人求情。多管闲事……她头脑里闪现出这样的词汇。 这是鬼杰旗主寝宫内的一部分,不大的木栅门里有个黑漆漆的小屋子,平时是堆放杂物用的,不过鬼杰的杂物一般都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类的硬兵器。从容试着用脚踢了踢房间一角堆放着的烂箭头,接着拽出那下面被几只尖利的箭头死死插住的软包:“老师这家伙!用完的箭头怎么能乱扔!都给我扎坏了!” 沙诺虽然被打的遍体鳞伤,可似乎意识尚能清醒。只是浑身的骨架像散掉了似地,被鬼杰拖进来一把丢到地上后,就烂泥样的瘫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沙诺发现自己的浑身缠满了绷带,尤其胸口的地方还贴上了一块大大的膏药。目光在被紧锁的门前徘徊了一会,这屋子破的,只怕连下属都不会住吧。除了西面墙角、也就是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有一张旧的几乎把白色褪成了淡黄的帷幔四方床外,就是一张灰黑的桌子,连椅凳都没有,地面是灰突突且坑坑洼洼未经打磨就直接成型的黑石地砖。即便如此,每一个角落还都被清扫的纤尘不染。 欧也从容还在那个兵器角翻寻着什么,看她找东西娴熟的样子,该是在这里呆过吧。 正在思考,一只手伸过来在眼前晃了两下:“喂喂,你醒了啊。” 从骨子里发出窒息般的疼痛在脑筋清醒的时候连同困惑一并袭来,身体像被定格在了石膏里,分毫都挪动不得。 看着男孩有些痛苦的神色,从容纳闷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发烧……不过你伤得很重,我只能给你马马虎虎包扎一下,你忍一忍等鬼杰老师把我们放出去就能带你找医生了……”说着又用那条绣着素朴花纹的白色手绢轻轻拭去了沙诺额角的汗。 “啊对了!你肚子饿了吧!”从容忽然眼放精光叫了起来,一脸想到了绝妙主意的喜态。 沙诺听得见她说话,只不过自己不愿张嘴罢了,从容说了半天他也始终是紧闭着双唇不发一言,甚至连目光都是游离的。可是从容丝毫没在意,依然兴致勃勃的滔滔不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老师虽然把我们锁在这里,不过我们饿不死!”说着左手一只勺右手一只碗的撞在一起磕出个响:“我有预先储备食物哟!因为听说老师曾经把学生关进这里饿死过,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还不差吧~”然后俯下身去,到床箱里去找大米。 “嗷!”的一嗓门尖叫,惊得沙诺皮肉连着心脏一起震痛了一下。不多会儿从容拎着个破出大洞的空米袋无比沮丧的哭道:“大米被老鼠们搬光了,真是悲催啊我……” 沙诺本以为她就此算了,没承想不到三十秒的工夫,从容又恢复了方才的那副模样:“天不亡我们!我还有招!” 饭勺、锅子、火炉、煤种……野外生存用的食具基本上齐全了,令人咋舌的是她居然连水都准备了:“本想着煮粥吃的,现在只能喝汤了……”说罢将一捆早就洗干净放在密封袋里的蔬菜拿出来丢进了煮沸的水中,又加了点盐和豆油。 二十分钟过去,整间小屋里溢满了蔬菜汤的清新味道。这种平时连想都不会去想的粗制汤食此时闻起来,竟然比那些山珍海味还要香浓。 从容的鼻子凑近蒸腾的汤锅用力吸进一口气,迫不及待的盛了一碗。刚想下肚看见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瘦弱男孩。抿了抿嘴唇,从容起身坐到了床沿的一角:“现在我扶你起来喝汤,要慢慢的哦……” 将一只灰扑扑的靠枕掖在沙诺的腰下,从容小心的将人扶到半仰的姿势后,舀起一勺来轻轻吹了口气:“喏,尝尝看。” 红发下明如宝石的眼睛缓缓凝视住眼前唯一的焦点。张开嘴,温热的汤汁顺着食道钻进胃里,漾起一阵温暖的涟漪。那一道道纵横在体间深浅不一的伤口被麻药打中了似地迅速减轻着灼痛。意识,有一时间的停留。 眼前的这个人很陌生,是从没想过会遇见的存在。尽管现在见到了,那种低微的存在感也难以让他留下什么印象。 只是过客而已。在他所认知的世界里,任何人、任何事都只是过眼云烟。在眼里停留一瞬或是存在许久,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差别。 他感觉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如果可以让生命产生意义的代价是死亡,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终结它。 忽然从鼻子里涌进了一股味道,接着气管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待从容完全确定了这种异常的来源之后,才惊恐的发现火炉的火已经爬到了天棚。 “糟了!我忘记把火熄灭了!”等从容意识到是由于锅子烧干引起的时候,火势已经到达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火苗从天棚的糊墙纸一路蔓延到墙角,又顺着墙角烧到了床柱的帷幔,接着向整张床体扩散过来,殃及的速度格外惊人。 没有时间考虑了,从容知道沙诺是不能轻易走动的,可总比等着烧死强。抱住他瘦弱的肩膀快速的从床上爬下去,用力的叩响紧锁的门。 焦黑的浓烟混杂着灼热的火焰将整个密闭的小室紧紧包围,吞噬着残余的空间。浓烟火辣的味道鼻腔呛到嗓子里,激起了两人剧烈的咳嗽。 从容艰难的撑着身体,一面紧紧扶住无法站稳的沙诺一面大声呼喊着救命,沙诺的面色惨如石灰,耷拉着脑袋陷入了昏迷。这使得从容更加惶恐,如果她在这里支持不住,二人的性命就注定要终止在今天了。 死吗?……她当然不准备死,并且还没打算让沙诺跟着一起死。大步跨回到床边忍着灼烧的疼痛穿过火焰一手伸进了床箱,将仅剩的最后一小桶水拽了出来,快速浸湿了手中的绢帕,将它堵在了沙诺的口鼻上,整个营救的动作连贯而敏捷。无力拯救这场火灾,就只有尽可能保护沙诺不被呛死,毕竟这是她个人过失酿成的灾祸。 呼喊了半天门外都没有人回应。可恶!他们没看到这边的屋顶正在冒黑烟吗?从容放弃了呼救,操起墙壁角落被烧得发烫的铁矛直冲着门捅了过去。一下又一下,终于将薄木板糊纸的门戳了个大洞出来,胜利在望了,欧也从容笑逐颜开,眼里装着满满的喜悦,她不断叫喊着沙诺的名字:“沙诺!沙诺!我们就快要出去了你坚持住啊!”禁不住烟呛又猛烈的咳嗽了几下,这一咳当即就头晕目眩了。 如果不是求生的意志如此强烈,如果动摇了心中的坚定,哪怕只是一点,懈怠与放弃都会让她立刻成为葬身火海的冤鬼。 使尽全身的最后一分力气从容拥紧沙诺朝门撞了过去。“啪啦啦——”木板门裂开的残翼飞爆出去,紧接着两个人抱成一团卷着浓烟滚了出来。再看时,冲天的烈焰已经完完全全的堵住了出口。 “真是伤脑筋啊……近期的第二场火灾……”疾藤揉着蓬蓬的头发一脸懒相的跟着助贤朝火灾地点走来,不远处鬼杰正扶着额头嘴角疯狂的抽筋。 大火被赶到的水系术师们扑灭,由于抢救及时所以没有牵累周围的宫殿和建筑。这也算是让人庆幸的一件事了。 话说御政宫这里,刚刚进入陪伴圣母的如霓二人可谓是春风得意。圣母喜欢如风大家闺秀的风度和霓裳小家碧玉的气质,这样得宠的人在那里弱水的眼里往往是十分可憎的,但是这一次,她却稍有改观。自己生日的当天霓裳竟然送来了价格十分昂贵的高档化妆品,还有如风,送了很多的礼金,弱水虽为旗主也常收礼但这么大的两份还是头一次遇到,兴奋的同时也不得不认可圣母新宠的两个女孩确实讨人喜欢。相较那个让她窝火的落月啼小婉,简直是云泥之别,说起小婉,这肥子被自己赶走之后,阿龙被自己拉上来做了副部,她听说之后非常不服,向圣母提出要凭借本事与阿龙争夺副部之位,这时候晴尊出面,但也只是保住了落月啼小婉屈居于阿龙之下的官职。 此事让她甚是不爽,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到圣母跟前参那肥子一本。 但是一到那里,却看见义公主秋依、寒苇裳和硫琅如风通通围坐在圣母身边,谈什么谈的正起劲呢。弱水有点不自在的入座之后,也插不上话。 “母后,天地盟现在多数不在国府,您不觉得安静了许多么?您非但不能责怪他们的擅自离域,最好呀,还要给他们继续立功的机会呢,您说是吧?”秋依一边涂着红的像血的指甲油,一边惬意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嚼树胶糖。 如风见秋依话里隐隐透着别的含义,伺机说道:“圣母大人,我能说说我的想法么?” “你说。”圣母歪着膀子,正闭眼享受霓裳力道恰在好处的推拿。 “听说那术法界的黑暗组织不是正猖獗么,可以让上主们亲自去剿杀啊,这样的话,不但解决了恶人,还……” “说的好啊,母后,您就这么办吧!”秋依爱听这话,简直是正中下怀啊。 “好是好,但是十三禁卫军有规定凡是国府成员到域外参与战争都要经过他们的批准,我担心……”圣母皱着眉头,还没反应过来。 如风笑着把话一接:“那不是正好么,不允许就不能参与战争,那么他们去域外经过允许了吗?不正好告诉队长们吗?如果队长说不批准,那么这次天地盟就是犯了大忌,如果队长说批准,那么借由这之前的行动,也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留在那里剿灭敌寇啊!” “无论怎么看,都是我们得利呢,母后……”秋依眼底的兴奋越发浓厚了,同时也对如风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Chapter 0177 “可恶!居然把我们关起来!” 芙菱说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叹了一口气,似乎还有丝放松了的意味。 “起码,我们现在算安全的。”大哥调侃了一句,在气氛有些凝固的情况下。 从破落宫殿走出去后不久,几人就遇到了雪澈皇城的巡逻卫兵,卫兵们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出手擒人,而且丝毫不给人家解释来历和身份的机会,就这样双方开战了。 本来还占据一些优势,但出现了两个衣着不大一样的男人,加上芙菱被擒了,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外来人员被押解到皇城牢院里。 “都怪我太松懈了!早该想到这是个圈套!”风扬握着拳头捶中地面,对自己在此事上的决策失误倍加懊悔和自责。 “这不是哥哥的错,是那些人误会了。”化羽劝慰说。 “大哥你怎么看出这是圈套的?”芙菱还没有发觉呢。 “刚才和我们动手的那两个男人,根据衣着和言辞来看该是部将级别的,而且还说出了我们的身份,本以为过了几招会把我们直接带到他们的首领那去,没想到明知道我们的身份,却还是不留情面的捉了进来。” “事实上,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做。”宁日潇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啊,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我们是违规进入的,对待他国国府官员,也不会这么做啊。别说我们的地位不比那两个人低,就算他的上级是国主,也会对我们礼敬三分吧。” “除非……我们和他们有过节或是仇怨……”光子托腮,搜索着记忆当中可能发生过的此类事件。 “不大可能吧,这一代国主是冱英礼家族的,冱英礼家族从未跟天地盟或是国府有过交往,要说恩怨什么的,也太牵强了……”作为外务府的总负责人惠茵海蓁子不记得自己继任之后有得罪过冱英礼家族分毫。 “大哥刚才的动作有明显的收敛,也是为了这个么。”在天地盟人的眼里,风扬龙泽绝对是组织中的战力头牌,所以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必然。 “彼此知道了身份,还要大动干戈的话只会破坏国与国之间的联盟关系。”风扬细细的做出分析。 “只是没想到……破坏关系的先是他们……” “所以……他们还在记恨奇陌家的事么……” “不大可能,冱英礼该是巴不得奇陌下台才对,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对我们记恨。” “所以啊……这个冰国王室囚禁我们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啊?” 要抹杀掉么?如果那样的话刚才就可以解决了吧。众人陷入了沉默,毕竟连主使人是谁都还不清楚。 这时候,牢门被打开了,随后一道飞影越过朝着海蓁子砸来。海蓁子想也没想的侧身一避,飞影“咚”的撞到了牢壁的一角,发出吃痛的惨叫:“啊哟喂!” 众人眼睛齐齐怔大,这个声音是:“也俊?!” 也俊为了护住手中的长条包裹,硬生生的让自己的头磕在了坚硬的石壁上,痛得眼冒金星,带了一丝哭腔问道:“海蓁子……你干嘛躲啊……” “我不躲,现在看到金星的不就是我了么?”海蓁子很认真的问道,搞得也俊无力回嘴。 “话说也俊,你怎么也进来了?”风扬过去把人扶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唉,说来话长~”也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得老高,口中叹着:“办完了宁日潇交代的事,我就想着快点跟你们会合,谁知道一进雪澈皇城就有人对我出手,其中有两个比较彪悍,少爷我单挑不过他们,就被捉了~!” “完全没有打败仗的失落感……”芙菱看着哥哥那副轻松依旧摊手耸肩的样子深感无奈。 “在这里绊住脚步,是不是该先通知一下晴尊大人?”宁日潇想起答应了晴尊以及圣母的时间条件。 “还是不要了,碧姐会担心的。”化羽最不想看到碧明亮的眼睛里因为担忧而蒙上云翳。只要是想想,那样的神情都会让她难过:“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出去吧。” “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芙菱有些委屈的撅起嘴,洋红色的眼睛来回扫视着面前的一切。 牢房不大,只有小小的一扇高窗,牢栏是钢铁铸造的,每一个连接点都焊得严实紧密,牢外狭窄的过道边,一堵冰冷的墙惨淡灰暗。阴潮死寂的空间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一股接近死亡的味道,这里曾经走出过许多丧命的冤魂吧。 “光子!”芙菱扑到光子的身上,把脸埋进她的胸口,闭着两眼浑身战栗。 “你又产生了怎样不可思议的联想啊?”也俊见妹妹这副状态,就更加确认了这仍旧只是个孩子的事实。 “咕咕咕……”芙菱团子般的脸蛋一红,小声的跟光子解释:“我肚子饿得不行……” “……” “哥,那是什么?”芙菱看到也俊手边的不明包裹登时恢复原状,睁着不大但很圆的眼睛兔子似地蹦了过去,到也俊身旁抬手就把裹布给揭开了。 三十秒的沉默,足以感受一份始料未及的恐惧了。光子在她哇哇大哭以前捂住了她的嘴,有些汗颜的指着也俊:“你就不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么?” “啊啦?难道说光子大人也害怕了?”也俊嬉皮笑脸的接着话逗趣儿。 光子扭过头一脸不忿的啐了一声。 包裹里,是一具暗棕色的干瘪尸身,化羽立即俯下身检验,不消一刻便公布了结果:“根据风化的程度来看,死亡的时间是在四十年前……” “四十年?这么说他果然是净樱虹吹雪的哥哥!” 宁日潇面容里的震惊没有多么明显,不过一句话却引起了其他人的连锁反应:“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不了解初代上主的事,不过那几个有名的人物还是家喻户晓的。传说初代冰岩城城主净樱虹吹雪有一位嫡亲的兄长,叫做白槊,貌似是初代中战力指数颇高的一位元术师。 而众人所知道的二人之事,也就仅仅到此了。 “说出来你们也许会不信。是《彼岸千年》中的叙述……有一段文字暗喻了净樱虹兄妹最终的结局。”宁日潇的平静里怀有一些沉重。初读之时,欣然而愉悦,越是读的深,读的久,就越能感同身受到其中人物所背负的痛苦与挣扎,就连一个小小的局外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彻骨的悲凉。 也或许,她自己根本就是个容易感伤的人。 “又是《彼岸千年》么……”光子眼里的黯伤加重了,声音也尤为低落:“这该是一部隐藏了多少秘密的著作啊……” “那那那宁日潇!你快给我们讲讲初代的故事吧!”天真无邪的人总会对一些新鲜的事物表现出过于常人的兴趣和关注,譬如芙菱。 “只是《彼岸千年》中所写,有一些人物的名字就与我们国家的第一代上主极为相近,第一代先后有过三十一名上主,最后成为《遗世录》所记载的就只有二十三个人。” “遗世录?” “书中提到来自水国的使者所著之书,明确记载了初代上主的种种事迹。不过具体的这部书在哪里或者是否真的存在,就难以判定了……”宁日潇查过许多书籍资料,加上脑海中以往所学的知识都没有关于这个作者或是这部书的印象。 “不过居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书中所说净樱虹吹雪没有腐烂的尸身和一具名为其兄的干尸在冰域人烟稀少的雪原森林里……居然是真的。” “也许……这并不仅仅是个巧合……”光子若有所思的嘀咕出一句。 “咕咕咕……”芙菱的肚子又在叫了,最后连听故事的兴致都被这饥饿感驱撵的一分不剩:“饿死了……好想吃东西……” “叮呤……叮呤……”悬挂在殿檐间随风起奏的小铃和着泉眼的流水、寒雁的鸣叫,融合了各色音律的美妙。 终年寒冷的国度,即使是夏月炎时,风色的主题也永远是冰雪。 钴蓝色浮绘着深浅不一菱花纹样的大殿之壁,被岁月勾画出沉邃的印痕。地与天顶,光洁如玉的深色石兰晶整片铺造,让镜子成为了多余的布置。没有一桩支柱,从正殿高大的理石双推门进入伊始,便一眼看到了英吉殿里最醒目的构置——三级台阶与冰凌王座。 冰凌王座是冰国历代国主专用独享的华丽高椅。烤蓝的金属椅背中间有象征冰之国权威的钻型冰凌镂雕,扶手和细长的四腿横截面做成了钻石状的五边形,而椅座却切成了规矩的四方形,上面还印刻着浅白色的细线冰凌纹路。这把高椅通体幽蓝,虽材质普通却是冰之国百年前一位十分著名的工匠师亲手打造的。 硬要说起来王座边上还有一尊古老的石雕坐像,形貌是一位头戴发巾的女子,娴静的坐在王座旁边的高椅上,两手交叠着安放在双腿的位置,神态安详。 理石双门开启的时候发出了沉重的推挪声,随着光线的逼入,一道被拉得狭长的影子投射进来,光线最后打在了王座上方的钻形石灯里,交相辉映着燃放一团火焰。 那抹影子安静的踏着光可鉴人的晶砖朝王座走去,轻微的脚步在宁寂的空间里发出了规律而稳健的“踏踏”声。 石灯直照下来的光束打在一头冰白的银丝上,泛出耀眼的华泽。修长硬朗的身体,穿着一件简单挺括的灰色毛呢外套,厚底的皮靴与长裤的颜色一致,像是浓到粘稠的咖啡。 “我回来了……” 少年独有的细润声线从微启的唇瓣中缓缓流出,手指轻轻的抚上石雕女人鬓间散落的发丝,温柔的摩挲。 那双永远不会再放出光彩的眼睛,彼时,静若幽澜。噙着悲悯与慈爱的柔光给予着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和明亮。 冰绿色的瞳眸凝视住那双枯涩空洞的眼。里面,有了化不开的哀伤。 我回来了……每天都会站在这里重复的话,不住的重复:可是,你听的到吗?我的…… “殿下!”两个穿戴着深蓝色将领服饰的男人一前一后步入英吉殿。前边的古铜色肌肤,体魄强健高大,相貌英伟,一双金色的眸子炯炯有神,双耳各带着一串串环耳饰。他肩上扛着一口玻璃棺,恭恭敬敬的朝着座上的少年参拜。他身后的男人行了相同的礼,一头灰花的发向后梳着,虽然年近半百但却是剑眉细目,英姿勃发。 哀伤从眼底散去的瞬息,锐利的寒光直射出来,少年转身坐到了冰冷坚硬的王座上,右手托起腮,面无表情的听着下属们的报告。 冰白色的碎短发下一只戴在左耳上的银钉闪闪生辉。逆着光,有些看不清英秀的面容上究竟写出了多少沧桑,但是那双澄澈的眼睛,却是一直充斥着冷光。 “天地盟七名国府重要人员全数落网。”灰发男人开口先报。 “以及从他们的手里得到了一件东西……”古铜色肌肤的壮硕男子将棺柩一推,横放在了少年的脚下。 “这个是……”眼中有些微的不解,少年向王座的椅背一仰,闭起了眼睛。稍有凝思后冷淡的撇下一句:“带下去保存好,我倒要看看这帮人有什么目的。” “是!云迟殿下!” “我想说……我们赶紧想办法出去行不行……”也俊看到四面封闭牢门紧锁着不禁有点犯愁。 “不愧是兄妹……”光子无语的看着肚子与芙菱的腹部发出类似声音的纳连兄长:“能出去我们早就出去了。”她刚才可是使用了全身的力道去砸墙和拔杆,可现在看看是墙壁也好或是牢栏也罢,都还完好无损的立在那。 “肚子饿死了……”芙菱第十三遍发出对于果腹的祈求,歪在光子的身上,简直一点力气都没了。 其他人也七扭八仰的相互靠坐着,忍饥挨饿,是多久没经历过的事儿了呀。 蔚蓝的天空抹上一层橘金的夕影,像泼洒在蓝丝绒上的金色水彩,几只寒雁的长吟划过苍穹,久久回荡在辽阔的雪野中。 “有办法了~”也俊两眼猛的一张,指着牢房的高窗叫道:“我们饿不死了~” “真的吗哥哥?”听到如此充满希望的呐喊芙菱第一个跳起来,拉着也俊的胳膊兴奋的流口水:“吃的在哪?吃的在哪?” “芙菱,你的钩子能飞多远?” 芙菱把腰上系着的月女神钩解下来用两只手拉了拉:“这个可以飞好远的,这样看是五米,如果结合元能丢出去的话至少在三倍以上!” “那太好了!”也俊把手一拍,计上心来:“从这扇窗子的缝隙把它丢出去,抛中飞行的鸟禽,我们今天就有吃的了。” 虽然有点离谱,不过也不算是下策。 唯独宁日潇对此武器的功能存在质疑:“这能捉到么?” “放心吧!我曾经用她打过野猪!”芙菱信心十足的跟宁日潇保证,然后跳上也俊的肩膀向窗外张望。 海蓁子想了一想还是说:“在打之前,先试试能不能飞那么远吧。” 芙菱听了一手扯住钩链狠狠的从牢窗的间隙里猛抛出去。可是她自己都觉得距离实在是短的可以,所以不甘心的一次又一次试着抛向更远的距离,最后到底终止在了七米的记录上。 “技术还有待加强啊……”光子不客气的用懒懒的音调挖苦了她一句。 在她跟芙菱目光交战的时候其他人继续静静等候路过的飞鸟…… 风扬龙泽合着眸子静听了片刻,忽然抬手将月女神钩丢了出去,神钩银闪闪的链子在半空划下一道亮眼的弧线,很快的收手,一只扑棱着膀子的野禽却正正当当的猛头砸在了也俊的脸上。 …… “大哥!你毁我容貌!要负责的啊!”也俊摸着火辣辣被野禽坚硬的羽翅刮伤的面颊委屈的对着风扬悲呼。 风扬听了扬起独有的阳光般笑脸:“负责么?我不介意你以身相许哟,哈哈~” “我们也不介意!”芙菱光子异口同声,实际上已经快笑疯了。 “可恶!大哥原来有这样的嗜好么?不不不!少爷我的性取向只针对于异性啊!” “哈哈哈~”风扬神情欢乐的看着一面纠结一面惊恐的纳连也俊,禁不住放声大笑。 海蓁子拔了野禽的毛,又去了脏污的外皮和内脏,这才用火折子引出火堆烤制了一顿还算美味的“晚餐”。 只是饭后不久…… “我……我想上厕所……” 悲催的是,该间牢狱连个尿桶都没有。 “当啷”牢门被打开了,紧接着几个穿着冰蓝色术师服的卫兵走进来高声大喝:“都起来吧!要出去了!” 众人闻言脸上皆呈出愕然之色。 这时候,那两个昨日对他们出手的部将跟着走了出来:“云迟殿下有令!命你等即刻到英吉殿去候着!” “候着?!”芙菱一副“你纯粹是跟我开玩笑”的不服表情回身朝地面坐了下去:“我不去~~说不定又是什么陷阱呢~~我在这里呆的挺好~~” 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继而各自点了下头。 “你们……你们要干嘛啊啊啊啊……” Chapter 0178 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睁眼了……从容捂着被强光刺激到的眼球一边叫痛一边从床上坐起来,可是没坚持几秒她又重新栽了回去,理由是她现在终于品尝到了骨头散架的滋味。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紫韵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容放下手,视野里现出了一张美赛兰花的面孔:“紫韵?!” “嗯,听说你出了事,我们连忙赶过来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紫韵身后的门“噶吱”一声开了,小鱼蹦蹦跳跳手里拿着花束来回挥舞,蓝卡尔和爱弥瓦尔一人拎了两只口袋,笑容满满的招呼着:“哟!从容,好久不见~” “你们……你们都来了啊……”看到这些已经烙印在心上的熟悉脸庞,从容心里一动,泪水随即萦绕在眼眶中。 “快看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梅子罐头、芝麻丸子、焖炸臭豆腐!这些可是在国府的皇城里都享用不到的民间小吃哦!” 又听见蓝卡尔憨实的笑声了,每一次,都让她感到由衷的心安和踏实。 壮实的青年把所有吃的东西塞到了从容的手里:“要把自己养的壮壮的!才能成为最棒的术师!” “蓝卡尔……” “刚刚才醒先喝点东西吧……这是果儿专门给你煮的瘦肉粥,她说可以助你恢复元气,喏。”知道从容腾不开手,爱弥瓦尔很理解的把碗匙放在了床柜边。 这孩子虽然平时言语不多,而且表情也是冷冷的,但一旦关心起谁就会把那个人当成亲人一样看待。 “这是送给从容姐姐的!”小鱼把一捧子五颜六色叫不出名字的鲜花一把塞到从容已经拿不下任何东西的手里,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年龄最小的小鱼,常常调皮捣蛋惹人头疼的淘气包,这样的孩子,心里眼里却只是单纯的玩乐和澄澈的感情。 还有果儿,那个打从心底善待自己的姑娘,没有任何的交集和过往,却一见如故成为最亲近的姐妹。 家的感觉,她不是没有过,她爱着自己的家,爱着生她养她的父母,尽管她那时候还不了解这种刻骨铭心永存记忆的情感,就叫做“爱”。 而如今,她相信她所爱着的这个“家”的家人,也同样的爱着自己。 “呜……呜……”可恶的泪腺突然就发达起来了,就像缅怀多多的时候一样,眼睛里宛如装了水龙头,泪水不值钱的哗哗流满襟。 “从、从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啊!医生医生!快点来啊!” “从容你还好吗?为什么哭起来了?” “呜啊啊啊啊……呜呜……”可恶的从容!明明心里最高兴了,却哭得像谁遭遇了惨变似的。从容暗骂着自己的没用,想抽两个巴掌在脸上。但一想到“家人”可能会产生的反应,她就放弃了:“呜啊啊啊啊……” “啊啊~吵死人啦!你哭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形象?笨蛋徒弟!” “哟~初次见面,我姓作冱英礼……”还算有笑容在脸上,是一种极浅极淡的讽刺神情。 英吉大殿上,冰凌王座顶空悬吊着的寒色焰灯把清冷的光辉流泻了一地,清晰映出了步入者挺立的身影。 “冱英礼?”陌生少年所说的姓氏令几人瞠目。 “你是国主吗?”在大家的认知里,奇陌以思下台之后的确是由冱英礼家族接任的王位,而眼前的人又坦白说出了自己的姓氏,而且还坐在王座上…… “不是哟……”他却这样回答:“如果见一个冱英礼姓氏的人就称国主,那么几位要参拜的人可就不少了……”少年缓缓从王座上起身,冷调的清光照映在冰雕玉琢般的精致脸孔上。 面对他含有嘲视意味的话语光子狠狠的丢出去一个鄙视的眼神,海蓁子则是安抚住想要动口相向的芙菱。 “哦?那么这位姓承冱英礼的阁下又是谁呢?”风扬声淡笑浅的回问过去。 “你觉得呢?”云迟立在高出几人的台阶上,双臂抱在胸前,用略显不屑的目光向下瞟着天地盟的诸位。 “我真的觉得你这小子很欠扁诶!”挣脱海蓁子的阻拦芙菱还是一口气喊了出来:“一定是你这家伙把我们抓起来的你没安好心啊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你们自己太弱小了,战胜不了我的术师部队怪得了谁。”居高临下的口吻和态度,面对另一个国家的几员首脑,冱英礼云迟将心中的不屑与冷淡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来。 他在笑,只不过充溢着愈发浓烈的讥讽味道。 “冱英礼的少年哟~你把我们请进来关起来又放出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嗯嗯?”也俊用调戏小姑娘的口吻向对方问候。 “为了招待你们哟~~”脸上的笑容浓了一些,不过随之那种嘲视的意味也有增无减。 “真是讨厌的表情啊……”光子咬着牙一字字低声骂道。 “国主呢?我要求见你们的国主!”宁日潇意识到了什么问题,直接对上冱英礼云迟骄傲轻蔑的双眼:“你应该是奉了国主的命令囚禁我们的吧,那么请让我们见国主一面!” “完全不像是拜托的口吻呢。”云迟揉着太阳穴故作头疼的说。 “谁拜托你了,这是命令。”光子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稳些,起码不要流露出狂暴的姿态,因为她现在真的很不爽。 “命令么……可现在主导权在我的手里吧……况且你们要见的那位国主,现在可不在皇城里。”少年摇着食指又露出了讥讽的浅笑。 “是么,如果国主不在,就是你擅自下的拘押令了?根据每个国家通用的国法来看,就算你是王子贵族,这样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吧!” “真是正义的好典范呢,宁日潇少主……”少主这个称谓在他这里不具任何尊重的意义:“不过对于一群垂死挣扎的羔羊来说,国法地位什么的都不算是救命的稻草吧。” “你什么意思?”光子挑起眉端,一团烈火从脚底冲上头顶:“混蛋!果然是要抹杀我们吗?!” “我可没那么说。”对峙了半晌云迟终于道出了“用意”所在:“我只是以冱英礼王族的名义邀请几位留在雪澈皇城观光而已……” “我没记错的话,有人来邀请我们进雪澈城可是打着国主的旗号,原来,真的是有人在假传圣意。” 光子接着宁日潇的话说下去:“你就直说吧,到底想要我们如何,我们也坦白告诉你,这次悄悄潜入是为了办我们个人的事,与我们两国之间的往来没有任何关系。” “是呢,不过我说的理由就跟你们的交代一样……不足为信哦。”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枚剔透莹白的水晶珠子猛的掷向地下,瞬息碎了一地粉末:“于是,还预备听下去么各位?” “混……蛋!”光子闪身过去捏起拳头对准了少年的脸。 “砰!”接住巨力的却是一只冰冷坚硬的手,苍白的皮肤,纤长而削瘦的五指。 超乎寻常的敏捷呢。 少年将接中的拳慢慢挪开,眼里充溢着惯常的轻视与不屑:“打我是没用的,从你们踏入冰之国开始就应该知道……你们的一切,已经全数掌握在冱英礼家族的手里了,尤其是我……冱英礼云迟!” 门再度被推开,与其说推,不如说这叫做“踹”更为合适。鬼杰一头张扬的发型直接映入到从容模糊的视线里,于是不用使劲擦眼睛,从容就十拿九稳的确定来人是谁了。 “老……老师……”从容把头垂得低低的,从牙缝里轻声挤出这几个字,压根就不敢去看鬼杰的脸。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窘迫了。紫韵他们在这……老师该不会揪耳朵踹心口窝吧…… “沙诺!”鬼杰高喝一声,到从容床后掀开了垂在屋中间的帘子。那里面的床铺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少年,睁着两眼静静的看着天花板。 从容想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让烟熏坏了,沉浸在紫韵他们带来的感动里,就全然忘了屋子的另一边还躺着一个被自己牵累的沙诺。于是迫不及待的起身下床,嘴里叫嚷着:“沙诺!你怎么样?还好吗?” 迎面撞上老师冷到冻死人的目光:“……” 见从容傻愣在那里,沙诺缓缓的把目光移过去,浅色的唇瓣间淡淡喃出一句:“我没事,多谢关心。” 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沙诺第二次对自己讲话,而且还是道谢的话。反应了半天,从容才从惊恐的呆滞里恢复神采:“……不用客气……” “这是你朋友拿给你的东西!”鬼杰把一只硕大的包裹扔到沙诺脸上。 要不是包裹柔软,沙诺此时的鼻梁骨也保不住了。右侧有三根肋骨断裂、脾脏出血、周身上下的瘀青血肿不计其数,因为浓烟的呛进比较深入还出现过短暂休克的可怕状况,虽然在那之后不久又恢复了清醒,但身体各部位仍然僵硬的如同木偶:“老师,谢谢……” 沙诺的谢没道完,鬼杰丢下一句“本大人走了!”便大步流星的夺门而去。 “这男人真彪悍……”小鱼用大人的口吻感叹着。 “是么……为什么我觉得他这叫恐怖呢?……”从容表情很不自然的露出了僵笑。 “是老师把我们送到这里来的。”沉静的少年再度开口了,脸上一直挂着淡漠的神色,平寂的目光下,湖面一般的波澜不惊。 “这里是?……” “沙诺说的没错,是鬼杰旗主送你们两个来的,这里是凝光城的医疗院,你们昏迷之后立刻就把你们带到这里,还叫了化羽少主给你们诊察……” 是老师……那个动不动就凶人吼人喊打喊杀的男人?! 惊愕,久久的停留在那毫不出奇的墨色眼瞳里,还缓缓的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 “真是个不错的老师呢……”紫韵垂下眼睑,嘴角浮现出安心的浅笑。 老师他…… 一枝碧桃从窗前斜来,逆着光,投下细碎的斑驳花影。它的背后,是无数人为之尊崇的信仰。 在凝光城里仰视太阳,从不会被它耀眼的辉芒刺痛眼睛,总是温柔而细腻的呵护着每一个眺望它的人。即使是那样的一个男人,也难以抗拒这份纯净的温暖吧。 在从容为鬼杰突来的关怀深深感念时,术法界的另一片天空上正逐渐聚拢着墨色的烟云。女孩抬首的瞬间,一只巨大的灰黑蝙蝠疾驰而下,冲着她那双黛蓝色的眼睛扑咬过去。 遭到冱英礼云迟暗示的天地盟不得不暂时予以妥协,不管怎样,初代冰岩城主的棺柩都一定要夺回来。 把几个人安置在皇城一隅的宫室里,虽说常年无人居住,这里却像是常常有人打扫的样子,连地面都是纤尘不染的。 解决了吃住问题,众人就开始思量着对方的“目的”问题了。 望着大伙一刻也安宁不下来的神色也俊长长的吁了口气:“我出去转转!” 雪澈皇城南部平整的浅色地面上浮动着轻盈的白雪,微风从脚下扫过掠起几缕纱练似的薄霜,晶莹的颗粒偶尔会在风的鼓动下打到脸上,激起一阵冰凉的触感。 夜近,低温骤然降临。纳连也俊忽然有点适应不了这股突来的寒凉,用力打了一记喷嚏。 “……肚子疼……”原地立定了几十秒,也俊忽然拔腿冲了出去,一边冲一边禁不住大喊:“可恶!到底是个寒冷的地方!不小心就着凉了啊——!” 趁着月寒之夜跑出来其实有很多不便的地方,比如说冰之国没有夜间点灯的习惯,不光是百姓,连国府人员都养成了这一固定的特性。除了有人居住的亭台宫阁明着亮灯像湖溪庭园这样的地方通常都是靠冰雪来照明取亮的。 绕过了几重高矮不一的宫馆楼阁,在一座殿堂的后面看到了类似于厕所标志的明示牌,也俊来不及多看随便挑了一间就闯了进去。厕所里面只有一盏暗淡的灯,只够维持能辨析事物形状的光线。 门边有些奇怪,刚才明明还有一把白色的矮椅放在那里,现在就莫名的多了一道阻碍。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也俊没有想太多一心寻思着赶紧回去跟大伙商量对策,出来之后顺手去关门,发现手肘好像碰到了什么,回头看过去。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有一头乌黑的遮盖了整张脸的长发,身上墨色的衣服从脖子裹到脚底,她是女的,也俊唯一可以确定这一点,接下来一种不妙的想法浮上心头:“……” 这个从头黑到尾的女子忽然抬起了脑袋,微弱的光芒下,一张苍白没有五官的脸无限倍的放大在也俊的瞳孔里。汗毛顿时像飙出了体外,也俊整副身体都像灌了铅一样的僵硬。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自己,也会遭遇这么稀奇难解的事儿? 难道真的是……鬼?! “哇哇哇哇——!” 当意识已经承认这种恐惧是事实存在的之后任何人都无法淡定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于是心下暗自认同了这种灵异之说的纳连也俊连想都不敢再想直接采取最通常的方式,逃。 “怎么了?”相夫刚想用光镜千影术联系玉灵碧通知她这里的情况,发现也俊脸颊带汗的跑了进来。 “我说!真的有鬼嗷!” “哈?” “撞鬼了?不会吧……”芙菱一听腿脚立刻软了。 “先不说这个,我先通知碧姐……”光子打断接下来即将展开的灵异话题,手掌上的元能量缓缓流出。就当她要把这股能量转化成实体的透明镜体时,两只手臂像被千万根钢针同时扎中剧烈的刺痛起来。 “光子?你还好么?”宁日潇很快发现光子的神色有些怪异。 “元能……消失了……”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一滴汗顺着额头滑下,落在光子纤细的指尖上。僵冷的身躯仿佛瞬间失去了人体该有的温度,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竟好像在触摸一具尸体一般! Chapter 0179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没有反应?”两只手因为僵硬失控的颤抖着,往常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术现在却根本放不出来。这不可能是真的……她告诉自己,思绪里更多的却是对于这种可怕现状的承认。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驱走了冰冻在掌心里的寒冷,光子抬起头看着握住自己双手满面和煦微笑的风扬龙泽:“不要急,我们也试试。” “没用的,你们的元能是放不出来的。” 正当所有可以使用术法的人聚精会神的集中能量时,一阵尖锐的声音从半掩的大门边传了进来。 “谁?谁在那?”芙菱解下月女神钩抬腿往外跑,冲着半掩的门缝一记狠抛。锋利的钩刃炮弹般的飙了出去,摩擦着空气嗖嗖作响。芙菱感觉手中的链子顿住了,八成是扎到了来人的身上,兴冲冲的打算奔过去瞧瞧,谁知脚步刚挪手里的链子就彻底摆脱了她的控制蹿飞出去。芙菱追着链子撞开门后一个猛扑,结果就脚底一滑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诶哟喂!……嗯?” 面前有一双黑色的布鞋,顺着腿、腹、胸……芙菱的目光一路移上去…… 都说女子的眉毛要弯弯细细才好看,这一个却拉挺了长眉摆在脸上最显英气的地方,配着一双黛蓝如同深夜之空的眼睛,便知绝非弱类。皮肤并不十分光滑,因长期未加护养还显得有些干燥,只不过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型将眉眼唇鼻都放在了最恰当的位置,也就瑕不掩瑜了。 虽然秀色可人但那冷漠的眉目还是让芙菱感到了漠视和冷意。黛蓝色披肩直发的少女把接在手里的月女神钩往身后一丢瞅也没瞅芙菱抬脚踢开大门走了进去。 “你是谁?”看这身形和头发也俊的脸顿时僵掉了。 少女的目光冷得像刀,尤其是看到也俊之后眼底迸出的鄙视一分不剩的倾泻出来,无视掉这张惹她厌恶的脸,直接告诉那个因施术不成而心浮气躁的红发少女:“无论你怎么努力,在这里都不可能使用元能的。” “你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 料到他们会这么问直发少女也没绕弯子:“与其关心我,还是先来瞧瞧这里吧。”她自顾自走到宫厅的一个角落,挪开那里的花瓶架子,在墙角间凿出的小洞里用力摁了一下。顷刻,整间大厅发出了轻微的“嘶嘶”声。只见无数浅蓝色的气体从四面的墙角中放射出来,徐徐的填满了整个宫厅。但不消多久这些和湖水一样颜色的气体便消失在视线当中了。 “这是什么?”光子再一次感到了僵直的身体正逐步增加着麻痹的失调感。 直发少女直截了当解答了众人困惑的问题:“这是‘冰攻子弹’,进入人体之后会产生‘分解元能’的粒子,这种粒子会把一切元能扼杀在初始之时……” “冰攻子弹?……那不是禁止研究的‘原磁能’项目吗?”化羽眉目一震,满脸吃惊。 “是这样没错,不过悄悄使用的话对国家信誉什么的造成不了多大影响吧……” “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害我们?你该知道!我们就算不能用元能、靠拳头也是能赢你的!” “火气这么大做什么。”少女对相夫光子爆发的愤怒视若无睹:“只要两天之内不再接触这种东西,时候一久,冰攻子弹的粒子也会自行分解的。” “原来是这样么……” “这里是暗化科研馆,原本是冰攻子弹的试验地……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当大家想质问这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女孩一脸的困惑不解再次搅乱了他们的方向。 “你不要再装傻了!知道冰攻子弹、知道这东西是趁我们睡觉的时候无声无息的侵害我们的经络,既然什么都知道,也应该清楚……这是你的上司冱英礼云迟干的好事吧!”光子却满心认为己方一再受骗跟眼前陌生的少女也脱不了关系。 听了光子的话少女立时就恼火了:“不要胡说!谁是我上司!”发觉自己的失态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混乱少女强压住激烈的情绪:“在这里,能做我上司的人,只有一个……至于你们所说的那一位,抱歉,我不认识。” “美丽的少女哟~?”也俊观察这姑娘半天了。从一进门开始,那冰冷高傲却似玉如花的脸容,那穿着厚厚的衣裙却依然显露美妙的身姿,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阅过红颜无数,这般在心里留下深刻震撼的还是头一个:“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嗯?” “弥月。”虽然不爽这个一上来就对自己连哄带夸不像好人的家伙,但弥月还是礼貌的告知了称呼。 “弥月小姐,能把你知道的全部实情告诉我们吗?我们初到这里,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人或事都还不清楚。我们没有方向了,能请你……对此现状指示一二么?”宁日潇以十分谦逊的口吻向这个叫弥月的女孩子询问。 见对方的人礼貌的请求帮助了,弥月一直深锁的眉头舒展了些,而又叹气道:“唉,你们跟我来吧。” 细碎的月华静静的洒在曲折的回廊里,一桩桩雕满了翔翼飞鸟浮绘的细柱向着宫壁的方向投下一条条狭长的竖影。几帘绡帐外,雪光映白了灰蓝的夜空,交汇着月色照在火焰般的头发上,盖上一层冰冷的华芒。 拉开落地窗,用力的吸入一口寒冷但清爽的空气,神思顿时清醒了许多。转过身,相夫光子禁不住再一次打量起这宫里的布置来: 天棚很高,足足悬下了三米多的冰雕凤尾灯,壁上贴着透明印着浮绣样的薄质轻纱,虽不像地面铺的晶砖那样光滑如镜,却也格外干净通透了。从宫厅到内寝沿着地角陈设了数不胜数的器物置架,珍玩古董之品类繁多惹人惊叹。 “这应该是雪澈城里最大的一座宫殿了吧。”也俊敲着宫厅的墙壁仔细听里面是不是中空的。 “哥,你很闲是不是?还不如替我们想想对策呢!”芙菱歪在沙发上看着哥哥在眼前晃来晃去。 偌大的宫厅里,靠在西面有一套软包泡沫组合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着几杯水饮,几碟点心。食物冒出的热气很快消失在微凉清净的空气里,跟随着时间将温度流逝。 宁日潇对着远处冷色调的墙壁一阵思索,秀气的双眉微微蹙拢着。 “在想什么?”海蓁子坐过去拍上她的肩膀。 “我在想……这个弥月的身份,还有她的用意。” “也是呢,谁住得起这么气派的宫殿啊,而且还这么热情的款待我们。”剥了个栗子在口中慢慢咀嚼,水杏似地大眼睛左右瞻望着此宫的布置:“该不会是王妃之类的人物吧~” “王妃?!”芙菱听到海蓁子随意出口的猜测立刻打起了精神:“那个美女会是王妃吗?” “怎么可能?”也俊仰翻在对面的沙发上,优雅的翘着二郎腿边吃栗子边说:“弥月小姐才不可能是王妃呢~~” “你怎么知道?”芙菱不服气,她明显已经认同弥月是王妃的这一说法了。 “我就是知道~~”也俊嘴角勾勒出一抹清浅的邪笑。 “弥月小姐把我们带到这之后就消失了呢。”风扬十指交错着枕在脑后,微微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神情闲适淡然:“这倒让我想起了晴丝公主那次……” “大哥!你不觉得你太淡定了么?”也俊面部有些抽筋的指着风扬此刻的表情说。 “那是因为阿俊一旦遇到女孩子的事就不够淡定了啊,哈哈哈……” “是大哥一遇到我的事就开心起来了吧!”也俊鼻孔里窜出了两股烟。 “哈哈哈哈……” 在议政殿旁边的军议会室里找到了冱英礼云迟的左右手之一,年岁四十有六的波尔·世捷。本籍花之国,后到冰国效忠冱英礼家族,接受赐名“世捷”,虽年近半百,却身手强健,灵敏迅捷。 不等他参拜,弥月直接抬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称呼:“你该知道我来的目的吧。为什么光之国的上主会在我们国家?还进了雪澈皇城?云迟他到底想干什么?” 世捷还未答话,晴丝从军议室的后面走出来,身上穿着羊羔毛线织的高领长衫,外面罩了一件白底黑格的棉麻斗篷:“公主大人何必为了这种小事烦心?王子殿下自有他的打算…倒是公主大人,要小心那几个家伙,不要靠的太近哦。” “你跟踪我?” “是王子殿下早就料到您会放他们出来的。”晴丝脸上犹自含着笑意,藏青的发丝从一侧斜垂着落下肩膀,在还算明晰的天色里发出闪耀的光泽。 “他们怎样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弥月冷了冷脸,让自己的眼神更加残酷:“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还有雪澈城遭到破坏而已。” “哦?是这样么,王子殿下听了一定会十分欢喜呢。”晴丝弯着眉毛用一种熟知云迟喜好的轻浮口吻说着。 “云迟在哪,我要见他!”不想听多余的废话,弥月冰着脸容冲云迟的女侍吼道。 “王子殿下现在可没空!”晴丝干笑了几声,扭过身就往军议室里面走,她知道弥月不会追上来,顶多是呆在原地冷冷的瞪着自己离去的方向。 相夫光子却从军议室的旁边闪了出来,锐利的目光直逼晴丝。 “你怎么在这里?”晴丝往她身后看了看,军议室的门是关闭的,该不是从里面出来的,那么这个女的是跟着弥月过来的么? “总算找到你了,冱英礼云迟在哪!”相较弥月,眼前的红发女子周身散发的冷气中更夹杂着一种犀利的杀气。 那种不容人去抵抗的气魄倒是跟云迟有些许相似。 “王子殿下现在很忙,没空见你们!”好麻烦,虽说答应了云迟不放任何人去叨扰他,但如果相夫光子真的以武力相逼,想她晴丝也是没有招架之力的,所以面上做冷静之态,心下却肉跳神惊。 “是在议政殿开会吧,我就在这里等!”光子说着一个帅气的转身靠到一桩石柱上,微微垂着头合起双眼。 就在这时,军议室的门被人打开,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顺着地表迸出声响,高大威猛的身躯却轻风般擦肩而过,扬起了落在后颈的几缕红艳发丝。 这股气息……意识猛然间颤动了一下,光子立即抬眼注视从门里走出的人,虽然只是个背影,但那种似曾相遇过的感觉却并不陌生……好奇怪,这个男人身上的那股气息……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是谁?” “冱英礼云迟的左右手之一,波尔·世捷。” 雪澈城的议政殿是冰国国府唯一一处召开正式国会的地方。就在奇陌以思曾经高坐的那把王椅上,冱英礼云迟毫无怯意的傲立于顶峰,身着历代储君持有的蓝色冰神圣玉王袍,全然一副君主的模样。 眼见一个刚过加冠之年的小子如此放肆和嚣张,其余各族纷纷示以不满,当然,通常在这个手段毒辣的王子殿下面前,这种质疑和反抗只能压在心里。 “就是这样,我要派出两个家族的部队去攻打格欧费茵岛。”他坐在王椅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用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满派的怡然自得:“对此,玄若栤诚大人,有什么高见吗?” 被称作栤诚的男人是玄若家族的代理族长,干涩枯燥的暗红色头发无力的伏贴在头的两侧,深深的沟纹从额头画到眼角,明显是战争留下的痕迹。板着一张不服不忿的脸,高高端起年长者才有的架子,用事不关己的不耐口吻说:“属下无能,想不出什么可以赢得此战的方法,王子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哦?是吗?看来就算是玄若家的族长也有技穷的时候啊,是我太高估你们了。”云迟悠闲的换了个姿势,继续斜着身半仰在王椅上,用不紧不慢带着些许冷笑的口吻奚落着如今在冱英礼一族手下办事的其他贵族。 “小子!你别太嚣张了!”罗非家年近八十岁的老族长气愤的将手里的拐杖杵在地上:“要知道,你和你父亲能够坐上这个位子,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支持,倘若没有我们,你们什么都不是!” “罗非大人说的是呢,不过现今没有我们冱英礼做冰之国的擎天柱,你们这些贵族也等于形同虚设吧。” “你继续这样独断专行,我们就和形同虚设没有分别了!”老人气愤难当,拄着拐杖的手不停的颤抖着,有一股气闷在胸口里,憋得他几乎要窒息过去。口中有话急于吐露却力不从心,怒火的迸发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跟我的父亲不一样……在这里,不要让我听到‘没办法’这句话!也不要让我听你们说‘不知道’!冰之国不需要没用的废物!如果不能担当重任,那么不如让贤吧!”他讨厌在与大臣们商量方案的时候听到部下这样的回答,他不喜欢认命,也不会任由命运摆布,他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每当有人用这样的话语回答他时,他就会不耐烦:“我可不介意,由我亲自挑选下一任的各族‘族长’啊!” “你!”就在众人快抑制不住要对眼前的黄毛小子出口反击时,殿外有人跑进来通传:“王子殿下,罗非什勒少将求见。” “让我进去!混蛋!”清亮的少年嗓音带着愤怒的情绪从殿外响起,接着未经允许一个白发青眸的男孩子气汹汹的硬闯进来:“我有话要跟王子讲!快让开!” “放他进来。”云迟没去计较罗非一族少年的无礼,只是简短的问着:“什么事。” “我爷爷正在生病!你强行让他到议政殿来是什么意思!”少年怒斥王座上的男子,用手搀扶住已经很难站稳的罗非族长。 “既然是族长,就该肩负起相应的责任,私人之事在国事面前,根本就微不足道吧。” “在你眼里别人永远都是微不足道的!我告诉你!我爷爷身体不好!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找我!不要再去打扰我的爷爷!”少年高声吼了出来,积压了许久的怒气就像等待喷发的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出灼热的岩浆,吞噬掉周遭的一切。 “真是个孝顺的好孙子啊……既然你说了,我就成全你,这里刚好有一桩美差,本来是要叫你爷爷去的,你既然毛遂自荐,就代他出征好了。” “出征?!”罗非什勒愕然瞠目,震惊写满了面容。 “是啊,我们正在商议攻打格欧费茵岛的事宜,由罗非家族带领战斗部队赶过去,玄若家族从旁协助。” “所以……你是要叫我爷爷上战场的对吗?!”罗非什勒压低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了的愤然,抬起眼狠狠的瞪着立于高处的冱英礼云迟。 “你说呢。”云迟接到罗非少年充满恼恨的目光后只是付之一笑。 “可恶!”他若不是王座上的人,罗非什勒一定冲上去揍他一顿。 从小没有感受过丝毫父母之爱的他,在祖父的疼爱跟呵护里长大,没有祖父,他就会像街边无数可怜的乞讨人一样,在这个纯澈澄莹为表、污浊肮脏为实的社会里被寒冷和黑暗啃咬的血肉模糊,最后,连骨头都不会剩。 如始终秉持的信念一样无法动摇的坚定凝聚在眉宇间,罗非家族的少年战士毅然决然:“我愿意作为先锋带队出征!” “?!” “条件是……放我爷爷回家,休养身体,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他!” “好啊,我答应你了。”云迟爽快的予以允诺,眸子里却有一抹得逞的冷笑。 “爷爷……您放心,阿什一定打赢这场仗!” 矮小而瘦弱的背影,在这一刻如山般可靠到无法动摇,老人默默的看着自小养在身边聪俊孝顺的孙子,眼里流露出欣慰的感动。 “那么,罗非家族听我调遣,立刻带领全部战斗部队赶往格欧费茵岛……剿杀!” Chapter 0180 弥月往国主的寝宫徐徐走着,到一棵种在宫苑角落的柏树下颈部顿时传来一阵冰凉。她知道,有人用匕首威胁着自己的生命,而这个人浓烈的戾气里却似乎没有杀意。 “才刚分开,一转眼工夫就要取我的性命吗?” “那是因为我上一刻才得到了足以取你性命的理由。”相夫光子站在她的身后,右手握着的月形斩刃正牢牢的贴在弥月颈部细嫩的肌肤上。 “理由?那只是借口吧,想杀一个人的时候并不一定就要有理由。”弥月言语里透着讽刺的味道,冷冷的甩给了随时可能会让自己血溅当场的相夫光子。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说我们离开科研馆两天后就可以继续使用元能,但是现在根本毫无好转,你是在拖延时间,还是另有别的目的?”光子回以指责的质问。 弥月一听也是惊讶得不得了:“没有好转?怎么可能呢?冰攻子弹只会在人体残留一部分时间,如果不能一直接触的话肯定会自行消散的,除非你们又回到了那里,否则不可能!” “谁会蠢到明知道那是危险的地方还回去?!”光子有了一些恼意,原本今早发动元能不成就让她心生不悦,现在还遇到这么难缠的事。 还有一群难缠的人。 弥月的困惑一直挂在脸上,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亮起双眼回头瞥着这个威胁自己的人:“你们最近有没有被人从身体里索取媒介?” “什么?” “如果汗液、鲜血或是体内任何一种分泌物质被冰之国一种专做人体实验的组织‘采集者’取得,他们就可以使这个人永久的陷在‘冰攻子弹’的禁锢里。”弥月给出了提示。 “媒介……”那一抹记忆突然明晰的闪现出来……雪野、医馆、老人…… “我要你们的血液……”老人阴森的笑容短暂的出现在脸上,把慈祥变成了万分的恐怖。 还有…………晴丝。 身边没有异性相伴一天两天尚能忍受,时间久了就难以自持了:“这里都没有美女呃……果然还是花之国比较盛产我需要的~~”百无聊赖的纳连也俊又从豪华的宫府里溜了出来,一心想要找个地方去寻花问草。 用不了元能就无法强行出城,别说是貌美的姑娘,就是真的花花草草在这座“雪砌”一般的皇城里都是单调的存在色彩。总会在宫墙角落的冰雪里看见矮小的冰凌花,灿黄的花朵埋头在透明的冰晶下,仍然不畏严寒的抗拒着枯萎。 那鲜艳的灿金明黄,让一个人慢慢浮现在也俊的视野里……雪嫩如同新脂的肌肤,纯雅但却娇丽的容颜…… “新芽!”也俊朝着新芽出现的方向猛然扑身过去。 “咕咚!”只见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大头朝下栽倒在一汪深雪里并久久的保持着那个姿势。 “喂喂喂不是吧,难道英明神武的本少爷就要呛死在这雪里了吗?不!老天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当他察觉到方才的新芽不过是自己因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觉时,脸部到脖子一切没在雪里的部位已经将近麻木。 太阳落山的时候,把天空染成了金红色,强光从树梢头跳跃着喷射出来,连大片的云朵都像被火烧得燃起来一样。今天的暮夕,色彩格外的鲜艳呢。 两只尚有知觉的脚像被什么用力的拉住了,接着使劲的一拔,整只脑袋就这么硬生生的“浴雪而出”。 “啊嚏!……啊嚏啊嚏啊嚏啊嚏……”接连着打了十几个喷嚏总算把口鼻里的冰雪喷个一干二净时,纳连也俊的视线也逐渐转为了清晰。虽然冻得脸像被什么打肿了一样,但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扑向幻影导致葬身雪海这么丢人的新闻要是传了出去他不是要遗臭万年? 也俊扑棱着脑袋又把身上的碎雪噼里啪啦往下拍,发现好像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人!那绝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白色的短翘发,明如青玉的澄莹双眼,以及深锁眉头的执拗表情…… “不要用一副‘你居然是人类’的眼神看着我!白痴!” 爽利的声音从喉咙里爆发出来,也俊当场就清醒了:“这是哪?我是谁?” “哪里来的白痴!”罗非什勒看着纳连也俊不明所以的模样神情挂上了一丝恼意:“怎么没见过?” “少爷我是新来的贵宾,你当然没见过了~”也俊得意的晃着脑袋,整副身体都跟着扭动起来。 看这家伙一副纨绔子弟都不如的痞子样什勒不屑的把脸别去了一边:“切!” 心里头,却对这人的来历一清二楚了。云迟那家伙,又要做这种事了…… “那么少年你呢?你是谁为什么也在这?”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也俊可没打算放过,尽管这不是女的:“告诉哥哥好不好~~” 一听他的自称罗非少年把眉一拧:“跟谁称兄道弟呢?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至少别让雪给呛死了!” “哇哦!好毒舌的少年~~虽然哥哥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人呢?……空中有乌黑的鸦子“嘎嘎”叫着飞过,留下几个酷似于鄙视的眼神给也俊。 “被动物歧视了么……”也俊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夜空似浓稠的漆墨,深沉得化不开,一轮闪烁着暗淡银光的新月高悬树梢,偶尔疲惫的躲进云层里休息,北方特有的寒冷冻气吹过光秃秃的枝桠,带起一阵呼呼的声响……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雪澈皇城的出口。设了卫兵和结界双重的保险,也俊对此彻底表示没辙了,徘徊了一会最终只得不甘愿的往回走。 这时候,设有结界的大门挪开了,几个机械兵似的护卫退去了一旁。一个用手拉着斗篷的帽檐低头行走的人闯入了视线。那袭斗篷的白颜色、帽间垂落下来的青色发丝,都毫无疑问的向也俊揭示了该人的身份。 只是,既然是回自己工作的地方又何必要遮头盖脸偷偷摸摸?也俊心里揣着诧异,总觉得晴丝与众人受困雪澈城有脱不开的关系。遂静步跟随…… 约摸有十分钟的路程,从晴丝钻入了一片人造雪松林之后眼前的景象就越来越模糊,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片烟雾徐徐的笼向自己。不久,晴丝就彻底的从眼前消失了。 可恶……也俊敛起眉头,这么大的雾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方向感也完全迷失了…… 天色很暗,虽然在夜里但从平时来看冰之国的晚上该是可以靠冰雪和月光产生不小的光亮的。稀松的雪壤刚好没过脚踝,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轻响。也许是雾太大了,月亮的光根本无法渗透下来,迷雾的颜色像是爆炸之后产生的混沌烟尘,极其的黯淡沉重。 没有别的路可选。叫他回头是不可能的,就算前边有陷阱好了……少年并没有不安和惶恐,而是对自己能否走出这片夜雾森林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如果天地盟里疾藤是喜欢冒险的第一人,那么纳连也俊绝对能排第二。 “啊啊~~我就不信这雪澈城能有凝光那么大,等着瞧!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走出去!绝对!”他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放快脚步大摇大摆的前行。冷是冷了点,不过神经里却总有股莫名的兴奋。 在一片混沌不清的黯淡迷雾里,猛然张开一双血红的眼睛,接着传来了低低的嘶吼声……纳连也俊略略一怔,这么安静的时候,只有聋子才听不到吧,而当他顺着方向打算细探究竟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黑色物体朝自己的脸部袭来。 脚步迅速滑开,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如轻风般掠走,只留下道残影给那只在模糊的空间里根本就看不清什么的野兽。 “砰——”熊掌胡乱的拍在地面上,雪水四溅,发出了震耳的击撞声。 也俊借着极其昏暗的光线还是看清了偷袭者的模样:“哈~~居然是一只大熊啊~~还真是可怕~” 大熊攻击未成恼火的捶胸顿足,挥起熊掌准备再来一下子。也俊闭着眼睛,悠然自得的操纵着步伐的力量,打哪避哪,看都不去看一眼。 黑熊打累了,退后几步大口大口的憨声粗喘,舌尖的倒刺残留着鲜血的腥气。“嗷嗷——”没有停顿多久,黑熊再一次发动攻击,这回整副粗壮的身体都朝着也俊压来。 “那是人血吧……”也俊的笑里闪过一层阴暗,眼里旋即多了一分冷意:“留你活命岂不是造孽。” 腰间刹那闪出一把柔韧的软剑,薄如蝉翼的片刃挥出几道银影又瞬息的缠住了野兽的脖颈,抬手一抽,软刃上沾染的鲜血溅上半空的同时黑色巨熊惨嚎着摔进雪坑。 “咕噜噜……”那原是一处潭水,被冰霜冻结之后就再也没有涌现过温热的水,而这时却被那殷红色污染的发出了腥甜的气味。 “虽说……我这也是在造孽。”收剑入鞘,重新隐藏在腰间的皮带下,也俊自嘲了一番,又回头看了看冰雪下不断翻滚的温热血水。 “可恶……身上都沾到血味了……”也俊闻着袖子上残留的不知是人血还是熊血的气味嫌恶的摆了摆头:“要找个地方洗洗才行……有温热的潭水,那么这里也一定有温泉吧。”能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泡一回温泉,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也俊绝对相信这是老天爷在照顾他,因为就在他萌生这份渴望不久,一棵银装素裹的大树闪亮亮的晃花了他的眼睛,长时间行走在黑暗里一下子见到强光还真有点不适应,也俊用手挡住眼睛,只从指缝间小心的探视发光的来源。 哪里是冰枝雪树,根本就是……也俊露出错愕的表情,怔怔的看着一棵只剩下繁琐枝桠的树其间缠绕着的银色连珠灯。 挂满小银灯的大树边几乎看不到雾的影子了,而且左手边还有一汪冒着滚滚热气的……温泉…… 温泉的热气代替迷雾萦绕着扑打在也俊的脸上,身体里快被冻僵的血液瞬间恢复了活力:“啊~等不了了!先下去再说!”也俊脱掉外套身上只留一件贴身的长裤迫不及待跳下水去。 这棵树下的温泉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光芒彼端,属于人造式雪池温泉河。曲折的河道两岸栽种着挂满了银灯和丝带的大树,照耀的天地仿如白昼。温泉水质清冽,如同甘露,上面飘浮的雾气仙姿缭绕,似天女缎带,又像是夜空银河唯美的投影。 温热的泉水沁入心脾,这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也俊惬意的闭着眼睛,靠在泉岸里享受着温暖带来的舒适。 “哗啦……哗啦……”温泉河那一边迷蒙而雪亮的热气之中开始发出低微的水花迸溅声,那水声在耳畔越来越清晰,近在咫尺般的扰乱谧夜的清静。 过去看看……也俊起身缓慢的向前挪动,两岸飘起淡淡的白烟与温泉的水汽交叠在一起,愈发的朦胧,惹人迷眩了。 纳连也俊做梦也想不到,水声的尽头出现的竟然是这样一幅场景:芙蓉出水的一霎,千百颗晶莹的水珠轻盈的滑落进柔润的温泉里,而丝毫没有残留在毛孔里或者肌肤上,光洁宛如上等的羊脂白玉。直发披散在削瘦的肩膀上,深浓的颜色更加凸显了皮肤的细腻白皙。女子纤臂蜂腰,曲线玲珑。 如果是平时,这种裸背的景象早让也俊鼻子喷血了,可这回不知是不是气候寒冷的缘故,他的意识居然还格外的清醒。 察觉到传向自己的目光,女子并没有惊慌或是大叫,而是从旁边拿了一条浴巾随意裹住了身体,接着右手握住了什么,出其不意的甩过来。 一只木板硬底鞋拖理所当然的砸中了也俊的正脸,登时眼前一片星光。也俊捂着酸疼的鼻子别过脸,一副受打击的样子。 女子回过头,丰美的容颜挂上一丝冷笑:“上次到女厕所去方便这次就来温泉偷窥么?你这个人,真是龌龊到可以!” “龌龊?”也俊承认自己花心好色,但是猥琐龌龊什么的还不至于吧:“本少爷才不龌龊!” “不龌龊为什么偷看别人洗澡?”少女穿好衣服,黄色的羊绒毛衫外面披着一件半长的白色棉麻大衣,简单却干净。 “你以为我想啊?少爷我本来在这里迷路又冷又累看到温泉所以想泡个舒服的热澡谁知道听见水哗啦哗啦的声音,于是好奇就走过来看!谁知道就看见了这么可怕的一幅场景啊!”也俊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抬着眼睛跟弥月对瞪。 “可怕?你这色狼居然说我可怕?”弥月冷锐的声音忽然变得狂暴了,一直不带和悦的脸容也蒙上了一层浓烈的火焰:“你不仅龌龊!而且还是个瞎子!鉴定完毕!” “什么!”也俊觉得站在温泉里与岸上的她对视有低人一等的挫感于是一个翻身跃到岸上,手掐着腰与弥月口舌交战:“女孩子家这么毒舌,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不仅龌龊眼瞎,还俗不可耐,说的话都是些无聊庸人才用的措辞!” “你……你你你……”也俊词穷了,论吵架男的从来都敌不过女的。可是他不服气被这么一个毒舌的小丫头说龌龊什么的。 “怎么?不服气?”弥月冷眼打量着上身□□的少年,嘴角一抹不屑至极的笑。 “不会真是云迟的女人吧,连笑脸都一样……”也俊脸挂竖线的暗想。 少年心里的想法全部写在脸上,弥月咧开嘴,阴冷的笑了一下:“你又在想什么肮脏的事情啊!”话说到一半抬手将人推了下去。 也俊四脚朝天在水里摔了个大跟头,半天才扑腾起来:“你你你干什么呀!” “你这种家伙!最讨厌了!”弥月披好最后一件外套,厌恶的丢下一句评语给也俊,冷冷的走掉了。 第一次被女孩子如此郑重的说讨厌呢,也俊愣在那里弄不清楚自己当时的心情。 天边最后一抹阴暗隐去,雪松林里的雾霭也变得清淡了很多。也俊仰头看了一会儿逐渐渗入的阳光,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Chapter 0181 挂着锁的宫门被一脚踢开,接着是急促的奔跑声:“光子————!” 有时候光子很希望自己是个聋子,这样就不必担心睡得正香时被突来的声音吵醒了。也俊急三火四的冲到大厅里高喊,不巧的是身后有扇卧室的门,里面住着的正是睡眠质量极差的相夫光子。 “光子!光子在哪里!”也俊十万火急的东看西瞅寻找光子的踪影,猛然一回头看到用手撑着门框头发散着一脸悴色的相夫光子:“光子!你在这里啊!” “……干什么……”光子两眼无神的望着他。 “帮我化妆!” “化妆?”收到这个怪异的请求光子立即清醒了。 “一大清早就叫人不消停……”阿瑟揉着酸疼的两眼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站在了冰天雪地里等候上级的调遣。 不多时,一个相貌普通却胸大腰纤的女人站在了队列的前边:“王子殿下的寝宫需要彻底的打扫,你们都给我仔细着点!然后……你!就你!”身材火辣的女人指着队列中一个花白了头发的老头:“去罗非家一趟,该做什么你懂的。” “我么?”花白头发下颏长须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愣愣的指着自己。 “没错,就是你!有意见么?”女人挑眉,一副有异议我就毙了你的样子。 “冰国女人都不好惹啊看来……”老头心里一边嘀咕一边“是是”的答应着。 “好了!解散!”女人一挥手,刹那间全部的人闪没了踪影。 “还真是快……”老头以为就剩自己一个了,撇头一看旁边还站着一个接近于睡眠状态的人。 “喂!醒醒!醒醒!”老头摇了摇再睡下去恐怕就再也醒不来的阿瑟:“醒醒啊!” 疾藤的族人么这是……老头脸上挂着竖线,这人的境界跟疾藤有一拼啊。 “啊?”阿瑟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这是哪?我是谁?” “……”老头郁闷的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啊?荷仑的会议已经结束了?” “那叫会议么?根本连人数都没查清吧……”老头只能无奈的吐槽:“喂,我问你啊,你知道罗非家怎么走吗?” 此言一出当即换来阿瑟困惑的目光:“你?……” “啊……我老糊涂了,连我儿子长什么样有时候我都记不得……”说着弯了弯腰故意咳嗽几下。 “我告诉你啊……”阿瑟把路线告诉他,又兴冲冲的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阿瑟,老伯你呢?” “我啊……咳咳……老夫姓土豆,你就叫我土豆老伯吧……咳咳……” “土豆……有这姓么……”阿瑟有种说不清的别扭感觉。 “阿瑟,我问你啊……云迟王子的媳妇怎么总也看不见呢?” “老伯问这个做什么?”阿瑟奇怪的反问。 “哦,不是,之前那闺女要我帮忙从城外带点刺绣针线进来,我这买回来了却一直没瞧见她,你看到她了吗阿瑟?你说这人哪去了呢?……哎呦人老了,脑子不够用,连眼神都不好使了……” “土豆老伯您真是老了!”阿瑟没有细想这本是漏洞百出的话,哈哈笑了几声:“王子殿下才二十一岁,还没结婚呢!一定是您记错了!” “哦?是么……”老头故作惊愕:“我果真老糊涂了啊哈哈哈……” “土豆老伯您真是太幽默了!”疲惫产生的不悦情绪一扫而光,阿瑟振作的伸了个懒腰,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明明很温暖的说……” 罗非一族的家院是古老的冰国建筑“石屋楼”模式,砖垒的半圆围墙隐蔽在参天的古松林中,偶尔会通过树隙探得院里的一隅风光。几座高耸的白岩方形楼阁旁边有一座充满生气的冬日庭园。几架交错在一起的石栏间挂着各色玻璃球,铺满了珍珠岩的器皿里盛开着莲花形状的多肉植物“花月夜”。 花月夜碧色的瓣片上有一圈淡淡的红晕,像初妆少女的脸颊。青翠点缀在雪石交汇、绿苔蜿蜒的土坡上,仿佛带来了春的气息。 老人平时喜欢坐在园中的藤椅上,喝着暖茶欣赏冬日的阳光,在这个终年寒冷的地方,找到和煦与温暖是多么的不易。 “爷爷!这是我做的迎春花!”六岁的孙子手里举着一把用头发编成的雪色花枝,眨着大大的青色眼睛欣喜的跳到老人的怀里:“好不好看?送给你!” 什勒的幼年里有着太多的苦难和悲伤,一次战争夺走了他双亲的生命,当时的什勒只是一个未谙世事的懵懂孩童,他没有兄长,没有伙伴,就连至亲的父母都早早离开了他。所以从那时起,他的生命里,就只有爷爷。 十年流光如一去不返的潮水,没过了沙滩就注定要留下些痕迹。 比如说,坚强。 为了成为家族里最杰出的战士,罗非什勒从小就练习在冰水下游泳,烈风中赛跑,在所有同学都回家休息的时候一个人留在术师学院里修炼术法。一直以来,就只有爷爷守护在他身边。 所以今天,他也要为守护爷爷的罗非家族而奋战到底! 不管奋战的对手是那个将爷爷从病榻上硬拖到大殿的冱英礼王子,还是……格欧费茵岛的敌兵们。 精简的银色甲片护住身体的几个重要部位,由细链串并着连成一身铠甲。他手握银枪,英姿飒飒的站在苍老的祖父面前,眼里布满了柔和的光辉。 “阿什啊……”老人抬起被岁月刻画出深深沟痕的手,落在孙儿的肩上,很轻的拍了两下:“保护好你自己……爷爷,等你回来……” 十六年了,他从未让这个生命的寄托离开过自己一天,而这一次,却把他推向了遥远的战场。泪水不经意注入眼眶,在老人模糊的视线里充盈出难以割舍的心痛。 “爷爷!”阿什放开银枪,屈下双膝跪倒在年迈的族长面前,也禁不住泪如雨下:“请不要担心阿什,请保重好您的身体,阿什答应您,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老人艰难的弯下腰扶住少年的肩膀,颤抖着用手擦去模糊视线的泪水:“好阿什,与罗非一族的名誉相比,爷爷更加珍视的……是你的生命……” “孙儿知道。”少年闭起双眼,用力的咬住嘴唇,高喊:“所以,我才不允许罗非一族的名誉受损!”他抬起头,对着自己的祖父、也对着祖父身后那片窗外的蓝天仰视:“我以生命起誓,誓死捍卫罗非家族的名誉!决不败退!……我以罗非什勒之名起誓,一定要……活着回到这里,回到爷爷的身边!” …… 想不到,混入罗非家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家族所占地域不大,族长的府院里更是连个卫兵都没有安插。原以为有神之印记的战斗强族该是多么的森严和恐怖,却完全想不到它处处流淌着一种平和的宁寂,也想不到,就这样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了……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一切。 “生离死别的凶手往往是战争么……”一直在光的包围里接受着温暖的滋养,竟全然忘记了,术师这一行业,本来就是死亡与战争的象征。胸口像被一块石头压着,没来由的沉重感吞噬着他原本愉快的心情。 有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衍生的局促不安不是来于自己的伙伴,而是……罗非什勒这个少年。 回雪澈城的时候又遇一天日落。橘红的残辉从远处的浓郁慢慢过渡成近处的浅淡,一大片一大片的浅橙色掩映在碧空的云影上,依旧是被冰雪冻结成微不足道的光暖,并吞着视野里的火样色调。 “啊啊~~~”两手放在脑后优哉游哉的往向荷仑报告的地方走。要怎么“报告”呢,难道要把罗非祖孙临行前的一番死别之言如实说出?心中有种声音在抗拒着这个决定。 一队站列整齐的术师引起了他的注意,夜蓝色的长衣瘦裤,领口处还缀着三片闪闪的银蓝绣片。右肩头有一枚徽章,印着酷似于天地盟上主正装衣肩上的标志——白色绣线的“冱”字。 也俊心下了然,直觉不断鼓舞着他跟上去,看看冱英礼家族到底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巧在那些统一队服的人后边还跟着几个与自己穿着相同灰布衣裳的老人侍者,也俊“噌噌噌”几步飞跟上去,无声的尾随在后…… 英吉殿里散发的蓝色光调依旧清冷如水。云迟换回往常惯穿的灰色毛呢长外套,把弄着一只冰石晶球靠在高椅上等候冱英礼的各部族长。色彩澄澈的眼瞳微光沉凝,像沁入了冰河里的寒月之影,冷的,根本就化不开。 站在最后面的纳连也俊尽力躲避着云迟来回扫过的视线,每次接触到他那笑中带刺的目光都有种被看穿了心思的感觉。 “殿下,罗非、玄若两族的战舰已经集结在斯诺艾丝渡口,明日等国主的号令一到,就可以登上战舰朝格欧费茵岛进发了!”长年呆在冱英礼国主身边的家族内臣冱英礼梭巡再一次以间接的方式向云迟提问国主的所在。 “啊……梭巡大人说的是,我也正在等候远在格欧费茵海岛的父王的命令,这次的战争非同小可,可是我们冱英礼家族‘一劳永逸’的唯一机会……”虽然心系父亲的安危难免会在这时与自己唱反调,不过云迟清楚,身为冱英礼的族人,在场的每一位还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 毕竟,有些抉择是关乎到自身利益的。人在利益的面前,都是会俯首称臣的卑微者。云迟如是想着,嘴边的冷笑里掺进了一丝嘲讽:“想必各位也清楚……我和父王这回就要……彻底的掌握冰之国的一切……关于策略也是十分的简单,我只要各位老老实实的留在冰国本土,格欧费茵岛就交给那两个家族好了……” 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汇到一起顺着脸庞雨点般滴落在地上,手心像攥了冰块一样的寒冷。这种浑身冒冷汗的状况是从未有过的,无论是傀儡战役中身陷尸毒坑还是被战魔的噬元针打中,也俊都没有恐惧过,有时候他会嫌自己的阅历不够,他觉得没有让自己恐惧的事是因为自己未曾经历过值得深省与领悟的灾难。因为圣鹿大人说过,真正的强者都是在苦境之中磨练出来的。可他又不想让上苍给他这个机会,灾难的同时他会畏惧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比如说……那些家伙的笑脸。 “秋之翼和舞之月已经名存实亡了,现在‘挂着名’的,也只是我们训练出来的而已。奇陌家族也因为奇陌以思和舞之月翎的事元气大伤,现在能够撼动我冱英礼统治的……是玄若还有罗非……”云迟继续自己的演说。 挂名?撼动?……那个瞬间也俊几乎听到了海啸山崩的声音,并非是一直以来最怕遭遇的“灾难”,而是来自于遥远冰域的贵族,他们战士的浴血奋战,而战争的结局却是所有的人被埋葬在冻结了千年的寒冰世界里。然后,促使这一切发生的人却依旧站在高处鸟瞰,发出了狂妄而且得意的笑声。 有阴谋。 在某一个瞬间里,也俊反复在脑海中过滤着云迟的话,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也俊晃晃头,觉得自己很不利索,想了一大堆事不关己可以称得上是乱七八糟的事。他不过是扮成另外一个人,去搜集一些利己的情报而已。啊当然,也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采取的最无聊手段。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天地盟,啊啊,说的大一点当然是为了光之国,至于冰之国内部怎样,根本是另外一个世界里与自己不发生丝毫干系的事。 甚至可以说,冰国真正发生内乱的话,也许还利于自己的国家呢,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也俊平复了一些方才产生的惊燥情绪,继而凝神屏气,以混到会议结束的那一秒。 云迟优哉游哉的讲着,漫不经心的采取恩威并施的方式警告加激励冱英礼的各部族长。 在这里,就算是同族,也难免会相互提防。 弥月虽然没有再出现,但是冷意馆的起居饮食都安排的十分妥当,仆人们没有表情的脸孔和机械式的服务让众人深深怀疑这帮人是不是冰做的雕塑。 “也俊,你有心事?” 从上饭桌开始活泼好动的也俊就一直闭口不言,只低着头闷闷的嚼饭。 “没事!大概是冰国气候的原因,总让我有些水土不服,等休息一下就好了!”也俊露出明快的笑容,仿佛未曾发生过什么。 视线在他的脸上定格了几秒,并没有什么异样,众人轻轻松了口气。 芙菱敲着筷子欢快的叫:“今天有鱼吃诶!真是太好了哈哈!” 晚饭过后也俊一个人出来散步,最后坐到雪澈城一宫的屋顶上,看着寂寥的夜空里星星点点的光芒发呆。 有人在肩膀上敲了两下:“从下午回来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说说,怎么了?” 也俊酝酿了一会,抬起头朝着风扬用力咧了一下嘴,当时那表情充分演绎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风扬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这副表情,于是两两相对着沉默了一会。 清风从远处拂来,带起一阵雪中的冰凉吹散在脸上。少年垂到腰际的长发微微扬起,在充沛的月光下反射着迷离的幽蓝。 “是不是想家了?” 也俊没有回应,只是低着的脸上有一些落寞的神情。 风扬向后仰过去,直躺在倾斜的屋瓦上,数着天上碎了一地钻石似的皓洁星光:“你觉得,进入国府之后的我们和三年前有什么区别……” “……区别……”仔细品味这两个字,也俊忽然发现除了挂起“上主”之名外,其他的……几乎毫无改变。 依旧是待民如己的天地盟,依旧是当初那些闹成一团吵吵闹闹、活蹦乱跳的家伙。 一切都与贫富无关。 “除了名气大了些,没什么分别吧……至少,人是这样。” “所以啊,曾经想做就做的事情,到了今天,也依旧可以……”大哥含笑的眼里有满满的支持,有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无限给予的宽爱和包容。 “大哥……你难道看出我想做什么吗?” “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至少我知道,你现在有想做却万分顾虑的事……” “大哥……”兄弟对自己的理解让他觉得欣慰,同时也充满了感激:“是这样的……” Chapter 0182 “赫雷辞,原是盗匪一族,以盗窃抢劫为生的神之印记家族,七年前出于某种原因携财宝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销声匿迹……”佛莲面无表情的读完这番介绍,抬起无神的沙青色双眼盯着罗非迪亚:“如果是这样的话,阿莲已经知道他们的所在了。” 罗非迪亚起初抱着手臂不吭声,听到佛莲后面的这句话顿时火烧头顶:“这臭小子!boss不过昨天才收到银蝶在赫雷辞家族的消息,今天就找到了!到底是什么样程度的情报搜集能力啊!”某冰雪森林的阴冷角落里,一个白发的青年缩在一边抓心挠肝的咬着自己的衣袖,眼里快要涌出悲愤的泪水。 佛莲一动不动的瞅着他,一定要说的话当时的心情应该是费解:“学长……你这是在羡慕么……”平板的音调当然叫不出问句。 如此肯定的语气让罗非迪亚挫上加挫:“死甘蓝!你不要太得意啊!想当初我也是罗非家族的发明家兼情报搜集天才呀!” “那只是曾经吧、曾经。”佛莲摇着小指,慢条斯理的理论了一番:“现在的学长是逃犯吧,逃犯的话就该做好逃犯应该做的事,拼命逃跑避开正派组织的追杀就好了……” 罗非迪亚只觉得全身装满了炸药,被佛莲这么一点火,头上的白毛全都炸了起来:“你想死是不是!甘蓝——!” 一道银光打在佛莲的脚边,在雪地上炸开了一道深沟。 “学长还是省省力气去抓银蝶吧,猎物就在附近啊……” “可恶的小鬼!我早晚让你哭着喊我爷爷啊!”罗非把手中的银鞭扯碎,落了一地的白色毛发。 听完也俊的全部叙述,风扬平静的思考了片刻:“如果要通知他们,就趁现在。” “你是说?” “嗯!” 双双对视一眼,彼此颔首交换了意见的片刻,两个少年从屋顶纵身跃下…… 雪澈皇城的正门就在眼前。 “方才我出来看了一下,这里的结界在打开的时候有空隙,我们就趁那个瞬间……” “嗯!”也俊应着,心里却有一丝隐忧,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进出,如果是他直接要求出去一定会被扣回来的。 巧的是,阿瑟这时候从入口处出现了。虽不起眼,但这个人好歹也算个兵队小头目,时常会到城外替城内的执政贵族做任务。 和守门人说了几句,那几个便点了点头,随即退开一丈远。 “趁现在!” 两人同时起步,连个影子都没落下便抢先从大门里飙了出去。 然而,还是来迟了一步,当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罗非府宅后面的术师操练营时,发现空无一人。圈里的千匹良马全部消失只留下拴马用的绳索,兵器插座上面的刀枪剑戟也不剩一把。 也俊懊悔至极,用拳头狠狠地砸中地面,直到整只拳头鲜血淋漓还在唾骂自己的优柔寡断。 “我过去看看!”风扬记得方才掠身过府宅的时候,里面好像是点着灯的…… 老人所在的屋子敞着门,凛冽的寒风毫不容情的飕刮进来,吹得案上的书本哗啦直响。蜡烛欲灭还燃,好几次险些熄掉。 老人坐在案后的椅子上,合着两眼,纹丝不动。 “老伯!罗非家的术师队呢?”来不及礼貌的问候和自我介绍,风扬迫切的想要知道罗非战队的下落。 也俊紧随风扬奔进罗非府宅,在听到老人一句无奈的长叹后,黯然止步。 终究,还是迟了…… 纳连也俊没有去看老人当时的神情,转身就朝着大门跑去。 “也俊!”风扬急忙追出来,呼问:“你去哪?” “弥补……”说完,少年头也没回的朝着夜色弥漫的方向奔去。 蠢事之所以被称为蠢事,是因为做完会对自己不利,没有人饿着肚子还把好不容易到手的食物转让给别人吧?蠢人之所以被称为蠢人,也是因为他们从不做利于自己的事,没有聪明的人用帮助别人来换取对自己的伤害吧? 许多时候,这样的“道理”不需要学习或是被灌输,在久而久之的社会环境下,就逐渐的熏陶定型了。 现实,是在任何时候都会把人束缚到死的词汇。 ——可是……我并没有改变,我们这些人,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改变……这是组织成立时,彼此宣誓的诺言。如果改变了,那么当初选择留在国府就毫无意义了。不只是他们,晴尊也一样。 “召唤术·蛊雕!”也俊使出浑身的力气发动了召唤术,那时候他感觉全身的血管和脉络都要爆开了,强行冲破枷锁的代价,便是如此。 一只头上长着尖角的褐色大雕随声而现,米发的少年奔跑着跳上它的背脊,吩咐:“用最快的速度追赶前面的术师队!” 就算跑断腿,也要阻止罗非两族进入格欧费茵岛! 从这里穿过去就到斯诺艾丝海了,从那里坐船可以在两天之后到达格欧费茵岛。 罗非什勒带领千余人组成的骑兵队行走在寒冷的冰原雪地上。夜晚的风锋利似刀,刮在衣服上都会发出嘶嘶的声响。四野一片静寂,暗蓝的天色里几乎寻觅不到月光的存在,只能凭借微不足道的光亮做道路的指引牌。 玄若家族的赤衣枣红野虎队跟在罗非的后面,不多久便拉出了百米的距离。 “大人,前面就是斯诺艾丝海了……” 队伍浩浩荡荡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地段,倘若不是这样,势必会引起不小的恐慌吧。 硫琅鳖一脸忐忑的提醒着长时间未发一言的玄若栤诚,心里在暗暗埋怨:怎么还不下令,难道真的要登上战舰吗? “玄若大人!” “啊!我知道了!”栤诚焦躁的打断了家臣的催促,马蹄却在不知不觉中停滞下来。 “少将!我们慢一点吧,后面的队伍有些跟不上……”罗非什勒身旁的副将察觉出玄若家队伍的越行越缓,不由得起了疑心。 见前方大队有意等自己跟上来似的渐渐放慢了速度,玄若栤诚用力的皱起眉头,骂道:“狗娘养的!已经发现了吗?”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只有等上了战舰再说了。”硫琅鳖这里还剩下唯一一个将玄若家族的队伍留在这里的办法。 冰之国的战舰有半个摩英剧院那么高大,行驶速度优越,厚重的深色钢材是整艘舰体的主材质,有超高的抗压抗击效用,舰体上装有先进的炮塔设备,射程惊人,是目前术法界中火力最强悍的高级战舰。 隔得老远就看见耸入云天的两座庞然大物。帆架顶端的信号灯频繁闪烁着红亮的光点。夜走到尽头,昏暗的天际朝晖乍现,很快就充沛的洒向海面,穿上亮闪闪银箔新装的海浪精灵们活泼好动,簇拥着嬉笑着,奔向愈发浓郁的金色里。 按照顺序罗非、玄若两族的战士们络绎登上战舰。两天后,将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之日。 一蓝一褐两道疾影风掣般掠过了雪原、树林、冰湖,最后直捣斯诺艾丝的海畔。 斯诺艾丝海域诱人的蓝此时被蒙上了一层炫目的橙红,海水在朝阳的照耀下,如锦簇横铺的鱼鳞,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上,近处的视野有不断跳跃而来的蓝色精灵,俏皮的玩耍在广袤无垠的海洋上。 “也俊!赶快停下!”风扬座下的雷麒麟瞬间阻挡在也俊和他的蛊雕前:“不要再追了!” “大哥留在这里!我要去追!” 蛊雕的能力是迅疾飞行,在难以前进的暴风劲雨中都能照常不误,所以斯诺艾丝海上寒如割刀的烈风根本就阻挡不了所要实现的追阻。 “我不准!太危险了!斯诺艾丝是术法界里最大面积的冰流海域,气温都在零下60°左右,就算蛊雕受得了,你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哥!”冷静,就像渐渐流逝的温度,一点点的消磨殆尽:“那近万人的生命都在我的手里,不去阻止的话,他们肯定会死啊!” “我知道,可是你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追到他们吗?!” “?!” “从这里看过去,两艘战舰已经消失了,距离起码有几海里了吧,按照冰国战舰的航行速度,你根本追不上的,就算勉强追上了,那时候,他们也已经登陆格欧费茵岛了。” “就算登陆了,只要没开战就还是有让他们返航的机会!” 也俊的执着风扬并非不理解,他何尝不希望两个家族知晓真相来躲避这一场无谓的“自相残杀”。 “大哥!” “让我想一想,一定会有办法的……”从光国到冰域的距离,从冰域到格欧费茵岛的距离……“有了!” “大哥?你想到什么了?”也俊激动的抓住风扬的胳膊用力的摇晃。 “马上回雪澈!还来得及!” 弥月放下手里的医用手册,面无神态的对着冱英礼云迟那张挂着冷笑的脸,本来想到书馆找几本关于医疗方面的书看,却碰到了最不愿意遇见的家伙。弥月自然给不出好脸色,能让自己无神无态,已是难能可贵了。 见她不说话,云迟只好开口说:“天地盟那几个家伙,还好对付吧。” “还可以吧。”云迟的声音并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冰冷,而弥月则不同,仿佛每一个从口中突出的字语都是经过了千年霜冻的,远拒人千里之外。 “有人报告说,就在昨晚,纳连也俊还有风扬龙泽逃离了雪澈皇城。”云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用最轻松的口气告知弥月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而冱英礼弥月,果然听闻此言陡然色变:“怎么可能呢?!” “不要这么惊讶,你该最清楚不是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弥月眉上一紧,质问:“你怀疑人是我放走的?” “如果不是只有我们冱英礼才知道的那条暗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离开雪澈吧。” 云迟的话令弥月哑口无言。确实,牢不可破的结界唯一存在的缺口,即是那个藏在冱英礼国主房间里的暗道机关。 “我不需要你的‘相信’,也没必要为了证明清白跟你废话,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被人相信算什么,被这样的家伙相信对她弥月来讲才是耻辱呢。 “好好好……”云迟没有想到轻轻一激就让弥月发起飙来,只好挥着两手叫停:“就算是你做的,我也不会把你怎样,放心吧,我只是来告诉你几句话,说完就走……” “……” “如果他们企图逃走,我就会在他们离开冰国境域之前杀了他们,绝对不会放擅自潜入的国府成员回到他们自己的国家。” 弥月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充满了不悦的目光时时像一把切肉的刀,刺割着他人的视觉神经。但云迟不在乎这些,他早已洞悉出弥月会和自己作对、告诉天地盟冰攻子弹的事,也知道虽然刚认识,但弥月的善良和正直绝对不允许她对天地盟见死不救。 尽管她未必有多喜欢这群人。 “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这就去把他们找回来!希望到那个时候,会让你无话可说。” 跃过一深雪坑的时候两人面前忽然闪出一面透着光泽的金色气体镜,也俊哇的叫了一声随即脚下失衡向雪坑跌去。亏得风扬步子比较稳,还一手拎住了也俊。 雪域内多冰窟雪沟,最深的足足有几十米,一旦寒僵冻体,身手再好也难以活命。 也俊暗自松了口气,怎么一心不在焉起来连最基本的避险能力都失掉了? “没事吧,也俊。” “啊,多谢大哥,我没事。” “你们两个……” 金色透明镜出现了影像,光子的脸呈半透明状态悬挂在半空里,头发随便绾着结,满面慵懒的看着一脸惊喜的风扬和也俊:“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掉了……” “光子!你出现的正是时候!”风扬听闻了什么喜讯一样,兴奋的说。 “嗯?” …… “还以为你们到哪去了…………不过,要我用光镜通知碧姐,恐怕做不到……” “为什么?” “中了冰攻子弹原是不能释放元能的,是化羽用银针试着扎在我手臂的几处穴位,经络上有一小部分可以在短时间阻止冰攻子弹发挥效力从而产生元能。不过,时间却维持不了多久。”画面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记住,千万不可以再回来……我会想办法……再通知你们的……”言尽至此,光镜彻底消散。 “大哥……” “没关系,我们就按照光子说的,不要回雪澈了。”那种虎口一样的地方,越早逃离越好,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还没出来的化羽她们。 “联络碧姐的事,要怎么办。” “我也正是想到了化羽的银针或许可以打通经络产生元能,才执意要回雪澈城‘自投罗网’的,但是现在光子她们已经掌握了方法,又知道了我们的用意……我想,只有等下一次可以产生元能的时机了。” “虽然不能完全的释放,但只要离开这里,我们就能使用元能了,听大哥说,雪澈城大门和结界开启的瞬间,有0.01秒的间隙,只是,我们这里人太多,恐怕不能同时跑出去……只能暂忍一时了。”光子心下思量着,转而又问化羽:“能帮我再打通一次经络吗?我必须通知碧姐这件事!” Chapter 0183 在冰之国西北边角,一座连名字都没有的不起眼小城里,今天,格外的肃静。 不化的霜雪满满的覆盖在房脊和屋顶,苍绿的柏树顶着纯白耀眼的帽子,一排排立在道路两边向路人招手。一切都是最纯净的颜色,这个四季都没有分别的小城、国度,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其独有的风貌和美丽。 城中的人大部分靠捕鱼和打猎为生,就跟所有的冰国百姓一样,它没有名字,因为七年以前这儿不过还是一片荒野…… “这就是你的家乡吗?天宙?”有一副好听嗓子的小女孩眨着双宝石蓝色的大眼睛对面前陌生的一切目不暇接,两条垂到肩膀的扎成蓬松状的小辫子显得俏皮可爱。 身边比她高出一头的短发男孩紧闭着薄唇,沉默无声的快步走着。小女孩顿觉无趣,伸出舌头扯了个大大的鬼脸。 走过长长的乡间小道,路的两边有顶着霜雪的松柏在微冷的寒风里静静颔首,像是在对人示意,十分的欢迎和喜悦。一边感受很少遇见的村落风味一边嗅着空气里弥漫的雪质清新,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前,男孩蹙额,走了一路,以往热闹的村落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今天家族的集会还没结束? 心怀困惑,男孩领着陌生的小姑娘闯入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的视野…… 银蓝的头发、一双辫子……宝石蓝的眼睛……圆润的脸蛋、微尖的下巴……还有那雪一样白的皮肤和瘦弱矮小的身形…… “是她……是她……”那个男人伏在地上,血流得到处都是,伸出手,不甘的指着女孩出现的地方,眼里的憎恨还没有消退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当女孩闪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那个男孩已经拔腿朝着后院的方向跑去。 叫喊、厮杀、屠戮…… 偌大的族长家院那块平时聚满了族人举行集会的地方,被猩红的液体冲刷,刺鼻的腥味引人发呕。有断裂的头颅、有折碎的躯体、有零零散散的残手断足以及……赫雷辞庄严的十字纹家徽上那沾染的再也洗不去的鲜血…… 足足一百五十余人,每一副的死相都是口鼻溅血、眼凸如鱼。 小女孩从没见过这样惨绝人寰的血腥场面,本就雪白的脸孔此时更是蒙上了一层青灰。明明想问问天宙,却在那段时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个叫做天宙的男孩足足定在原地有十几分钟,瞠大的眼眸里是不断收缩的瞳孔。 无一生还,就连实施屠杀的凶手,都早已逃之夭夭。 空寂的某处,忽然发出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天宙霍地一震箭步冲向赫雷辞家族的内库。自从赫雷辞家族告别了盗匪生活隐匿于此,这座并不起眼的仓库就成为了埋葬“赃物”的墓场。平日里并不会有人到这儿来,因为大门的钥匙只有族长才有。 一个形貌猥琐的矮男人在翻箱倒柜的寻找什么,贪婪的样子就像垂涎女性的色狼。然后,他找到一口箱子,用力打开沉重的铁质箱盖后,将里面闪闪发光的珠宝金银一股脑装进备好的麻袋里。 “卫叔,你在做什么!” 男人身后传来男孩愤怒的质问,他先是一愣,继而回头以嚣张的目光盯住男孩的脸:“当然是来拿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胡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赫雷辞家族的,并不是某一个人的!”男孩竭力压制住将要爆发的情绪,声音却仍在发抖:“父亲说过,这里的东西是给族人们养老用的,我们已经告别了昔日的生存方式,现在的赫雷辞……” “你够了!”矮男人愤然转身,恶狠狠的朝着赫雷辞天宙大吼:“人已经死光了!这些财宝怎么办?难道就留在这里等着别的盗贼来抢吗?还有你……为什么你……你还……” “为什么我还活着,你是要这么问吧。”天宙的样子忽然变得阴冷起来,嘴角还若有似无的挂着一丝残忍的蔑笑。 矮男人趔趄着退了几步,撞着身后的箱子一个后倾坐了下去,吓得面如土色:这个孩子,怎么这样敏锐?面对突临的灾祸非但没有像同龄人那样魂飞魄散,还这么快就意识到关键的所在。简直……就是个祸害! 拔出藏在棉鞋里的匕首,矮男人嘶叫着朝天宙的胸口刺来,天宙躲开攻击男人又把刀尖转向了女孩。 “雪薇小心!”天宙一跃而起,横踢过去踹掉了男人手里的刀。 “混小子!你以为你斗得过我吗?啊?哈哈哈……”矮男人飞快的跳到门外,抬手将电闸拉了下来。 “哐啷”,重达数吨的金属大门瞬间闭合。内库的光线一下子消失,干干净净阻隔了全部的视线。 “天宙,你可不要怪卫叔,谁叫你不乖乖的跟着他们去死呢?”男人一手拎着油桶、一手拿着火柴,面目狰狞的尖声大笑:“大哥就是个蠢货!想要保护什么银蝶!那种危险的怪物怎么可以留在赫雷辞家?!所以我必须放出消息引来想得到银蝶的家伙……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一转眼工夫就血洗了这里,哈哈哈哈……这么一来,赫雷辞家的财产就属于我一个人啦哈哈哈哈……” 雪薇虽然看不清楚,但却知道天宙的位置,因为就在那里散发出难以形容的狂烈杀气,并且还听得见拳头捏紧时发出的吱吱碎响。 “你这条漏网之鱼,也难逃此劫了!”男人将桶里的油倒在仓库周围,又把划燃的火柴扔了过去,最后带着狂妄的笑声扬长离去。 大火立时吞并了整扇大门,因其内部有电流通过所以电火相撞下发出了剧烈的摩擦声,浓烟顺着门缝涌进内库。 闻到这股熏死人的味道雪薇惊慌的抓住天宙的衣服:“我们怎么办!这里还有出口吗?” “……没有……” “没有……难道我们要死在这里吗?!”雪薇宝石蓝的双眼中写满了惊恐,但却没有绝望,她四处摸索试图找到可以吸水的东西,譬如丝绸棉缎什么的,但半天没有收获。情急之下雪薇只好脱掉御寒的棉外套塞进天宙的手里:“冰遁·冰菱之术!” 小女孩强忍住浓烟呛入喉咙的窒息感,两只小手飞快的捏出冰遁诀,然后一只手掌摆出前击的姿势。很快,映入红光的门缝被一层厚厚的坚冰覆盖,暂时阻挡了浓烟的侵入。 但是没过多久,这些坚冰便化成水流淌到地上,雪薇捂着嘴巴用力的咳嗽:“天、天宙!快把衣服弄湿!堵在鼻子上……” 然而那个男孩只是呆呆的承受氧气被一层层抽离的痛苦,神情麻木。 这样下去不烧死也会被呛死,雪薇从天宙手里一把拽下棉外套,拼命的在门边一片湿润的液体上揉擦。不行了!已经没有办法喘息了,一时情急雪薇直接将水拍在鼻翼下面,瞬间获取了一丝动力后,再次造出冰层遮挡进烟的门缝,反复几次,总算可以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一件逃生的辅助工具了。 “天宙快把这个披到身上!”雪薇把湿润的棉衣围在天宙肩上,反复提醒着他千万不要弄掉,自己则造出坚硬的冰锥一下下的往门上撞击。 男孩趔趄一步,被烟熏的头晕目眩,意识渐渐产生了空白……弥留之时,那个动听的女音发出焦急的呼唤:“你要是死了谁给赫雷辞家族报仇啊!” 数着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珠宝,赫雷辞家族的矮男人欣喜若狂,全然没有发觉自己酿就了一个多么巨大的失误。 一刀顺着头顶削割下去,整副身体被活生生劈成两半,瞬间之后便是惨不忍睹的尸横血泊。 “啊啊……学长好刀法……”佛莲从一旁走出来,拍着手称赞罗非迪亚的麻利干脆。 罗非将手中用无数白色细丝编成的钢刃化成粉末,不爽的啐过去:“谁叫这不知死活的混蛋耍我的?害我白跑一趟!可恶!” “‘高价出售银蝶’亏他们想得出这个办法,只要肯出钱就卖掉么?不只他们被摆了一道,连学长和阿莲都上当了呢……” “不论如何,这五把钥匙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搜集过来!”对于boss布置的任务罗非迪亚一向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完成,像这次上了个大当为别人“借刀杀人”还真是头一遭。 “啊……说起来,这里还是学长的故乡呢……” “是啊。”罗非似乎对于重归故里没有太多的感触:“不过,我可一点都不想回来!”从出生开始,他就憎恨着自己的家族,除了这种珍贵稀有的特殊能力罗非迪亚不觉得罗非氏有任何对得起自己的地方。 他讨厌板着脸像谁都欠了钱一样的冤种,但从不质疑自己所经历的“过去”有着怎样的真实。 柔软而湿润的风轻轻拍打在面颊两边,带着甘甜清新的味道涌入鼻腔…… 浓密的羽睫轻轻颤动了几下,转而分离裸露出宝石般明耀的瞳眸。美丽的蓝,有海风的和韵,有天空的辽阔,还有清水的灵透。 身旁燃着一笼热火,暖暖的温度流淌到身上驱走了全部的寒冷。怎么会这么暖和?雪薇清醒一些了,灵动的双眼困惑的眨了几下,而后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盖着的那件……红白相间的武士战袍。它的主人正坐在不远处另一笼篝火旁静静沉思,孔雀蓝的发丝在柔和的风里缓缓拂动。 那是冰之国里难得温暖的地方,叫做暖湖。暖湖边种着许多只有温带才有的植物,一棵绿滴滴的大树下躺着一杆支起的横木,上面有自己湿掉的蓝色棉外套。在那之旁的男孩,正闭合着双眼安然如睡梦之中,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清瘦的身形凸露的更加明显。 就算这里比较暖和好了,也不能把衣服随随便便给别人吧。小雪薇不满的撅起嘴,起身后直奔男孩静坐的树下…… “你醒了。”天宙一脸沉静的问候。 “嗯,这个给你,谢谢。”雪薇将衣服递过去,见天宙无意来接干脆将它硬塞进男孩怀里,自己这边挨着天宙一屁股坐下,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在火前晃了晃:“哇,好暖和……对了,我们是怎么出来的?”雪薇意识到某种了不得的事情,忙看看自己又瞅瞅天宙,居然都是毫发无伤:“我这是在做梦么……”掐住自己的大腿用力一拧,吃痛的叫了起来:“啊啊啊!不是梦啊!” “我要出去溜溜弯儿!给我让开!”一大清早,芙菱就跟拦在门前的几个护卫争执起来。 “王子殿下有令,谁都不能离开这座宫殿!” “他说不让就不让?他凭什么!我们又不是他的子民!给我让开!”芙菱冲过去,打算硬闯出去。 几个护卫习惯性的把人推开,芙菱大概没想到他们会真的动手,无防备的跌坐了下去。 “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光子恰巧从房间出来,又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禁不住厉言相向:“天地盟上主也是你们可以随意欺侮的?”扶住芙菱随手一扇将两名护卫打翻在地。 这两击看似轻缓实际上有铁锤那么重,两个人当场就鲜血狂吐了。 “别以为你们使手段我们就会全无对策!冱英礼云迟那个混蛋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随意扣押别国官员还实施人身伤害,他就等着吃‘国际官司’吧!我们走!”言毕拉着芙菱回到了内厅。 时光越是流逝惆怅的氛围就越像化不开的愁云,一片一片搁置在烦忧扰扰的心头,纠缠缭绕。 沙发上,化羽和宁日潇都是愁眉不展。 “现在雪澈城只剩下我们五个,月、然姐还有大哥跟也俊都不在束缚范围之内,只要想个办法,让我们五个一起出去就行了!” 光子说完,宁日潇一脸慎重的提示:“暂时不要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闹得太僵对现阶段的我们来说,没有益处。” “弥月小姐不知道去哪里了,为什么她没出现反而还派来了云迟王子的兵卫呢?”化羽仍旧不解。 “他们早就是一伙儿的!我就说嘛!”芙菱不满的嘟着小嘴:“合起伙来耍我们,还派人来监视,实在太气人了!” “上次没成功,呆会你再给我试一遍,时间紧迫不能再等了。”光子握住化羽略显冰冷的手,神色严肃而且平静:“要尽快通知碧姐才行。” 这是大家最不愿意走的路,自己决定的行动成功与否,都不该让他们最敬重的人承受担忧。可是连化羽都战胜不了的冰攻子弹,就只有去倚仗他们最后的一个希望————玉灵碧了。 风扬和也俊在路过一小坡雪丘时听到了野熊嘶吼和男人惨痛的叫音,循声看去,发现一个浑身鲜血的男人踉踉跄跄的跌撞过来,一步不稳,倒在雪地里霎时染出了一片殷红。 “大叔,你这是怎么了?”看年纪,这个受伤的男人足足有四五十岁了,两鬓的黑发已经泛白,脸部也有若干条浅浅的皱纹,他痛苦的闭着眼睛,嘴里不断发出吃痛的□□。 “流了这么多血,要快点止住才行!”风扬仔细为他检查了一下,发现腹部、手臂以及脖子上都有大面积的伤口,真皮组织下的血管和神经都暴露无遗,十分恐怖。血肉模糊的样子不难判定,是皮肤连着肉一起被揭下去的。 到最后血总算是止住了,但是没有上药也没有良好的包扎还是很容易感染,弄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他们决定尽快找到医院救治这个好像是被野熊咬伤的中年大叔。 把人扶到背上,风扬坐上雷麒麟,平稳的朝道路前方奔去。 Chapter 0184 白皑皑的道路两旁树影正飞速的倒退,天边一块惨淡的乌云有飘到这里的动向,定睛再看,一抹黛蓝的身影出现在雪白道路的前方。 晴空之夜相同色彩的眼,只保留了十几秒的平静便涌起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狂暴波澜:“你们这两个家伙!对他做了什么!”弥月认出了受伤者的脸,突然失控的大叫起来。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等我把人送到医院再说!” “滚开!”弥月没有答应准备上手夺人。 也俊眼见伤者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只好将人移到自己的蛊雕上:“大哥!我带人先走了!” “混蛋!不许走!”弥月转向也俊,却被风扬挡住。 “也俊,你去吧,这里我挡着。” “你挡得住吗?!” 弥月抬臂朝风扬劈了过去,被风扬一把抓住:“冷静点,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们这两个凶手!”弥月抽出手腕另一只掌心朝风扬的右脸拍了下来。 以风扬的身手躲避一个巴掌根本就是呼吸般容易的事,他却没有躲。一声清脆的响击过后,弥月愣在了那里。 良久,才缓缓问道:“为什么不躲?” “弥月小姐,请冷静一点听我解释。” …… 看他认真说话的样子,弥月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在说谎,心里也得到了一丝平静:“那我们快跟上去吧。” “好!”风扬朝弥月伸出手,笑容温雅的邀请她坐在自己的前面。 弥月有片刻的晃神,继而将手伸了过去。 冷意馆里的一切如同往日般重复的进行着,固定的空间、固定的人以及一成不变的生活规律。 芙菱无聊的用筷子在七个高矮不同的碗上敲响儿,海蓁子合着两眼与看书的化羽肩靠肩坐在沙发上,宁日潇差不多与化羽做着相同的事,不一样的是她更习惯一边读一边把文字背诵进脑子里。 看着几人波澜不惊的面容,光子暗自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就让她一个人在焦虑中寻求突破障碍的办法吧,毕竟有能力保护几人安全的就只有她相夫光子了:“大哥,也俊,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书本合起的轻响和一声细细的微叹,以术师的敏锐直觉来判断声源的发出,其实一点都不困难:“怎么了?宁日潇。” 短发的少女神色幽娴,缓缓吐露出清静的话语:“虽然我不确定冱英礼王子的目的,不过接下来会发生对我们不利的事……有可能还会危及生命……” 宁日潇的预言一向很准,如果继续在这儿耗着,有危险的就不仅仅是留在这里的五个人了。光子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宇之中的焦虑愈聚愈深:“要想办法,不能再等下去了,虽然用不了元能,但以我的力量还是能够强行突破的!” “嘘——光子你小声点,被他们听到就麻烦了。”化羽担心的小声提醒。 宁日潇想了一会,忽然问光子:“如果没有结界阻挡,你有把握将所有的人带出城吗?” 光子对于这样的事情胸有成竹:“可以!” “那好,你们想想,我们的光之结界是怎么形成的。” “靠上主的意志和元能量啊……”芙菱乖乖应答。 “可是术法界之中只存在两种心灵术法,光和暗,而雪澈城的结界又不是黑色的,所以我推断它也一定是由元能支撑的,这样一来不就简单多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要怎么知道这个昼夜不灭的结界是谁设的,又是由谁支撑的?”海蓁子再度提问,觉得问题复杂而且麻烦的很。 “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去找。”少女的眼里,逐渐流溢出自信的光辉。 “结界支撑者,一定就在城里。”相夫光子率先认同了宁日潇的推断,为了不坐以待毙,她决定立即出动。 而想出这扇冷意馆的大门,就必须先使些手段。 一头全身闪耀着银蓝电光的猛兽飞速驰骋在荒茫的野原上,流动的风在快速的飞掠里变成一把把尖锐的利刀,切割着皮肤隐隐作痛。即便如此,弥月还是感到兴奋,从小到大,连离城出游都会被强行安插一支浩荡护卫队,比起玩耍更像是移动坐牢,更别提经历这么危险刺激的事了。 忽然间觉得安心了,即使是在未知的布满了危险的道路上,哪怕有无数的荆棘险阻,前面的男子都会保护自己的吧。至少那个臂膀看上去是如此的可靠和温暖……她这样想着,忽然抽了自己一巴掌,他们明明都是些讨厌的家伙,唯利是图的国府政者,就和……身边那些奴颜媚骨的家伙们一样! 就在她把对风扬的好感打扫的一干二净时,前方天空突然撒下了一张巨型捕网,织网的绳索有木棍那么粗,风扬一怔,立时喝令雷麒麟停下,周身布满了雷能电流的麒麟狂吼一声,继而腾空后退。 那个撒网的主人哪里甘心,现身之后继续抓着那张大得恐怖的网子朝风扬追击,风扬一拍雷麒麟的脑袋,告诉它保护弥月自己则跃上半空与撒网的女人交手。弥月坐在雷麒麟的背上仰头看见了女人的容貌,顿时惊呆了:“荷仑?!” 虽是一介女流,但荷仑的身手令风扬吃惊,力量、速度、精准度都是上等术师的证明。这女人还不懂得手下留情,趁风扬稍微愣神的时候一腿横踢过去,重重踹在了风扬的脸上。 两个人在较量的时候有一方被击中,如不立即反抗的话就很容易被继续凌虐而毫无回手之力,风扬实践了这个惯例,没有还手反被那个叫荷仑的女人拳打脚踢最后一伸腿踹到了地面。 “好身手啊。”风扬起身抹了抹脸上的伤痕和嘴角的血渍,未承想那女人还真是不给喘息的机会一网子罩过来包住了他整副身体。风扬略微的错愕,微笑慢慢浮上了嘴角。 “你镇定不了几时了!”荷仑心下一狠,拔出短刀刺向风扬龙泽。 “住手!荷仑!” 声音传来,女人的刀尖停止在风扬的颈前,未及刺入已是满脸惶恐:“公主大人?!” 弥月的眼前有一张因惊恐而苍白的脸,她根本就没有发现,风扬背后载着的竟然是她主人的女儿? “荷仑,现在还不能杀他。”目光落定到风扬充满意外的脸上:“云迟哥哥令我出城逮捕风扬龙泽,既然被你捉到了,就带回去吧。” “是,公主大人!” 荷仑低头回答的瞬间,巨网转罩在了她的身上,而风扬已轻松松的立在了一棵大柏的树尖上,云淡风轻的微笑:“多谢公主大人帮忙了!” 弥月荷仑双双一怔,居然被这小子钻了空子。 荷仑眉上一凛,飞身而起冲向风扬龙泽,就在这一刻风扬感到身后有什么逼近,但如果转身又会遭到荷仑的攻击,前狼后虎,为了免于一伤风扬空翻而起在半空转了几次身后决定着陆到地面上,身后的人却察觉了自己的动向,一拳砸了过来。 “嘭——”风扬顺势向后飞去,快要掉落的时候雷麒麟一个拱身把弥月掀下地去,一头冲上来将主人接到了背上。 弥月没有防备的跌了下去,滚了一身冰雪。 “居然敢这么对公主?可恶!”荷仑的网子自动向上浮起,横截在地面与天空之间,仿佛遮在头顶挪不开的一层阴霾。 荷仑本人则踩在粗硕的绳索上,持着短刀对风扬狂攻。 雷麒麟属于顶级元灵兽,一般人很难将其降服,当初风扬也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将它纳为己用的,但它一旦认定了主人,就会誓死捍卫到底。 荷仑的短刀划出几道冰冷的寒芒,攻袭速度也快如闪电,雷麒麟浑圆的眼睛捕捉到荷仑手刀的攻击趋势,仰起上身猛然喷出一团蓝光电火。当荷仑意识到这团蓝光是强力高压的电流之时危险已经降临。 “轰隆————”女人全身焦灼飞撞到一角冰川下,旋即塌掉了一方雪石。 “荷仑!”弥月花容失色,飞快的跑到荷仑摔落的地点用手抚摸她的额角。 雷麒麟也许被什么触怒了,忽然间不受风扬的控制抬足仰身,乱哮狂吼起来,让主人更加始料未及的是灵兽的眼睛由雪蓝变成鲜红,极速的朝弥月和荷仑所在的地点猛扑。 “糟了!” 冰川塌落的一角之下有冰雪融化的迹象,光滑莹洁的冰沿圆润如凝脂雪玉,一滴滴朝地面裂出的黑缝里渗透水滴。 雷麒麟正如风扬所想,对两个人吐出了具有极强破坏力的雷浓炮,这样打过去别说是受了伤的荷仑,就连弥月都会因此而丧命。间不容发的时刻,一面闪烁着耀眼银光的蓝色墙壁耸出地面牢牢接住了雷麒麟沉重的一击。但人的力量毕竟不敌野兽,雷霆之壁很快被打碎,爆出的气流吹起了周边的一切霰雪冰雹,漫天纷繁在空净的天际里,零零碎碎着在空气中久久的悬浮不散,像清早日光下的浓雾。 “中了冰攻子弹还能强行释放元能?!怪不得能召唤元灵兽!”虽然弥月知道离开了雪澈城的“束缚”就表示力量不会完全受到冰攻子弹的胁迫,但是能够把元能释放到这种程度,还是让她感到惊讶,也不知道是这些人天生元能量多,还是有抗原磁能的能力。 良久,当一切雪色的小精灵悠然落定在寒冷的荒原后,方才那处融化着冰雪的黑暗地缝才变作一个巨大的深坑。看不见底的黑渊旁边,两只手紧紧的抓在一起。 弥月的身体半吊在漆黑的空间里,只有一只手被风扬牢牢握着。 “不要动,我拉你上来。” 风暴归于宁静,雷麒麟也被主人强行“送回”了属于元灵兽的那个世界。 以风扬的力气单手就能把人不费吹灰的拉上来,然而就在他仅使了一层力气的时候,身体紧贴的这处由冰雪组成的地面忽然坍塌,毫无预兆的将两人双双送进了不见五指的无底深渊…… “事情就是这样。”掣野沉重的半跪在地上,身边是刚刚苏醒仍旧一脸灰迹的荷仑。 云迟漫不经心的靠在椅子上,手里有那只来回翻转的冰石晶球:“就这样?” “荷仑没能保护好公主,请王子殿下治罪。”女人匍匐在云迟脚下,额头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心甘情愿等候着死神的宣判。 想不到云迟却扬了扬手,一脸的不在乎:“算了,还有别的事情要你们做,先下去休息,等我调配吧。” 所谓的手段也在化羽的请求下稍微转变了方向。 “这毒虽然不致命,但也够他们受一阵子的了。”光子指尖上有紫红的斑点徐徐散去。 “只要不取他们的命就行,他们也是受上级的指派,身不由己吧。”化羽暗自松了口气,方才她还在担心光子真会毒死这些人。 “你总是这么替别人着想,可你别忘了他们是敌人,有很多杀手也是受上级的指派,那么他们随意暗杀别人就不算罪过了?不要太天真了,化羽,人间并不处处都是净土的。”这个世界有很多残酷的地方,那种酿就悲剧的凶器绝不是仅凭博爱之思就能够感化或是改变的。 和碧姐一样,化羽这丫头。光子无法不去头疼,要是没有十三禁卫军的“外围保护”和二代上主们的“域内支撑”,让其他政团知道了光国众头领中存在着如此纯良天真的主宰,不是荒谬到自寻死路吗? 从一进城,云迟就暗下命令将几人抓捕后放出,接着把他们引入装有冰攻子弹的宫殿,从而通过这种难解的毒物使之无法释放元能。一连串的事情就好像一面网,面积越编越大,密度越织越紧,到现在就快要把所有的人牢牢捆缚在其中一样。而这个织网的人,就是那个背地里操纵着整个事件的主使—— “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宁日潇忽然提出:“设置并支撑结界的人,就是冱英礼云迟!”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我不确定,也无法说这是直觉指引我的,但是我认为目前为止,只有他的可能性最大了……” 从海蓁子的角度看去,宁日潇丁香紫色的眼瞳被月华照映的宛如白玉之髓,剔透而澄澈,充满了自信的魅力。 黑色的幕布笼罩了整个大地,玉轮升上天空,在云中穿行的同时竭力驱赶着黑暗,夜空里点缀着钻石般的星辰,把淡淡的柔光抛向人间。 “现在我们兵分两路,我带着宁日潇和化羽,芙菱跟着海蓁子,我们悄悄寻找冱英礼云迟,如果真的是他,相信以我和海蓁子的能力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元能的波动的,到时候,想办法制住他便是,这是一次冒险的行动,无论成功与否,都尽量不要发生战斗,安全第一。两个小时以后,我们都回到冷意馆集合……大家,万事小心!” “嗯!” 五只手交叠在一起,在心中暗暗呐喊过口号之后,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 额心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打中,慢慢顺着眉角滑下,一阵湿润的清凉感。弥月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处昏暗的只能捕捉到片缕光芒的阴冷之地,透过这仅有的亮光弥月看到周围寒冷坚硬透着微微蓝光的冰岩雪壁上勾勒着深深的缝痕,一条一条,如被巨人的手指深深划过一样,留下倒垂在半空的雪挂和冰凌。少有光滑的冰壁倒是有一块,不过一直延伸到上面————可以发出光源的地方。 “是掉到地洞里了呢,弥月公主。”阴暗处,一名少年正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冷冷的岩壁:“冻结了很久嘛……” “那还用你说?”弥月的脸容现出得意的神色:“冰之国可是千年不化的冰雪世界,像这种寒极冰洞域内不知有多少……” “哦?是这样吗,啊哈哈哈……”风扬挠着头发爽朗的大笑。 看到这样不合时宜的表情弥月不假思索的丢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这个地洞起码有十几米深吧……”风扬目测光源的尽头与所在之处的距离,估计也就这个尺度。 “喂!你笑什么!”弥月不自抑的质问起来:“你不知道我们就快要死了吗?你还笑?你有毛病吧!” 面对如此粗鲁的态度风扬仍旧笑的没心没肺:“可是,如果是注满了冰水的地洞,我们早就没命了吧,现在还活着就完全有出去的希望嘛。” 弥月无言以对,气不顺的别过了头——才不要看那副伪善的假笑呢! 时间越过越久,御寒所用的羊绒棉衣根本就失去了保温的效用,寒冷一丝一丝沁入皮肤,顺着血液将难以忍受的刺痛送往全身,她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会冻死在这里吧,一定会吧……”弥月紧紧的闭着眼睛,甚至希望自己快些失去知觉,只要被冰冷完全侵蚀,肌体就会麻木,死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喂!你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风扬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看到光源射不到的一面冰壁上豁出一个不大的洞穴,后面隐约还有另外的空间。 有人在唤她呢,弥月似乎能听到,却懒得睁眼,她只希望快点结束这种煎熬。 Chapter 0185 跑到一半,芙菱忽然捂着肚子弯下了腰,一脸不舒服的样子。 “你怎么了芙菱?”海蓁子立刻停步,伸手扶住快要跌倒的金发少女。 “海蓁子我不行了我肚子疼!” “是着凉了吗?”说着赶忙替她拢了拢衣襟。 “可能……啊!要出来了我不行了我要上厕所!阿蓁你要等我啊啊啊!” “……唉。”海蓁子无奈的叹一口气,抬首望向苍宇中那枚光芒万丈的皓月,盈蓝的眸珠里有美妙的流光转动。 再度苏醒的时候身体已包围在一片暖意中了,弥月揉了揉干涩的两眼,自己身上多出的棉风衣依稀残留着那个人的温度……还有味道。 但是那个少年不见了,弥月的心里竟产生了一丝惊恐的感觉,她想喊人,又抑制住了,眼睛逐渐习惯这里的光线后也慢慢发现了那个洞穴。急忙起身走过去,趴在洞口往里一瞧,果然看到了那个白衣蓝发的男孩。 “你在看什么?”弥月从洞里钻过去,用肯定的口吻问了一声。 “嗯……发现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你看。”风扬指着身后乌七八黑的东西让弥月看。 弥月瞬间怔大了眼睛。 前方,有一只直径至少为八米的巨型齿轮矗立在冰壁之中,黑色的表皮微微泛出一层亮眼的光泽。 “看起来,该是某种装置之类的……”风扬抚摸着齿轮冰冷的表面,体味着异样的触感。 它十分巨大,又卡在雪岩之中,完完全全的嵌在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弥月公主,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啊。” “是公主就一定要知道这么多吗?那么你是上主,你知道你们国家一天病死几个人吗?” “啊……哈哈哈,说的也对呢。”依旧是抓着头发憨态可掬的朗笑。 这应该是充满阳光的象征吧,但弥月对于这种和善的表示就是找不出一丝好感,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没有任何人的笑容是真挚的,这是一个虚伪的世界,笑容里看到的不是温暖,而是彻骨的冰冷。所以,她宁愿所有人都像自己的父亲那样从来不对自己笑,至少对她露出笑脸的人都是因为她尊贵的身份,所以她讨厌风扬和煦如同春风般的笑,所以,她自己从来不会笑。 “喂,你是云迟王子的妹妹么……”气温已经够冷的了,风扬不想让氛围也变成这样。 “是又怎么样!”弥月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那你知道罗非和玄若去格欧费茵岛的事吗?” “知道一点,但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吗,格欧费茵岛上全部都是你哥哥的队伍,他命令罗非和玄若去攻打小岛,最后的结果,我想未必是什么喜讯吧。” 弥月柳眉一竖,眼里爆出犀利的锐光:“你胡说什么?格欧费茵岛上全部都是一群以前常常会来我们国家捣乱的顽固的恶贼,我们早就想把他们消灭了!这次的战役,刚刚好!” “你的兄长亲口说出的话,总不会有假吧。” “那么我哥哥开会所讲的内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偷听的?好笑,就算是这样,我非但不会怀疑云迟,还会对你们的行为产生更大的质疑!你们这群居心叵测的异国者!是来我们国家捣乱的对吧?”就算她冱英礼弥月不喜欢所谓的亲哥哥,但还不至于去相信一个外人,何况,她对天地盟的这几个人实在没有好感。 风扬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目光继而黯淡下去:“……已经来不及了么……” 九时刚过,一片污浊的夜云游走在广袤的天际里,到了月亮跟前似乎不忍离去,久久的徘徊。雪澈城中一片死寂,冰雪做的亮光仅能照清前边的路,哪怕稍远一点都会满目乌蒙。似乎走到了一条死胡同,红色棉披风的女子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 两边各有一排整齐的矮小宫阁,由于没有足够的光线所以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门,哪里又是窗,而正前方一座三层高的戏台又彻底阻断了去路。 红衣女子暗自唏嘘,拉着紫衣白衣两个同伴打算往回跑,三双颜色相近的棉靴本还马不停蹄的赶着,忽然就一同止步了。冰冷的地面残留着未尽的清雪,似一层微薄的纱练从脚边滑过,发出幽幽的低啸声。 “是在找我么?三位少主……”穿着以往的灰毛呢外套,云迟又用一贯能将人的心思全部看穿的眼神对着面前的三双眼睛逼视。唯一的不同,是他今天嘴巴里叼了一支烟,时不时用指间夹住从口鼻里呼出一圈圈飘扬的轻雾。 “雪澈城阻挡人进出的结界,是你设的吧?”事到如今,光子只好开门见山的问了。 “既然知道,又何必问。”云迟的脸上没有初次见时傲慢的嘲讽与蔑意的冷笑,只是充斥着冷酷的敌意。 “这家伙……”光子捏紧了五指,眉头向中间锁去。 “谁准许你们胡作非为的?天地盟上主。这里是雪澈城,是冰之国王权的统治之地,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不要以为自己所向无敌,是因为我没想真的办你们……否则的话……” “啊!”宁日潇的右腿好像被什么狠狠的抽了一下,痛过之后就麻痹着跪到了地上。 “混蛋!你干了什么?”相夫光子一脸怫色的怒瞪着冱英礼云迟。 云迟熄掉香烟,原来用于夹取的指间出现了一枚豆粒大小的冰珠:“要知道,我想干掉你们,简直是轻而易举。” “情况不妙了……以我一人之力,还不足以在这家伙面前同时保护两个人……不管,拼了!”双拳捏的吱吱发响,她准备用格斗术压制冱英礼云迟然后逼迫他解除结界。 “天真的家伙!”未等光子动手,一颗冰珠朝化羽飞了过去。 光子毫不犹豫的侧身挡在了她的前面,腹部牢牢的受了一击不小的重创,好像那颗微小的珠粒从腹腔里直穿过去,穿透了整副身体。 “本来想多留你们几天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一抹凶残的杀意充斥进云迟冰绿色的眼睛里,旋即五指间迸出了水滴般澄澈的冰珠。 光子强忍疼痛横身挡在宁日潇和化羽前面,准备独自承受冱英礼云迟的全部攻击。 使月光暗淡的夜云逐渐移开了脚步,玉盘圆满,天地之间一片银波浩渺,光线足以看清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以及高处一袭深色的影。 如此突兀的出现在银波雪境当中,黑色的斗篷从头顶严密的垂落到脚下,逆着月光站在高处向下俯望。 当云迟的双眼转落在屋顶上时,两只纯色的透明瞳眸如利刃般死死刺进视觉的神经,仔细看去,那双眼睛并不是毫无波澜的平静,眸珠中有明显的细纹来回横扫,就好像……无形但却有声的风,不停穿梭在浩瀚的苍穹里一样…… 在那之后,四双眼中的瞳孔一同消失了…… 翌日,冰域国都里一座规模中等的医疗急救院,也俊带来的受伤中年人脱离危险并彻底苏醒过来了,也俊用手里仅余的钱买了牛奶和面包,递到中年人的床前。 打量一番这个姿容俊美的少年,中年人默不作声,眼睛里若有若无带着一分悲凉还有沉痛。 “大叔你遭遇了什么事情?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也俊想他的家人一定急疯了,就自告奋勇担任护送的工作。 中年人看着他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瞬间卸下了压肩多年的负担:“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 看他穿着上等丝棉织成的绣龙长袍,也俊猜测这个人肯定不一般,会这么问也许是心怀戒备吧:“啊!我是从国外来的,路过树林的时候看到你受伤昏迷在那儿,就把你送到这里了,哈哈,大叔我送你回去吧!你的家人一定都急坏了吧!”也俊傻兮兮的笑着张罗,一脸阳光纯粹的样子。 那个男人的戒心果然消减了一半,眼里也多了一些柔和跟感激:“你确定要送我回去吗?” “当然。”好人做到底,不管他是谁,送回去再说! “你叫什么名字?” “也俊。” “也俊,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会记在心里的。” 看大叔一脸认真的承诺也俊反倒过意不去了:“我只是恰巧在那儿经过,换做是谁都会帮忙的,我这就送您回去吧!”也俊本还想说风扬也帮了忙的,但一想这个人的底细还不清楚就不方便吐露太多了。 从弥月醒过来开始,风扬龙泽就一直在巨型齿轮前观察研究,弥月有些好奇,这个人都不冷不饿的吗? “喂,你一直看着它有什么用!又不会打个洞出来给你。”也许是太无聊了吧,现在反而是弥月觉得讲句话可以让气氛不至于这么憋闷。 “诶?有可能呢。”风扬忽然精神十足的说起来:“弥月公主,谢谢你了。” “哈?”弥月完全不明白他在谢什么东西,莫名其妙呢。 整只齿轮表面都是毫无瑕疵的平整,唯独轴心中间的部分有略微呈方形的凸起物,风扬方才曾试着按动它,发现它只是一个类似于螺丝固定着整个轴承的东西,没有太在意,弥月的话倒是点醒了他,这么奇异的东西该不会是自然生长在这儿的吧,说不定还真是能带来某种神奇效果的装置呢。 “喂!你要干嘛?” “我要做个实验!”风扬拔出了光子给的火折子。 完完全全的理解不能了,这个家伙的思维…… 风扬用燃出的火苗轻轻燎着方形凸起物,不多久就在其表面蒸出了一层微薄的水汽。忽然,一股滑腻的感觉顺着手指往下流淌,风扬抬起手心一看,是微黄的粘稠液体,随即笑上眉间:“是油,那么就是说……”手指轻轻捏住凸起的方物,朝着一个方向缓缓的扭动。 弥月的两眼越张越大,那个本是浑然不动类似于按钮的东西出现了转动的迹象,连她都看的清清楚楚,大约扭动了十几周后方形的凸起物完全脱离了齿轮的躯体,原先占据的位置上有一条深深的细孔。从冰壁的角落折一根细长的冰凌,插在这个用手指试探不到深度的细孔里。 然后,异象发生了,就如风扬和弥月心里所预料的一样。 地洞产生了剧烈的摇动,就算坐在地面上都不能平稳,只能来回来去的跌跌撞撞,洞顶的冰雪噼里啪啦往下掉,连躲避的机会都不给他们。风扬离开齿轮回到弥月的身边,将她护在臂弯当中以免撞到冰壁弄伤了头,弥月紧闭双眼蜷缩在风扬怀里,耳畔掠过的巨响越来越强烈。 这个山洞会塌掉的,一定会的……弥月的思绪里,只有这几个念头在来回穿梭。 掌中一颗折射着五彩光芒的冰石晶球在阳光下化成一缕晶莹的尘屑,张开五指把剩余的粉末扬在清冷的空气里,云迟随即捏了捏拳,眼中爆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王子殿下,要去追捕吗?”荷仑恭候在一旁,小心的提示。 “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们三个务必把人给我带回来……活人也好,死人也罢!” “是!我们知道了!”波尔世捷、掣野以及重伤未愈的荷仑得令后立刻以惊人的速度朝城外飞冲。 “那是‘风瞳’……水无痕家族四大基础瞳术之一,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云迟听着自己轻缓但却骇然的声音,目光里萌生出不甘受辱的愤恨:“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混蛋揪出来!” 张开眼睛,最先进入视线的是碧蓝的天空,美丽干净的颜色里时不时划过几道轻盈的痕迹、“吱吱”欢唱着冬日里象征着严寒与纯洁的颂歌。 冰冷与纯净,是冰国民众一直引以为豪的“资本”。 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肢体已经僵硬到几近麻痹的地步了,腹部的疼痛更是毫不留情的冲击着大脑,时刻提醒着她云迟的那一击为自己的身体留下了重创。 身处一片雪地林野当中,苍绿的树木、纯白的冰雪,把象征着生命与希望的颜色安置进空净纯粹的画卷里,勾勒出一片唯美和清宁。不远处,仍旧未醒的四个女孩子交错着躺伏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环顾四周,完全不像是雪澈城里的格局。 诧异之际,那个有着海蓝色双眼的少女恢复了意识:“是你把我们救出来的吗?光子?”揉着惺忪的两眼,海蓁子满在意料之中的询问。 “不是的……”就连她都搞不清楚她们五个是怎么出来的,莫非是冱英礼云迟本人?不会吧,他那时候明明要动手杀人的…… “喂!快醒醒!在雪地里睡着会生病的!”光子愣神的时候,海蓁子去叫其余三个依然在睡的同伴。 芙菱是最后一个睁开眼睛的,本来安静的空间里顿时产生嘈杂的叫声:“啊!你你你你你们!” 顺着她指去的方向,其余四个也略微怔大了眼。 风扬背上那个一脸冷色有着黛蓝秀发的女子不正是弥月吗?他们俩为什么会在一块儿? “哥!”化羽含着眼泪朝兄长出现的方向奔去,一脸的惊喜:“终于见到你了,哥哥。” 弥月落地之后,便看到了这幅兄妹相拥的场景:风扬安慰着一直惴惴不安的妹妹,化羽则是在兄长的怀抱里安心的发泄几日下来所承受的担心还有隐忧。 两个人曾经因为某些灾难相别数年,所以发过誓,有生之年再也不会分开。 “太好了!终于大团圆了!”芙菱雀跃的欢呼着,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时刻更令她欢喜了。 “可是,也俊呢?”发现少了个人,光子就随口问了出来。 芙菱脸上的喜悦不见了,她怔了片刻,继而凑到风扬兄妹的跟前用手拽着大哥的衣角:“我哥哥呢?怎么不见了?” 风扬用手揉了揉芙菱的脑袋瓜,宠溺的微笑:“也俊救了一个人,把他送到医院去了,本来我也是要过去的,不过……”嘴边的笑容里掺入了一丝无奈:“还是把公主送回来比较重要。” “公主?!” “混蛋!”弥月捂着失去了知觉的右肩,愤愤的痛骂风扬龙泽。 “化羽!帮她检查一下,她的右肩受伤了。”纵然是尽了全力的保护,仍在从爆出的洞口飞出的刹那被一块冰岩压中。 风扬拒绝了弥月的要求——赶往远处的医院,执意把人送回相对来说比较临近的皇城,没想到令人惊喜的巧合发生了,身为医疗专家的妹妹也在。 也许是化羽柔和的笑容让人不忍心去讨厌吧,总之弥月没有拒绝她的检查:“还好骨骼没有受损,只是肌肉组织有些微的创伤,敷点药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海蓁子看这情况复杂的很,不禁有些苦手了。 “化羽,先给宁日潇看看,她被冱英礼云迟的武器打伤了……至于公主大人怎么处置……”眼里闪过一抹冷光,相夫光子很不客气的说道:“只好‘小人’一次了!” Chapter 0186 “王子殿下,现在应该怎么办?”荷仑三人寻找敌人的途中被云迟忽然召回,因为他很意外的接到了一封来自城外的信件。 “想救公主,用冰攻子弹的解除方法来换……” 看了字条,云迟的眼里并没流露出应有的担心和挂念,也没有说话,只一味的看着窗外虚空的某个角落静静凝思…… 交换人质的地点定在风扬和弥月曾经深陷的地洞附近,当时的气温很低,没有降雪的情况下还在树枝和房檐等地方结下一层厚厚的冰霜,连习惯了寒冷气候的冱英礼弥月都冻得两腮通红。她被绑住双手,牢牢的靠在一棵粗壮的树上,树边是天地盟除也俊之外的其他成员。 让弥月意想不到的是云迟的出现。灰衣的少年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到距众人十几米的位置后停下,身后三名部下皆是一脸的恭谨与严肃。 “赶快解除我们身上的冰攻子弹,否则你也别想把她领回去!”相夫光子故意露出恐吓的嘴脸,通常这种情势之下,被迫的一方都会主动妥协的。 而云迟的出口之言,却再一次令人始料未及。 “随意!” “什么……” “冰攻子弹并没有解除的办法,就算你们逃离了我的‘禁锢之圈’甚至是离开雪澈城,都没有用。” “那么就是说,你不顾你妹妹的死活了?”问是这么问,光子和大家的心里却忽然萌生了不祥的预感。 云迟没有直接承认,但意思表达的也差不多了:“人,你们愿意放就放,不愿意放我也无力阻止。” 他那看穿一切的狂傲模样彻底激怒了相夫光子,红发少女举起右手,五根指头的指甲瞬间变长,就好像虎狮的利爪死死的抵在弥月的颈下:“你不要以为我不敢要她的命!我们这里的确有仁慈的家伙,但不代表我也是一样,对于这种事我向来不会手软!也不会在乎会不会有人说我恶毒!只是要你知道现在的决定权在我们手里!而你……就只有乖乖服从一条路可走!” “我想……你们是弄错了一件事吧。”云迟的脸上又露出初遇之时所特有的蔑视冷笑:“她的命,我……” “云迟!” 一声粗哑的高唤瞬间瓦解了云迟脸上的淡定神态,而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愕。 也俊身旁的蛊雕上坐立着一名中年男子,蓝锦、玉带、龙纹绣和百吉穗。 “国主?!”只有宁日潇记得,书中曾经详细讲述过冱英礼家族统领者独有的蓝衣黄袍。 也俊猜想过此人的身份,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国主这样的级别。 被如此轻易的认出冱英礼国主还是大为意外的,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女儿此刻的境遇:“云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迟淡淡的笑,并不做声。 这也合极了光子的意:“国主大人,晚辈几人来自光之国,之前误入雪澈皇城被云迟王子的冰攻子弹所伤,王子大人非但不给我们再生药,还强行拘押我们,由于无法使用元能,我等只好出此下策,如今既然您来了,我们也就不打算伤害公主,只不过你必须给我们冰攻子弹的再生药!” 而冱英礼国主的反应却出乎众人的想象,很是平静。他思考了一会儿,十分淡然的开口说:“冰攻子弹的确没有有效的再生药……” “?!” “一直以来被术法界列国封为‘禁止开发研究项目’,所以我国也不敢擅自使用,只是……你们是怎么中弹的?” “这个国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有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大哥说是野熊伤的……野熊么?!”光子神情的剧烈变换也使得宁日潇一怔。 野熊……貌似不只出现过一次了吧。 目光移到了波尔世捷的身上,光子用力的敛起眉:“你是说没有解除的方法?谁会信?你还说冰攻子弹是术法界禁止研究的项目呢,你的儿子不也一样用了么?现在你女儿的命在我手里,你要是敢耍诡计我就真的不客气了!”锋利如刀的长指甲挪到了弥月的胸口上,只要轻轻一抓,那颗鲜活的心脏就会呈现在众人面前。 “等等!”冰域国主抬手叫住了相夫光子:“你们身上的冰攻子弹我会想办法解除,但是,请不要伤害弥月。” “好,你是国主对吧,我要你马上送信回光之国,通知那儿的国主大人。”光子目光一转,瞪向冱英礼云迟:“在此之前,你把它吃了!” 一颗药丸从光子的掌中弹出打在云迟的手上:“这是浓度□□!如果晴尊在三天之内不能收到消息并派出援军来接我们,你就替你妹妹等死吧!” “那个是?……” “浓度□□,剧毒,药效三天以后就会发作,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掣野跟世捷的对话刚刚到一半,荷仑就抑制不住了:“开什么玩笑!这……” “荷仑,冷静点。”药丸从云迟的指尖滑落到掌心里:“那我又凭什么相信这个□□不会提前或是立即发作呢?” “我们的命也都在你的手里不是么。”海蓁子扬起脸回答:“如果你提前发生了不测,我们也会被你的几个手下干掉吧。” “原来是这样……”云迟冷笑着哼了一声,捏着药珠的手指伸向嘴边。 眼见就要成功了,那个叫掣野的黑皮肤男人忽然一手横过来抓住了云迟即将送入口中的□□,并用力一握。 光子刚想发飙怒问又见掣野把手松开了,然后,那颗□□在众人的注视下生生吞进了云迟的肚子里。 相夫光子这才放心的松开了弥月,并十分抱歉的说:“对不起,公主,让你受委屈了……” 音量小的让云迟一方根本窥听不到,然而云迟的眼睛里并没有服毒之后的惶恐,而依然只是残酷讥讽的冷笑。 双方的对峙总算是到此结束,冱英礼国主虽然担心儿子的安危,却放心的认为也俊的同伴们还不会卑鄙到出尔反尔做出食言的事情来,所以依然邀请他们住在雪澈城里,等候他们的“晴尊”来接。 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把千年不化的冰雪镀上一层浅淡的铂金,白茫茫的大地耀得人快要张不开眼,也就天边一只远翔而来的雪鸟为这宁寂安逸的世界增添了一丝活力。 更让天地盟想不到的是冱英礼国主居然邀请他们一起参与王室的晚宴。 清蒸东星斑、松茸铁板烧、鱼子酱鸭脯、鳕鱼刺参羹……菜色之琳琅满目自不必多说,连椅子都只准备了十把,国主、王子、公主以及光域的七位上主。 席间,国主频频向天地盟几人表示欢迎和感谢,言语态度都充满了十足的官方味道。 “风扬少主,感谢你救了我女儿,我只有弥月和云迟两个孩子,所以,非常珍视他们……”酒过半巡,冰国主人的话匣子打开了,虽然看上去是因为不胜酒力,但实际上每一句话都耐人寻味:“风扬少主,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敬你一杯。”说着对风扬举起了酒杯。 “这怎么敢当呢,国主大人。”风扬将酒杯举到低于国主酒杯的位置轻轻一碰:“要敬的话也该是由晚辈敬您才对,感谢您答应替我们解决冰攻子弹的问题,为我们省去了不少麻烦……” 光子和也俊齐刷刷的暗叹一口气——最受不了打官腔了,有时候却不得不这么做。 弥月一直冷着脸,轮到她给风扬敬酒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反应,国主的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小声提醒着她:“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你的恩人,还不快谢谢人家!” 有时候弥月并不理解兄长的做法,确切的说,她是在对自己的父亲表示直接的反对:“我才不会感谢一个挟持我的人。” “胡说!他不是没有伤害你么,但如果不是早先救了你,你现在已经不能坐在这里了吧。”国主不遗余力的劝,只是对女儿说话时样子有些奇怪,至少不是一般父亲面对女儿时那种又疼又爱的模样。 “就算是没有挟持这件事,我也不会感谢他的!”弥月没好气的冷冷讲着:“是因为我的身份是公主他才会出手相救的不是么?如果换成一个平民,他会救吗?……人就是这样,才不会做对自己无利的事呢……” “喂……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公主,但是这么说话实在太过分了吧!”也俊自认为在女人面前有无数的风度,但不知怎么的,每次跟这个冱英礼公主交流他就淡定不起来。 “弥月,不许这么无礼!”冱英礼国主又压低了嗓音训斥起来,然后对着风扬和也俊致歉。 直到晚宴结束,冱英礼云迟都没讲过一句话,奇怪的是连他的父亲都对他置之不理。 这一家人,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如果连这一点都摸不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更难以估测了。 第二日见到冱英礼王子的时候他换了一身纯白色束蓝腰带的中长风衣,在弥月公主的冷意馆厅内的沙发上,阖目静坐。 也俊看了眼淡定如常的冱英礼殿下,招呼着问:“云迟王子你一大清早来这儿有何指教?” “我是来邀请天地盟的上主大人们今晚到雪霰园赴宴的……” “又是晚宴?还亲自邀请?……这雪澈城的两个主人未免热情过盛了吧?”也俊反而觉得事有蹊跷了,不过冱英礼国主已经归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我去问问其他的人。” “那么就麻烦也俊少主转达了……”说是亲自邀请,却没有等所有的人到齐,冱英礼云迟先行一步离开了冷意馆。 冷意馆负责看守的护卫们被云迟全数撤下,也俊本还等着跟大家一起去雪霰园赴宴,没想到变故提前上演了。 “也俊少主,国主大人有请。”一名国主身边的随侍跑到冷意馆传话,也俊心想八成是为了感谢自己救其一命的事,没有多加考虑的跟着去了。 不多时,那位纤腰硕胸的女人摇摆着曼妙的身姿走了进来:“晚宴就快开始了,纳连少主和国主大人正在那里等候诸位。” 就这样,所有的事都按照看似平静的线条延伸着。 冬日里国都边角一座农家酒庄中,蒸煮着花味热酒的吊炉被铜油漆的金亮,氤氲的水汽浮散在暖暖的空气里,又增进了不少的温度。四面墙壁里嵌着不下十个塞住火炉的空格子,外头罩着一层好看的铁艺花网。无论是天棚还是地面都以彩绘的形式贴满了自然风情的花样剪纸,春藤、夏草、秋叶、冬柏,能数得来的“花草树木”在这里几乎都能找到。红陶壶、紫砂杯、杨木制的雕花桌椅,每一件流溢自然情怀的小物都是巧夺天工,充满了奇异的农家味道。这里的空气暖的让人舒服,这里的景致,只怕穷尽一生也难能见到几次吧。 其实相比那种奢华挥霍的盛宴,天地盟更喜欢这种亲近自然的平民式聚餐,至少不会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个高于平民的“官”。 坐到位子上,众人共同的诧异爆发了,因为自打进门开始就没看见国主或也俊任意一人的影子。荷仑只是说国主带着也俊去另外的地方办些事,言行上的出尔反尔却并没给出合理的解释。 而且门外逐渐围挡上来的兵卫也让他们萌生出深陷虎穴的奇怪感觉。 与此同时,另一所名为“鳕线原”摩天大楼的豪华餐厅内,纳连也俊正以一种严肃的面孔对着另一张含笑轻松的脸:“这是怎么回事?”同样的,也俊也没有看到应该看见的人:“国主呢?为什么你在这里?” “我父王有另外的事情要办,所以让我留在这里等你……”冱英礼云迟坐在一张榉木的高背椅上,右手轻轻晃着装了红酒的高脚水晶杯。 “原来是这样!”严肃的样子从神情里褪去,也俊一派闲适的坐到云迟对面的椅子上,光滑如镜的黑碧玺桌面映衬出丰美俊逸的脸容:“但是,我没有和男人约会的兴趣呢,看这排场,云迟大人该不是要跟我烛光晚餐吧~” 锦簇的鲜花、红艳的蜡烛、还有精致美味的牛排羊腿大餐。也俊曲着纤长的手指在鼻头上轻轻一刮,邪笑着欣赏云迟渐渐不自然了的脸。 “你想要烛光晚餐,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呢。”云迟呆滞了几秒后,如此笑着回应,顺便话锋一转:“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场?” “赌?”眉头一动,对于云迟的提议也俊有些微的错愕。 “你赢了的话我不但放了你们,给你们配冰攻子弹的再生药,还会把棺材以及那具干尸还给你们,如何?” 真是天大的诱惑啊,但也俊并没有被这种利诱冲昏头脑,反而淡定的问:“那如果输了呢?” 云迟顿了顿,好像下面这句话才是他要讲的重点:“如果你们输了,就要把你们的‘一切’交付于我!” 权力,金钱,名誉以及……生命。也俊第一时间想起的是这些东西,是他冱英礼云迟预备夺取的“东西”。 “抱歉,我想我没有权力替其他的人做决定。”于是,很直接的回绝。 “但是现在的你,别无‘选择’了……” 对方面容上胸有成竹的笑在也俊看来时时充斥着阴谋和诡计。 而事实再度证明一切皆如所想————手挥过之后右边垂着的一面帘幕缓缓拉开,在那之后并不是窗子,而是一面贴在墙壁上的大屏幕,大屏幕上呈现了其他上主围坐在圆桌前的场景…… Chapter 0187 三场赌局,这是云迟设定的游戏规则。也俊可以拒绝,不过代价却是很惨重的——失去屏幕中所有人的生命。 那张宽大的圆形桌正上空顶板所悬吊的看似普通的照明灯,实际内部暗藏玄机,当云迟告诉也俊那是什么的时候,也俊第一次在云迟面前露出了这副样子。 惊恐。 “那么,要不要接受呢?” “既然知道我非接受不可,又问什么。”也俊方才的轻松自在渐渐消失了,当然,他也在怀疑云迟会不会只是在危言恐吓跟夸大其词。 “啊,对了!”云迟忽然想起了一项很重要的说明,用事不关己的围观式口吻说着令人惊骇的话:“如果是你胜利,这盏吊灯就会安然无恙,不过要是你输了的话……每败一次,灯就会从顶板下降一厘米,如果到第三次还是失败的话,整盏灯就会完全落下,然后灯泡内部的炸弹就会引爆……” 如果之前是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袭来的惊涛骇浪,那么现在也俊承受的就是五雷轰顶。 云迟欣赏着他失措的表情,阴沉的发出笑声。 “那么下面开始第一局,赌点数。”云迟将部下送上来的骰盅往光滑的桌子上一摆:“很简单,一局定胜负,这里面只有两个骰子,合计点数最少的那一个……就算赢。” “哟~这个没人比我更擅长了~”也俊挑着双眉满脸轻佻的说着,完全尽在掌握的模样:“你可能不知道,我还赢过‘赌魔’呢~” “是么,那么开始吧。”将骰盅往也俊跟前一推,云迟故作谦让:“来自远方的客人,你先请。” “好吧~”也俊潇洒的接受了,举起骰盅有节奏的摇晃了几下,然后用力的朝桌面上一扣:“开~~?” 乌亮的台面上,两颗红色的圆点格外醒目。 “两点,我赢了呢,王子殿下~”也俊禁不住得意起来。 “别高兴的太早。”云迟丝毫没有危机意识接住骰盅之后淡淡的对也俊警告:“会乐极生悲的。” 也俊不以为然的翘起二郎腿喝茶,最多,也就是个平局吧。 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实时,云迟的骰盅安稳的落了下来。 开! 也俊兴致勃勃的表情迅速凝固下去,他不知该怎么解释甚至是理解眼前的一幕:开启的骰盅下应该是呈现点数的骰子居然变成两撮雪白的粉末。 这算什么?无点么? 云迟的解释证实了也俊的困惑:“无点,于是我赢了。” 在赌之前并没有说不可以这样,也俊十分沮丧的看着屏幕另一端的吊灯缓缓下降了一厘米,心中的不安极速剧增着。 还有机会!只要赢了接下来的两场,大家就还是有救的!尽管他已经无法相信冱英礼云迟的信誉,但此时的他真的别无选择了。 因为谁能想到,连冱英礼的国主都参与了这一次的“阴谋”呢? “接下来第二场……”冱英礼云迟眯起双眼,嘴边也扬起了浅浅的弧度:“猜谜,你我互出一题,如果双方都答对或是答错,就继续出,当然,如果只有一方答对了,那么另一方就算输……” “哦?猜谜么。”也俊感觉自己的头部在发热,像有什么东西死死的抵在神经那里。这个冱英礼云迟,把别人的生命放置在无聊的赌局里,当做游戏,这种做法令他难以忍受。 目光从担忧和迷茫转向坚定:“这回,你先出。” 屏幕的另一端——被窥视下的天地盟众人正百无聊赖的等候着也俊的归来,他们并不知道,也俊和云迟那里正在上演着怎样“残酷”的较量。 芙菱坐着无聊还跑到宁日潇和海蓁子那里说笑话,接着跟化羽乐成一团,风扬问了光子什么,光子拿起几只杯子一一嗅了一遍,然后摇着头把它们递到大伙儿跟前,正巧芙菱在那儿打闹,一下子推翻杯子打在光子的衣摆上,光子眼睛一圆也站起来去追打那个坏事的丫头…… 就连一点点丧气跟绝望都没有呢,这些家伙……也俊的视线忘记从屏幕上移开了,不经意流露的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安然和宽慰。 “猜之前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这边的输赢那边如何得知?” “这里和那边一样,都安装了监控设备,不同的是这里将显像器放在了餐厅,那边则是很隐蔽的密室,这里的赌局产生结果那边直接就可以对灯进行操纵,这回了解了吧……” 完全被动的情势下,居然连一丝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眼前只剩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 “题目是:我冱英礼云迟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你可以有无限的时间考虑,当然相对的,屏幕另一方的人也就要在危险中陪你一起度过……” “你的目的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不是么?” “别忘了,这个是题目,你只要解答出正确答案就可以了。” 这根本不公平吧,就算答对了,云迟也大可以说不对,那么一切就仍然没有意义。 也俊的目光锁定云迟,其中有愈聚愈多的敌意。云迟不甘示弱的回以冰冷狂傲的对视,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那么,就只有猜直觉里最接近的那个答案了:“为了铲除冱英礼之外的其他贵族……” “呵呵呵……”云迟低低的笑了起来,抬眼又道:“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必了,答对的话你就直说,不用误导我……” 也俊的自信在云迟看来十分可笑,他的目的?他的目的要是这么容易被猜中那这么多年的策划岂不全都白费了? “好吧好吧~”也俊觉得这时候捡个台阶下有利无弊:“既然你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接受吧……你的目的,不会是为了报复吧……”也俊靠在桌沿上,以最近的距离盯着云迟的眼睛,想要从那双冰绿色的眸子里捕捉到惊慌或是愕然。 云迟确实愣了几秒,不过却没有他想要看到的波动,如果镇定算是一个人处变不惊的表现,那么云迟可谓相当的优秀,至少从他的心灵之窗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逮到蛛丝马迹的。 “对了,对了吧哈哈哈!认输吧!冱英礼的小王子哟~~?” 越是接触就越是费解,这个人,不会是白痴到不知死活了吧?为什么处于这种对他完全不利的情势下他还能这样怡然自得? “答错了。” “咦?!” “错了就是错了。”云迟的两条长眉紧锁在一起,一种似于不甘的愤怒隐隐在眼底焚烧。 也俊无奈的摊手表示“你要这么说我也没辙”。 “下面该你了。”云迟的目光冷却到足以结出一块冰了,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啊终于轮到我了我可得好好想一想……叫你猜什么好呢?……啊有了~~!”也俊右拳往左掌心一敲,嘴巴张成了鸡蛋形:“那么你就猜猜我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好了!” …… 很长的时间过去了,云迟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嘴边也没有声音,长久的沉默下也俊也显得不知该讲什么好,他想催云迟快点解答,但一看他那布满了冰霜的脸话就僵在嘴边吐不出去了。 “那个……这个很难是不是?要不然我换一个?”也俊试探着问云迟,接着又是一番类似的提问:“我最喜欢什么颜色的内裤,请作答~~” “……” 混蛋,快点说话啊,你不急我急,那边不是你的同伴却是我的同伴啊可恶! …… “还是猜第一个吧。” 也俊等得快结蜘蛛网时,云迟出声了。也俊一个扑腾从地面爬回椅子,咽了一下口水:“说吧。” “……白底布蓝碎花……” “我勒个去!”也俊两只手立刻捂住下面,一脸难懂的盯着这个竟然答对了的家伙:这小子长了透视眼不成?他怎么知道?! “答错了么?”云迟一脸懵懂的发问。 那副纯良无辜的嘴脸看得也俊快要哭了。 “没关系,如果答错了我认栽,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你总要证明一下吧。” “证明?怎、怎么证明……”也俊那不祥的预感又飞满了脑子……果然啊果然,自己竟然如此的“了解”对手。 “脱下外裤我就心服口服了,啊哈哈哈……” 这么纯良的笑放在你脸上真的不合适啊喂!冷酷睿智的王子殿下! 也俊受了什么委屈似地满脸受伤的躲到一边:“外裤下面是毛裤!你还是看不见我气死你!” 在连输了两场之后,也俊的气焰明显被对手压制了下去:“不行,要振作,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 再有一次,屏幕的另一端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令自己真正畏惧的事也就会发生。 怎么可以用自己的失败付出他们的生命呢? 暗红色的眼瞳里,带上了冷漠的气息。 “那么,开始最后一场赌局……” 转身的刹那,云迟从眼前彻底的消失,继而耳边掠过一阵冷风…… 冰珠从也俊的脸颊擦过重重的嵌进了墙壁当中,屏幕里顿时爆出一声破响,那张圆桌不远处放置的花瓶瞬间炸裂,碎片飞向四周,其中有一枚直直的打在了芙菱的右脸上。 也俊惊住了,眼看着妹妹捂着血流如注的脸却是束手无策,转而愤然的怒视云迟:“你做了什么!” “忘了告诉你,这个房间里有若干处与那边相连的机关,如果你不小心触动了哪一处,那边就会爆破,当然,这还不算最糟糕的……因为只有那么一个地方,连接着那盏吊灯……” “你的部下也在那里,你真的打算连自己的人也一起葬送吗?”也俊强抑住爆发的狂怒,压低了声音缓缓的问。 “那就由你来决定了!”云迟脸上闪过一阵明快的笑意,抬手朝着也俊丢去一枚丸药:“这是冰攻子弹的再生药!够你释放一段时间的元能了!” “这是什么意思?” “再简单不过了,我是要你施全力跟我决斗啊……” 纳连也俊神色一凛,拔腿就往门外冲,然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门重重的在脚前垂落,牢牢扎进地缝当中,不仅如此,连唯一的窗子都一瞬间阻隔了射入的月辉。 出口被全部封死,已经没有退路可选了…… 一道凹深的血口赫然暴现在右脸的皮肤上,所有的人都被这起突然事件弄得束手无策,化羽拿出随身携带的止血药,让芙菱平躺在地面上。 消毒、涂药、包扎……一面做着一面心疼的问:“疼吗?” “还行……”芙菱撇撇嘴,小心的问:“化羽,这伤口会不会留疤啊……” “只要你好好休养,等伤口愈合后我会给你涂‘去痕膏’的,放心吧……” 当初在那样残酷的战争里,被划伤面容是司空见惯的事,如果没有除去旧伤痕迹的药物,现在的天地盟早已都是大花脸了。 芙菱没受过面部创伤,所以突然的一次让她很不知所措,尽管脸部传来一阵阵撕扯的刺痛,但一想到现今的情况和处境,她就佯作轻松的笑着说别担心。 一夜过去了,芙菱安睡在化羽的双腿上,唯有在睡梦中才能避开一些伤痛,但是其他的人却相对无眠。 “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连累了大家跟我一起受苦……” “初代城主的棺柩和无名干尸还在冱英礼云迟手里,要想办法拿回来才行……” “折腾了这些天,大家一定都很累了,希望不要生病才好……” “要怎么出去呢?……” 宁日潇、相夫光子、风扬化羽、惠茵海蓁子四个人各怀着心事,不经意的把心中的愁绪写到了脸上。 “大哥,你干什么?”光子奇怪的看着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大哥,又不解的看着他将不够整齐的饭桌收拾一遍。 “肚子饿了!我们来吃饭!”风扬笑眯眯的举着钢勺提议。 “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心情吃!” “吃饭吗?我要吃我要吃!”芙菱从化羽腿上爬起来,迷迷糊糊的往光子身上靠:“我要吃饭,肚子好饿……” “一提吃你就醒了啊……”光子心下纳罕,还真有如此神奇的听觉呢。 “人活着就要吃饭嘛~”芙菱一个蹦,跳到了椅子上,夹起一棵煮熟的油麦菜蘸着辣椒酱往嘴里送。 “诶?芙菱你脸上有伤不可以吃辣的东西啊!”化羽也坐到椅子上,一面阻止不按常理出牌的芙菱。 “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去吃吧,宁日潇……” “嗯。” 最后就剩光子一人了,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坐过去,直到所有的人朝她招手她才抿了抿薄唇,静静的舒了一口气。 呼……人活着就要吃饭,芙菱的话很有道理……喝了两杯小酒,光子觉得心里头暖和多了。 “打了一夜了,你不累么?”最先挑起战斗的冱英礼云迟一脸趣意的直视和自己缠斗了一宿的纳连也俊,全然没有疲倦。 “只有累的人才会反问别人吧!”也俊挑眉,咧起嘴角发出嘿嘿的坏笑声。 修缮豪华的餐厅此刻已经面目全非,壁灯花瓶等装饰物被砸的粉碎零落铺洒在地上,上等的原木桌椅被打得散架七零八落随处可见,就连那面连接着重要同伴所在的大屏幕都被元能轰掉了一角,好似很久很久都没有使用元能一样,那颗再生药下肚之后,也俊身上的力量就源源不断的向外涌,不存在枯竭的可能。可是对手的力量也不弱,尽管软剑以最快的频率挥动着挡掉了群射过来的冰珠,但背对的墙壁还是蜂窝一样被轰的千疮百孔。 这个混蛋,万一真的打中了那“致命”的一点该怎么办?! 于是也俊抱着同样的心情与云迟展开持久战——挨到晚上,晴尊的援军就会出现,到时候一切陷阱都会不攻自破。 “那边还真是欢乐呢。”云迟撇头看着屏幕中轻松畅饮、大吃说笑着的天地盟众人,一种好笑的神情覆在脸上。 “呵!”有大哥在,也不允许气氛烦闷啊。 也俊刚刚扭头,云迟手里的冰时雨弹百枚齐发,暴雨一般的袭面而来。软片长刃灵活的翻转在也俊的掌心里,竖起一挥,荡出层层银白的漪澜,纵横交错的光影间隐约捕捉到云迟笑脸的异变,也俊狠狠的一怔,继而脱口惊呼:“住手!” 轰—— 大屏幕正中猛然爆出一团白烟,影像器的表面也转眼崩碎,裂痕蔓延到机体后面的墙壁上,不消片刻所谓的监控设备便彻底的烧成了一滩废械,也彻底阻隔了双方的“联系”。 “你这家伙……” “你总是分心呢,所以只好这样了。”云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种轻狂,让也俊再也不能容忍,他目色骤冷,全身轰然爆发一股强烈的杀意:“今天本少爷非打的你跪地求饶不可!” Chapter 0188 “今天晚上,真的会那么顺利吗?……”宁日潇开始担心,自己这边的情况冱英礼国主到底有没有通知晴尊,如果有,为什么现在还学着冱英礼王子“拘禁”他们?如果没有…… “宁日潇,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化羽时刻注意着大家的状态,至少要在他们发病以前将一切的不安因子通通抑制掉,看到宁日潇如此凝重的神色,化羽以为那时所受的寒凉还没有痊愈。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化羽。”宁日潇没有说出心中的隐忧,只是安慰化羽。 如同被清水洗净一样的阳光从天空拂来,透过淡薄的云层,风般柔和的顺着窗子洒入,暖暖洋洋给身子披上了一层耀目的纱衣。 这时候,紧闭的门被打开了。从光源射入的地方一张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脸霍然呈现。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光子立刻持起警备的目光,充满了敌意的朝着来人质问。 见所有人投来了不善与戒备的眼神,安原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随后语气平淡的解释:“有些事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但是请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是来帮你们的。” “帮我们?帮我们就不会搜集我们的血液拿去给冱英礼云迟做冰攻子弹,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吗?”相夫光子第一个表示质疑跟反对。 其他人也依次点头,认同了光子对老人的不信任。 “我今天带来了冰攻子弹的再生药。”老人的态度十分诚恳,非但没有计较一进门就遭受到的白眼,还很理解这些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所以,我们不需要!” 再生药?是□□还差不多吧? “冰攻子弹的再生药过一段时间才会产生作用,现在距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你们不要再耽误了,快吃了它!”安原打开一只瓶子,倒出了里面的几颗半透明丸药,用急切的口吻说着。 “你到底想干嘛?再这样我就打人了啊!”光子生气的指着老头警告。 没想到老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随后哭着哀求:“我求求你们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但现在真的没时间多说了,你们想要出去的话就把它吃了,请把它吃了!”安原捧着那些晶莹的药丸,老泪纵横的把两只手举过头顶,苦苦的哀求。 看这情况众人一时都有些傻眼,风扬和宁日潇上前一左一右将老人搀扶起来。 “老伯您别这样,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 “是啊,我们听你解释就是了,请不要这样,我们承受不起。” 光子也没想到这老头会忽然来这么一手表示真诚,叹了一口气之后默不作声了。 老人的解释让大家吃惊不小,原来在王子的威逼下科技馆的上任馆长安原便有心的采集了众上主的血液,然后提供给晴丝做冰攻子弹。但是,他并没有阻绝他们复原的全部后路,所以把偷偷留取的血液用以配置了冰攻子弹的再生药,解铃还须系铃人,以血液产生的束缚之毒就只有用血液去破解。 解释的合情合理,但是因为“相信”他们已经吃了太多的苦,这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信心。 “我相信你,老伯。”芙菱从安原的手里拿了一颗“冰攻子弹的再生药”一口吞了进去。 “芙菱?!” 芙菱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回头,脸上绽出阳光一样的欢颜:“大姐说过,要一直‘相信’下去,不管会遇到怎样的险阻。我们已经因为‘相信’吃了很多的苦,所以,也不差这一次嘛!”那时候,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耀起一阵迷人的光彩,那样的神态,那样的感觉,都与碧姐如此相像。 “反正情况也不会更糟了,困在这里出不去早晚也是个死!”第二个吃下丸药的是相夫光子,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行动已经表示了她的决定。 老人的眼底有欣慰和感动的光浮现,活了这么久,所遇之人无数,然而像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时光缓慢的流淌,体内的能量还没有发动的迹象,当然也没有任何不良的影响。 安原老伯为免遭人怀疑无论进来还是出去都是以“送食材”的侍者身份掩护的,虽然他也担心自己所说的话会不会被云迟安排在门外的“耳朵”听见,但时间紧急,为了救人他没得选择了。 服下再生药的众人不知不觉被困意笼罩,于是几近傍晚的时候,桌上椅上地面上已卧满了瞌睡中的疲倦者。 晚霞在天空留下最后一抹痕迹,不久,便让夜的寒冷完全吞噬了。 时未深,天还没有黑到事物难睹的地步,至少不用借着月光也还是能够看清楚的,那竖立着古老城墙的雪澈皇城彼岸,漫布着澄莹冰雪的三重牌楼下,一支穿着暗色衣装的队伍缓缓的驻足…… 战斗一直在持续,几乎没有片刻的停歇,尽管疲乏,两个人也都不肯流露出一点破绽给对手,软剑和冰时雨弹暴风劲雨般的火拼让整座摩天大楼的上部出现了摇摇欲坠的倾向。 “我们还是停手吧。”也俊说。 “怎么?想认输了?” “如果你现在不去跟光子拿再生药,就会没命的吧!天已经黑了哟!” 四面封闭的空间里,根本看不到天的颜色。原来他一边打斗还一边在心里默算着时间……云迟心中忽而萌生出一种类似于钦佩的情感,虽然他并不承认:“多谢你费心了,不过我没关系!” “铛铛铛……”睡倒一片的农家酒庄里,从屋内传出了敲门的声音,很轻,但是守卫很轻易的察觉到了,因为打扰了美梦的清幽所以很不高兴的威吓着:“做什么?欠揍吗?” 里面没有回答的声音,只有持续敲门的动响,铛铛铛…… 大约五分钟后,早已不耐烦了的守卫终于把门打开,一脸狠色的瞪向里面那个胡乱发出声音的家伙,然后,目光定住了。 一道蓝色的光圈向四周扩散着,清晰的进入了人眼的瞳孔…… 那名守卫双目失神的往后仰去,其余的守卫都惊诧不已,立刻围上来堵住门口,却同样的在接触到一圈圈涟漪荡漾的蓝色光波后昏厥过去。 水纹停止了潆洄,暗色的衣影也退回了屋子的深处,去注视眼前熟睡中的众人…… 水无痕一族基础瞳术之二,水瞳·水涟。 光子再一次醒在众人之前,发现酒庄的门开着,地上除了自己睡着的同伴就是那些负责看管的兵卫,一下子明白了原委,叫醒天地盟的其他人后迅速的逃离这里。 外界的光线不是很强,微弱到不去辨别身形根本就难以确定是谁的地步。挺身在风里疾行,耳边响起一阵阵野兽咆哮般的冷风吹刮声,仿佛在告诉他们,前方正有一头猛兽在等着饮取他们的鲜血。 首当其冲的是寻找也俊,想法萌生的同时光子举起了一只手,却在下一时刻惊骇的止住了飞进的步伐:“停下!” 前方,连微弱的月光都照射不到的阴暗区域里,一个魁梧的男人身形隐现,双耳上的金属圆环泛出了奇异的金色光泽。 “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风扬感觉身体里有能量呼之欲出,就知道是冰攻子弹的再生药发挥效用了。他挡在掣野的前边,认真的嘱咐余下的人:“一定要找到也俊!不管碧姐的人有没有来,安全第一!” “我明白了!大哥!”光子颔首,继而带着众人越过掣野的身侧,疾步撤离。 掣野没有追上去,他有他的打算。既然这个叫风扬龙泽的小子要当挡箭牌,那么就先把他干掉,然后,再去追其他的天地盟! “你们……你们……”城外老树根下僻静的角落里,罗非家族的老族长捂住心口猛的吐出一口血来,苍老的身体早已不复当年的健康强壮,半倒在雪地上,吃力的呼吸着。 “罗非族长这么激动干什么?”玄若栤诚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问候这个和他父亲同岁的老人:“都吐血了,何苦呢,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活几天啊,凡事还是看开了比较好哟!” “阿什呢?我孙子阿什在哪里?!”老人竭尽所有的力气高声喝问,他在雪澈城外徘徊等待格欧费茵岛战讯的时候,发现了……全数撤回的玄若大军! 按照时间计算,如果不是在半途折回,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出现在国都!老人对来龙去脉和玄若栤诚的心思伎俩一清二楚,只是,他的孙子在哪里? “咳咳……咳咳!……” “你那可爱的乖孙子啊,我想应该已经被杀死了吧!谁叫他逞能的?不是活该么……” “你……你……”老人已经没有力气去指责或是质问玄若栤诚了,甚至,连活着都会让他感到吃力。 “哈哈哈哈……”看着气到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的老人困难的喘息,玄若栤诚狞笑着一脚踩住他撑住雪地的双手,来来回回的碾着:“你们罗非家族气数已尽,老东西,你在我头上压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可以让我一雪前耻了!哈哈哈!来人!给我打!记住!不要打死哦哈哈哈哈!” 从马群上跳下来几十个虎背熊腰的粗壮男人,野兽一般的扑跃过来。 “住手!通通住手听到没有!” 夜云从月亮身前游过,给大地罩下一片漆黑的乌影,让它笼绕在言语不多的冰国战士身上。男子沉默着,既不说话也不主动出击。 风扬不管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还是在等自己主动出手,他个人全无犹豫就对了。臂间放出的光圈转瞬铺开一条金色的河流,似泄洪的江水般占据了大面积视野。光色的海洋洗净了夜色弥漫的灰暗,金灿灿把周遭的一切映得通明。让对峙的敌手看得清彼此脸上的神色。 “这是……‘光海流瀑’……”古铜色皮肤的高大男子微眯起金色的双眼,对术法界内的一流术法他都做过深刻研究,唯独光系术法性质特别,又有些难以捉摸,不过,面对扑向自己的光芒之海,他似乎并不觉得苦手。 下一个瞬间风扬显露出微微的讶然,金色的光能河流眨眼就变了颜色,先是蓝,再后是橙红,当颜色缓缓固定在火红时,一股极烈的热浪扑面而来。 风扬龙泽起身跳走,脑海里忽然出现一抹关于此术的记忆:“有一种神之印记的能力可以使物质的粒子从根本上发生变化,从而实现性质的转换。” 掣野见风扬有出招灭火的架势,立刻竖起手掌猛挥起来,火焰汪洋一下子又变成狂野的飓风。 对付有神之印记的术师最麻烦了,他们的本领本就是与生俱来的,所以速度也绝非常人可比。幸好风扬料到了他会把火变成风,扬手打了一炮猛雷出去。耀眼的电光好似铺盖开来的蜘蛛网,把聚拢到中间的一团狂风死死包围,接着,在不足几秒钟的时间里风雷相撞、纷纷消散。 两人的持续战一直打到第二天上午,皆已筋疲力尽、元能所剩无几时,相互之间展开最后一击的比拼。 “火漫苍穹!”掣野这次没有去改变对手的元能属性,直接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强力火遁。 “瀚海流瀑!”恰巧风扬也把全部的余力注入到水术的强大力量中,与敌人的招式碰撞起来。 “轰——!”水火相撞让整个空间里的气流卷缩成一团,而后又迅速的膨胀炸裂,只看得见大地之上久久不灭的烟尘雪土,听得见振聋发聩的巨大震响,至于那两个同时出击的对战者,已停止了他们的战役。 实时,光子带着其余四人跑进了一片矮小的荒草丛里,遥远的天际处像褪去了颜色的蓝丝绒,浅得近乎发白,冷风掠过,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杂草枯黄的浮动,时不时还鸣起几声寒雁的啼叫,格外的凄凉和萧索。 前方忽然传来轻微的嘶吼声,光子细细一听,顿时惊住了:“快往回跑!有熊!” 不知是从哪里跑出的一只六米多高的巨型黑色野熊,张着血盆大口疯也似的朝着有人的方向狂奔,一看这阵势芙菱几个当时就傻了,寻常那种大小的还好,这山一样的体积让人怎么招架啊! “啊——!”在芙菱的叫声配合下,五个女孩开始没命的往来时的方向跑,然而就当她们躲到一片长得比较茂盛的野丛里时,同时传出了两声尖叫。 这个声音……宁日潇?!还有芙菱?! “为什么你还没发作呢?真是奇怪~”虽然并不对云迟没有毒发身亡的诡异现状感到失望,但也俊还是开口问了。 “你这么想知道的话……”云迟用短刀对抗着也俊的软剑,两人的武器战已持续了三个小时,云迟非但不觉得疲倦,还对能和也俊交手表示异常的兴奋:“我就告诉你吧……因为我,根本就不惧怕任何毒物啊。” “什么?!” “那个二代毒师并不知道,我体内有抗毒的因子哦,所以再强的毒也杀不死我!”对手软剑的薄刃像粘了胶水的蛇,缠住短刀的刀柄就不肯松开了。 “少来了!你骗得了谁!”结果那把短刀还是在对方手里转了个花,巧力逃出活刃的束缚,并且附带一击直拳朝自己冲了过来:“光子的毒连‘十魔’的毒魔都能杀死,那时候敌人也说自己百毒不侵的!” “是吗,啊哈哈哈……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在也俊成功的躲过一拳后云迟又借他未及挺身之机用短刀把人逼到了墙角,抬手补上两拳:“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中毒。” “怎么回事?!”拳头最终落在身后的墙壁上,原本的龟裂完全转化成坍塌。 “还记得当时我在服药之前掣野做了什么吗?” 也俊立刻展开回忆,脑海中倒是出现了男人伸手抢药的一幕:“难道……是那用力的一握?” “没有错,掣野的能力是‘改变物质属性’,当时我的确把□□吞了,不过,在那之前药里的毒素已经被掣野用元能分解掉了。这回了解了吗?也俊少主?” 也俊满是不屑的哼了一下,没再接话。 、 Chapter 0189 波尔世捷一手拎着一个人站在光子背后,等她察觉到宁日潇和芙菱失去意识的时候,局面已不受控制,那个有着短颏须灰白发的强壮男人巨人一般的伫立在那,十分强烈的存在与压迫感。 “你就是上次在树林里偷袭我们的那个人!”光子终于确定了这种异样感觉的来源,那次战斗虽然没有让她看见对手,但气息是改变不了的,就算是无法使用元能的时候,术师自身所散发的气息仍然很强烈。 “不仅如此。”波尔世捷目色沉静缓缓的开口,低沉的声音如鸣响的沉钟:“对你们发动攻击的熊,也是我的饲物……” “果然是你……”光子恨恨的咬住牙,右手掌心燃出的蓝色火焰流水般蔓延到指尖,力量在体内流转充斥,如果直接上手夺人,他会杀掉两人的吧。光子看着那双布满了伤疤的手,就知道那是在战场上沾染过无数鲜血的凶器。这样的人,但凡对他松懈一分,就可能立刻断送友人的性命! “我警告你,冱英礼云迟的命还在我手里,你敢伤害我的人,我就不给他解药!” 波尔世捷神色微动,丢下芙菱和宁日潇一瞬间飘移到光子跟前,毫不费力一手捏住了她的脖子,缓缓的提起来:“……解药给我……” 光子倒真没想到他的行动能快成这样,愕异的同时眼睛里射出两道阴冷的邪光。波尔世捷又是一怔,立刻松手将光子扔了出去。 那个女孩的脖子上……出现了紫色的印痕……是毒…… 一心想要夺取解药的波尔世捷没有就此放弃,那双不具感情的眼睛里,始终是平淡无物,甚至连下杀令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变化。 黑色的巨熊接到主人传来的讯号后朝着目标奔跃而来。 光子心里一震,还有这个“敌人”要应付! 巨熊虽然体格笨拙但奔跑起来活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踩着钝重又响亮的步伐,没几秒钟就风似的逼到了眼前。 来不及了! “原上冰封,万里雪扬, 嘹亮的歌声在广阔的天地里漫漫回荡。 金色的太阳,耀眼的月光, 铸造我们不屈的灵魂和坚韧的腑脏! 把酒言歌,齐声欢唱。 矫健的身姿在硝烟的战场上挥戈斩将! 泼洒的汗水,流淌的血光, 留予大地时光之冗长与生命之绝响!” 一阵婉转悠扬的歌声如微风般徐徐拂来,轻盈而温柔的敲响在耳畔。循音望去,那抹黛蓝的影子与背后刺眼的雪白形成强烈晃目的对比,女孩用动听的声音吟唱着家族祭典时的奉祀之歌,音色纯美,曲调空净,很久都萦绕在广袤的天空和雪原上,犹如天籁。 波尔世捷自打听到冱英礼弥月的歌声开始,就一直用两只手捂着耳朵,站在那里身体产生了剧烈的摇晃。 宁日潇登时一讶。这是冱英礼家族历代相传的神之印记能力——靡乱之音。以歌唱的形式发出束缚与控制的力量,通过声音操纵人的听觉,并从听觉去影响其他的感官。冱英礼族人虽不擅肉搏械斗,却能把元能注入声波用来抗敌,如果不是聋子,任谁都无法反抗或是抵御这种力量。 术法界里拥有神之印记的种族家家有历代传承的奇异体质,可以“声控”的却唯有冱英礼。 弥月趁波尔世捷难以恢复神志起身追人的时候带领大家往一条布满了石川的道路走去。 “弥月公主,你……为什么帮我们对付你哥哥的人啊?”芙菱十分费解,这公主不是很讨厌天地盟吗? “还是说……你另有别的目的?”相夫一面紧紧跟着一面小心观察四周并做出如上猜疑。 “再说一遍,我和云迟那家伙不一样!我决不容许玷污冰国王权的事发生!” 坚定的信仰,贯彻始终的决意,从这位公主脸上看到的“骄傲”其实并不似养尊处优下的娇纵傲慢,而是一种……发自于灵魂的不屈和坚强,它铸造了孤冷傲慢的面具,还有倔强不驯的心灵城墙。 “谢谢你,弥月公主。”宁日潇快跑了几步,在弥月耳边轻轻的致谢:“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稍微撇头便看见了那双纯净的眼睛,都说聪明绝顶的人目光也会留藏浑浊,但是这个柔弱病态的少女,却并不是这样,弥月看见的,仅仅是仁慈和悲悯而已。 “其实……罗非族长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从玄若栤诚的欺侮下救出罗非族长的弥月,在送老人去医院的途中听说了事情的原委:“我相信罗非族长,他虽然年纪很大,但绝对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云迟要消灭其他的贵族,以这样的方式达到目的……在我看来,是绝对不可以被原谅的!” “公主……”那一时刻,所有的人都有了找到同路人的感觉。 “所以,我决不允许哥哥继续伤害这些人!” 冱英礼弥月将光子一行五人带到了国主的面前,在国主陌生而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将这一切告知。冱英礼西醇依旧是出人意料的平静,尤其在听到儿子设出如此残忍歹毒的陷阱后,平淡的表示他会去问云迟的,没有愤怒,没有赞同,也没有丝毫震惊或是打算惩处的样子。 让光子等人更觉失望的是国主越过这些至关重要影响大局的问题直接去维护一个人的利益:“相夫少主,请把解药给我。” “之前说了,只有晴尊的人到了我才会给!”光子意志坚决的表示不解决自己一方的问题绝对不会放过冱英礼云迟。 “天早已经亮了,云迟还没有拿到解药,万一出了问题你负责吗?!” “国主大人尽管放心,就算发作了,他也不会立刻就死掉,会有一到两天的濒死期。” 见这姑娘的态度依然如此强硬,国主只好叹了口气:“好吧,我这就召他来,因为传信的工作是交给他办的,我会当面质问他的。” 弥月心中酸楚,泛起一层好笑而可悲的嘲绪。“质问”么,从小到大,只见过对自己的质问和指责,却从未见过他对哥哥发火,不管哥哥肆意杀死部下这样的行为是多么的残忍,她的父亲,国主大人,都从没说过一句重话,从没板过一次脸孔。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是个乌鸦变凤凰从外面捡到皇城里来的冒牌公主,只是这些委屈和痛苦,她从不找人去诉说…… 持续了两天两夜的战斗在第二百八十个回合的时候,因双方力量的碰撞轰掉了窗壁的一角,从大洞里飞出的两人直落地面后继续进行着殊死搏斗。 就当两人要给对方致命一击时,从中间霍的冒出一道人影来,人影伸出两手,一只捉住云迟的手腕,另一只则夹住了也俊软剑的刃尖,非常轻松的支开了双方即将碰撞的死击:“都给我住手!” 两个少年发怔的看着突然使战斗终止的男人:长发、虎眉、剑目、几百年前的武士才会穿着的过气将领服。 “歌帝?!” “……师父?!” 被纳连也俊称作“师父”的男人扬起眉毛,露出与其弟子极其相似的狡猾笑容:“为了争夺女孩子打成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哟~” “要是为了女孩子,就不会这么打了。”也俊一本正经的表明战斗另有原因。 云迟的神情更是严肃到能把人冻死。 “好了好了,两个小鬼~”长发男人一手搂住一个被他一碰立刻僵成木偶浑身不自在的少年,熟络的嘿嘿笑着:“和平相处嘛!叔叔我赏你们糖吃哟~!” 歌帝和云迟也俊往“雪霰园”去的路上经过了一片空旷的白砖石广场,立刻被眼前的场面惊住了。 弥月公主、光子一行五人还有国主冱英礼西醇正走向广场中央一座精致的小独楼,也俊和云迟各自想着接下来要行的举措没想到歌帝大喊一声:“哟!阿西!” 听到两个伤耳的字眼冱英礼国主立刻全身狂抖一下,随即颤悠悠的带着哭相朝叫声望去……那个家伙,三十六岁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似地张牙舞爪活蹦乱跳……国主露出头疼的表情,一手扶住了额头。 这座小楼是国主每次出城必到的地方,不高,只有两层,但墙壁都是磨砂防冻玻璃做的,远远看去就像是矗立在雪地之上的一座雾气缭绕的寒冰楼。 楼内的布置简单,有许多白色的桌椅,此外就是挂在玻璃壁上的大屏幕。 “为什么出城来?”云迟以为最不喜欢外出的国主经过上次事件之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出来了。 国主却解释说在城里有许多不便之处。 云迟瞟了眼红发的冷厉少女,知道,就是她提着万分的警戒宁死不肯再入雪澈城的。 化羽找了几个干净的杯子还有茶叶,用现成的开水泡了茶放到座位前边的桌子上。话说这时的气氛很奇怪,本来这种“集会”就够不正常了,还多了一个怪异的男人…… “云迟殿下,我想请问你啊,晴尊的人为什么还没到?你是不想拿解药了是不是?不要妄图去破解它,毒师的毒可没那么容易解的。”光子抱着双臂倚靠在椅子上,气场强势的打开了谈话的序幕。 “呵……”云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回答什么。 “那么,国主大人,我们……可以‘开始’了吧。”海蓁子按照谈判者的说话方式,态度恭敬又不失身份的提示他。 “云迟,当着光之国几位上主大人的面,你必须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国主正经八百的打出审讯的官腔,语气却平和的近乎商量。 “好,请问吧。” “你为什么扣押天地盟的上主?还给他们施加冰攻子弹?你不知道他们是很重要的贵宾吗?” “首先,他们没有经过允许擅自潜入冰之国违反了同盟国之间的条例,其次,他们从雪原森林里偷取了属于我们冰之国的东西,再次……冰攻子弹的事,我并没有强迫他们进城,是上主大人们自己决定进来的,如果不进来,也就不会中冰攻子弹了吧……” “全是歪理!你!” “相夫少主大人,在我审问完毕之前,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插嘴。”国主适时打断了相夫光子将要出口的反驳,无视少女气怒的神态继续说着:“那么罗非和玄若家族又是怎么回事?我因事出去遭遇变故一时回不了城,你怎么可以未经我的允许提前让兵队出发?” “提前?父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根本就不知道派兵征讨格欧费茵岛这件事吧?” “没记错?你听谁说的我不知道?啊?”国主立刻板起脸睁圆了眼睛瞪着弥月:“你是在质疑你的父王吗?” “弥月不敢,只是……有人已经把云迟的所作所为告诉我了,我认为有的事情父王你被蒙在鼓里,所以……” “住口!你这丫头,懂不懂规矩?客人们在这里,你对父亲的谈话擅自打断不说还大呼小叫,简直没有规矩!给我出去!离开这间屋子!”怒气冲冲的一手指向大门,驱赶着让他心烦意乱的女儿。 弥月咬住嘴唇,腾地起身后离开了房间。 气氛再度僵冷的一塌糊涂。 “我来回答这个问题。”云迟不慌不忙,态度和神采都没有受不良气氛的影响,显得十分淡定:“因为格欧费茵岛忽然报急,说那里的贼兵有蠢蠢欲动的迹象,格欧费茵岛上的贼寇多次侵略我国边境一带的城镇,我不过是把对我们国家不利的因素扼杀在萌芽当中,所以派出我国的战斗强族前去灭敌,这有错吗?” “可恶……”也俊当然知道这话语里存在的水分多少:“讲的头头是道,但是谎言却占据了大部分!” “啊,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海蓁子忽然举起手要求离开一下。 人走之后,冱英礼国主继续着“审问”:“你说邀请所有的上主到雪霰园吃饭却把纳连少主单独领去别的地方,又是为何?” “这不是父王您的意思吗?” 云迟的反问让国主登时愣了一下,片刻的思考后,冱英礼国主恍然大悟的拍着额头说:“我明白了!这都是误会啊误会!” “啊?……”天地盟这一边被他的茅塞顿开弄得一头雾水。 “是这样的,上主大人们……本来我是要先请纳连少主过来商量一下……他跟小女之间的事,然后着荷仑前去找你们另外的几位,结果荷仑错把‘鳕线原’当成了‘雪霰园’,于是,就这么阴差阳错了……” 也俊一直在纠结他那句“跟小女之间的事”,同时深深的感觉这样的解释牵强得很,但作为晚辈他又不好直接问国主“那么不管在雪霰园还是鳕线原发生的种种事件又怎么解释?” 他在顾虑,芙菱却忍不住发泄一通了:“喂!老头子!” 西醇觉得这称呼比“阿西”还惊悚,脸“唰”的一下子变白了。 “噗——”一直处于围观状态的歌帝一口茶喷了出去。 芙菱一拍桌面,“噌”的站了起来:“你儿子关住我们不让我们出酒庄还在屋子里设陷阱弄伤我的脸!你能说这些你当老子的都不知道?当我们是傻子吗?!” “芙菱,冷静一点,快坐下不要这么大声……”化羽轻轻扯动她的衣角,不停劝慰她冷静,冷静。 “真是好教养啊,天地盟上主。” “你说什么?!”光子原本不打算说话的,一听云迟的讽刺之言当即就怒了。 “再怎么说,和长辈说话也不能这样吧。” “这话你还好意思说?云迟王子,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也俊同样不想引起争吵,却还是给了他一句警告。 “那么,各位上主,你们要求我做的我已经都做了,接下来,我可以派人送几位回国。”国主表态了,答应“放他们出去”。 但是天地盟这一边,却再也不敢相信所谓一国之君的“金口玉言”了,单凭如此包庇和纵容冱英礼云迟的行为,他们就不能顺从:“那么,我们感谢您,国主大人,但是我们并不需要国主大人派人,只要您答应我们以下的几个要求,我等就感激不尽了。” Chapter 0190 宁日潇率先表态,语气十分平淡,那从容不迫的样子让人根本就难以想象这是个只有十七岁的姑娘。 “请说。” “首先,我们要在此表个态,天地盟私自潜入的确违反同盟国之间的条例,但是我们只有几个人,没有携带危险的武器,我们到这里仅仅是为了办私人的事情,在雪原的杉林里我们找到了我们所要的绝非是贵国之物的两位已死之人,也就是现在在云迟殿下手里的那口棺木以及一具无名干尸,这两位已死之人跟我个人需要寻找的一个谜题答案有莫大的关联,所以我们才冒着犯禁的危险来到贵国,不想发生了后面的事……所以,为了我们两国之间的和平相处,我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那么,你要提的要求是什么?” “首先,我们的两位同伴至今还下落不明,我希望国主大人能帮我们找到人,然后云迟王子手里的棺木和干尸是我们需要的,希望您能做主归还,再后……不消三天,晴尊的人就会前来接我们回国,我们只希望上面的两点国主大人能在三天之内办到,此外,别无所求了。”宁日潇低首,以示诚求。 那个叫相夫光子的毒师已经用光镜通知晴尊了……云迟立刻意识到,这几个人体内的冰攻子弹已经失去了效用。眉端渐渐有怒气在收拢,凝结成难以化开的阴云。 “哈哈哈!说的太棒了简直!”歌帝一面拍着手掌一面哈哈大笑称赞宁日潇设想的周全,在他看来,年纪这么小的姑娘能有这样的水平实在难能可贵:“叔叔我可是到了十岁才懂得写字的哦噗哈哈哈!” 众人都有点黑线的时候也俊捂着嘴小声嘀咕一句:“……师父你的糗事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 “砰!”歌帝一拳头砸在也俊脑门上,打得他直叫疼:“许多年不见你这小鬼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哈?” “我已经十八岁不再是那个被你呼来唤去的小鬼头啦!”提起这个纳连也俊心里就阴影重重,想他六岁到十五岁做歌帝徒弟的这段期间被此人肆意欺虐残酷压榨,至今想起仍旧毛骨悚然。 “咦?会吗?可是我看这位大叔比你着调多了呀!” “死丫头!” “听到了吧!哈哈哈!……这就是也俊小鬼的妹妹么?真可爱呀……还有那个红头发的,还有那个白头发的……啊,都很不错啊……”说着快要流口水似地、一双色眼在几个女孩身上打转。 “……不愧是你师父。”芙菱汗颜的看着行径口吻与兄长无比相似的冱英礼歌帝。 这时候,楼下的大门处忽然发出一声爆响,声音大到使整座玻璃楼都出现了轻微的抖动,也俊立刻掠门而出,紧接着是光子、歌帝及余下的人…… 玻璃楼不远的广场某处,装饰立柱被炸得粉碎,成块成片的散落在大面积的空地上,烟尘笼起了一团,好半天才慢慢散开,在那滩废屑的一角有个片状的小纸包,云迟眼尖,抢在众人之前飞身过去将它拿在手里,紧捏一下便隐藏了起来,眼色是前所未见过的凝重。 “海蓁子?!” “我在这里!”在光子惊恐的寻找蓝发少女的时候,海蓁子从身后出现了。 小楼四周的广场打扫的很干净,除了微薄的冻霜,基本上可以看清白色理石地砖上浮刻着的浅显纹路。此时天光明媚,遍处都流淌着鲜亮的银光,环境安宁的像刚刚沉寂了风暴的世界。 “我刚才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公主站在这里。”海蓁子指着地上石质立柱的残骸:“然后一阵大风刮过来,出现了爆炸声……接着公主就不见了!” “那你看到其他的人了吗?”国主跟着急切的问。 “没有,刮风的时候空气里一片模糊,我什么都没看清……”海蓁子过意不去的低着头。 “难道是幻术?” “不,应该不是。” “你怎么知道?”芙菱奇怪的问忙于否定的海蓁子。 “没什么,只是……直觉,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幻术……” “不管是什么,现在公主不见了,风扬还没归队,要想法子找到人才行!”宁日潇提出救回公主的建议:“国主大人,我们去找公主,樱塔月和然姐的事,就拜托您了!” “我知道,弥月的事也拜托你们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也俊答应的爽快,一想到那女的被自己救了之后感恩戴德柔声细语的模样,他就痛快的要死。 “光遁·光镜千影之术!”数面金色的透明镜体悬空而挂,错落有致把各处的景观分别呈现。 英吉殿高大的殿门半敞着,室外的强光流水一样倾泻而入,金灿灿的立体光柱里还看得见空气中跳跃的细小灰尘,然后那抹金光打在发着幽蓝色泽的冰凌王座上,和……那一头冰白透亮的发丝间。 云迟盯着掌心里字条上的几个大字,随手将纸包丢到了地上。 “没取得天地盟的命,就用你妹妹的人头来换!” 本想趁这些人来到之前陪光之国的小鬼们玩玩,没想到因此功败垂成不说,还引出了这么个祸端——那丫头死掉就罢了,万一被逼问出国家的机密该怎么办?! 就当光子用千影术拼命的找寻公主的时候,风扬带着弥月闯入了众人的视线。 在玻璃楼外白茫茫的那块空地上,因为公主失踪所以国主在那儿安插了调查队,见公主平安归来全都欣喜的松了口气,并且立刻向雪澈城的主人通报这一消息。 闻讯而至的云迟一张口便是满满的关怀:“哟,弥月妹妹,你没受伤吧。” “多谢哥哥关心,我很好。”弥月给以冷漠的回答,转头看身旁的风扬,目光里融入了一份柔婉。 “风扬少主也在?能否解释一下呢?”云迟实在搞不懂,被绑架的弥月怎么会和这家伙一起回来。 “我在往这里赶的路上遇到了挟持公主的人,与他大战了一场,便把公主带回来了……”风扬的回答也是极为潦草。 云迟听了便笑:“哦?那么挟持者是什么样的人?这关系到公主日后的安危,风扬少主要据实以答哦。” “云迟,你够了没!”面对兄长,弥月的态度则完全的大扭转:“挟持者是什么样的你最清楚了,不是么?” “哼……你怀疑人是我派的?” “难道不是么?”弥月对上那双虽然微笑着却无比冷漠的眼,不甘示弱的顶撞。 “哼……随你怎么想,国主很担心你,快回城去吧。” “风扬,你跟我一起回去。”风扬迟疑了一下,弥月紧跟着补充:“你放心,有我在,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动你们!”后面这一句显然是示威给云迟听的。 云迟不屑一顾的冷笑着走掉。 “公主……” “我不是在和他较劲,是真的……希望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 “那好吧。”风扬微微一笑,回报了弥月的诚恳。 “大哥!总算找到你了!你……”也俊从门外直冲进来,一打眼就看见了这充满浓情的一幕。 弥月脸上还依稀残存着温柔的红晕,而风扬则完全没有意识到弥月跟之前有什么不同,爽朗的接受着对方投来的爱慕眼光。 “你们……都回来了……”也俊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跳到风扬身边冲着其胸口给了一拳,嬉皮笑脸的说:“你小子到哪儿去鬼混了!” “我啊,打了好几架,忙都忙死了~哈哈!” 其实,让他们放心回到雪澈城的还因为一个人,冱英礼歌帝。这一位可是术法界里著名的“歌唱家”,当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歌唱家,只因为他的“靡乱之音”举世独有、歌声一旦从其喉中发出,就算有万千之人,也会同时深陷此术而难以自拔。所以他也是冱英礼家族中最强的、被国主所尊敬着的元术师。 有这样一位人物坐镇,想无论是国主还是王子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月和然姐下落不明,冱英礼国主也正在帮忙寻找,让宁日潇觉得安慰的是想要从云迟手里夺回的“宝物”都顺利回归了,眼下就只有等待晴尊的使者到来,使一切结束。 化羽在窗前欣赏屋外风光的时候看到地角边有一只行动困难的小白兔,看样子一定是受伤了。她立刻走出去,到受伤的小兔面前把它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 小白兔的腿似乎被什么重物压断了,所以一直在艰难的残喘。化羽掏出小急救包,用纱布和硬纸板折成的固定物包扎到兔子的腿上,然后把它放到地面:“嗯,差不多了,就这样休养一周,你就会康复了!”女孩笑着对弱小的生命说,温柔的手在它的小脑袋上轻轻摩挲着。 小兔子享受了片刻的安抚,忽然拔腿朝远处跑去,化羽一惊,立即起身去追。伤还没好,这样跑掉的话非但不能痊愈还会死掉的,化羽担心的紧跟着小家伙的步伐一路奔跑,最后到了先前进城时众人停留过的破落宫殿。 冷风的吹打下,这里显得格外凄凉。早已死去多年的门前花草,变成了连残骸都快要风化殆尽的枯枝败絮,破损的房檐一角挂着布满灰尘的纸灯,已经不能再燃起光亮了。昔日里本该是繁华干净的庭院,此时却遍布着碎砖烂瓦,还有风雪也洗刷不掉的污泥。 看着这样的场面,化羽居然有一种许多年后也会见证此景的预感,不免暗自寥落。 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一个令她觉得恐惧的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 化羽抱起小白兔,紧张的看着冱英礼云迟。 云迟眼里有意外的光停留了一瞬,接着便是复杂到难以形容的状态。恨、悲、怒、伤……一切令人难过的情绪在那双眼里徘徊充斥,却唯独没有杀气。 “你们刚来的时候到过这里吧,感觉很荒凉是不是?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化羽难解的看着那双复杂神色的眼睛,默默摇了摇头。 “这里是我的母亲曾经居住的地方……然而,它并不是在我母亲死后变成这个样子的……而是冱英礼西醇打从一开始便赐予我母亲的‘恩惠’!” 望情阁——每当日暮斜阳,锦霞漫天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女人倚在阁前的回廊里朝着西边的天空静静守望…… 化羽将白兔紧紧的搂在怀里,乌黑的双瞳里满是紧张和惧意,脸孔也因为惊恐而显得苍白无助。 毫无抵抗之力的风扬化羽被云迟拘禁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只依稀看见对面墙壁上穿凿的方向不一的圆孔,光线零零碎碎的打在漆黑的空气里,凸显出纵横交错的金色脉路。 “你想怎么样?”化羽更担心的是云迟是否把自己当成了“人质”,而事实证明她的料想是正确的。 云迟在昏暗的空间里发出那美妙但却残酷的声音:“我要你乖乖说出以下我要问的……关于光之国的一些内部科技尖端项目……”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借着交错射入的光点反射到化羽的眼睛里,激起她一阵惊恐。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这科技部队的队长最好老实回答,否则……这把匕首就会在你身上划出千百道惨不忍睹的伤痕……” 脚下的小兔子瑟缩着身子蜷在那里,似乎没有了逃走的勇气。 天空里斜挂着一枚皓洁的月,银雾般的辉芒随着静谧倾泻到地上,繁星挤满了银河,笑盈盈眨巴着可爱的小眼睛,有的在寒空里颤抖的摇晃,好像冷得在打哆嗦一样。 “化羽哪去了?到时间给芙菱换药了……”海蓁子揭掉芙菱脸上的纱布,仔细看了一会。 “不知道,已经半天没见着人了,该是到哪儿玩去了吧。”也俊想当然的说着。 “不会的,不管去哪化羽都一定会提前告诉我们的。”宁日潇对于化羽的了解,不仅仅是她高超的医术,还有乖巧听话、随分从时的好性情,以及严于律己、坚守规则的强烈信念。她若有何打算,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会她的同伴。 “那就奇怪了,化羽从来不会乱跑的啊……”光子靠在沙发上,一脸诧异的思忖着。 风扬直起身走到门边拧开了把手,发丝在身后轻轻摆动,漾起一条条深邃的蓝色弧线。 “大哥!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找看!”风扬说着,从茫茫的夜色里消失了。 天空里那些暗淡的星斗逐渐敛去光彩,有些像失去了华泽的钻石,又像是往日皓洁之辰遗落在天边的影子。 风扬整整找了一夜,以迅捷的身手穿梭在皇城的各个角落,除非有某处不为人知的暗道或是密室,否则任何一个地方都绝对难逃他的眼睛。 但是,化羽究竟哪里去了?不论常识还是直觉都在不停的提醒风扬,妹妹失踪了,而这样做的就只有那个人。 一切猜想在见到冱英礼云迟之后彻底得到了证实。王子大人含沙射影的告知风扬,有些人现在的行动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风扬心下一惊,绑架者就在眼前,却不知如何开口跟他要人,从前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尚且还敢明目张胆,而现在即使他在自己面前承认了一切,但只要到国主和其他人面前矢口否认,就还是徒劳无获。 风扬没有立刻去指认他、质疑他,甚至连丝毫的敌意都没有表现出来,只笑着说要去找公主。 一转身,风扬便乔装了一番,按照也俊当时的路数走——扮成老人,以侍者的身份在皇城里行动会更加方便。 第二日的清早,皇城某处的楼阁转弯一角,弥月看到有伙人鬼鬼祟祟的从一棵松树后面走出来,她本是到这附近的梅树园采些梅瓣上的清雪拿去泡茶,看到这些人诡异的行踪后直接走过去一探究竟。 没记错的话,那棵树的后边只是一面宫墙,那么这么多的人又是打哪出来的?她越想越不对劲,原本来这里的目的也不经意发生了改变。 国主的答谢宴将在这一晚举行,因为第二天晴尊的人会如期而至,如多数人所期望的那样结束这不快的一切。 “啊!土豆老伯!”阿瑟的嗓门很大,离得老远也能清晰的传进风扬的耳朵里。 不过风扬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在叫自己,直到那小子连蹦带跳的奔过来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背上,风扬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把自己当成那时候的“也俊”了。 “土豆老伯!好几天不见你去哪里了?那天我们几个兄弟出去喝酒都没找到你!怎么样!今天出去和我们玩玩吧!” “今天吗?” “对,今天哟~~” 糟了,本以为行动方便些没想到先惹出了麻烦,让他惊骇的是阿瑟下面的这句话:“老伯,为什么我觉得你比之前长高了一点点呢?”说着阿瑟还用手指去比划两个老伯前后的身高差距。 风扬立刻弯了腰咳嗽几下,憋出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想象着也俊当时的模样:“老伯的身体不太舒服,不可以喝酒和熬夜的,谢谢你的好意了……咳咳……” “啊,这样啊。”阿瑟露出遗憾的表情:“那好吧!老伯你要好好休息哦!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见呐!” “啊……回见,咳咳……咳咳……” “呼……”人走之后,风扬直起腰长长的松了口气,找到化羽之前被拆穿身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糟糕的状况提前发生了。 Chapter 0191 “站住!” 这个声音?风扬立刻想起了那个云迟的手下、以巨网为战斗武器的女人:“咳咳……你有什么事么……咳咳……” 荷仑满脸怀疑的走过来,一手按住风扬的左肩用力捏了下去。 这是要用元能震碎他的骨头啊……风扬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紧张,反抗,就意味着身份的暴露,不反抗,自己以后的战斗就不必指望左手了。 到底要怎么做…… “荷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无论是风扬有难,亦或是她冱英礼弥月,另一个,总会不期而至的替这一个解围。 “我不是叫你去兵器库取软鞭给我吗?你跑到这里做什么?”弥月不等荷仑答话,又急着指使另一个:“那个老头,你快去我父王那儿!把我落在那儿的医用典籍拿来!快去!” “是,是,我这就去……”风扬见状立刻撤退。 荷仑真想跟上去揭下那个伪装者的面具,在看到弥月冷酷严厉的眼神后,不得不作罢了。 支开了荷仑,弥月紧跟着“老人”的脚步到了先前要采摘清雪的梅树园。 不与千红争时、不与群芳斗艳。每每盛开在严寒刺骨的冬季,或是就这样绽放在冰冷无比的国度。每当凉风掠过,都会惊起一院幽香,像飘拂而来的清雪,悄然降落在山岭坡间、园林径旁,韵致风雅,灵气逼人。 灿如云霞的红白梅花双色齐绽,点点金蕊镶嵌在精巧的盖着冰霜的朵瓣中间,轻轻一摇,晃落着轻雪的梅树迎着灿烂的天光洒下艳丽绝俗的花影。红白相依,远远连成了一片,美不胜收。 “你怎么知道是我?”风扬龙泽放心的卸下了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午夜蓝的飘逸长发,英毅俊朗的脸庞,还有直起腰后挺拔如松的威武身姿。 “我就是知道……”弥月细细打量着令她心折的男子,不自禁在嘴边挂起了一层温雅的暖笑。 这是她第一次在“陌生”的人面前展露笑颜,不,应该说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出于内心的微笑。 “你笑的样子很好看。”风扬由衷的赞美,是真的觉得这个时刻都如冰霜般冷冽的女孩该让自己多些笑意。 弥月飞红了脸,低声嗔怪着:“要你管!” 梅的香气似陈年美酒,越是回味就越是心旷神怡。清风起,幽雪落,一树娇艳盖地,满处芬芳弥散。 “你打扮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呢?”见风扬有意沉默,弥月追问道:“告诉我好不好?到底出什么事了?知道的话我也能帮上忙啊!” “化羽她……失踪了。”风扬凝重的告知,并把自己的猜想说给了弥月听。 弥月的眉逐渐舒展,她问:“你很在意你的妹妹是吗?” 风扬迟疑了一下,往常看不惯兄妹间亲近之情的弥月此刻的表情充满了向往和憧憬:“是的,很在意。” 弥月这次的反应十分平静,她想了很久,才开口说:“我知道你妹妹在哪,跟我来吧。” 那棵有着粗壮树干和丰茂松枝的大树后果然暗藏玄机,树洞里有机关,轻轻一扳那后面的墙壁就会自动挪开,露出的是深不见底的陡峭阶梯。 “早上我下去看了一下,你妹妹被绑在下面,我们走吧。”弥月说着率先进入了密道。 密道十分狭窄,阶梯高,而且坡度很强,每迈下一级都需要小心翼翼,借着两壁中嵌燃的微弱烛火风扬和弥月勉强看得见行进的路。约摸下了几百级台阶之后,一扇紧闭的黑色小门突兀的呈现在一面高耸且宽阔的棕色壁体上。 小门没有上锁,很容易就打开了,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下面穿凿着许多圆孔的透光墙,然后,才是与之相对的风扬化羽。 少女被捆住四肢固定在一桩木柱上,早已因为恐惧和乏力昏睡过去,苍白的两颊失去了往日的红润,睫毛紧紧的贴在下眼睑,似乎不想也不愿意张开。 风扬轻轻唤了几声,少女才缓缓清醒过来,看到哥哥之后立刻惊喜的涌出了泪水。 “化羽,你没事吧。” “嗯。” “是云迟干的对吗?”弥月的神色浮现出一丝愤然。 化羽垂下眼眸,无声的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抓你?你知道吗?”风扬想,云迟会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其中必有原因。 “他让我说出我们国家的科技机密,我不肯,他就拿出匕首说要教训我,然后,我好像就昏过去了。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混蛋,为了自己的国家就可以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吗?!”弥月愤愤的痛斥着兄长的卑劣行径,然后上手去解化羽身上的绳子。 风扬阻止了她,在弥月困惑的目光注视下,道明了原因:“如果现在放化羽走,云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第一个怀疑的必定是你,我想他应该已经派人跟梢了吧,与其救人使你们的关系恶化,我宁可再想其他的方法……”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我?”弥月虽然很感动,也很开心,但到底是无法理解风扬的决定。 风扬表现的十分平静,目光里有温和而淡雅的神采:“如果他真想伤害化羽,早在化羽拒绝他的时候就会做了,但是他没有,就说明他还需要化羽口中的‘秘密’,所以化羽暂时不会有危险……” “嗯,哥哥说的对,公主,谢谢你来救我,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和你们走,请你们先离开吧!” 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呢,而且一遇就是一双!在弥月的概念里不知该把这种“现象”归结到“伟大”还是“愚蠢”里。 弥月不甘心,有些事情她可以因理解而包容,但是有些事情,倘若不让她去弄个清楚问个明白,她就会食难下咽,如坐针毡。 “哟,你不乖乖的等着答谢宴,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看着意外出现在英吉殿的“妹妹”,云迟很是不解,这丫头可是很少来这里的。 “我问你,你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你才甘心?”这是弥月第一次对云迟抒发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云迟听了也有一段时间的错愕,随即态度里融入了一丝认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不去害人,就会被别人害,我不认为保护自己所做的一切是错误的。” “现在你做的事,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保护自己’吧!况且保护自己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去害人!”弥月坚持自己的观点。 在云迟眼里,却是无比幼稚的笑话:“太天真了,你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复杂’跟‘险恶’所以只会在那里空谈大道理,不知死活,足以形容你现在的思想了……” “我讲不过你,但是我要告诉你,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人是会遭报应的!”弥月怒意难平的吼出来:“不管其他贵族对我们冱英礼有着怎样的‘威胁’,‘赶尽杀绝’‘欺骗背叛’这样的手段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可能被认同的!” “报应?认同?哈哈哈哈!”云迟狂笑起来,然后一步步朝弥月逼近过去:“如果真的有报应,冱英礼家族早就全灭了!怎么也不会存活到今天!你以为只有你们才是好人吗?你以为冱英礼家族所做的事情就都是正义的吗?你们也知道生命是最珍贵的东西?哈哈哈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母亲又怎么会死于非命?!” “?!”弥月猛地一怔,黛蓝的瞳孔骤然收缩下去。 云迟咄咄相逼,情绪已然失控:“你母亲以为她做的事情就没人知道?她和冱英礼易苫的丑事早就被你的父亲知道了,你以为,这是什么?” “……”对于云迟的张狂失控,弥月给予的反应就只有呆滞。 “这不就是所谓的报应吗?!” 弥月整个人完全成了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唯独眼睛里残存着震惊。 云迟也没有预料自己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语气转为了平静的冷淡:“罗非和玄若的事情已经成定局了,任凭你怎么干涉都无济于事,死心吧……我要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止!” 答谢宴举行在一个充满古风雅韵的园子里。园子四周有寒带生长的绿色树木,茂密的枝叶成为与世隔绝的最好屏障。园中有四处泉眼,喷涌的清流最后会一起注入到一个莲形的池塘里,塘边砌着五色石,几丛嫩绿的多肉植物俏皮的伸着脑袋欣赏怎么都不会结冰的清亮活水,园子中间几条碎石铺成的小路最终交汇的地方,是一座朱墙碧瓦的古色宫殿。 檐上悬着的纸质灯笼苍黄如蜡,到了晚上就会发出柔和但却微弱的光晕,就好像苍老的人再也无法像年轻的小伙子散发出耀眼的活力一样。铜铃锈迹,门窗残漆,还有屋梁上几处未经修缮的裂痕,一切都是年代久远的象征。 宫殿是一所大厅,宽敞的格局、简单的布置,看上去像极了百年以前神之国域举办欢宴的地方。 踩过碎花的手工编织羊毛地毯,天地盟众人还有宴会的主人们一一落座到地毯两侧檀木矮几后的锦藤花席上。国主坐在正北方向有台阶的大殿式王座里,念了几句开场白之后直接宣布宴会开始,并再次真诚的对天地盟致谢……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道谢究竟是什么样的用意天地盟都心知肚明,除了回以虚伪的附和与客气的回敬,实在没有别的应付之策。 酒菜不错,荤素搭配的恰到好处,量不多却道道是精髓。光子端着三足小玉斗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这次宴会搞不好又要出什么乱子。 因为是单独的桌椅所以人和人之间还隔出了一段距离,这样的话,估计想说悄悄话都难吧。 弥月坐在风扬的斜对面,开始的时候满脸心事,风扬来了之后才稍微恢复了点,还时不时的朝他投去关注的眼光,悄悄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也俊正悠闲的四处张望,偶然间看到了弥月专注的对着风扬凝望,心里大概确定了某件事情。 宴会第一个娱兴节目是一群身着艳丽古式长裙的女子随着响起的丝竹之声翩翩起舞,因为臂膀大部分裸露在外,芙菱看到还不禁打了个寒战;也俊本是对挠首弄姿的表演极感兴趣的,不过看风扬全无兴致,他自己的乐趣也就淡了下去;宁日潇察觉出二人的异样,奇怪的看着他们。渐渐的,其余几人也发现了气氛的微妙转变,本是轻松愉快的宴会一下子成了各怀心事的集聚。 思量了许久的风扬终于还是站了起来:“我离开一下。” 众人的目光追随过去,知道他是在忧心妹妹的事情,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坐立难安? 而云迟,明明知道天地盟里少了个人,也明明知道风扬是心急如焚的去找妹妹,还是佯作不知的笑着:“难得聚在一起,少主何必拘谨呢?有什么事等宴会结束了再做不迟啊。” “啊,我只是去方便一下。”这种理由简单而好用,通常不必做过多的解释。 “还是说,风扬少主根本就是有别的事要一块儿‘方便’了?”云迟的话紧紧的跟着。 “王子殿下的这话在下可听不懂了。” “哦?不懂吗?那么不介意的话,让掣野跟你一块儿去吧……” 风扬愕然。 “他可是在外面等好久了……” 国主听着二人奇怪的对话,满脸的搞不清状况。 风扬无奈的回到座位上,这冱英礼云迟,不但在术法上深不可测,口头功夫都不输于人啊。 飞舞的姑娘们随着美妙的丝竹之乐跳得更起劲了,芙菱是舞蹈鉴赏的行家,看了一会儿就不耐烦的东张西望起来,于是最先看到那个女孩出场的,也是芙菱。 从她目光里流露出的惊艳之色不难判断来者是何等的仙姿绰约。 窈窕玲珑的身子上只穿了件亮片抹胸和同质地的迷你短裤,宝石腰带上穿挂的流苏随着步子的移动轻盈的翩跹起舞。妆容冶丽的少女在有节奏的鼓点韵律里扭动纤腰,充满了另类风情的野性狂放。头上有高高耸起的雀翎冠,加之她柔软的动作、轻盈的步伐,就像是从遥远时代神国的石窟壁画上跃下、穿越到今时今日的飞天舞女。 也俊瞧着她一步步朝自己扭过来,还时不时抛出挑逗的媚眼,顿时痴了:这晴丝不打扮还算一般,可装点完了也是个姿容上等的美人啊!在美人的诱惑下也俊明显是六神无主了。 看他那色咪咪的样子弥月狠狠白了一眼,又望向了一脸严肃与沉默的风扬: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莫过于此了。 舞了良久,晴丝从其他舞娘的手中接过了圆玉托盘,将上面已经斟好的清酒佳酿一杯一杯为在座的宾主们奉上,然后舞了一个圆圈退到场地中央缓缓的下拜:“小女子晴丝,今天在这里献丑了,这是冰之国的特产‘冽露浆’请诸位大人享用。”说罢抿嘴一笑捧过琵琶边弹边跳的唱起来。 也俊沉浸在那妩媚的秋波横流中忘记了眼下该做的事,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不知在脑海里演习着什么。 “冰之国的‘冽露浆’:入口冰凉、至咽生热、下肠火灼。是难得的极品佳酿,今天我们有口福了!” 宁日潇的一番解说让所有的人眉开眼笑,也是,把酒言欢的时刻纷纷扰扰的事情就先搁置一边,有什么,尽了兴再说! 最后的两杯,放在了国主和王子的手里,却唯独没给弥月。国主朗笑三声,将美酒赐给了他的女儿——一直被忽视和冷待的弥月公主。 弥月得到父亲的赏赐既惊且喜,接到手之后二话不说便一饮而尽。 少主们纷纷举杯,芙菱则跳起来高呼一声:“干杯!”后也液体下肚。 突然,酒到唇边的相夫光子眉目一震,随即惊恐的大叫一声:“酒里有毒!” 举杯者们齐齐怔住,手里的杯子僵在唇边,目光却射向了发出叫声一脸沉重与惊骇的少女。 又是猛然的一个瞬间,殿门被什么重物硬击着狠狠撞开,一条长有七尺的雪色麻花鞭前端拴系的银色大圆环“砰”的打掉了最内侧宁日潇手里的酒杯,接着银色长鞭游龙般的舞动着带走了其余人手中的玉斗。还未等门外的护卫们冲进来,一名银色衣装的少女便空翻而上跳落到大殿中央,挥鞭喝道:“千万别喝!” 玉斗纷纷摔落到地上,溅出了里面的液体,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那些散落的透明酒水化成了黑色的烟雾,终,弥散在空气当中…… 极大的惊恐出现在相夫光子的面容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的来历:“这是无嗅无味的‘繁元’,是最罕见的奇毒,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众人想起了那个献酒的人,不由分说看了过去。 那张被脂粉涂抹的妖冶绝伦的容颜突然泛出了狰狞的冷光,而后一阵刺耳的爆笑从那张嘴里传出:“啊哈哈哈!没错啊没错,就是‘繁元’,是第一代毒师千水云紫的杰作!相夫少主,您这个第二代毒师这时候察觉,未免太晚了吧!” “原来阿紫师父丢失的‘繁元’在你手里!”自打千水云紫去世,一代毒师的独门秘药便从术法界里凭空蒸发,即使是千水云唯一的弟子相夫光子,也不知道此物的下落:“快救人!这种毒……” 话刚说一句,弥月手中的杯子便“啪”的一下摔落到地上,少女痛苦的捂着咽部猛然就喷了一口红里带黑的鲜血出来。这边还未及做什么,那边的芙菱脸色发紫,出现了和弥月相同的症状。两个人痛苦的倒在地上,无法抑制般一口接一口的喷薄出黑血。 “芙菱?!” “弥月!” 恐惧的惊呼几乎是同时响起的,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晴丝终于无所顾忌的放声大笑,疯狂的呼喊着,你们没救了。 “确实……这种毒入体即发,而且没有解药,就算是把这种毒研发出来的师父……都没有办法破解。”相夫沉痛的宣布着令人绝望的消息。 风扬开口逼问云迟化羽的下落,想在这样的时刻里寻找他言行中的破绽。 云迟看着父亲怀里不省人事的可怜妹妹,无动于衷的冷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风扬在顷刻间明白了全部:“你……早就知道酒里有毒?!” 云迟笑,问是又如何。 冱英礼国主以及所有余下的人,全部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孤傲的喜欢把冷笑挂在嘴角的少年。 “你早就知道?原来是你们合起来设的局!”也俊扶着濒死的妹妹痛愤不已的指着云迟跟晴丝痛斥。 “全猜对了!”晴丝走回到云迟身边,和王子殿下站到了一起,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得意轻笑。 Chapter 0192 “为什么……云迟,她……弥月可是你的亲生妹妹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她服毒而不去阻止呢?!” “父王可不要这么说,酒是您赏赐的,与我有什么相干。”云迟置身事外的淡淡笑着,全然没有动容。 冱英礼西醇到现在也不愿相信,这种对亲人见死不救的行为,是自己辛辛苦苦□□了二十一年、百般信任和喜爱的孩子所能干出的事情。 可云迟依然只是冷笑,即使对着的是万人尊崇与膜拜的父亲大人:“况且,我可从没认为自己有个妹妹……” ……那种眼神,是对世俗的唾弃,还有视人间的厌倦。 晴丝忽然将琵琶丢掉,挥起从中抽出的长剑朝冱英礼国主砍了过去。云迟早已洞察了她的杀机,却是纹丝未动。 国主正因为失去女儿伤痛欲绝,看到这个可恶的杀人凶手仍然如此嚣张,在悲痛与震怒的情绪支配下奇迹般回手劈了一记,晴丝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反应,本就不擅武力的她毫无避开的余地正正挨了一掌,吐出一口鲜血之后倒地痛晕了过去。 冱英礼国主捡起利剑打算一刺过去解决了她,不想风扬龙泽上前制止:“与其这时候杀人,不如先救人来得有价值。”说着,和也俊各背起一个朝殿外走去。 “既然你不肯把人交出来,那我们就另想别的办法!绝对不会让你得逞!”风扬说罢,和众上主们彻底步出了宴场的宫殿。 冱英礼国主又是一个出人意料,无视掉自己的儿子,跟着天地盟走了过去。 最后,殿内就只剩下昏迷不醒的晴丝以及……那个自认为掌握了全局并操纵着所有人生命的冰之国王子,冱英礼云迟。 空旷的大厅里,尘埃落定,纷华的一切在杀意暴露时便已失去了进行下去的可能。 真的开心吗?我的目的就要实现了呀。 就在云迟搞不清楚自己是喜是悲时,身后的男人开口问道:“这样真的好吗?王子殿下?” 是也俊,出门后把妹妹放到光子怀里重新走了回来。 “啊,我也困惑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应该开心的,明明应该比谁都得意,可到头来,反而是我最无力……究竟是为什么?” “有什么原因吧……” “权力和地位。” “我不是说这个。”也俊摆了摆头,淡声道:“你和国主大人以及弥月的过去……” 云迟沉邃的眼睛里第一次闪出雪亮的光:“你说什么?”从没想过,别人会了解什么,既然对于那种不报希望的向往失去信心,云迟便从不去想,怎么做……才会让别人理解,甚至满意…… “为什么这么说?为了权力,谋害父亲,为了地位,杀死妹妹……这种事,争权夺利的人都能干的出来吧……你也是国府中人,该不会不了解这种‘世俗’的常理吧……”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言,没有任何起伏的眼神,一切乍看之下都平静无澜。 可真要深揪下去,那心底的一汪湖水,就难说清浊了…… 也俊摸摸头发,露出简单而明亮的笑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做哥哥的对自己的妹妹都一样……看到的时候或许会觉得烦,可是一旦分隔久了,又想念的不得了……没有任何‘过往’的话,哥哥,是绝不可能伤害妹妹的,因为我是别人的哥哥,所以坚信这一点……” 站在相隔不远的两点上,云迟静静的撇头看着那个拥有明快笑意的少年,他不是来找自己要人的,也不是来找自己报仇的,可是,到底为什么,明明非亲非故还要来跟自己说这些呢? “呵……”他笑了,如果说目的达到了,那么,让他心如死水的时刻也就来临了。 “那……究竟,为什么?”也俊的眼中焕出炯炯发亮的光,暗红色的眸子一时间通透无比,是副罕有的正色模样。 冱英礼西醇年轻的时候,在一次战争中身负重伤,是一个贫民女子在那样战火纷乱的时刻冒险将他救回,这个女子的年龄比西醇大很多,容貌也不出众,可是却对他百般的体贴和照顾,冱英礼西醇对她感激不已,便允诺愿意娶她为妻,两人在避世之地安稳的度过了两年隐居生活,虽然每天都提心吊胆,但是却很快乐,也很幸福。 后来,战争结束,冱英礼西醇回族接任了族长之位,可是他没有忘记患难妻子,便将她带回。在那样一个门第观念极重的社会背景下,女子自然得不到任何的支持,相反,绝大多数人打从她进门开始,便轻视、嘲讽甚至栽赃陷害,唯一的目的就是将她赶出贵族。 这时候,族长认识了冱英礼家族的另一位千金小姐,她姿貌绝伦,很快夺得了族长的喜爱。冰之国是一夫多妻制的国家,所以女子没有得到任何的承认,贵族的小姐却可以后来者居上,立为正室夫人,她开始嫉妒这个贫贱卑微的女子——居然生了一个男孩。族长几次要为长子取名都被小姐以各种理由阻止了,所以直到三岁他都是个没有名字的孩子,家里的大人们虽然对自己很好,可是对母亲依然是轻视的不得了,母亲在日益的冷落欺侮下身体越发虚弱,可她是个温柔且要强的人,虽然从不去对别人的欺辱提出反抗,可身患重病依然苦苦隐瞒,族长终日把心悬在貌美的夫人身上,所以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根本就不闻不问。 不久,冱英礼小姐怀孕了,她让女子给自己煮安胎药,可是喝过之后便又哭又闹说药里放了东西,接着她联合家医冱英礼族长的弟弟说自己因此身患重疾,需要雪山之顶的大穹雪莲才能活命,大穹雪莲长在海拔五千米的大穹雪山之顶,别说普通人,就是术法力极强的术师都得费好大功夫才能顺着陡峭光滑的冰壁到达那里,为了惩罚女子的过错,族长居然同意冱英礼小姐的提议,由她去采集。 “那时候,没有任何人帮助母亲说话,甚至都没有人阻止她去做这件有去无回的事,他们只是看着,笑着,等着我的母亲在背负了不白之冤后悲凉的枉死……” 云迟紧紧的跟着母亲,母亲几次催他回父亲那里去,三岁的云迟都不肯答应,后来母亲吼了一声,看到云迟惊恐而无助的样子以后失声痛哭,她跑回去一把搂住孩子,悲戚的说:“孩子,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你,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要怎么才能让你平安的长大啊!” “妈妈。”小云迟搂住母亲的脖子在她耳边笑着说:“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妈妈的,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比爸爸的成就还高,到时候家里的人就不敢欺负妈妈了……” 女人的心里虽然很温暖,可那种痛却更胜以往……孩子,不知道妈妈还有没有机会看到你长大的那一天…… 到了雪山脚下,幸好找到旁边开凿的一条陡峭阶梯,女子拉着自己的孩子步步艰难的向上走,也许是上天的眷顾,居然在雪山二百米的位置就出现了一朵类似于大穹雪莲的花朵。云迟开心的笑了起来,母亲顺着冰壁下方的台阶艰难的前移,好不容易,终于把雪莲摘到了手,这时候她本就患有的重疾遇寒发作,连着吐了好几大口血出来,懂事的小云迟立刻掏出手帕跑过来给母亲擦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云迟脚下的冰土突然松弛,孩子毫无支撑余力顺着冰壁飞了出去,一瞬间母亲紧紧拉住孩子的衣角用力一甩,将孩子重重的带回了地面,而自己却因为平衡失调而纵身坠下高达两百米的陡峭崖壁。 冬日里的阳光,就连颜色都如此暗淡,它吝啬的照映在苍黄的老树上,对着城墙投下一条条枯枝的碎影。 就好像大门之外,饿死在路边的穷人骨瘦如柴的四肢。 美丽的妇人收起装缀着宝石的精致小银镜,朝身侧的男人投去一波媚意的笑眼,樱红的嘴唇轻轻翕动,娇声嗔怨着什么。 渐渐的,随着那个男人的眉开眼笑厅子里的人全都应声附和起来,婢女们赶紧跑上来趁着主人高兴之际举茶献媚、揉肩捶腿。 气氛的和谐与安宁,全部要归功到那个女人的笑脸上。只要她笑,全府上下就得以太平;只要她笑,无论是仆人还是随从亦或是亲戚家人就都能得到暂时的庇佑;只要她笑,冱英礼西醇就可以上天入地,只为寻得她想要的东西。 可是她一旦不笑,结局,就会像那个到了三岁仍然得不到名字的男孩一样。 单薄的灰色衣衫、破陋的残旧草鞋、凄苦清瘦的童稚面庞……唯独那双冰绿色的眼睛里是宁死都不肯俯首称臣的坚韧与反叛,宁死……都不会低下那颗高贵头颅的决心! 妇人有一些意外的收敛了笑意,目光发怔的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满脸憎恨的孩子。 澄莹无瑕的花朵上,洒满了触目惊心的斑驳殷红,好似失去了灵魂的生命,在最后的一刻都浸染在炼狱之侧的血池里。 孩子手捧雪莲,静静的站在众人面前,苍白的嘴角挑起了轻微的弧度,然后,在父亲和那个女人的面前将雪莲一片一片的扯碎,花瓣上残留的冰凌割伤了因为冻僵而失去知觉的手,血一滴一滴的坠落在地上,仿佛他永不回头的灵魂…… 故事结束,云迟含尽悲凉的眼神重重撞击着大家的心,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大门口,静静的听他嘴里的每一句言语,每一声叹息。 这其中,就包括嘉琦芙菱和满眼心痛的弥月。 很淡然的反应,在冱英礼云迟看见本该毁灭在自己手里的妹妹和父亲、还有天地盟安然无恙的重归这里时,只是轻轻的一眼扫过,便扭了头看向另一边……宫殿角落里,那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上悬挂着的……素朴女人的肖像…… 猛地,眼前花缭一片,云迟怔怔的定在原地,额头开始冒汗。 晴丝狠狠的狞笑起来,声音凄惨而悲烈:“嗯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了!哈哈哈哈!实话告诉你吧!这间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我洒上了‘无真’,知道的吧?‘无真’是千水云紫创造的比‘繁元’更加厉害的□□!别说人的鼻子,就算是善于根据气味搜寻目标的元灵兽都感应不到!最最可怕的是它会慢慢融化在空气里,流进你们每一个人的身体里,直到不知不觉的死去!哈哈哈哈!” 众人应声一一顿住,身体开始没来由的僵直,逐渐失去知觉。 “到现在你还不说出化羽的下落吗?!”海蓁子捂着心口大声问。 云迟刚要说什么,一个趔趄单膝触到地上,汗水簌簌染湿一地。 晴丝沙哑的声音透露着无尽的苍白:“你们……都陪我死在这里……这样……我奇陌家族的仇,也算报……了……”第一个闭上眼睛的,是这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曾经那个单纯温柔的奇陌公主…… 宫殿的门窗全部闭合——这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众人已经弄不明白了,只知道天跟地都在旋转,眼前模糊到连人的影子都看不清了,唯独声音成为可以确定自己仍旧清醒的证明。 “光子……光子……”宁日潇不断轻唤着同一个名字,让本快失去清醒的相夫光子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把手伸过去,顺着声音摸到了宁日潇身处的位置,而后紧紧的握住那冰凉的指头,不禁皱眉:“现在觉得怎么样?会痛吗?还是恶心?……”这些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症状到了宁日潇羸弱的身体里就会被放大无数倍,尤其在这种连意识都勉强维持的时候。惊惶,可想而之。 “你不要担心……我,还有大家,都在你的身边,你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个子只有小树苗那么高的自己,如一只被丢弃在森林的小狼,任凭努力的奔跑寻觅,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管是哭泣还是求救,回应自己的永远都是深山野林里传来的阵阵兽鸣,没有一个人知道那里还有一个存活着的生命。 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淡紫色的透明液体顺着眼角划下晶莹的弧线,用力握紧那只手,让她知道,自己存在着:“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我们是心甘情愿的,你懂……”光子也回以用力的一握,也让她知道,她存在于所有人的心里。 “月……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大殿的角落,月和海蓁子背靠着背坐在那里。樱塔月本是做足了准备前来救人,没想到反被困住,自尊心一向比天还高的她难以原谅自己的失误,手紧紧的捏在圆环的锋锐处,硌出了一道血痕。 “少主请说……” “如果我们活着出去……你……答应我做少主行不行。”海蓁子无力的呢喃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几乎快要张不开。 樱塔一怔,立刻否决道:“少主大人,恕属下不能从命!” “为什么?我……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够代替我,你也知道……你本就是光之心选中的上主人选,由你来主持外务府,晴尊还有整个光之国府都不会有意见的……” “那么少主,我要理由……”月仍是一脸严肃,即使对着的是她很恭敬的首领。 “理由……理由就是……就是……”头昏脑胀的,向来思路敏捷能言善辩的海蓁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妥当的回应。 “没有理由,所以很抱歉,属下……不能接受您所谓的‘退位让贤’!”已经不止一次了,海蓁子少主会这样央求自己,不管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她都不能接受这种任性的请求:“如果少主大人想要赶我走,我不会拒绝的!” “月!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那么,以后就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因为……”月没有撇头去看海蓁子注视自己的目光,语气沉静而坚决:“我已经认定了海蓁子少主……是我现在留守天地盟唯一的主人……” “月……”海蓁子知道月会留在她根本不喜欢的环境里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她与另一个已经故去的人,曾经约定过的誓言…… “喂……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做什么?”也俊想问风扬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 “猎人。” “为什么?”倒真没想到大哥会有这样的回答。 “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再种块田,自给自足……闲云野鹤的日子,最美好了不是么……” “说的也是呢……如果是我,我也会去当猎人!”也俊坚定的说。 “为什么?”这次换风扬好奇了。 “因为……只有做猎人‘猎’起艳来才名正言顺啊!” “噗!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对吧!啊哈哈哈……” Chapter 0193 芙菱觉得口干舌燥,习惯性的爬起来找水喝,摸索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酒里有毒的事,于是再次吓得坐回了地上。 这一坐可倒是惊醒了半昏的弥月,弥月捂着被坐到的胳膊叫了好一会儿。 芙菱则在地上爬着转圈:“对不起对不起!”由于看不清人在哪里身体又疲乏的像滩烂泥,芙菱只能靠嘴巴去跟那个人道歉。 弥月听到一串连珠炮,而内容单调的就只有“对不起”,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没事……你可以不要再转了吗?” “诶?你怎么知道我在转?”芙菱以为她跟自己一样视力模糊了呢。 “你鞋子上的装饰球每隔几秒就会扫到我的腿一次,而且有摩擦声,不是转圈是什么?” 芙菱的眼下意识睁了溜圆,张着嘴巴半天才回过神:“你真厉害!海蓁子!” “哈?你叫我什么?” “海蓁子嗯!” “我是弥月啊!拜托!”弥月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是纳连也俊的妹妹了。 “啊!是公主?!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听成是海蓁子了!” “……”弥月满脸冒汗,暗自嘀咕着:哪里像了…… “呐……公主,我问你啊……你这辈子最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最后悔的么……”弥月躺回去,跟芙菱一左一右横卧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我最后悔的……是没有和云迟好好相处……” “是因为……他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吗?”芙菱单纯的觉得那段“历史”真是一个精彩又感人的故事。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憎恨着我们,甚至是整个家族……所以我四岁时,我的母亲在他的面前坠楼,他才会无动于衷……还有叔父的死……后来我知道了,两件事都是他设的局,而原因……就是我的父亲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至于是什么,我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弥月颓然的低下头,凝视着某处空旷的地面,泪水长滑而落:“我以前很恨他,他让我失去了我的母亲,可是……我现在才知道,真正痛苦的、被命运摧残到体无完肤的人……是云迟……” “公主……不、不要再说了!……”听弥月悲戚的声音还有动听的话语,芙菱一阵感动,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我……我也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跟哥哥好好相处……哥哥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和我分开了,直到我十三岁那一年才回来,可我还是常常惹他生气,和他斗嘴,还打他骂他……呜……我怎么这么混蛋啊!哥哥对我那么好我还那样对他呜呜呜呜呜……”脸窝进双臂里坐在地角放声痛哭。 无奈的弥月只好也跟着坐起来,摸到芙菱身旁轻拍她的肩膀:“啊,啊,不要哭了,等出去之后跟他说一声‘哥哥,对不起’不就行了?” “嗯!”芙菱用力的擦干了泪水,抬手拍在弥月的肩膀上:“公主你真是个好人!咱们交个朋友吧!” “好啊!”弥月倒是不反感这个毫无心机的单纯姑娘:“不过,你的哥哥就算了!” “为什么?”芙菱眨巴眨巴眼睛,满头问号。 “我对风流的男人一向没有好感。” “嗯……哈?” 死亡的时刻就快来到了吧……几个人都很庆幸临死之前身边还有陪自己说笑的人。视觉、嗅觉、触觉、听觉……感官组织一个接一个丧失功能的时候,银色的长针被纤嫩的手指捏起,一根根精准无误的扎在相同的穴位上。 当他们以为自己来到了阴间并第一次张眼去看的时候,全部目瞪口呆,有的人甚至捂住嘴生怕心脏因跳动剧烈而从嗓子里蹦出来。 是化羽!不仅如此,除了早先来此的几个以及留守国内的一诺,所有的上主全部来到了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死了吗?”五感全部回归,意识也处于强烈的清醒当中,除了已死,他们找不到合理的原因来解释这种情况。 看着所有人都被摧残成一副“我已死掉”的神游模样,千刺无奈的嚷嚷起来:“喂喂喂!我说你们能不能换副脸?尤其是你啊也俊!脸臭成这样丑八怪都不敢靠近了啊!” “啊!”也俊好像明白了什么。 芙菱却张着嘴指住千刺呆愣了半天,千刺诧异的迎上她的目光,眼睛睁得圆大。 “千刺……你也死了?……” ……千刺抑制住倒地的冲动,强颜欢笑道:“……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ok?” “那谁死了?” “谁也没死啊笨蛋!”讨厌拖泥带水啰哩吧嗦的赤魇发话了:“你们都还活着!化羽解了你们的毒!明白没?” 一流的解毒技术令人瞠目结舌,包括那个差点死掉的晴丝公主:“怎么可能?第一毒师的顶级□□也能这么容易的解开?” “千水云前辈的□□虽然产生的效果很强烈,但只要攻其所对的穴位,就可以无药自解,这也是她在毒术界能够称霸的原因。”化羽柔声细语的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但化羽,你是怎么出来的?”惊喜的同时,风扬又觉得此事过于顺利了。 精灵古怪的桔梗木茉莞尔一笑,站出来说:“我们到了这里之后,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化羽身处的位置不妙,于是就找到了那里,跟着千刺赤魇闯进去把人带出来了!然后,才找到了这里。” “那么也就是说……”芙菱圆圆的眼睛渐渐张大:“我们可以回家了?!”跳起来,像一只知还的倦鸟,不管飞出去多久多远,都会在最后选择回到唯一认可的“巢”。 而路远迢迢来到这里的城主们,面对芙菱的欣喜若狂却是一阵沉默。 英吉殿长年禁闭在无光射入的阴暗里,除了那唯一的一扇殿门云迟封死了全部的窗子。他不想看到阳光,即使是微弱而藐小的光泽,在他看来,也十分刺眼。 但是今天,他却拆去了窗上满满糊住的暗色壁纸,让那美丽的流光清水一样顺着玻璃涌入,抬起手,用指尖去触碰让那群家伙无限眷恋的东西…… 真的,很温暖,很安心。 “终年不化的冰雪啊,但愿你不要冻结人心,但愿你可以被那种珍贵的温暖融化,但愿……这种希望成为永恒……”云迟合起双眼,安静的默念着母亲那时候常会说的话…… 已经有多久,没复述过本是让他深记一生的话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叫云迟吗?” 父亲的声音从耳畔轻轻响起,带有无尽的痛心和悔悟:“对于她的死,我一直在责备甚至是痛恨自己……如果她去采药的那一天我早点回来阻止她,告诉她‘不要去’的话……她就不会死了……可我终究没能做到。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如果你真的想给你的母亲报仇,就来吧……” 父亲的眼里涌出悔恨的泪水,那是他压抑了许多年都不敢流露出来的情感,他觉得愧对儿子,甚至没有资格在儿子面前表示忏悔。 云迟第一次感受到这就是所谓的“爱”。 不,他的父亲一直在给予他这种东西,只是他视而不见罢了。 “我知道妈妈不喜欢,所以,我放弃了……” 这次的放弃,并不让云迟觉得耻辱或是羞愧,恰恰相反,从不喜欢享受阳光的他,到了今天才发现那温暖到洒满每一个角落的东西,是如此的美好与珍贵。 “你们……怎么不开心啊?”芙菱以为大家会和她一样兴奋,不想除了她自己,其余的人面色都无比沉重。 “是有什么任务让我们在外面执行吧。”宁日潇猜测。 不想倩儿真的点了点头:“是的,圣母要求我们在这里剿灭‘叛月’,晴尊大人本来是反对的,可是队长们认可了圣母的提议,所以剿灭黑暗组织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几个了……” “所以你们就全来了?!”相夫看着初到的上主们,发现连从不出域的天雪和助贤都跟来了。 全员到齐!除了有建设任务在身的一诺城主其他的统领全部进入了冰域!而这样大动干戈的倾巢而出仅仅是为了对付一个叛乱组织?! 疯了,圣母这样做也就算了,但是队长们呢?难道也疯了?! 相夫光子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眉头死死的拧到了一起,几乎能挤出血来。 木茉拉了拉她的衣角,递过去一纸信封:“这是夜千雪给你的信,托我带过来。” 光子这才想起,再过不久就是夜千雪的生日了。匆匆忙忙展开信纸,将一字一句默默的记在心里。 “生日的那天,我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起度过,我会在凝光城外的‘乞巧殿’,一直等你……”熟悉的字迹,载满了深深的思念和盼望。 “等我……我一定会回去的!” 深时的夜,难得的静谧。星月的皓辉流泻下来,把屋舍的顶镀上一层薄薄的水银。 天的另一边,一样是月明星稀的空际里,有人对着寂寥的黑幕光点静静清数……夜千雪想,当他把星星数到第一千颗的时候,光子就会回来。 而有一个人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硫琅如风远远的看到坐在高大屋顶上仰视星空安静凝思的少年,嘴边扯动一丝讥讽的狠笑。 “这么晚了!你在那上面做什么?”如风仰头冲着屋顶上的夜千雪高喊。 夜千雪这才发现下面站着个人:“有什么事吗?如风?” “你下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如风笑着招手,没打算让夜千雪继续在上面“胡思乱想”。 夜千雪当然不了解如风的心思,从一侧的屋梯上爬了下来。 “这是霓裳给你的信,看看吧。”如风眉目喜悦的张罗着。 “哦。”夜千雪以为是什么,打开之后才闻到一股幽香,泛着七彩的亮质信纸上,规规矩矩的写着这么四行字: 流影孤鸣夜, 独守千华霜。 倚栏钟清雪, 双蝶舞霓裳! “这是霓裳送给你的诗!”如风看到夜千雪困惑不解的望着自己,解释。 “霓裳……为什么写诗给我?”夜千雪还是不明白。 “唉!你呀,真是个呆子!”如风摇着脑袋无奈的乐:“你仔细品味一下这几句诗其中的含义,就会明白了!” “这样么……”夜千雪还是一脸的懵懂,又反复念了几次。 二十个字……霓裳到底要表达什么呢? 看他真的有认真思考霓裳的用心,如风伺机说道:“其实……霓裳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了解吧……” “霓裳……是光子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 “才不是这样!”如风就不愿意看到他这样想:“霓裳很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知道吗?” 夜千雪当然意外,因为那个相貌并不出众的女孩从未把爱意表露出来啊! “她一直隐藏对你的感情,就是不想破坏你和光子,但是作为朋友我真的看不下去了!不忍心再看她那么痛苦。霓裳是个很单纯的人,尤其在感情方面。她虽然十八岁了,但是从没谈过恋爱,对男孩子也不感兴趣,甚至还拒绝过许多的追求者。但是你……是她第一个喜欢并且爱上的人,我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她为你默默付出真的不止一点点……上次她正在生病发高烧,可你要求她陪你去找相夫光子,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你知道你和光子抱在一起时她有多痛心吗?”如风动情的说着,声情并茂,想要达到催人泪下的效果。 夜千雪虽然没有落泪,但当他听说一直视为好友的霓裳对自己是这样的一种感情后,感动超过了惊讶。然后,当他回过头来再次品味这首诗的时候,才发现……诗句中嵌入了自己还有霓裳的名字。 这样的用心和情意,让他在感动的同时也对霓裳充满了愧疚和怜惜。 见他深深沉浸在霓裳带来的震撼里,而且感动到一塌糊涂、难以自拔,硫琅如风的脸上终于暴露出计划成功的满意表情。 效果,比她最初的预想好太多了。 “夜千雪!霓裳对你是真心的,你不能对她的感情视而不见啊!”如风用真挚而发自肺腑的深情口吻劝说着。这种事只能趁热打铁,趁着夜千雪陷入其中的时候,敲定某些事情。 “我真的没想到……原来霓裳……喜欢我……可是,我已经有光子了,我……也不可以对不起光子啊!” 如风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她的聪明在于绝不会直接“镇压”别人对自己的“反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光子是个好女孩!你敢愧对她我也不会饶过你的!但是我今天告诉你霓裳的事,并不是要拆散你和光子……而是作为霓裳的朋友,我希望你能让她开心一次,一次就好!” “如风,你希望我怎么做?” “只要你正视她的情感,不要拒绝她,不要伤她的心,她的付出就没有白费……”说完这句话,如风离开夜千雪回到了护光城。 霓裳坐在圣母寝宫里的沙发上,给床上的圣母讲诉着有趣的花国故事,乐着乐着圣母打了一记哈欠,想起了什么于是招唤秋依。 “秋依公主有事出去了!圣母大人您有什么吩咐交给我们就行了!”如风一边笑着一边往里走,脱下外套握住了圣母伸来的手。 “呀!如风!快让我看看!这么一会儿不见脸色就好了许多嘛!” “一看到圣母大人我就高兴!这脸色能不好吗?嘿嘿……” 霓裳看着如风那一口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心里好顿羡慕。其实,她也时常笑,不过因为牙齿不够美观所以不敢张着嘴而已,也就是因为这一张一抿的差别,才会给人留下如风奔放、霓裳内敛的印象。 “是这么回事,我身边缺一个给我按摩的侍女,之前那个不是被我撵走了么,一直找不到称心的,我想让秋依帮我挑一个出来……” “那,我们就帮圣母大人找吧!”如风给了霓裳一个眼神。 霓裳立即明白,笑声应和着:“嗯!我们帮圣母大人找一个称心的!”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夜千雪的母亲,神无月香玉。 自从被放出来,香玉确实老实了不少。身份的落差让她没有脸行走在世面上,每天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当霓裳把按摩师的职务圣母有意交给她来做的消息告诉她时,香玉竟然感激涕零。 锦上添花不可贵,雪中送炭才难得啊! “我果然没看错人,你真是个好姑娘!先是从国府手里把我救下,又帮我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工作!如果你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啊!”香玉发自内心的感激霓裳,对着她说了一大车不会忘记她会报答她的话。 霓裳反倒不好意思了:“夜千雪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救您是应该的!您千万别跟我客气呀!” 就此,神无月香玉东山再起,而且坐上了一个比之前还要高级的位子。王族人士的专属按摩师,按照惯例是要从几万个候选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侍奉者。而她,却凭借如霓二人平步青云的拿到了这一桂冠,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Chapter 0194 “谢谢你了,公主……” 弥月借给天地盟商议战术的场所,芙菱却一个劲儿的撺掇大哥去和公主道谢,就连她都瞧得出来,冱英礼的公主对自家大哥的心意。 或许,商议完之后天地盟的人就会离开,也就意味着风扬他……要从自己的身边消失了。 弥月有一些怅惘,至少一想到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她就觉得孤单寂寥,谁叫她已经习惯了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呢? “风扬,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弥月柔情如水的请求得到了风扬的应允,两个人走到那处僻静的梅树园,园子里的寒梅开得正盛,一朵朵斑红间点缀着清新的金蕊,连花影都是色彩绚烂的。 “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注视着那双俊毅的矿蓝色眼瞳,弥月禁不住又一次沉迷下去。 “公主请说。” “叫我的名字好吗?” “弥月……” “风扬……你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好,如果有人伤害了你,你会怎么办?”想他为了一个素昧平生并且讨厌着自己的域外人都能屡次出手相救,弥月就有说不清的动容与钦佩。 “如果有人伤害了我,我会感激他的!”风扬这样回答,眼角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啊?”弥月不解至极,这是什么怪异的说辞?伪清高?还是假神圣? “没有谁的道路会步步平坦,只有‘伤害’才能使人从中吸取教训,读得经验,所谓的‘成长’就是这么回事……” 那句话在之后常常回响在弥月的脑海里,她记得,当时一抹释然的微笑漫上嘴角,让她感到无比的真实和满足。 由于这一次是天地盟从政以来首次的倾巢全出,所以时间也很紧迫。助贤将箐栾队长发来的“叛月”成员资料一一分给大家。 “叛月在术法界各国均设有秘密据点,根据最新的情报显示,近期的据点在冰之国国都一带。”助贤指着桌面上的一张冰国地势图说道:“也就是这个位置。” 众人围着窄小的桌子,很快把它堵得水泄不通。 “叛月的据点是移动性的,我们必须在他们转移据地之前将他们抓住!现在这里有一份作战方案,我们来探讨一下吧。”虽身为国家的军事大统领,但助贤从不会擅自敲定某些决策。 “共同商议”才是他每每立事必行的准则。 “叛月共八个人,分为四组,也就是说,他们是两人一组进行活动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全部分开!” “意思是……要把他们一个个单独引到其他的地方吗?” “没错,不只要把他们单独分开,就是我们也要保持两人一组去进行战斗,现在这里可以参与战斗的总共十五人,‘叛月’的人数是八个,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个人是要单独对抗其中的一个……”环视了一周,助贤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刚要开口说什么,光子站了起来。 “我不同意!” “?” “你是要独自一人对抗其中的一个吧,我不同意!”光子反对到底的高声抗议:“要选的话,也该是由我!” 助贤先是沉默,而后说道:“叛月的实力,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对抗的了的……” “你这是在小瞧我吗?!”光子握紧了拳,她有什么样的战力难道这小子不清楚吗:“叛月,有什么了不起的!” “光子,你冷静一点,我们这不是正在商量么……”不能参与战斗的宁日潇开口相劝,又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来。 光子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回到座位后将声音压制到平稳的状态:“那你们说,独自的一个,是谁?” “助贤,我可以选择惠茵檀做我的对手么……”向来低调、从不会主动请缨的海蓁子忽然站出来,要求指派对手。 助贤跟着大伙儿怔了一下,问海蓁子原因。 海蓁子平淡的开口说:“我和这个人有些私人恩怨,必须要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解决……” “你是要独自对抗她吗?”助贤问。 “是,可以么?”海蓁子请求着,平和的目光里有隐藏不了的坚韧和决心。 “……我没意见。”拒绝了光子独自参与战斗的助贤却在这边认同了海蓁子的提议。 “助贤?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让海蓁子一个人去和惠茵檀打?这女人可是叛月boss身边的二把手!凭海蓁子……真的没问题吗?我不同意啦!”千刺蹿出来满口抗议着。 “惠茵檀在叛月的战力排行里属于最末,一个人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助贤合着眼睛,依旧没有反对。 “可是,就算是一个人,也要派实力比较突出的男性参与比较好吧。”赤魇的眼里,女人都属于被保护的一方,能上战场就已经很意外了,更不要提抢在男人之前了。 海蓁子并不生气,她的实力在众人眼里平庸无奇,这一点也不令她觉得恼怒或是难堪:“请答应我,拜托大家了!”起身,站到椅子旁边面朝众人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语气里满是恳诚。 “可是,你真的有把握么?”以悠用肯定而非质疑的口吻询问她。 “没有,但是,我会尽力的。”低着头,海蓁子没有像热血的战斗者那样斗志昂昂的展现出自己的信心,把心里所估算的结果告诉了她所钦佩的友人们。 力量卑微的自己,何以说出此战必胜的狂言啊! “我还是觉得不妥,先不管能不能赢,万一海蓁子保护不了自己,该怎么办?” “那就由我和海蓁子搭档吧,目标是惠茵檀,如何?”就在相夫光子也提出反对的意见时,木茉挺身而出,站到了海蓁子一边。 海蓁子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把头摇了一摇:“木茉,谢谢,但我还是决定一个人去!” “海蓁子,你不要太固执了,如果为了抗敌要你独自一人去承担危险,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视同伴如手足的赤魇执意反对海蓁子一人去上阵杀敌。 “你们放心吧,惠茵檀她不会杀我的,这一点我跟你们保证!” “别开玩笑了!叛月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杀人不眨眼!你说她不会杀你?难道她就不会了?!”多数人仍旧持反对意见。 海蓁子不急也不慌,只是口吻坚定的表示,她,要一个人去对付惠茵檀。 执意至此,众人都无奈的叹了口气,想不到向来温和乖顺的海蓁子,也有这样倔强的一面。无法,只得默许了。 “那么,除去惠茵的其余十四个人,我做出了以下的分配,各位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吗?”助贤将临时决议的战斗组合列成表拿给大家看。 看着纸上与自己搭档的同伴姓名,有人欢喜有人愁。 “助贤你耍赖!这跟你自己单挑叛月boss没差别啊!”也俊对自己的分组没意见,但对助贤的那一组有很大的看法。 “混蛋哥哥!什么叫没差别?你的意思是我一点作用都不起吗?!”果然,是嘉琦芙菱被分到了助贤一组。 “你不拖助贤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你这个混蛋!”芙菱甩出月女神钩追着也俊打过去…… 分组的情况是这样的———— 乾(天):助贤、芙菱 坤(地):海蓁子 坎(水):苍棱、倩儿 离(火):风扬、天雪 震(雷):也俊、樱塔月 巽(风):相夫、千刺 艮(山):赤魇、木茉 兑(泽):疾藤、以悠 “时间紧迫,今天休息一晚,明早出发寻找叛月!” 只有一晚,明天将会怎样,谁也不清楚,但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们,都没有回头的路了。 冰之国的夜晚静得异常安谧,离开时明明还是夏月,明明可以听得见虫鸣蝉叫,可现在,一切都安静的像没有生气的死水,而这种令人窒息的和平,却只能维持一晚。 明天,不是回到光之国,回到夜千雪的身边,而是要踏上未知结局的战场。 一向好武喜战的相夫光子第一次有了畏惧战斗的感觉。 一个人从辗转难眠的床上离开,推门站到阳台外迎接冷风的吹洗。这时候的风很硬,像是刚刚开了刃的利刀,割在人脸上能飙出血来的感觉。但是,很干净,就算不去刻意的呼吸,那种清爽的气息都能自动涌入心肺一样,让头昏脑胀的她,得到了少有的清醒。 夜千雪、夜千雪、夜千雪……流影孤鸣夜,独守千华霜。倚栏钟清雪,双蝶舞飞香! 你可知……这是将要回去的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我已准备了许久…… “怎么不去睡觉?站在这里会着凉哦。”木茉揉着脑袋披起一件厚外套走了出来。 月光下,少女火红的发丝被映的泛起了一层白霜,更显凄凉的是,她落寞的背影。 “我睡不着,出来站一会……” 虽然口吻平静,但是那种心乱如麻到不知所措的状态,还是没能躲过桔梗木茉的“眼睛”:“你想回去,对不对?” “……”一阵难耐的沉默。 “我能理解,所以这边就交给我们,你回去吧!” “那怎么可以?我不能把任务丢给二哥自己去做啊。” “我已经知道然姐在哪里了,很快会找到她,由她顶替你,我想大家都不会反对的!”木茉信心十足的劝说光子,放宽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光子却在心里挣扎到头痛欲裂的地步,混乱了,根本不知道走哪一条路。舍弃夜千雪,她不忍,舍弃任务,她又不能…… “去睡吧。”木茉看她一时间很难抉择,只好劝慰说:“先去睡觉,明早再决定不迟,一句话而已嘛!” “嗯……好吧。”光子也不喜欢拖泥带水,只不过这次的事确实让她果断不起来,两边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但凡舍弃任何一方,她都会心如刀割。 好在这一晚的觉还算睡得香甜,也许是心里挣扎过度也会让脑筋疲惫吧,如果没有人去叫醒她,她可能会一直睡下去。 最后一个洗漱最后一个吃早餐然后又是最末个站在众人准备出发的队伍里,相夫睡得不错,精神很好,只不过心里已经烦乱到连脸色都跟着憔悴的地步了。 离开弥月安排的居所,匆忙的赶去了第一个目标地——雪雾森林。 途中,经过“国都雪池温泉馆”的时候,风扬为首的天地盟上主战队忽然间驻足停步,一直心不在焉的相夫光子以为突发了什么状况,立刻警觉起来。 结果…… “光子,从这里穿过这条小路有制电工厂,可以在那附近找到回国的马车……你回去吧。” “?!”光子花了足足十几秒去理解这句话,然后她明白了:“大哥,你们……要我回去吗?” “嗯,你的空缺我们会找秋之翼前辈代替的。”助贤也跟着说。 “就算要我一个人去对付那个姓罗非的也没有问题哟~”千刺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保证。 “可是……” “少罗嗦了!我们这边还赶时间!你快回去吧!”赤魇肩扛一把漆得红亮的赤色长矛,在头上绑了一条惯用的黑色带子,气势汹汹的催促着众人。 “我们天地盟上主齐集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哦。”一直没有说话的疾藤懒洋洋的接了一句,窝在人群中半睡半醒,如果不说话光子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虽然大家都劝她回去,但光子仍然很不爽快的瞻前顾后,直到众人不再理睬她一一扭头朝着风扬带领的方向走去,她才彻底的下定了决心。 往目的地去的路虽然不远,但脚上却似有千斤之重,唯一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有友人相伴,还有……光子,可以安全的回到她需要并且需要着她的地方了。 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如果不能替她分担,起码,也要帮她减少对于生命的伤害吧。 不约而同的想法穿梭在众人的心里。如果可能,他们都希望踏上征途的只有一个人,而回到光域的,则是除却自己之外的其他伙伴…… 雪澈城彻底得到了宁静,再没有喧嚣的战火、污浊的争夺。冱英礼云迟失神的望着宫阁之下那一片苍茫洁白的冰雪,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苦涩,寥落,却又带着微微的甘甜。 整个雪澈一派静谧的时候,城外,满面风霜的战士们跃下战马,齐冲冲叩响了皇城的大门。 按照旧理来说,某一贵族当政时期是不允许其他家族的兵队进入皇城的,可是冱英礼云迟没有阻拦,不仅勒令前去阻挡的掣野和世捷禁止插手还允许罗非什勒带着罗非家族的战队进入英吉殿。 没有人员伤亡。 云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庆幸多于了惊愕。不过按照时间来推算,就算他下达“禁止行动”的命令到格欧费茵岛,罗非一族也应该遭遇那些人了吧。 罗非什勒的副将,那个名叫忽言、有着蜜色头发高挑个子长相却极为一般的族内术师向王子殿下阐述事情的经过。 据他所说,玄若家族半途折返的第二天,罗非家战队登陆了格欧费茵岛,可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岛上荒无人烟,一片死寂,好不容易找到了有人居住的村子还发现了尸横遍野的惨状。 根据调查,岛上的居民全部死于一场残忍的屠杀,原因不明,总之这次是“不战而胜”了。 虽然庆幸着罗非战队的全员返还,但一场天降的“屠杀”还是惊得云迟半晌说不出话。 罗非忽言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冱英礼云迟此刻的表情,将在格欧费茵岛上拍摄下来的血腥惨状一张张呈给他看。 照片上血腥可怕的一幕幕用力撞击着云迟的瞳孔,不敢想象,这样的结果是怎样铸就的。 那是他花费了多少心思,从“无”氏一族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术师“伪装”成早已衰落多年的秋之翼跟舞之月双奇贵族的族人人选啊! 为了让世人仍然坚信冰之国有七贵族的存在,云迟费尽了一切心机,连假冒谎充这样的事都做了,却在今天毁在一个不明不白的事故里。 报应么,如果真的是报应,为什么不直接索取他的性命?而是要夺走那些并无过错的存在呢? 如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刺进胸口一样,剧痛顺着血管涌上大脑,一时间头痛欲裂。思绪崩溃的云迟目光涣散,难以抑制的闭上了溢满沉痛的双眼,一直没有多余感情的脸也出现了伤痛的神色。 自己,究竟在这些年里都做了些什么啊? 英吉殿里,王座边上坐立的那名女子,被阳光洗涤着映清了容貌的轮廓,清秀、普通、安静、温柔…… 悲天悯人。他从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母亲那样的人,但是,他却认为像母亲那样的人终会被可怕的“冰冷”所吞噬和毁灭,所以,他曾经抹杀了一切可能与母亲相似的地方。在这个国家里,在众多的贵族里,想要保护自己,想要立足于世,就必须要比别人更加冷漠与残酷才行! 而就在某一个时刻,他才彻底的发现冷漠与残酷的最终结果,是他并不愿意看到和遇见的失落还有无力…… 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心底的最深处,否决着这样的自己。 是什么让他发现的这一点?天地盟?父亲?弥月还是某一个人?……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确认。 因为他只要记住,自己要让一切“重新开始”就足够了…… Chapter 0195 一片茂密的松柏之间,无声的卷出一团暗黑的雾气,随即,两袭黑色的人影顶替了污浊从眼底呈现。 “找到了。” 那黑雾产生的地方,就是叛月在冰之国秘密据点的入口。 千刺和木茉各躲在一棵壮树后面,摒绝了身体可能会散发的一切气息。 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个人如同以往保持着一定距离默默前行。走在前端的消瘦男子举手摘下风衣的帽子,轻轻晃了晃脑袋,露出一头暗蓝色的齐颈短发,身后肩扛巨锤的健壮男人静默的跟着,偶尔那只抓着武器的手会不安分的抖动几次。两个人都不动声色的前行,衣间那枚银色的绣月,在日头底下显得分外刺眼。 天晴的找不到一片云彩,干净的蓝色快要把人吸进去似地。追踪进行的非常顺利,几乎让两人产生了一种连太阳都跑出来帮忙的错觉。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叛月二人组在进入一座满是灰色房屋的小城后随意找了一家布局简单的茶馆坐下,因为茶馆只是一个搭着棚子连墙壁都没有的摊位,所以想要窥视敌人的行动一点也不困难,当然,这也增加了他们自身隐藏的难度。 思前想后千刺和木茉还是躲到了较远的一座房屋后面,静静等待敌者的下一步举动。 那深色头发有着英俊面庞的男子名叫水无痕尽——让千刺如此肯定的是他右脸下有一道长约两寸的刀伤。而他身后的高大男人叫做连蟒,是火之国著名的元术师,后因参与恐怖暴动而被国府通缉,成为悬赏金额高昂的在逃术师,猛兽似可怕的面貌,狰狞如同鬼魅。 两个“叛月”没有什么交谈,各自喝着热饮,从表情上看,他们应该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被跟踪。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但木茉不敢轻举妄动使用读心术,像叛月这样级别的术师,恐怕连情绪的忽然加强都能立刻察觉到吧。 离开茶馆后,水无痕尽和连蟒并排朝东边的方向走去,几人都迎上正午日光最烈的时候,刺得眼睛有些干涩,还有点发疼。直到走入一片高大的建筑群里,千木二人才彻底感到苦手了。 建筑物每一幢都有百十来米高,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大片空旷的平地,没有让二人藏身的地方了,这样下去不是跟丢就是被发现! 千刺轻轻敲了敲木茉的手臂,接着一把抓住举了起来。木茉叶绿色的眸子一亮,立刻明白了他的示意。 二人组渐行渐慢,水无痕尽止步的时候,正面朝道路的前方,他身侧的连蟒放下黑色的巨锤,在地面狠狠刨了个大坑出来。 忽然,他说了句什么,不过距离太远千刺和木茉根本就窥听不到,两人正伏身在建筑物顶端的砖瓦上,匍匐前进着。 阳光少有的浓烈,烤的后背快冒出火油的感觉,千刺真想把外套脱下去,但又怕动作太大引起敌人注意,于是只好忍着。 一路的匍匐仍旧没有引起敌人的发觉,这让木茉和千刺都有种胜利在望的预感。然而,就当木茉准备行动、飞出梅花镖制服敌人时,水无痕尽忽然转头、嘴角朝这里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那笑容浅淡的几乎等于没有,只是目光的直射让千刺马上怔了一下。 被发现的念头刚一萌生,震惊涌上了木茉的眼角,梅花镖僵在指尖。 二人紧接着迅速跳离这里,双双落定到另一座建筑物的顶部。 方才,就在那个尽的目光射来被千刺察觉到的瞬间,两人身后同时出现了穿着相同风衣的女人。 居然在木茉预知到敌人存在的一刻跑到身后,这是何等的速度啊! 虽然及时逃开了,但千刺和木茉的感觉还是一落千丈,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而且这两个女人跟在后面居然没有被他俩发觉? 木茉咬紧牙,如果早先用能力的话,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了。 对面屋顶上站立的两个女人摘下帽子,露出两头艳丽的长发,金色的那个用指尖抵住眉角,面目冷淡的好像没自己什么事一样,另一个锦葵紫色的则挂上邪邪的笑容,开口招呼。 “跟了很久嘛,小鬼。” 根据资料来看,这两个应该就是叛月的新“山泽”组,水颜、晓月。 很难相信,拥有两副如此美丽容貌的主人,居然是叛月里数一数二的杀人魔。她们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吧,木茉虽然看不见,但已经闻到了两人身上飘出的脂粉味,不由得暗暗敛起了眉,这个组织中,年轻的术师并不只一两个啊。 千刺正想着如何跟木茉全身而退,两对四,绝对没有胜算的。身后忽然扑来一股热浪,重重的敲打在背脊上,千刺终于烦躁的解开外套的扣子随手把它甩了出去。 木茉却在这时候大叫一声:“千刺小心背后!” 逆光站立很容易看到地面上出现的多余影子,一个魁梧的家伙手举重锤在半空冲跃下来,幸亏有木茉的及时提醒,一直保持着极端警备的千刺才能毫发未伤的躲过这一劫。 千刺的一躲,巨锤的力道刚好击中建筑物的顶部,霎时激起了一片碎瓦和久凝不散的尘烟。 既然被发现了,千刺和木茉便选择重新回到地面。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地面上,还有那个水无痕尽! 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并不似以往刚刚及冠的男子那样稚气未脱,偏暗的肤色配上硬朗的五官,更像是一个久经世故的沧桑行者,冷峻的目光里,有让人捉摸不透的淡然与冷静。 他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对于千刺、木茉的突然降落表现的安之若素。微微撇头,美丽的午夜蓝眸便逼入视野,像把人吸入了一望无际的夜空,令其迷失、找不到方向和自我。 这样看下去是十分危险的。术法界里无人不晓水无痕家族的神之印记,便是那可以同时掌控万人性命的可怕瞳术。哪怕只有一眼,中招的人也会永久的陷落其中,尤其是这个瞳术家族的天才继承者,把这种诡异可怕的能力发挥到何种地步,根本就难以想象。 千刺竭力让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目光却像被吸过去一样离不开了。幸亏木茉这个“无敌”的瞳术防御者在,才又一次躲过了连蟒的巨锤攻击,并且在水无痕尽真正使用瞳力之前避开险境。 敌人还在诧异为什么那个女的没有中招,一抹海蓝色的影子悄然站定在更高建筑的顶部。当水无痕尽合目又睁、露出一双火焰在燃烧的眸珠时,蓝影弯弓射箭,一道火光便猛然飙了下去!目标锁定的正是水无痕尽。 也许专心于瞳术的控制,水无痕尽忽略了其他的攻击。 不过看他轻而易举的抓住了火龙箭的刃端,惠茵海蓁子还是愤然的握起了拳,这个叛月,实力果然都深不可测。 一箭的落下注定就要暴露行迹,敌人们朝着发动攻击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色衣裤外披深蓝棉袍的蓝发少女正意气风发的立在那里,手中握着火色的雕龙弯弓和双头长箭。 不等敌人有什么举措,少女再次抬起手,一点一点的弯曲着柔韧的长弓将力量满满注入,当那只手松开时,近百只双龙头红箭流星雨般扫落下来,朝着地面、还有一方屋顶上总共四人的叛月,狂射! 千刺也是第一次见到海蓁子可以同时射出多把火龙箭,而且速度极快,几乎连间隔和空隙都不给人找到。一时间,漫天的火雨烟花般乱窜飞跃,跳动着炙热的火色音符。 这样疯狂的扫射虽然不会损及叛月什么,但时间久了就会让人觉得烦躁。晓月两眼一怔,发现少女虽然没命似的狂攻着己方但是身后……根本就没有防御! 这巨大的破绽不只她一个人发现了。海蓁子只顾着对前方的敌人攻杀,完全没有留意身后已有了几缕白色的辫绳渐渐逼近。 “啪啪!”四条雪白细丝拧成的粗绳紧紧锁住双臂还有两踝,让少女的动作忽然间被迫中止,海蓝的发丝被吹向脸前,海蓁子感到身后有强大的风压迫近。 几乎等同于无形的漩涡旋转消失,从中跳出一个脚踩白色滑板的短发青年。 大眼青年狞笑着拉起了白绳,立刻使得海蓁子后退一大步,如果不是稳稳的立住,恐怕早被他掀飞了。 “挺有毅力的嘛。”狞笑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狠毒了,罗非迪亚割断颈边瞬间长长的头发,握进手里在心中默念了几句诀,然后,异象产生了。 那些柔软的头发很听话的自动拧成一股并且在最前端形成了一个尖锐的针锥,对准海蓁子难以逃离的身体刺过去! 转机总是出现在间不容发的一刻。海蓁子血溅当场的前一瞬,罗非足下的屋瓦砰的蹦了起来,爆炸声惹得所有人看向这里。 声源的起点是罗非脚下那块装饰着琉璃的屋瓦,从那里飞出了四把无形的快刃,顷刻间切断了罗非的头发。 海蓁子获救,立刻逃去一边躲开了针锥的刺击。罗非狠狠一咬牙,才发现前方出现了两个黑色风衣的少年,与他不同的是,少年的风衣镶着金边,而且没有帽子,更不会有象征组织的银色弯月。 疾藤收手,几枚仔细看还是能够确认存在的风之刃停止了扫动,赤魇则是出人意料的力出一拳。 罗非迪亚虽然避开了直击但肩膀还是被擦到了一点,以至于风衣的右肩被撕出条大大的裂口,踩上头发瞬间造出的滑板罗非迪亚彻底逃去了一边。 “啊……下面还藏着人么……”佛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呆呆的念着,就连身后的也俊过来突袭都没有反应。 关键时刻,水颜一把丢过手中的圆镜,从也俊的脸前横擦过去,轻松松阻挡了他对佛莲的袭击。然后,有柄圆镜很乖顺的飞回到水颜的手中,仿佛在无形中捆系了一条线似地来去自如。 “还差两个……”有人在阴暗处静静的说了一句。 另一个女气的声音接道:“不管了!就这样吧!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那两个人存在的迹象!” 最先开口的男孩合起薄而苍白的嘴唇,没有出声。 静寂的沉默维持了三秒钟,“轰————”重楼连接空旷的地面持续震动了几十秒。 巨响令所有人捂紧了耳朵,再次抬首,敌我双方全都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 楼的一面完全坍塌下来,碎瓦烂砖破玻璃稀里哗啦摔了一地,溅起了三米多高的烟尘。 滚滚弥烟散开后,一幅惊人的景象尽收眼底。从不同的方向分别悬立着八口棺木一样的木械,机盖打开,一条手臂粗细的银色钢索灵蛇般甩动出来,最前端是一只触手,毛茸茸的表面像极了蜘蛛的四肢。它们疯狂的鞭向空中,又似长了翅膀可以任意飞翔的蜈蚣摇头晃脑卯足了力气的放肆开来,朝早已锁定的六个目标狠抓过去。 罗非和连蟒的反应最大,连翻了十几个跟头去躲避触手灵活而迅猛的追捕,而其余的四个人不知是反应未及时还是有意而为之,总之就这样乖乖的被触手捉住,而后那游蛇般的东西飞快的往回缩把人硬生生的拖拽进了木棺里。 罗非和连蟒躲得正起劲,一灰一银两条闪亮的细状物体交叉舞过,在空中绕了几圈洒下数道光影后死死捆住了那两副一刻不停的身体。 只顾着躲眼前难缠的东西哪儿还管得了身后?连蟒和罗非迪亚不甘的瞪向冲自己出袭的两个人。 嘉琦芙菱和樱塔月。 收回月女神钩和七尺雪银鞭的瞬间,罗非二人也被拉进了木棺里,紧接着木棺盖“啪”的一声紧紧闭合起来。 “yes!”倩儿兴奋的握了下拳,敌人全数落网! 苍棱从楼的废墟中走出,到千刺、赤魇还有也俊那里,就这样拖着装置回去,也是不成问题的。 而被擒住的叛月成员们,非但没有惊慌和恐惧,还在嘴边露出了一抹浅笑,但是很快那种正中下怀的笑容僵住了。 他们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种细到肉眼几乎很难辨别的软钢丝绑住,密密的缠了一层又一层,十分牢靠。 棺外的地面上,途倩儿微微扭动着手腕,腕上的银镯在阳光下折射出千根丝状的夺目光泽。 助贤、风扬以及余下尚未出现过的天地盟人从另外一幢楼里走了出来。棺内的敌人感觉到了什么,由罗非迪亚愤怒而诧然的带头发问:“你们……不是商量着怎么把我们分开对付么?” “我们早就知道有人在墙里偷听,所以故意那么说的……”千刺哼哼哈哈的给了他们答案。 “这种时候我们天地盟当然要群上了!”也俊一甩头发,用毫不认真的玩笑口吻跟敌人得意的炫耀。 棺内的人都咬紧了牙,居然被这些乳臭未干、实力根本就不及他们分毫的小鬼头摆了一道! “那么接下来,该谁登场了?”也俊轻松的做笑谈状,这次围捕在他看来无异于一场精彩的游戏。 雪做肌肤冰为骨,十指春葱剥白露。云团似地白纱中伸出的两只手掌宛如冰塑,白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来。紧接着,那雪白干净的掌心有坚硬的物质凸起,慢慢的、慢慢的,两把坚冰质地的长剑活生生造了出来。纤嫩的五指紧力一握,将两把澄洁的冰剑死死把在手中。 半空里,一抹比雪还要纯白的身影玉立如仙。她有头长至脚踝的乌漆秀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黑亮的宛如上等的绸缎,她有一张令谁都会惊为天人的旷世容颜,未经过任何修饰与护养的黛眉墨眸、玉鼻朱唇。她是术法界里名动一时的遗族美女,舞之月的仅有幸存人。 天雪柔曾独自一人住在雪山之顶的冰洞内,与生俱来可与冰雪融合的奇异体质。她穿惯了雪白到不见一丝脏污的对领宽袖纱襦裙。披着从出生便未曾剪过的美丽头发,偶尔在脑边系一到两条透明的细飘带,此外,不做任何点缀。 尽管衣着简单,但她的形貌、气质仍是被公认为天地盟的女上主之首。要在术法界里找一个能与其容貌相提并论的,也就是叛月里的那名金发女子了。 不多时,雪衣少女身周出现了数以千计的尖锐冰锥,围成一个圆圈悬挂到上空,冰锥颜色澄莹、大小一致,仿佛有工匠刻意雕琢一般,在阳光的洒照下反射出明亮清透的彩辉。 冰锥的尖利处对准了六副锁困了敌人的“棺木”,就这样发动手诀,这些削铁如泥的冰锥就能穿透常人根本劈不开的硬质木壁直捣敌人的五脏! “结束了!” 话音刚落,棺壁与棺盖之间的缝隙忽然爆射出刺人眼目的白色强光,紧接着六声震破的巨响回荡在建筑物的上空。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六名叛月成员神气活现的重归眼底,毫发未损,连身上的软千丝都不翼而飞了。 途倩儿愕然的瞠大双眼,银镯上面的软千丝居然断了! 苍棱亦是心中大震,这怎么可能呢?别说是能够割断一切的软千丝,就是自己制作傀儡所用的原木,都是经过上百道密度加工程序造就而出的特殊抗击材质啊。 在所有的天地盟上主为敌人的突然“反抗”惊诧失色时,那个有着跟天雪的美貌不相上下的妖艳女子一拢垂落在眼前的金色发丝,不紧不慢的说:“知道我们是‘叛月’还敢来挑事,你们很有胆量……” “不过很可惜……”同组成员、比原来的自己还要话多的晓月接着:“你们全部都到此为止了!” 水颜握着圆镜的铜柄,将它黑色的镜面对准前方缓缓挪动着,当镜面其中一点与阳光相触时几十道金色的光线从中迸射出来,接着慢慢变为灰暗的棕色。射线的目标可想而知!就是天地盟的全部参战者! Chapter 0196 被那诡异的光线射中就完蛋了!众人都清醒的意识到,接下来的战斗会残酷到惨绝人寰的地步,但是他们却无力回击。 本以为就此结束在叛月的手里,那水颜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突然发出了尖叫,一只拳头大小的灰色蜘蛛在手腕缓慢的蠕动,数不清的爪子上长满了密实的茸毛,瘆人可怖。 水颜最害怕这种东西了,她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爬上身的,只觉得当时浑身一麻,意识不受控制的让她撒手扔掉了镜子,而后拼命的甩手,死活都要把那该死的蜘蛛弄下去。 趁这个空当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嘉琦芙菱一钩链甩了上去,在圆镜落地之前稳稳的接住了,碍于身后的水无痕尽芙菱又把镜子丢给离自己不远的海蓁子,海蓁子刚一抬手接住罗非迪亚踩着滑板冲了过来,她只好又丢了出去,晓月一个跟头翻过来意欲夺取,也俊见状立刻扑身上去将始料未及的女人压到了地面上,镜子最后落到一个猛子扎在地上的千刺手里。 就这样,有柄圆镜被这些人丢来抢去,半天没有个着落。 日头烧得正旺,堪比光国夏日里最炎热的时候了,然坚冰难融,远远看去四野还是一片苍茫无际的惨白,于是,这片林立的高大建筑群便成为了旷野上奇异而醒目的存在。 一袭红影飞掠过来将佛莲刚刚握在手里的镜子一把夺去,然后猛地定身出现在天地盟一边。 众人讶了,这突来的惊喜似乎也只有留于雪澈的宁日潇一人料到。 “光子,你怎么回来了?” “思来想去,我果然不适合当一个逃兵呢!”光子掂了掂手里的镜子,一派的风轻云淡。 其实,她何尝不想回到夜千雪身边?可一想到同伴们将要面临的战斗,她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弃之不顾,最终她选择留下与她所相信的友人们一起奋斗。 由于宁日潇和化羽都暂时留在弥月那里等候消息,所以现在的天地盟战斗起来是毫无顾虑的。 一时间,冲天的元能量从众人的体间涌出,漫天飙舞,连路过的寒鸦和雪雁都炸棱着羽毛躲得远远不敢靠近。 把状态调整到最好,连人数都占着上风,在这里打败他们,一切局势都会重握手中,相反,便是万劫不复。 没有去考虑会失败的一面,那是他们最不能容许的结果,哪怕……只有一次! “哟,气势不错嘛这些小鬼!”罗非迪亚看着一干人等严阵以待的模样露出了清浅的蔑笑,眼里的斗意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着。 “哼……真是不知死活。”水颜用余光瞄了天地盟众人一眼,到光子的身上时猛然停下,瞠目、逼视…… 黑色正装的红发少女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朝自己刮来,接着右手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瞬息间麻痹到失去了知觉,手心一抖,圆镜嗖的如飞盘般横梭出去,在半空划过一道半弧之后稳稳跳入水颜的怀里。 看着自己渐渐恢复知觉的手,光子呆住了。 “那么,就先让我表演一下吧,亲爱的伙伴们……”晓月走出去一步,看着眼皮子底下年轻貌美的孩子们不禁叹道:“这十三禁卫军选收徒弟的制度还真是奇妙,只要脸蛋漂亮、年岁小小的么,以为这样跑到战场上来就能所向无敌吗?今天就让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死斗!”举起双臂,晓月在半空画出一连串奇特的字符,那些肉眼可视的金色字体转眼消失,再后,残酷的笑意浮现到那张明丽的脸容上。 天地盟被说成是虚有其表的毛孩子,十分不甘心,想当初他们也是参加过“护国卫战”这种大型战争的,就算实力没有敌人高强,但只要多使把劲儿,就还是能够战胜他们的! 碧姐曾说过,哪怕对手是个神,只要拼尽全力的去做,就仍然是胜利者。 “阿莲们也不想杀人,只要你们这些小鬼乖乖认错,就饶你们不死哦……”佛莲不具情感的声色里,逐渐融入了一股别样的味道。 千刺立刻火冒三丈朝着半空里卷发的男孩吼道:“你个甘蓝头胡说什么!明明比我们还小啊可恶!” “哼,我们才不会输呢!你们这些混蛋!”芙菱也站出来抗议。 “没错!”得到了千刺的肯定。 “臭小鬼!现在就让你们尝尝坠入地狱的滋味!” 晓月的两只手掌眼看着就要闭合到一起,远处天际就传来了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听起来像是某种信号,又像是不明生物的啼嚎。 声音过后不几秒,所有人身处的空间产生了剧烈到难以形容的震荡,这次的震荡令叛月这种经历过无数险恶战斗与环境的人都吃惊不已,脚下的摩天大楼瞬间倒塌,紧接着高楼一幢接着一幢的仰翻过去,像突然爆发的骨牌效应一样。 他们抓住身边一切可以触及的人朝半空跃起,尤其是惯于持续飞行、可久久停留在空中的天雪,更是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将可以挽救的同伴捆绑到纱练里带上半空,震荡强烈到难以言喻,建筑群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全部摧毁,落成高山一样无法挪动的废墟。烟尘巨大的宛如爆炸,呛入口鼻让人难受的等同窒息,不知道是不是烟霾太多的缘故,本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失去了阳光的色彩,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阴云密布的灰色穹野。 远处的鸣笛声又响,旋即空间的震动幅度减轻了一些,大家东倒西歪、撞来撞去已经不晓得自己的伙伴里还有谁了,只是有那么一瞬,清醒着的人,包括叛月,全部都看着北边的天空傻眼了。 那里空色阴暗的最为可怖,伴随长鸣还若有似无卷来了一团漩涡状的东西,他们起初以为是龙卷风,但漩涡迫近到只剩下几十米的时候,众人再度失色。 漩涡的风浪中,一只巨型的齿轮旋转着漆黑的躯体横冲过来,撞入风扬的视线里,激起了一双矿蓝色眼眸的极度震惊。 这时候的震荡已经停止,敌我双方的人全都竭尽一切所能跳回地面想要避开在空中被截去头颅的危险。岂料飓风骤袭,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顷刻间,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巨能气波拔地而出,再度模糊了刚刚归于清晰的视野。 接着一片惊声四起,头脑里的一切事物便终止在了那个时刻…… 格欧费茵岛发生的事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皇城内外。 到了冱英礼弥月这儿,成为了难以容忍的罪过,她找到自己本已打算重新“认识”的唯一兄长,怒颜相向。 “虽然我很想跟你和解,但是你真的让我难以忍受!如果不是你,这么多的人就不会死,不管是谁做的,你让他们留在格欧费茵岛,才会酿成今天的悲剧!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想赎罪,就用命去还吧!”如果是弥月,她一定会让自己以这样的方式付出代价。 云迟的反应不同,他很平和的用一种沉静的口吻说:“我不会用死来偿还我所欠下的‘债’,死,就和流泪一样,都是懦夫的行为。我要活下去,如果我死了就真的什么都偿还不了了,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就可以用这条命去做弥补过错的事……所以,我不能死。” 或许这不是弥月想要的答案,但听他这样说,也确实消去了自己不少的心头怒火。 “王子殿下,有一名光之国的国府成员被拦在皇城外,她说……要见弥月公主。”负责通传的卫兵小心翼翼的看了弥月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云迟倒是不做防备了,示意他把人带到这英吉殿来。 不多时,一个身披残破银甲的长发少女垂首进入了英吉殿。 “你是樱塔月?”弥月记得,当蝙蝠袭击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个少女挺身而出将自己救回的。 “属下樱塔月,有急事求弥月公主相助!”严肃冷漠的少女此刻的神态却是极为焦虑。 弥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呢?” “上主大人们……”月紧紧的闭着眼睛,最后还是一咬牙说出:“全都不见了!” “全都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去执行‘任务’吗?怎么会不见的?樱塔月,你们的圣母到底要你们做什么事啊?”并没有听说任务的内容,宁日潇化羽不讲,她也不方便问。 “弥月,这是光之国内部的事,我们还是少插手为妙。”为了谨慎起见,云迟还是阻止了弥月接下来的打算。 弥月没有想那么远,至少没有站在国与国之间关系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只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和他的同伴们出事了,自己不能够坐视不理。 “樱塔月,你带我去出事的地方!我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嗯!”樱塔月捂着失去知觉的左臂,没有表露出分毫的痛惜之色。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勉强在强光中张眼的樱塔月完全呆滞了,眼前的景象简直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坍塌的建筑,高耸的废墟,龟裂的大地,还有那狼藉之间平卧的一只巨大的不明物体。 就是它!就是它的出现导致了这场风暴! 用仅存的力气支撑双腿站起来,左手臂从肩膀到手指被方才的强烈气波打中,已经失去感觉了。她在废墟中艰难的行走着,寻找、呼喊天地盟的上主们。 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甚至找不到他们衣服的碎片或是半点有关的物件,也找不到丝毫他们还存在的痕迹。 难道……他们全部被压到了废墟的下面?! 顾不得灰头土脸的不雅形象樱塔月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人帮忙,因为以她现在的力量,只能在时间的延误中扼杀存余的希望。 于是她想到了最近处可以帮得上忙的冱英礼弥月公主。 公主带人随着樱塔月来到了事故发生的地方,好一片毁灭殆尽的惨状。月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给了她听,于是终于注意到了那只巨型的黑色齿轮。 与风扬当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弥月呆愣着瞠大眼睛,对着那奇怪的东西久久不做反应。 “公主,你怎么了?” “这个东西……我见过的!”弥月把曾经和风扬困在冰洞内看到齿轮的事和月说了一遍。 樱塔月同样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当时就产生了不小的波动,这次又是这样……这东西虽然不知道叫什么有什么作用,但是我想问题就出在这里!” “你说的没错,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现在天地盟就只剩下你一个了,应该由你来决定。需要帮手或是什么,尽管和我说,我一定帮忙!” “谢弥月公主!”樱塔月抱拳恭敬的欠了下身,姿态举止都充满了标准的军人风范。 樱塔家族训练自家战士非常严谨,所以平时他们对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要求的十分严格,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军人的习惯。 弥月派出文物保护调查队对这一奇异的物件进行研究和调查,尾随过来的冱英礼歌帝却一眼认了出来:“这是璇极传送圈啊。” “歌帝大人,您说这是什么?”弥月指着黑色齿轮诧异的问,那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璇极传送圈……”歌帝的神情有一丝凝重:“远古时期的‘上元’铁匠耗尽一生的时间打造出来的‘空间传送装置’,那个铁匠也就是传说中‘空间转换术’的鼻祖,璇极传送圈早已从术法界里消失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传送圈’究竟有怎样的作用?难道……上主们真的被它‘传送’走了?” “应该就是这样。”歌帝做出了明确的判断:“璇极传送圈附近存在着巨大的野生磁场,如果元能的汇聚指数到达了一定程度,这些磁场就会把感应到的讯息传输给传送圈,传送圈就会造成‘空间引乱’,将一切有生命的事物吸噬进去。当时天地盟上主一定是在与敌人较量的过程中达到了传送圈的发动标准,所以它才会从那么远的冰洞飞出来落到这里。” “如果是这样,这个‘传送圈’把大家都带去了哪里呢?”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地方。 “不知道,因为从以往的案例中可以看出,被璇极传送圈带走的人……全部下落不明,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么也就是说……”歌帝的回答令人相当绝望,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天地盟就只能成为一个历史了。 并且,光国局势也将彻底的产生巨变。 “这件事还是通知西醇吧,由国府的力量对全术法界展开搜查,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歌帝的建议,不仅要通知上主的本国国府,还要冰之国一同参与搜救。 毕竟事情发生在本域,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毫无关联吧。 因为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恐慌,冰之国府就只有一少部分人知道这件事,把消息秘密传送给光之国府后,由云迟主持将“璇极传送圈”列为国家文物的重点保护对象。 又是一个落霞满天的黄昏。 自从夜曦果儿上任光术环保局局长一职后,就忙得不可开交。从容因为暴露了“钥匙”的身份所以临时退出了环保局,于是很难再见到果儿了,只知道她每天第一个出门晚上最后一个回来。 今天,果儿却出奇的赶在傍晚以前回到家。 “出什么事了?”看向来轻松自在的调皮丫头这时候一脸严重的样子,紫韵非常不解。 “最新得来的情报——‘叛月’已经开始寻找第四道轮回的钥匙了!” “也就是说……从容她……” “这帮人已经志在必得了么。” 蓝卡尔和爱弥瓦尔的话说完,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从容呢?”果儿发现屋子里没有从容的身影,习惯性的慌了起来。 “去看沙诺了。我有个想法……”紫韵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叛月的事情,以后在从容的面前少提为妙,包括叛月极力寻找六道钥匙的事,也暂时不要告诉她。” “嗯,我们明白!”众人赞同的跟着点头。 谈论刚刚到这里,从容笑容满面的打开了屋子的大门,她听说晴尊要把伤重未愈的沙诺留在凝光城里疗养,而那个脾气暴躁的鬼杰老师也同意了。 而向来愚钝的她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产生如此喜悦的感觉。 Chapter 0197 渐渐的,有什么声音在耳旁呼啸,越行越近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当呼啸声清晰而强烈的吹响在耳畔、反复提醒着他该张眼看看眼前的一切时,才发觉浑身冰冷的仿佛已落在了雪里沐浴一般。 入眼,是一片苍茫无尽的灰白,有细小到几乎看不清楚的雪雹反复回梭着,盘旋在半空弄出一圈久凝不散的冷空气团。 银发的少年用手接住因为松动而滑落下来的额带,漆黑的风衣和俊逸的脸庞上残留着冰霜吹洗过的痕迹。 自己虽然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但在面对四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冰原时,他还是困惑了。看样子是在白天,半空浮动着厚厚的冰粒碎雪,以至于遮掉了大片的光线和日头的方向,没有阳光,还不足以增加他的困惑,反倒是这奇怪的温度。 手背上有一层薄薄的龟裂状的东西,起初以为是雪层冻在了皮肤上,可接着传来的一阵撕裂般的刺痛才让助贤发觉,这里的气温已经超越了他所感受过的最低温度,根据估测,这里起码在零下50c左右。 与天相接却看不到地的边缘之处,朝这里过渡式的涌来更为洁白的雪块,仿佛漂浮在水面上的巨大泡沫,所有的雪块呈柔润细腻的油脂状横铺在大地之上,其间规则的分布着无数浅凹的水洼,洼里的水没有结冰,盈蓝的颜色清澈至极。 这是哪?在助贤的印象里,绝对没有关于此地的描述,看上去不但寒冷刺骨,而且还一副人迹罕至的样子。 起身,舒展了快要僵化掉的四肢,助贤静静的吁了一口气。脚下的“泡沫”很坚硬,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柔软。 就当助贤对自己何去何从毫无头绪的时候,耳边的呼啸声中掺杂进了一丝细微的低吟:“哎呦……哎呦……” 虽然在风声里听得很模糊,但那音色还是唤起了他的印象。循着走过去,在一个稍微大点的水洼斜坡上看到一个竖仰着咿咿呀呀叫痛的人,明艳夺目的月黄发丝在这色彩苍白的世界里,分外的醒目。 “嘉琦?” “嗯?”芙菱一抬头,看到了救星一样欢喜的跳起来:“助贤!助贤!真的是你呀助贤!” 助贤以为她受伤倒在洼边动不了,没想到她一个高蹦起来挂到自己身上又搂又抱,还在耳边吵闹了十几句相同的话,助贤无奈的把她弄下地去,在她仍要不停欢笑之时抬手叫停:“你为什么躺在那里不动?” “这里太冷了……”芙菱在寒风里哆哆嗦嗦的蜷着脖子:“我躲在坑里避一避风。” “……”助贤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起来,助贤,我们这是到哪了啊……”看着眼前茫然的一切,芙菱也茫然了。 芙菱的小脸冻得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助贤看着,心里有些庆幸的味道,多亏穿着上主御寒防冻由特殊材料制成的这身正装,要不然别说芙菱,就算他自己也早就没命了。 这种情况下,唯一可供选择的路就是一直走下去,不管朝哪个方向,能够持续运动的话也不至于那么快冻僵了。 “用光能量裹住全身,就不会冷了。”助贤说着,黑色的风衣间隐隐溢出耀眼的透明金光。 芙菱努力了半天,却只挤了一点元能在手里,没维持多久就散掉了:“呜……我真没用……” 助贤想起,来冰国之前晴尊塞到自己手里的小手炉,从风衣的内兜里掏出来放到芙菱的手上:“用这个。” “嗯,谢谢……”芙菱缩了缩脖子,一步步跟着助贤走在这片白的刺眼的广阔冰原上。 轻小的冰粒碎雪依然凝聚在半空,被冷硬的寒风推搡着,巨大厚实的一片使得仅有的光亮更加暗淡了。 忽然,助贤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芙菱刚刚张嘴打算问一问他怎么不走了,助贤就回身挡在了她的后面,并从右袖中滑出半把剑柄一瞬间竖刺过去。金色的光影飞斩而起,眼前苍茫的颜色忽然被划破一般发出了裂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晃目的白光扑面袭来。 芙菱用手捂住眼睛却觉得背部一痛,紧接着两腿发软跪到了地上。 再次张眼时,芙菱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雪上冰原,连亘在地面上的泡沫状雪层在强光的照射下闪烁出斑斓璀璨的光点,天空蔚蓝蔚蓝的,阳光打在身上驱走了不少严寒。 混沌的景象消失,同时在眼前多了名黑色的风衣男子。 冷峻幽深的眼、长约两寸的刀疤…… “水无痕尽……”助贤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 “比我预料的还要快,你们破解幻术的速度……”名为尽的男子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不知算不算夸奖的话。 芙菱这才知道,刚才挨的那一拳是助贤在帮自己脱离幻术的控制,可是……这个水无痕尽,为什么也在这里呢? 助贤盯住眼前敌人身体的某一部位,唯独不敢正视那双午夜蓝色的眼睛,持剑的右手不知为什么微微发起了抖:“嘉琦,你到后面去,背过身,眼看地面……” 芙菱没问为什么,乖乖从助贤身侧离开在五米远的位置上背对着他站定,看着地面上自己被拉长的黑色影子,芙菱一头雾水了。 这小子在图谋些什么,水无痕尽一清二楚。 没有任何交战的前言,水无痕尽徐徐开启了那双夜空般的眼睛,瞳眸的色彩在片刻间化为水般纯蓝的清澈,一圈一圈的波纹有节奏的荡漾其间。 助贤没有直视他的两眼,但他察觉出了敌人的动向,抑制住那股似于恐惧的无名颤抖,助贤一个闪身跃到了尽的身边,抬手劈出一剑。除了本就存在的剑柄,“光剑”整只剑刃都是光能铸造的,像太阳变换了形态,握于掌心、挥出的刹那便可斩断无边的黑暗。助贤的手通过剑柄传来的轻微震动感知出,那颗项上人头已经离开身体弹向天空了。 然而在他回过头来进行确认的时候,却愕然的看见剑光落下之后劈碎的一汪残影。 低洼平滑如镜的水面上,倒影着男子消瘦的身影,在完全相背的另一边,带着意味不明的冰冷眼光,注视那个身手不同一般的年轻术师。 “就算不看我的眼睛,你也逃不开这种束缚……”沉稳、充满磁性的嗓音从两片苍白的唇瓣间溢出。 助贤陡然间就是一震,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很诡异的气焰,如同无流的止水般平宁死寂,波澜未惊。可无论如何,那种危险至极的压迫感都抵在助贤自认为强悍的神经里,越绷越紧。 这个只有二十二岁的青年,可是曾在一夜之间杀掉全部族人的天才术师。助贤虽说只比他小了五岁,但完全没有过那样的经历,他的生命里,从出世便不知道父母是谁到后来遇见愿意收容自己的英离老师、接着成为“迁党”权臣狄鲛身边的卧底和经过光之心选拔测验得到十三禁卫军认可的国府最高级成员……这之间,他从未真正参与过血腥跟屠戮,虽然懂得,虽然见过,但要他真正去与这样的生活为伍,还真就没法胸有成竹的保证自己能行。 也许,这就是光之国的术师与国外术师的不同吧,正统的光国传承里,绝对没有“肆意杀戮”这样的“术师法则”啊。 从水无痕尽这个男人身上助贤甚至感觉到了他要表露的看法……自己在他面前只是初生牛犊一样的稚嫩术师,完全构不成威胁。 助贤的自尊,并不像光子和赤魇那样当被触碰或贬低时,反弹出来狂暴或是激烈,他更像风扬和苍棱,会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反抗、从而彻底的转变敌人那不予尊重的想法。 譬如说,能力的展示,以成功的压制取得最后的胜利,以此来证明尊严的不屈。 选择一处较为平整的雪地站立,银发的少年身躯间突地冒出一汪金黄的浅光,浅光水波一般的萦绕着身体游弋流转,与当下的日色交相映出美妙柔润的光华。景象的转化优美而缓慢,渐渐的,有光能粒子悄悄聚集到心口的位置,然后,手诀未捏、口诀也未念,不给人丝毫看清的机会一道闪目的金光就从那凝结之处暴射了出来,直逼水无痕尽的头颅! 水无痕尽侧身一避,光影消散在身后的风里,一转头,又见近百支相同的金光剑刃冲着自己刺杀过来!墨色的衣角在半空中飞舞了一会儿,然后静止在一片纯白的雪里。水无痕尽瞥了一眼右肩风衣上划裂的开口,心下暗惊,那看似高温的物理攻击体,实际的锋锐程度堪比尖刀利剑了,只不过稍微擦到一点点就把特殊材质做成的风衣划成这副样子。这小鬼,究竟还隐藏了多少能力呢? “光系的术法,只会让小看它的人在不知不觉中走向失败,不痛不痒的……成为敌人的手下败将!”一剑指去,正对水无痕尽那双呈现本色的眼睛。 尽的嘴角微微勾动一下:“这回不怕看到我的眼睛了么。” 助贤不回话,剑端一直朝着他所专注对抗的敌人。 “那好吧……”尽抬起手指,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刘海,美丽的午夜蓝眸倏地变换了颜色。 顷刻间,四周的场景飞速切换起来,从浩瀚的海洋到宁寂的花野,从广袤的云河到丰饶的森林,从凄凉的宫城到熙攘的人群…… “又是幻觉!”助贤两眼微微一瞠,看到水无痕尽并未破损的衣袖立刻识破了他的伎俩,举起光剑,向着敌人又是一阵猛烈的射击。 “啊啊啊啊!” 芙菱的尖叫声忽然在耳边划过,如一记猛雷狠狠砸落在助贤的思维上,让他顷刻间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月黄头发的女孩子被自己锋利的光斩刺割的血流满地,体无完肤。而自己,却在酿成了悲剧的下一刻才察觉出这一点。 强烈的刺痛在神经里蔓延,肆意猖獗,他助贤何曾对自己的战友挥剑相向? “看来,你还没有弄清楚呢,光之国年轻的术师队长。” 水无痕尽冷淡平稳的声线随着寒风一起飘荡过来。温度依然,但好在战斗起来,根本就无暇顾及身处于何等恶劣的环境了,芙菱亦是如此,青白的小脸上终于浮出了一线血色。 助贤转过头,眼神锐利的盯住将自己戏弄了一番的瞳术术师,似在等待他的解答,又似在斟酌,如何在下一次交手中占领上风彻底的降服他。 “幻觉,是一切真实的倒影,你这一秒所见到的,也许在下一秒就向你宣告了之前的假象,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因为那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你又不能无视眼前的……就像这样……”他一指伸向方才还遍体鳞伤、此刻已是毫发无损坐在雪地深处的少女:“任人宰割……” “你是在说,我把真实与幻觉搞混了对么。”助贤冷冷的低吼一声,手中光剑爆射出来的光芒比之前强烈了至少一倍,事实上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他也不会去怪伤害了芙菱的水无痕尽,反而,会无比的责备与怨恨没能保护好同伴的自己! “没有错,要知道从刚才到现在,就只有当下你眼里的我,才是真实的个体哟……” 那个被削去了头颅的、还有划伤衣袖的水无痕尽,居然都是幻觉?! “幻觉中的幻觉,让你以为本是打向我的攻击却飞到了同伴那里伤到了她,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那回事……怎么看,都是我占优势呢。” 连多余的一次动作都没有,瞳术的使用者只凭借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就让助贤徒劳奔波、被牵着鼻子走,到最后不知不觉的领略到失败的滋味…… 与助贤最初的打算,完全的背道而驰么。 他助贤,会是输掉的那一个么?不仅输掉了战争,也输掉了尊严,还有作为国家军部统领的名誉? “可惜,战斗至今,在下还未有完败的时候!”他用肯定的口吻向对手昭示,无论情势和环境多么的险恶,他都不会低头认输。 尽并不介意冰冷少年对自己的口出狂言。 日头像团了一汪烈火,烧得红彤彤、明艳艳,给洗净的蓝色天空浇上了一层明媚的丽影,没有片缕的云霞,一望无际到地平线那里与纯白的颜色连成一体。 在天空很远很远的另一边,更加接近太阳的地方,千姿百态的半透明冰块正不规则的浮动在清亮的蓝色水面上,静静的,不被任何事物打扰的悠然和宁和。 没有冻层的蓝色水面一直延伸到很远的那片看不见尽头的地方,让苍棱确定,这是在某某海域的一点,并且是很严寒的一带。 “这究竟是哪里呢?”半空中漂浮着一袭轻柔如同云雾的白纱,发出梦幻般空灵的女音:“你知道么,苍棱……” Chapter 0198 打从二人降落在厚重冰层造就的海岸上之后,苍棱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根据地势、气候还有四处的风貌,苍棱百分之一百肯定,这里不是冰之国也并非雪之国,因为这两个术法界里最冷的国家都不是临海的地域,那么这里是哪里?临近海洋却又荒无人烟…… 脑中,一个并不经常出现的词汇慢慢浮现起来。 “斯诺艾丝海域船只运航的路线里,有一条是从冰之国……到格欧费茵岛……” “这里是格欧费茵岛?”天雪诧异了,术法界辽阔无边,拥有冰冷海域的小岛也不占少数,何以见得这就是那传说中很少有人到过的格欧费茵岛呢? “因为海水……你尝尝看。”苍棱指着冰蓝雪岸下那一汪无底的幽蓝说道。 天雪徐徐降落到距水面还有两公分的位置,蹲下,伸出手指蘸了下清澈莹洁的冰水,轻轻在口间含了一下,才慢慢张大那双细长的美目:“海水居然不是咸的?” “术法界内最大的冰流海域斯诺艾丝中,只有一座小岛周边的海水是淡的,因为它地势比较封闭、与外海很少交换海水,所以水中的含盐量非常少,这就是格欧费茵岛,也就是我们当下所处的地方……” 格欧费茵岛,术法界中著名的冰川小岛,位于严寒的极地一带,全岛90%的地面被厚大沉重的冰川覆盖,它们有些高耸如巍峨雄峰,如果从上空俯瞰,尽收眼底的将是海平面上凸起的一块块莹白脂玉。 因为极地气候很不适宜人类生存,所以岛上的居民屈指可数,除了几年前迁居到此的“秋舞”双族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住户了。 斯诺艾丝美丽蔚蓝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澄澈和清亮,冰体畅通无阻的向海面漂移,大大小小稀松紧密铺满冰冷的水体,特别显眼的几块宛如山岳,是巨大冰川断裂后滑到水里形成的。 模样大小千奇百怪的冰体在澄净透明的水中上下浸浮,在柔软的光华中熠熠生辉。 满眼的光色与蔚蓝,连空气都新鲜的让人神清气爽,这是在那个温暖的国度里绝对看不到的奇异景观。 天雪和苍棱的敌人是叛月里的“发明家”、原籍冰国贵族的罗非迪亚。罗非迪亚及颈的洁白发丝似乎更胜于冰雪的纯色,一双浅水绿色的瞳眸像掉入水中的碧玉,清澈的一眼见底。脚下踩着用自己的头发编织出来的带翼滑板,颤悠悠的悬在半空对着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少年挑衅:“想杀我是吧?虽然咱们没什么仇,但是既然碰上了就给我痛快一点!开打吧!” “……这一个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看来,只能战斗了……”苍棱轻声对身侧的天雪说。 少女点了点头,双手在胸前画出一个好看的形状后并拢,微风从她的身旁拂过,掠起纤尘未染的白色轻纱,随后,宽大的长袖一抖,抖出一条雪色的练子冲着敌人一击甩荡。 罗非迪亚冷哼一声,挑着嘴角露出不屑一顾的姿态,自由操纵着脚下的带翼滑板在空中任意躲闪。 天雪微微俯身,左脚轻轻向后抬起,紧接着双臂平展从袖里又甩出了两条雪练,与襦裙同质的纱练轻薄而微透,揉成一团丢在水里都很难找到,可算是柔软至极。 但事物,有时候真的不能只看表面。 当罗非迪亚不以为然的站在那里“等候”攻击上身时,雪练以惊人的速度从两侧包抄过来,用弧线的勾勒方式留下两道夺目的白光后,“砰砰——” 两记响亮的击打声从耳边炸开,罗非迪亚怀着惊诧至极的心情后仰过去从滑板上翻下,额头两边的发极速增长,以肉眼看不清的频率反复编织成一面平整的板子,在罗非迪亚落入冰水之前平浮在海面上接住了他。 然而所承受的这两击,却是非同小可。 那纱练看似轻薄柔软,但在这女子的使用下就变成了力道十足的击打武器,罗非迪亚揣摩着,会有这样的效果八成是她在纱练中注入了元能量,所以操纵起来才会轻松自如,宛若控制自己的肢体一样。 很少参与战斗的天雪在这时露出了罕见的严肃之态。往日的她,即使来到人群中间,也是一脸的超脱淡漠,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以平静如同止水的态度,所以她在许多国府之人的眼里,并未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而她惊为天人的姿容却又是一种醒目的存在。 舞之月翎曾因为计谋被识破而将她囚禁,当时她被关在凝光城地下某处阴暗的角落,平静的等待着无人营救的后果——死亡。 似乎打从一开始,她就视自己的存在为可有可无,因为人们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无论在生存之时怎样努力拼搏,怎样的经历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末了,都是终归原去…… “苍棱,我们要在这里把敌人打倒,然后回去向晴尊大人复命。”女子缥缈空净的声音在半空里静静回荡。 墨发的少年颔首,踩住钢索支起的一架木质机械离开雪岸升到了半空,在天雪身侧的不远处停住:“二对一,我们很有胜算。” “呵……噗哈哈哈!……”头发编成的硬板沉入了水中,罗非一跃,重新踩上有螺旋桨翼的滑板:“你们干嘛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啊?战斗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何必搞得这么冷清呢?让我们快快乐乐的干一架吧!哈哈哈哈……” 面对罗非迪亚莫名其妙点燃的兴奋之火,苍棱和天雪都保持着来时的冷静和淡定,他们,实在是不能够对这样的事产生热情啊。 “刚刚是你的攻击对吧……那么下面轮到我咯~”罗非伸手理了理风衣的帽子,很愉快的宣告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我会造一万支箭出来,把你们创造成我全新的‘作品’!噗哈哈哈!”说话的时候,满头的白丝瀑布一样从头顶垂泄到脚下,拔出轻斩,罗非迪亚割下了长出的所有长发,取一缕绕进指间,白光闪过,掌中便多出一支细长的利箭。 利箭离开了罗非的手心,疯也似的射向天雪柔,天雪本能的飞身闪躲却发现那支无弦可离的独箭紧紧在身后追赶。天雪的腰身很软,无论那利箭怎样穷追不舍她都能轻盈的避开,半天下来利箭未曾触到天雪分毫,甚至连宽大的衣角都没碰到。 不说她轻燕般灵活敏捷的动作,就是衣服上那些累赘的长纱宽练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麻烦,就够罗非迪亚吃惊一阵了。 在明媚的日光下面,那袭雪色的轻纱呈显出更加明洁鲜亮的白,好像一直停驻在半空轻轻抖动羽翼的白鸟,浩瀚蔚蓝上的一点纯粹,轻的、柔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掉的云雾一般。 “妈的!就不信打不到你!”罗非不甘心的咬牙切齿,细密的发丝又在转眼间增殖出十倍的数量,在意念的操纵下一一自动成型。 轻斩、飞针、短剑、圆镖,所有小巧的发射兵器迅速布满整片天空,将那一团皓洁缥缈的云雾围困的插翅难飞。 天雪停留在半空,稍稍往下看了一眼,几千枚轻斩便飞快的游移到脚下,尖刃齐刷刷的掉头冲上,对准了唯一的目标。 “全方位无死角强攻……这次看你怎么逃!”罗非兴奋的大吼了一句,举手落下,数以万计的利箭齐头并进朝中心点发射过去! “啪啪啪啪叮叮铛!” 利器从空气里划过带起几缕白烟,尤其在打中目标时更是发出了没有间断的击碰声。 罗非喜悦的大叫起来:“全中!”然后,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白烟在武器打中目标的时候便散开了,所以这时候的罗非只看到一口椭圆的木桶上插着密密麻麻难以计算数量的轻巧暗器:“怎么会这样?!” 那是一口缸型的木桶,在那个瞬间包裹住天雪承受了全部的攻击。 木桶微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四壁裂开、碎片中飞出了一袭雪衣,白虹贯日般升到更高的位置,毫无预兆的使一条纱练击了出去。 这次的攻击是从上面,罗非仰头的时候又刚好正对着太阳的方向,被强光刺激的闭上了眼睛。 “砰——”仅仅那么一击,罗非就从海岸的这边飞向了更远的深海领域,足足能有二十多米,而后重重的落入了水中。 平静的海面霎时溅起一团水花,罗非迪亚在自己被冻僵之前伸手抓住了一块浮冰的冰沿,吃力的从水里爬了出来。海水顺着湿润的白色发丝淌落下来,他整个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脸孔发白的僵掉了四肢。 “看他这样子,应该无力反抗了……”苍棱几根手指微微一动,一口样式差不多的木桶打开盖子,朝罗非迪亚敞开了怀抱。 虽然显出一副冷到快死的样子,可是并不担心的微笑却悄悄爬上了他没有血色的嘴角。 失去操纵落在海面的轻巧暗器们突然从下面直跃而起,朝天雪进行新一轮的攻击,这次天雪是有防备的,躲闪的同时手里的纱练也在不停的做飞扫式防御,但是数量毕竟太多了,防御渐渐的感到吃力。一枚闪着银光的圆形飞镖从臂膀的一侧掠过,登时留下一道半深的血口,天雪微一蹙额,卯足了力量做更加完善的防御。 猛地,一缕头发缠绕住天雪纤细的脖子,她这才知道罗非迪亚让武器重新来袭的目的。 白发青年颊边长出的长发并没有割断,而是直接捣向了只顾着四处闪避暗器攻击的天雪柔。 天雪动作停止的顷刻间,暗器居然重新落回了海里。 只见那个白发青眸的叛月术师脸色青黄并剧烈的喘息起来,他自知身体的麻痹为他的元能输出造成了阻碍,可仍然不服输的支持着那一根发绳的力量,死死的束缚在敌方少女的身上。 “他应该没有了控制的力量才对……”看着像从冰下挖出的千年寒尸一样惨无人色的脸,苍棱一阵困惑。 “你以为……把我打到了水里……”罗非一边颤栗的牙齿打架一边发出了咆哮:“就这样算了吗?!”那只冻僵的手忽然握紧了,向着下面用力的扽了一回。 雪雾一团朝着海平面垂直坠落,承重点……是罗非迪亚手中一把真正的利剑。 没有去留意那惨白发青的脸上洋溢着怎样残忍愉快的笑意,苍棱五指一动,几根细细的丝线滑起一道白光,人型的木偶凭空出现一只,伸出双臂将天雪在半空截住裹进怀里,同时从腹腔射出两把刀片削断了用以束缚的发绳。 人型木偶晃着可以旋转的头部发出一阵“咔咔”的机械运转声,抱着天雪乖顺的回到了苍棱的身边待命。 “呵呵呵……哈哈哈!”从敌人那里,传来了一阵狂妄的笑声。 罗非迪亚踩在一块稍微大些的蓝色浮冰上,一手将额前还在滴水的头发抹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这样看得更加清楚,除去敌人清秀纯澈的外貌,那种再明显不过的邪气和嚣张。 “你们以为我不行了是吧……哈哈哈哈!小鬼!你们到底有多高估自己的力量?还是说……多么的贬低‘叛月’的程度啊?!”对方没有应答,也没有回应罗非迪亚近乎疯狂的演说:“你们真的把我惹恼了!虽说今天是寻大哥的忌日,叶不允许我杀生!但是我今天非破例不可!一定要杀了你们两个!” 从叫嚣的口吻和表情上看,罗非迪亚简直就是个不谙世事只知道打架斗殴、火气旺盛的小孩子,也许正因为这样,苍棱和天雪才无论如何都对他产生不了真正的畏惧感。 从何时而起,又在何时落去……幻觉这种东西,就和迷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看不见底。即使知道它的性质,它如何产生和发动,有时候也没有办法去抵抗,尤其是水无痕一族的瞳之幻术。 先发制人,助贤想到唯一可以对抗幻术的方法。 光系幻术是通过对人意识的操纵和干扰使对手的视觉失调,沉浸在一片没有尽头的金色海洋里,与所有幻术师使用的技法同出一辙。 在确定敌人被自己忽然发起的招式制住后,助贤再举光剑用力一挥,无数道元能形成的剑形光芒冲锋似的朝水无痕尽的四面奔涌过去。 水无痕尽果然没有逃走,而是在助贤的目睹下任由剑形的光刃一把把插到身体里,穿透,而后飞出去扎在地面上染出一滩殷红。 助贤正暗叫成功,脚底便狠狠的一滑,失去重心一猛子跌坐下去,有什么锁住了脚踝并拼命的将他拉扯,一路拖到了很远的位置才缓缓停住,接着没来由的一巴掌在脸上留下灼热的疼痛感,并且眼前模糊了一阵就看到了那头明艳的黄…… “助贤,你还好吗?”芙菱担心的盯着助贤两只发呆的眼睛。 助贤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莫名的,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种难以平静的心绪是从何而来。脚踝上绑着芙菱的月女神钩,助贤有一时间的恍惚。 “你怎么了,我刚才从地上的影子里看到那个人朝你冲过来,你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你想让他打死是不是?”芙菱歪着脑袋,纯真的眼里满是不解,她甚至不知道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手的战斗算哪一门子的死拼。 不死拼,根本就不能完成任务,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回到光之国吧。 助贤的神色,从方才还一成不变的冷淡转向了凝重……居然,又被他摆了一道! “是幻术回返么……” 水无痕尽燃烧着炙热火焰的红色瞳眸始终定格在一点,在他的注目下,助贤把象征光国术师的深色额带绑到了头上,转身,重新正视起叛月中最强大的敌人:“领教了。” 目光里,没有逃避,更没有心惊和胆怯。 Chapter 0199 水无痕尽无视掉刚才救了助贤、对这次战斗只起了一点“作用”的嘉琦芙菱,倒是对那个银色头发的少年萌生出一丝兴趣,眸珠的颜色渐渐变得极浅极淡,紫色的纯透如同水晶,并可以看到空蒙的浅色里潇潇而落的细雨…… 助贤狠狠的怔了一下,天晓得对手变换眸色又要做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立刻闭起眼睛,让其他感知一瞬间提升到使用的极限,只要不看那双眼睛,他就仍然可以抵抗。 “没用的,不论你怎么闭眼,或是躲闪我的目光,都不可能逃开水无痕的束缚……”水无痕尽声线平稳的吐露着屈指可数的话语:“我不喜欢花太多时间,快点结束吧。”水无痕尽的表达方式一向含蓄,他所要流露的不只是对于战斗的无聊和不耐,还有所遇见的敌手,根本就不值得他花费太多的时间去应付。 “助贤,光之国的术师队总队长,这样么……”助贤刚刚把额带放到双眼的位置准备以“盲攻”的方式对敌反击,水无痕尽那沧沉的嗓音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助贤收起剑柄,徒手空造出一把纯光的长剑来,知道又如何,他根本不会受到此事的干扰或者影响。 “哦?还有在水国流亡遭受饥饿之苦时曾想去用杀人填饱肚子么?” “?!” 芙菱也跟着张大了嘴,这么隐秘的私事助贤从没和同伴讲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场战斗的结局,只有一方可以继续存于这个世界上,想快点知道答案,就少废话!”助贤转过头,双眼的位置已赫然遮住一条深色的宽带。 “哦?蒙起双眼来较量吗?”平静的眼里让兴趣更浓厚了些,水无痕尽冷的跟冰山有一拼的面部终于浮现出一丝悦色。 助贤竖起光剑,剑端直指苍穹,金色的辉光腾空跃起,与当空的明日相交划出一道耸入九霄的长虹。 水无痕尽从容不迫的伸手拂去额前微乱的发丝时,助贤手中的剑沉沉落下,残影旋即飙出一道斩向敌人的肩膀,水无痕尽向后跃起,飞速的倒退了几十米最终落步到一洼水坑之旁的雪块上,脚底传来冰雪断碎的迸裂声让他又是一惊,向下看时一把利剑的长光已顺着地表扫过来,起步,向更远的后方逃去,不管几次,不管他选择怎样的地点落脚,都会遭到相同的下方攻击。 这光之国的小子,看来还擅长瞬术啊。 蹙额,情势稍有不妙了,自打这个叫助贤的小子蒙上眼睛不再受自己瞳术的迷惑,其反应的速度和身手的敏捷就有了不小的提升。是什么,让他进步的如此神速? 尽思考这些的时候,又避开了助贤的几次剑击:“难道说?”水无痕尽毕竟参战无数,所以很快知道了使其速度与敏捷提升的原因。 虽然不是很明显,银发少年方才没有神情的双眼一直在刻意的回避自己的直视,尽管从他身上搜捕不出丝毫惊恐与惧惮的气息,但是“顾虑”却成为了他迈向成功最大的绊脚石。 不过,即使他挪开了这块绊脚石,水无痕尽也没打算让他顺利的朝着胜利的方向迈进,想要打败这个不够干练的年轻术师,方法有太多太多…… “光剑·千元斩!”金色的剑光一道接着一道从剑锋上挥出,反复在空气里勾画着纵横交错的流辉。 水无痕尽黑色的衣摆在风中不停的翩跹舞动,总有几道金色的剑影从一侧飞掠过去,反复的进行了数十次,这远比他当初估测的时间花得要久,看来不能光凭幻术了…… 水无痕尽再次张眼的时候,两道蓝白色的烈光从瞳内突刺爆发,如两道晴空霹雳直直斩向被光芒包围住的年轻术师,助贤凭借听觉传输的信号予以闪避,水无痕尽把双眼对准目标又爆了几次攻击,眸珠呈现出刺目的亮色银蓝。 “呼呼啦啦”扫来荡去的猛雷极电充斥在寒冷的空气里,顿时生起无数泛着火光的热浪。 助贤后退几步,感觉那股剧烈的波动已经袭向所处之地了,由于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躲逃,所以动作有了片刻的停滞。 见他被强雷的剧爆声干扰的分不清该从哪边防御,水无痕尽趁势一脚逼过去,重重踹在他的胸膛上,接连几下狠踢,将人完全的送进了雪层间的浅洼中。 “砰——”冰雪从洼里四溅而出,助贤一个猛身扎入,便动弹不得了。 方才的雷电击中了他的左腿,现在那个部位已经没有知觉了,他想依靠身体其他的部位助自己站起来,却发现另一条腿也开始酥麻软痛,紧接着是两臂、双手…… 麻痹以惊人的速度吞噬掉助贤全部的触觉感知,让他在那段时间觉得除了头部,其余的位置都已不是自己的了:“这是怎么回事?”眼里有极度的惊骇浮现,刚刚撞飞的那一刻头上的额带飞出去刚巧落到水无痕尽的手里。 现在,那个男人正拿着自己存在的重要证明,一步步的走向这里…… “很奇怪是么……”水无痕尽的面容是一贯的漠然和冷淡,但却奇异的找不出一丝杀气:“你蒙上两眼,也只是避开了幻术的制约,可是水无痕一族的瞳术并不仅仅是对于大脑和视觉神经的控制,有一种物理攻击的招式叫做‘雷掼’,系属于‘雷瞳’一别……是水无痕家族四大基本瞳术之一……作用,就是让人全身麻痹,哪怕击中的只有一个部位,这种伤害最终都会蔓延到全身,而且速度超常……” “咳……唯一的物理攻击么。”助贤虽然知道水无痕的四大基本瞳术,不过在此之前他都没有跟该族的术师有过任何交集,更别提交手了。 “那么,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水无痕尽站在近处的雪墩上,向下俯视着助贤,一双午夜蓝色的瞳眸布满了阴暗和冷意:“是投降认输,还是继续‘感受’我水无痕的力量……” “哼……”助贤偏过头冷冷哼了一声,看着一边满眼胆怯的同伴轻声说道:“不管是投降还是认输,都会让那帮家伙轻视我的……更别提,我对于自己的看法了!” 浓烈的金光顷刻间射入天顶,如同海啸爆发般涌遍整个天地,眼帘被一片明亮到几乎能刺伤视网膜的强光充斥,让水无痕尽一瞬间又有了身中光之幻术的感觉。 不,这不是幻术,这惊人的发光体是从那个少年身上源源不断涌送出来的元能。 太惊人了,除了连蟒他还没见过哪个术师能够一下子爆发这样巨量的元能,这个少年究竟什么来头? 水无痕尽努力的让视野变得不那么充满阻碍,这时候听得一声穿破皮肉的刺响,他意识到自己被人从腹部捅了一刀。 但是有些意外,捅伤自己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个在刚才还一脸恐惧和担心的金发少女。 芙菱从金光的海洋里冒出头来,到了距离水无痕尽最近的地方一边颤栗着一边死死的握着手中只剩下半片刀刃的刀柄。 鲜血一滴一滴摔在地上,水无痕尽波澜不惊的嘴角也挂起了一丝鲜艳的红,那刺痛与鲜血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一张仍旧淡漠的脸上不见丝毫异态,眼里倒是萌生出极为少见的震惊。 “呼……呼……”这家伙太危险了!芙菱的冷汗像雨水一样顺着额头往下淌,她用力将短刀拔出来,拼了命往水无痕尽的身上又刺了几下,直到鲜血迸溅了自己一脸,将两只手彻底染红,她才惨叫一声,丢下刀逃回了助贤的身边。 助贤注视芙菱的时候,神情里写满了意外和惊撼,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杀人吧,和自己毕竟不同啊。 “没事了,没事了。”他安慰着仍处于惊恐状态下颤抖的连话都不能说的少女,轻拍她的肩膀:“已经没事了,不会再有人伤害我们了……” 很久很久,芙菱才回过神一样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是……是吗?” “嗯。” “那可不一定哦。” “?!” 助贤和芙菱双双转头望向声源发出的位置时,水无痕尽已经来到了脚下……腹部,完好无损着。 “真没想到,能和你们拖到这个时候,我要马上结束这一切。”虽说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但水无痕尽真的已经不打算再继续斗下去了:“地瞳之术·土崩!”,眸珠里的动态影像瞬间止息,龟裂成干旱土地的碎块形状,并从午夜蓝慢慢转成了土色…… 形同木偶的四肢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灌注,握住那把方才还沾满鲜血的刀,尖刃对准了一个方向……嘉琦芙菱。 助贤的脸上掠过一阵惊骇,这种被当做傀儡操纵身不由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身体依旧没有知觉,相比较意识却清醒的很,完全没受到干扰的样子。 “现在,你就去杀了她吧。”水无痕尽低声命令道。 助贤的手臂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由自主朝芙菱伸了过去,刀锋带起一阵晃目的银光:“嘉琦,快逃!”知道身体已无法听从支配,助贤便希望芙菱躲闪的速度能够超过自己的行动。 刀尖最后刺在芙菱身后的雪地上。金发少女慌乱的逃开,而后连摔带滚的往远处的方向奔逃,道路很不平整,而且极滑,芙菱几次想要站起来都被鞋子拖累重新摔了回去,眼看着助贤就快到这里了,芙菱咬起牙,用力的扭过身体向右边一处倾斜的滑坡滚去,雪坡比想象中的还要陡峭,而且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岩石碎块,芙菱一路翻滚下来,弄得遍体碎雪不说,从皮肤到肌肉还不断的传来难忍的疼痛。再看前方,助贤已经持着一把刀冲下来了,眼里尽是焦急与不愿。 “嘉琦快跑!这是敌人用以使运动神经紊乱的绝招,现在的我控制不了自己!你快跑!”情急之中,助贤不断扯着嗓子高喊。 芙菱听了惊恐莫及,但是很快她想起了什么一样,跑到一个坡度较缓的地方找一块尖细的雪岩石,从腰间解下了月女神钩。 微雪从静静飘拂变成了现在强烈的呼啸跟吹打,让眼前静谧的景色顿时间迷茫起来。飞雪深处有一个人被紧紧束缚着跟坚硬的岩石贴在一起,银色的头发被冷风吹得四散张扬,但他却是安静的,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的前面有一个色彩鲜艳的存在,弯着腰正努力的吸取着氧气,因为呛入的风雪太过冰冷而连连咳嗽了数次。 当水无痕尽漫步尾随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令他怎么都想不到的画面…… 助贤被增加了三倍长度的月女神钩从肩膀捆到脚踝,别说伤人了,就连动都动不了。然后,芙菱将人挪到了事先找好的雪岩上,紧紧的定住后气喘吁吁的说:“还好有这个,要不然就死在你手里了,助贤……” “对不起。”除了充满愧意的道歉,助贤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给同伴带来的惊吓。 “没、没事,现在应该怎么办?” 芙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事,危险什么的,战斗什么的,都不是她的乐趣,她的乐趣是玩,也不是每天在国府和御政宫的人勾心斗角,不是为了扬名立万而去绞尽脑汁的规划什么宏伟蓝图,更不可能为了一个跟自己的生活毫无关联的反派组织在战场上殊死搏斗。 因为这种事在她看来,十分的无趣,它们不能带来快乐,反而会剥夺快乐,这与她的人生观背道而驰。 她愿意每天呆在阳光底下,在树荫里美美的小憩一觉,张眼后会透过茂密的叶子看到对面山顶盛开的鲜花,然后有一个人从她肩膀后面冒出来,冷不防叫了一声不许动,吓得她一屁股坐回地上,最后去追着打那个扰乱了意境的家伙…… 芙菱总是这样幻想着,除了必须在十三禁卫军等国府前辈的严格督促和指导下执行上主必做的工作和任务,再偶尔的参与商讨“卓莎集团”的发展方针,她把心思都用在了怎样寻找欢乐上,对自己也好,身边林林总总的人也罢。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幼稚、不懂事甚至是庸碌无能,她就是上不起心来,好像打从出生开始她选择活下去的目的就是为了玩。厌学的精神,在她看来是一种颓废但却潇洒的活法。 所以这时候,别指望她能出什么奇招。 “嘉琦,帮我一个忙。” 也或许,是心里有另一份期待与自信。 “把我的剑柄拿出来……”少年虽然没看到什么,直觉却不断的提醒他,那个叛月的男子正在二人身边某处雪岩后注视着他们。 也许知道助贤想到了好法子,芙菱很开心的跑上来在他的衣服里摸了一阵儿:“是这里么?” “嗯,你听好,我的方法就是……” 水无痕尽站在一处较为高耸的雪岩上,凛冽的风吹动起柔顺的发丝,一缕缕向眼前的方向飘扬。 “不行!我不答应!那样你会死的!” “这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与其说是镇定,助贤此刻的神态更可以用严肃来形容。 “就是因为不能开玩笑,我才不答应的!”芙菱把剑柄死死的搂在怀里,生怕像助贤提议的那样,隔空造出把光剑来刺进他的胸口。 “嘉琦,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圣母让我们来抓‘叛月’嘛。”芙菱嘟起嘴小声念着。 “没错,是圣母的提议,但是十三禁卫军的队长大人们也同意了这次的行动。”助贤微微叹了口气:“虽然知道我们会心生不满,但队长大人们还是这样决定了,我想,一定有十分重要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芙菱当然不可能理解自己的师父把弟子送到战场上去还不派援兵和助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没时间说了,但是你要明白,想要伤害我们的绝对不是队长大人,把剑柄抵在我身上,动作要快!” 芙菱虽然还有万般的不愿,但看着少年眼里迸发的坚定的光,又不得不相信:“那说好了,咱们俩都要活着,然后去找其他的人!” “一定。” 水无痕尽亲眼看着那把金光闪闪的剑刺入银发少年的胸膛,目中一怔,旋即飞身下来。他阴沉沉的冷着双眼,一字字道:“不会让你们有反抗的机会……” 一语未毕,助贤身上的锁链忽然松动且一钩子抛了过去,水无痕尽欲躲却撞到身后拔地而出的透明光壁。助贤体间爆射出强烈的光芒,随即一手光剑横削过去,水无痕尽竭力的躲开了,但胸前的衣扣还是被光剑的余刃扫掉了几颗。 论速度,果然还是敌不过么,虽然从不打算迎接失败,但助贤不得不承认这个水无痕尽确实是一个强大而可怕的阻碍。 “我不打算引起更多的纷争,那么,只要你们回答我的问题,我就饶了你们。”尽用居高临下的口吻向着他轻而易举便能捏碎的两个人说。 “我也不想引起纷争。”助贤直起身,奇迹般的行动自如起来了:“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证不立刻取你性命。” “呵……”僵硬的嘴角终于弯起了一丝弧度:“既然这样……” 炼狱之火一样熊熊燃烧着的动态眸珠逼入芙菱的瞳孔,助贤伸手一掌击中芙菱的后颈,另一只手则出人意料的发出了几枚片形光斩,光斩割裂寒冷的空气一路飙飞直刺水无痕的双眼,然后在即将抵达的前一秒凭空消失。 当水无痕尽发现有两枚光斩牢牢的从背脊刺入之后,疼痛还未蔓延眼前便闪过了一片极光,随即是鲜血喷溅的颜色! 男人瘦削的臂膀顷刻间被殷红淹没,暗蓝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当那抹深邃的影子重重垂落到雪泊的深处时,银发的少年捂住嘴角,指缝间溢出了冰凉的血丝。 扶着昏迷的芙菱,助贤紧紧盯着对面不远处单手捂住眼睛半跪在地上的水无痕尽,鲜血顺着手指一滴滴淌落到洁白的冰雪上,刺目的猩红。 “金丝捆仙之术!”助贤拼尽最后一口气,用仅余的力量使出了捆缚之术的至高绝技,稳稳的禁锢住已失去双眼的在逃术师。 这样,就可以回去了吧。 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摇晃,意识也慢慢的不受控制了……是太累的缘故么,方才那个光能阵和光壁确实耗费了他许多元能,能拖着两条腿走还拉一个扶一个,已是不知道怎样办到的了。 银色发丝凌乱的遮在暗淡的眼眸前,投下一片虚弱的阴影,汗水不知不觉挂满少年清俊英逸的脸庞,嘴角的血渍还未干涸,他便一个趔趄向前栽倒过去。 无力的伏在寒冷的雪地上,任由冰的温度一寸一寸侵蚀自己的体温,直到再也感觉不出凉意和痛楚。 “助贤……助贤……” 是谁在轻唤他的名字? 他张开眼,对着面前一片模糊的白色茫然的张望,耳边的世界归于宁静,没有呼啸的寒风,没有飞雪打在身上嗖嗖的声响……什么,都没有了…… Chapter 0200 “助贤……助贤……” 只有呼唤,在这静谧的时刻一遍又一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茫茫的白色世界模糊着碧蓝的天,莹白的雪,唯有一个人的身影正缓缓靠近…… 闯入这静止世界里的男子徐徐俯下身,用手抚摸助贤头顶的发丝,语声间充满了怜惜:“辛苦你了,助贤。” “老……老师……”助贤无力的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仰起头,贪恋着男子眼中的柔光:“老师……我……” “很辛苦是吧,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助贤……”英离宽大的手掌在学生的额间轻轻徘徊,把无限的温暖全数赋予他:“觉得疲惫的话,就跟老师走吧……你很想念老师的,对吗?” 这种亲切,让他毕生都难以忘记。拼命想要留住的温暖,始于十三年前那个无月的深秋之夜…… 当时的气候很糟糕,许多流浪在光国边境上的饥饿孤童都因为支撑不住而倒下。他们是从一个灾荒之国逃到这儿来避难的,守境的术师们不敢轻易放这么一批来历不明的孩子进域,时间因此拖延了很久。 遍地倒卧着骨瘦如柴的幼小尸体,难以想象他们是依靠什么从遥远的地方逃到这里的,只知道,这是一群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孩子。 英离听说以后,在禀报国主之前率先赶到了这里。 天幕漆黑,干净的连一点多余的点缀都没有,秋夜的风肆无忌惮横扫在边境荒芜的草原上,带来一阵又一阵惹人难耐的寒冷。 英离派人点亮了几百把火炬,搜救队、医疗队一并跟来,把所有可以找到的孩子放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悉心的治疗和照顾。 然而,终究晚了一步。最后抢救回来的孩子还不足十个,有几个还在第二天清早因为寒凉入侵骨髓的缘故永远的死去了。 这其中,有那么一个孩子,格外引起英离的注意。 短短的银色头发,瘦削但却挺拔的身体,一双暗蓝色的眼睛带出一股与年龄并不相符的坚强和镇定。 “你叫什么名字?”英离弯下腰,伸手想要帮病榻上的孩子坐起来。 孩子一把推开男人的手,细小的手臂用力的撑住床沿,一跃跳了下来,然后挺起胸直直的站在那儿,仰着一张桀骜不驯的俊俏小脸。 英离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小家伙只有四岁,说起话来却是一副大人的口吻:“你笑什么?” “诶?我说,你饿吗?”英离有趣的打量这个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背心、光着两只小脚丫、长相却非常俊秀的小男孩。 “我…我不饿!”男孩无视正在咕咕乱叫的肚子,仰着小脸跟英离抗衡。 英离更乐不可支了:“喂,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吧。” “我没有名字!”小男孩跟着英离的问话脱口而出。 英离的目光有微微的沉痛,这些流浪的孤儿,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名字了:“好吧,等哪天我给你取一个好了。” “哼!” 男孩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十分的郁闷,因为叫醒他的是一股子烤鸡的香味。 从床上爬起来扑向帐外,一个男人在不远的草地上笼着火堆烤了满满一架子烧肉,旁边有几个和自己一起存活下来的孩子,正津津有味的吃着他们这辈子第一次品到的美食。 是那个男人,他看到了,扭头想走。 “喂!”可是这时候,那个男人主动开口了:“过来一起吃吧!” 小男孩扭头瞥了他一眼:“我不饿!” “啊~啊~”英离朗笑了几声,带着其余的孩子站起身来:“我们去河边钓鱼了!你喜欢的话也跟来吧!”然后领着欢天喜地叽叽喳喳的小孩们走远了。 那柴火堆上,还有一整只没有被吃掉的烧鸡…… 小男孩的眼张得大大的,揉了两下确定不是眼花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此后,每次小男孩都会以这样的答案回应英离,然后英离也会用同样的方式给予他回答问题的“奖励”。 在他看来,男孩子倔强一点,甚至是嘴硬一点都没什么不好,反而,还十分让人期待呢。 “长大了之后,你想做什么?”某一天,英离忽然问小男孩这个问题。 “元术师!”男孩毫不犹豫的说道。 “为什么呢?” “因为当元术师可以保家卫国!可以消灭很多坏人!还可以强身健体!”理由很多,男孩脸上的神态也很坚决。 “哈哈哈……”英离知道,这孩子偷看过术师队在野外的训练,而且,整整进行了一个月。 宽大的手掌覆在那颗小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很好的梦想呢,助贤。” “啊?”小男孩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我什么?” “我说过,会给你取一个名字,就叫助贤好了,怎么样?” 温和的眉目和笑脸,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倔强而充满了防备的小男孩早已卸下了原始的那份武装,撅着嘴,故作冰冷的声调:“有什么说法吗,没有的话我可不要呢!” 英离没有像平时那样嬉皮笑脸的和他玩笑一番,看着男孩那双纯澈天真的眼睛,温柔且认真的说:“辅佐贤君,有一天你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支柱,成为贤君最得力的辅佐跟助手。老师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助贤那时并不知道,老师这满满的自信是从哪里萌生的,直到他收自己当学生,教授自己元术武技、学识本领之后,才知道老师是那样珍爱着自己。 英离被允帝逻处死之前见到了他最引以为豪的两名学生:“记住我说过的话,助贤,疾藤。” 那是怎样艰巨的任务?他却交付给了两个年仅七岁的孩子。 老师深爱着每一个学生,对待他们更胜于亲生父母。他了解自己的学生相夫光子,知道那是一个经历了无数波折跟苦难却仍旧不肯低头的孩子,她坚韧的性格使他担忧,他没有机会看着她长大教她慢慢改掉这些很容易伤害到自己的缺憾,就只能选择可以保她万全的方法。 他要助贤和疾藤到允帝逻最信任和依赖的两个权臣那里做下属。他知道,那两个权臣一直垂涎着“光域三杰”挑选出来的幼小但天赋极高的孩子。这些含苞待放的希望之花,总是会受到这些大人物的垂青还有爱宠,所以要他们两个到狄鲛和拓村那里,应该是很容易的。 自己一死,他们便不会怀疑这两个孩子会生出什么异心,同时也保护了他们自己。 更重要的是,那个视自尊比生命还重要千倍的傻孩子,可以在两个“叛变”的同伴帮助下,留取一条性命…… “对不起,辛苦你们了……光子是女孩子,身为男孩子应该保护她的对不对?” 老师苍白而温柔的笑脸上,隐隐流露出悲痛与无奈,他并不想离开珍爱的弟子,可是又不愿做当时国府的走狗,去屠戮那些可怜无辜的人们。 于是,屠刀毫不留情的夺走了年仅三十三岁的生命。 助贤与疾藤的决定,也是毫不犹豫的。老师他真心的爱护他们每一个,即使是这样的决定也在无形之中保护了他们两个啊…… “呐……跟我走吧,助贤……带你去我所在的那个世界,老师真的很想念你。好吗,助贤?” 回忆如烟,消散在脑海的深处,那个声音又在念了,期许了多少年能够重新拥有的过往……哪怕,只有一句话。 但是…… “跟你走,我的老师会难过的。”少年缓缓张开眼睛,手中的光剑不由分说刺了出去。 嘴角残存着微笑的男人转瞬化成一汪泡影,继而连同眼前迷蒙雪白的场景一同消失了…… 尽管很疲惫,助贤还是冲破幻觉的束缚重新站了起来,手里始终紧握着那条老师当年亲手戴在他额头上的深色带子。 英离老师,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被捆仙术绑住的男人并不是水无痕尽,从老早开始助贤就发现了,这次所中的幻觉之术是一环套着一环的,其实到现在他都搞不清楚之前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亦或者全部都是假的! 水无痕尽没有再出现,从某处的冰山一角后看到意识恢复了清醒的少年,悄然离开了。 没有结局的战斗……么?助贤心口一痛,身子倾斜着半跪了下去,芙菱倒在脚边,仍然没有清醒。 远处卷来一团黑色的轻烟,轻烟之上倏然滋生一汪电雷,化成无数把锋利的刀枪齐齐射来。 “刺——”的一声,大片鲜红溅落到纯白的冰雪上,用血的颜色融化掉表面那一层刚刚凝结的微霜。 美丽的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用细不可闻的冷声笑起来,原野上,静静随着凛冽的冰风呼啸回荡。 冰原辽阔,冰体坚固,肆虐的风雪漫天飙舞,无法估测厚度的积雪竭力的碰撞挤压,最终化为冰川,各型各色的冰蓝昂首挺立,被阳光打中,相互间旖旎华美的影子交织重叠,一起投落在皓白无垢的雪地上。 “这地方冷得出奇呢……”相夫光子微微一叹,无奈看了一眼天上极其稀疏的薄云,经久不散的冷空气一直笼罩在这片辽阔空旷的雪野上,呵气都能成冰。 身边的疾藤耷拉着眼皮,打从相夫光子找到他开始,就一直边走边打着瞌睡,全然没了战斗时的那股精神劲儿。 “我说你啊,再这样睡下去会冻僵的!”哈气随着嘴巴的闭合反复吐吸着,光子蹙蹙眉,叫了疾藤两声。 橄榄色头发的少年迷迷糊糊啊了一声,随即脚底落在一块光滑的冰上,“呲溜——”没摔到他的头看来已经很不错了。 光子一把把人拉起来,用力的弹了两下额头:“醒醒!我可不想拖着一只冰棍回去!喂!” “啊?……” “真是服了你,这么冷的地方也睡得着。” “没办法,因为我困嘛……”疾藤起身之后揉了揉下垂状的眼角,怎么弄都是一副困相:“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弄点吃的,肚子好饿……” “走了这么久,别说是餐店和旅馆了,连一家住户都没遇着,也没有人,这里八成是无人生存的寒极一带吧……”行走在异常寒冷的地带,上下牙冻得打架不说,连起码的吃住保障都没有,光子有些郁闷,扶着额头想了一阵:“至于吃的,只好先看看有什么野生动物了……”说着四下寻觅了一阵。 除了光秃的冰地和偶尔矗立的冰川雪山,再有就是让人难耐的凛冽寒风,她感觉不到一丝生物存在的气息。不禁心生担忧,连这儿是哪里都搞不清楚,那么多的同伴现在却只有一个疾藤在身边,方才那个奇怪的齿轮做了什么?把大家四处分散了吗? 拍了自己的头一下,她居然忘了,还有办法没使出来呢。 光镜造出不下百面,除了不同风光的冰川雪地,其他都是带着混沌暴雪跟烈风的场景,让光镜的画面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模糊和混乱。 “千影之术失灵了?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相夫光子不知道是地势生就的干扰因素还是自身的元能术法出了问题,总之,她目前很懊恼。 “不要急嘛,你看那里,貌似有一只猎物哦……”疾藤不慌不忙的指着冰原前方一座凸起于地面的蓝色冰川,那个转弯处隐约露出一角正在颤动的黑色不明物。疾藤拍拍手,懒散的声音一成不变:“一定是大黑熊,这回有吃的了呢……”说着用蜗牛的前进速度往那边蹭。 光子又叹一口气,暗下吐槽:“有也该是极地熊吧,哪里会是黑的?” 随着脚步的临近,等待疾藤“捕捉”的猎物逐渐停止了颤抖。疾藤没有任何戒备的绕过拐角,头顶便出现了一只正欲砸落的黑色物体。 冲着太阳的方向疾藤一时间张不开眼,光子却把这危险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她飞冲上去一把抓住疾藤、单足一点地继而向后跳走。 黑色物体离开雪山阴暗的角落复原成本来的模样,灰黑发亮的椭圆形球体布满了钩状的尖刺,并且看起来十分笨重。 那个人转过身,模样相较武器更加让两人神色巨变。 魁梧强壮的身躯,堪比虎兽的容貌,还有那一身绣着银色月亮的乌黑风衣。 “叛月?!” “没错,‘叛月’里的连蟒,就是本大爷我!”虎兽男咧嘴露出一口锯齿状的狼牙歹笑起来,面上的横肉抽动增加了脸部深纹的条数,更像是一只吃不到食物而情绪失控的老虎:“在你们死以前先告诉我,这是哪里?还有,我们为什么会在这?” “这人是白痴么。”光子轻声笑着,一脸的不在乎。 疾藤跟着点了点头,说没错。 连蟒一咬牙,手中带刺的巨锤落到地面,砸碎了一方冰雪,粗吼:“臭小鬼!你们想被我吃掉是吧!” “哦,我想起来了。”光子指着那男人的脸,反而瞅着疾藤:“天魔教里盛产的吃人妖怪,除了那个已经死掉的‘食魔’,就是这家伙了。” “臭小鬼——!”连蟒抡起了重量不轻的巨锤,愤怒的咆哮起来:“我要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大铁锤炮弹般的撞了过来,没想到那么重的武器飞起来却轻松自在的很,光子和疾藤朝着两边同时跳开,躲过了第一击。 从雪坑里拔出铁锤,连蟒展开了第二次、第三次乃至于更多的攻击,猛烈的攻势让人一时之间很难招架,方才明明还看这个男人冻得发抖,这会儿就冒出这么多的力量,真是难缠! “光遁·流鞭!”半空里,相夫光子从掌心甩出两条金光闪闪的光能鞭,一翻身落定在雪地的一点狠狠一拉,光鞭的前端便勒住连蟒的手腕迫使他将巨锤丢开。 岂料那连蟒只是沉沉的冷笑了几声,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住光鞭反过来用力一拽,光子刚刚落地又被掀的飞了起来,这时候平行扫过两片风斩,割断光鞭使失去支持的相夫光子摔到了地上。 连蟒的反攻也宣告失败。 Chapter 0201 “疾藤!你不要出手!这家伙交给我处理!”光子对这个粗型大汉印象极差,每当遇到这样的对手,不亲手打败她根本就不会甘心。 “好吧好吧,你不让我出手,我就去那边玩一会儿!”疾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涌出来的泪水往一处阳光普照伫立着冰色岩石的地方走去。 “单挑我?丫头,我会把你砸成肉饼的!” “那就试试吧。”光子接受了连蟒的叫嚣,一副对他的火力全开求之不得的模样。 用刺锤追着相夫光子打了一会儿,这女的除了躲还是躲,让连蟒觉得很无趣,于是他丢掉巨锤抬臂一挥,两条粗硕的斑花草蛇飞了出来。 光子冷冷一笑,并没有躲闪,草蛇在空气里蜿蜒出两道波浪线直捣相夫的双肩,相夫光子往后一仰,举手捏住了两只蛇的头,在指间微微发出了一阵淡紫的气流后,草蛇掉转脑袋反朝着放它们出来的主人奔腾。 连蟒有片刻的错愕,很快就单脚一跺,踩出一条细状的燃烧火焰直涌光子这里,火红的长焰留下一路焦黑的深沟,在光子身体的四面画了个圆圆的圈出来。 连蟒嘿嘿一笑,举起大拇指捏出个手诀:“火遁·火河湾!” 一霎,火红的圆圈自下而上喷起十几米高的烈焰,滔天的红光吞没了碧蓝的视野,并疯涌出一团又一团焦黑的浓烟。 “哈哈哈哈!死在里面吧!臭小鬼!哈哈哈!”好像不骂上几句这个叫连蟒的就尽不了兴一样,对着呼呼啦啦烧的直响的火墙兴奋的手舞足蹈。 疾藤侧身卧在一块洒满阳光的雪岩上,一手撑着头,懒洋洋接受着微薄的温暖顺带观赏同伙灭敌的战斗。可这时候,他稍微抬了抬眼皮,望着那面升得老高的火墙,无声的注视了一会儿,不久,又咂了咂嘴,闭眼睛睡过去了。 “哈哈哈哈……那么!下一个!”凶恶的面容上,把五官挤弄到一起表现出狂喜的模样。 “离”之连蟒偏过身,将视线定格在正闭目养神的黑衣少年身上,然后,寻找到猎物般飞扑过去。面前忽的闪过一片黑影,不及看清鼻梁硬被结结实实的打中了,连蟒惨嚎了一声,被突袭的力量撞上半空,远远飞到了一块硕大的雪岩上。 雪岩顶部因长年严寒积攒起来的冰凌狠狠戳穿了他的肩膀,温热的血喷溅出来,留给雪色的冰川一片刺眼的鲜红。 相夫光子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手套,十指交错着扣在一起扭动两下手腕,冷笑着朝敌人喋血的地方走来。 连蟒强使自己的肩骨从尖锐的冰锥上拔下,又溅出不少猩红在地上,咧着嘴,愤愤的痛骂让他受此残伤的相夫光子。 “不愧是天魔教的,果然和食魔师出同门么?他貌似也挺喜欢骂人的……” 三年前与天魔教“十魔”之一的食魔交手时,那个男人也是满口的愤言和粗话,光子别的记不住,这一点倒还印象犹新呢:“所以,为了封住你的嘴,我必须即刻消灭你!”五指捏上右拳狠狠的一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红发少女冷冷的挑着眉端目光极其凶狠的死盯住叛月连蟒。 杀!脑海里,只有一个字在来回来去的穿梭。 如离弦之箭,少女挥起了燃有微蓝火焰的右拳朝着连蟒一顿猛打。 连蟒避了几下,保住重要的身体部位不会受到伤害,拎着大锤趁早逃去了一边,鲜血一路跟着,洒出一条长长的斑痕来。粗声喘了几下,连蟒终于把破损的风衣扯下丢去了一边。里面的白色紧身衫被染红了好大一片,在光子看来十分作呕的大块坚实肌肉跟随着呼吸不停在抽动着。 看上去很冷呢……光子庆幸自己还有一件防寒性极高的衣服做掩护,要不然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是很难抵挡这里的严寒的。 “再这样下去,就是流血流不死你,寒凉入体也够要你的命了!” “臭小鬼!”连蟒轻敌的毛病连他自己都清楚,可面对这么年轻的“挑战者”他就是办不到认真对待、全力以赴。 “那么,你就告诉我们叛月和天魔教的总据点在哪吧,否则……”从指间竖起一根细长的白针:“我马上毒死你!” “哦?原来这么拼命的找我们麻烦是为了据点么,还真是负责任呢,年轻的上主大人……” “哟,你倒是很清楚呢!”既然没做任何伪装就来逮你们,就不怕你们知道底细! “那么你们不怕……我们叛月的其他人会为了报仇去你们的国家为所欲为吗?” 为所欲为,在叛月这群人的概念里,只代表杀戮。 “我想过这一点啊。” “哦?那么还来?真的不怕连累你们国家的人吗?” “你们不会的……”光子突然膨胀起来的自信令敌人激起一股莫名的冷汗:“因为你们叛月要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所以身份行踪以及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隐秘……于是,谁又会去做那么明显而不具任何意义的事呢?泄愤么,就算你要,你们的boss也绝对不会准许吧。” 看她不急不徐、泰然自若的样子,连蟒怒上加怒:“你倒还摸得挺清楚,那么,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问到正题了呢,我们的目的就是……”风里有些许模糊的声音不知不觉来到了身后,在耳畔轻轻叫着:“杀光你们叛月哦……” “混蛋——!”连蟒回手抡锤却被相夫光子提前下手,一拳打在后腰上死力的掀飞出去。 又滚了一地鲜血,点点的红斑大小不一遍布在醒目显眼的白色地带上。光子用手顶了顶眉心,叛月的实力,意外的不足畏惧呢。 果然还是助贤那帮家伙被危言耸听的传言唬住了呢。接下来一拳打爆他的心脏,拖着尸体回去交差,一切就都搞定了! 光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那个有“他”的地方,所以情绪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焦急。她“噔噔噔”几步跑过去,攒足了力道打向连蟒的胸口,本以为他怎么也得习惯性的闪避几下,这次却没有。 拳头落在胸口之前一把捏住了伸来的手腕,这个举动令光子花容失色,这只铁一样强硬的手掌连接的不正是被刺穿的那只肩膀吗?血流到这个地步,该已经麻木了才对,他的手又怎么可能死死的抓着东西不放呢? 光子用力的把手往外抽,可手腕就是牢牢的卡在连蟒的掌控间纹丝不动,面露凶残的男人狠歹歹低笑了几声,丢下巨锤的手捏住相夫的另一只肩膀,用力往两边扯。 这是要把她活活撕碎啊! 无力使那双捏住肩膀的手掌挪开,光子又不甘心这样被他撕成肉末,脚底卯足了劲儿忽然朝着上面蹬了起来。 “咣咣咣!”接连不停的狠踢冰雹般落在连蟒的身上,从腹部到最后的头顶,踢得他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时候,光子把足跟提到了最高的位置,使劲儿的往下一刨。 “呃啊——”惨叫声再起,连蟒用力一捏手中的活肉,随即将其狠狠的甩了出去。 由于惯性太强,光子纤瘦的身体从一扇冰壁穿透最后翻进一堆碎雪里。 “噗哇——” “喂!” 鲜血刚刚喷出口,疾藤就张开眼盯着不远处倒了地的相夫光子叫了一声。 光子从雪堆里爬出来,拍碎了身上多余的冰凉物,抹了抹挂着血丝的嘴角:“不许插手!” “好吧~~”疾藤看她这么坚持,无奈的摊了摊手,躺回了遍布着阳光的岩石上去。 “这个人……力气还真大……”虽然没摔昏她,但全身的骨头像被折断了似地,隐隐带起一股子寒凉和刺痛在体间穿来游去,反复刺激着她的触觉神经。 战了这么久,日头仍旧当空照着,光度没有减弱分毫,持续的战斗帮连蟒驱走了不少寒冷,从而使他更加的底气十足了,不声不响挥起巨锤砸碎了光子穿透的整面冰壁。 连蟒可怕的面貌上挂满了歹毒的狞笑,他要一锤子把相夫碾成肉末————她是这么看出来的。 虽然疼得要死,不知不觉干裂了嘴唇苍白了脸色,但相夫抱存一丝侥幸的心理,幸亏,只是疼而不是麻痹呢,摇摇晃晃着起身,消瘦的身形在寒风里显得分外单薄。 “你们天地盟没有男人了是吧?居然派这么一个小丫头出战?真让人搞不懂!”虽然这人他是碾定了,但单挑一个比自己小挺多的术师,还是个女人!连蟒就总有说不出的别扭。 “这点不用你操心,我们天地盟的男人多得是!”从腰带的夹层抽出随身携带的月形轻斩,相夫光子朝敌人的方向一面奔跑一面进行“回答”:“只不过!用女的对付你就够了!” “轰啦——”右手的轻斩横扫过去被连蟒侧脸避开了,光子趁势握起左拳打了上去,连蟒这次是预料到了,所以没等攻击全数落在自己身上他就不顾一切的逃到了后面,而心中的惊愕却不经意间挂到了脸上,取代了方才那份狠毒的恶笑。 “你以为我只有右拳才能施力是吧,果然上当了呢,你这家伙……”从刚才到现在,每次出破冰之拳光子都只用右手,甚至当她右拳的攻击没有奏效反而使自己陷入困境,都没有使出左手。 因此连蟒才在心里断定,这丫头的铁拳只限于右手可以发动:“雕虫小技,以为这种程度的创伤就能打倒我,你就大错特错了!哈哈哈哈!”连蟒说着,将紧贴在身体上的鲜红里衫也揭了下去。 光子怔住了,那人肩膀本是喷血不断的洞口上堵塞着一团白色类似于棉絮的东西,血没有再流,而整只手臂的力量也复原成最初的状态。 “小鬼,允许你告诉我你期望的死法!”连蟒瞪着冒火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 “少废话!”牙齿咬在下唇上硌出深深的血痕,少女目色剧凛,整个人都被一重浓郁的杀气包裹着。 这种状态,连蟒简直是太满意了,向来,他可以自己投三分力气,却绝不容许对手省七分余力! “火遁·焰霸之湾!” 话音落去之时,光子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攻击气息,环顾一圈,仍然是蓝天白雪,除了那微薄的宛如轻纱的阳光外,没有分毫暖色。 细微的,有轻小的声音发出。“嗞嗞……嗞嗞……”当这股声音愈发浓烈的时候,相夫光子怛然失色,旋即跃上了半空。 好像是没有预兆的地震一般,整片大地发出隆隆的巨响,振聋发聩。 然而场景的变换并不像光子预料的那样,漫天土石、地表断裂。而是为数不多的几道突然龟裂产生的地缝中,喷涌出熔油一样的火焰,火焰流水般很快覆盖了大面积冰盖,让无数冰雪顷刻间瓦解消融,形成一幅烈焰焚天、火河遍地的画面。 光子在几座冰川雪山上来回跳跃,因为保不齐哪一座就在下一秒被热火烧灼成蒸汽,到时候,自己恐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了。 疾藤!疾藤哪去了?光子突然发现疾藤方才还躺卧的那一方雪岩已被流火吞没,开始惊恐的四下寻找少年的身影,并不断呼喊他的名字。 走神的空当最容易给敌人获取机会,或是在这样的“天灾”里成为自然界的炮灰。光子脚下的雪岩突然炸裂,失去了支撑点的她冷不防侧身栽了下去,头的下面是茫茫的火海,而自己的四肢却不起作用的在半空里挣扎着。 “光子!你回来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床前,阳光打在少年的脸上,漾起一阵好看的光晕。 光子坐起身,满脸疑惑:“我不是在跟敌人打仗?怎么会在这里?” “是疾藤少主把你带回来的!”夜千雪抓起光子的手放在颊边,高兴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光子抽出手故作一番嘲笑:“羞羞羞!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 “因为……太想念你了,光子。”夜千雪目光深情的对上她的眼眸,极尽缱绻:“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要和你一起度过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好!”终于是回来了,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和喜欢的人好好相守在一起了。 光子没有谈过恋爱,所以这种奇妙的感觉她格外珍惜。 这时候,有人叩响了夜千雪房间的屋门。 一打开,霓裳哭红的双眼映入视线,她扑进来一头栽在夜千雪的怀里痛哭失声。夜千雪开始的确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反应不大但多少有点迷惑的光子:“你怎么了,霓裳?” “夜千雪,相夫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啊,我知道啊。”夜千雪搂着霓裳的肩膀,口吻没有悲伤反倒充满了亲昵。 光子张开嘴,想要问一问这奇怪的现状是怎么一回事,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她急了,像被挖走了心脏但仍想要留存一口气的人一样朝着夜千雪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却是,跌入了一片没有尽头的深渊…… 心头猛烈的抽痛一下,光子惊呼着夜千雪的名字张开眼睛。 碧蓝如洗的晴空,寒冷似刀的温度……清醒过来了,原来只是一场梦,令人恐惧又唏嘘的噩梦…… Chapter 0202 “你醒了啊。” 身侧传来懒散悠然的声音。少年一如既往蓬乱着头发,光子记得他曾经说过,一切事物都是原生态的最好,只是这小子原生态的有点过分,连参与宴会那么隆重的事都懒的只把头发梳理两下,直接捆成辫子。久而久之,那蓬松的有些凌乱的发型便深入脑海了。 此刻,他正坐在雪地里的一堆篝火前,手里的木叉上有什么被烤得直滴油,散发出一股又一股油腻但却诱人的肉香。 光子笑着皱眉:“你哪里来的猎物?” “喏,尝尝看。”疾藤递过来一块烤熟的肉。 光子接住放在嘴边咬了几口,不觉称赞说:“味道还不差!” “不差吧,哈哈!”疾藤用木棍拨了拨扎堆往一头儿倒的柴火:“还好随身带着储藏匣,要不然,我们就只能吃生肉了。” “你有储藏匣怎么不早拿出来啊?里面还有东西吗?” “没了,只剩这些。”少年摇了摇手中既是储藏匣又是零启器属于异空间存储装置类的魔方,轻松的说着,继而又递过去一块。 真的是饿坏了,光子觉得现在的自己食欲大振,可以生吞一头牛:“对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肉啊?” “这个啊,是那个叫连蟒的男人身上割下来的啊……”疾藤悠然自得的拨弄着篝火,见光子愣在那里脸色有渐青的趋势连忙忍俊不禁的改口:“噗,开玩笑的,这是刚才从天上射下来的大雁,随便处理了一下就放在火上烤了。”然后把一双木质弓箭放在光子身前:“还有这个,留着下次捕猎用~” 这懒散的小子,却意外的可靠呢。 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留有少年气息的风衣,光子露出安心的微笑:“还给你!”她将衣服披回到疾藤的肩上。 “没关系,我里面还有这个。”疾藤指着跟风衣同样质地的里衫跟光子解释。 “吃饱了,我去弄些喝的!”光子假装没听到拍拍裤子站了起来。 对面有一座高耸的雪白冰川,山壁上悬挂着晶莹宛如天然水晶的大条冰凌,一根根像往下滴水似地反射出钻石的光芒。 跑上前,掰了两条冰凌下来,朝疾藤坐着的方向挥动了几下:“喂!我才发现!这儿的冰是汽水冰!” 格欧费茵岛独有的一种冰块放进水里,会形成天然的“汽水”,因为是原生态无污染的纯净冰,所以喝起来口感相当美妙。 “哦啦,我还有这口福呐~”疾藤摇晃晃的站起来,伸手去接光子递来的东西。 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一只灰黑色上面插满了钩刺的铁锤牢牢砸在了疾藤的胸口上,没有任何的征兆,连蟒冲破地表从雪下飞蹿出来,将巨锤举起,狰狞大笑着将锤上鲜血四溅的猎物硬生生的抓下,猛劲儿抛往一面挂满了尖锐冰凌的岩壁。 飙血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条猩红的直线,以摧毁级的力量撞裂整面冰雪铸就的寒岩,庞大的雪块接二连三往下崩塌,最后彻底把人埋在了如有山高的雪堆里。 当巨大的声响随着落定的雪泊静止在那个角落时,光子看到,在那之下缓缓流出的温热液体,将洁白无瑕的颜色变得血红。 顷刻间,天娇坠楼的一幕重现在她的眼前。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站在高楼顶端跳舞歌唱的女子,在服药以后白蝶一般纵身而下,让满身的纤尘未着沾染上再也洗涤不去的颜色。那个颜色许久的凝固在她的记忆当中,与惨烈的白交汇着撞击她的意识,令她痛不欲生。 “疾藤——”相夫光子心胆欲碎的失声惊呼,猛地转身,血光充斥的眸子里闪过一阵惨厉的光。 她失控如同离弦的箭,起步冲向层层叠砌的雪堆想要把疾藤从里面挖出来。 连蟒却抽冷子一个闪身挡在了中间,不由分说将那只钩刺上残存着鲜血的铁锤朝少女压了下来。 眼看就要躲不开了,少女干脆抬起左臂,用手掌接住可以贯穿坚冰的钩刺,并死死的搪在那里,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实施反抗。 连蟒吃了一惊,想不到她会用手直接去迎等同于血洗的攻击。 鲜红的液体顺着衣袖缓缓向下滴淌,少女的手背上凸露着尖锐的钩刺,被穿透的手掌血肉模糊,已经分不清还剩下多少完好的皮肉了。 但是她却不感觉痛,跟同伴所承受的重创相比,她知道自己的太轻太轻…… 冰雪般洁净的眼白,此刻,猩红弥漫,和着虹膜与瞳孔模糊出一片可怕的颜色。少女身上腾起的杀气无与伦比的强烈,她紧紧咬着牙,痛恨至极的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瞪住连蟒,仿佛即刻就要把人碎尸万段。 抬头眺望正午时才会高悬中天的太阳,以悠一阵困惑。 很久了,她独自一人行走在漫长的雪色荒漠中,没有见到半点活物的影子。遍野,像沙漠一样铺盖着比海水还要深厚的柔软鹅绒,一朵一朵平填在地面上从很远的角度观望,还像极了连绵的云朵,踩在脚底下松松软软的又如步行在棉花上。西边天空的色彩多少带有一丝昏黄,反倒类似于该有的暮时之色了。 多数人身处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内心都会有惊惧或是惶恐,以悠则不同,她除了在心中诧异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没有黑天,没有去考虑其他的。 因为就算去考虑了,也未必有什么结果。 心中的诧然没有解除,以悠倒是发现了另外一件事,令她的心绪多少出现了些变化的一幅场景…… 一个黑色风衣扎高马尾辫子的女人手持黑练紧紧勒住另一个半跪在地上的人的脖子,那个人神情呆滞,好像木偶一样任由别人对自己的践踏和欺凌。 半长的深紫色短发,细细的眉眼,消瘦的身形和秀雅的气质…… 以悠眼底掠过一阵凛冽的寒光,张口喝道:“住手!” 女人手中黑色缎带编成的绳子从途倩儿的颈间松落下去,那女人扬起一边的眉毛,带有挑衅的意味贼贼一笑:“哟,真是奇迹,居然还有人活着呐!” “你对她做了什么?”以悠扫了一眼神情麻木的途倩儿,口吻冰冷的质问。 “想知道么……”女子笑弯了眉眼,五官间充斥着一种非常明显的阴郁。 以悠眼中的沉邃更重,卷曲的古铜色头发渐渐覆上了一层霜白。 疾风肆虐,漫漫无边的雪漠上飘起一阵清凉的薄霜,这些冷硬如刀的气流,无声敲打在干冷发僵的皮肤上,渐渐地,薄霜变作成群纷扬的冰粒,如下起一场浩大的雪。 “她被我吸走了魂魄哟。”晓月无所避忌的坦白说。 这么耸人听闻的话并没能使以悠变得慌张,反而晓月看她大有愈发镇定的架势:“你的下场也会和她一样,变成我的玩偶。”不等以悠说什么,又自顾自抱怨起来:“都是你们这些臭小鬼!我们才会被送到这么莫名其妙的地方!不好好治治你们两个,我怎么能甘心!” 从方才开始以悠就注意到了,辫子女人身上散发着微小的黑色气流,仿佛每个天魔教的人身上都会寻觅到这种气息,而这个叫做晓月的女人却把这样的气息隐藏的格外好。 以悠在心里琢磨,也许,这还表示另外一层“涵义”:“操纵我们有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我是说,现在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在这片荒芜的雪原上,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要互相帮助和扶持,不是么?” “等等……你们不是要杀我们吗?那么趁现在就动手不是更好吗?” “依目前的状况来看,杀了你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你看那里……”以悠的目光瞟了瞟北边天空,示意:“马上就有暴风雪来临了,如果在这里打得你死我活,对你、对我们两个都没有任何的好处,你能保证自己安全的离开这里,就和我们动手好了。” 以悠四平八稳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没有勉强,也没有妥协的意思。 晓月看着趋于劣化的风雪势头,加上北边天上真的聚拢了一片罕有阴云,脸上邪异的诡笑消失了:“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先想办法躲过这一场暴风雪,然后全力走出这片雪漠,弄清楚我们身处哪里之后,再来个你死我活的较量也不迟……” 注意着风摩以悠面上的神态变化,晓月大失所望。这个只有十八岁气场强硬如同女王的天地盟女上主从气势到神态甚至是说话的口吻,都冷静异常的使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悸动,根本就摸不透彻,现下的晓月真想有把水颜的镜子,照一照这个女孩的内心窥探一下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那把晓月觊觎已久的圆形带柄古铜色雕花美镜,此时正在一只白皙的手掌中辗转反复。持镜的女人挂着绝美的微笑细细打量与她刚刚相遇不久的女孩子。 海蓝色的披肩直发,左八分抿于耳后的刘海,圆润脸盘和微尖的下巴,皮肤不是特别的白皙,但十分光滑。五官的位置都不错,形状也恰到好处,不是绝美但却非常耐看的脸…… 水颜明艳动人的脸上笑意更浓,看着少女一双细平长眉下的淡漠神态,缓缓说:“我们见过么。” 海蓁子的目光里,有一种类似于熟悉的感伤,虽然很淡,但水颜还是察觉出来了。 “在此之前,并没有。”海蓁子否定了水颜的提问,微微合一下两眼,带着极其平静的语气。 “这样啊,那么天地盟的小美女,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用意味不明的笑去应付那副平静到难以揣摩的脸,水颜摇了摇手中的魔镜,并未做什么。 “你觉得呢?”问得平静,但是那语气已隐约露出了敌意。 “陪我玩玩吧,话说,你叫什么名字?”金发女人美丽至极的脸容漾起令人沉迷的笑,连海蓁子都忍不住为之悸动了。 她们身处一块平静的黑色土地上,土壤很湿润,而且大大小小堆砌着快要化成水的冰块。远处才是绵延千里的黑色山峰,那些参差不齐的山峰顶部,落盖着斑斑驳驳的蜡状白块,山腰上也有,和一种朱古力浇了奶油的冰激凌十分相似。 天蓝的像柔滑的丝绒,又有点像少女眼光的色彩:“要打吗,还是说各走各的路?亦或者一起上路寻找这究竟是哪里的答案?我随意……” “噗!”水颜忍俊不禁:“三选一么,而且是要我来选?” “如果你要打,我不得不奉陪,因为躲也躲不掉的;如果你要各走各的路,我也不会跟着你;又如果……你要跟着我上路的话,我可没力气把你甩的无影无踪……我只想离开这里,其余无用的事,我不会做。”海蓁子一口气说完,又恢复了沉默。 “好厉害的一张嘴啊。”水颜言不由衷的称赞了一句,话锋一转:“那就各走各的路吧。” “我不反对。”海蓁子说着,用眼睛盯住金发的女人,不肯先转身离开。 水颜笑盈盈的看了她几眼,扭头朝着与连绵山峰相对的方向走去。 海蓁子对着她离去的背影望了好一会儿,直到人消失在冰川的后面,她才掉转了方向。 这里受冷空气团的影响,天气在一日之间变化万千也是常有的,风时而激烈时而平和,夹带着满目莹白在狂野和轻柔间切换不断。 虽然嘲讽了一句“你这样‘讲和’似地求我答应,无非就是想救你的同伴脱离危险吧”但晓月还是带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跟着以悠和恢复了原状的途倩儿踏上了寻找生路的旅程。 从这片倾斜度较高的雪漠向远处看,会找到一片堵满了难以逾越的冰体屏障地带。 “那边也许有可以遮蔽风雪的地方……”以悠指着天际处一颗滚滚袭来的风雪团,提示两人要尽快找地方躲起来。 好不容易得来的喘息机会很快就要失去,清雪逐渐增加密度,纷纷扬扬在空间里乱舞着,不知不觉四野加倍掀起的大风也变得难以控制,不但让前一刻还轻轻飘扬的雪粒横梭在视野里充作割伤皮肤的利器,连雪漠上没有踩实的松雪都伴随着凛冽的寒风一层接一层的从地表揭起,纷扬弥漫在已经迷蒙不堪的世界里…… 眼看着天然屏障还有百米距离,在以悠的带领下三人加快了奔跑的脚步,如果不能在风雪完全覆盖视线以前抵达保护区,就会迷路,之后的结果也就不必多说了。 而事实上,却又是天公不作美的一场玩笑。 烈风好像是凭空而起的,忽然在三人的脚下冲着天空卷成一团,远远的看会发现一片迷蒙中卷着一团旋转不停的风雪,风雪剥夺了呼吸和视听的权力,让她们在乱风里被吹到半空却束手无策。 明明知道这很危险,却只能等待风暴止息的一刻,只是那时候她们是否还能活着,连她们自己也说不准了。 狂卷的乱风中,无法支配行动的激烈情势下,途倩儿用力的张开眼睛想要在最艰难的时刻找到自己的伙伴,这时候手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握住,随后在面前乱吹的雪霰远离了视野,在近距离盘旋舞转着。那股温暖的源头不是别人,正是以悠。 以悠的右臂竖立在半空,撑起一只圆形的透明气罩,气罩的阻断下摒除了被乱风卷走或是被大雪呛死的危险。五官被冻得通红,寒冷的气流依旧从皮肤涌入到血液,慢慢的渗透,让整个身躯彻底的冰冷下去。 “以悠,谢谢。”倩儿疲惫的松了一口气,她听到心口的位置仍然发出起伏不停的跳跃声。 以悠环顾着四周迷蒙的景象,思忖着该让“风结界”飘去哪个方向比较好,丰美的容颜上略略带着茫然。 走了很久很久,头顶的太阳非但没有把光芒减弱,反而照耀得更强烈了。 海蓁子来到连绵的山峰脚下,向上看着此刻的天际。日不落么……按照估算,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了吧,为什么这正午的太阳还没移动? 想到这儿冰冷的温度,海蓁子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奇妙的想法,致使向来稳重平和的她此刻也是瞠目失色。 山路看起来并不好走,虽然没有光滑的冰壁,但是表面土壤松弛泥沙湿泞,鲜有大块岩石,十分不宜于攀登。山上的冰雹融化的差不多的样子,离得越近越是能看清黑棕色的土壤间偶尔几处浮挂着的残冰余雪。 在这儿,气候奇异的升到了人体适宜的温度:“这里该不会有人居住吧。”海蓁子不确定的自言自语着,为了证实这种猜想,她又顺着山脚朝一个冰雪见少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在山脚某处停步下来的海蓁子,略发苍白的脸庞上流溢出喜悦的光辉。一条平整的小路尽头坐落着几幢矮小的房屋,那后面整整的一片都是差不多颜色的黑砖青瓦。 有住户了呢,那么就可以知道这究竟是哪儿了吧! 可是,这样激动的情绪也只维持到进入无名村落之前,一个状似于牌楼的村□□界处,横七竖八倒着二十来具惨无人色的死尸,尸体上穿着破损的轻便型蓝色术师服,肩膀上还都绑着一只宽大的袖标,黑色的底布上印着浅色但却硕大的“秋”字。 往里面走去,在两排方形的小屋过道间看到了差不多的场景,只不过这次的轻便术师装换成了银白色,并且在袖标上印着大大的“舞”字。 这到底是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死人?看尸体的肤色,海蓁子推断死亡时间起码超过了十天,因为气候寒冷的缘故才没有遭到蚊虫噬咬,但是很多尸体的皮肤上已经青蓝一片,僵硬的如同石块。 整座村庄沉浸在一片可怕的死寂当中,海蓁子几乎可以看到这些生命惨遭屠戮以前是摆出了一副怎样惊惧的面孔。 她往村落的深处继续走着,希望可以在日落以前或是更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活人。 方才那些穿着术师衣装、横遍村口内外的僵冷尸体,有几个忽然挪动了四肢,晃晃的立起身子站得挺直,而后,无声而缓慢的朝着少女行走的方向移动…… Chapter 0203 注意到这奇异现象的还有天雪苍棱以及他们的敌人。 “果然是极昼啊……”就这样终日头顶艳阳下去,连时间的概念都会模糊了,苍棱抬头看了一会儿这处的天空和日头。 目光回转,继续从天雪与敌人的对战中寻找罗非迪亚的弱点。 这个口口声声喊着“发明发明”的创造疯子,正用他手中长发编成的利戟朝着天雪猛刺,两人对打在半空中,一个踩着滑板,一个自由的飘来拂去。 半晌过去,罗非又是没能伤到天雪分毫,这让他很不甘心,他才不会承认一个小丫头会胜过自己呢。 天雪柔的招式唤作“纱织舞”,是响彻光之国内外的著名“格斗术”,因为没有固定的套路只依靠使用者柔软的四肢还有轻盈的动作,便行云流水般的优美曼妙。练击、袖打、罗织,每一次使出的动作和迈动的步伐都能融合的恰到好处,柔中带刚的攻击更是让敌人防不胜防。 “砰——”又一次的出其不意,袖中突击而来的白练结实的甩到了罗非迪亚的足部,继而手腕一扭,指尖微绕,纱练便拽着倒挂下去的罗非迪亚荡到了非永冻层的冰岸上,猛然一头栽进了雪里,呛得敌人拔出头后拼命的咳嗽。 收袖,双手轻轻的合拢到一起安放在胸前。天雪默念了一会儿口诀,从头上摘下雪色的飘带,将两只宽大的纱袖绕过手臂缠了几圈,绑好。然后又把长而碍事的头发在脑后随意绾了一下,扎出条细细的辫子来,辫子一挑揽到胸前,手心里辄便多出了一把晶莹白洁的冰剑。 “苍棱,我要让他没有还击的余地,你就帮我再逮一次吧。”天雪轻声知会一同作战的伙伴。 苍棱则以一副随时可以动手的沉默态度应答了她的建议。 “妈的!你们两个真是不知死活!” 结束凌空舞跃的仙子般少女没等罗非迪亚说第二句,疾风般掠过身来,罗非抓着手中的利戟一抬臂搪了上去,冰剑的剑刃磕在发制的利戟上,较量起坚硬的程度来。 看谁能先摧毁对方的兵器。 “没想到你也是拥有神之印记的人呐。”趁着比力气的空当罗非忍不住废话几句:“刚才那个飞来飞去,可以长时间停留在天上的招数是‘碧霄凝云’吧,那么你到底是化云一族的还是舞之月一族的?” “没必要告诉你。” 宛若冰霜般白皙冷淡的面孔在罗非看来十分的可厌,也许至始至终除了那个让他终生难忘的家伙,任何一个严肃冷漠的人都无法给他留下好印象,甚至他还想把他们摧毁的干干净净。 颈下的毛发有轻微的拂动,天雪注意到,立刻离开了原地暂时抛弃打近身战的念头。罗非迪亚却穷追不舍的增长了头发的距离一直跟在天雪身后,上天下地的狂追着。 忽然,这些头发分支成几十股朝着不同的方向滑翔,速度极快,当天雪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身在一片织网的笼罩中。 “哈哈哈中计了吧!我的目的根本不是打你!而是把你困在里面哈哈哈!” 天雪被追的晕头转向,根本就没去留意他的其他动向。 从上面看去,大海中仿若悬浮着一只新生的蚕茧,每一根丝都被艳阳照耀的反射出夺目而华丽的光泽。渐渐的,那只“茧”开始收缩、越来越小,以至于到最后紧紧的勒成了一束。 苍棱再也按捺不住了,手中的人型傀儡张开四肢,从各个关节弹出了片状带有锯齿的铁刃,只要他动一根手指,这只傀儡就会把四肢延长无数倍直到临近海岸上的敌人。 罗非看出了他的意图,不等对方反击便笑一笑带出句话来:“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发动攻击哟,否则受伤的可是你的同伴!” 苍棱起初怀疑他在虚张声势,可定睛一看却发现“茧”的周围有无数根细细的发丝纵横交错着,这些发丝独为一体没有成股也没有拧绳,从各个不同的方位相互交错编织的密密麻麻,或许再远一点就会看清眼下“轻烟漫布”的景象了。 “那个罗非迪亚没有割断头发,也就是说他现在依靠着这些发丝进行自我保护……”苍棱飞快的转动思绪,严峻的情势根本就不允许他有分毫的大意和走神。 “而且还要告诉你一个不妙的消息……”罗非迪亚得寸进尺的恐吓着:“那个女的如果再不从我的‘发茧’里出来,就会窒息的哟~” “?!” 的确,天雪被几层厚厚的头发缠住不说,还根本没有能够呼吸透气的地方,时间久了就算不被勒死,也会窒息而死的。 不可以进攻,又不能再拖延营救的时间,到底应该怎么办? 苍棱敛着笔直的剑眉,目色沉凝。人在思考事情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一副低沉的样子。 罗非一族的神之印记是“毛发增殖”,只要有充足的阳光就能够吸取无限的能量,然后用这取之不尽的“头发”造出各式各样可供自己操纵的物品。 关键在于能量的索取,现在艳阳凌空就算用傀儡做出个巨盖挡掉全部的光线,罗非迪亚体内存储的元能还是足以应付这场战斗,那么,就只能从弱点上下手了。 弱点……这些头发的弱点又是什么呢? “蚕茧”内紧紧缚住的生命已在悄无声息的禁闭里缓慢的吐出微弱的气息。罗非迪亚愈发猖狂的笑脸刺激着苍棱那颗平淡如水的心。 事态已严峻到不容迟疑的地步了。 “哈哈哈!小子!你还是认命吧!你们不可能战胜我的!”罗非迪亚张狂的大笑着,好像看热闹一样欣赏敌人倍加凝重的脸色。 苍棱的拳紧紧握了起来,在不知道能否殃及天雪的情况下,割断这些上下交错的头发实在是太冒险了,但时间过了这么久,再不想办法破坏这些缠人的阻碍,天雪就真的没救了。 破坏……要怎么去破坏呢? 焦灼的双眼不禁合了起来,五指捏得更紧,墨发的少年微微低着头,又轻轻的张开了眼睛。 如果横竖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就只好进攻了! 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沁出了两丝夺目的鲜红。苍棱又召了八只人型傀儡出来,围在半空那里形成一个圆圈,傀儡的手臂一展跳跃起近千枚竖立的刀片。 “哦?要割断头发救人出来吗?没用的哦,现在我使用的招式叫做‘锁蚕缚’,也就是说,当下的头发是多么锋利的刀都割不断的,不信你试试……” 苍棱没打算听他的“劝告”继续耽误救人的时间,可目光一个不经意就瞟到了浮着洁冰的海面上……悬浮着凌乱松散的白色碎发,好像……是罗非迪亚方才踩过的平板…… “哼……”自信的微笑,终于浮上了少年冷凝沉默的嘴角,他收起傀儡们手臂上的刀,转而又组合出十只大木桶降落到了海里。 罗非迪亚不解的看着苍棱的一举一动,完全摸不到头脑。 木桶一倾身在水中舀了满满一下子,而后由人型木偶们拎着,重新回到半空里。接下来的举动,罗非迪亚更是意外至极。 傀儡师少年操纵着这些人偶让它们将木桶里盛满的水全部倒在这些看不清路数的头发上,最后一桶大的,从蚕茧的顶部直接浇了下去。 敌人变了脸色,苍棱知道,自己的猜测成为了真实。 “你这个混小子……”亲眼看着交错在一起绷得直直的发丝有弯曲的倾向,罗非一阵失惊,口中又不甘示弱的威胁着对手:“你想让你的同伴早点死,我成全你!” 苍棱不慌不忙的动了动指头:“是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多谢你的配合了。” “什么?!” 纵横空中的头发忽然像浸了开水的粉丝,自动断裂,然后徐徐的飘落到海面上。束缚天雪用的蚕茧一圈一圈往下脱落,逐渐露出了天雪的身影,最后她就像破茧而出的白蝶,远离束缚振翅高飞。 罗非迪亚咬牙切齿的瞪起了两眼,迅速用轻斩割断颈边的头发,跳到了方才的带翼滑板上。 白发散落在海面,覆盖出跟浮冰相差无几的一片雪白,又很像是浸了水的桑蚕丝,渐渐消融在冰冷的海水里。 “居然敢这样对待我的发明!你这个臭小子!”罗非迪亚不服输的愤愤咒骂着。 “本来用水是不能直接瓦解你对头发的控制,不过现在的你是强弩之末了,区区几桶水就把棘手的问题解决了。” “你……你是怎么发现我术的弱点的?”虽然不甘心,但面对现实罗非迪亚又不得不承认这次的对决是自己逊了一筹。 敌人不淡定,但苍棱却淡定的很:“之前你用头发做成了硬板浮在海面上托住你,可是你一离开,构成硬板的头发就自己散开沉入水里了,由此猜测,水能够削弱你对术的控制,但是真想打败你,还是要等到耗尽你的力量才行……” “可恶……可恶!”脚狠狠的踩在滑板上,这是他仅存的最后力量。 “罗非家族的术师能量消耗的比常人快好几倍,但是在阳光下面又会源源不断的吸收跟储备能量……不能再拖延时间,快点消灭他才行!”苍棱暗地里忖度一番。 八只人型傀儡围在一起,将双臂指向同一个焦点,而后又如舞蹈的女子般呈花朵绽放状四散开来,就这样撑出了一面碗型的铁网。 “天雪!交给你了!” “明白!”雪衣女子俯身冲了下去,袖口同时瞄准罗非迪亚飙出两条柔软的纱练,纱练在临近敌人身体时无法遮挡的暴露出凌厉的攻势。 罗非迪亚踩着有些摇晃的滑板吃力的逃开,却被再度绕到身后的两条雪练一股脑连击打回到雪岸上,一头栽进的不是松软的霜雪,而是一片坚硬平坦的冰盖。 八傀儡以超乎寻常的速度随着坠落的罗非迪亚停降到地面,把网子向下一扣,遮住了摔得不轻的白发术师。 苍棱不打算审问敌人,因为他接到的命令只是“剿杀”,耽误一刻恐怕就给敌人增加了一分反攻的机会。 身旁出现了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巧人型傀儡,手臂一动,霍的举起长长的大刀冲了下去。 “砰——” 大刀入笼的一刻,海水溅起十米多高,洁白的水花在空中留下亮晶晶的光点之后重新坠落海中,许多浮冰被强烈的击撞力打成粉碎,和着一串串久久不息的气泡自下而上在蓝色的海洋里翻滚不停。 并非敌人遭到了刺杀,而是忽然产生了爆炸。 爆炸的来源还不清楚,只知道水花散落之后海面飘起了一层浓郁的白烟,根据白烟发出的气味苍棱断定:“是□□石。” “□□石?那是产自于‘火国阿魄山’上的‘未燃火种’,罗非迪亚是用元能火焰点燃的么?这速度也……”天雪不由得心惊起来。 “应该是的,不过很奇怪,为什么人不见了?” 浓烟散尽之后海平面恢复一如既往的寒冷跟宁静,而那个困在笼中的罗非迪亚,却随着炸裂四迸的傀儡碎片一同消失了。 四顾八方,都不见敌人的踪迹。 “怎么可能?”人是不可能会凭空消失的:“除非,他会用空间转换术。” “会用空间转换术就没必要放炸弹了吧。”话才说了一句,天雪两只墨色的眸子就盯住海面怔掉了。 与她在同一时间察觉出危机的苍棱抓住天雪丢来的纱练迅速移动到百米开外的地方,指尖的丝线微颤两下,一双举着踏板的人型傀儡便尾随而至,在空中支出了两个落脚点。 然而,方才扑涌过来的危机感一下子又消无殆尽了。 困惑,一刹那揪住心头,好像一条不会松懈的绳子,紧紧的勒在那里。 “呵呵……呵呵呵……”笑声空荡荡的飘传过来,在四野中萦绕回响:“呵呵呵……呵呵呵……” 听到笑声,两人浑身激灵一阵,而后才察觉出,为时已晚。 虽然站在自己掌控的区域里,但身体却僵硬的像石雕塑像一般,哪怕只是一根小指要动一动都觉得难如登天。 “怎么回事?……”好像开口说话并不受限制,但苍棱还是感到了面部肌肤上隐隐灼烧的疼痛。 “呵呵呵……哈哈哈哈!……”大笑的声音越来越明显,靠近之后才缓缓发出了正常的语音:“你们已经被我的‘千丝万错网’困住了,这次绝对插翅难飞了!” 这些个回合下来,苍棱愈发觉得当初的预想是正确的,那就是……以他们二人之力联合对抗叛月,根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看吧,罗非迪亚几次三番的垂死挣扎,还不都是一样的结果! 所以这会儿,也未必冒得出什么奇技吧。 声音传出,苍棱开始根据声源寻找罗非迪亚可能藏身的地方,这时候他注意到了海面。 汪蓝通透的水面上,倒映着金灿灿的圆形影子,像把一块质地纯佳的金币丢在蓝色的水晶里,许久都不起一丝风浪,平静的毫无波澜。 “仔细看看你们的身上……哈哈哈!发现没有!你们离死不远啦哈哈哈!” 低眼,隐约看见细度与棉纤维差不多的白丝根根交错着缠绕住身体,虽然不是多么明显,但它也能跟方才的“蚕茧”束缚异曲同工了。 “这些头发是什么时候?!……” 不仅苍棱,连天雪这种从不让人触碰的“异类”都被捆得死死的,连呼吸一下都会觉得细丝刀一样的划入了肌肤。 “从我与你们战斗开始,每次过招跟交手我都会留些‘东西’在你们身上,难道……你们都没发觉吗?呵呵呵呵……”罗非迪亚张扬活跃的声音逐渐变得阴冷可怖了,如果没看到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根本就想象不到这就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另外,这些‘丝’比头发还要细十倍,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的哟~~并且呢……它们的韧度是头发的……一千倍!” 丝,勒出一条条细细的沟纹在雪白的层纱上,然后,越绷越紧。 随着一声轻微的惨叫,那只振翅飞舞的白蝶胸口出现了一朵血红的蓓蕾,蓓蕾缓然绽放开来,最终在那片无瑕的雪白上盛开出一朵妖异绝伦的红莲。 再后,那只血染的白蝶失去支撑的力量,没有方向的朝着蓝澈的海水坠去。 Chapter 0204 “天雪!”墨衣的少年强忍住剧痛,无视了浑身鲜血喷涌的现状一手扯过元能丝线将傀儡人偶带起,在雪衣少女落入冰海以前及时接住了。 那个使他们同时溅血的青年从冰冷的海水中走出,踩在一块坚硬的浮冰上,望着天空发笑,阳光均匀的洒落在他沾了水的洁白头发上,明朗而神气的欢笑让这个青年耀眼的如同朝阳,不过他貌似更喜欢说些违和的话:“我用它替多少人分过尸,已经记不得了,你们这些无知的家伙,就带着伤痛去毁灭吧!” 罗非迪亚的双手用力拍在一起,早已罩上天空的密格细丝网便压顶而来,目的,是要把他们双双送到海水里:“可是就这样肢解你们我太不甘心了,就带着满身的伤口到海水里好好的泡个澡吧!哈哈哈哈!” 不痛死你们也可以冻死你们了,罗非迪亚掩饰不住的发出得意的冷笑。 对于他们来说,也许落入海中反倒是还生的唯一途径。 苍棱没有放弃,而是在与天雪掉入冰海之后想尽一切能够自救的方法,好在海水不是咸的,否则伤口一定会因为疼痛而使他行动迟缓。浸在冰水里的感觉说不出的奇妙,身体不知是不是冻麻了的缘故,此刻的苍棱感受不到寒冷,他只希望带着天雪从这片深海里逃离。 看着海面上滚出一团团混浊的红色,罗非迪亚唇边扯出一抹嚣张的笑,人死了,就表示战斗结束,他没有必要再多停留一分,所以转身离开。 格欧费茵岛周边的海水不但不含盐,而且清澈非常。苍棱慢慢浮向水面,隔着一层轻微波动着浅蓝色光华的浩渺表层往上看去……敌人已经离开了,他和天雪终于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可是……天雪她…… 少女平躺在一块厚重的木板上,绝美的脸庞除却几道微细的血口不具分毫颜色,羽睫浓密的细长双眸和嘴巴一样,没有生气的紧紧闭合着,连心跳都微弱无比,身上晕染开的大片鲜血由于冷水的浸泡,已经呈现出淡淡的粉红,可是伤口,应该还在流血吧。 苍棱锁住眉端,眼色沉重而充满感伤。 曾经,他只为了一个人感到悲伤,其他的人根本就无关痛痒。 众所周知,他的父亲是名震术法界的元术师“银将”冰河,在帝圣时期十分受到器重的一位武将,当时术师部队的总队长,战功卓著、声名赫赫的英雄人物。 可是苍棱并没有像父亲那样,走上成为元术师的道路。 因为,冰河的死去。 死于战场,死于无情的厮杀……死于,他根本不可违背跟反抗的宿命。 冰河只有一个儿子,冰河的父亲格外的怜爱他,不愿意看孙子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从冰河死于苍棱三岁那一年,老人就拒绝了一切元术师的邀请——把唯一的孙子送去习武。 他不想,自己的孙子落得一个跟他父亲同样的下场。 就这样度过了十一年。 苍棱十四岁那一年生了重病,将他抚养长大的祖父十分心疼,每日看着被病痛折磨的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的孙子,他就痛不欲生。 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祖父去乞求当时国都医疗院的院长、同为允帝逻手下医科院的总负责人比吉特辰,请他救救自己奄奄一息的孙子。 比吉特辰这个人不像其他的贵族用一种很直接的唾弃口吻将人赶走,他很委婉的表现出一种极端的无奈,告诉老人有急事要去处理,百般推辞。 这时候商贸府的总长临时派人来请比吉特辰去家里赴诊,他便二话不说拎起了医疗箱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老人带着万念俱灰的心情回到家,抚摸着孙子滚烫的额头,禁不住老泪纵横。 家里已经好多天没米下锅了,老人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饿死也就算了,可是苍棱还那么小,总不能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受罪啊。 于是年迈的老人只好厚着脸皮去贵族的府宅敲门,一家挨着一家,希望可以讨到些吃的。 那些贵族,推开门之后丢给老人一记鄙夷的眼神,把碗里的剩饭剩菜倒在看门狗的食槽里,然后重重的关起了门。 户户如此。 老人绝望的倒在一棵枯树的下面痛哭流涕。这时候一个贵族家的少爷笑嘻嘻走过来丢到地上一个包子,用嘲弄的语言羞辱了老人一番,在老人苦苦的哀求把食物赏赐给他的时候一脚踩了上去,老人气得两眼发花,一口鲜血喷吐出来。 恰巧这时候,有一个从此地路过的小姑娘,看到这一幕立刻跑过来三下五除二打跑了那个顽劣的贵族少爷,最后心怀悲悯的将老人搀扶起来。 破旧的衣服、伤痕累累的手臂和脸颊,还有掌心里半张粗糙的面饼:“老爷爷,你饿了吧,这个给你吃。”女孩捂住咕咕乱叫的肚子,挤出开心的笑脸把面饼塞进老人的手里。 老人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一边哭一边吃力的站起来,想快点回家把饼子拿给孙子吃,可是,接连着吐了几口血之后,老人倒下了。 红发的女孩惊慌无助。与老人相依为命十余载的孩子,同时出现在这里。 满面的苍白,浓密的汗珠,干裂到流血的双唇:“爷爷——!” 他生命里唯一珍视的,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甚至在他还来不及做什么的时候。 爷爷曾经说过,上天不会去灭亡任何一个人,当有人的前方充满了荆棘和阻碍,那么在他的身后,就一定还有另外的道路可走。 所以,他看到了。 划破黑暗的一道来自黎明的曙光,在那之后分成了千丝万缕,广袤的笼罩在宽阔的天地上。 它就是天地盟,它的首领是玉灵碧,它有一个命名的始祖,叫做相夫光子。 那个红发的女孩。 在苍棱的心里,相夫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她刚强不屈,花费整整八年的时间去跟允帝逻的组织抗衡,相比之下那段时期的自己软弱而无能,只会躲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世间变化的一切,人从喜悦变得忧愁、从快乐变得痛苦。明哲保身,他只想那样而已。 自己只会读书不会用武,书呆子根本不会适应这个以术法见长的世界,可是碧姐和相夫却说:你是冰河的儿子,别人花费十年才能学会的本领,你用一年就可以了! 苍棱知道这是安慰和鼓励,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个天才,一年就练成绝世本领什么的无异于天方夜谭。 可他还是去了。找到一位享有盛誉的傀儡师,在她悉心的教导下,以从未学习过术法的薄弱基础进行了比常人艰辛百倍的武技修行。 三年下来的成果,令苍棱及其他的人大呼意外。 术法界第四代杰出的傀儡操纵师,在光之国的天地盟里诞生了。 然而,他却依旧不喜欢杀戮和争夺。 他始终记得爷爷的话,做一个善良的人,在任何的生存环境里,都能活得心安理得。 可是……可是……他却无法原谅眼前的敌人对自己同伴所做的一切! 细长而漆黑的双眼中布满冷酷坚决的杀意,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因为流血的缘故整副身体都出现了麻木的症状,并且,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但他不愿意这样乖乖的等死,手中,还握有同伴的生命。 他蹲下身,看了一眼苍白如素的少女,将一颗透明的丸状物体送入她的口中。 “那是……?”罗非眉上微皱,印象里那应该是叶曾经用过的“天水之露速效止血丸”,这种修复系药物十分强悍,可以瞬间凝合体表的全部伤口,从而止血:“你居然有这个东西?真是稀奇啊……水无痕叶是你什么人?”虽然问话里充满了漫不经心,但内心的急切已经完全从眼底浮现了。 看着这个把邪意都表现的如此明朗的青年术师,苍棱叙述的口吻十分平淡:“是我的师父。” 罗非迪亚显而易见的惊讶出现在嘴角,半晌,才又缓缓聚拢了眉头:“原来是叶的徒弟,怪不得能用这么厉害的傀儡术。”思量过后,罗非又生出一丝不解:“既然有药,你为什么不吃呢?” 苍棱与表情略微产生了怪异的罗非对视,保持沉默。 果然,那个白发的少年神色异常的欢悦起来:“嘿嘿嘿,还是说,药只有一颗呢?” “……” “真是伟大的友情啊!为了奖赏你!我就给你留个全尸吧!哈哈哈哈!”罗非手叉腰站在原处轻狂的仰头大笑。 苍棱合了合眼,旋即体间流转出一团鲜嫩的绿光,光芒水一样从胸间流淌到头部和四肢,最后满满的覆了一身淡而光亮的碧芒。 “那是?!”呈现在罗非眼底的,名为惊恐。 “禁之法·天水之露!”这是全身充满绿光的真正原因。 天水之露,是术法界医疗领域中的巅峰,一旦发出便能产生迅速止血的作用,那颗“速效止血丸”也是因此炼成的。 “用这个术你会折寿的,小子。”惊讶的同时罗非又不得不佩服这少年的勇气。 “那又怎么样?”苍棱不为所动,平静的好像不是在耗费自己的生命能量。 “怎么样?”罗非迪亚听这话再次露出不满的神情:“真是不知死活的小鬼!既然你想和我来个你死我活的较量!这次我就直接毙了你!” 苍棱二话不说,跳到一面傀儡支出的架板上,袖里弹出一只魔方大小的东西,在掌中固定之后爆出了十几股强烈的金光,光芒笔直的射入苍穹,消失之后,有十二只动物形状的黑色傀儡凌空悬立。傀儡的全身由钢制薄片顺序排列拼接组成,通体泛着乌黑的光亮,它们个个摆出斗志满满的姿态,昂首挺胸睥睨着前端下方的罗非迪亚,非但不似往常木偶那般机械麻木,反倒充满了诡异的灵敏气息。 “这是?!……”罗非迪亚从来没有见过傀儡的全身可以由金属构成。 “傀儡术·十二生相!” 口诀一出,十指指尖共计百十来根细线同时涌出源源不断的力量,力量打在傀儡的关节上,顿时发出了“咔咔”的机械摆动声,有一只位置凸起于其他之上的鼠型傀儡翘着尖尖的嘴巴“嚓”的一张便吐出数以千计的黑色平头短针,针如密雨般嗖嗖射向罗非迪亚,目标点是他的全身,罗非迪亚紧接着踏板而逃。 牛型的钢片傀儡又晃了晃肥硕的身躯甩甩尾,从中滚出了不少于前者数量的黑色铁球,这些铁球乍看之下平淡无奇,可近一点的时候才看出这些骨碌而下的铁球旋转出了四片螺旋斩刃,小风车似地划破冰冷的空气滚滚袭来。 雨针尚未躲尽又来了无数的螺旋风车斩,罗非迪亚有点焦头烂额,无奈又愤慨的在拼命闪躲和伺机反扑之间摇摆不定。一直被追着打可不是他的风格,但是想动手,这些烦人的暗器又总不给他机会。 在他还没思考出来对策的时候,苍棱又抬了抬手指,细线的末端升起两只分别为老虎和兔子形状的傀儡。 少年的目光紧锁在敌人的身上,手臂忽的振起,一股强大的气息便霎时注满了傀儡的胸膛。力气刚刚使到一半,虎口与兔耳的部位发出猛烈的震动,在巨大无比的爆破声骤响过后,碧蓝的空野里布满了黑色密集的箭型利器,于是没有方向的乱窜起来,虽然看起来路数杂乱,但最终的锁定目标却惊人的相同。 眼看着就要成为众矢之的,罗非迪亚让瞬间增殖的长发将自己从头到脚包了起来,白色长丝龙卷风般的绕着他缠了几十个来回,最后呈现在对手眼前的,就是这样一个比之前大出了一倍且留有透气缝的“大蚕茧”。 成千上万的轻小兵器就这样插满了整只蚕茧,而被茧护在里面的人,却是毫发未损。 苍棱五指一拢,将线收短了距离,目光定在悬空的蚕茧上很久没有离开。 无声的静止又持续了一分钟。 忽然,蚕茧横向的纹路中出现了大的缝隙,从那缝隙间射出的白色方形片刃只用了一两秒的时间,便仿如破茧而出的雪蛾占据了大面积的视野。缝隙悄无声息的合拢,留有微小到难以看出的透气孔。 苍棱微微一皱眉,抬起右拳的手指动了动。 这是剿杀,不是游戏,他告诉自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十二生相”还未全部启用,一招究极的破坏方式便从“魔方”中鱼贯而出,光线一瞬间填满整片天空,当以很快的速度暗灭之后,苍棱的身后出现了两个钢片打造的人型傀儡。 “阿左、阿右!去吧!”冷喝,两个五官身材都和真人差不多的黑色人偶从脊椎的部分抽出了带有活动骨节的钢鞭,钢鞭从两个方向向下倾斜着延伸,最后猛然勒住了雪白的蚕茧。 这边没有松手,那边苍棱又派了两个模样相差无几但颜色发灰的傀儡持刀砍来,刀刃落在蚕茧上劈砍一次又一次,毫不停歇并且猛劲十足,打得罗非迪亚在里面摇摇晃晃都不知道怎么去抵挡才好。 忽然,激烈的刀砍声停止了,蚕茧的晃动也一并消失。罗非迪亚借着缝隙想要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腹部便没来由的抽痛起来,他低头,看到了腹下流淌出来的鲜红。 只有一寸宽度的薄刃从腹部下方贯穿而入,罗非听到了清晰的刺透声,血随即染红了身后的白丝茧壁。嘴角沁出一丝猩红,罗非迪亚难以置信的瞪着浅水绿色的眼:“怎么会这样……我的‘天蚕死缚之术’应该是牢不可破才对……” 刀刃是垂直贯入的,也就是说并不是顺着透气用的横缝,那么,是自己的发质出了问题?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摇着头不愿意承认呈现眼前的事实,脸孔发青,额上的汗液更是雨点般顺着脸颊往下滑:“这怎么可能……我是最厉害的发明家,我的‘创造’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发丝径自从颈下断落,只留存了起初的长度,罗非迪亚浑身抽搐的看着自己赖以为荣的长发败絮样飘坠向海面,整个人几欲昏厥。 最后,苍棱看到那个让天雪跟自己都遍体鳞伤的叛月发明家从自己的脚下垂直落入了深冷的冰海。 一切都宁寂了。希望这一次,是真正、彻底的归于和平。 将天雪放入从储藏匣里唤出的木棺,苍棱预备就这样带着她寻找归往光域的路。 迎着微凉的风朝光芒最为充沛的方向走去,因为他相信,只有这个方向才能指引他归往想去的地方。四周景象的蓝白双色显得分外明丽,海水和天空、冰雪和云朵,它们相互之间有着极其相近的色彩,却又远隔万里,天地之别。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可是这片大地上驱逐寒冷的冬日之阳却始终挂在头顶正中的位置上,很容易让人忘记了它的行走。 略微沉吟的抽了口气,少年算不得长的墨发在风里轻轻纷扬,几缕掠到面前,让那双细长的漆黑瞳眸时隐时现着清亮的光。 “砰……砰砰……” “砰砰……砰砰……” 一条笔直延伸的线渐渐产生了波浪,然后它起起伏伏的加快了速度,直到跳动规律了的脉搏轻微作响。 Chapter 0205 随着心脏在胸腔里发出的跳跃声,浅水绿色的瞳眸焕然发出清亮的明辉,丧失了本色的瞳仁融入到虹膜的颜色里,片刻后又黯淡的如同遮蔽了云霾。 苍棱没走出多远,在雪岸上踩过一串清晰的脚印正要登往更高的雪山上去,手中绳索牵动的木棺里,乌发的少女轻轻合着两眼,脸颊已微微泛红。 呆的久了,也就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温度。苍棱自是不用去担心天雪,她与生俱来可与冰雪等任何寒冷的物质相容,是众人中最特别的一个。至于自己,他只是担心没有足够的体力带着昏迷未醒的同伴支撑到光之国而已。 出来这么久,碧大人一定非常担心,还有其他的同伴们……不自觉,许多往事渐次浮现在脑海,从他与众人接触开始的点点滴滴…… 眼看着雪山与自己就剩下不足十米的距离,山顶翻滚下来的巨大雪块便彻底动摇了他的决定。 连考虑的空当都没有,苍棱扛起木棺朝来时的方向一路奔跑,巨块砸落在雪山的脚下,从身后传来一阵翻滚与崩塌的声音。 紧接着,两只墨色的细眸随着猝不及防的突变瞠住了。 直耸起二十多米高的巨大网子上拴满了黑色的丸弹状□□石,被拉平的网子四角有白色的丝绳固定。 是罗非迪亚!那个男人还活着?! 苍棱的神态前所未有的凌厉,当时的心情简直窘迫到了极点。 “去死吧……你这个家伙——” 震破耳膜的吼声刚刚落下,正面擎入天际的巨网便自燃而起,微小的火焰在各个网点上缓慢的燃烧,虽然很小,但还是让苍棱看的清清楚楚。那细小的火苗燎到了□□石的根部,让那黑色的东西顷刻间转化成火红的颜色,之后便是—— “轰——轰——” “轰————” 巨响接连不停的响彻雪岸,如落雷般一重挨着一重在广阔的天地里回荡。从遥远的海上望去,此刻格欧费茵冰岛上的洁白领域被一片浓黑里泛着火红的焦烟笼罩,蘑菇形的气云持久弥漫着不肯散开,还有余火在半空里乱窜污浊了如洗的蓝色晴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满身是血,连洁白无瑕的发丝和右脸都被染成了殷红点点的罗非迪亚伸展着双臂,面朝燃烧的半空癫狂的大笑,好像用尽了毕生的精力彻底打败了一个眼中钉那般欣喜如狂。 碧蓝的海平面因震响产生的波荡渐渐平息下去,那袭雪色的纱练留下一抹纯白的印迹,终于如消散的云雾融进了清澈的流水中,再也寻觅不见…… 浓烟花费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彻底被寒冷的气流打扫干净,尽管视线里还是像挡着一层棕色的劣质绢纱。罗非迪亚清楚的看见了,被炸成焦黑色的碎片遍布在雪岸的大小角落,让一地的纯洁彻底毁灭在惨不忍睹的尘埃里。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除了这样状如疯狂的发笑,罗非此刻的意识里一片空白,腹部的鲜血一直在向外喷涌,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知觉。 耳边烈风的呼啸声缓缓终止,白发青年带着残存的笑容朝海岸之下一头倒过去…… “啊……白痴学长被炸死了呢……” 远处状似于小岛的地面上忽然腾起了蘑菇云并久久凝聚成团,远距千里之外的佛莲看得清清楚楚,也想到了□□石的使用人,正是自己的同组成员——“风”之罗非。 此刻,甘蓝头的男孩正坐在一个连岛屿都算不上的海上悬浮冰山的顶端向远处荒芜人迹的孤岛眺望。 莫名其妙的被一股飓风掀飞,又莫名其妙的落到一座冷的要人命的海上冰山,还没有食物没有船,到了晚上睡觉要怎么办……话说坐了半天,天色完全没有要黑下去的迹象呢。 想起这些,佛莲毫无表情的面部也会产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只是很小罢了。 不过,他倒真想问问boss,当初的作战计划里为什么没追加这一条?“荒岛求生演习”什么的…… 看似没有神情的脸,后面可是进行着异常丰富的畅想。 标志性的揉了两下太阳穴,无神的两眼开始往四周打量,茫茫无际的蔚蓝色海洋,虽不说平滑如镜,但是波浪也是极微极小的,加上及远及近矮小而千姿百态的浮冰到处漂浮,这里无论怎么看的,都是安静、安静再安静。 而自己身处的这座海上“冰山”怎么看也都是一块被切碎了的雪块无限放大,被丢弃在海平面中间有家不可归的一个“孤儿”。 家,这冰山的家在佛莲看来,不是远处的那座岛,就是足下的这片海。 “趁现在没人……”佛莲往四周瞄了一圈,淡定的说:“练练嗓子好了。” 于是,当风扬和千刺从雪里狼狈的爬出来时就听到了嘹亮的歌声。 “盈满黑雾的土地上,有一个喜欢玩发明的白痴学长,他每天数着星星看太阳,睡觉的时候像头牛一样懒洋洋……”唱着唱着把头一撇看见了满头黑线的橙色刺猬头少年还有一个满脸傻笑的家伙……扭过头,继续唱:“他的同伴早已死光光,那是传说中很是厉害的傀儡之傟,把木偶戏在广袤的舞台上唱响,却终于殁落在失意的土地上……” “喂!大哥!这小子真的一点敌对意识都没有吗?!”冷得要命的千刺很快找到了一片雷,焦的他头顶都快冒烟了。 “啊,好像是在唱歌呢!”风扬笑悠悠的摸着后脑勺说。 千刺一捂脸,头疼道:“我知道……话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这里是地狱边缘的孤岛哦……”甘蓝头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歌唱,侧着脸,冲远方的岛屿摇了摇手指。 “来自地狱……什么呀?”千刺懊恼的抓乱头上的立毛:“莫名其妙的掉进雪坑里,还有……这根本就是一块被削断的雪块而且旁边连只船都没有!” 和情绪激动的千刺相比,这个只有十五岁的男孩平静的出奇,而且连面部都僵硬的如同木头雕刻:“没有哪种意外发生之后还会留条活路给阁下的。” “小子……你这是在吐槽么?!”千刺的眉毛一抽一抽的。 “阁下真聪明……”佛莲面无表情的对着一张表情激烈的脸。 千刺想回嘴又不知道讲什么,最后泄气的抓了两下头发。 最后,三个人一齐坐在冰山的顶端朝着同一个方向远眺。天色不像方才那么明朗,由远及近过渡式展开了一条绚丽的绸缎,从黄到橙,从橙到红,一大块一大块匀称的排列在空中,竟然有了日暮时分的景观。 “我说……我们就一直这么坐下去吗?”千刺非常无奈的说了第一句话。 “嗯……”风扬思考了一下:“这下面是海,我们干脆钓鱼吧!” “钓鱼?”千刺偏过头一脸惊讶的看着风扬。 “阁下不要告诉阿莲……带了鱼竿……” “鱼竿我是没带,不过有这个!”风扬笑呵呵的拿出一个折叠式的玩意儿,掰了几下,形成一条笔直的长竿。 千刺面上的若干条神经止不住的抽动:“为什么大哥会带这种东西在身上啊!” “不止呢,我还带了鱼钩和鱼饵过来了。”风扬的眼睛笑眯成弯弯的弧,满面开怀的对着千刺抽搐的表情说。 天空的蓝已经完全褪去,相比方才惨淡了许多。风扬抬头看了一眼,异样的光从午夜蓝的瞳眸间一闪即逝。 风扬把手中笔直的东西垂直竖立,竿端随即扬起了微小的蓝色火焰。很快,眼前划过一道弧形的蓝光,带起一股耀眼的银色奔雷飞向甘蓝头的男孩。 “啪嚓——”正中! 乱闪银光的蓝色能量转眼消散,坐在那里的佛莲同时失去了踪影。 千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风扬收回鱼竿,微笑从脸上慢慢褪去:“看来,我们的反击迟了呢……”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下面……”千刺往冰山的下面一看,顿时傻眼了。冰山下漂浮着洁冰的海面上,洒满了精盐一样的碎雪。 “这个人的能力应该是与物质融合,且可在面临危险的时候随时抽身,根据资料来看……他就是果儿所说的‘暗临界之门’的守护者,佛莲……” 风扬一番介绍点醒了千刺记忆当中的一部分:“我听说这个叫佛莲的小子可以独自歼灭一个小国的术师队,很厉害。” “是啊,刚才的奔雷只打中了他附身的雪块,现在人在哪里,我们还不确定……”风扬说着,瞅了眼脚下凹凸不平的雪面,嘴角扬起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千刺没他这么冷静,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谨慎的注意着周遭一切事物的动向。而就在他的身后,一座忽然离地耸起的雪块自动雕合成人的形状,并手持冰锥朝千刺的后脊捅来,风扬在千刺发觉出来的前一刻推开他并抬手挥出了一面雷电墙壁,及时搪住了人型雪雕的攻击。 “大哥……”千刺惊魂未定,他是头一次遇到有人可以使用这样的招式:“这也是神之印记能力吗?” “不知道,不过真的要小心。”话一到此,右侧地面又冒出了一个人型来,风扬如法炮制又挡了一次,大概摸清了他可能会选取的路数。 “喂!有本事出来单挑!玩这种埋伏的把戏有什么意思!”与其这样躲来躲去,千刺更钟情于明刀明枪的决斗。 于是,那方悄然攻击的主使发出声音了:“阁下真的这么希望么。” “废话!这样打太没意思!”千刺气势汹汹的吼着。 “可是阿莲最不喜欢的就是肉搏战了,也许不能满足阁下的需求了……”没有情感波动的声音从空旷的四野传播过来。 “既然这样那好吧……”风扬将长竿折叠回去,揣进兜里:“我就将这座冰山打成碎末,这样无论如何也无法遁形了。”捏出雷遁的手诀,马上就从水面上飞起了十几只巨大的雷电螺旋盘。 雷盘充斥着极速旋转的雷电,无坚不摧的边刃“噌”的从冰山中央直穿过去,顿时小型冰山被切割成了两半,一边的密度比较松散,一点一点的向本就填满冰雪的水里坍塌。 “千刺,找一块厚实的浮冰站好,我要开始了。”风扬夜蓝的长发被风吹散,如他的声音那样静静飘荡在广阔的海洋上。 千刺挑了一块儿大点的厚冰站好,其余的雷螺旋盘便从各个不同的方位一齐扫向残余下来的另一半冰山,交错着纷纷斜插直入的一瞬间,巨型雪块被四分五裂,雷电螺旋盘非但没有止息,反而以同样的方式加快了切割的速度以至于不出片刻,冰山便从海面上彻底消失了。 “粉碎的真是彻底啊……”千刺感叹着,这冰山看上去普普通通,实际上里面都是些冻结了千年以上的寒冰,从方才削碎冰块时发出的巨大声响来看,千刺就知道雷螺旋盘被称作“削铁如泥的元能神器”是名不虚传的:“太好了!这回解决掉了!”橙发少年兴冲冲的挥舞着拳头。 “不,还没有。”风扬沉吟了片刻说道:“他还活着。” “啪啪啪。”拍手的声音从身后一块浮冰上传来。 千刺猛的一回头,看到安然无恙的佛莲以后瞠目结舌。 “阁下真是厉害,瞧,唯一落脚的地方也没了,鱼也没钓成……” “与其说这个。”风扬转身,仍是笑得一脸无害:“不如说说,接下来该怎么投降比较好吧,佛莲同学?” “嗯?认识阿莲么,阁下。” “两年前从‘皇家术法学院’以第一名的成绩提前结业的天才少年……” “……” “如果不是助贤识破了你非同一般的身份,现在,你已经混入光之国府了吧……” “知道的还真是彻底呢,阁下。”男孩抬起手拍了两下,语气不咸不淡:“那么阁下是不是觉得很庆幸,如果当时阿莲就接近了各位,现在的天地盟,就已经全军覆没了吧。” “为了避免这种结果的发生,必须要把你送到天地盟的大牢里才行!”风扬的口气依旧温和,可眼里的温度却降到了冰点。 “大哥!这次由我进攻!”千刺请求出战。 风扬点了点头,橙色刺猬头的少年便将一只铁色的护腕扣到了腕部:“光遁·千刺!” 长短、粗细各具差异的百根金色光刺从铁护腕的正面凸立而起,现下的“光之千刺术”比以往所用在细度、密度上都有了很大幅度的提升。 佛莲也着实想不出那种依靠铁护腕才能发出的力量,究竟会起什么作用,而这样的想法却在下一时刻被自己彻底的否决了。 光芒组成的“千刺”徐徐从尖端冒出了圆弹一样的东西,紧接着像喷射炮弹一样从中飞出无数根尖细的金色长针,长针同样由光铸就,数量惊人,骤雨似地对佛莲所处的方位进行疯狂的扫射。 佛莲却是不躲也不闪,任由光针从自己的身体里穿过,然后毫发无伤。 “怎么会这样?!”千刺惊呆了:“难道是幻术吗?” “不是幻术。”风扬识破了对方的秘技,思虑了片刻说道:“光针确实穿进去了,只不过被他的身体‘吸收’掉了……” “吸收?” “有一种人身体可与物质相容,并且还能把一些攻击吸收,转化成自身的能量……” “居然真的有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了!”千刺从前只是听说,想不到今日见到真的了。 “所以说,投降的应该是阁下,而不是阿莲……”对方面无表情的给出了警告,并且还说:“接下来,换阿莲进攻了。” 从容不迫的在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两枚鸡蛋大的黑色药弹,男孩举起的手臂用力挥下,一声爆响后,一面上头栓满了□□弹的方格网子迅速铺满天空,继而朝海面站立的两名少年当头罩下。 惊恐的神色停留在瞳中的一瞬,方格形状的影子如刀刻的印记般投映在两人年轻的面孔上。 越来越多的尸体像忽然获得了灵魂的木偶,尽管行动自如却仍然神情呆滞、双眼空白。他们握着奇形怪状的利器追到海蓁子身后疯狂的劈砍,肢体动作灵活的就像真正的活人一样,海蓁子为了躲避这些攻击,接连使用了四次“空隐”,到此刻已经筋疲力尽了。 终于有那么一个头戴毡帽的女尸双手一挥丢过去两把长矛直朝海蓁子的肋下,想要避开已经不太可能了,海蓁子腿上一麻,连挪动一下都成了异想天开的事。 关键时刻,一只缠满了花朵和藤条的柳枝笼锤从空降落,在死尸背部猛的砸了两下,然后握着木枝锤柄的这个人横身一闪,现形了。 Chapter 0206 “木茉?!” “海蓁子,你没事吧?”咖色短马尾辫子的少女一收手,柳条编成的镂空锤体便轻轻落到了地上,笼锤外面包裹着青绿色的带叶藤蔓和数朵娇嫩的鲜花,还沿着长长的锤柄一直缠绕到木枝的末端。 “这是……从异空间召唤出来的‘花天锤’?”海蓁子发怔的看着眼前花哨的武器,她记得木茉很少在参与战斗的时候召唤它出来。 “你去旁边休息,我来对付他们!”虽然这么说,但木茉并不能感受到活人的气息,加上眼睛看不见,她估算着战胜的概率只有50%。 或许是看出了木茉的难处,海蓁子主动提出:“我可以做你的指挥吗?” 木茉莞尔微笑:“当然。”少女做出身体前倾的姿势,两只手分别握在长柄的前端和后侧,将花锤横于胸前。 按照海蓁子的口令,桔梗木茉手里的花锤指哪打哪,那东西看似轻飘没有杀伤力,但被木茉使起来却是屡生巧力。不出一会儿,数百具死尸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通常这种情况下,这些被力量操纵的人偶一定会再度起身进行顽攻,让她们出乎意料的是,叛月里有着金色头发的主使者自己走出来了。 木茉感觉得到来人身体中蕴含的强大能量,不由得激了一身冷汗出来。 “水颜?”海蓁子心底默念的名字有一瞬间揭开了那深藏已久的回忆,不过很快,她又让自己回到了现实当中:“是‘叛月’的人。” “啊,我感觉得到……”只要是接触过的元术师,即使不用双眼,木茉也能凭心记住任何一个的气息——前提,必须是活人。 “不是分道扬镳么,怎么又回来了?”海蓁子开口问叛月的女性,语气不冷不热。 “我只是很好奇,‘魔心镜’能不能操纵死人,看来,果真可以呢。”水颜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圆镜,那深邃的金属流淌着晦暗的光泽,少女起初以为是光线角度造成的错觉,但慢慢的她发现,那面圆镜正散发出诡异的气息,仿佛在昭示它才是凶杀事件的促成者。 “人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我也只是恰巧来到这里,又恰巧看到了死去的人而已……哼哼,你们该不会认为两个打一个,就有什么胜算吧?” “我们并不想和你打,不过既然追过来,想要避免也不太可能了吧。”这话是跟木茉说的,当然也是在跟敌人说的。 水颜冷冷的哼了一声,丢下句废话便挥舞着魔镜念起口诀来。 “木茉快逃!”海蓁子飞身过去,一把搂住木茉朝远处的方向奔逃,速度不敢有丝毫的减缓,海蓁子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强迫自己发麻的双腿加快移动:“被那面镜子的光线射中就糟糕了!” 水颜气呼呼的瞪着翠蓝色的眼睛朝两人逃走的方向猛一挥圆镜,数道光线奔驰而去。 海蓁子拉着木茉几个跟头翻上了山腰,镜子的光线也尾随过来。感到了海蓁子呼吸的混乱,木茉趁落脚在某处的一瞬间抬手射出了上百枚梅花形状的短镖。 水颜一见哪里还有工夫射金线?连跑带跳躲过了梅花镖的群攻,待她停下准备反击的时候,那两个小丫头已经无影无踪了。 海蓁子和木茉躲到一处山峰的石壁后细细商量着。 “要想办法把她的魔镜打掉。” “这样还不够,打掉的镜子不论在哪里最终都会回到她的手里,想要让她脱离武器就必须毁掉那把魔镜!”海蓁子对此物的魔性深有体会:“魔心镜是水之国豚煌家族的传家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逃犯的手里……” 木茉听了海蓁子的计划,当即拍手称妙。 “找到你们了!臭丫头!”水颜找了半天,才在一处山脚的岩石后面找到海蓁子和木茉,抬起镜面,美貌的女人恶狠狠的粗声喝起:“本小姐这次不会再失手了!你们去死吧!” 在两张惊恐失色的面容前,两道变黑的光芒利剑一般插在心口的位置上,随即,海蓁子和木茉的目光涣散了。 “非常好,我问你们,这是哪里?” “格欧费茵岛。”海蓁子乖乖回答。 “你们为什么要攻击叛月?” “任务。”木茉回答。 “是谁的命令?”水颜接到答案渐渐眯起了眼,问的问题也更加深入了。 “圣母大人……御政宫的统领……” “很好,那么我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女人扬起方才还留有笑容的绝美脸庞,只是一个转眼便覆上了狠绝残忍的毒光:“去杀了那个圣母!快去!” “这件事……” “我们恐怕做不了呢!” 海蓁子二人的声音从身后的某两个方位传出,金发的女人忍不住颜转色变,回头的一刹那浑身上下嵌满了浑圆的小铜珠,铜珠嵌入的位置不偏不倚,全部在束缚肢体的穴位上。水颜猛然抬头朝对面的海蓝发少女看去,那里单足立在一块尖岩上的少女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口中缓缓的吐出:“火焰之缚!” 一只手离开原位,竖起腕部指尖一挑,再有回掌之势便猛然打出了一记空击。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桔梗木茉卯足了力量从身上各个隐藏着武器的部位接连发出飞针、轻斩、圆镖等数以万计的暗杀兵器。 水颜为这惊人的数目吓呆了,万余枚暗器像蝗灾严重时期远翔而来的飞蝗一样以密集排列的方式进行急速迁移,所及之处寸草不生! “最后一击·花时雨飞针!”拿出然师父言传身教的华丽招式,木茉的身姿在半空里优美的旋转、翻跃,最终,她正是打算以美丽的鲜花将这位绝世美人彻底的葬送! 无需躲避了,因为无论怎样逃她都不可能躲过这从四面八方同射而来的巨量兵器,认命的瞬息,整副身躯被重重的暗色兵器覆盖,最后连一丁点的空白肌肤都没给留下。 两个实体□□消散之后,海蓁子和木茉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算是解决掉了吧?”本就筋疲力尽的海蓁子无力的坐到岩石下仰身靠着。 “是啊。”为对决几乎付出了全部力量的木茉靠在石头的另一边轻轻应着。 明媚的阳光倾泻在僵冷到有点发硬的皮肤上,像泡在了暖暖的泉水里,湛蓝的天空投下几抹微无的云影,悠然游动着把时光静悄悄的带走。 “真没想到,我们会亲身体验一次‘极昼’的旅程啊。”木茉举起两条胳膊用力抻了一会儿,口气欢快的说着:“做梦都想不到咱们会来这儿呢。” “是啊。”海蓁子的反应比较平淡:“你呢,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本来是落在了村庄的一家住户门前,发现村子里好多死人之后就往外走,然后又寻觅了一阵子,恰巧感觉到你的存在,就顺着气息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你还好么?” “还好啦,虽然刚开始不适应这里的温度,不过发现是极昼之后就放心多了。”女孩一指指在自己的颊边,笑的清新怡人:“虽然看不见,但是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我就知道一直都是白天!” 海蓁子看着那双充满了生命色彩的叶绿瞳眸,浅浅的露出笑容。她喜欢木茉,这是个从未睁开过双眼却比任何一个都心思细腻、并且乐观向上的人。 木茉是“迁党”时期青城城主桔梗勋的女儿,父亲被想夺取城主之位的叔叔害死之后,她就一直以为凶手是恰巧在那段时间起兵造反的天地盟。 海蓁子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扎着冲天式短辫的女孩身披战甲、一脸英愤的站在城主府门前与前来索取城主玉印的天地盟众人对峙,完全没有胆怯和退缩。尽管那是一双没有光芒空洞的眼睛,所有的人还是感觉得到女孩当时从身体里散发的一种浓烈敌意和顽强不屈。 后来,当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家叔叔的阴谋而与天地盟毫无关系时,又那样的悔恨不能自已。她跪在首领的面前宣誓忠诚,她在美丽的花都林海里告诉她的新伙伴们,自己从来到这个世上开始就看不见任何东西,然后在众人默默的叹息和惋惜时,又弯了弯眉眼,笑得比春风还要和煦。 “一定会回去的。” “嗯?” “我们一定会回去的,木茉。”海蓁子的视线对上那双绿的动人却看不见自己的眼睛,浓浓的溢满了笑容。 只要心存希望,无论到哪里都能把绝境化为成就奇迹的力量。 “你们挺开心的嘛。”消失不久的声音再次冲入到两人的鼓膜中。 她们立刻起身离开岩石到一处空旷的地面站住,发现正是那个水颜的时候在心里惊呼。 “你们会用□□,我难道就不会吗?真是可笑。”女人边嘲讽的冷笑边解释自己还活着的原因,然后再次竖起怀中的圆镜。 圆镜的镜面色彩暗淡,本来还是古铜颜色的光芒忽然变弱了,活像一泼墨喷洒到上面一样。 海木二人提起万分的戒备,对眼前的金发女子目不转睛的注视,双手已在慢慢收紧…… 水颜往前踱了几步,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会儿,看样子是在琢磨对付哪一个好。 “心之眼·开!”趁女人摇摆不定的时候,木茉暗暗的发动了读心预知双重感知术,火力全开,元能也一下子飙升起来。 水颜猛然间怔了一下,手中的魔心镜不安分的颤动起来。那个女孩,是在窥视自己的内心吗? “真令人意外,居然在这里遇到‘感知系’的术师,你这丫头是什么人呢?”油然而生的兴趣让水颜忽然转变了态度,她打算陪这个瞎眼的姑娘好好玩玩:“……心之眼,原来如此。”她盯着圆镜的镜面,逐字逐句缓慢的脱口,就好像照着课本诵读课文一样:“‘要以此术读出敌人内心的想法且提前知晓她要进行的活动……’真有趣呢,盲人姑娘。” 木茉的眉头动了一下,脸上戒备的神情纹丝未减。 “很有趣的能力,可以‘读心’还能够‘预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女人笑容满满的目光打在两人身上,让她们感觉不到丝毫的不适。 “这女人……跟平时的传闻不大一样呢。”海蓁子记得,这个水颜从很早以前就是“叛月”的成员了,只不过那时候的她是与另一个人分在别组,所谓的新“山泽”,也是在晓月加入之后才调过去的。曾经见过她一次,目光凶狠出手毒辣,完全不是现在这种温柔和煦的样子。 海蓁子正在疑惑,这个笑意满点、外表上没有分毫缺陷的女人便实现了她的第二个评价。 “魔镜·食心碎魄!” 一条黑色没有光泽的锁链从魔镜的中央钻出头来,可怕的速度令木茉的预知丧失了作用。海蓁子只是呼出一口气的工夫就看到木茉两眼发直挺立着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一条黑色的锁链刚好从心脏的位置穿透过去! “木茉!”带有恐惧的惊呼。 咖发的少女嘴巴一张一合的翕动着,似要表达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海蓁子惊慌失措,怔怔的看着那条牢牢插入少女胸口的黑色锁链,目光一下子变得哀伤起来。 “碎心锁链的升级版!完成!”女人手里的魔镜正不断吐放着锁链的长度,未出片刻脚下洁白的地面便绕满了乌黑的串环。 “碎心锁链?!” “放心吧,原来的碎心锁链是用来杀人的,不过经过我的改良之后,它成为了‘束缚人的意志’的工具……呵呵呵,多亏了我一位叛变的战友的提醒呢,要不是她用过类似的一招,我也不会获取这份灵感。”水颜得意的讲述起自己的创造史。 海蓁子可没心情听她唠叨,眼神很彻底的迸出了一道犀利的光:“那么你要对她做什么?!”她有预感,这个女人所要做的将会比杀人更凶恶。 “没什么,不过是……”女人抬起手,用指腹在唇上轻轻一刮:“封印了她的‘心之眼’而已。” “封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说的‘封印’是什么意思!”心情没有办法再平静下去,海蓁子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焦急,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到底是什么!” “从此以后她将无法再使用读心和预知的感知能力!因为,她的‘心’已经被‘魔心镜’封印了!” 如同被猛雷击中了头,海蓁子浑身一颤,顿时心乔意怯起来。 话说完以后,水颜收敛起笑容,漠视的扫了一眼暂时失去了意识的木茉,将锁链拔了出来。 长蛇般的锁链摇摆着柔软的身体缩回到圆镜之中,让人根本搞不清那究竟是切实存在的物体还是幻影。 “木茉!木茉!”蓝发的少女抱住木茉跪坐在地上悲伤的哭泣。木茉的手冰凉,无论她怎样搓都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 就像,死去了一样。 海蓁子脱下蓝色的外套将它裹在昏迷的少女身上,口里喃喃念着:“木茉,你醒醒,听到我说话了吗?木茉……” 水颜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笑眯眯注视着焦虑难耐的少女,目光一瞥她颈上挂着的东西,登时怔了。 少女的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垂在胸口的坠子呈半弧形,上面有浮雕着的蓝色水波断纹。 “这条项链你哪里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水颜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海蓁子颈上的链子问,口吻急迫。 海蓁子吓了一跳,蒙着水雾的蓝色双眼困惑的看向已经面露凶色的女人,用力的将链子往回拽,嘴里反抗着:“关你什么事!放手!” “你到底是谁!”女人又吼了一声,这一吼倒把昏迷当中的木茉给吼醒了,但她当时心系于项链的来历,根本就没有留意另一个被自己伤到的人。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海蓁子正欲抬手反抗,女人便凶狠的一用力,把项链硬生生扯断了。 对着手心里蓝色图纹的项坠,水颜的眼里闪过复杂的情感,于是忘记了面前还有两个等待着自己对抗的敌人。 海蓁子本来很生气,想着要把项链夺回来,可是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便趁水颜对着项链发呆的间隙拉起木茉朝村落一边的山路没命的跑。 这一举动让水颜瞬间回神,也意识到现在不是感念或追究项链出处的时候,把魔镜揣入怀里紧跟着追了上去。 这里的山路土壤稀松,行走的时候像踩在软软的棉花上,弄了一脚泥不说,连平衡也掌握的不好,木茉比方才清醒了许多,和海蓁子手牵着手共同努力向上攀登:“海蓁子,那条项链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随身之物,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 “比起项链,还是生命更重要!”她固然珍惜那从小挂在身上的东西,但与自己和同伴的生命相比,她的决定是毫不犹豫的。 山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可走起来就吃力的像爬过了好几座一样,顾不得往日里注重的姿态和仪表,两个少女手脚并用快速向上移动着,除了保护自己不会从半山腰掉下去,就是在拉开与身后敌人的距离了。 那个水颜起初是犹豫了一下的,她讨厌污泥等一切肮脏的东西,可又不甘心放掉这两个人,反正这里没有其他的人,她想着,于是迈开腿大步的追了上来。 双方就这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山顶,山顶开始便是坚硬的岩石道路了,虽然崎岖,但却省劲儿很多,海蓁子拉着木茉连大气都来不及喘,健步如飞奔驰在寒冷的烈风中,山顶的风是最烈最冷的,由于四周没有其余的遮挡物,所以一切的恶劣因素都毫不吝啬的撞击在两人身上,连呼出的空气都是凉的。 最后,她们停下了脚步,绝望也随之灭顶而来。 Chapter 0207 面前是一座悬崖,光秃秃的土岩扎成堆磊积在崖边,被久远岁月磨化出圆润的边角。 两个女孩回过头,看着那个金发的女人一步步逼向这里,知道没有退路了。 悬崖很高,一眼望不到最底下是雪地还是冰海,只觉得风光不错,空蓝云淡雾似无,几许寒时漫上开,充斥着绝望的美。 “这回无路可逃了吧……你!就是你!”水颜一手指住海蓁子,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条项链会在你的手里?!” “这是我捡的,在一个我忘记是哪里的地方,你满意了吗?”海蓁子虽然不想和她斗,但却不能原谅她对木茉所做的事情,言语和态度间都充满了反感和敌意。 “既然这样,就不能留你们在世上了!”她又掏出了魔心镜,一缕光线射向海蓝色秀发的少女。 危急之中木茉把人一推,自己却来不及躲开承受住这一击。海蓁子瞪大眼睛的瞬间,桔梗木茉的头脑中猛然震动了一下,接着张开五指的手掌抬起,朝海蓁子的脖子狠狠掐了上去。 海蓁子一惊,没有招架之力任由木茉扼杀自己呼吸的权力,她可以反抗,但是她不愿意,她知道这并不是木茉的意志,刚才的那一击是魔心镜引以为名的绝技“心之锁印”它可以操纵一个人的心智还有行动,与被剥夺呼吸权力的自己相比,她更痛惜的是被封闭了心灵的木茉。 那是一个多么灵秀、心思纯净的人啊! 泪水悄悄的注满眼眶,像一层水雾轻轻覆盖在蓝色的眼眸上,流光潋滟。 木茉的眼看不到,心也感觉不到,却在一股莫名的驱使中颤抖着松开了那纤细的脖颈,僵硬的表情微微出现了变化,变得痛苦、挣扎,充满了悲戚和无助。 “木……木茉?……”海蓁子静静的唤了她的名字。 叶绿色的两眼一怔,随即整副纤小的身躯朝崖底摔去。 水颜也被这种情况惊到了,一个无眼无心的人居然还存在反抗的力量?那个叫木茉的女孩子在杀死同伴之前强行使自己松手,又强行的朝悬崖下边摔过去。 多么愚蠢的行为! 咬紧牙齿,水颜对于这种行为真是嗤之以鼻,并且深刻的厌恶着! “抓紧我的手!木茉!”高耸险峻的断崖边,蓝发少女整个身体贴伏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双手紧紧的抓住另一只手,把全身的力量注入手臂拼命往上拉着。 桔梗木茉以为就这样摔下去最好,起码海蓁子不会受到伤害,可是海蓁子却在生死存亡的时候扑到崖边伸手拉住了自己。 她整个人悬挂在崖壁边上的半空里,一条承受着全身重量的手臂被拉扯的酸疼,她仰起脸,对着蓝发少女眼中没有散去的水雾,目光空洞茫然。 憋红的面颊,听着她一句又一句的恳求:“木茉……用力……我拉你上来!” “海蓁子,你快松手……你会被我拖下去的!” “不能放弃!你一定要活着!”察觉出咖发少女一心欲死的决定,海蓁子惶然无助,只能撕心裂肺、竭尽全力的呼喊:“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一定要活下去!听到了没有!” 没有喘息的时间,她生怕呼出一口气换来的代价是把手松开,所以,她更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人拽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就算整只手臂僵掉了、残废了,她也绝不容许它松开! 木茉面对为了拉自己上来的少女在重力的拖拽下一点一点接近危险的边缘,恳切的哀求:“海蓁子,你用空隐逃走!不要管我了求你了!” 耳边的寒风呼啸而过,几乎取代了空气的供氧,毫无余漏的钻入人的口鼻,使本就失去了温热的身体渐渐变得像木偶一样僵硬。 “不!绝不!”海蓁子的眼泪一边不由自主的掉落一边使足力气把人往上拖,手臂已经完全僵住了,但只要自己的意志动摇分毫,同伴的生命就会在此终结。 “哼哼……你以为我会给你们活命的机会吗?”水颜嘲讽的冷笑声传进了木茉的耳中。 木茉默默的合上双眼,泪水飘落到风中的时候,那只被死死抓住的手轻轻一扭,到底还是如此轻松的离开了竭尽生命的掌控。 “木茉——”悲惨的叫声响彻在寒风肆虐的断崖边,烈风吹乱她的头发,吹得泪痕冻结在脸上结出一层又一层的冰霜。在那之后,名为海蓁子的少女也消失在了凹凸不平的石堆上。 水颜以为出现了什么错觉,几步跑上去想亲眼证实那两个是不是真的掉下去了,没想到的是她从杂乱的崖上岩刚刚一往下探头,一股鲜血便从后背喷溅出来。 鲜血的背后,是一截铁质的箭头。 低下头,看到穿透胸口的一把黑色上面沾染了大量猩红的长箭,水颜怔了一会儿,嘴角慢慢溢出粘稠的液体。 她还记得弥留之际面前的一双似有烈火在燃烧的眼睛,目眦尽裂。那个人的双脚紧紧覆在垂直的崖面上,悬在半空中仰着身体,手持铁色的弯弓对着自己。 一直平和淡漠的双眼充满了憎恨跟不可原谅! 风雪缠绕生成的冰粒冷气团,似巨大碗盖笼罩在空荡的天际里,任凭吹打洗涤,进入眼底的宛如些舒卷飞扬的云朵,它们缓缓的围绕着中央流动,如梦如幻,蔚为壮观。 终于可以省些力气了,脚下一松,惠茵海蓁子无力的闭上双眼向茫茫的“云海”坠落。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她依稀记得那是曾经的欢笑时刻,几个人胡闹而出的戏言。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才不要!谁要跟你一起死!” “我也不要和你们一起死!” …… “嘭!”一拳过去,男人的口中喷出一股温热的液体。 “嘭嘭嘭!”不给喘息的空当,少女的铁拳一次又一次结实的敲在对方脸上。 连蟒猛地摇晃脑袋,好多回都想看清对方的动作予以反击,少女却毫不相让,连一分机会甚至是说话的时间都不留给他。 溅满鲜血的脸上涌射出两道暴戾憎恨的目光,血肉模糊的双手无论被弄成怎样的惨状都没有停止,这没有停顿的连击铁拳,简直……就像是修罗一样。 少女束发的带子不知何时从头上滑落,至肩的红发在烈风里被吹打的肆虐张扬,发丝中隐匿的暗蓝色眼眸,正以一种黑暗至极的气息对敌人进行疯狂屠戮。她对连蟒穷追不舍的拼杀终于激怒了对方,起初是被她的暴虐化唬的不知所措,这种不要命疯子似的打法他还真就没见过。 这一拳他没有闪躲,让少女如愿砸在自己的脸上,这样才有机会抡锤:“你他妈的去死——” 铁锤横飞过去向着相夫光子沾满鲜血的脸,少女狠狠的瞪着一双吃人似地眼睛,不说话,抬起双手一下子将其抓住:“呀——” 连蟒左右晃荡着巨锤的长柄想要让那些尖刺彻底割断她的手腕。相夫光子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杀人的目光一刻没有收敛。她的手被尖刺穿透,手背的皮肉往外翻着,模模糊糊像一团被打碎了的烂肉。 忽然发现铁锤在她的手中动弹不了了,连蟒用力的拽了几次,却看到那个状如魔鬼的少女手肘在缓慢的挪动,然后铁锤根根竖立的钩刺像被什么腐蚀了一样,冒着带“嗞嗞”声响的细烟白雾,最后熔化,他又使足了劲儿双手并用扭动着铁质的长柄。 相夫光子不为所惧,脸上除了杀机捕捉不到一丝疼痛和犹豫。她暴喝一声,继而徒手拧弯了巨锤和手柄衔接的位置,来回几次,巨锤从铁柄上断下,被她朝后一丢落入了深邃的地缝中。 血肉糊成一团的双手并在一起,她已经没有拳头可以用了,同样,连蟒也被她折腾的筋疲力尽,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站在狼籍一片的土地上对峙。 脚下的冰盖被烈火之洋烧灼的熔化殆尽,半空中没有散开的焦烟依如乌云罩下的阴霾,空气留有一丝余火的温度,很快被来自于远方的冷空气驱散了。 没有言语,那狠厉到决不宽恕的目光充分表达了少女此刻的心境,她要报仇,从那双充斥着猩红杀气的眼睛里,术法界内以罪大恶极著称的叛月成员看到了山洪暴发般的强烈憎意,不禁为之失色。 正装由于通体黑色,根本就看不出哪里还染透了血,但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都是一样的颜色,粘稠的液体让额前的发丝粘成一绺,唯独那双暗蓝色的眸子炯炯发亮。 连蟒现在想休息一下,他觉得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丫头拼掉性命,尽管这小丫头不太一般好了。 但是所谓的“小丫头”可没打算合他的意,一只脚试探着在地上跺了一下,登时便刨了个深坑出来,扬起那美丽却充斥着邪恶的笑脸,相夫光子飞身跃起抬脚冲连蟒踢了过去。 血液恰巧从鼻腔里往外喷涌,一时间阻碍了本就困难的呼吸,连蟒连退数步想要躲开那致命的一脚,力量山穷水尽的他只为保命。 但遇到这么个对手也着实让他觉得倒霉,想他叱咤术法界上下的一流术师身经百战无坚不摧,有几次会被修理的这般狼狈? 黑色的影子冲着脸部越逼越近,男人最后甚至手脚并用在地上翻滚,无论如何就是不要再承受任何的攻击。 光子脸上的笑逐渐变得阴冷,有那么一霎,当她正要用“三连踢”彻底送连蟒归西的时候,被突然横截在中间的身影拦下,并且挨了不轻的一脚。 从地上爬起的时候视野有些晃动,但她还是能辨认出来,来人身上穿着黑色绣有银月的风衣,一双焕然发出火光的眼睛:“是同伙么……” 精神懈怠下来之后浑身被撕扯开来一样的剧痛难忍,她自知不可能再有力气对抗水无痕尽,便二话不说扭头撤退了。 水无痕尽想解决她是轻而易举的,可他转身看着狼狈不堪的连蟒,选择了沉默。 一步一步,在浅浅的雪地上留下步履蹒跚的印迹。 红发的女子头顶烈日,茫然朝着一个不知方向的地方走去,耳边轰鸣过后便是一片宁寂,她抬头,用目光去接触那美丽的颜色。 清清的,淡淡的,明亮但却柔和的。金色不是象征高贵,不是象征辉煌……而是温暖。 她曾经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去渴盼追求的东西,在那一刻突然从天而降。 她鼓动当时还只是误入光域的“局外人”,拯救与毁灭。 她在组织初具规模的时候将它命名为“天地盟”。而后当这个组织被亿万人欢呼拥戴的时候,她站出来,在同伴们不知如何处置前国府重要人员的关头,请缨诛灭。 九百三十七条“迁党”的性命结束于她的“屠刀”之下,她把得意猖狂的笑脸摆放在世人面前。 报复的快感。 她从不否认,甚至打心里觉得这次的“屠杀”是天经地义必行的使命,令她拍手称快。 她恨,她就是要表现出来。她觉得自己是个残忍的人,她觉得有些人就是该死,就是应该遭到报应。当这两种“觉得”同时衍生在心里的时候,名为“理智”的东西便拼命催促着她去做,去杀! 刀刃,在心存仁厚的玉灵碧没法说动她放弃处决的时候,走到晴尊的面前,口吻坚决的说:“从现在开始,我相夫光子就是天地盟的刀刃!你们不忍心,甚至是不敢去做的事情就都交给我来做!” 刀刃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在它之后的软肋,把这唯一的锋芒放射出去,即使遭受更多人痛愤的指责与怨骂,她也不会说后悔。 有人替她占卜,说她“天生旁绕小人多”,不管多还是不多,活到这个份上,名誉和生命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维护的,仅仅是组织及其庇护下人们的利益以及……自己的尊严。 “呃……”一滩血从口中喷溅到地上,像一朵摔碎了的红色石蒜花。 这花……少女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已经不受控制的昏黄一片了,如果不是因为《彼岸千年》她就不会随宁日潇到冰之国来,就不会身陷雪澈城,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像条落败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犬。 但是,莫名其妙没有后悔的感觉呢。 无力的跪去、倒下,蜷缩在冰冷的雪地上,睁着不愿合起但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的眼睛,茫然的向着天空张望。 夜千雪……我不能回去给你过生日了,对不起。 碧姐……我不能在你身边帮助你,保护你,对不起。 爸爸妈妈……我不能消除你们对我的怨恨,对不起。 ……还有你们,我的同伴们…… 那一刻,所有的笑脸反复回映在她的眼前,每一张,每一副,都是她永生难忘的面孔。 不能再与你们并肩作战了,对不起…… 阳光依旧那么和煦,在整个世界都把她抛弃在没有温度的阴暗角落时,只有它,毫不吝啬自己的明亮和温暖。 去照耀、融化那颗冰冻寒冷的心。 “如果有一天死去,我也会把头高高的扬起,面朝着太阳……” Chapter 0208 这方天空的阴霾褪去,被换上一层如洗的碧蓝,风雪漫天的后续,便是阳光普照的新篇章。 危险也随之即来。 “呃啊!”途倩儿忽然用手抓住自己的脖子,拼命的喘起气来,那难受的样子活像被人狠狠掐着。 以悠扶住她发颤的身体,不多久便觉得怀中一软,紫发的女孩倒过来沉沉睡去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从风雪的尽头径直走来,口吻气恨的大声问:“为什么不救我?这是你们的报应知道吗!” 以悠觉得跟她解释“因为没找到”属于白费力气,所以没有回答,也没有指着对方的脸大声质问你对我朋友做了什么。 盗魂术,方才的伎俩,这个晓月最信手拈来的招数,她记得很清楚。她不能直接攻击这个女人,因为“盗魂”就是指“盗取别人的灵魂”,换言之,晓月承受到的伤害不会落在晓月身上,而恰恰相反会伤及攻击者本身。 “人的灵魂一旦离开肉体,如果不在短时间之内回去,就永远无法再醒过来!哼哼,害怕了吗?这是你们的报应哦!”晓月稚气的声音反复强调着这一点。 “盗魂术属于精神系术法,但是我并不擅长幻术……倩儿。”以悠暗自思量,低头看了眼怀中昏睡的少女:“倩儿擅长幻术,可惜又被控制住……” “除了让我们死,你就没有别的想从我们身上索取么?”无奈之下,以悠只得采用拖延战术。 “你少来!刚才就用花言巧语骗我跟你们合作,结果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撒手不管了!卑鄙小人!别想再糊弄我!”晓月气急败坏的吼着,漂亮的五官因为生气而扭成了一团。 “但你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以悠将倩儿轻放在地上,自己站起身来,对着晓月面无表情、口吻平淡的说:“你加入叛月无非也是为了利益,我们国家有比叛月更好的待遇,只要你愿意,身为人事管理者的我大可以把你引荐给晴尊大人,到时候荣华富贵可就享用不尽了。”嘴上说着,手却在慢慢握紧成拳:“怎么样?要不要改投我光之国的麾下?” “哼……听起来不错呢,呵哈哈哈哈!”晓月忽然发出一串爆笑:“挖墙脚挖到逃犯组织来了吗?你会不会太可笑了啊哈哈哈哈!”完全是可笑而又荒唐的“提议”呢,晓月一点都不相信的说。 “我是认真的哦……”掌中似紧紧握住什么,以悠将它放在身后,始终没有松开:“因为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考虑,和黑暗组织为敌什么的并不是我们的本意,这次奉圣母之名前来诛杀各位,只是名义,实际上我们想招揽一批术法高强的人才,一来免除了我们的后顾之忧,二来也提高了国力,你说不是吗?” “呵……”虽然不能尽信,但所说也并不全无道理:“看起来沉默的你,没想到话还挺多的嘛!” 面对挖苦仍旧神色不改的以悠本来按照晓月的预想会继续奉劝自己加入,但是在她稍微松懈的一刹那,以悠抬起一直紧攥的右拳,拇指跟食指之间骤然爆出一股极烈的刀风,当晓月察觉出她的杀机时,胸口已经被射穿。 出于防卫本能晓月还是立刻还手,甩出几十枚黑色轻斩扫向风摩以悠。 卷发的少女伸平右臂,手中一把米银颜色的细直长管对准晓月,细管有一米多长,后有剑柄,前有排气用的圆孔。 轻斩排山而来之时恰巧撞在圆孔边缘发出的伞状气罩上,哗哗啦啦落了一地。 晓月抚住胸口,虽然没有流血但那个部分像插入了千百根钢管,并不断的从中抽吸内在的氧气,憋得她生疼难受。开口,艰难的发出疑问:“你……你是故意的?” “还不算笨。”以悠的口气总有些漫不经心:“废话连篇是为了分散你的集中力,因为我知道你已经施放了‘盗魂术’倘若贸然进攻的话,受伤的会是我自己……所以我就通过谈话分散你的注意力,到你精神最为松懈的那一刻打出‘气剑’,中招的你就不得不收回最后一点力气了……” “混……混蛋!”血从口中涌出,有什么乌黑的东西徐徐往眼前弥漫。 “中了‘气剑’的人,整只肺叶都会大出血,一面剥夺你呼吸的权力,一面毁灭你的器官,没得救了……”好像死神一样无情的宣判敌人的下场。 晓月冷笑,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去:“你就不怕这样伤害我会累及你的同伴吗?盗魂术可是会把招数反弹到施术者身上的!” “看看你的右臂好吗?”以悠忽然冒出句打断她的话来。 晓月偏过头,看到右臂上有一道细微的血口,好像一把极细的刀刃划破外衣在皮肤上留下的小小痕迹:“那又如何!” “方才跟你不断讲话的时候,我用风刃悄悄割伤了你的手臂,但是倩儿…”她俯身,举起倩儿的右臂给晓月看:“并没有受到相同的伤害,所以我才确定当时的盗魂术仅仅是对我一个使用的。” “你的同伴灵魂还在我的手里,你这么做就不怕她死吗?我要是死了的话,就没人能救她了!” “所以啊,现在要跟你做一个交换。”话锋一转,以悠直接提出“解决方案”。 “什么交换?”晓月捂着胸口气若游丝,面容惨白。 “气剑的伤害不是立即生效的,只要你解开你对我同伴施加的术,我就会在找到出路的时候给你‘修复药’。” “你少骗人了!先不说那解药会不会存在,就是真的有,我救活了你的同伴,你还是不救我怎么办!”说着嘲讽的笑了几声:“还不如……拉她给我陪葬!” 虽然身体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温度,但气候还是很无情的往恶劣的方向发展,一边头顶艳阳,一边却要承受越加凛冽的寒风吹打,那难耐的气流钻进毛孔,让人不自觉就激灵了起来。 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以悠抬手把一只银色的小瓶子丢了过去:“这是解药。”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你是想毒死我!”晓月痛得直皱眉,忍不住讽刺两句。 “你可以不吃,反正也活不成了不是么。”以悠若无其事的讲着。 晓月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便把银瓶里的东西吞了下去。果然药一下肚胸口的疼痛立时减轻了,晓月小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异常之后扬起了脸——那遍布着阴云和乌霾的恐怖笑容:“真是谢谢了,先行一步!”不等以悠阻止,晓月扭头就想跑。 以悠则淡定的看着她急切起步、猛然怔住再到转身回来。 惊恐的目光扫在滴落一滩鲜血的地上,口中有腥咸的味道,晓月知道是肺中咳出的血,禁不住暴愤难当:“你!你果然给我服毒!” “刚才说了,这是缓解药,并不是什么□□。” “那我为什么会吐血?”晓月声音发颤的叱问着。 “谁叫你要跑掉的,你不知道这缓解药的名字么。”少女依旧淡定自若,搞得晓月一颗心愈发没有着落了:“是什么?” “‘三步遥’,在药效产生作用以前,吃下这种药的人只要从原地离开三步以上,就会加重先前的症状,而这个药……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奏效呢,你急什么。” “你……” “马上解除你对她的束缚,要不然凭现在的情况,杀了你也不费我多大力气……” “说到底还是要救同伴啊,真是情谊深厚。”重重冷笑了几声,晓月的脸上挂着些许得意:“我却偏偏不叫你如意!” 看她这样软硬不吃,以悠深吸一口气,随即张开一双湖蓝色充溢出浓浓杀意的眼睛,气场一瞬间庞大起来:“从你的死亡里窃取我们所需要的情报,才能告慰我同伴的灵魂。” 铿锵有力的字节从那形线完美的唇瓣间吐出,晓月心惊之余,竟然有种被压迫的紧张感,她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眸,很快又花容失色了。 天上忽然涌来一团小型飓风,以悠只是站在那里,这股没有来源的力量便化成了千万把看不见的尖刀从晓月的体表擦割过去。顷刻,黑色的衣袍被切成无数碎片煤烟一般扬散在未尽的烈风里,而那个女人,已浑身鲜血的半跪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什么招式?!” 感觉不出对手体内产生了风系元能,晓月正困惑于攻击的来源时,以悠站在对面,低眼看了一下面如死灰的途倩儿:“神无月的自然之力,可操纵自然界里的一切天气元素。你既然不肯解救我的朋友,我就杀了你!”以悠的眼眸沉了沉,闪过冷酷决绝的杀意。 “呵……真是的,你真以为我穷途末路了吗?天地盟的少主大人……”带有笑意的话音刚落,布满伤痕与鲜血的身体就歪着头摔到了雪层里,旋即一股黑色的烟雾奔向空中,久久弥漫。 “这才是你的本体么……”以悠对着半空里与天色极其违和的一团黑雾平静的注视。 “哼哼哼……你也真够厉害的,能把我逼到这个份儿上,也怪我太轻视你们这群温室的花朵了呢哈哈哈哈!”女人的声音从黑雾中发出。 “都说人的灵魂是看不见的,为什么你的可以显像呢?” “哈哈哈想知道吗!那就等我进入你的身体之后再告诉你吧!我美丽的少女!” 修长的身躯,饱满的曲线,圆润丰腴的面颊……无论怎么看,这副肉身都充满了诱人的魅力,都是她晓月一直在寻觅的最佳容器。 最最难得的是,她所拥有的力量。 半空里飘来一阵刺耳的诡笑声,以悠提起万分警惕使注意力处于最佳状态,说不定下一秒,它就会变成一把利剑钻入自己的身体,占据血肉之躯驱走她的灵魂! 而那一秒,仅仅只是眨眼的时间。 “刺——”刺穿耳膜的尖锐长音像划过钢板的刀尖,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紧接着撞入视线的一幅场景彻底震住了风摩以悠,还有弹回天空的那团黑雾。 紫色碎发的少女抬手指向空中,掌心射出一股漆黑的射线,口中静静念道:“属于你的‘东西’我不稀罕!拿回去!”尾音一降,天上的黑色烟雾登时四散而开,咆哮了几句“我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之类的狠话最终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哈……哈……”途倩儿脸色发青,不住的捂着胸口喘粗气,没出多一会儿就香汗淋漓了。 “倩儿,你是怎么?……”睿智如以悠,也想不明白途倩儿何以自行恢复的。 “我不怕盗魂术,这是我的能力。”倩儿没有说太深入的原因,只是嫣然微笑:“谢谢你,以悠,这样拼命的救我,我已经没事了。” 以悠的脸上终于如释重负露出了一抹欣慰的浅笑,微微一点头,将逐渐恢复气色的途倩儿搀扶起来。 然而她却注意到,少女身上散发出一层非常浅微的黑色气流,那种气流若有若无,说不清是视觉幻象还是真实存在。 不过不管怎么样,保住了倩儿的生命,这才是最重要的。 风暴止于宁静。 韧度极高的绳子左一层右一圈牢牢捆固在身体上,从头到脚,越是挣扎就勒得越紧,下身浸在冰冷的海水里,像在足下生出了两块石头,一直拖拽着他们不得浮到冰上。 两个少年浑身湿透,发丝遇水更软,乖顺的贴伏在脸颊的两侧。 方才那张巨网罩下来的时候,两人的确逃开了,只是网格间拴绑的□□弹突然离开网面直接把他们炸进了水里,然后身体就怎么都离不开大海了,网子落下成为束缚肢体的工具,硬生生把两个活蹦乱跳的男孩包成了粽子。 海水冰凉刺骨,像一把把细小的尖针从皮肤钻入血液、再到骨骼。阳光莫名的没有方才那样耀眼了,仅有的温度被渐渐抽走,身周,就只剩下寒冷的冰刀。 风扬和千刺半浸在水里,因为挣扎无效而显得有些疲惫,发丝合成湿漉漉的条缕贴在冻得微红的面颊上,黑色的衣袂散落着漂浮在水中,却安静的没有带起分毫涟漪。 “大哥,我有办法割断这些绳子,不过需要你的配合……”千刺用极小的声音靠在风扬的肩旁悄悄说。 风扬颔首:“我懂的。”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随即露出“哥俩好”式闪闪发亮的笑容。 “光遁·千刺!”同样的招数,这次却发自于整副身躯,不出五秒,千刺整个人被巨大的光刺包裹,活脱一个趴在海上的大刺猬。 光刺看上去形尖状锐,却顺利穿透了风扬的身体最终将他也包裹进去。 刺猬增大了一倍,浓艳的金光映照着附近的海面,给碧蓝的水镀上了一层粼粼闪烁的银屑。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几十秒,对于情势凶险的战斗来讲,这些时间已属十分漫长。 也许是猜不到他俩要做什么反击,控制一切的叛月敌人也并没有轻举妄动。两边,似乎都在等待机会。 格欧费茵岛周边五公里以内的水色较比斯诺艾丝的深处更为诱人,它清澈无比,层层叠聚在一起的蓝又十分特别,说是像天的蔚蓝,有些浅,说是似海的幽深,又有些浓。 把目光投放在这片蓝的时候,千刺感到体边的海水轻轻颤了一下,间隔五秒之后水体的平静骤然发生了转变,像有什么在刻意制造波动一般。 “哗啦——”这次用时不久,光刺消失的瞬间两名少年齐步跃上半空,一个踩上金色蟾蜍的背脊,一个落在雷麒麟宽敞的背上。 海水的细小颤动维持了一会儿,仿佛不断的雨滴密密敲打在上面一样。 又过了不久,少年们眼底出现的男孩披着被割的残破不堪的风衣从水下冒出头来:“居然能想到伤害‘海水’就是‘伤害’阿莲,了不起啊了不起,那么阁下是怎么发现阿莲在水里的呢?” “虽然被绑住手脚动不了,但身体还是能感受到向下的拉坠感。”“龙王”大将扬了扬眉毛,露出异样的神采。 “原来如此。”佛莲做恍然大悟状,右拳放在左掌心上敲了一下,嘴巴和双眼都张成了圆。 “该我们上场了!” “啊!” 男孩看着那两个少年神采奕奕的扬起眉毛,右边的脸颊一热,猩红的液体跟着喷溅出来。 千刺扭了扭手腕,指间夹着一条竹节式的米白色钢鞭,好像并未挥出一样。 但是佛莲却知道,自己脸上的伤口就是拜这个橙发的小子所赐,他用人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出击,让自己顷刻间面目全非! 雪嫩的脸颊上一条三寸多的血口皮开肉绽,液体顺着腮帮淌到脖颈,再后滑入衣领……而那寂如死水的双眼却隐隐露出极其阴暗的冷光,口吻倒是一层不变:“阁下知道阿莲在术法学院报考的专业是什么吗?”他用手掌捂住触目惊心的伤口,挪开以后皮肤竟然恢复成未受伤时的样子:“处刑官……” 风扬和千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笑容逐渐凝固在了脸上。 “所以现在……”男孩字字吐得真切,语气虽变化不大但至少与方才不同了:“阿莲要开始处置二位了……” “处置?嘿……”千刺眉毛一挑,玩味的笑起来:“小鬼!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输给你吧?” “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嘿!”千刺觉得好笑极了,手掐腰歪着脑袋好不正经的调侃:“不用我大哥出手!就单单我一个就能把你丢到海里喂鱼你信不信!” “那就试试吧,白痴阁下。”男孩面无表情的叫嚣。 “臭小子……!谁白痴啊混蛋!” “千刺,牢牢的抓着金蟾的背脊,风暴要来临了……”大哥好像预知到了什么,目光有些放空的停泊在远处的海面上。 千刺困惑的点点头,没有质疑风扬的话。 佛莲却在这时说:“只要是粒子构成的东西,就都会受到阿莲的操纵,比如说像这样——” 海平面忽的卷起一股巨浪,弯成了两条龙的形状之后竟然像冰塑一般定格在空间里。 他们明明记得,可以自由操纵水与冰的就只有舞之月家族。 “万物皆是由粒子构成的,不论固体、气体还是液体……”佛莲的解释证实了二人的猜想,是他那种可怕的能力,造就了接下来惨剧的发生—— 身体被某种力量定住,甚至连目光都没法转移一下,千刺和风扬只觉那两条水龙从自己的体间穿透,微微的麻痛之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衣角滑落。 佛莲的水龙在成型伊始便把每一颗粒子都化成了尖锐的长针,尽管是肉眼识别不出的,接触到人体的瞬间还是起到了万箭穿身的作用。 “啊啊……是时候回去了。”佛莲微微一合眼,身后便出现一堵庞然大物。 厚重的框架,乌黑平坦的门面,像悬挂在浩瀚海洋与广袤天空间的一块磁铁。紧闭的缝隙被强行分开,发出一声沉闷的挫响,这扇黑色的大门在明媚的日光下面停留了片刻,连同那个叫做佛莲的男孩,彻底消失了。 Chapter 0209 “喂!我说你给我留点!” “你不是吃过了么!松手!” “不要!” “我也不要!” ……好不容易抓到一只雪地鸡好不容易找到火源把它烤熟了,两个人又为了谁吃掉最后一个鸡腿而你争我夺起来。 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已经三天了,天天顶着炎炎的烈日他们只有靠行走的路程来衡量时间,赤魇有专门记录路程的计数表,偏偏没带关于时间计算的东西,两人走了一路,从漫漫的雪海到陡峭的冰川,最后来到一片空旷且布满快要融化的碎冰的地方。 解决了吃的问题,还在争抢之际也俊忽然松手,任那只有巴掌大小的鸡腿生生掼入赤魇的嘴巴,卡得他在地上崩溃状挣扎了半天。 好不容易把那卡死人不偿命的凶器从嘴里拔出来,赤魇火了,红色的头顶像冒出了一团火:“你谋杀啊你!” “喂,看那里……”也俊忽然间变得严肃了,指着一处陡峭的冰川说:“过去看看!” “喂!” 约摸走了几百步,来到那处耸立着不算太高的冰川下面,骄阳的色调均匀的挥洒在挺立于不同角度的冰川棱角上,给地面投映出大大的深蓝影子,形状像麒麟猛兽,又有点像远古时期神国皇家所用的龙舟。尖耸的冰壁并不光滑,还有一道像被巨刀砍过的痕迹,也俊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儿,赤魇见他这么安静反而不适应了:“喂喂!你看什么呢!” “你看这冰川上的刮痕,像不像那个黑色齿轮留下的?” “哎?”赤魇傻傻的看了一眼,用手挠了挠半斜翘着的红毛:“看不出来!” “这宽度和黑色齿轮的边缘厚度刚好吻合……”虽然那时候黑色齿轮旋转的很快,但也俊还是注意到那凹凸不平的边缘厚度了。 “说起来,那黑色齿轮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这好几天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红发少年扯着肩膀上的透明圆球,郁闷又狂躁的说。 也俊长长吁了一口气:“那不是更好吗?说明他们……”没有事,三个字却像一颗硕大的药丸卡在咽喉里咽不下也吐不出,眼里掠过片刻的骇然,也俊沉默了。 “啊!也算好事吧!没有反应就说明他们平安无事!”赤魇做出与也俊截然不同的反应。 “……未必……”也俊说:“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那个东西……应该就是‘璇极传送圈’。” “咦?!你怎么知道!”赤魇很意外。 “我记得圣颜大人曾经说过,璇极传送圈可以借由强大的元能发动,并且通过磁场效应将有生命的东西送到另一个布满磁场的地方,这些磁场不会影响元能的产生,但会干扰信号的接收和传送,包括元能和生命之力这种奇异信号的传递……” “这么说,他们就算出事我们也收不到消息了?”赤魇激动的抓着也俊的肩膀拼命的摇,快把人晃散架了。 “虽然不能保证他们是安全的!但也不能就此判定他们出事了啊!”还是改口先稳住这暴躁的小子吧,也俊费了好大的劲儿平复了他的激烈情绪,头都被弄晕了。 这时的风不算太大,尽管温度没什么改变,两人的气色还是随着阳光的照耀得以好转。 “这里既然有璇极传送圈的痕迹,就说明它在附近,我们四处找找吧。”也俊说着抬手挥出一面光阻,一边步行一边留意四处的动静。 赤魇的两只拳头燃起火焰状元能,两人一路行走,想要依靠元能的输出使黑色齿轮产生反应,从而被他们发现。 路过一片凹凸不平的雪丘密集地时,两名少年竟双双停止了脚步,从一座较高的雪丘后慢慢走出一个人影。卡其色的发,向后张扬的翘起来,黑色但却没有银月的连帽风衣,还有那熟悉的音色:“你们这是在白费力气。” 简短的话语一落,赤魇和也俊纷纷目瞪口呆。 惊为天人的俊美容貌,恐怕寻遍术法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景洛?!”赤魇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句。 “我是天魔教的第一战神,斩元。天地盟,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纤弱的美少年很不客气的冷冷说着,无情决绝的眼神,冰冷残酷的面容,还有整个人身上散发的黑暗气息…… 景洛,果然不再是从前的那个…… 如果今天风扬也在这里,他会怎么做?也俊开始考虑,是逃走?还是应战神的要求和风扬大哥的兄弟开战? 到底,要顾全哪一边…… 赤魇却认为,眼前的家伙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景洛,所以只要把他当成是天魔教的敌人就可以了。危险的眯起双眼,赤发少年浑身飙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气!右手紧握成拳,红彤彤燃起了炙热的火焰。 终日艳阳,对于他赤魇来说,完全是老天爷的恩赐。 “如果这儿是‘极夜’的话,你真的会很惨的,赤火霸王……”斩元冷笑着说。 “只可惜不是,你这混蛋……”赤魇把拳头捏的吱吱响:“老子今天就灭了你!叛徒!” 赤发少年闪电一般迫近,烈拳所掠之处通通留下一股燥热的闷气,和相夫光子的“破冰拳”不同,赤火霸王的“爆裂拳”能在粉碎目标的同时将其烧为灰烬。 斩元轻而易举的躲开了,面对赤魇猛烈的攻势持平静淡定的态度,也俊向右迈出脚步,却看到赤魇冲自己挥了下手:“这小子交给我!我要报那时的‘一箭之仇’!” 想起三年前败于战神手下并被其“雳血”所伤的事,赤魇就很不甘心。 “只要一投入战斗,这小子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唉……”也俊虽说也想活动活动筋骨驱驱寒气,但赤魇这么说了,他还是退一步好了:“别受伤了哟~” “多谢挂心!” 默契的一笑,之后,赤魇再次朝斩元挥动了铁拳。 “火遁·火雨弹!” 从赤魇身前闪过并留下一排火焰质的飞弹,纤瘦的身体在宽大的风衣里总显得有些晃荡,好像那衣服一不小心就会从肩上滑落一样。赤魇跳了一步,伸拳接住雨点似的火焰弹。 “砰——啪——”炸裂声响起,眼前顿时生出一片浓稠的白烟。 “爆裂拳·十八连弹!”在最短的时间内锁定烟雾笼绕遮蔽住的目标,赤魇再次出拳,只是这次远隔数米也有无数只看不清的炙热气团向前冲刺,砰砰啪啪又炸出了不小的声音。 对面一座不高的冰川雪壁上,遍布着几百个海碗大小的焦黑圆洞。 第一战神从雪山后轻飘飘的移步出来,毫发未损,脸颊上犹存着邪气的笑容。 赤魇没时间看他那魅惑诱人的笑,朝着雪山旁边又是一顿乱拳挥击,可是无论他怎样提升速度,那个斩元都能够从容的面对和应付,终于有一次他躲不掉了,抬手挥出面漩涡形状的水波横面回旋体,也将那火炮般的拳头挡了个干净彻底。 缠斗到这个时候,斩元终于开口讲话了:“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还记得么,凝光城一战你们合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在这里投降不失为一计良策哦……” “少废话!谁会对天魔教的家伙投降!”赤魇暴喝一声,英俊的脸容写满了坚毅的意志。 “好吧,那我也不客气了,不过在杀你们之前我要先问个问题……” “你少废话!要动手就快!”赤魇已经在飞奔的路上了,右手的火焰慢慢变成了金色。 侧头一避,浅色的唇瓣随即溢出:“风扬死了么?” “你才死了!”赤魇飞腿一扫,被斩元一个跳步躲开了,接着不依不饶乱舞拳头疯砸过去,另一个也只好跟他展开了近身肉搏战。 过了二三十招,打得双方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也俊一吹口哨,把早就躲在雪山后待命的蛊雕叫了出来,拍拍它圆小的头,俯身把嘴贴在它的耳边:“快,去把那东西叫出来吧,阿莱~” “嗷~~”蛊雕眯着两眼叫了一声,听话的缩起脖子又让主人抓了两下毛,而后直线上升到半空展开了长达六米的双翼,巨大的影子顺着阳光投落在地上,黑压压的十分醒目。 斩元立刻就发现了,抬起头,只看见一只褐色的大雕平展着双翅停留在那里,圆圆的黑色眼睛倏地闪出道光来。 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正向自己的感知神经袭来,斩元离开距离敌人百米的位置想静一静确定这股力量的来源。 忽然,地面发出了强烈的震动,紧接着一座较高的雪山后面飞出一只巨大的黑影,黑影很快笼罩了整片雪地,像天色忽然阴沉下来了一样。 “这是?……”除了也俊其余的二位均是舌桥不下。 比冰之国的那只璇极传送圈还要大出一倍的巨型黑色齿轮低低悬浮在头顶的上方,它很安静,没有像在冰域那样发狂的旋转,也没有促使空间继续震荡,但由于形貌巨大,还是让人觉得胆颤心惊。 “赤魇,我们全力把这家伙打败,然后离开这里吧~”也俊轻描淡写的提了个小意见,顺便朝黑色齿轮瞄了一眼。 “这就是……璇极传送圈?但为什么有两个啊?”赤发少年很快意识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不,这个只是幻影。”也俊说着勾了勾手指,处于更高位置的蛊雕便扑棱着膀子穿透齿轮降落下来:“虽然看上去是实体,不过这确实是幻影。”也俊知晓全部般的气定神闲。 “为什么会出现幻影?”赤魇一脸懵懂的抓着头上的红色毛发,困惑极了。 “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被传送到这已经三天了,相关记载说到一定时间传送的目的地就会出现传送圈本体的分身,也就是幻影,它可以把传送过来的人重新带回原地。” “哈?有这样的事?”赤魇惊喜的跳了起来:“那太好了啊!” “但是……”也俊摇了摇头,略显沉重的说:“并不是遇到幻影就能够平安归去,虽说这座岛上只能出现这一次,但一旦被它吸入进去,就不一定会传送到哪了。” “你刚才不是说可以送回原地吗?”赤魇更迷糊了。 “那只是传说,但事实证明许多起被传送的案件最终都是不了了之,因为人……根本就没有回来的。” 斩元在一边听着停止了动作,也严肃了神态,但是过了不长时间他讲话了:“我不会给你们机会回去的,因为我要在这里解决你们!受死吧!” 黑色的宽袖一抖,两条麻绳形状的雷电蛇般的游了出来,同样在穿透了黑色齿轮之后插入九霄。 隔着没有透明度的幻影,也、赤两人看不到天上的任何变化,但是听觉却让他们的心陡然一震。 身边的空气出现了奇妙的变化,如有无数道细小的静电反复摩擦,蹭到人的身上传给皮肤一阵阵微麻的触感,紧接着令二人卒不及防的事发生了。 “雷遁·破晓之鸣!”话音一尽崩雪般的巨量落雷贯穿寒冷的空气直捣地面,巧在二人的中间炸开。一时刻,银光漫布视野,连空气都跟着颤抖起来。 斩元远远的站着,冷眼旁观这一切:“破晓之鸣的爆发力与破坏力、速度与冲刺力都不是一般雷遁术所能比拟的,它类似于神无月的自然之力,可引取天上的雷电……”嘴角一勾,扬起了邪异魅惑的浅笑,斩元像是在对死去的敌人做最后的“哀悼”,握起挂在颈间的黑色项坠,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接下来,该去找谁发泄这股怨恨呢?他想着,脚边的雪地出现了裂缝,当他发觉的时候地缝已经轰然裂开,并迅速的蹿出来一道红光。斩元眉头骤凛,转身一跳向后避开了五丈。 红光挥舞了几下最终静止在赤发少年的掌握中。 是那把红的像浇了一层火焰的长矛以及它的主人——光之国镜火城城主,赤魇。 “刚才那招没把你劈死呢。”斩元眉头抽动着,正在想他是怎么避开的,在看了一眼另一个安然无恙的少年以后知道事情并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一只金色的透明多面体冰凌姿态的插在地上,硕大的一块,足以包容两人的空间,就像一颗璀璨夺目的琥珀遗落在宽阔的雪原上。 “光阻多棱镜……如何,样子还不错吧~”金色多面体中伫立的少年满口玩味的笑着。 斩元轻哼一声,不服气似地撇过了头。 “说起来,你为什么也在这?我们被送过来的时候没有你啊。”也俊诧异的晃了晃脑袋。 “当然是有另外的任务了,至于遇见你们……实属偶然。” “啊~啊~”抓了抓头上的毛、也俊大摇大摆从多面体里走出来:“那我们还真是无辜啊,非要跟大哥最在乎的人打……” “哼。”斩元听出这话的所指,不屑一顾的哼了一下。 “少跟这种人说废话了!没有人性的家伙怎么会明白风扬的苦心!”唰的一声,长矛在手里转了个圈横立于胸前,赤火霸王瞋目切齿的暴吼一声:“干掉他!” 经络里的元能迅速释放,火红的光圈随之透体涌出,赤魇依旧不许也俊插手,抱着必须打倒斩元的信念冲刺过去。 危险的冷光迅速布满第一战神的眼眶,他不再笑,而是把一种深切的厌恶和憎恨通通挂到了脸上,在赤魇距离自己还有三米的时候就伸出了注满雷电的手,赤魇虽然在惯性的驱使下做到最快速的冲刺,可斩元的意图还是被他发现了。 一个优秀的术师,是不会两次都输给同一个对手的,所以那只没有紧握长矛的手便闲置着腾出空来,刹那间注满火焰的时候,斩元整个人被巨力打飞。 脸部被利刃贯穿一样的痛感,让他跌入雪里之后很久都没能站起来,腥甜的味道在咽喉和口腔里上下回荡。 赤魇是个热衷于战斗的人,凡事不喜欢文绉绉的解决方式,而更钟情用拳头的对决。在他的眼里,只要是力量强大的正义之士,就是王者。 “打到这个份儿上,该结束了吧,赤魇……”也俊靠在一块碎落的雪块边,并不焦急的催促着。 “日噬!” 景洛从雪里爬出张开眼的一瞬间,金色刺目的强光占据了全部的视野,那是一枚有须鲸那样巨大的模拟太阳,是天地盟赤火霸王的独门绝技。巨日压面而来,连一丝闪避的机会都没给他留下。 然后,也俊他们听到了一声低微的惨叫,那只放大了无数倍的太阳徐徐退回天空,恢复成原来被传送圈的幻影遮出一大片灰暗的样子。 “还是老样子呢,这么可怕……”也俊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日噬虽然是让人眼看着天上的太阳靠近自己,实际上是一种视觉差异,它并非幻象,只不过加大了太阳射入人眼的光芒强度而已。 但这种介于真实与幻象之间的夹缝,已挤得昏沉欲睡的第一战神大汗淋漓。 “喂!他昏倒了!”赤魇不愿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又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只好征求队友的意见:“怎么办?” 也俊想了想,决定:“那就绑起来,带回光之国吧。” “那好,你来背!”赤魇掏出绳子很爽快的跟纳连也俊分配任务。 “才不要!少爷我风度翩翩,怎么能做背人这么有损形象的事呢!” “喂!你这自恋男!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赤魇难以理解的大吼着。 也俊不焦不火,优雅的甩了甩额前的头发,说:“风雅公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有绅士风度的~” “得了吧你!”赤魇懒得跟他推来推去,本来是因为讨厌景洛这家伙才不愿意碰他的。把绳子往也俊脸上一丢:“我背!你捆!” 就这样,两个少年加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一起进入了传送圈。 虽然在进去之前他们都做了很厉害的思想挣扎,但最终还是决定把脚迈出去,哪怕传送的地方在地狱,也好过留在这里等死。 从黑色齿轮的中间射下一股强烈的银色光柱,光柱打在地面上,画出一只银光闪闪的袖珍月亮。 赤魇的一只脚刚刚迈入,肩膀便被刺穿,从腋下摔出了一滩浓血。血打在地上,好大的一片,让受伤的少年顷刻间白了脸色。 Chapter 0210 也俊上前把人一手抓住拖回原地并且在同一时间将斩元抓离赤魇的背脊摔了出去。 斩元已经苏醒,半伏在地上猛烈的咳嗽了一阵。 也俊扶住受伤的赤魇,用不知何时被斩元弄断的绳子一圈一圈勒在他被贯穿的肩头和腋下,血淌的太厉害,“储藏匣”里还没有能够止血的药物,也俊心里想着如果大姐或化羽在的话就好了,忽然间眼前一亮。 高矮不一错落有致的雪山之间,隐约露出一朵白色花冠,小脑袋迎风微颤,分外轻灵。那花儿虽然不是多么艳丽多姿,但洁白的颜色和乖巧的形状非常引人注意。 寒界的雪莲,可是能够止血消毒的奇药。 虽然觉得在这种荒岛上遇见植物很稀奇,不过也俊现在的心情是欢喜远多于震惊,他三两步飞过去伸手拔下又以风般的速度掠了回来。去掉根茎,将花瓣用手揉碎,褪下赤魇的外套和肩部的衣裳把捣碎带着药汁的花屑敷在血流不止的患处。 一阵清凉的舒适感从麻痹的患处传遍整条手臂,赤魇的意识也随之清醒了,他斜倚在也俊身上脸色有些许的惨白:“我没事。” “不要乱动,虽然只是一下,但‘雳血’伤到了你很重要的血管,如果调养不好,你这条手臂就废了。”也俊一面劝一面麻利的给他处理伤口,严肃的神情在赤魇张眼以后慢慢复原成轻松的状态。 “谢……” “诶!不要说恶心的话,大不了等你好了,让我揍几拳!”也俊知道赤魇平时最不愿意跟人家说“对不起、谢谢”之类的客套话,男子汉交流感情的方式,属比划拳脚最合适了。 赤魇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雪莲的止血功效比也俊预想的还要好,加上赤魇自身强悍的复原能力,没多久伤口就不再出血了。 也俊伸手捏了捏赤魇臂膀上结实的肌肉,感叹道:“哇塞,魇哥你身材很好嘛~” 看他笑得不怀好意赤魇缩着肩膀把衣服套了上来:“你要干嘛!” “没什么没什么。”也俊又恢复成一贯的不正经:“我就是觉得你非常的秀色可餐~” “喂!你够了没有!”听他说这么奇怪的话赤魇浑身不自在,把人推到一边猛然站起了身。 也俊嘿嘿笑了两声,也爬起来。 “接下来怎么处理?”赤魇朝斩元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换一条他割不断的绳子~” 抬手张了张五指,纳连也俊呲着一口白牙笑起来。 “咳……”纤弱的少年咳了两下,吐干净嘴里的残血之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手一直捂着被刺透的腹部伤口。 赤魇和也俊双双一怔,立刻又提高了警觉。 这次斩元没有主动出击,泛白的脸找不到一丝红润,人看起来很虚弱,与其说像第一战神,不如说眼前的敌人更像是昔日的景洛。 气息起伏不定的喘了一会,好几次他就快跌回到地上,但最终勉强支撑住了。 “这样吧,你乖乖跟我们回去,不捆你了,如何?”也俊看他那模样恐怕清醒着都困难,应该没力气再战斗了。 斩元不出声,面无表情,嘴边沁出的鲜血成了脸上唯一的颜色。 璇极传送圈的“幻影”好像通晓人性一般自动射下了光柱,踏入那个传送的领域,就能离开这气候糟糕的鬼地方了。病弱的少年跟着前边的两人默不作声的走着,没几步又俯身蹲下,猛烈的剧喘起来。 出于本能的反应,赤也二人立刻走回去一左一右蹲到他的旁边,轻拍他的背脊:“你怎么了?” 想不到气若游丝的少年咧着嘴笑了一下,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讽刺:“知道么,无论你们的战斗力多么强大,你们都不会是最后的赢家……” “随你怎么说,我们只是想把你带回风扬的身边,也许过程十分艰苦,但是我们非做不可!”也俊斩钉截铁回应了他的嘲讽。 “呵……你们为什么对风扬这么好?还有风扬……为何要对我如此执着?” “啰里吧嗦的。”虽然听从也俊的提议赤魇暂时放弃了干掉斩元的打算,但怎么看这腹黑男赤魇就怎么不顺眼:“讲了你也不明白,乖乖回去便是!少废话!” 打算各拎他一条胳膊把人架着带过去,谁知他又开口了:“你们知道格欧费茵岛上灭掉舞之月和秋之翼双族的真正凶手是谁么……” “?!” “就是我哟~~”少年笑得诡异妖邪,少见的俊俏脸孔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天使神色,他是恶魔,打从暴露于凝光城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好像一个不需要别人同情跟喜欢的孩子,张狂和嚣张里,往往流露出连他自己都看不到的悲伤。 但他这一次真的是语出惊人了,让冱英礼云迟愧疚不已的处政失误居然另有内幕?! 也俊的眼里写满了震惊,但他很快便产生了质疑:“你说的话就跟你这个人一样,值得怀疑。” “我没必要揽不是我干的活儿。” “混蛋!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赤魇愤慨的指着少年的脸大声质问。 “收起你的正义感吧,赤魇城主,你不知道作为一国统率来参与别国的内政,是一种自取灭亡的行为么……就像你们这次,如果不是多管了什么闲事,不可能呆在家里就莫名其妙的被传送到这儿来吧。” “谁管那么多!老子就知道滥杀无辜的家伙最可恶!”赤魇攥着拳头,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气冲冲想在斩元的头上敲一个大坑出来。 也俊抬手轻摆,示意他冷静。 “这样就受不了了么……”美貌的少年又露出了一贯的邪魅微笑:“那如果我说,助贤跟嘉琦芙菱也都是我杀掉的,你们会不会把我碎尸万段啊?” 十几秒钟的沉默…… “唰——”一道雪亮的白光闪过,灵蛇般蜿蜒出鞘的软剑顷刻间缠绕住细白的脖颈。 玩世不恭从纳连也俊的脸上尽数褪去,此时的他只想证实一件事情:“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斩元微笑着,不予回答。 “说!”暴喝,强烈的怒意,肃杀的憎恨充溢进一向充满欢乐与玩笑的暗红色眼睛,蒙上一层洗刷不去的阴霾。 “我记得当时嘉琦芙菱已经是半死不活了,而助贤也受了很重的伤,为了让他们两个轻松的离开这个世界,恰巧路过的我就送了他们一程……用‘雷神枪’哦~” “你这个混蛋——”赤魇抄起长矛朝斩元的胸口丢过去,斩元抬脚一踢,竟无比轻松的把长矛踹成了两段。 也俊稍微一用力,红色的液体便从剑刃的两边滴落下来。 但是,他只是割破了敌人的表层皮肤,并没有真正伤及他的动脉。 这样的举动令斩元的笑更加猖狂:“哈哈哈哈!” “为什么这么做……芙菱也好助贤也好,没有一个人会对你造成伤害,我们只是来围剿叛月的,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以为大哥所珍视的兄弟,尽管是黑暗组织的成员,也终究和一般的坏蛋不一样,人性,起码还是有的。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知道自己想的太天真了,有的人心,是他们这样的人永远无法揣摩透的。 “这次你没有杀我……我保证,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双手骤然紧握成拳,随后凭空而起的超大气流风波从各处卷起共同袭向赤魇和也俊。 “这是……?”困境之中也俊想起景洛在凝光城用过类似的招数,好像叫做……浪转大若天。 起风的瞬间肢体就已经不受头脑的支配了,尽管拿出了万分的毅力以人类纤弱的身躯还是很快被这种强烈摧折到狼狈不堪,周遭的事物面临星球互撞时的毁灭,几乎连尘埃都被磨成了空气…… 风暴维持了很久才平息。纳连也俊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对着无垠的雪白默默凝视了一会儿,忽然记起了什么,开始起身四下寻找。 浪转大若天造成的后果就是把凹凸不平的雪原变成平坦洁白的空地,有些是冻结在千年以上的冰雪之丘,被削成粉末漩涡状平铺在了地上。 但是赤魇人呢?还有景洛? 软剑在身旁被冰雪掩盖了一半,再就是头顶那只制造了阴暗的黑色齿轮……四下寻觅了很久,也俊再没见到一个活人。 唯一的解释,恐怕就是这璇极传送圈了。 “景洛说助贤和芙菱也在这……那么其他人,也很有可能在这附近……”也俊思量了一会,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在离开这里之前,找到其他的同伴。 然而天不遂人愿的事情再度发生,就当他准备离开时,璇极传送圈的幻影忽然间龟裂成无数块边围闪着银光的个体,然后向四周迸射,如黑色的天幕被炸成了碎片。有那么一瞬间意识的僵硬,随着周身涌起的剧痛纳连也俊眼前一黑,随后被卷入了一汪凭空出现的飓风里。 “结束了么。” “应该是吧。” “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弱小呢,第四代上主。” 昏暗的光线下,传来一阵平静但却悠闲的对话。有几抹放在黑暗里也仍然醒目夺人的白色身影,三三两两或坐或立,或处于半仰半卧之间。 “会死么,他们?” “也许会,也许不会。” “不管怎么样,这么做实在太狠了。”唯一的女声掺杂进男人们的对话当中,音色略显苍老:“毕竟只是一些孩子,何必要推到残酷的战场上来?” “妇人之仁是成就不了大业的,再说,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是时候‘蜕变’了。” “没错,如果适应不了只能说明他们没有资格成为‘上主’,在这里倒下的话,就永远别想再站起来了。” 更多的则是冷酷的声音,严苛的话语。 这时的光之国正值午后,阳光一如既往慷慨的给予人间温暖,让万物从头到脚,都沾染上一层挥抹不去的光彩。 两名丰神绰约的少女一前一后紧挨着步行前往,越过白桦林,最后到了光之国都的重要地点,凝光城门前。 清风和煦的从颊边拂过,温温柔柔的,但走在后面的少女还是瑟缩着身子,不敢再上前。 前面的女孩回头,暗紫色的头发已经扎成了辫子:“木槿,不要担心,这里面都是些很好的人,是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微微发抖的女孩这才把脸抬起来,露出与前者相同的容貌:“姐姐,我知道了。” “嗯,我们进去吧。”嫣然微笑,molinda牵起妹妹的手,敲响了凝光城的大门。 城内如同上次来时的那样,处处充满和平与安宁,繁华的自然和美丽。哪怕只是看,molinda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木槿有着跟姐姐差不多长短的头发,不过是泛着微微的木槿色,发梢微卷的披散在身后。两个人都穿着普通的素色衣装,姐姐为裤,妹妹着裙,轻身掠过林地花丛惊起了一片飞蝶。 “姐姐!你看!”木槿指着闪闪发亮的紫色荧光蝶,惊喜的赞叹:“好漂亮!” “是啊,这里真的是很美很美。”姐姐认同的点头微笑。 “从来没到过这样的地方,好像在梦里一样……”女孩陶醉的望着四周景色,越发觉得一双眼睛不够使了。 本来是由软素亲自迎接并把人送到至尊圣殿的,但是molinda说自己逛逛就好,软素便通过空导传输通知给此刻正在三川楼的一诺城主。无声世界里的少年纯澈如水的眼睛里覆盖着哀落和担忧。 晴尊已经五天没有吃东西了,从她得知众上主被璇极传送圈送走导致下落不明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站在碧玉宫后面的三川楼阁上,对着平台外可以看得到“长明灯”的方向默默凝望。 长明灯有二十几座,以性别区分罗列在了左右两边,灯箱矩形立方体并在其表面印染着上主的头像。 雅因和其余几位代理城主以长辈的身份来劝过几次,她端着碗筷的手又放下了,就算勉强吃一些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吐出来。 夜夜守望,寝食难安。 一诺无奈的端着凉掉的饭菜从平台里走出来,看到了笑容满面的雪国国使,国使精神焕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愉悦,勉强挤出个笑容之后一诺低下了头。 “发生什么事了?一诺城主?” 一诺把托盘轻放在屋中的桌子上,举手比划了几下。 “晴尊大人不肯吃东西?” 一诺点点头,molinda便顺着阳光射入的方向朝那里看过去,发现一个鲜绿头发的女人仰头看着前方碧蓝的晴空,目光落定的地方有二十多只拼合在一起的白色灯箱,灯箱上面的人物神采奕奕,十分漂亮。 虽然看不清脸,但molinda感觉得到此人周身萦绕的安宁气息,虽然,也有一丝惆怅相伴。 “城主,我去试试可以么?” 一诺安静的点头,把托盘举起来双手递上去。 “雪之国molinda参见晴尊大人。”少女微微欠身行礼,用恬静的口吻劝慰:“我带来了新芽煮的花髓酒,您喝一点吧晴尊大人。”见晴尊好像在思量什么没有回应又把新端上来的热饭热菜举了起来:“多少吃一点,身体要紧啊。” “谢谢你,我不饿。”晴尊仍旧望向长明灯,表情里有淡淡的忧伤。 终日站在这里祈祷让她忘记了时间,派往冰域的人屡屡传来消息,说没有上主的下落,虽然在持续调查当中,但是一颗心始终悬在那里无法着落。 过了一夜,一诺和molinda在三川楼的平台边也陪伴了一夜,玉灵碧还是没有合眼入睡的意思,不吃不喝不休息,只是盯着这些象征着上主生命的长明灯。 翌日清早,玉灵碧望着长明灯的瞳孔忽然骤缩,不多久,惊恐、哀伤便代替了浅浅的惆怅填满面容。 因为她清楚的看见,有几盏长明灯正在慢慢的变暗,灯箱上印着的俊俏面容也一张一张的灰暗下去,最终,完全的湮灭。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不……不可以这样!” “晴尊大人?!”听到哭声的一诺和molinda立刻冲入平台,他们看到美丽的女子正一脸恐惧的看着长明灯,浑身发抖喃喃自语。 再然后,他们也看到了那幅可怕的场景,至少有一多半的灯箱失去了亮度。 玉灵碧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悲恸的大哭起来。 这样的突然状况让一诺和molinda瞬间乱了手脚,种种后果反复闪烁在脑海里,不断提醒着他们事情已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其实从molinda进入凝光城恰巧被夏流芳看到开始,后者就跟踪着国使一直到碧玉宫后面的这座三层小楼里,当她也发现了长明灯的事情之后,没有片刻的犹豫急三火四冲到了护光城。 所以御政宫这里,很快就炸窝了。 Chapter 0211 圣母立刻把四十二旗的旗主召到神母殿,宣布“上主阵亡”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 她这边一传开,很快凝光城内部也知晓了这一噩耗。第二代城主雅因听到夏流芳的禀报以后十分震怒,一边往晴尊的碧玉宫赶一边叫夏流芳去御政宫传话:“谁说殁了?连尸身都没找到就说殁了?不过是失踪而已,是谁在造谣生事!”说着停顿一下,又气愤的吼了起来:“长明灯只有在凝光城能看到,又是谁传到御政宫的?!” 夏流芳看她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不免噤若寒蝉,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解释:“刚才我看到几个旗主进来找玉金大人,可能是他们吧……” “流芳!你快去告诉御政宫那帮人!晴尊有令,造谣生事者直接处死!上主们不过是失踪,并没有殉职!如果消息再继续传播,就杀了一切相关的人!明白了吗?!” “是、是是,明白了!我这就去!”夏流芳被雅因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心里暗自叫惨,如果凝光城知道这事儿是自己传到御政宫去的,而御政宫又不肯收手的话,最后坑的可还是自己呀:“不行,我得找我姑姑帮忙才行!去写信!” 雅因赶到三川楼时,玉灵碧又哭又闹非要出城不可,一诺和molinda拼命阻拦,劝得手忙脚乱。 “这成什么样子?雪国国使还在这里,作为一国之主,阿碧你竟然如此不顾形象!快停止!”雅因吼着。 玉灵碧见是她来了,又扑到雅因这里苦苦哀求:“阿姨你让我出城去找他们好不好?我要去找他们!我要去找他们!” “你先冷静点!长明灯也许是出了什么故障!你不能单凭这一点就判定他们的死活啊!” “不——是真的!他们已经死了!长明灯是与光之心相连呈现他们生命之力的标志!它不会骗人的!那些孩子他们死了!死了啊——” 撕心裂肺的悲号引来了碧玉宫附近的人,有副使、有执行者,还有被晴尊留在城里养伤的沙诺。 沙诺从未见过晴尊的情绪激动到如此地步,他站在三川楼下花坛的一角,没有上去,只是听到晴尊的哭声和身旁人们不断的劝慰。 这时候,一个杏黄头发的女孩跌跌撞撞跑过来从沙诺的肩膀撞过去直冲楼上,沙诺原地晃了一下,险些跌倒,好不容易失去痛楚的身体再次有濒临散架的感觉。 那个女孩惊慌失措的跪在地板上,脸上失去了血色:“不、不好了晴尊大人!光、光之结界减弱!四神结界全部显形了!” 现场安静了几秒钟,接着玉灵碧像疯了一样推开众人往楼下跑去。 头顶上方那一片干净澄澈的世界里,有两种颜色在一闪一闪的反复变换中,天空的蔚蓝,和光之结界的金黄。不但如此,连四神结界那一片五彩斑斓的气罩都隐约浮现在光之结界的内部。一时间,恐惧淹没了本是安宁和乐的凝光领域,每次去看那频繁闪烁颜色的天空,众人都有快要窒息的感觉。 对于玉灵碧来说,这样的闪烁像极了散播死亡消息的讯号,脑中有东西被抽走了一样,很快,她就什么也意识不到了。 “晴尊大人!”耳边,隐约传来众人急切的呼声。 神母殿这里,御政宫的国会持续当中。 如风面带笑容,暗地里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 因为夏流芳那个女人把在长明灯前拍下的照片偷偷拿给圣母看,圣母回内殿休息的时候又把事情告诉了她和霓裳。 “风扬龙泽、助贤、纳连也俊、赤魇、苍棱、千刺、相夫光子、嘉琦芙菱、桔梗木茉、天雪柔……十人阵亡。”寒苇裳默念着接下来可能会用到的“演讲”。 没想到玉金抢先一步:“圣母大人,呆会儿上前殿,我可以做这一消息的公布人吗?” “准。”圣母挥挥手,脸上有收不回去的喜悦笑容:“如风,你真聪明,想出……” “咳咳。”如风假装咳嗽,用食指抵了抵唇下把目光落在地面上。 圣母适时的止住喋喋不休,笑着跟玉金摆首:“没事了没事了,你一会儿呢,也别说是谁告诉我这个准信儿的,去公布‘晴尊病倒、上主殉职’就行了!” 按照圣母的意思玉金来到前殿冲着等在下面的御政宫成员们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那动情的样子活像在吟诵歌颂烈士的诗篇。 但是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于是殿内布满了神色各异的脸,像名海川、小林岛和比吉特姐弟,他们只是震惊,而也有一部分人,却是在强抑自己的欢喜。 凝光城外的一切如常,门前广阔的白砖地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再往远处看,那一片碧意葱茏的绿化带在金色的洗涤中油光发亮,愈发显得青翠欲滴了,风轻柔的拂过,把路边生长的白色小野花带动着一起摇头摆首。 欧也从容趁着鬼杰参与御政宫会议的时候一路小跑到凝光城这里,她本是想进城看看沙诺,但见到城的上空一只巨大的碗型气罩忽闪忽灭,着实吓了一大跳。她拉住镇守在城门外像石雕塑像一样的荆仪,匆忙发问:“发生什么事了?这……这光之结界怎么一闪一闪的?” “你就别问了,从容小姐。”荆仪一脸严谨的回绝了。 “为什么啊?”听他这么说,从容更好奇了:“里面出什么事了?啊不说这个,我来找沙诺的!”提着饭盒,里面有跟紫韵学做的糕点,自从前几天沙诺说味道还不错以后,从容一有空闲就回家忙活烹饪料理。 可荆仪还是不答应:“不行!” “为什么呀!前几天还让我来今天怎么就不行?”从容追问他。 荆仪叹了一口气,一脸苦恼的说:“小姐你就别难为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城里出了事,晴尊大人下令这段时间禁止任何人进出,你明白了吗?” 这下从容彻底泄气了,把篮子往荆仪手里一塞:“辛苦了,你吃吧。” 然后失魂落魄状往来时的方向走,搞得荆仪一头雾水。 回到护光城鬼杰给她安排的房间以后,听到隔壁响起了关门声。 是老师回来了! 她兴奋的跳起来去敲那个屋子的门,想要央求鬼杰带她进凝光城。没想到鬼杰臭着一张脸,坐在酒柜前面的吧台边开了一瓶度数很高的香槟,拿起来就往肚子里灌,那速度跟喝水似地。 老师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别靠近的好,从容告诉自己,想偷偷的从门缝溜出去。 “妈的!” 岂料鬼杰把烈酒的瓶子往地上一摔,红着脸高声大骂:“都他妈是蠢货!死在外面?混蛋——!” 从容起初以为在骂自己,后来听着又觉得味儿不大对。 “不死在本大人手里居然跑到别人那里送死!都是混蛋!妈的!”喝了一瓶,又摔了一瓶。 “我还是走吧我……”从容颤颤巍巍满脸冒汗的往门边退。 “你!就你!”谁知道老师一指头伸了过来:“倒酒!” “老师您不整瓶灌么还用得着我倒?”从容在心里问着、手却不受控制的去拿瓶子和高脚杯以及冷藏箱里的冰块。 小心翼翼的把酒杯递过去,然后退到一边,老师不发话她就不敢出去,又担心离得太近会被杯子砸中脑袋。 “从容你说!老子的实力差么?!” 从容一抹汗,心说这人一火暴起来都喜欢自称“老子老子”的,嘴上恭维着说:“不差不差!老师最强大了!” “那他们为什么都不跟我打?却跑去和什么狗屁叛月的较量?!”杯子一摔,稀碎稀碎的。 从容目瞪口呆的把脸换成了青色,呆愣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就算是那老太太让的!他们不会逃吗?混蛋!打就打了!还他妈给我丧命了混蛋!”伸脚一踢,前方的凳子飞了。 从容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墙壁与飞椅碰撞的声响,魂都吓没了。 “说话呀!没听到老子问你呢吗?艮丫头!” 从容抽抽嘴角,平复了一下恐惧的心情小声说:“圣母大人让他们杀叛月他们不能不杀呀,不杀就是抗命,回来一样要受处罚。” 鬼杰安静了一会儿,重重的叹了口气:“助贤死了,我从此失去一个好对手,真是可惜!” “谁?谁死了?!”从容把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 “助贤!还有很多天地盟的上主!” “……” “全都死了!混蛋!” “……” “连尸体都没找到!” “……” 鬼杰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段时间,耳边像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嗡嗡乱叫,最后钻进脑子里,抹去了意识的一切活动。 “喂!” “……” “喂——”鬼杰扯着嗓子暴吼一声,可算把神情呆滞的欧也从容叫回魂了。 “老、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光子少主呢?光子少主怎么样了?”她永远记得那个时候红发少女一脸温和的笑容,用毫不陌生的口吻向自己传达她的决定。 “死了!” “怎么会?!”从容听闻噩耗,几乎要哭出声来。 鬼杰讨厌见到别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不耐烦的起身往外走,并丢下句话:“长明灯都灭了,还能有假?” ……怪不得,光之结界会频繁闪烁,那可不就是……象征噩耗的死亡讯息吗? 从容捂住嘴,把脸埋进膝盖,坐到墙壁的角落里浑身颤抖起来,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打在地上,最后汇在一起,倒映着哭肿的眼睛。 夏流芳哭着喊着跑回凝光城,荆仪不让进,她又哭又闹说要给上主们报仇,荆仪怕她的哭喊引来周遭的老百姓,便把她放了进去。 碰巧副使和执行者在雅因的主持下聚集在天禁会议厅开临时大会,夏流芳听说以后乘马车一溜烟跑到那,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去,然后跪在地上又哭又叫,还念念有词:“上主大人你们死的好惨!我一定要给你们报仇啊呜呜呜呜!”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雅因正在给众官开会,被这忽然闯入的女人吓了一跳。 “雅因大人,各位副使大人执行者大人,我虽然人微言轻,但有的话不能不说!”她跪在那里,声泪俱下:“上主大人们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去杀叛月?我听说那个黑暗组织个个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上主大人们干嘛为了杀他们拼掉性命?太不值得了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还嫌咱们这里不够乱吗?”雅因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听她呜呜哇哇的乱叫更是心烦意乱。 白颜和软素一左一右把人扶起来,冷静的劝了几句。一边站着的几个副使,倒是情绪激愤:“水神大人!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去御政宫跟圣母要个说法!什么叫不去围剿叛月就是对国家的不忠?那他们为什么不去?秘密令上主前往!根本就是居心不良!”脩烨义愤填膺的抄着武器怒吼。 “没错!搞不好还是和叛月里应外合残害我们上主呢!”梅影也跟着尖声起哄。 “都给我冷静!冷静!”雅因力不从心的揉着太阳穴,却还得口干舌燥的规劝:“你们去找圣母拼命有用吗?人家会言之凿凿把你们反驳的哑口无言!第一,光之国的精英护卫的确有剿杀乱党的义务,第二,上主们也是心甘情愿去的,第三,有队长的允许,圣母才敢这样。你们现在去找人拼命,非但不能给上主报仇,还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知道吗?” “不管怎么样!人就是他们害死的!我就不信队长知道了还能饶了他们!脩烨!我们走!去杀了圣母灭了御政宫!”梅影不依不饶执意要冲到御政宫大开杀戒。 “没错!我们走!”脩烨满脸杀气的附和着,对于他来说,没了疾藤大人,他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王权君主规矩法则通通都去他的! 雅因还在拦,却在梅影的鼓动和流芳的挑唆下被迫退到一边,让十几个怒火冲天的上主随侍抄起武器往城外赶。女人内外交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晴尊仍在昏迷,这些人还这么冲动! 十几人出了北门看到御政宫的名海川旗主迎面走过来,脩烨和梅影本打算绕过他直捣神母殿去,那个笑脸少年却挡在前面,平举着双臂劝诫:“你们现在去,一点意义都没有!冷静点!” “谁要你管!御政宫没一个好东西!”梅影大骂一句,愤愤的对着名海川瞪眼。 名海川并不生气,口吻依旧平和,并且充满了诚挚:“我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事实上,听闻噩耗我们的心里也都不好受,但现在要做的是怎样安抚住晴尊以及百姓们的心,上主不在,能处理国家大事的就只有你们了!” 脩烨和梅影听完这番话心情多少平复了些,至少不会冲动的嚷着去神母殿了。 “名海川旗主说的对,你们都先冷静冷静。”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看过去,只见是雪国的国使。 少女礼貌的微笑,平易近人:“虽然我没有资格介入贵国的事,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想说,大家应该齐心协力想办法去解决,去克服现有的困境,所以,各位冷静的思考一下再去行动,好吗?” 副使执行者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相继沉默了。 Chapter 0212 “为什么?我每次都说要保护大家,可是每一次都让大家受到伤害,翎,静然,多多,云蕾,我到底在做什么?我是医生啊!居然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救不了!……如果大家都死了,那我也不要活了!”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将这个坚强的女人击垮,除了生命的流逝。 睡梦当中,玉灵碧一直听见自己在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然后一边哭一边醒来。 一诺站在床侧,目光哀伤的叹着气,这时候真希望自己可以开口讲话,那样,也不至于像现在,什么作用都不起。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玉灵碧离开床榻走到窗外去感受温暖的光亮,心情至少平静了一些,雅因从一旁走过来,央求她进去吃点东西。碧摇着头,依然没有胃口,但是她却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亲自去找! 就算御政宫的威胁近在眼前,她也不会唯唯诺诺的软弱下去,因为她终于肯定了一件事,原来自己一直甘愿坐在王者的位子上,放弃自由选择束缚,不是为了权倾天下富贵荣华,而是因为有这些可亲可爱的弟弟妹妹们陪伴在身边,如果生命中没有了他们,那么无论自己在这里的位子有多么的稳固,都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义。 “阿姨,我要去冰之国找他们,我一定要去!”玉灵碧站在水神的面前,坚定的表露自己的意愿。 雅因摆摆手:“不行不行!你是一国之主,现在只有靠你才能支持大局,连你都走的话,这国家不就等于拱手让人了吗?” 没等玉灵碧接话,雅因又说:“这些个少主就够不懂事了,舍弃自己无比重要的工作,不顾大局,跑去外国做一些无意义的事,给圣母创造了机会,这下可好,派出去的城主一个也没回来!先不说十三禁卫军怎么想的,我就想知道,你这国主是怎么当的!” 一席话说的玉灵碧羞愧难当,她低下头,刘海遮住了明亮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消沉了许多。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缓缓说出去往冰域的另一个目的。 近半个月,冰凰夜夜哀鸣,宛如啼哭,玉灵碧想恐怕是思念久不相逢的雪凤所致。“雪凤”和“冰凰”是一对雌雄鸾鸟,异世界飞行系元灵兽中的尤物,与之达成“契约”的主人分别是水无痕叶还有玉灵碧。 传说,鸾鸟哀鸣,必因另一只身陷困境,而雪凤又是叶的元灵兽……强烈的不安告诉她,有危险的并不是雪凤,而是它的主人。 但这仍旧难以成为说服雅因的理由,最后光之国主走投无路,竟然俯身跪在了第二代城主的面前。 雅因一惊,立刻把人拉起了身:“你这是干什么呀晴尊大人?你是国主啊怎么能给我下跪呢?” “阿姨我求求你,等我走了之后,请帮助我稳定国家的局势,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君主,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百姓受苦……请您,务必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雅因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真拿你没办法,对外,我会宣布你卧病不起,然后你悄悄的离开光之国,切记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一诺都不可以!” “是,我知道。” “收拾一下,带着冰凰走吧……”无力的拍了拍玉灵碧的肩膀,对于这些孩子,雅因只得再纵容一次了。 临走之前,玉灵碧将生命之元吐出,放置在至尊圣殿后殿里光之心的旁边。 频繁闪烁的金色光罩消失,四神结界也归于了正常的状态,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玉灵碧离开的第二天,雅因公布晴尊因病暂时无法处理国事,接下来一切事务将由她以及她指定的人代为处理,圣母听说以后极力反对,声称国家除了国主,就只有她“一国之母”有资格担此重任。 由此,互不相让的双方聚集在可容纳万人的天禁剧院式会议大厅,共同展开争辩与讨论。 “我有晴尊大人的手谕,国主之令就是最高指示,任何人不得违抗!” “晴尊在哪?我和她说去!” “晴尊正在生病,您让她到大殿上来吹风,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您担当得起吗?”雅因强势起来底气是非常足的,和圣母在天禁会议厅大讲台的两边互相驳辩。 “晴尊就在城里是吧,我去看看她总行吧!化羽不在,那个亚瑟飞,你随我一起去给晴尊诊治!”圣母执意要见玉灵碧,还拉了个人准备一起过去。 雅因道:“化羽不在,还有她的副使,那也个个是医术精湛的医师,不劳驾您的专属医师了!” “无论怎么说,你就是不预备把玉玺宝鼎交出来是吧?!”圣母怫然作色,开始威逼恐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曾经不过是我和帝圣陛下的部属,今天不过当了区区城主的老师,就这样放肆?简直可恶!” “属下并不想冲撞圣母大人,不过晴尊既然把玉玺宝鼎交给了我,我就有权力去决定一切!”雅因坚持不退让,气得圣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时候玉金笑嘻嘻走到台前,两边劝慰着:“水神大人别着急,圣母大人您也是。我这里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虚伪!不想讲上去做什么!”钏在下面不屑的讥讽了一句,旁边的如风霓裳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圣母和雅因异口同声。 “圣母大人就到凝光城里去,和水神大人共同代理国政,如何?”玉金来到二人中间,一脸谄媚的笑意:“现在晴尊卧病,能处理大事的上主又都不在,仅仅一个又聋又哑的一诺城主根本不起作用,此外还有各地的诸城事宜,许许多多的事情都需要打理,两位大人在这里争执由谁管理,还不如共同管理来的力量大!反正都是为了同一个国家,谁做不一样呢?属下可没有教训两位大人的意思,只是说出个人的想法……二位大人,觉得如何?” 雅因表面没说什么,却在心下冷笑:“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不知道你们的目的,圣母进凝光和天地盟一同主事,那么旗主必定紧随其后,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 “我不反对。”圣母终于做出了“退让”,爽快的表示愿意跟雅因合作。 那一刻雅因真的窘迫极了,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又不想放任御政宫这批狼子野心的人。 双方都在等待最终的结果,都满心的以为水神只有妥协的份。 岂料,紧闭的天禁大门再次敞开。 当众人的目光转移到门前的时候,纷纷被两人的出现吓得呆住。 海蓝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却安静的垂在肩膀,手腕和脚踝都包裹着厚厚的绷带。另一个要狼狈许多,像沙诺当初来时的那样全身缠满了绷带,只留下一只眼睛和头顶几撮支楞八翘的橄榄色头发。 两人的衣衫都显得很破旧,像刚刚历经了什么惨烈的浩劫跟磨难。 “不必如此麻烦,因为我们回来了。” 说出令玉金感到绝望的话,随即一口怒火窜到胸口,烈烈的燃烧起来:“你们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 “疾藤?!海蓁子?!”有的人因为惊讶几乎离开了座位站到地上去。 “我们为什么没死,我想我们有权力不回答。作为上主,我们现在宣布!国事就由雅因大人以及我、疾藤还有一诺共同处理!” “你凭什么!刚刚已经说好了不是吗?”已成为旗主的那里弱水不服气的抗议着。 “我凭什么?”海蓁子瞅了她一眼,毫不相让的说:“就凭雅因大人手里握有象征王权的玉玺宝鼎,而大人刚才也没有同意你的提议!上主归来,一切恢复正常,你们哪里有资格否决?!” “你胡说八道!”弱水扯着嗓子吼起来,争得面红耳赤:“御政宫也是国府的一部分!凭什么事事由你们决定!就算是顾问团我们也是有权力参与决策的!惠茵海蓁子你这样横行霸道就不怕整个御政宫不服吗?!” “我们从来没有剥夺过御政宫的权力,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们可以做的仅仅是‘顾问团’该管的事,当意见得不到统一的时候,按照规矩,都是由行政团的一方做最终决策!玉金旗主,这话我没说错吧?好比您现在代为管理财税府的事,我们也没有干涉你所做的任何决定啊。”海蓁子未理会弱水,反而问玉金,然后不等玉金答话又继续说起来:“我听说有人散播‘上主殉亡’的消息,这种大事!在国府没有正式宣布之前肆意传播造成恶劣影响者,是要处以死刑的!我想虽然以悠不在,但身为上主的我们还是有权力处决罪人的!” “本来这就是事实!还不容许人说么?!”弱水抢了个空子插嘴。 海蓁子没有当面指责她的无知:“是不是事实,国府人员的下落岂是你们可以随便谣传的?难道不知道以下犯上也是大罪吗?”海蓁子威而不怒,字字有力的高声说道。 众人哑然,玉金也在心里郁闷,怎么回来的偏偏是社交领域里的谈判专家? “会议可以散了,请御政宫的各位出城!”一直闭口不言的疾藤终于下了命令,随即几百名光国术师从敞开的四个大门里涌进来,手持武器分散到会议厅的各处站定。 这是□□裸的胁迫啊! 本就有些理亏的圣母因败在一张嘴上,沮丧的回到了寝宫,没心情去和红鸢泡温泉,一进屋子就栽倒在柔软的床上,昏昏的闭起了眼。 霓裳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跪在床边把手伸过去给圣母按摩,香玉被圣母叫去给赫翼推拿颈椎了,所以眼下就只有这个姑娘能贴心的让她舒服舒服。 “霓裳啊,你说我这圣母怎么越当越憋屈?天地盟那些小子丫头动不动就用军力来压我,还大呼小叫的……想当年我风华正茂的时候,倍受帝圣国主的宠爱,当时的国君为了我,连他一直尊敬和喜爱的结发妻子都不顾了,那时候……我是何等的威风啊……” “圣母大人现在都这么雍容华贵,想那以前,一定是位国色天香的绝色美女……”霓裳一边称赞一边轻轻的给圣母揉捏四肢:“至于上主,圣母大人也别太往心里去了,霓裳认为啊,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只要圣母大人一直待他们好,他们早晚有一天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从而听您的话的,所以凡事呢,霓裳但求问心无愧,至于别人怎么样,说真的,不是我能够控制的……您说对吧。” “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还好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圣母拍拍霓裳的头,怜爱的情感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她很喜欢这个长相并不好看,但是性情温顺、体贴大度的姑娘,在身边众多的孩子里,她是最讨人喜欢、特别的一个。 海蓁子和疾藤的归来对于整个凝光城来说,就像是黑夜尽头出现的一缕晨曦之光。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来的?还有接下来的工作有什么安排?这里弄得我焦头烂额,实在太糟糕了!”雅因无力的瘫在椅子上,一手扶着脑袋。 “雅因阿姨好好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和一诺,还有海蓁子。” 雅因点头同意了疾藤的提议:“我去附近休息一会,然后回来帮你们,还是人多力量大啊。” 雅因离开之后他们一个决定跟一诺去看看各城近期汇总上来的情况,一个去国府各大部门勘察各级工作。 一个人平均挑起了几人的担子,感觉肩膀上的重量一下就非同小可了。 玉灵碧驾着冰凰日夜兼程以最快速度抵达冰之国,由于冰凰在空中飞行,所以她轻而易举突破了冰国国境的防护。 这是翎出事之后玉灵碧的又一次“回家”,她永远记得她在这片土地上度过了人生中最初的八年,然而这次回归的心情却沉重了许多。 冰凰越过山川海域,足足飞行了万里的距离仍不知疲倦,它是一只高有六尺多的大鸟,脖颈细长如蛇,背部隆起,喙如鸡,颔如燕,足脚甚高,全身覆盖着洁白如雪的羽毛,尾毛分叉成鱼尾的样子,烙印着浅浅的冰蓝花纹。体态如鹤,翱翔在天空里就像一位凌空舞蹈的仙界女子,嘴里时不时还发出“足足、足足”的叫声。 冰凰飞到一片荒无人烟的雪上原野时忽然放慢了速度,背脊上穿着浅绿色套装的女子,轻轻俯身凑在冰凰的耳边问:“怎么了?” 冰凰用力的挥动翅膀,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鸣叫,碧点点头:“下去吧。” 冰凰稳稳的落地之后,一双冰蓝色的小圆眼珠开始骨碌骨碌四处张望,玉灵碧伸手摸了摸冰凰颈部雪白光洁的羽毛,翻身一跳,也到了地面。 和印象里的故土相差不多,都是蓝天白云映照之下的无垠雪色,雪地上干净的连一串脚印都找不到,只有朝北的一方矗立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天然岩石。冰凰轻轻扇动着翅膀,朝岩石群的方向又是一阵长鸣,然后低下头,用一双圆不隆冬的眼睛渴求似的望着玉灵碧。玉灵碧举起胳膊,它便坐到地上安静的享受主人给予的抚摸。 “你是说雪凤在那里吗?”碧轻轻摸着冰凰头上的毛,温柔的问。 “足——”冰凰长却轻柔的回应了一声。 “好,那我们就过去吧。” 走了一路,终于见到主人嘴边浅浅的笑容了,冰凰显得很兴奋,伸直了左边的翅膀将玉灵碧托起来,然后安稳的放到背脊上。 千姿百态的岩石群间居然掺杂着林立高耸的冰块,这些冰块被切割成竖条的形状,十分整齐,简直就是人为造就的那样。 “足足、足足……”冰凰缓慢的飞行,一面发出鸣叫希望可以引起附近伙伴的注意。 让海蓁子和疾藤觉得欣慰的是,离开的这些天副使们把各城各部的事务都处理的很好,在一诺的监督下,各项工作也还算到位,可偏偏这时妙雪又惊恐万状的跑到至尊圣殿撞门而入。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少主大人——”最后几个字让她差点背过气去。 海蓁子和疾藤正奋斗在批阅文件的岗位上,看到妙雪脸色发青的往里闯,都很诧异:“出什么事了?你不要急,慢慢的说。” “光之结界又闪起来了!” “怎么会呢?!”海蓁子一面惊愕一面走出门抬头看上空,然后也怔住了:“难道碧姐一个人的生命之元不够用?” 一诺正巧走过来,和海蓁子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怎么办,要想办法修复才行……” “事到如今,只好这样了。”被绷带包裹的全身上下只留一只眼睛的少年解下嘴上的绷带,将生命之元取了出来。 “疾藤?!”海蓁子的面容里停留了一瞬间的惊凝,很快就点头说道:“只能这样了。” 将三人的生命之元放置在光之心旁边,这样,总共就有四颗了。 “希望可以在大家回来之前维持住……”海蓁子在心底默默的祈祷,虽说长明灯灭了,但她仍旧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因为她不想那种结果成为现实。 Chapter 0213 在一块偏矮却光洁透明的冰块旁,终于找到了冰凰的同伴——雪凤。 当时这只比冰凰还要小一圈、长长的尾巴在阳光普照下会折射出七彩光芒的洁白大鸟,正围绕着这坨冰块来回盘旋,看样子已经徘徊很久了,口中还不断发出“唧唧、唧唧”的叫声。 “长生,你的主人呢?”碧找到雪凤立刻问出了这句话,她知道雪凤对待主人就和冰凰一样忠诚。 看到玉灵碧和冰凰,雪凤终于停止了盘旋,落地之后将细长的脖颈低下,不断的发出悲恸的凄鸣。 “叶在哪?”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雪凤的反应充分证实了一点,那就是叶也在这里! 雪凤扬起右边的羽翼冲它方才绕着圈飞的冰块扇了两下,碧这才发现,大冰块里似乎有什么被卡在了中间。她走过去仔细盯着看了半晌,不由得瞪大双眼,并下意识掩住了半张着的嘴。 透明又有些白色浑浊物的冰块之间,隐然存在着一个模糊的人形,那副容貌玉灵碧再熟悉不过了,难以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玉灵碧顷刻间泪水盈眶:“叶……我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叶——” 冰中的女子面色如生,紧闭着双目,苍白却清秀的脸上神态安宁。 “叶!”碧高声叫出被冰封在此女子的名,双手重重的敲打在坚硬的冰壁上。 为什么会被封在这里?带着诧异,玉灵碧决定施全力击碎冰块,把人救出来。 时已临近傍晚,漫天的云霞横亘在夕阳隐没的那一方天空,一片橘红色的绚烂。 其实从容很喜欢这种颜色,她记得母亲喜欢穿这种颜色的衣服,牵着她的小手坐在河滨公园的石榴树下,看着高楼大厦间偶尔露出的一小块橘色天空。她还记得那个时常捉弄她却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一命的男子,眼睛也是这种炫目的红。 紫韵端着茶点走到屋后的“绿园”,微笑的模样亲切可人:“我做了玉米糕,吃点吧。” “嗯,谢谢。”从容弯了弯嘴角,问:“在土地局的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虽然要打理的事务很多,不过空闲下来的时候也是很清静的。” “蓝卡尔和小鱼呢?” “他们带着爱弥瓦尔到天河钓鱼去了。” “还真是闲不住呢,他们几个~”从容的笑容加深了一点,比紫韵刚刚认识她那会儿不知道阳光了多少。 “你们都在做些什么呀!”雅因一觉醒来走出屋子,就看到了一明一暗闪烁的更加频繁的光之结界,找到海蓁子几人之后劈头盖脸的一顿猛训:“这怎么回事?你们几个都干了什么你们说啊!” “阿姨你先冷静,听我们说。”海蓁子虽然也心急如焚,但尚能保持冷静:“凭我们几个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光之结界。” “所以现在怎么办!凝光城失去结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不是不清楚!快想办法啊!光国的上主大人!”雅因失去了主张,面对燃眉之急表现的极为慌张。 “阿姨,您先冷静点,给我们时间想一想好吗?”海蓁子一双长眉轻轻拢了起来,忧态尽露。 天色变得再暗一些的时候,疾藤走出来拍了拍冥思苦想中一脸愁容的海蓁子,告诉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方法。 从容在门前等到了拎着鱼篓笑嘻嘻走回来的小鱼三人,抬手打着招呼:“谁陪我去商店买点酒回来?正好有下酒菜了~” “我!”小鱼举着双手跳起来。 “好~那我们走吧~~顺便再买罐辣椒酱回来烤鱼用!” 紫韵把鱼篓抬到水池边,把鱼倒进了事先备好的木桶里,一条条活蹦乱跳穿着银色鳞衣的小家伙欢快的摇着尾巴,在水里用头部相互撞架。 “小鱼抓的鱼就跟他一样不老实,你看看!”蓝卡尔晃着脑袋悠悠说道,逗得紫韵跟着笑了几声。 “对了,怎么没看到果儿?” “她不是在环保局说今天有事晚点回来么?”爱弥瓦尔记的挺清楚。 “这样啊,烤鱼给她留一份吧。”紫韵也没忘了那个丫头最喜欢吃新鲜的半熟肉,捞了几条鱼放在其他的木桶里,微笑:“这样就好了!” “铛铛铛!”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响起。蓝卡尔立刻起身往门前跑连问都没问就把门打开了:“回来了!赶紧的吧我都饿扁了!” 门外的人有点发愣,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当成了别人:“你好,我是疾藤少主派来邀请从容小姐到凝光城去的脩烨,请问从容小姐在吗?”褐发金眸的少年非常有礼貌的道明了来意。 一听“疾藤”二字,蓝卡尔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那种惊愕里掺杂着少许复杂的成分毫无遗漏被脩烨捕捉在眼里,于是平着声调又说了一次:“是这么回事,疾藤少主有些事想请从容小姐帮忙,所以派在下前来迎接。” “你回去告诉他,从容不在。”紫韵从蓝卡尔的身后走出来,虽然表情很平静,但声音里明显表露出逐客令的味道。 巧在这时,从容和小鱼手提拎袋嘻嘻哈哈从街边的拐角走出来,远远的看见站在门口的紫韵,小鱼举起手一顿猛挥:“我们买了好多东西!还有你们意想不到的呢!” 紫韵的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下,很快就恢复笑容:“是吗,辛苦了,赶快进去休息吧!” “诶?这位是?……”从容走到脩烨旁边诧异的看着他,身上穿着副使的衣装,但是对此人没有任何的印象呢。 “在下脩烨,奉疾藤少主之令前来邀请从容小姐到我们那里去。” “咦?!”从容和小鱼同时发出惊叫。 “从容小姐,请吧。”脩烨继续摆出邀请的姿态。 “哦……哦。”从容呆呆的应了一声,没有拒绝的意思。 “慢!”紫韵却走出来,把从容一手揽到身后:“脩烨大人请你回去转告疾藤少主,从容不是他可以利用的‘工具’,有什么事,叫他请别人帮忙吧!” “喂!紫韵你疯了!那是疾藤少主啊!怎么可以得罪!你不想活啦?”小鱼人不大,倒是懂得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一边玩儿去!” 蓝卡尔拎起小鱼的后脖领把他丢进了里屋,气得小鱼一边大叫一边挣扎:“混蛋放开我啦死胖子!” “我们确实有万分紧急的事请从容小姐帮忙,紫韵先生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吧。”态度还是来时的那般恭敬,但一种类似于杀机的气息却渐渐从眉宇里散发出来,少年的声音也渐渐凌厉起来:“我们并不会伤害从容小姐,希望几位不要再阻挠在下,否则的话……” 紫韵记得这个叫脩烨的男子是原十三禁卫军第一禁卫队的副队长,年纪轻轻,实力却相当强悍,如果在这里发生战斗,一定会引起大规模的恐慌及麻烦。 正在犹豫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脩烨,退下。” 天色晦暗,仅有的光线还是从屋里发出的,今天很奇怪,街灯到这时候还没有点燃。 来人虽然被绷带缠住了全身,但是熟悉的宽松外套,熟悉的声音,还有那熟悉的蓬乱发型都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从紫韵和蓝卡尔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的划过,撕痛欲裂。 就好像当初,他做完了那样的事,头也不回的走掉那样。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要让疾藤少主大人亲自前来,还是说你是想以武力来压制胁迫呢?”紫韵一反常态,以最尖锐的口吻讽刺着别人。 而这个人,正是跟他渊源匪浅的疾藤。 “对不起,因为事情真的很紧急,我今天必须把从容带走。” 疾藤的语气略显沉重,但却丝毫不能打动紫韵:“从容是我的家人,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蓝卡尔也跟着挡了上来,不打算给来人一分下手的机会。 “不要这样,紫韵,蓝卡尔,你们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们的。”疾藤用非常熟悉的口吻跟紫韵两人说话。 那一片刻两人的眼里确实闪过一丝动容,但是很快紫韵就恢复了只针对疾藤才会爆发的冷漠:“不要这样说,疾藤少主,我想我们……并不算熟吧。” “唉。”疾藤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很恨我,紫韵,蓝卡尔。” “既然知道,就不用再说什么了,慢走不送。”说完,紫韵转身把几个人推进屋。 门“砰”的一下关了起来。 “少主,这样可以么,光之结界那边……” “……”疾藤沉默,似乎不太愿意按照脩烨之前的提议“用强”。 “要不然,让海蓁子少主来劝他们?” “不必了,你先回去,我要在附近转转。” “是。” 把清理完内脏洗得干干净净的活鲤鱼一条一条穿在铁叉上,几个人搬了凳子打算就在绿园里进行“烤鱼大会”。这时候从园外飘入一股诱人的肉香,蓝卡尔的鼻子立刻捕捉到这条讯息,不禁对眼前的烤鱼失去了兴趣——跟鱼相比,他更喜欢吃肉。 “好香啊……”闻到这种油油的肉味,小鱼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紫韵皱着眉头,有些气急败坏的走过去把绿园的大门打开,果然看到疾藤在那里架着火堆弄烤肉。 “喂!你做什么啊!”冷冷的吼了一句。 “肚子饿了,坐下来一起吃吧。”疾藤没事人似地继续翻烤着红彤彤的烧肉。 紫韵此刻只想拿个板砖拍过去,小鱼几个也闻讯而至。 一看人到齐了,疾藤笑着招呼起来:“过来一起吃吧~鸡鸭羊牛,要什么有什么哦~~” “好好好!”小鱼欢天喜地的扑向肉堆。 蓝卡尔犹豫了一下,最终抵挡不了肉食的诱惑,抱歉的跟紫韵说了一句他真的很想吃,也跟着去了。 最后紫韵无语的看着大口大口吃肉的蓝卡尔小鱼以及坐在他们旁边一小点一小点品味当中的爱弥和从容:“……疾藤,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要这么严肃嘛,紫韵,小心不漂亮了哦~~” 疾藤懒洋洋的说出十分欠扁的话,气得紫韵冲上去给了他一拳:“混蛋!胡说什么!” “嗷!”疾藤吃痛的叫了一声,然后可怜兮兮的哼哼:“人家伤还没好,紫韵下手轻点啦~” “你少油腔滑调!说!到底出什么事了!”紫韵握着拳头想再敲一记上去。 疾藤的样子这才慢慢认真起来:“凝光城出事了。” “?!” “现在光之结界处于无法修复的状态,没有上主的意志支撑,只凭我们几个还有晴尊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那么,你找从容做什么,她又不是上主,应该也没有上主可以支撑结界的力量吧。”听到这样耸人听闻的消息,紫韵也跟着哑然失色了。 “从容虽然不是上主,但她是光之心承认的‘合格者’,并且自身储藏着强大的元能量,我想……请她帮忙,暂时支撑结界!” 闻言,无人不倍感意外。 “所以从容,拜托了。”疾藤站起来,深施一礼,诚挚而恳切的说道。 从容哪里受得了上主来拜她?也站起来结结巴巴难为情的表示:“别、别这样疾藤少主,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尽量就是了。” “从容……”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不会干涉……紫韵看着从容消瘦的侧脸,默默的在心底诉说。 “谢谢,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从容,跟我进凝光城吧!” “嗯!好的!”毫不犹豫的,她选择踏入那扇她所向往与憧憬的大门。 或许只是想为她从不敢觊觎的高度贡献自己的力量,或许只是想报答上主的救命之恩,也或许……是为了证实自己作为“轮回钥匙”的觉悟! 海蓁子少主早已等候在那里,按照疾藤提供的方法先把从容带去了至尊圣殿。 “从容,在你面前的是光之心,你以前见过的……” 金色的笼盖下,一片柔光和煦,从容轻轻点头:“是。” “现在闭上你的眼睛,请光之心正式的‘接纳’你吧。” “是。”合目凝神,从容默默的感受起头上那颗明日赋予的温暖照耀,淡淡的浅金光辉打在她的身上,亲切犹如抚摸自己脸颊的神明的手。 远远的,有一点金黄正徐徐的靠近这里,而其余的方向,都遍布着雪一样的白色,柔和却不刺眼。 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什么都不存在的意识里,那枚金黄色的光点正慢慢扩大它的领域,直至面前出现一幅圣境般美丽的图画。 蓝色浩渺的天空,像一泻千里的流水,丝缕飘浮的云朵,淡的仿佛是月光留下的银影。身在山谷原野,处处可见烂漫夺目的鲜花异草。她本以为这是一幅图,却在这时闻到了花香,听见了鸟啼,两只蝴蝶飞落到指尖,那轻微的触感并不虚假。 有人在身后敲中她的肩膀,她回头,看见自己的父母满脸笑容的拉着一个跟自己相同样貌的孩子。 她在这里一惊,忽然忆起了一张在镜中狰狞的脸。 那是自己的脸。 她刚想拼命的大叫,那个跟自己面貌相同的孩子却跑过来,笑盈盈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去了另一个美轮美奂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有满地玩耍的白鸽,还有一尊正在喷水的石雕像。 那石雕像的脸容,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手里托着一枚漂浮在空中的月亮。 月华笼绕在天空的银辉,慢慢化成一股金色的强光,占据了视野,也在那一刻永恒的占据了她的心灵。 ………… 完成了光之心的“洗礼”,欧也从容走向凝光城中最大的那片广场。 日月广场灯火通明,尽管面积辽阔也显得十分明亮,正北面的那座高台上,莲花形状的石碗正发出霓虹一般闪耀的彩色光辉。 “从容,坐到神坛的石碗上去,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按照我的话去做。”疾藤低声说着,脸上挂起了略略的凝重:“过程会非常辛苦,从容,你可以忍受吗?” “我……会尽力的。”从容不敢十拿九稳的保证什么,但少主已经这样拜托她了,至少,也要拼了命的去做。 “好,一切都拜托你了,从容。” 往日里那个懒洋洋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少年,认真的样子,完全的令人安心落意呢。 一步步迈向高处的阶梯,越是接近顶端,就越是接近了光芒的终点。 待从容坐入了莲型的石碗之后,疾藤正式发出了指示:“把你的眼罩取下来,要开始了……第一步,我会将力量打进你的体内,当你全身的经络被我彻底的打通之后,你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元能全数释放……最好,可以牵动你‘第三道’的力量!” “是,我明白了!”从容意志坚定的点了下头,盘膝而坐,再度合眼,等待着力量的灌入。 绕到神坛的背后,疾藤迅速捏出几组复杂的手势,抬起两臂将一股金色的光柱打在从容的后颈上,并源源不断的传输着光元的能量。 起初并无感觉,即使从容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力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但渐渐的,各部位开始出现微热的症状,而后在升到令从容觉得快要自燃的高温时,一阵难耐的疼痛从头顶贯穿而下,直至侵占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血液加快了流速,激烈的快要从血管里爆出去一样,这种又热又疼又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从容身上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一时间遮住了她此时忍受痛楚的模样,白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紧接着形成一股巨型的光柱射向苍穹。 “啊啊啊啊!”痛到一定的地步,从容失声喊了出来。 天边晦暗的灰蓝逐渐被抹上一道亮白,眨眼的工夫,光芒在整个晴空蔓延而开,几乎吞并了每一个角落。 光之结界此刻的状态稳定了许多,不再会频繁闪烁交替着天空的颜色,略显清淡的那种微黄透明澄澈,犹如新酿的黄酒。 可是,海蓁子仍然紧张的皱着眉头,因为现在的结界还是脆弱到可以由自己这样水平的术师一击即碎。 Chapter 0214 与此同时冰之国某处雪原上的岩石冰群里,用力击打冰壁整整一夜的玉灵碧正气喘吁吁的挥动着手臂,双掌间聚满了金色的能量一击又一击猛力敲打在坚硬如铁的寒冷冰面上,然而忙碌了一夜的成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别说是击碎,冰块上连一条裂缝都找不到,这样的话不但救不出叶,还会耽误她去寻找其他人的时间。 “该怎么办……”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 无助……玉灵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打心底渴求能够得到帮助,但事实上,老天派了个人下来,却并不是如她所愿的那样。 “你这样劈是没用的!就算把手打烂,冰块也不会动摇分毫,愚蠢的女人……”一声浑厚的男音从后方传来。 雪凤和冰凰发出一阵急促的鸣叫,仿佛在表示对来人的敌意。 碧挥了挥手,示意它们安静,又转头看着凭空出现的男子,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亲眼看到,这个名为水无痕叶的‘叛月’背叛者被人冰封在这里。” “你知道?是谁干的?!”玉灵碧急迫的追问起来。 “是罗非迪亚。” “什么?!” “这女人和罗非迪亚大战了一场,被封在这里已经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了,应该……已经活不成了吧。”长发微卷的男人身披浓紫色风衣,俊毅的脸庞上五官刀刻般棱角分明。 “那你有办法救她出来吗?你一定有的对不对?”眼前的女人立刻露出一副恳切期盼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敌对意识。 这让来人有些意外,听说她是光之国的国主,怎么看起来……却是一副天真愚蠢的模样? “晴尊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只能告诉你我的来意了。”男人压低了声线,用对待敌人的口吻冰冷的相告:“我并不是来帮你救人的,我是来……杀你的!” 玉灵碧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这样啊,可是我要救叶,暂时不能和你打。”她认真的告诉敌人,她现在无心恋战。 可敌人根本不吃她这套,撩开衣襟的同时抬手放出了一只火球。 火球急剧的飞向玉灵碧,女子侧过身去避得老远,再一看时那千辛万苦百击不碎的冰块表层竟被烧出个黝黑的焦痕,玉灵碧有些吃惊,随即也意识到不施展全力对付这个人的话,就会严重影响她寻找大家的进度。 一向温和的面容继而覆上一层冰霜,弯弯的细眉也紧锁到了一起:“我真的没有时间了,如果你再妨碍我,我就不客气了!” “我本就是奉命来杀你的,有本事抵抗我的攻击!你就来吧!”男人说着,非常不客气的又送了两三只火球过来。 玉灵碧飞身闪开,只防御却不出击,目光始终在对方的两手上打转……这个男人使用的火遁术很怪异,因为手诀的姿势并不是火系术法所运用的基本模式,至少,她还没见过这样的手诀。 不,手诀应该是运用手指变换不同的姿势,从而使经络力量启动释放元能,可是这个男人所用的招式并不是手诀发动下衍生的,两掌合在一起相互一搓,一团火就冒了出来,就像手心里生出的一样。 “对了!手心!”闪避的过程中逐渐想起了什么,旋即眉目间多出一分喜悦:“如果被你的火球打中,人就会立刻灰飞烟灭,你是‘武般若’赫泽隆,对吧?” “知道的话,有没有生出一丝丝的畏惧呢?”虽然攻击的时候很猛烈,但赫泽隆的谈吐跟气质都极为优雅,反倒与高超的术法形成违和感了。 玉灵碧没回答他,看着几块岩石顷刻间炸成了飞灰露出一副正合我意的模样。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自信呢……”与方才懵懂无知的蠢样子有些微的不同,赫泽隆看在眼里,嘴边露出了浅笑。 “虽然你这招非常强烈的火球术打败了不少人,但是今天,你不会再这么好运了……” 孩子们,你们为了杀掉叛月组织豁出了性命,今天,就让作为你们大姐的我……也奋力一搏吧! 坚韧的目光,让女子身上所具备的一切仁懦、柔弱顷刻间瓦解消无! 玉灵碧举起双手,在半空连续画出几个形状,手指掠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道淡金色的光痕,随后,她仰头高呼:“万境天阻!” 仅仅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天魔教的元术师如同被刺穿了心脏,面孔惨白的跪倒在玉灵碧的面前,那时候几乎没有氧气可以吸取,万物像随着时间静止一般,让他顷刻之间眼花缭乱。可意识却在不断的告诉他,这是一招使空气凝滞、在设定的范围里让一切物体都静止运动的可怕招数。 “这是摩天障的升级版,才开发了没多久,如果计算无误,你会在五天之内动弹不得,五天之后结界会自动打开放你出来……”碧对着匍匐在地上、肢体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敌人说,然后转身去看着冰封之中的女子:“叶……我感受得到你的气息,我知道你还活着,给我些时间,我先去找那些孩子,再来接你……” 到时候如果还是打不碎这块巨冰,她就把它搬回光之国去!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救出来! 碧嘱咐冰凰,留在这里陪雪凤一起看守封住了叶的巨冰,冰凰恋恋不舍的“足足”了几声,低头,像往常那样享受了主人片刻的爱抚:“乖,我会很快回来的,等我找到他们以后,还要你和雪凤带我们回去呢。” 两只雪白的长尾大鸟并排站在岩石的尖部,目送主人离开…… 清早的风不大,但却冰冷刺骨,玉灵碧白色绣着金线龙纹的衣袍很快被冷风吹透,有些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两片红晕,她缩了缩脖子,听到身后有男人叫吼的声音,回头去看,就看到了这么一幅毁灭性的场景! 大雪被带上半空迅速的旋转而下,在进入眼帘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弥漫在石群当中不停纷飞的雪雾,受到惊吓的雌雄双鸾立刻飞到空中避得远远,紧接着一只有象那么巨大的红色火焰球从雪地上一路滚过,留下热气蒸腾的滚滚白烟后径直朝娇弱矮小的女子身上扑来。 玉灵碧来不及弄清楚敌人是怎么逃出万境天阻的制约的,就已经准备承受住这一击! 那是赫泽隆燃烧了生命能量发动的攻击,在这名天魔教男子的眼里,任何旗鼓相当的对手都值得他“付出”生命去打败。 眼前一片刺目的红光,就连视野都像被烧起来了似地,热气翻滚着打在脸上,烫的皮肤裂开一般的疼。玉灵碧自知难逃此劫,在那一刹合上了双眼。 表面仍旧维系着平和宁淡的光之国这里,神态向来朝阳光看齐的硫琅如风这时候却很不镇定的从护光城的一角擦边过来。衣袖上面的装饰扣子因为立得太高所以经过拐角的时候被粗糙的石壁刮了下去,如风恼火的跺了几下脚,这遇事不顺喝水都塞牙缝。 好在这时候寒苇裳步履翩翩的走过来,脚踩一双跟有十厘米多高的长靴,笑嘻嘻的娇嗔着:“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别提了,刚才收到消息。”如风四下扫了一圈,招手把霓裳引到近处,小心的咬起了耳朵。 “这么说,非但没有全军覆没,还有可能生还?”霓裳也很惊讶,她以为如风的计算不会出错呢。 “不管他们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不会让他们回来的!”如风气急败坏的握起了拳头,霓裳还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呢。 “算了,夜千雪的生日就快到了,不管那个相夫光子能不能回来,你都要抢先下手,把握机会……趁着相夫光子的家庭原因会影响到玉姨对她的印象和夜千雪的耐心……” “嗯,我懂。”霓裳点点头,打算按照如风的计划一路做下去。 就在那时,从玉灵碧十岁开始便与之达成“召唤契约”的雪色凰鸟俯身冲到地上,毫不犹豫在火球逼近玉灵碧的一刻张开双翼挡在了前面。 玉灵碧瞪大眼睛,亲眼看着面前巨大的身影被浓烈如同海啸的火焰迅速包围,红光在那一瞬间吞天澎湃,仿若火海之上蒸腾不熄的熔岩热浪,烧得天空都跟着火红起来。 那样炙热的温度灼化了周遭的冰雪,连空气都像溶解了似地把万物的形态扭曲起来。 “长生……阿玄!”女子猝然失色的脸孔上写满了惊恐,泪水刹那间流满面庞,她撕心裂肺的发出呼喊冰凰的声音,她怎会料到自己一直珍爱的冰凰为了保护自己连雪凤都不顾了,它是那样夜夜思念着自己的伴侣啊! 火焰包裹着冰凰的身躯熊熊燃烧,那只白色的大鸟没有挣扎,生怕一旦试图抖动翅膀就会把火焰落在玉灵碧的身上,就这样静静的,甚至连痛楚的哀鸣都没有发出,最后,默默的倒下。 她亲眼看着那高耸巨大的身影慢慢蜷缩成一团,最终像是湮灭的火焰彻底消无在了地上。 雪凤看到冰凰消失在火里,好像哭泣一般接连发出了沙哑的悲啼。 烈火没有因为冰凰的倒下而终止燃烧,并且在四周风势渐大的情况下有愈演愈烈的趋向。玉灵碧惶然失措,她本想绝望就此结束,却看到雪凤在发出了杜鹃啼血一样悲戚的嘶鸣后纵身飞向腾起了十米多高烈焰的火海。 那一瞬间,两只冰莹的影子在碧的瞳孔里依稀重叠,随着一阵锐利的红光滔天涌起,逐然幻灭了。 绿发女子无比惊恐的注视着消失在火焰里的冰凰和雪凤,突然,翎纵身入火的场景再次回到眼前:“不——”她捂住头,发出悲惨痛苦的哀嚎,她从不愿意看到生命的逝去,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土匪和强盗,她都会在生命终止的一刻默默的祈祷,但愿来生不要如此轻易的“放弃”生命。 但是今天,她的冰凰却为了她舍弃生命,她时常会想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一些性命往生,所以小心翼翼,行事上不敢出丝毫的差错。但是今天,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冰凰却跟雪凤一起死在了这里。 不是因为无能,是因为过分的仁慈和悲悯,她忽然想起光子曾经斥责她的话。 “因为你的仁慈,国人得以安宁和乐的生活,但是终有一天,你会为你过分的慈悲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会让你失去你最不想失去的东西!” 一语成谶。 荒芜的漠雪野原,一汪烈火之前,女子跪倒在地上用手捂着脸,失声痛哭。火光映红了她白色的衣裳,还有那头象征着生命的鲜绿色发丝。 凝光城外一个小公园里,有一处僻静的场所,临着栽满荷花的鲤鱼池,八角飞檐的小独亭隐蔽在葱茏的树林里,偶尔习习的凉风从树叶的缝隙间钻入,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植物清香。 这里有一个名字,叫“乞巧殿”,是夜千雪和光子闲暇之时常常会来的地方。 而这时,夜千雪果然就如霓裳所料,坐在亭中的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敛着眉头。 “在想什么?”她明知故问。 夜千雪抬起头长长的吸了口气:“昨天我看到了光子的妈妈,她跟我说了许多光子的事情,听了以后,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霓裳的表情里有一闪即逝的喜意:“她说了什么?” “……她说……”夜千雪眉头拧的更紧了,郁闷的抬手捶了捶脑袋:“啊啊不说了!” “嗯?” “总之……都是在指责光子的不对,而且我多少理解了一点光子会感到绝望的原因……并且我现在也知道,即使不说,装作没有那回事,光子的心里还是非常难过……” 霓裳看着夜千雪担忧的模样,心里微微一紧,开口劝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这么痛苦也没有用啊,什么都不要去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吧。” “霓裳,你是光子最好的朋友,她曾在裳之国跟我说过,你对她来说很重要,她之前还舍命救你……你很了解她对不对,你告诉我,她不是她妈妈所说的那样的人!你告诉我!” 霓裳的表情有些不情愿,于是说:“你这样讲,是不是表示你已经不相信她了?” “不、不是的,她现在因为众人的眼光而绝望,但如果是我还有你这个最好的朋友去说相信她的话,她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的!霓裳!等她回来以后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霓裳强压住内心的失望,推说道:“就是因为我了解她,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她不会回头的,况且,是因为全世界的人都这么看她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否决一个真心待你的朋友吗?”夜千雪对霓裳的袖手旁观感到不满,霓裳却说她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和我一起去证明她的无辜!”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的确,光子这次受了很大的委屈,世界上的确有亲生父母虐待子女的事,可是凡事没有绝对的,也有太多太多的子女对父母不孝到头来还反咬一口,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你生气,但我不是在针对光子,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很喜欢她,不忍心不愿意去冤枉她,那么如果她不是冤枉的呢?你就忍心让她的一世英名因此而毁吗?” “什么意思?” “如果是她的错,她却始终不知悔改,把错往其他人身上推,以这里的国风会饶恕她吗?所以要救她,现在就去让她改过自新。” 夜千雪不再反驳,神情落寞的坐回了原处。 少年俊秀雅致的面容引得霓裳脸红心跳:真的是太俊美了,比天地盟助贤少将的英俊多了几分柔美,比如风的心上人那个妖媚的富家公子玄若真火又多了几分清秀,不管怎么看,夜千雪都是个百里挑一的美男呢。 有时候,奇迹会在需要转机的情况下发生。 玉灵碧痛失雪凤和冰凰,悲痛不能自胜的哀悼自己的心爱之物,也哀悼着自己可悲可恶的灵魂。 那时候,两只重叠在一起的凤凰在赤红的火焰里徐徐变大了,并且,还姿态倨傲的挺直着身体站了起来。 玉灵碧难以相信的抬眼望着面前的一切。火焰的笼罩下,有一只十分模糊的凤影正慢慢的变大,最后,足足有了雪凤双倍的体积,高度也赶上了三层小楼。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汪熊熊不熄的烈焰很快灭了下去,残火随着余风消失在透明的空气里,四野都跟着清晰了。 一只浑身赤红、羽毛发出绚丽橙光的巨大火鸟合拢着双翼昂首挺立于地上。 玉灵碧怔怔的看着这只比火焰还要耀眼的火羽凤凰。它的羽毛比雪凤冰凰的还要光泽明亮,头顶有一小簇耸立的火焰状羽毛,长长的尾羽会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眼睛是澄澈的金色,目光沉静的注视着对它发愣的女子。 燃尽生命的雪凤和冰凰,在火中重生了,它们合二为一,成就了一只崭新的飞行系元灵神兽。 当玉灵碧意识到希望重归的时候,一种没有来由的惊喜反复警示着她,某些人和事,将会像这只冰中浴火的凤凰一样,涅槃重生。 “你……是火凤?” 火红的羽衣,庞大的身躯,矫健的姿态,无论怎么看它都是传说中经过涅槃才会出现的元灵神兽。 火鸟听后点了点硕大的头,并十分意外的口吐人言:“我是雪凤和冰凰的结合体,从今天开始,我会代替它们成为你与叶大人新的契约合作者。” 尽管很想再看一看那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雪鸟,想摸一摸它们纯洁白皙的羽毛,但玉灵碧知道现在不是怅然若失的时候,擦干泪水,坚定的把头点了下去。 火凤展开长达八米的巨大双翼平稳的飞升到空中,全身的羽毛顺滑且红亮,远远看去就像一团炙热的火焰生生不息的燃烧,与空净的蔚蓝色相得益彰。 一时间,玉灵碧忘记把目光转移,也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方土地正隐隐的发出轰响。 不多久,那股声响越来越大,好像即将山洪暴发的前兆,她一惊,随即移开脚步,紧接着身下一方土地迅速龟裂,一块竖碑形状的石头从中钻了出来。 石碑,没错,这的确是石碑。 玉灵碧走近,在地面停止了声响、石碑也稳然不动以后,细细的品读起碑壁上面的文字来。 石碑有一尺宽,三米多高,灰色的表面用神之国的方形文字凿出了满满的刻字,格式类似于诗词和歌文。 她认真的看着每一个字,不过却无法立刻参透其中隐含的奥秘。 Chapter 0215 万里冰封的寒冷国度,一角雪漠的荒原,出现在王者面前的一座石碑神灵般的诉说着她当时还读不懂的歌。 当第一篇石刻文字堪堪浮现时,周遭的冰雪跟着变了颜色,一阵光华绚烂后,腾空而起的金色巨龙盘踞空中,玉灵碧怔怔张望着,若说是幻象,这未免太真实了,石刻文字缓缓消失前,她逐字逐句读了个清楚明白。 龙王劫:胸怀若海,气度如天,一世勤勉为国安。以劳为乐,以苦为餐,博爱众生万人赞。战场之王,国府之山,龙神之姿惊世现!荣光此生,尽头雷漫,横洒血雨惹人叹! 一条龙,一篇诗,在她还未了解其真实含义的情况下就瞬息切换了,一把当空直上的金色宝剑跃入眼帘,犀利的似乎能够穿云破雾,石碑粗糙的表面,也更替出如下的字句来。 忠魂路:少年时懵懂无心,却又知师命必循,宁为友恨,无悔孤零,独身上反途,一人顶艰辛。幸寻得云开雾散暗消退,原来是尝胆卧薪行约定。沙场血海无所敌,持刃上阵无所惧,视王令国本为天命,守意志英魄坚如冰,踏终场战地挥热血,踩敌军头颅,万世传颂,军家威名! 激荡的文字化作别样情怀满溢心中,可玉灵碧先头那首还未思索明晰,眼前这首,连同宝剑瑰景又一同消失了。无缝衔接上来的,是一片耀眼的花海,橙紫蓝组合成的天堂鸟形态奔放,曼妙可爱,碑文也照比先前轻松了不少。 公子心:一笑一颦一举手,公子英姿显风流。一言一语一摆首,公子俊颜惹娇羞。一点一滴一生爱,绵绵不断予亲友,一花一木一世情,满月在怀世无忧。乍看人生繁华尊荣好,再望今世富贵令人羡,怎见盛极必衰草木谢,泪睹诸亲散尽碎心头!今朝尽枯萎,明春复从头,升平乐沦叹息声,独留鸳鸯佳偶。 天堂鸟花海从视野里退出后,漫天的云朵低垂下来,纯白莹洁,美轮美奂。 随云逐:闲眠卧云上,安寐忘世忧,素喜游四方,性懒无激昂。曾弃风光荣耀位,终回府域入俗常。与人无争皆表象,心明如镜智高良,经得风雨,承过悲凉,万语千言不过世间象,得得失失,不过是繁华梦一场! 潇洒不羁,颇有超脱的味道,玉灵碧脑海里适时的冒出一个人来,可她没有更多的思考工夫,毕竟碑文和幻象的更替速度,快要超越人的思维,空色在黑夜与白昼间忽闪了几个来回,眼前字句再度更迭。 光暗间:童蒙时一举入魔眼,从此锁上木偶线,漫步无边黑暗间,坐于枯骨堆垒山。都不知彼年天真烂漫,只看得今时冷酷凶残。猛然回头看,原来光华深处有一点,留予己心觅平安,为这不舍不弃天般恩,哪怕命绝亦坦然! 黑白切换的现象消失后,一池莹白的莲朵倒映在瞳孔里,碑文辄便改道。 飞羽落:明净如莲朵,纯白胜雪洁,好一似甘甜雨露蔓荒野!最是温和有礼,亲疏无别。品端行刚正,德美心无邪,可叹昔年童稚时,寒入骨髓冷泣血,今得安逸和平日,不忘仇恨未宣泄。忠义难两全,飞羽终碎裂,魂归焰光处,浴火不化蝶。 总觉得有种悲伤在胸臆间酝酿,沉闷,却又纾解不开,一顶王冠太阳般照耀在天空中,拉回了玉灵碧的注意。 繁华弃:神穹苍茫大地上,无月风情延世长,抱得雍容识大慧,正如罡风端如霜。若望亦可登极顶,女皇一曲,博得天下唱!却弃王族之血盖天下,吞得碧落黄泉满荒凉。终此生,叹一代女杰,血魂英魄芳! 见到了云朵,见到了白荷,接下来这场雪一样的软羽飘落,让她产生了自己是否真的陷入梦中的错觉,石碑上的文字,似乎也变得柔婉了。 献甘泽:清风徐扬,赞羽翩衣长,一生为奴万人仰,几世甘泽洒焦荒!絮舍杨柳随风去,似水如云软飘扬,从不忘,悬壶济世医者心,转瞬间,天使双翼红如绛!细数平生诸般事,却是枉悲伤。 纷繁的雪色淡去了,一丛微小的火焰转瞬燎燃,它形成汪洋火海,却又透出一股刺骨的冰凉,火焰身处,赤海中央,一个绯红的背影正对着她,转瞬消亡。 憾此生:尘土为灰我为埃,生时惹恨天妒才,我念心善人皆好,岂料人间世心衰。都道是天无绝人路,幸有那天地把锁开。更哪知生平正义结怨多,终难抵奸邪小人把命害!纵有千古绝才又如何?到最后,只恨着此生冤枉无人哀! 心上像堵了一块巨石,泪水在眶里积累,她连忙擦干眼角,生怕错过下一次的更变。无边的紫色小花盛开在身畔,绵延到了很远很远。 枉思华:盈紫双目柔,蕙质兰心秀,幼时遭弃陷狼丛,身仅残命锁清忧。挥举万军帅旗施放令,屡得胜武之师将军头!才思妙智怀中溢,所及之地惠满洲!沧海若涸歌悲尽,泪雨流涟洒枝头。紫香飘摇,星朵连心坠,寒霜消去,思华成血流!平伤枉悲秋! 紫色盈盈的鲜花,仿佛带着香味远去了,一艘英挺的大船从海的对岸缓缓驶来。 伤别离:莎草依依,随水漂离,郁绿丛中弃。伶仃孤苦,游霜薄命,一朝天下寄。淡愁微掩双娥眉,举眸默默含低泪,想是女儿当自强,忆去伤往誓不追。几更岁月风云易,如今花开照故里。左右难全生死时,终是一番骨肉离。仓皇最是辞故日,此情难却谁人觅。登轮远望国山海,无尽悲歌,从此作风传信,万世芳青! 大船在一片浓雾下失去了身影,彩蝶漫天而过,舞蹈出最美妙的姿态。 浮华尽:幼年丧母不知何为慌,纵在金银窝,未必无荒唐,父不在身旁,兄游走四方,幸而无孤僻,生来光风霁月坦荡荡,明媚如光亮。一舞跃毕把那歌来唱,欢怡雀跃自豪爽,赢得众心美名扬,哪知转身过后浮华变,世间繁荣皆苍凉!独身踏上覆灭地,一曲尽罢怆然伤! 才逝去的东水,转眼化作幽深的蓝,那种足可埋葬人心神的冷色调,玉灵碧于是看到,她仍旧难解的语言。 沧海逝:貌似闭月容羞花,不让须眉性豁达,武能斗来文采斐,还能珍馐手里拿。可叹昔年无知过,悲悔痛思苦无涯,今得慧眼识珠人,明朝响誉冠天下。都说一步登天好,难见背后泪成流,沧海东去千帆尽,来生再寄谁人家? 桃花林云霞脉脉,暮霭之时,竟是鲜红如血。 殒桃花:每每叹秋伤,花下独憔悴。自认锋芒弱,实来光耀辉。柔和胜似水,亲雅过人追。形而一转浑身剑,钢铁之毅把敌摧。不舍相离言未尽,为报知恩陷境危。桃花落影深处,一汪碧血融恒长,可怜少女豆蔻,终弃一世芳菲! 心被针扎一样疼了起来,玉灵碧不清楚,这真实到入骨的痛感从何而来。倒是比之来前更充沛的日光,照耀当空,明媚异常。 天中照:骄阳凌空照,缕缕波光漾九霄,灿然面上浮,笑胜春风语逍遥。无心无肺人,转眼入阵马上飙,开阔宽宏量,本色男儿赛英豪。十载光阴过,再难追忆彼年歌,千秋心内死,独守冷棺忘明朝。 画面悄声更迭,万丈火海下,一杆孤独的金属□□侵染在灼烈的赤色中,有诗文写到—— 赤魂没:英雄孤胆刚为魄,赤血精神烈如火。无畏虎熊勇相斗,不惧豺狼端穴窝。平生一喝骇浪起,焰光满拳把敌折。少壮男儿英武力,鸿鹄在胸护家国。顶天叱咤风云忌,伫地驰骋江海河。终是一缕赤诚魂,遥散远岸化灰没! 比起前者,眼前的一幕莫名荒凉,一只断了线散了架的木偶,孤零零倒在地上,纹丝不动,心口的位置似被掏空了。 傀儡心:指尖线,手中剑,一泓清水向北天,烟火不食人世间。冰河逝,抬头看,转眼暖辉变冷烟,魂悲梦弃誓不还。纵想那一世平安,却入了公府为员,眼不及繁花落败,触不到梦里缺残。如今线已断,河中水枯干,傀儡木无心,到头也惘然。 玉灵碧没有想到,会在这异样的游历中,亲眼看到她倚靠多年的光域皇城——凝光,不过万树皆败,百花尽枯的景象,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终不负:无声地里现欢歌,云罩清溪鱼拂过。不以残缺为卑怯,妙手巧心性宽和。挥毫勾勒,瑰城速起,一朝动得天下拜。执针走线,上麻成罗,不逊女儿神思活。怎料天地覆灭在顷刻,终难安守繁世保平和。最叹柔润别样英雄气,可憾宁死不负天地德! 有棱有角的一块冰,暴晒在太阳下面,看上去不肯融化,但内里的温度,玉灵碧竟惊人的体味到了。 冰无泪:冷冽一块冰,乍看总无情。手中镰起落,枉丢人性命。皆以为,孤魂野鬼上身祟。殊无知,铁石源为世事悲。父亡母弃人将死,炙血丧温哭无泪。多年如水逝匆匆,回首再看,繁荣诸灭,不止他人话伤悲! 江河,山川,小屋,农田,从波澜壮阔的盛景,到安逸舒适的田园,一番景象后,字句尽显。 叹英才:智高跃北斗,才大冠满洲,天赋膛中溢,理字心上流。乍似稚嫩童龄不谙事,实为百胜之兵军师头,论断是非黑白无错案,涉至文治武功占鳌头。无言亦是自风流,信念不改心中守,可叹一世英杰,终坐寒中垂首。 一只剪尾燕轻轻拂过上空,在无垠秀美的花野中飞翔,可是它还没等到该去的地方,就折翼坠落,触地成埃。 红颜消:袅袅娜娜一枝俏,纤纤巧巧独秀娇。女儿可披战甲胄,对阵沙场挥剑矛。心活黑白辩,思灵对错晓。惟愿一世安和观花月,锦上添花去舞蹈,怎奈气数散尽光华陨,燕子凌空过,香海残红消。 一对玉玲珑在黑暗里叮铃作响,明闪闪的质感,轻灵可人,转瞬间,玉碎成屑,化为轻烟。 风流散:风华绝代妹,雅俊俏儿郎,本在同一身,独韵齐名响。豪门绣户女,偏爱行舟万里随风荡,慈母掌中花,描出瑰丽庄园誓不忘,娇媚赛花王。而今玲珑碰撞珠玉碎,风流一散永世凉! 一缕薄纱在半空的树梢上飘拂游荡,偶有清雪舞落,曼妙纷扬。 仙意冷:霜姿天女,冰颜尤物,一练轻纱舞幽步。雪山孤崖,寒岩独宿,翅展翩蝶飞为路。凡间烟火,不曾识几何,世俗情思,难入心深处。面冷心凉人皆叹,谁知情早死当初。嗜洁为癖,终时一瞥,意冷身瑟,原来早领悟! 镜子里有朵花,池水中一轮月,却仅仅这样而已,因为,镜子的前面空无一物,池水的上方漆黑不尽。 梦难寻:镜花水月,幻影无从觅,骨肉至亲,深藏岁月里。姿容绝世王家女,原是双花并一蒂,可怜风霜无情过,折枝败叶摧花紧。血漫雪,寒中泣,终是一场繁华梦,梦醒奏出断魂曲。无悔走上冥阴路,只为回眸伊始,再看千载光明! 一个木鱼,一串念珠,耳边悠远静谧的佛经吟诵声,源源不绝。 绝尘悟:待那流年逝尽,锦绣荣华又如何?舍去天红地绿,弃得如画山河。好似独玉琼中立,生来唾世厌绮罗。终日佛灯古殿边,青绘朱描为消磨。眼见春繁夏衰秋更谢!无泪清平,实则早看破! 玉灵碧清清楚楚记得这石碑上浮现的几首诗,遗憾的是,她在过程中根本无暇细想,因为很快,新一轮的“字迹浮现”开始了。 —— 三月春光无限好,有女如斯伶俐笑。明朗果敢忠诚勇,当年知遇不忘报。 黑白镜中你和我,平行线下来蹉跎。转眼已逝年月日,雨中悲泣无声歌。 不悔当时苦抉择,容颜一幻似莲荷。几番岁月风云易,不改忠魂衔笑殁。 鹅毛两片絮三朵,霜花四五窗上乐。如雪纯白颜色好,不及眼中这一个。 幽冥树上鬼灵开,阴云蔽月入梦来。少年老成智慧多,终时已近散阴霾。 天外新花入城景,旷世绝美颜纵横。玲珑宛转娇如贵,不畏苦寒梅终零。 英武为甲忠为衣,一腔宏志向谁寄。铁血征战沙场扫,宝剑一挥无人敌。 七色长虹贯空中,光华一泄璀璨浓。为轼魔君刀上立,不悔赤胆付诚忠。 晨妆梳毕半遮面,绝代风华俏容颜。魂灵交付暗中踏,梧桐花开是昨天。 曾愿命丧魂灵灭,今眷重生心中血。雪莲凋落无须待,飞鹰追随为致谢。 含笑花畔白桑绽,飞鸟一来思不还。昔年之举悔伤魄,今刻执着兑诺言。 北家有男立日边,鸿鹄在怀把梦现。血脉骨亲深过海,护子情恩大于天。 无情傍心金傍身,平庸无才入国门。荏苒飞逝心思改,融光熠熠好精神。 水满船高海沉邃,鱼儿无心鲛有泪。正邪不过一念差,落得终凉难赎罪。 黑鸦偏着白凤羽,和语善面逢源屡。笑你笑他笑人毁,欺天欺人欺自己! 上述较为简短的诗文,每一首都会结合一幅简单的画面,纵然没有先前那样充满波澜壮阔的气概,但玉灵碧知道,会呈现在今时今刻的,绝对意义非凡。 最后一只披着白色羽毛的黑乌鸦在凄厉的叫声中飞走了,玉灵碧也迎来了此番奇景的“最后终结”—— 日芒终有灭,人贵死亦绝。 Chapter 0216 脸上带着未解的疑惑,玉灵碧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袭火焰:“这石碑莫非……?” “这正是预言碑,传说中神之国的统治者所尊崇的神物,它会把人们及事物的命运以诗文的形式出现在碑壁表面,并且只会在‘适合者’的面前呈现……” “那这些诗文是什么意思呢?”碧一脸困惑的歪着脑袋。 “这要靠你自己去理解了,王者。”火凤扇动了两下翅膀,停留的高度稍微下降了一些。 预言碑上面的文字渐渐模糊,像风沙吹洗多年最终被侵蚀掉了一样。然后在玉灵碧揉眼睛想要确认是不是眼花的时候,预言碑脚下的土地裂开一条宽缝,那庞大的石体便炮弹一样直直的砸了下去,最终复原成石碑出现以前的模样。 暴风静止,雪花也如落定的尘埃静静覆盖在视野的各处,地面、石岭,除了这片像水一样干净的晴空。 岿然不动的冰块中,面容清秀的女子渐渐打开了眼帘,纯黑色的瞳眸,像明亮的墨玉,浑然天成一种纯透的风韵。 转身,一阵眩晕令玉灵碧几乎倒在地上,额头像被蒸熟了似地滚烫。晕头转向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覆上额头,让头脑发胀到意识模糊的玉灵碧立时清醒了。 “很多天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对不对?” 略显粗哑的女音飘入耳中,她转头,看到一张与声音极其不符的脸。 苍白却是清雅的素净,宛如冰原上默默掠过的风,冷寂中带着寥落和沉静。 情不自禁,眼角残挂着泪滴的女子惊喜不已的欢腾起来:“叶——!” 冰凉的身体被一个充满温度的怀抱拥住,水无痕叶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得到过这样的温暖了,就像她忘记了深爱的人对自己回眸莞尔时那种情不自禁的心动一样。 瘦弱的身体被饱满的身躯挤压的有点发疼,叶敛着黛眉把人轻轻推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在光之国做国主么?” “……叶……呜呜呜……”提到光之国,玉灵碧又嚎啕大哭起来。 看她哭得哀痛不能自已,水无痕叶一头的雾水。她穿着单薄的浅色毛衫,因为没有领子所以露在外面的纤细脖颈让她更显得羸弱病态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叶,呜呜呜呜!”虽然很高兴,但见到叶以后心里更多的悲伤则无法掩盖的宣泄出来:“我该怎么办?他们……他们都没回来,传言说他们死了,我该怎么办?最可怕的是长明灯也灭了!我受不了,我不甘心!所以跑出来找……可是他们在哪里,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呜呜呜……” 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叶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伸出苍白冰凉的手,盖在绿色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一摸:“现在可不是流眼泪的时候,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嗯?” “叶——”玉灵碧一激动,又扑过来把纤瘦的女子紧紧锁到了怀里。 叶苦笑了一下,无奈的说:“喂……你再这样我就要被你挤死了,快松开。” “嗯!”乖乖的松开,放手,碧抬起两只爪子在大花脸上胡乱抹了两下,鼻子里还带着哭音的说:“话说回来,叶你是怎么出来的?那块冰我打了一夜都没打碎呢。” “多亏了你一直在外面用元能击打结界的表面,我才能从里面施力。这是‘冰封结界’,只有内外共同施放元能才会让它碎掉……辛苦你了,阿碧。”女子清秀冷峻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欣悦的神采:“不过现在我要做的,是帮你把烧退掉。” “不!我没时间了!叶!我现在就要去找他们!” 这不是叶熟悉的那个人,往日的阿碧虽说不是多么沉稳内敛的人,但起码遇事不慌,对任何灾难都充满着希望,如果不是严重到要人性命的地步,她绝对不会这样六神无主的。 “给我二十分钟,我帮你驱走体内的寒气,就趁这段时间细细的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好么?” “嗯。”碧没有再拒绝,含着眼泪用力点了几下头。 时至第二天晌午,仍在天地神坛的莲花石碗里合目而坐的欧也从容早已体力透支,苍白了脸,看得在下面等候她的果儿心急如焚。 “疾藤!”紫韵更是急怒交加:“快让她停下!你这样逼她释放能量会要了她的命的!” “可是……真的见效了呢。” 疾藤眼里的惊奇超出了紫韵的想象,因为他从没见过这个懒散的家伙会对什么事物产生激动的情绪。 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透明的金色已经停止了闪烁,与平日不同的是,那样的光罩一直都在,并且颜色的深度也恢复成往常的样子。 从容全身上下散发的白光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片炫目当中,光芒是雪亮的雾气形状,弥漫分散在那个固定的位置,只有在顶部才射出一道白柱直抵天顶的光罩。 “从容是重要的钥匙,你不能伤害她的!疾藤少主!”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这样一直释放元能怎么可能没事?”果儿急得不顾一切了。 紫韵倒显得冷静许多,拧了拧黛色的细眉,态度谨慎的问道:“你是想让她发挥出‘第三道’的力量是不是?” “……没错……” “你这样会害死她的你知道吗?”紫韵吼了起来,他觉得这样逼从容发挥潜在力量比直接让从容上战场还糟糕:“从容体内的力量一旦被激发出来,‘第三道’就会不受控制,从容自己还没有压制力量爆发的能力,万一失控的话该怎么办!如果她因失控而暴走伤了光之国的人,你是不是会免去她的一死呢?!” “紫韵,冷静一点,从容有我们看护,不会让她出事的。” “你说的话还值得我相信吗?”紫韵冷冷的回绝掉疾藤所给的安抚。 现场的平寂氛围维持了数十秒。 远远的就能看到广场西边出现的一点杏黄,接着那抹影子快速的朝这里移动,还未临近便挥起双手乱舞起来:“疾藤少主!疾藤少主!” 一见她慌慌张张的模样,疾藤在心里琢磨肯定又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 没想到妙雪竟然欣喜若狂的叫起来:“好、好消息!长明灯有反应了!” 如果说踏入光国国府之后一系列的挫折和磨难都是人生际遇里理应承受的必经之苦,那么这次,就真的是出自生命的喜悦了。 日夜不灭的生命,象征活着。暗淡消逝的魂灵,代表死亡。 当疾藤、海蓁子还有一诺看到三川楼外十盏本已熄掉的长明灯微微发出了一点光亮的时候,竟都是喜极而泣。 虽然那光芒很弱很弱,如果不是在夜幕的衬托下根本就识别不出来,但他们仍然坚信————殉难的伙伴会像涅槃的凤凰一样,在经历了死亡之劫、生离之难以后,以全新的姿态重生。 记得,与他们相遇之后。 那一日,漫天的云霞像锦缎一样横铺在苍穹的尽头,暮夕的颜色是沉淀的红酒,把最绚丽的光泼洒在他们的脸上。 笑语欢歌,人生几何。 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们集结战队、推翻允帝逻的统治、还有参加上主的选拔进入新光国的国府,是为了什么。 因为世人都以为,理所当然是为了名利和金钱,即使解释了也不会被相信吧。 所以一直有个信念在心底独自呐喊,是为了正义和公理,却无法将这样的誓言说出口。 但是时常会有一些困惑在心底萌生。 “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变得污浊了,人随着时代的进步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懂得揣摩他人的心思去保护自己、夺取想要的利益。” “世间的一切都在发展,是因为人们的头脑。世间的一切都在褪色,却是因为人们的心灵。” 迷茫、困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还要不要做下去,在这样万众瞩目的位子上,看到的不过是人前的风光,当他们满身疲惫从那个高高在上的座椅走下的时候,居然莫名的感到疲乏和无力。 同时却在暗自庆幸,有这么多的“彼此”伴在身边,如果没有他们,或许每一个人都无法长久的说服自己留在这吧。 都是些挚爱海阔天空的旅行者罢了。 很早就失去了父母亲与妹妹相依为命的风扬龙泽;忍辱负重、背井离乡多年的助贤跟疾藤;与在后母身边长大的妹妹相隔了数载的纳连也俊;连双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千刺跟曾经落草为寇的赤魇;憧憬着死去的父亲想要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伴在祖父身边的苍棱;从五岁开始因为发高烧失去了听力与声音的一诺。 他们是男孩子,未满二十岁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算是青涩阶段的男孩子。都说男人应该为了事业拼尽自己的一切力量,为了成就大业、为了宏伟蓝图,可以把一切相对之下不算重要的因素抛诸脑后。 因为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男人,当那一天来临,他们希望回顾自己往事的时候很满足的告诉自己,这么做没有错。 可是并没有人知道,当他们像个成年人聚在一起、背着十三禁卫军的队长们把酒狂饮的时候,心里最真实的情感是希望回归到辽阔的天与地,海与云之间。没出息也好,没志气也好,怎么样去做这些否定的批判都好,他们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从来不知道失去是什么滋味一门心思只专研着学识和能力亦或是律法的风摩以悠;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哥哥和医术的风扬化羽;被生身母亲遗弃在森林中由母狼抚养长大的宁日潇;为了自己的原则和信念甘愿与亲人做十余年抗争的相夫光子;被后母冷酷的欺凌虐待却仍旧乐观向上没心没肺的嘉琦芙菱;把飘钺跟静然当做宝贝一样珍惜和爱护的惠茵海蓁子。 她们是女孩子,在人们普遍的思想里才能与力量都会逊于男子的女孩子。女人的天职是在成年之后找个好人家嫁掉,从此相夫教子,和平安稳的度完自己的一生。 因为总会有一天嫁给一个男人,当那个时刻来临的时候,她们希望忆起自己年少青春的爱恋时心中装的是满满的甜蜜与幸福,然后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但是也没有人知道,当她们听说被选中的时候,泪水萦绕在眼眶里出不来也下不去的滋味,为了不牵累那些同生共死一路走来的少年,她们宁愿舍弃女人一生的夙愿。要变得比平常的女人强,不管是学识还是修养,不管是能力还是武功,她们……只是不想拖累那些人而已,如果女人是弱者,就先从她们这里开始转变吧。 风华明丽的背后,无奈被迫的选择。 连玉灵碧这样充满了人格魅力的自由象征者都抛弃了闲云野鹤,把自己关在硕大的金色鸟笼里,一边接受着众人的顶礼膜拜,一边笑着告诉世人,她的选择不后悔。 是的,她的确不后悔,因为让她放弃了自由和天空的理由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她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换取。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开心,不代表这是欣然接受的命运。 这些每每聚在一起便嬉笑打闹、没分没寸的少年少女,因为充分理解着碧姐的思想,理解着她选择束缚想要换取的希望,才会这么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他们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事业当中。 “一群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识好歹的孩子!” 当雅因阿姨听说了他们有过这样的言辞之后,给出了彻底的批判。她说,全天下没几个人不爱好权力和金钱,这些孩子不是故作清高就是天真愚蠢。 玉灵碧却说,全天下没有几个的,是真正想要深陷在斗争漩涡中的人,如果不是生活的拮据、环境的残酷,盗匪根本不会去做犯罪的事。如果不是国府的制毒存在着漏洞让老百姓有冤无处诉,就不会有人在背地里痛骂,如何如何的不顾百姓的死活。 国府会存在祸害民众的漏洞,错不在这些犯错的国府成员,而在于最上层的管理者。 因为是他们,给了下属私吞和牟利的机会,即便不是他们的本意,当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也是难辞其咎。 印象最深的是国府新上主及国君确立的前一天,玉灵碧找到了一切有关的继任人员,非常坦白、也非常严肃的告诉他们: “如果我的抉择产生了错误,请你们毫不容情的指正出来。如果错误可以弥补,我会拼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如果错误无法弥补,就用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去偿还!但是,如果你们的做法产生了错误,我也会毫不容情的处置,我是国君,不是你们的亲人,我和你们的关系仅仅是工作上的,不要指望我会容忍你们做出伤害百姓的事。当然,如果在我的监督下还是出现了如上的错误,除了惩罚你们,我也会为此付出代价,因为是我的疏忽,才让错误有机可乘。” 亲切和蔼、像个母亲一样慈爱的大姐姐,用这样陌生而肃穆的表情宣布着所谓的新规则。选择了这里,就是放弃了心中的天地,选择了这里,伪装也要把那副感性的嘴脸掩饰下去。 尽管在此之后玉灵碧这方面做得并不完美,他们却仍然感到庆幸。觉得困惑挣扎的道路,有了一盏指引前进的明灯,灯光闪烁的方向是民大于天的理想。觉得失去而痛苦的美梦,有了一条通往彩虹的桥梁,尽头可以抵达的地方,是看得见少时梦想的天堂。 不喜欢做,仍然可以做的很好。不愿意做,仍然可以笑着告诉自己,有他们在身边,有百姓在身边,仍然可以创造属于他们的辉煌。 依稀凝固住的灵魂,顷刻间注入了满满的力量,这份力量来源于意识深处的某个角落,对世间的不舍,还有对“家人”的眷恋。 从十个光线晦暗的地方渐渐燃起了一只绿色的斑点,绿的澄莹透亮,像掉在深海里的夜明珠,久久不散那璀璨的光芒。 Chapter 0217 “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你相见……” 谁,又是谁在说话? 陌生清冷的音调忽然从头的上方传来,几乎可以感到对方目光的焦点,正是此刻狼狈不堪、早已跌入地狱的自己。 张开眼,面对一片迷茫黑暗的空间忽然觉得踏实了,是死掉了,切切实实的。因为他坐起身后肢体上没有任何的知觉,甚至手掌都是半透明的。 助贤在昏暗的世界里默默看着自己的双手、胳臂,确定不是视觉出现的问题后,抬眼望见了一抹浅金色的身影。 在这里,那是唯一醒目的存在。 漆黑的半长头发细碎的搭落在肩膀上,墨色沉邃的眼眸里是看不见底的深渊,高大健壮的男子安静的俯视着坐在阴暗角落的银发少年,身上金色的风衣缓缓流出的光芒明灯一样照耀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这里应该不是人间吧,你又是谁?”助贤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的人,难不成死掉了还能遇到什么新奇的事? “这就是你的信念吗?如此薄弱?”男子往前走了几步,近距离对视着助贤的双眼。 助贤则充满了困惑的回应着男子的目光。 看年纪,这个人应该有二十几岁了,英俊的面容虽然年轻却可以找得到岁月勾画出来的沧桑痕迹,如果不是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人生际遇,是不会流露出这样的气息的。 “第四代上主……” 显而易见的惊愕在助贤的面容里打转,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细细的看过去,才发现他一条风衣的袖子空荡荡搭在肩上,背后露出半截剑柄,雕刻着繁复美丽的流水花纹。 独臂,威风凛凛的气度和姿态,还认出自己是第四代的上主,难不成他是?!…… “看来你的意念充满了困惑和迷茫,这样下去……会造成更加惨痛的伤害,所以,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你必须要完成的事……” 声音继续回荡在看不到尽头的空间里,沉沉的,像暗流的潮水,宁静却蕴含着汹涌澎湃。 “啊啊啊啊我这是怎么了!”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夸张的尖叫,却发现手像果冻一样半透明的放置在眼底,芙菱抬起无知无觉的爪子用力挥了几下,感到不是自己的之后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哇哇哇哇这是哪里啊我要回家!” 完全没有留意面前正站着一位美貌丰腴的女子,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芙菱哭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哄她,才茫然的抬起了眼,于是又是一番震耳的惊叫:“你你你你是谁啊!” “我是来自地狱的判官,美丽的小姐。”米杏色的长发一半自然的垂落,另一半则束在脑侧绾成一只俏丽的发髻,奇怪的发式并不影响她整体的协调感,容貌身材、气质风韵都属于上乘美人的行列,浅金色的紧身衣裤衬托出完美的体态,和着阳春三月般亲切的笑容,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芙菱愣了一会儿,不只因为她说的话如此吓人,还因为这女人的声音简直就和天籁一样优美。从没听过这么动听的嗓音,芙菱暗自赞叹。 “可是你说你是判官?那也就是说我死了对吗?”赞叹过后就恢复成一贯的大呼小叫:“啊啊啊啊不会吧!就算是死也要在死前跟大家见一面啊!啊不对!我要先吃一顿美味的大餐!然后和他们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再后我还要美美的睡一觉到自然醒呢!” 看她张牙舞爪的自言自语,女人起初有些惊讶,在证实了这不过是小女孩单纯的愿望使然后,掩起嘴“咯咯”笑了起来。宝石蓝色的眼睛像深海中的宝石,晶莹闪耀在这片空荡阴暗的世界里。 “你真的是……判官吗?”芙菱冷静了点,立马就问这个问题。 “刚才和你开玩笑的,我才不是什么判官哟~” “我就说嘛!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判官?要是真有的话不就太暴殄天物了吗?”芙菱像往常一样爬起来之后用手在身上拍拍灰尘,即使她现在感觉不到那双器官的存在:“那你是谁?难不成是仙女吗?” “哈哈哈……”女人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笑意,花枝乱颤的乐了一阵:“想不到会遇见这么可爱的后辈,我真是太惊喜了。” 最后那句话脱口的时候,芙菱看到女人眼中海水一样幽蓝的光流射出坚韧的强辉。 “流荒城的第四代城主……”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女性用淡漠的眼光扫视着地上半坐半起的少年:“就是你么。” “……”苍棱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看着那一身跟她的气质不大相符的浅金衣装微微的愕然。 这是个精致如同陶瓷娃娃、看似易碎神色却坚韧如同钢刀的女子,有着黑玉一般的眼瞳,像月下的冰潭,令人看不穿也望不透。 “是我。”苍棱仍然没有问她的来历,因为他知道,既然在死亡的境域还如此轻松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就一定有她的来意。 “很好,你看穿了我的心思,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一点……”女子抬起手指,佩戴的戒饰上镶嵌着耀目的猫眼紫石,终于完整的映衬出她高贵冷漠的气质。 “然后呢。”少年面容清淡,平静的好像不是在面对自己的死亡一样。 女人漠然的扫过他冷静的双眼,停滞了片刻,居然轻轻的叹了口气:“与他们相比,是何其的稚嫩啊!” “他们?……” “最初也是这样的迷惘和茫然,不过在确定了自己的信念以后,如雨后春笋般飞速成长起来。人与人是不同的,因为所处位子的差异就注定要选择不同的道路与成长方式,他们做到了,而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们……还差得远呢。” “所以说,你口中的‘他们’指的应该就是……” 唇间溢出的只言片语,让这个神色平宁的冷漠女子终于露出了惊诧的神采。 又是独身一人么……天雪柔看着通体雪白的自己沉浸在一片无垠的夜色中时,习惯性的合起了双眼。 她早已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哪怕是说服自己留在冰岩城做城主,所行之事也尽是独立完成。所以当眼前出现另一抹点缀着淡淡樱花色彩的影子时,她美丽的细长瞳眸里闪过一丝愕异。 这个女人和自己差不多高,吹弹得破的肌肤像是初春的白雪,脸上挂着淡雅的微笑,年轻,却是在二十岁以上的年纪,明亮的红色双眼正不停流转出一种名为感伤的光。 这样怅然若失的眼神,感染了一向心如止水的天雪柔。 似曾遇过,这样动人悲伤的眼睛,可是她不记得在哪里,就像她忘记了从前在冰之国的种种一样。 “冰岩城……还好么……”女人沉默了片刻,还是缓缓问出了口。 “一如既往的寒冷。”天雪回应,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那样子,就像是飞越过冰岩天山的雪雁,空灵纯白而又脚踏实地。珊瑚橙色卷发的美丽女子笑的深了些:“人们,还好么。” “不会因为气候的寒冷而冻僵。”因为心是热的,是被放置在温暖的炉火边,即使到了夜晚,也仍然感受得到天地赋予的阳光。 “那就好……”女子的伤感逐渐被不经意流淌出来的欣慰掩盖,她轻轻的把手放在胸前,祈祷一般静默的沉寂了许久,终于说:“我愧对于这片土地,尽管我从不想酿就那样的悲剧,今天,就让我偿还一分吧!” 声音里淡淡的哀愁好像随时能牵动眼角,带出里面陈旧的泪滴。在那时天雪几乎看到了一幅场景:温柔如水、纯白似雪的女子,怀抱襁褓慢慢的向后倒去,然后两只手紧紧的护着怀里,直到嘴角喷薄出大量的鲜红也没有松开。 与前几幅场景基本没有分别,都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天地,似在墨色的瀚海,又似在无星无月的寂寞夜空。 手也是透明的,几个指头合拢在一起仍然看得到它们之下的掌心,却忽然觉得很轻松。 红发的少女长长的舒了口气:到底,还是离开了么?为什么平静大于了哀伤呢? “没用的东西!”一声凌厉的斥责打断了她越飘越远的思绪。 她抬起头,看到面前赫然站立着一个身穿浅金色衣裤的女人,样式竟然和自己身上穿着的上主正装有几分相似:“你是谁?” 银色的短发,发梢乖巧的向内侧扣拢着,并在颈后垂出一条长长的类似于辫子的发缕。蓝色的犀利凤眼,目光尖锐的就像她的声音跟言辞一样。 出奇的,和自己有些相似呢……光子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我是来看看,这一代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程度,结果,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哦?这一代?这么说你是我们的先辈了?那么你究竟是谁呢?”光子扬起脸,一条眉也跟着高高的挑了起来,看样子,是在等待反驳的机会。 “你们刚才的战斗我都看到了,你对你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么?”女人严肃的比自己不爽的时候还厉害,看上去十分的不好惹。 “满意不满意,关你什么事!”光子习惯性的条件反射,站起身以后与陌生女人的目光平视:“你到现在都不说自己是谁,我干嘛要告诉你我的想法?” “哼,意志坚定有什么用,自身的力量如此薄弱。对于元术师来讲,力量就是支撑生命的全部,何况还是一国之主身边的护卫?不要因为自己是女人就总想要得到男人的保护,想要活下去,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 “这一点我认同,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所以就算代价是死,我也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表完态光子又有些自嘲,已经死了,还说这话有什么用。 “很好,既然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我就告诉你你接下来必须要走的路!”女人以命令的口吻气势强硬的吩咐着,眉目间焕发的凌厉气息根本就令人难以抵抗。 她曾经触摸过一幅画,指腹流连之处凸起的线条似水般顺滑,虽然看不见,但是她从此知道了人的容貌是由流水般的线条构成的,就像耳边时常响起小溪泠泠流淌的声音,很美,也很可爱。 碧姐曾经说过,总有一天会医好自己的双眼,让她彻底摆脱上天赋予的黑暗。 可是,那个愿望却要在这个地方实现吗? 和看不见的时候一样,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世界像不存在事物一样,空洞而凄凉。但她居然“看到”了其他的色彩,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不同于黑色的视觉反应,因为那不是指腹留给自己的记忆所能诠释的形状。 如果像平常人一样,桔梗木茉会十分惊讶的。 来人身材娇小,却又比女子健硕三分,金色的波浪长发顺着两颊倾泻下来,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猫一样的眼瞳像是翠绿的琉璃,波光萦绕,明亮如星。 天!居然跟那幅画的线条勾勒出来的容貌一样! 那是然师父在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送来的一幅“神仙画像”,画上的人是容貌最美的花中之神,也是光之国里最美丽的男子,听介绍说那个人是完美主义者,凡事都要求唯美,尤其对自身仪表的看重连女人都自愧弗如。当时她还打趣说总有一天要见见这个传说中的美男子。 今天,就这么意外的实现了。 叶绿色的眼睛茫然而惊奇的上下打量起这个画里的男子,贴身的长风衣,散发着淡淡的明光。 “我……这是在哪里?”虽然意识到灵魂与□□的分离,但木茉还是想确定一次。 “放心吧,你还没有死。”比女人还要娇艳几分的男子面露微笑的安慰:“不过,也不算活着。” “这是什么意思?你……又是谁?” “一个早已死去的人。”除了美,这个画中男子几乎没有展露出更多的特点。 木茉心想,也许是初次“看见”,只把注意力集中到外观上了吧。 “不过……却是可以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的人。” 转机,生命尽头的曙光刹那间充入木茉布满了灰暗色彩的世界。 笑脸,明媚的风采朝阳般射入了瞳孔,让他觉得身周的黑暗没有那么阴森了。打从一张眼风扬就看见了一头细碎的红发,尤其是头顶的一绺呆毛支楞着翘在那里,配上这人嬉皮笑脸的样子,再适合不过了。 出自本能的回以笑容,风扬奇怪的问:“你是?……” “第四代的少年,真的不认识我吗?”穿着浅金色风衣、左手戴着一只手甲钩、体格健壮的红发男子站直了身,很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睡了这么久,没想到我还能见到别人。” 风扬试图跟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濒临了消散的状态,不由得苦笑起来:“我真笨,还以为自己活在世上呢,你是判官吗?” “判官?哈哈哈!”年少英俊的红发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无限开朗的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这是个好称呼,我怎么没想到呢哈哈哈!” 风扬淡淡的笑了,没想到孤身走入黑暗之后还能遇见这样的趣事。 “少年,你惧怕死亡吗?”容貌和方才助贤遭遇的黑发男子有些许相似的开朗青年忽然口吻认真的问。 “当然了,我当然怕死。”笑容没有减淡,反而还浓厚了一分,风扬很坦诚的回答陌生人提出的问题:“不过既然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对吧。” “嗯~~”男子定睛打量了他一阵,露出一副“我看你根本没有怕吧”的样子:“真洒脱啊,心态是很好,不过,抉择却是错误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懂得运用光的力量,从方才的战斗里就能看出来……” “哦?你居然看得到我们方才的战斗?你是怎么……?”错愕在眉宇间弥漫而开,风扬有些发怔的盯着不知名的金衣男子。 “原来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好吧……”男子微微眯了眯眼,随即将真实的身份坦白相告:“我是……光之国第一代上主,唐元纪谦塔。” Chapter 0218 “你说你是谁?”千刺以为自己听错了,本来半死不死到这个阴森的鬼地方就够他纠结的了。 “第一代龙原城城主,净樱虹白槊。”深棕色中长直发的年轻男子语气平缓的重复了一遍。 “第一代?第一代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这里到底是哪里啊?”眼下他只想弄清楚这怪异的现状是怎么个情况。 “真是愚钝呢,四代城主。”男人却露出鄙夷的姿态,十分不屑的回答:“这里不是你心里所想的阴间地狱,而是你的意识空间。所以我说,事物不能只看表面啊。” “意识?我的意识?” “是你的意识,也是我的意识。这就是‘意识的重叠’——托生命之元的福才能实现的境况。” “净樱虹白槊?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本来我是不打算和光之国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但既然在这里被召唤出来,你这小子又笨的像头猪,我就好心的告诉你真相吧!” 千刺的眉毛抽了一抽,忍耐了一下之后说道:“……虽然是前辈,不过听起来意外的不爽呢= =”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啊?” 被对方直问出来千刺反倒不知从何讲起了。 “是被敌对者害的么?”那双眼睛像能够洞穿秘密的探照灯,让千刺根本闪避不开。 无奈,点了点头,却也说:“并不完全是。” “不管是不是,处于被动,就是你的失败!” “我承认,作为国府的成员自身还有许多许多的缺陷,输了就是输了,我没什么话好说。”千刺垂着脑袋,有些失落也有些自责。 “懊恼有什么用!你们要真正的强大起来!只有当你们懂得如何吸取敌方的‘营养’而不是仅凭自己的主观去选择人才的时候,才算是成功,并且你们不懂得彻底的根除办法,要想打败一个敌对的组织,不是简单将他们废黜就行的,真正碍眼的人是死而不僵的,要想让他们彻底败落,就要更加残忍狠心的对付!比如……反间计,引得他们自相残杀才是正道!”净樱虹白槊恶狠狠的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因为百姓生活的好坏与否直接关系着君主的‘选择’!” “既然这样直接把它撤掉不也是在为百姓除恶吗?” “如果过早的把毒瘤拔除,你们那个单纯的思想永远也改变不了,这样下去,当你们遇到比现在的敌人更加可怕的对手时,后果会怎样呢?……要知道,政界之内是不包含所谓的‘情感’的,要你们善良,是你们在做‘人’的时候……” “那这么说,政者算不上是‘人’了?” “可以这么说,毕竟,政者做的事情往往是一般人难以办到的。” 白槊的意思千刺不是不懂,也不是没被人调教过,但真正做起事来,他就无论如何也办不到像他所说的那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认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是不能够做小人之事仿恶者之行的。 “还有,难道就没人告诉过你生命之元的事情吗?”名为白槊的“初代上主”转移话题有些难以理解的问他。 千刺摇了摇头。 白槊皱起眉,不厌其烦的告知了所谓的“全部”:“生命之元是初代时期便存在的神奇器物,不但是第一道轮回的钥匙,并且能够储存逝者的精神能量……现在在你们腹中的生命之元,曾经也到过我们的肚子里,也就是说虽然我们死了,但精神的力量还生存于这颗小小的珠子里,当后世的继承者生命出现了危机的时候,我们会被自动召唤出来……这就是生命之元的能力。” 千刺花了几秒去理解这番话的意思,很快就张大了橙黄色的双眼:“也就是说,它还有一个力量,就是……?” “没错,就是……” “使人重生。”麦色长发的男子优雅的一甩额前刘海,已经是第五次了。 从方才醒来到现在,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自恋的男人除了告诉他眼下情况的成因外,就剩下甩动自己飘逸发丝的举动了。 “使人重生?也就是说,我还能回到‘人间’?”也俊试探着反问了一句。 没想到仪容俊美的成熟男子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虽然神态还是玩世不恭,但纳连也俊相信他没有说谎。 “初代上主们穿着浅金色的正装,式样与神国‘元格时期皇朝将领’所穿的如出一辙,女性的紧衣紧裤,领口袖部、形状款式各自不同。男性的衣裤之外披上一件长而修身的戗驳领风衣。” ——这是也俊从一部仅存的关于历史装束的书中读得的,他也相当清楚,今天第四代上主们穿着的衣装,正是依照神之国某一时期的国家将领所着装束的样式设计出来的。 “历史的延续么……”也俊看着对方身上与自己相似的衣装,有点说不清当时的感受了,就像他道不明之前的茫然思绪如何能够理清一样。 “这副茫然的样子真是让人担心啊,四代。”长发飘逸、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笑着皱了皱眉:“好不容易可以从死亡的深渊爬回人世,你就打算一直带着这副表情么?” 也俊没有打断他的话,事实上他非常想知道这个已经死去了四十年的初代上主有什么目的。 “那可不行哟~”他摇了摇指头,笑得一脸灿烂:“光是懂得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可是不够的,还要打从心底成为一个好男人,好男人在女性心里的标准,除了尊重女性、才华优异之外还要具备一个重要的条件……那就是懂得揣摩并利用她们的心思,让她们各方面都得到彻底的满足。” 平时的也俊是非常愿意跟同性谈论此类话题的,但是现在,他的神色却严谨的跟助贤有一拼,因为他听出了初代少主话里隐含的他意。 “当你看透事物本质的时候,你会惊奇的发现曾经的想法和观念是多么的愚蠢跟幼稚,这便是死而复生般的成长……就像,你要面临接下来的‘挑战’一样,碰到与自己政见不和的人要怎样去周旋其中,遇见对自己心存怨恨的人要怎样去封住他的嘴。如果无法认同与顺从你,就去彻底的‘征服’他!” 这种所谓的“征服”,就是强大力量之下镇压出来的屈从吗? 与最初的构想果然在背道而驰。 这就是所谓的现实。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顺从圣母的旨意跑到这里来吗?”未等也俊回答,男子的笑容变得像刀锋一样危险:“答案,当然是不会。” 也俊愣愣的,此刻,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应答来人的问题。 “因为所谓的成长,是指在同样的事情上绝不吃第二次亏,哪怕这件事是应该执行的正义之事,也要懂得保住自己,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做下一件事,而不是堕入无人可救的地狱,承受着本该能避免的灾祸和灭亡。” 话到这里,也俊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说教:“为了保住自己,就不去做应该做的正义之事?我的理解是‘就算是为了保护百姓,也不能伤及自己’。但是,如果事态并不那么完美,百姓与自己之间只能选取一方呢?按照前辈的说法,我是否也要视而不见?” “如果你够聪明,就不会让事情变得只有一方可选,你知道政者最高深的境界是什么吗?”男子没有直接反驳也俊的曲解,而是非常淡定的指出他理解之时的错处:“是保护自己的同时,也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 也俊轻笑:“前辈会不会太理想化了?有些事的确就是难以选择,只可选择一方的话,当然是顾全大局,哪怕……代价是使自己灭亡!” “然后呢?”他笑看仍旧稚嫩的一塌糊涂的年少术师:“然后你的死去,所换来的代价是再也无法阻挡的毁灭,你的敌人们所行之事与你当初的心愿背道而驰,你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在不久的将来与你落得同样的下场,你认为,你踏入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境遇时所抱持的心愿,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惊诧从也俊的脸上一掠而过。 “没有意义的事,只有傻瓜才会去做,而统治者当中的傻瓜,却只能把在他之下的臣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了大局的利益,牺牲小我在所难免,但如果牺牲了性命,哪怕只是蝇头小利都不可能再捞取!” “这意味着,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至少,它无法维持,就有悖了你初到这里时的计算。” “你是为了什么成为上主的?你问过自己吗?” 一句接着一句,也俊看得出此人并不是唠叨啰嗦的家伙,但说了这么多,却出奇的让他感到惊心:“时常会问。你说的没错,我非常迷茫,即使做事的时候我强迫自己忘记这些向往自由的自私念头,但独自一人的时候还是会想,这么复杂的处境,是否是我人生的意愿?” “然后呢?结论是什么。” “结论是……”也俊咧开嘴,唇边漾起自嘲的苦笑:“我是个蠢蛋~!” “咦?” “不光是我,只要是有这种想法的家伙都是蠢蛋~!” 虽然惊愕,但男子心里萌生最多的则是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迷茫也好困惑也好,都是我们作茧自缚的愚蠢想法。”心境忽然拨云见日,明朗的像天空里拂来的洒洒清风:“因为工作压力大,因为繁琐的事情多,因为固执的相信可以拨乱反正却常常在遇到实际困难的时候焦头烂额,彼此安慰的同时也难以避免身心的疲倦,所以竟然忘记了那个坚定的理念……” “为了光明……”少年轻声说道。 “怎么样?很狗血的理由吧?很多人说是在骗骗三岁的孩童呢!”笑得没心没肺,像个白痴。 “吃喝玩乐,我当然很喜欢!不过我更喜欢的是看到人们的笑脸……当我出城的时候,我看到的每一副脸孔,陌生的熟悉的,漂亮的不美的,都洋溢着幸福安心的笑,这是男人最大的成就!”仰头,对着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光芒的上空:“那里有一轮太阳,一直照耀着,一直都在那里。” “呵呵……”长发男子微微一颔首:“看来,我的担心有些过头呢,你这不是很了解自己的意念么?”然后恍然大悟的拍了拍掌心:“也对,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与我相遇?我可是好男人的典范啊哈哈哈哈!”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了,前辈……”纳连也俊焕发着灿烂光芒的眼瞳里溢满了诚挚与感激。 “比起我们,你们今天的环境要优越许多,物质也好精神也好,如果只是把这些优越当成了炫耀或是享乐的资本,就大错特错了……要懂得有效利用身边所拥有的一切,譬如……”笑容像太阳一样耀眼的男人俯下身,用指尖轻轻的触碰倒在地上的赤魇的额心:“这里,蕴含着天大的能量,如果有效的发挥出来,你们的结局就不是这样了。不过……也罢——”起身,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既然在这里遇见了,我就告诉你,接下来我希望你做到的事情。” 最后一个在意识空间里醒来的赤魇勉强支起了身体,奇怪,怎么开始有疼痛的感觉了? 男人露出温雅迷人的微笑:“以全新的姿态回到那个世界吧,第四代!” 辉芒忽然像苍穹尽头泻下的阳光一样,从自己的体间迸发出来。当全身燃起了火热的力量时,那光芒终于凝聚在了一点——第四代上主的额头中央! 太阳、菡萏、树叶、梅花、蔷薇、燕子、龙、三棘、漩涡、火焰。 光之心认可从而赐予的印记,通常是自身元能完全枯竭时才会源源不断迸发出来的力量。它始于初代上主时期由“光神”亲手赋予的“光之继承者合格标识”。 于是在遥远的那个地方,伫立着长明灯的方向,忽然像澎湃而起的波涛朝上空喷射出极强极烈的光浪! “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么……” 十个声音,在光芒万丈的彼岸,同时响彻在漆黑的空气里。 “唐元纪展夜。” “卡莉欧?海尼亚。” “神无月影汐。” “净樱虹吹雪。” “秋之翼梨觞。” “弗罗拉。” “唐元纪谦塔。” “净樱虹白槊。” “神无月修。” “龙啼北穆。” 海水涨潮了,一个个翻涌的波浪从天的尽头远远而来,撞击在岸边的礁石上,溅起异常洁白的大朵浪花,哗哗声响不绝于耳,仿佛大海吹奏的一曲美妙乐章。 原本玄若栤诚是不同意冰国参与救援光国上主的行动的,但是冱英礼王子和国主都执意这么做,玄若一族只好照办。云迟似乎还放心不下,带着冱英礼歌帝一起跟着救援船只赶到了格欧费茵岛。 但是当他们踏上这片冷得出奇的领域时,就只看到了一片无垠的雪地,没有冰川,没有雪山,连阳光的浓度都暗淡的像被风霜洗掉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看着远处与泛白的天空连为一体的冰原雪地,冱英礼云迟茫然了。他披着暗银色的厚棉风衣,站在坚硬的冰盖上被凛冽的刀风吹散了头发。 尽管如此,他还是派人搜寻了整座小岛。 约摸过了一天一夜,结果完全出乎了歌帝和云迟的预料——岛上没有任何生物,也没有任何活人的踪迹,看样子是经过了一场极强的飓风导致岛上的冰川被拔起并击碎、最后均匀的平铺到厚实广大的冰盖上,中间的位置依稀残存着起风时留下的漩涡痕迹。 并且,那个与璇极传送圈本体相互感应的“幻影”也全无所踪。 “如果没猜错,他们……是被传送到其他的地方了。”歌帝做出最后的断言,同时也深感遗憾。 光之国的宁日潇和风扬化羽两位少主还等候着同伴们的消息,此刻的二人还并不知道,自己所心系的牵挂,再一次面临了绝望。 八月末是个把炎炎气候集中在白日里的时节,每当晚间夜风来袭,巨大的温差就这么暴露无遗了,远在冰之国的人们对这样的现象还不容易发觉,可光之国这种温带气候、有着正常四季的地方就更替的格外明显了。 刚刚历经雪原、长途跋涉进入光之国的三人,一面感叹此处的气候怡人,一面马不停蹄的直朝一个固定方向走去。 她们眼前的世界逐渐被一股金黄的色彩笼绕,遥遥望去,竟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麦穗在清爽的微风抚摸下摇头摆脑,仿佛迎接客人到来的旗帜。 Chapter 0219 金秋九月,无数野菊晕染着丰收的色调铺成了连绵不尽的花毯,日暮降临的时候把这种炫目的光华升格成黄金一样的风采,晃得人眼发疼。 从国都边缘的小城一路越过都看得到这样的秋色野原,夙一时不时抬手遮住眼睛,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强烈到会发光的颜色,尽管此时身边有一个代表了这种风芒的人物:“碧大人的国家真是祥和啊!我去过许多地方,觉得这里最有家的感觉呢!” 听到赞美的玉灵碧轻轻抿了抿嘴唇,此刻的她根本就无法像从前那样欢悦的笑谈。 水无痕叶走上前在她的肩侧敲了一下,表示理解和宽慰。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没见过玉灵碧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这种情形是象征了她的成长还是退步。费解的敛起眉,转眼行近了目的地,那座耸立着高大山峰的圆形宫城。 “啊……”夙一抬眼,棕黑的眸子焕出了明亮的光彩:“好壮观!果然名不虚传啊!” 叶的表情变化不大,仰头看城的上空那一片浅蓝的丝绒思考了一会儿,如果不是放不下这令人操心的家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到这里来吧。 守门的荆仪刚招呼部下去少主那里送东西,一转头看到了晴尊,顿时手忙脚乱的大喊起来:“快去通知上主大人!晴尊大人回来了!” 虽然他不记得晴尊有出去过。 一进至尊圣殿,就跟匆忙往外跑的海蓁子撞了个满怀,和这个向来稳重的部下两两相对愣了片刻,玉灵碧眼里涌出久违的光辉:“海蓁子!” 文件从手里滑落洒在地上,海蓁子略显憔悴的面容渐渐被欣喜填满。 几日不见,心中挂念的人竟瘦了一圈。海蓁子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听冰衣武术队的夙一讲,晴尊一面担心着失踪的众人一面放不下国事,便由冰衣武士队所尊敬的叶大人通知了镇守在冰国据点的队士,请他们帮忙全力寻找,于是晴尊才得以安心的回国等候消息。 城还是那座城,却忽然间寂寞的像深秋的野林,捕捉到的阳光都是橙色的、略略带着清冷的味道。 这里悄悄归来的国主还未得空休息,从日月广场便传来了令人恐慌的消息。 欧也从容昏倒了! 玉灵碧跟水无痕叶赶到的时候那个瘦小的女孩正侧身仰在莲花的石碗边,身周萦绕着一圈剧烈旋转的白色气流。 “晴尊大人?!”以疾藤为首的曾“风”组织成员看到忽然接近的女子全都大吃一惊。 “碧大人!从容她……!”果儿紧张的结结巴巴,双手比划了半天也没讲清楚当下的情况。 “是这样的,您和其他人不在的这段期间,光之结界产生了减弱的变化,于是我们请来了欧也从容小姐,由她发动力量支撑结界。”海蓁子简单做了陈诉,开始等待国主最终旨意的下达。 忽然间,那个昏迷的女孩仰头坐了起来,右眼的血色瞳眸骤变成黑,爆发出强烈的冷光,几乎快要喷射出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玉灵碧陡然一惊,竟脱口说出:“第三道的力量难以自持了吗?!” “第三道?!”叶眉端一紧,诧异的问了出来:“你说第三道?难道这个孩子就是?!” “是的,她是第三道轮回的钥匙,也就是叛月一直以来想要纳为己有的‘力量’。”碧说着,神色已经焦急到了极点:“快让她下来!不要再发挥那种力量了!” 就当紫韵几人准备飞身上去把人带下来时,那些小规模的白色气体聚成一股,急流似钻入了那只乌漆的眼睛,紧接着右瞳中央猛然射出一股深黑的气流,气流旋转而起,一瞬间便铺天盖地造出了一面巨大的吞噬漩涡,漩涡强烈犹如飓风,所有临近此处的人竭尽全力挣扎着想要稳定住离地的双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吸入那股飓风的焦点。 “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强风中果儿没命的大叫一句,她抓着蓝卡尔的手就快松开了。 关键时刻,玉灵碧稳住身体抬起手臂挥出一道金色的气芒,气芒一刹那散开遮出一面浅金的光罩,光罩护住所有的人把黑色的吞噬飓风全数遮挡在外,然而维持了没多久,玉灵碧的手臂便微微麻痛起来。 叶注意到她表情上微小的变化,一面暗自惊心于第三道力量的强大一面伸出手打了个蓝色的光炮出去,光炮炸碎在浅金巨罩的里面瞬息间涌遍开来,直到满满的遮盖住它的金色使之泛出微微的绿光。 “叶?……谢谢!” 二人联手可算把从容散发的气压抵挡住了,僵持了不久,黑色的漩涡以旋转的形式慢慢散开,那只复原成红的眸子无力的闭合,接着毫无意识将它发动的欧也从容身子一轻,从神坛上摔了下去。 紫韵一跃而起将人接住安全的降落在恢复了平静的广场大地上,心里彻底的舒了口气。 筋疲力尽的女孩虽然没有张开眼笑着告诉他没事,但呼吸均匀的吐露就表示了她健康的无恙。 疾藤几步走上来关切的问:“她怎么样?让碧姐过来看看吧!” “不,我想没这个必要了。”紫韵半合着双眼,心安的扯了扯唇角:“只是太累的不愿意张开眼睛而已,休息几天应该就能恢复了。” “那就好。”疾藤在心底重重的松了口气,如果欧也从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第一个就不能原谅自己,毕竟是他选择由这个无辜的域外人来承受这些痛苦的。 这时候玉灵碧走上来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背脊上:“跟我回去。” “咦?” 压低声音,碧有意只说给疾藤一个人听:“虽然我很高兴你能平安回来,但是你掩饰不了自己的伤势,你用禁药封锁住伤口使肌体能够正常的运作,但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么?……时间一长,你的肌肉会因为禁药的副作用萎缩甚至是糜烂,所以现在你必须回去好好休息,并且接受我的治疗。” 与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大姐真的很不一样,如果不是熟悉这股气息和声音,疾藤完全相信眼前的是另外一个晴尊。 “嗯,疾藤遵命。”没有拒绝,尽管他并不想从前线退下,因为不管眼前的女子变成什么样子,她对于同伴们的关怀和爱护,都未曾改变分毫。 长明灯恢复了几盏的事让玉灵碧的心稍微舒服了些,可一天看不到大家的回归她就一天无法彻底的安心。 坐在夜晚的天河边,对着水面上星星点点的粼光发呆。 “你拒绝让翎以保家卫国的名义讨伐冰之国!由他亲自报仇,只是让他背负了屠杀者的罪名!翎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吗?静然也是一样啊,你口口声声要人们活得幸福,却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如果你早早的发现他们的过去,他们还会有那样的下场吗?哈哈哈!你不仅愚蠢,而且自私,自私的只看到共有的幸福,看不到别人的痛苦和纠结,所以他们的毁灭,他们的无可救药才是给你最好的惩罚!” 这个声音一直在持续,反复从头脑的深处涌现并时时刺激着她一向只是粗硕的神经,令她痛苦至极:“是……如果我早就发现他们的异常,如果我去关心他们的过去……也许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遥遥的立在天河远处的堤岸上,水无痕叶沉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玉灵碧的脚步,跟着她走走停停,从碧玉宫直到天河畔,却没有上前,也没有相劝。 或许这时候,让她独自一人想想也好,尽管那是非常痛苦的煎熬。 琴河边有一幢不大的木屋,终日门窗紧闭着,室内的光线昏暗,仅仅够看清楚一个人模糊的身形。 “云罗大人!刚才在搜捕敌人的过程中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女人!”部下急三火四推门进入,浅淡的阳光一瞬间倾泻进来。 屋中的男人缓缓转头,还未等光线全部投映在脸上便迈步离开了这里。 僻静的小树林边有一条泛着蓝色波光的河流,河水很深,虽然清澈却几乎看不到底,它从东方一直蜿蜒到西边,好像连接着太阳日起日落的方向,并且流动的声音清脆悦耳,好像乐师的演奏一般。 隐蔽的树林,苍翠欲滴的草木之间,一个黑衣女子纹丝不动的窝在那里,凌乱的红发遮盖了面部,触目惊心的是那一双已经无法辨别其形态的血肉模糊的……手? 男子的脸上掠过一瞬间的惊凝,接着恢复成平时淡静冷寂的模样。 “去找七筇。”云罗风树吩咐部下带这里最棒的医师过来给这个女人诊治。 并且令他惊讶的是,她居然是曾经与自己一战过的凝光城少主?! 束发的女人背着白色医药包赶到这里,昏暗的屋子点燃了几盏油灯,起码能照清他们脸上的样子:“全身多处肌肉拉伤,不过最严重的是双手,骨骼和筋脉差不多都断了,估计……很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云罗风树一言不发,脸上维持着略显严肃的神色。 “你是从哪里找到她的?她又是什么人?”女人见他不做声,更加好奇了。 “忽然出现在树林里,看样子是经过了一场死斗……七筇,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清楚,不过她的手需要尽快诊治才行。”说着低下头替红发少女洗去手上的污血:“如果要减少双手残废的几率,最好还是到规模大型的医院去做复原治疗,否则,就必须要切断才能保命了。” “你说切断?真的这么严重么?” “是的,只可惜琴河附近没有正规的医院,并且依照术法界目前的医疗技术来看,只有到光之国的国都医疗院或是直接去找那里的晴尊才能救治她的这双手……诶?云罗,你去哪里啊?” 云罗风树没有等医师继续说下去,他走到床边将双手已经包裹在纱布里的红发女子一把背到了身上,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 琴河是水之国与雷之国边界处一条贯穿两国的河流,依傍着美丽的山野乡村,宁静安逸的仿如世外仙境。 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他想,应该为了保护一个元术师的双手而拼尽自己的全力。这附近只有宁谧的山村、老实农耕的人们,雇不到马车,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眼下就只有他能把人平安的送回光之国了。 所以当相夫光子打开眼帘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微微晃动的野外景象,然后才发觉自己正趴在一副坚实有力的背膀上。 察觉出背上女子的清醒,云罗风树放慢了脚步:“再过半天就能到达开有旅馆的小城,然后雇一辆马车,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光之国了。” 这个声音……在她的印象里,并没留下什么痕迹。所以想了好久,等意识清醒的差不多时才开口问:“我这是……在哪里?” 行走了大半天,烈日当头,感觉出身后女子脸上滴落的汗珠染透了他的衣衫,云罗风树终于停下来,把人放在一棵高大的树木下,自己站在一旁,安静的对着天空仰视。 天色明媚,没有带来片缕闲云。 “你是……云罗风树?”看到男子的正脸,相夫光子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 甘草黄色的头发,头顶因发丝短有些微翘立,皮肤光洁白皙,下巴微尖,五官的轮廓棱角分明,天蓝的眼瞳色彩虽浅,目光却显得十分深邃冷峻。他穿着黑色长袖衬衫外带一件紧身的黑色羊皮立领马甲,一条闪烁着古铜光泽的拉链端正的竖在身前。身体细长而肌肉结实,个子几乎快要超过风扬大哥了。 忽然胸口一闷,血腥的味道涌上咽头,她捂住嘴的片刻眼前像灌了蜡一样花白昏黄,接着脑袋一歪迅速晕了过去。 看着她越来越差的脸色,云罗猜测是重伤导致的身体机能下降,以至于在炎热的季节里中暑昏迷。 第二天,云罗风树终于找到了一家比较像样的医馆。医馆医师的诊断结果和七筇所说的差不多,并且开了几副治疗冻伤的热药:“每天煎一副饭前服用,不过我劝你暂时不要带着她赶路了,现在天热,她的体质又支撑不了意识和机能,这样下去会死的,不过我倒是能帮你找到速度最快的马车,你带着她,赶快到大国的医院去治疗吧。” “这里不能治愈她的双手吗?如果继续赶路,恐怕会像您说的那样,使她送命吧?”他不大认可医生的意见,打从看到相夫光子的脸色越来越差开始。 “我当然是不赞同像你来时的那样,让她暴露在太阳下面赶路,她必须在凉爽的环境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大医院,现在时间紧迫,你……还是趁早做决定吧。” “我的手……我的手……”从床上偷偷爬起来而后听到医生断言的相夫光子开始绝望的喃喃自语,她看着包裹在层层纱布当中的手,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就好像……在那个世界里与初代上主相遇的时候一样,犹如失去了身体某一部分的灵魂。 “你怎么起来了?你伤得很重快回去休息啊!”医生很负责任的走过去劝诫患者不可随意走动,少女却试图用这双“手”去抓医师的手臂,口吻急迫而恳切:“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我的手用不了?从此会残废是吗?!” “你冷静一点。” 云罗风树这时候出声了,相夫光子又转头盯准了高大的少年:“你带我回去!我拜托你带我回光之国!我要去找碧姐!去找化羽她们帮我治手啊!我不能没有它们啊!” “你先冷静一下,我会带你回去的。” “什么时候?我现在就要走!”因为情绪的激动牵扯到肺部的伤口,嘴里顿时喷了口鲜血出来,然后她整个人像是散架的机器重重栽倒在云罗身前。 “她战斗的时候除了肌肉拉伤还牵连了肺部,导致有些微出血的症状,不能让她太激动啊!”医师着急的说着,并帮云罗风树把人抬到床上去。 “医师,拜托您了,帮我找一辆行驶速度最快的马车,我马上带她走!” 生命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另一边,有期待着她重新归来的人。 今天晚上,也就是此时此刻,是夜千雪跟光子约定好在乞巧殿为他庆祝十八岁生辰的日子。 然而他最期待的到来却换成了相夫光子视为知己的好友,寒苇裳。 夜色撩人,尤其在满空繁星的意境下,乞巧殿外的风光更加引人迷醉。霓裳在惑人的月光里渐渐步近使她心动的少年,身边,竟然飘起了悠扬的白雪。 “霓裳,你怎么来了?”虽然如风早有暗示,对于霓裳的不请自来夜千雪还是感到困惑:“我……其实我是……” “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请收下。”霓裳把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夜千雪的面前,却没能如愿以偿看到他惊喜的回应。 “……没有上主的凝光城,是寂寞的,而没有光子的我,也是孤独的,你懂吗,霓裳?” “我不懂。”霓裳继续向前走,到了离夜千雪很近很近的地方忽然将白色的外套褪下了肩膀,露出里面黑色的v领低胸吊带紧裙,踮起脚在夜千雪的耳边轻轻说道:“我只知道感情的付出应该是相互的,尤其是爱情,珍惜你眼前所拥有的,绝对比你奢求得不到的要好很多。” “霓裳,我……” “听我把话说完。”夜色下,霓裳浓艳的妆容显得分外妖娆:“我不喜欢说冠冕堂皇的话,也不喜欢做表面功夫对喜欢的人许下什么誓言,但是……我喜欢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我的心意,夜千雪,我很在意你,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让我这样的牵肠挂肚,唯有你……” 脚尖踮起,她用最接近夜千雪脸部的高度支撑着整副身体,然后嘴唇微翘轻轻的在少年的唇瓣上小啄了一下。 夜千雪的身体为之一震,还未做出抗拒的举动便被寒苇裳抓住了双臂,紧接着穿着裸露裙装的女人将舌尖伸入到少年的唇齿间,无休般的长吻。 她怎么也不会告诉夜千雪,她曾经与无数的男子交往过,她也有无数的自信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纵使是这样她也从未跟异性有过亲密的行为。 她为的,就是有这样的一天,把女人一生当中最宝贵的东西奉献给她最钟情的男子。 Chapter 0220 疾藤被晴尊拉去治疗了,但是紫韵不敢保证他回来之后还会不会叫从容去支撑结界,所以等从容一醒,他就催促着她尽快出城。 “紫韵?我能问你个事儿吗?”从容思考了许久,终于还是抵制不了那该死的好奇心。 “什么?”提到疾藤就把眉头皱得老紧的紫韵到现在还没消退那种神色。 “你……” “啊从容你醒了啊!”果儿从连翘会馆的窗子爬进来,一下子扑到了从容的床上,接着抱住她的脖子嘻嘻哈哈笑着不松手。 “啊啊啊果儿!我我我还是很疼你能先下来吗?”虽然睡醒的感觉非常舒服,但因为过度劳乏四肢的肌肉还是酸痛的要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果儿立刻诚惶诚恐的松手道歉,样子活像在膜拜一尊神像。 从容无奈的苦笑起来:“那个果儿……你不用这么客气,真的。” “你们先聊,从容,等休息得差不多了,就跟我出城去,我去找晴尊说点事情。”紫韵表情严肃的丢下一句话,然后起身离开了连翘会馆。 会馆依如当初她来时的那副模样,就连灰尘都找不到一滴。 “果儿,你也是风组织的成员,那么你知道紫韵和疾藤少主之间发生过什么吗?”紫韵对疾藤的敌意似乎不止一点点,这让从容莫名的担忧,不仅担心身为少主的疾藤,也在为紫韵感到不安。 “不知道诶,我是在疾藤少主离开以后加入组织的,只知道有这么个人,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果儿懵懂的解释了一番,大而化之的她还未发现从容注意到的问题:“啊对了!好不容易到这里来!你陪我去找点好吃的吧!我要去浅素馆!听说那儿有好多肉可以吃呢!” “嗯好吧,我也饿了,咱们一块儿去吧!” 这个夜晚,依然静得不起分毫波澜。 紫韵一个人坐在天河畔看流水中晃荡的月痕,姣美的侧影显得异常寥落。从容远远的看到岸边“月下幽灵”花丛中坐立的长发男子,不自觉走了过去,然后坐在他的旁边,安静的什么话也不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诶?” 静默持续了几十秒,紫韵继而缓缓道出了从容想要知道的真相。 他会对那个人产生憎恨的情感,是因为那个人曾经偷偷的告诉过自己,即使离开了也一定会回来,所以他没有立刻解散风组织,而是在那个晦暗的国度日日等候归来的首领。然而后来,他竟然听说光域有一个少主就叫疾藤,当时被绝望淹没的紫韵不仅仅是难过还有伤心。 他憎恨,一个欺骗了他、欺骗了整个风组织的可恶的男人。 “所以我才接受了翎少主的委托,当时的确想以天地盟作为报复的对象,让疾藤后悔曾经背弃了对我们的诺言,但是……终究还是办不到,不管是他,还是天地盟的其他人,都莫名的让我们……无法伤害。当我们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不惊讶也不解释,可以说,对他有恨,却也有无可奈何。所以我们决定留在光之国,我和爱弥瓦尔都选择了境务府作为努力的方向,发誓有一天要在这里打败疾藤!” “原来是这样。”看到他脸上挂着释怀的浅笑,从容安下了心,知道他并不会做出令自己担忧的举动了。 “说起来,我觉得非常抱歉,从容。” “诶?” “除了疾藤,我留在这里接近你,也别有目的。” “你是指第三道钥匙的事吗?” “嗯,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嗨!你又不是存心要害我,我怎么会怪你呢?” ……月下幽灵在夜晚的清风里微微晃动着脑袋,五颜六色的光点就像经过了染料洗涤的星辰,一颗颗投放在银河的对面,广袤无垠的凝光一隅里。 “蛇蛊……居然是蛇蛊……”玉灵碧在帮木槿检查病因时,看到她背部隆起的调控器,十分惊异。 “是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木槿的体质不好,加上蛇蛊之后时常会痛苦的晕过去,我找了很多方法帮她治疗,可是都不管用……”molinda沮丧的说,转头看了眼病榻上面容苍白的妹妹。 碧的脸上有沉重的惋惜之色,却还是安慰她说:“我会试着把这种调控器与木槿的血脉断离,只要离开了她的身体,蛇蛊的控制就不起作用了,不要担心。”手轻轻放在雪国国使的肩膀上,朝她投去了浓浓的笑意,就像初次遇见的那位大姐姐一样。 “谢谢您,碧大人。”molinda把头点了点,感激的泪水盈眶。 然而一转头,玉灵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而代替的是一种沉沉的忧伤:“……景洛……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 到现在,她对那个孩子的想法和作为,依旧无法理解。 就这样过了两天,归国的晴尊开始忙于国事了,留在城里协助工作的上主屈指可数,在人手短缺的情况下晴尊听从了疾藤的意见,从御政宫里暂选几位到凝光城来协助她和诸副使一同处理事务。 从容出城的事因为紫韵的留下而得以取消,趁这机会,她有了和第二代精英护卫接触的机会。 听说这位雅因大人是五神教的五大统领之一,被人们尊称为“水神”,实力和魄力都非同寻常。这天她在紫荆书院翻找书籍,到此阅读报刊的欧也从容就这么和传说中的女强人相遇了。 “雅因大人,您好。”出于礼貌,从容微微欠了个身。 “是欧也啊,快过来坐。”女人说着把桌旁的椅子拽了过来,拉从容一起坐下陪她说话。 “诶?水神大人在看什么?”从容见她手里有一本纸张已经泛黄的厚书,非常好奇。 “这是介绍术法界概况的史书,并且里面提到了武士跟一般术师的区别。” 水神大人看起来很温柔,完全不像是擅长武力的人呢。从容暗自感叹着,忽然想起一个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我想请教一个问题,水神大人。” “说吧。” “那个……天魔教的冰影七武士,他们也是武士么?” “那些人啊,算是当代的武士吧。” “咦?这是什么意思?” “古时候的武士都是用刀的,不过经过时代的发展和武力的变革,现在有一些自称武士的人已经不仅仅是使用长刀的了,他们甚至会像元术师一样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并且还会术法。不过冰影七武士那些人属于歪魔邪道,不管用什么在我看来都是杂七杂八的人渣!”雅因给天魔教的术者非常低劣的评价。 从容点点头,开始了一贯的沉默,对于她来说也许远离那些人要好过打败他们吧。 离开图书馆以后,从容准备出城去找鬼杰继续学习术法,经过日月广场的时候看到远远走来的沙诺,抬手挥了两下。 “哟,出城去么。” “嗯,这里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我想我该去找鬼杰老师了。”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自从晴尊回来之后,结界就稳定了许多。 “……那个,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 “诶?” “因为我也是老师的学生,所以我想继续修炼……”低着的曙红色脑袋缓缓抬起,眼神里竟然有一种期待。 “可是你的伤怎么办?”这才过了没几天啊,以沙诺这样的体质,不可能痊愈的吧。 “没关系,经过晴尊大人的治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抿嘴笑了笑,很多时候从容觉得这个男孩比自己还要腼腆。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找鬼杰老师。”从容颔首,挑了一条比较接近北门的路走过去。 这时天色渐暗,不知道是忽然多出来的乌云遮蔽了晴日还是因为临近了黄昏,从容二人走到北门的时候,静谧的橙红光晕里霍然现出一抹鲜红。 那头明艳的发丝像侵染在火中燃烧的鲜血,从来没见过这么浓郁的颜色。 “那个不是?……”沙诺微微张开了嘴。 “……光子少主?!” ——一个身材高大的黄发少年背后驮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耷拉着脑袋,满满的鲜红遮盖了面容。 忽然,那头鲜红缓缓抬起,露出了熟悉的苍白脸颊:“放我下来。” 少年止步,微微蹲下身将背上的少女放了下来。 在格欧费茵岛与敌人大战一场后,她昏死在寒冷的冰雪中,依稀记得耳边传过的隆隆声,然后浑身撕扯着带来了强烈的剧痛,再接着醒过来,就得知自己降落到了遥远的琴河。 是璇极传送圈么……事情从冰之国那里知晓的差不多的玉灵碧一面欣喜于光子的归来一面在心里播下担忧的种子,如果璇极传送圈没有按照原先的传送路线把人吸走,那么其他的人该怎么办?!光子幸运于遇到了可以救她的人,那么其他的人呢?他们落在了哪里?是生是死?是否能安全的回来? 叶安静的踱着步子,忽然转头对她说:“既然这个女孩能够生还,应该不仅仅是依靠别人的救治,她自己的潜在力量,也是保住她性命最大的原因吧。不要担心了,我想其余的人也不会有事的。” “嗯,我相信。”用力的把头点下去,这是始于期望中的自信。在那之后光之国的国主坐在少女的床边,伸手覆上了她滚烫的额头,把浓郁的蕴含着温暖的绿色光流传入她的脑海:“终于回来了,光子,我真的很高兴……” 弃忧宫外,曾经的“风”组织成员难能的重聚到一起。对于云罗风树的归队紫韵和蓝卡尔都显得非常兴奋,小鱼更是跳起来像八爪鱼似地紧紧挂在他的身上:“我好想你啊风树!你终于来了!” “怎么样?事情办完了吗?”翎主动乱的事情一结束,云罗风树就接到“上级”的命令赶回琴河处理那边的事,到现在已有五个月之久。紫韵看到像往常一样体魄强健的云罗风树十分高兴,脸上露出了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喜悦神色。 “很早就办完了,不过想帮大人再做些事情,所以一直没有赶来。”少年摸了摸小鱼毛茸茸的脑袋,任由他继续挂着。 “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少主的?”蓝卡尔奇怪的问,他知道云罗平时好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但远在琴河的他怎么就找到了濒死的凝光城上主呢? 云罗风树陷入一种沉默,浅色的眸子里始终盖着一层不易被解读的深邃的光。 一大早,寒苇裳就穿着单薄的吊带背心裙手拎小皮包往御政宫的司法监督府院走,一进门就对着化妆台前梳理打扮的硫琅如风眉开眼笑:“走!出去逛街!” “这里的街有什么好逛的,跟山野乡村没两样,要逛还是回花之国比较好……”用唇彩在横宽的双唇上涂了两下,继而问:“对了,你跟夜千雪进展的怎么样了?” 霓裳害羞的低下头,半天才说:“还好啦,上次多亏了你的造雪机营造气氛,到现在夜千雪还会跟我提起那晚的事呢……” “哦?”如风转头,笑得一脸暧昧:“那你们究竟到什么地步了?拥抱?接吻?还是说……” “诶呀你真坏!我不和你说了!”霓裳绯红着脸笑骂如风的不正经,没想到如风忽然间就严肃起来了。 “你来的正好,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怎么了?忽然一脸严重的样子?” “就在前几天,相夫光子回来了……” 霓裳拎着小包的手抖了一下,眼里的笑容慢慢消失:“……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是这个结果……相夫光子平安的回来了,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不过得到凝光城热切的欢迎,这消息虽然没有正式对外宣布,但绝对可靠。”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令她觉得恐惧的,不仅仅是她回归国府这么简单。 “去拜会两个人,然后由此决定你们之间的成败!” 如风说的人着实令寒苇裳吃了一惊,她还真就没想到这个层面。 “叔叔阿姨,你们好。”说办就办,硫琅如风拉着寒苇裳在商店里买了上好的酒菜后于晌午之前赶到了相夫光子的家。 对于两个穿着体面的女性手捧大礼驾临寒舍,光子的母亲白辰霞除了惊慌还是惊慌,倒是不善于交际的光子父亲沉稳许多,把两人请入客厅之后,直接展开话题:“你们到我家来,有什么事吗?” “叔叔,您不记得我啦?”霓裳挂着快要溢出来的笑容,用甜腻的声音表示亲切:“我是光子的好朋友,寒苇裳呀。” “啊啊是你啊,你到这来有什么事吗?光子她不在家。”相夫洋神情呆板的回应着。 然后他的老婆挤过来坐到他的身边,对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嬉皮笑脸:“诶呀是光子的朋友啊,你说你们这么客气干嘛呢?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好吃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呵呵呵呵呵!” “呵呵叔叔阿姨你们就不要跟我俩客气了,我们是光子的好朋友,孝顺她的父母是应该的,我们今天来除了想看望二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如风巧妙的转移了话题,看到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之后又笑着继续说下去:“光子偷偷跑到冰之国去和黑暗组织打架,然后受了很重的伤被带回来,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大家都很担心,作为她朋友的我们,希望能帮到她,所以叔叔阿姨,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听到这样的消息夫妻二人似乎见怪不怪,冲着她们点了点头。 “请不要责怪光子,虽然她这次是擅作主张跑到国外,但她绝对不是故意闯祸的,而且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好好的休养……”霓裳诚恳的请求她“友人”的父母,可以宽恕女儿的“错误”,原谅她闯下的“祸事”。 而并没有人听到,那心底真正在反复的声音。 Chapter 0221 “碧姐,你这是做什么?”张开眼睛,就看到床边堆砌着耀眼的金条,相夫光子知道,是她大姐干的好事:“你哪来这么多黄金啊喂!” “啊哈哈,这是作为国主的我的积蓄,喜欢多少就拿多少哈!”碧举起双手挥舞,双眼眯成了月牙似的弯弧:“绝对不是国库里的,我保证!” 光子想抬手扶额,却发现自己的双臂被绷带牢牢的缠住,手的位置更是厚的好比熊掌:“碧姐……我的手……” “你的手伤得非常严重,骨骼和筋脉都碎了,不过……我会想办法医好它们的!”玉灵碧握着拳头一脸兴奋的讲,那满满的自信让光子悬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 她最信任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啊。 “那么我可以下床了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的手还是不能用,明白吗?” “我懂,不过在那之前……”光子竭力不让自己因为当下的状况爆发情绪,不过声音还是被她压制的颤抖无比:“……黄金就算了,为什么整间屋子还堆满了鲜花啊你以为这里是百花园吗?!” 五颜六色的花卉从床头蔓延到门口,摆了满满一屋子,害得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啊哈哈这是我亲自摘来送给你的,喜欢吗哈哈?”碧却笑得一脸纯真,用这样的态度将那个火爆的少女完全打败。 带着两只熊掌似的白色拳头,光子在探樱的帮助下换好衣服,用胳膊提着两只口袋往父母所在的房子走去。 然后非常巧合的,她遇见了曾经被她称作“半迁”的一群人。 在允帝逻的统治时期,光子划分出了当时百姓的类别。第一等是国主身边的王亲国戚,第二等是鸡犬升天的新兴贵族,最后一等是饥寒交迫的老实百姓,而比较特别的那一等,就是“高不成低不就”想依靠关系向上爬却被贵族拒绝、日子却比普通百姓好过很多的光子曾经的邻居们——“半迁”。 不过时至今日,这些“曾经”的邻居再度成为了她的新邻。 一靠近自家楼下就接到了一排忌恨的目光,相夫光子知道他们在记恨自己曾经非但没有给他们带来财运还将人通通赶出了光之国,那时候如果她投靠了狄鲛,这些邻居也不会在官财二路上停滞不前了。 不过让她觉得好笑的是,这些人到花之国后没几年,就这样被赶了回来。但这次她没有拒绝收他们入籍,或多或少是希望碧姐的心里好受一点。 无视吧,要不然还能怎么样。抱着这样的想法相夫光子没有理会众人排斥的目光绕过他们想直接上楼去。 这时候,一个怀抱白色长毛狗名为肥姑的女人开口叫了一句:“相夫家那丫头,你妈等着你呢!” 继续无视,接茬的话只会引起麻烦。 “战争又要开始了!”不知是谁拉长了嗓子大声嘲讽,然后周围的人就跟着吃吃笑起来。 自己在某些人眼里是家庭战争的□□,无妨,由他们说去吧。 见平日里易怒暴躁的丫头这时候平静的像没听见一样,围坐在一起的人们开始冲着她的后背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发出了恶毒的怨骂,在最后,这些脏话便一字不漏的钻进了那双灵敏的耳朵。 然而,她只是回给她们一个藐视蝼蚁般的冷笑,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拔光这群三八的毛发,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让这些无聊透顶的女人无翻身之地。 可是她不想,也不屑,毕竟不重要的人说出来的话,就跟放屁一样没有价值。她收敛起心中那一丢丢的不悦,选择以最平和的姿态面对“久违”的双亲。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父亲在给自己种的植物浇水,母亲坐在镜子边梳头发,对回家的女儿只是看了一眼,便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果然一时安静呢,光子庆幸的在心底松了口气。 将买来的东西和碧姐送的金条给了父母以后光子较为放心的回到房间休息,她不敢跟他们谈心或是沟通,生怕哪句话不合双亲的胃口就又会引发战争。 然后不久,探樱急匆匆的赶来报告,光子瞄了门口一眼,随后把门关上并嘱咐探樱讲话小声一点。结果两人没说上几句,莫名暴怒的相夫洋便踹门而入,并恶狠狠瞪了她们一会儿,拉着巨长的脸气哼哼走掉了。 质检府在探樱和落痕的打理下一切运行正常,不过一回来就陷入到应接不暇的工作里,光子还是有些头痛,批阅文件的时候只能动嘴指示部下来做,忙活了大半天,探樱已经低着头打瞌睡了,光子还是喋喋不休。 “呼……呼……”自从光子等光域上主离开之后,探樱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不知不觉合上眼,就这么倒在了桌面上。 看着女孩疲惫的睡脸,光子伸出手,想要把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咦?!少主大人!我睡着了吗?!”张大眼睛,看到光子吃力的用拳头挑起衣服靠过来,探樱惊愕的大叫。 光子面露笑容:“最近辛苦你了,这样吧,我给你放几天假,出去好好玩玩~就暂时不要来上班了~” “咦?可是现在不是缺人手吗?!”工作方面一向严格要求大家的光子少主居然在这样的关头放自己休假,探樱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没关系,我会找人来帮忙的,你就好好的放松一下吧,探樱。” 说是要找人,但又不想去拜托御政宫,严格说起来她是无法将国府的重任交付于他们,当然……有一个例外。 深吸一口气,在傍晚的时候从质检府离开到城外的树林里散步。日暮的风柔和且凄凉,带起一阵阵野生植物的清新味道,路边的落叶被卷起随意的铺散过来,在脚下徐徐的静止。 抬首,透过夕阳看半红的枫叶中纵横交错的脉络:“不管有多少分支,最终的流向都是同一点,大家……”忧伤的目光继而停留在那一秒,然后蒙起一层冷冽的寒意:“谁?!” 道路后方出现的身影又让她严谨的表情瞬息间缓和下去:“云罗风树?” 明亮的暮辉投射到少年微黄的发丝上,染出一圈温暖的橙色光晕。就像最初遇见的那样,带着陌生却使人平静的声音沉沉的开口:“手,好些了么。” “已经不疼了,但是还不能用,挺不方便的。”少女带着柔和而泛着苦楚的笑意轻声回答道:“不过,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现在已经彻底告别这个人世了吧……” 尽管,她当时想就这样结束带有痛苦与无奈的人生。 “不,我只是偿还曾经对你的亏欠……并且无法对一个因失去双手而不能继续作为术师的伤患袖手旁观。”此后,云罗风树陷入沉默,将目光转向天边漫布的云霞,长久的凝视着。 “不管怎么说,这次……真的十分感谢。”除了一遍又一遍重复道谢的话,她想就只能再找机会去报答此人的救命之恩了。 对于别人,尤其是不熟的朋友,欠人情什么的最让她坐立不安了。 远处天空的晚霞渐渐散去的时候,浅浅的弯月印上了深蓝的夜幕。 “光子!” 一个声音把相夫光子从对云罗风树的感激中拉了出来,她转头,首先看到了一张两颊微红的脸:“夜千雪?” “你回来为什么不去找我?”夜千雪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一顿乱喘,方才从御政宫跑到凝光城,再从凝光城跑到质检府,已经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了。 “抱歉,这两天事情比较多,没抽出来时间。”平和的解释,紧接着上前抬起笨拙的拳头帮少年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对不起,没有赶上你的生日。” 往光子身后瞄了一眼,夜千雪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没时间给我过生日,没时间找我,却有时间跟别人在这里散步么?” 或许是察觉到了那份带刺的目光,云罗风树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与黑发少年擦肩而过之后慢慢从道路的尽头消失。 “你说什么呀,我从质检府出来以后一个人到这里,刚巧碰到云罗,说了几句话而已。”光子从容不迫的解释。 “你有时间散步就是没时间找我是么?你回来几天了?连个消息都不传给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夜千雪的脸色越来越差,光子很少见他这样动怒。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还不行么,你不要生气了,我现在就去给你补过生日,怎么样?”笑容满面的抬起双手,预备就这样把嗔怒的男孩揽入怀中。 “不必了。”夜千雪却把人一下子推开,脸上的怒意有增无减:“好好休养你的身体吧,我不打扰你了。” “诶?夜千雪!……” 弯弯的月牙在夜雾的笼绕下渐渐隐去身影,天地一下子变得灰暗无比,温度也骤然下降。冷风顺着衣领钻入脖子,冻得人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光子抽着发红的鼻子琢磨自己也许是感冒的缘故,遂快步往凝光城里跑。生病事小,影响了工作就事大了。 “落痕,你帮我把霓裳找来,我有话跟她说。” 弃忧宫里,光子用拳头夹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热饮,待杯子见底,要找的人也就到了。 浓黑的波浪长发、黑色皮衣裤、过膝长靴加上脸上满满的自信笑容,霓裳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十分精神和干练。 “你来了,快坐下。” “找我有什么事吗?”坐到桌案的另一边,霓裳直接开门见山。 “是这样的,最近人手短缺,所以我想……你愿意到凝光城来帮助我们打理事务吗?” 霓裳考虑了一下,点头。 “但是,我不会给你官职和权位,只会支付你应得的薪水,也许等其他人回来之后,你就要出城去了,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明白,反正我只是想帮忙,其他的没考虑那么多。” “那好,你收拾一下,明天就搬到凝光城吧。” “明天?这么快啊,我还要帮如风处理一些事情,能再等两天吗?” “好吧,不过不要太久,尽量快一点。” 而第二天,霓裳却直接跑去跟如风报告这件事。如风本就满意于霓裳给御政宫众人留下的良好印象,不自禁说道:“真不得了!才去了几日就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比那干了几年的旗主还得宠呢!这算是成功了吧!啊?” “只能算是阶段性成功。”霓裳的反应较平淡:“在这里得宠,根本就不是我的目标,我真正想要的是在天地盟的凝光城里得心应手,只有那样,才叫成功!” 这谈话进行没多久,得到此项消息的圣母又差人请霓裳过去,霓裳起身拍了拍如风的肩膀,安慰说:“你放心,我们的路才刚刚开拓出来。” 圣母对于被相夫光子赏识的寒苇裳非但没有怨意,反而还怜爱无比的叮咛她:“能进凝光城固然好,不过你要小心那里的人啊,尤其是这个相夫光子!” “她和我从小认识,不是老虎,不会吃了我的。”霓裳笑容亲切的安慰回去。 圣母喜欢的一把搂住她的膀子:“哎呦!瞧瞧!多好的一个女孩啊!比那个恶女强多了!” 如风和霓裳都忍俊不禁。 “不管怎样,这次还是她好心让我去的呢……”霓裳笑说,神态语音都柔若无骨。 如风却不以为然,警告道:“你呀!就是太天真!太容易相信人了!她让你进去说不定是没安好心!就算没有她,以你的资质也一样进得去!” “就是说嘛我告诉你呀霓裳你不用担心的!她那种性子跟谁都合不来!有你这样的姑娘,一定比她受欢迎!”圣母拉着霓裳的小手,又往她的脸上捏了两下。 霓裳嘴角扯得老高,并久久的持续着。到了明天,她将正式成为凝光城的一员,她深知“责任”的重大,也深知……自己既然进去了,就绝对不会再出来! “啊对了!” 九时刚过,相夫光子忽然从紫恒殿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落痕立即叫住他:“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少主大人是说谁?” “落月啼小婉。” “您的意思是?……” “我看过她的个人资料还有目前为止在御政宫的种种业绩,虽然来了没多久但却有着惊人的才华,霓裳一个还不够,我要把落月啼也带到城里来。” “你确定那样没有问题么?” 一声熟悉的问候带起了光子许久未见的笑容:“那你说,有什么问题呢?” 穿着蓝色职业套装的女性一步步走进来,脚下的短跟皮靴踩出“哒哒”的声响,她盘着头发,戴着细框的眼镜,好像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又似一位知书达理的教师:“有传闻说落月啼小婉收受过御政宫上级成员的贿赂,虽然未经查证,但总不会空穴来风吧。” “不要紧,我只是临时聘用她,不会委以重任的。”光子很直接的表明意向,随后又问:“你这是刚从外务府回来吗?” “是呀。”海蓁子深吸一口气,坐到了厅边的椅子上:“刚刚开完会,冰之国那边传来消息,宁日潇、化羽、樱塔月还有然姐四个人确定平安无事。” “真的吗?!”相夫光子立刻喜上眉梢,跑到海蓁子眼前激动的问:“还有呢?还有其他人呢?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冱英礼王子亲自带人赶去格欧费茵岛,但是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踪迹,貌似我们离开之后那里发生了很大的风暴,以至于许多留存过的痕迹都被销毁了。” “这样啊,说起来,我们被传送过去,又被传送走,一定都是那个璇极传送圈的缘故。” “没错,所以现在的冰之国也针对璇极传送圈的事件展开了调查,晴尊大人派去的人一直在协助他们,我们在这边等候进一步的消息就可以了。” Chapter 0222 接到通知的落月啼小婉欢喜异常,匆忙收拾好自己破旧的行礼便一路跑来了凝光城。对于她来说,有饭吃,有钱赚,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严格说起来,天地盟一方给的工资一定比御政宫要高吧……她暗自揣测。 因为写字不方便,所以通过叙述进行笔录的任务就落到了小婉的头上,两天下来的工作还算愉快。就在某一天下起了淋淋小雨的时候,寒苇裳提着行李箱浑身湿漉的走了进来。 光子一见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吩咐小婉到她的房间取几件衣服给霓裳换上,然后又亲自叫执行者把果米天香的热枣茶泡好送过来。 霓裳换好了衣服,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四处打量即将生活的地方。 “我的手行动不方便,以后就要请你多多帮忙了。” “客气什么,跟我就像自家姐妹一样,我还需要你的关照呢,少主大人。” “行了!别跟我客套了!”光子以为她在开玩笑,禁不住也跟了几句:“这样你敬来我敬去的到明早上也说不完呐!” “呵呵,说的是啊。” 小婉抬眼瞅了霓裳一会儿,奇怪的摆了摆脑袋,然后继续低头忙活。 …… “啊对了,光子,你能借我点东西么?”文件整理到差不多的时候,霓裳忽然抬手阻断了光子阅读文件的视线:“我想要裁剪用的工具还有布匹。” “裁剪的工具我这里就有,布匹在卿绒坊有存货,呆会跟我去拿吧。”光子爽快的答应。 “谢谢了。”霓裳不冷不热的扯了下嘴角:“啊我的腰不太好,坐时间长了会痛,你这里有卧室么?” “这边就是。”光子指着身侧紫恒殿的入口:“进去休息吧,看我一忙就忘了时间,小婉也是,去休息吧。” 但是没多久,她又催着光子带她到卿绒坊去,取了一些光子名目下的布料之后便连续两天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后还是光子通过寻导器找到的她,原来她跑到了队长们居住过的皇家园林,吃饭的时候就叫附近的执行者来送,并全部都以相夫光子的名义。 光子倒不介意,她只当这是朋友把自己看成了家人的表示,并且她觉得之前因秋暮灵与霓裳拉远的关系也因为这次的“聚首”重新弥合了。 然后在摆脱了连续三日的阴雨连绵后,寒苇裳跑遍了各个副使的居所,将自己在皇家园林连夜赶工做出的衣服亲自送给他们。 “这只是作为新人的我一份小小的心意,是我亲手为您设计的,希望您勉为其难的接受它。”对待不同的脸孔,使用同样认真诚挚、卑微顺从的口气,就是再难搞定的家伙,最后也得乖乖的伸出手去接,何况这些本领也是她花费了许多时日才习得的,至少在做工方面她觉得不会比阿紫那位名设计师差。 副使这边搞定了,她又把早先备好的小礼物给执行者们送去,包括远在凝光角落的云浮珍珠。 云珠拿着霓裳送的项链一路把玩直至抵达北门,一抬头看见了两个人,欧也从容和硫琅如风。 这两个人打扮的差距还真是大,一个穿得花枝招展,一个穿得朴朴素素,气质和仪态都相差了不止一点点,并且硫琅如风是个非常和气的人,挥手跟云珠笑着打招呼,欧也从容则是呆呆的冲着她点头,木讷的好像是会动的傀儡。 “如风旗主到这里来找人吗?”路上,从容先打开了话匣。 “没错呀,我找霓裳。”如风回以淡淡的微笑。 “呀!从容!”两人交谈之间忽有一声惊叫插入:“我是软素呀你还记得我吗?!” 从容无言的望了她一眼:“我不会笨到连人都记不住的,软素副使。”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我问了个蠢问题。” “诶?你今天怎么没穿正装呢?”从容印象最深的就是副使身上那件黑色带白条的职业装束,忽然间换了个休闲版,她还真有点不适应。 “这个啊,是新来的那个助手送给我的,怎么样?我觉得还不错呐!”说罢美美的在原地转了一圈。 如风笑着接茬:“可不是么,软素大人本来就是美女,经过这件衣服的修饰显得更漂亮了!” “漂亮?再漂亮的人穿上这种衣服也好看不到哪去吧!”插入三人对话的梅影带着不悦的口吻边说边走,到软素旁边又低头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什么破款式!都白瞎这上等的料子了!我看呐,远不及光子的设计!” 软素看到如风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立刻转移话题:“啊两位还有事情要办吧,我跟梅影就不打扰你们了,梅影,走!你不是要跟我去找乐谱吗?快走吧!” 软素把梅影拉走之后,从容跟如风的交谈一直延续到弃忧宫。 “诶?相夫呢?”一进门没看到相夫光子,如风不禁诧异起来。 “她去至尊圣殿开会了,你们快坐。”说着倒了两杯茶递给如风和从容:“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了你半天了。” 如风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开口。 “刚才遇见了两位副使。”从容帮如风回答,以为能帮助她免除尴尬。 “是吗?”霓裳眉开眼笑起来:“是哪两位副使啊?长得好不好看?” “非常好看,跟仙女儿似地。”从容傻乎乎的回答,又引得霓裳一阵发笑。 “那她们有没有说别的?”霓裳继续乐不可支的问。 “没有。” “有。” ——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同一时刻传到霓裳的耳中。 说“有”的从容没想那么多,非常诚实的告诉了霓裳事情的经过,并且梅影副使的那两句评价也全无遗漏的说了出来。 霓裳的笑意僵硬在脸上,青黄的别提多糟糕了。 一边继续忙于工作的小婉掩着嘴偷偷笑了一会儿,在如风传来嫌弃的目光之后才有所收敛。 在晴尊的帮助下,木槿的情况有所好转,至少不会经常性的被蛇蛊折磨了。这时的她坐在烟箩宫外的灶台边,学新芽给姐姐烹制花髓酒。 烟箩宫周围的花草在她看来就是仙境播下的种子,所以连同云雾一起栽了起来,不仅早上,就是平时阳光充裕的时候,整座普通的宫楼也会像浸泡在云海里一样,梦幻迷人。 “姐姐,晴尊大人是个好人,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她的。”木槿从小就立志做一个像姐姐那样完美的人,心存善念,知恩图报。 “这里有许多好人,等你慢慢跟他们熟识了,就会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阳光会这么的明媚……”molinda笑着摘下一朵红色的木槿花,别在妹妹的发间:“你看,多漂亮。” “可是,姐姐你昨天告诉我这里有人知道你是国主的事了,万一她说出去,该怎么办?”单纯的木槿惶恐而担忧,尤其这个可能会深受其害的人是她最爱的姐姐。 “我想以这位少主的为人,应该不会。”一向考虑周全的她也说不清楚,对于相夫光子这个并不算熟悉的异国者,为什么有着莫名的信任。 “姐姐,光之国的上主们怎么样了?他们回来了吗?”听说这件事以后,木槿的心里泛起深深的同情,她听说那只是一些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孩子,被推上冰冷的战场,实在是太残酷了。 “你是我的妹妹,有些分析我只能说给你听,毕竟我不是光之国的人。”她将煮好的花髓酒倒入轻巧的玉斗里,一面沉声说道:“这次御政宫的圣母命令天地盟出域剿敌,美其名曰是为了国家的安定、术法界的和平,然后又说为了减少人员伤亡,只允许上主出战。光域的上主们执政以来,向来与万人和睦,就是冰影军团这些人不来进犯、他们都不会去找麻烦的,更不要提去针对实力深不可测的术法界最强杀术部队了,而另一方面,叛月也从没打算对付天地盟,应该只是听说过而已,然而,就在圣母的一个名正言顺的‘威胁’下,平行线相交了。” “威胁?姐姐,你怎么知道是威胁呢?” “光域的上主虽然年轻,但魄力和胆识都不弱,他们背后有晴尊这座大靠山,如果不是受到了威胁,我想怎么也不会遵从顾问团的指令吧?而据我所知,天魔教这样的邪恶组织内部也是争端不断的,像‘叛月’和‘冰影军团’虽然首领是天魔,但发展的方向截然不同。叛月是天魔教中另类的存在,它虽然为天魔解封临界之门,却拥有自己的主导权,也就是说,通常情况,他们的行动是不受天魔教跟天魔的限制的,比较自由,那么这样看来,他们此次与天地盟的交锋便绝非偶然了。” “姐姐,这里的情况这么混乱,我们留在这会不会给人家添麻烦呀?”木槿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累赘,于是问姐姐要不要回去。 molinda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但是她最终决定:“你留下,我回去。” “咦?!” “木槿,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知道吗?”molinda心疼的抚摸妹妹的额头,发现它一直都是冰冷冰冷的:“姐姐还有一个国家要管理,它虽然不大,却是父亲留予我们的嘱托,你是姐姐最重要的亲人,我希望你无忧无虑快乐的生活,并且健健康康的。现在,只有这里能够帮我把你照顾好,所以木槿,听话,留在这里好吗?等你的身体好了之后我一定带你离开……” “姐姐!”木槿一边哭一边倒在molinda的怀里,纵然有万分不舍但还是顺从了姐姐的意愿。 molinda心中最珍爱的两个人,是父亲和妹妹。父亲虽然是国主却对自己疼爱有加,亲切的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长者,而妹妹,获取了她全部的宠溺和怜爱,她爱她,甚至超过爱护自己,她如何舍得把妹妹寄放在别国而自己回去呢? 但是她不会说,她正是为了保护妹妹不再遭受斩元的控制和迫害才执意要她留在凝光城的,而她自己,却不能弃责任于不顾。雪之国,还在等待她的归去。 最近天气潮湿,雨停之后屋子里还阴冷阴冷的,不过霓裳的心情大好,脸上一直表现出阳光欢乐的样子。这会儿刚刚吃完午饭,一面娇笑着一面跟光子撒娇:“什么时候带我去你的江菱织造看看呀?” “明天就可以呀,我在部门开完早会就带你去,怎么样?”光子一边答应一边帮她剥栗子。 手的筋骨已经接回原位,所以玉灵碧放心的把一副“康复定型手套”交给了她。手套很薄,是由元能粒子结合动物胶原构造而成的,在做事的时候可以缓解疼痛,而且能起到不被运动影响的作用。 “那太好了嘻嘻嘻嘻!”勒细声音,霓裳又掩住嘴巴笑个不停。 “唉,最近事情不断,花之国那边也搞得乱七八糟,我还要派人过去协调,你看,我找谁比较好呢?”光子把剥好的栗子递到霓裳的嘴边。 霓裳张口接住,继而无所谓的说:“让谁去都一样啊,你自己决定吧。对了,花之国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啊?” “就在前几天往我国进口的长粒稻米里至少有一半是陈年的已经变了质的旧米,当场检验并且拆穿的时候‘王廷质检府’的代表居然说是在我国边境停驻的几天时间里被我们自己调换的,因为这件事产生了争执,碧姐叫我派人跟回花之国调查此事,估计,明早就要研讨个结论出来了。”说着眉间的怒意加深了一分:“花之国确实财力雄厚,但是部分国民素质低劣,这也是在术法界里有目共睹的,现在连国府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耍花样,而且还明目张胆的,实在太可恶了!” “唉,也不能这么说啊,现在哪个国家都一样,而且据我所知的花之国可不是这样的,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呢?你先弄清楚再说吧,不要冤枉了人家。”霓裳对于她的愤怒表现的不以为然:“而且你没听说过一个传闻么?光之国的初代国主是花之国的人,也就是说光之国属于花之国的后裔,但是对此你们光之国好像并不承认,也许正因为如此,花之国才对光之国不满意的吧。” “传闻毕竟是传闻,没有切实有力的证据。” “但初代国主叫福瑞迩吧,而且是歌琦利亚家族的继承人,歌琦利亚是欧罗帝斯之前的花之国王室,如果这一点是真实的,那么光之国的先祖的确是花之国呀。”霓裳据理力争。 “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消灭一个国家的话,首选一定是花之国。”对霓裳毫不避讳的相夫光子干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连黑暗的月之国都不提,偏偏就是厌恶花之国。 霓裳一面在心底嘲讽这个政者的愚蠢一面面带讥讽的冷笑:“可惜呀可惜,你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花之国有啊!”光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噎得霓裳难以再驳:“就是被毁灭的一天,尽管那个人未必是我!” “呵呵呵呵。”霓裳干笑两声,再没接相夫光子的话。 天色暗一些的时候,城内掀起了一阵剧烈的大风,大风吹得花草树木乱摇,冷飕飕卷成一团从城南刮到城北,刚好把进城的夜千雪脖子上系的围巾给吹跑了,他一路追过去到百叶影园的门口险些撞着从里面出来的霓裳。 一见是夜千雪,寒苇裳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吱呜半天才讲出一句话:“嗨……你来找光子的吗?” “不,我是来找你的。”夜千雪将围巾捡起,叠好后放入霓裳的手中:“谢谢你那天把它借给我,现在还给你。” “不,其实你不用还的,这是我亲手织的,希望你能……” “咦?夜千雪?”相夫光子也从百叶影园里走出来,看到夜千雪以后走过来搭话:“你来了!” “啊……” 看到光子的时候夜千雪眼里多多少少带有一丝温存,霓裳听说了她与夜千雪吵架的事,一直装作不知道。 而对此并不介怀的相夫光子也未察觉出所谓的危机正一步步的靠近:“夜千雪!既然来了,就和我好好聊聊吧。” 霓裳看了他们一眼,略显失落的说:“那你们聊吧,我先进去工作了。”经过夜千雪身边的时候,还偷偷留了个迷恋的眼神给他。 那眼神看得夜千雪产生一瞬间的恍惚,内心一种不知名的情感正逐步的升温,尽管当时的他还未察觉出这种所谓的“隐患”。 聊天的过程中光子一直都是神采飞扬的,没有半点受伤残废的样子。夜千雪本以为自己会和她重归与好,而事实上他也答应了光子的请求继续交往,但是……往日的喜悦和幸福,竟然都荡然无存。 他在心底暗骂自己,时至今天,他想他还是喜欢这个女孩的,不管她性格多么的暴躁做法多么的极端,她依然会是自己心底珍爱的对象,是将来要共度一生的女子,所以,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心绪产生任何的变动。 虽然,母亲很讨厌她,多次找夜千雪谈话要求与这个少女断绝来往。 时间过得漫长,感觉一番话说下来有两天两夜之久,其实,也只是两个小时而已。 Chapter 0223 天气似乎也是可以传染的,这些日子笼罩在冰国大地上的乌云一刻没有散开,使本就阴寒冰冷的国度显得更加苍白无色。 化羽捂着快要被室外冻气割破的脸颊一路小跑进了弥月公主的冷意馆,兴冲冲的告诉宁日潇一个惊天动地的喜讯。 也俊回来了。被云迟王子的部下从一片偏僻的雪原里找到了,虽然受了伤,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对于她们四个人来说这简直是比归国还要值得欣慰的事。 四个人,没错,因为然姐和樱塔月也都留在了宁日潇她们的身边。 “也俊,你怎么样了?还会痛吗?……” 当耳朵终于听从使唤的时候,也俊听到了一声又一声关切的问候,眼睛还没睁就开始了一贯的嬉皮笑脸:“如果有美女过来帮我按摩两下,就会减轻许多哦~~” “……”四女无言。 “美女是没有呵呵。”这时候弥月走过来冷笑三声,随即抬手丢了个东西过来:“拳头倒是有两枚啊!” “啊啊啊啊!”也俊捂住脑袋尖叫着从床上跳起来,眼睛一下子张得溜圆:“你你你干什么呀冱英礼弥月!” 弥月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把丢过去的扫把重新捡回来:“让你清醒清醒呀,一活过来就要美女,怎么没让你死牡丹花下面呢?” “喂你这女人讲话实在太毒了啦!”也俊一个猴急从床上跳下来险些伤了脚踝:“果然找老婆要找个温柔点的!” 弥月没再理他,以一种非常严肃的态度跟宁日潇四个人说:“刚刚传来消息,光之国那边,惠茵海蓁子、相夫光子、疾藤三位少主已经归国,我一得到这个喜讯就立刻来通知你们了。” “真的吗?”化羽激动的快要说不出话了:“那其他人呢?其他的人有没有消息?” 弥月遗憾的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但云迟一直在努力的寻找,你们……还是再等等看吧。” “公主,非常感谢你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这个消息。但是我想,光之国那边还需要我们,所以……我想明天一早就动身回去。”宁日潇紧锁着眉头,一刻没有放松的样子。 “嗯,我能理解。”弥月点点头:“这样吧,我去叫人准备马车,明天一早,你们几位就动身回去吧。” “公主……你对我们的帮助我们会永远记在心里的,谢谢你。”朝着她们所信赖与感激的恩人鞠躬,并在心底默默许下涌泉相报的诺言。 告别了公主,告别了王子,告别了国君,他们一行五人告别了属于冰冷却是纯粹洁白的国度,在这个天空充满了阴霾的早上。 普通的车子,却配上了最棒的马匹,弥月说外表可以避免引人注目,好的骏马可以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回到需要他们的地方。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切~”也俊叼着走之前从阿瑟那里蹭来的棒棒糖,懒散的靠在车壁里向窗外眺望:“那种女人不会有人喜欢的~” “是吗。”然姐笑着打趣:“我看也俊和弥月公主很合适的嘛,讲话很合拍,而且有时候口气也相像~” “哪有!然姐你不要胡说嗷!我喜欢的人是新芽!”也俊见话不对味儿立刻转移方向。 “听弥月公主说,貌似雪国的国使也来凝光城做客了,新芽不是她的随从吗?我看这次,你又要陷进去了。”化羽也跟着然姐说话逗也俊。 “化羽讲话总是这么内涵……什么叫陷进去啊喂!”也俊嘴角抽抽着,心里合计难不成这化羽是继海蓁子之后的又一大腹黑女? “对了,然姐,月,你们还没告诉我们,是怎么碰面的?”宁日潇收回远眺天边云层的目光,问了个她之前没有机会讨教的问题。 “我那天与光子少主和宁日潇少主失散后,一次偶然遇到了然姐,当时然姐感染了很重的风寒,所以我没有立刻去找你们。” “后来我们遇到了冰衣武士队,我想一直留在医院也不是办法,而月又急于去找你们,所以我暂时呆在夙一那里,月才放心的进入了雪澈城。” “然后,就碰巧遇到了那天的酒宴么……”宁日潇点点头,所有的事情都连贯起来了。 “也俊,你呢?”然姐又把话锋一转,指向也俊一边。 “我?”也俊以为然姐又要恶趣味发作拿弥月消遣他了,立刻露出惊恐的样子。 “我只是要问问你这些天都去了哪里,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出现了!然姐式恶趣味笑容!她果然拿自己当成小鬼在逗着玩啊!也俊心里大喊着,眉头抽了抽之后用力的呼出一口气,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几人听得神色连变,最后纷纷松了口气。幸亏歌帝大人做了实验,把冰之国一个储存能量的大型机器放置在璇极传送圈旁边,然后又将一个抗磁信号器丢到了那里,待璇极传送圈发动将信号器吸走之后,根据它的指示,电子地图上显示出了探测的最终地点,就是那座名为格欧费茵的冰川小岛。虽说最终搜寻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起码知道,他们的战士没有死在格欧费茵岛,找不到尸身对于整个天地盟来说已是最大的喜讯了。 最近的冰之国真是冷得出奇,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捧着烫手的小炉,可宁日潇还是冻得浑身发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出乎了他们所能预料的全部范围。 突然降临的风暴,甚至没留下一秒钟使人喘息的机会,风浪滔天怒吼,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行驶平稳的车子忽的摇晃起来,几乎被一种力量挤压成饼。 “又是敌人吗?!”樱塔月条件反射的从车厢里飞出去,想要将几人带离可能会随时炸裂的马车,想不到一出去就被狂乱的气流割伤了脸。 四野混沌,风雪如刀,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没少见到这样的场景,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当也俊意识到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受人为的控制了:“不行!不能再赶路了!大家都靠在一起!我要发动术法了!” 车子的顶盖被飓风掀飞,无数风刀扑面而来,樱塔月和秋之翼然紧紧拉住另外两个纤弱的女孩子往纳连也俊的方向靠拢。 光阻多棱镜一瞬间耸出地面,在来回横扫的雪暴里艰难的包裹住几人被寒冷打透的身体,四肢渐渐麻木了,似乎冻在了坚硬的冰块里,没有任何的痛楚。 暂时安全了,但光阻外面的世界却让他们不敢直视。太可怕了,不知道比以往所经历的风暴要剧烈多少,因为除了飞速飕刮的风雪他们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唯一的感觉就是光阻多棱镜在风雪里被吹得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能粉碎一样。 也俊艰难的支撑着,忽然间发现自己的力量居然薄弱到难以对抗这可怕的灾难。 然而事实证明他确实是想多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依然在冷意馆的客用居室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手上插着输液管正在注射点滴。 “咦?” “你醒了啊。”令人吃惊的是那个叫掣野的男人一直站在墙壁的角落,似乎在等候什么。 “我……我好像又回到雪澈来了……”感觉身上的肌肉一扯一扯的酸痛,也俊疲惫的皱皱眉头。 “是的,王子殿下叫我来看看你,既然你醒了,我就去跟他报告了。”说罢这位黑皮肤的术师开门往外走。 “等等!”也俊急不可待的起身,大声问道:“她们呢?然姐她们人在哪里?!” 掩上门之前,掣野漠然的丢下一句:“在其他的房间,你应该是第一个醒来的。” 也俊怔了一会儿,随即重重的跌回被子里……就这样,睡一觉没什么关系吧…… 这是一次冰国历史上最大的灾难,虽然是地处寒带的国家,但此次的暴风雪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降雪一直在持续,而且风暴也没有减轻的预兆,每日都是漫天混沌,以至于后来只要离开家门十米,都难以再找到方向。 五天之后,雪暴稍有停息,但测量的数据却令人咂舌。最浅的地方积雪厚达2米,可将一个人完全的埋没在内了,而且根据冰之国国家气象部门的预测,近期之内还会有一场特大级别的暴风雪。 利用从光国学来的技术将信息发布到各个城地的布告栏,内容就是通知全国的百姓近一段时间要乖乖的躲在家里,不得外出,竭尽全力的度过这一次灾难。 而天地盟的几位成员却因为这样绊住了回家的路,化羽在心底庆幸,多亏了云迟的手下在暴雪产生的初期将几人救回,否则,他们就真的要死在天灾手里了。 宁日潇靠在窗边看外面雪白混沌的世界,不能出门,顶多就是通过雪澈城的地下通道去别处打探雪灾的消息,脑海中不时回应当时恐怖的画面……不过,又被救了一次呢,回想当初还与冱英礼王子相斗的时候,竟有了种非常久远的感觉。 “我想,我有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然呆在房间里一直都是忧心忡忡,后来她决定找弥月公主,给自己安排一项可以提供帮助的工作。 “您太客气了然大人。”弥月对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前辈非常尊敬:“出了这样的事,虽然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但毕竟还是我们的原因,您和其他的几位上主大人只要安全的留在这里,我们就很安心了,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自己来做吧。” “不,弥月公主。”宁日潇顺着地下通道找到一间宽阔的会议大厅,她知道弥月一直在这里关注着各处的灾情:“贵国多次对我等出手相救,我们实在感激不尽,所以这次,我们希望可以出一份力,请允许我们参与这次的救援行动吧。” “咦?救援?” “雪灾发生之后,各地的百姓一定需要物质以及医疗方面的资助,我们这里有一位医师,可以跟随医疗队一起去参与救治工作。”宁日潇推荐了最合适的人选,并且打算随之一同前往。 化羽站出来,轻轻握住弥月的手:“公主,拜托你了。” “你们……”弥月的迟疑转瞬化为感激:“唉!真拿你们没办法,不过现在风暴还没有停止,而且各处积雪过厚尚未清理,等情况好转些,我再通知你们吧。” “嗯,好的!” “你说什么?!冰之国发生雪灾?那宁日潇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不是说找到也俊了吗?那其他人有没有消息呢?!”从海蓁子这里听说冰国近况的相夫光子急如星火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海蓁子还未公布什么噩耗,她就已经担忧的坐立难安了。 “宁日潇他们还没有消息,冰国的雪灾十分严重,看来近期是不会传什么消息过来了。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想留在冰国王室的保护范围内,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虽然同样担忧心急,但海蓁子为了安抚住其他的人,依然保持着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 “他们应该已经得到我们几个回来的消息了,也一定知道这边缺人手,那么以宁日潇的个性一定会立即赶回来,这时候恰巧发生了暴风雪,万一他们当时在路上怎么办?!海蓁子,我实在不能不担心,我现在就跟你去外务府打探消息!” “你先别急,冷静一点!”海蓁子拉住急匆匆要往外跑的光子:“你在这里自乱阵脚,对宁日潇他们一点帮助也没有,现在我们这里也是一团乱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光子转身回来,放弃了冲出去的念头。 “根据情报显示这次雪灾的分布区域很广,不过都是靠近国都城的一带,晴尊大人应该很快会发布救援令,到时候我们就派人过去,亲自到灾区勘察,获取情报也更方便些。”看对方依然拧着眉头,海蓁子往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不要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担心的岂止是他们几个……”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忽然间觉得天地崩塌到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还有其他的人,大哥、二哥、芙菱、木茉……他们都在哪里?安不安全?……海蓁子,我实在不能不担心啊!” “我懂,我都懂。”海蓁子坐到她的旁边,冷静的完全像一个阅历深厚的长者:“可是现在最主要的,依然是我们分内的工作不是么?我想不管他们在哪里,都会希望我们代替他们完成使命,让国府平稳的运行,让国家顺利的发展,所以光子,不要被担心和牵挂绊住手脚,因为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Chapter 0224 “我说……” “这是哪啊……” 一醒过来,两人就发现身边堆砌着乱七八糟的瓜皮纸屑,耳边不停有嗡嗡的昆虫鸣叫声,紧接着一股恶心的味道涌入鼻腔,这种强烈的呕吐感让他们彻底了解了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 居然是……垃圾场。 后来站到川流不息的人海里,看着人群前方那一尊硕大的黄金雕像,他们又知道了一件事…… 该死的,落到哪里不好,偏偏是这里? 身上的伤口虽然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愈合了,但五脏六腑还是搅在一起痛得一团糟,他们想起了战斗结束的时候,头顶上那一只旋转着的黑色齿轮,忽然的出现,又忽然的卷起一阵狂风,在视线模糊的瞬间整个人的意识也落入了空白。 为了洗去一身的污泥,他们找了一家小型的浴馆把自己清理干净,顺便换下这身容易招致麻烦的上主正装。 “大哥,你知道这是哪座城么?”除了人多、还有个个神色匆忙的样子表示了这里就是与光之国大相径庭的花之国,赤魇猜不出其他的情况来。 风扬思考了一会儿,虽然没有找到什么明确的标识,但根据方才那只黄金打造的聚宝盆雕像上看,他猜测:“应该是临渊城吧。” “你怎么知道的?” “花之国为了向域外彰显自己的富有,在临近边境的城镇里都设有黄金的聚宝盆雕像,而且刚才在浴馆的内部都镶有黑砂的瓷砖,临渊城盛产这种建材,而且很奇怪的是并不往外城出购,所以我想,这里应该就是临渊城。” “噢!”赤魇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继而困惑的敛起眉:“不过,我们怎么被传送到这里了呢?” “估计是璇极传送圈出现了故障。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赶快离开这个国家!”迫在眉睫的当下,风扬不得不抓紧时间了:“如果被这里的王室知道了我们的存在,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不久,他们找到了临渊城一处相对来讲僻静了许多的地方,那里有一座不大的山丘,绕过去就能看到野外生长着枯黄杂草的漠漠平原,平原百米以外的正前方有一排拴着铁丝网的矮墙,看样子就是边境处了。 然而,他们还没等接近那里,身后就出现了两队穿着黑色衣装、头戴白色帽子且手持武器的不明人物。 其中有一个貌似于首领的男人抬手挥了两下,低沉的嗓音发出了急促的号令:“都聚集到边境线上去,从现在开始凡是进来的人,不管是谁都必须出示身份识别卡,违抗这一规则的家伙,直接处决!” 趁着他发号施令的空当风扬二人躲到一旁长有半米多高的草丛里,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们的神色也随之骇然起来。 那个首领的肩膀上戴有一枚浅银色徽章,虽然很小,但其中烙印的字体十分明显——“冰影”。 他们想,如果不是得到了花国王室的许可,冰影军团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游走在国境的边缘,这同时也解释了瑶影扇为什么会作为文化府的副长出现在文乐身边了。 “被冰影军团掌控了么,这下就更糟了……”大将的眉端锁住一团愁云,困在这里,简直比当初潜入冰之国还要危险万分。 因为这里是花之国,所以即便他们有着身份识别卡,也不敢轻易的拿出来表明身份。身为别国的国府要员,居然在没有“越国通行证”的情况下擅自出现在异域,被逮住的话,势必要引起两国的纷争了。 悄无声息离开了危险的聚集地后,风扬和赤魇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眼下,只有思考一个万全之策才能做下一步行动了。 花之国的商业地带十分繁华,数不清的商店卖场,车水马龙的宽敞大道,不论白天黑夜都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灯红酒绿的喧哗氛围,这让整天在山川秀水里度日的两个人有些微的不适,紧接着,令他们眼前发亮的事情出现了。 “喂!你个当老板的欺负人家顾客害不害臊啊!” 这不是三流小说的烂俗情节,这是眼前真实发生的一幕,并且这个发出不满怒吼的打抱不平者,正是他们在寻找的同伴之一——嘉琦芙菱。 某家装饰豪华的商场外,一位年迈的老人无力瘫坐在地上,眼角噙着泪花,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丧气的话,她身边的妇人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面前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女性。 那位打扮时尚的女子一甩肩上的波浪卷发,用尖锐的口吻痛斥面前这一对穷困母女:“用你的烂手摸我昂贵的货品!那是真丝的料子啊!不能随便洗的你知道吗?你现在给摸脏了要我怎么卖啊!” “真丝的料子怎么了?真丝的料子用温水洗、用性质柔和的洗涤剂洗一点问题也没有啊!你一个大老板就差这点钱么?况且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凶什么凶啊!”那口熟悉的声音正以最快的频率表达自己的愤怒。 可这富有的女人不买账,反而把火气转给了她:“你谁啊你!我的事要你来管?!” “你管我是谁!你欺负人被我看见了我就是要管!你马上把她们放了!” “滚滚滚!哪里来的乞丐跑到花之国撒野来了!看我不叫我老公抓了你!” “哟大婶,你老公谁啊?说出来吓吓我怎么样!” “我老公是这座城警务所的头目,你再敢跟我胡搅蛮缠我就叫他毙了你!”女人指着芙菱的脸破口大骂,唾沫飞溅三尺:“看看你这穷酸相!又浪又荡的小贱货!凭你也配管奶奶我的事儿?!” “奶你个鬼啊混蛋!”芙菱火了,本来强行压抑住的怒气一下子涌到了头顶:“本小姐刚刚打完一仗所以才这么狼狈的!比你强多了啊大婶大姨老太太!” “你!”女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丫头不要脸面在街上大吼大叫,可她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容忍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晚辈欺压成这样?于是她走到商场里叫出两个手下,并吩咐他们立刻把自己的老公叫来。 风扬一看暗叫不妙,这要是真的把警务部队招来调查出芙菱的身份那还了得?但芙菱貌似没意识到这一点,还愤愤不平的大声指责着。 “喂!芙菱!”趁那女人转头嘱咐手下的工夫风扬挤过去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伸手堵住即将脱口的称呼:“嘘——别闹了,快跟我们走!” “不行啊!她们的事情我还没处理完呢!” “啰嗦死了看我的!”赤魇从后面闪过来,抓住那对母女的衣服,几秒钟就从原地消失了。 风扬捂住芙菱要大喊大叫的嘴,紧随在赤魇的后面。 ……确定不会被追上来之后,风扬和赤魇等人停步在一间废弃的工厂边,此时天色已暗,几人就此放弃赶路,预备在这里休憩。 芙菱说,她进商场找吃的东西,经过一家卖服装的铺子看到那里的老板正在跟这对母女索要赔偿,起因是母亲想给女儿买件衣服,所以伸手摸了两下,等到走出店门的时候这家店铺的老板就追上来揪住人不放了。 “阿姨,你们多久没吃东西了?”看老人虚弱的样子和她女儿骨瘦如柴的身体,风扬不由得想起了灾荒年代靠咀嚼草根为食的穷苦难民。 “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妇人咽了咽口水,几乎忘记了米饭是什么味道:“一直以来,我和母亲都以捡垃圾度日,现在我们所处的这间废弃的工厂,也是我和母亲遮风避雨的住所。” 看这女人说话的口吻和神态并不像一般没受过教育的乡野粗人,风扬对她的遭遇忽然好奇起来了:“你们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变故?” 妇人缓慢的点头,脸上充满了疲惫与苦涩:“十五年前,我在学院快要毕业的时候,我所在的宿舍发生了一件事情,那件事情之后,我被赶出了学院,并且没收了毕业证书。”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做错什么事情了吗?”芙菱冷不丁的插嘴问,被赤魇一巴掌压住了脑袋:“你干嘛很痛诶!” “当时我们的宿舍共有三个人,有一天,和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丢了钱,在那里我是最穷的,所以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我做的,我不承认、拼了命的解释,因为我确实没有拿,但她们都一口咬定是我做的,甚至到最后为了拿回这笔钱……我最好的朋友,都指认是我的所为。”说到这里妇人沉沉叹了口气,将破烂的旧棉被轻轻盖到已经睡去的母亲身上:“然后,我被学院开除了学籍,第一名的成绩无法阻止我进入牢狱的命运……等我被释放,已经是四年后了。因为家里本就贫穷,父亲早逝,当时还没有毕业证书,所以我到哪里都不被录用,加上有前科,所有的招聘部门更是把我拒之门外。但是为了养活我的母亲,我只能去……去捡垃圾……” 不管这个人是贫穷还是富贵,她的理想和才华都已在那个事故出现的伊始,葬送在了可怕的世俗当中。 “大哥,我……”芙菱这次出奇的没有大喊大叫,依同伴对她的了解,每次听到这样的不平事她都会第一个跳起来去伸张正义,而这次却没有。 “芙菱……” “让我说完!”芙菱转过身,看风扬和赤魇的时候眼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泪光:“我知道!现在我们自身难保,可是……她们真的很可怜,我不能见死不救!我知道大哥和赤魇会阻止我,但是、但是……我非做不可!”坚定溢满双眼,远远比面对叛月敌人时神色凛然得多。 而她也没想到,风扬非但不拒绝,还洒脱的笑了起来:“我们现在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想做什么,是全然不受限制的~!” “谢谢大哥!” “没错!那么咱们就去找这的地方官吧。”赤魇提议道。 “不行,得从长计议。” “还是算了吧。”对于三个年轻人的热心肠,贫穷的女人显得十分感动,但她最终还是无力的奉劝:“没用的,别说是像我这样行乞的下层人种,就是一般的老百姓,打官司也不一定会赢的,当遇到的对手稍微强悍一点时,甚至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所以还是算了。” “大姐,你不要担心我们。”芙菱蹲下去,与女人的双眼平视:“我们虽然不是神仙,但也是很厉害的人物!交给我们,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女孩眼里强烈的自信深深打动了饱受煎熬十五年的女子,看着她,几乎把尘封的记忆全部掀起,自己当初在学院学习时也曾付诸过这样的热情与自信。 那种自信,势在必得的把握,是比金钱更加珍贵的财富。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我们连认识都不认识,而且帮了我对你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啊……”多久了,她只遇到过在她昏倒时站在旁边指指点点的围观群众,只遇到过无视穷人生活疾苦的官家富豪,像眼前三个年轻稚嫩的孩子,在这个国家里充其量算是善良的傻瓜吧。 “因为我们很闲,很闲很闲~~”芙菱咧开嘴,和身后两个少年同时露出顽皮的笑容,然后一闪身,从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翌日清早,晨曦从浓雾中射出万丈光华,不消片刻,天地便侵染在一片炫目的金黄中了。 “喂,我们这样还会不会被认出来啊?”手指卷了卷额边翘起的黑色头发,嘉琦芙菱一转身,扯了个大大的鬼脸出来:“希望能避开些麻烦才好!” “啊哈哈,我们的小芙长大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哈哈哈!”剪短了长发的风扬笑哈哈的寻着小妹妹开心,一道长长的疤痕清晰印在右脸上。 “丑死了!”赤魇对着镜子看两颗有蚕豆那么大的黑痣定在颧骨两边,郁闷的叹了口气。 花之国是个十分害怕被不利于自己的舆论笼绕的个体,光这一点它就超出了许多其他的国家,也正是因为清楚,无法逃出此地的风扬才召唤出雷麒麟,让它把自己亲笔写好的信函带到信鸟村去。 信鸟村是术法界中最具权威的信息发布中心,发行的报刊与新闻读物是各个国家必先发售的信息产物。而且信鸟村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从不公开秘密新闻的提供者,而当他们看到是光之国大名鼎鼎的风扬少主亲笔撰写的信函之后,更是不敢怠慢的在第二天便把该主题放到了报刊的头条上。 传言是比洪流还要迅猛的东西,往往来势汹涌。不出两天,花之国这起沉默了十多年的案子再次被挖了出来,迫于国外舆论的压力,当地的司法部门不得不对此重视起来。 依照对花国规则的了解,风扬想,就算他们懒得管、不想管,这一次也不敢不管了,不但如此,他们还会管得光明正大,管得公正凛然。 寂静的小路,街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道路两边的小树在风中摇晃着身子,时不时发出碰撞在一起的摩擦响。 “啊啊……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她们,我们现在只有想办法讨生活了……”芙菱掏出裤子里空空如也的口袋,又摸了两下叫唤不停的肚子。 “喂,你才刚吃完难道又饿了吗芙菱?”赤魇吐槽她无比强悍的胃功能。 “嘘嘘嘘!”芙菱用力的摆手:“叫我小芙!你是赤火!大哥是龙扬!千万别忘了!啊还有你脸上的痣!摆摆正啊不要吃东西的时候掉到碗里了!” “手拿开不要碰我!手拿开……” 赤魇与芙菱争执痣应该摆在哪个位置的时候风扬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远处住家屋檐上悬挂的灯火,忽然间他眉目一震,紧接着压住赤魇和芙菱的头趴到了地上。 从一米五的低空中飞过两把扇形的刀片,闪电般划出了两道白光后瑶影扇空翻过来,并再次甩出五把扇形刀刃直逼风扬三人。 赤魇握紧了拳,正当他预备起身反击的时候风扬侧身一拦,扇刀牢牢插在了他的背上。 瑶影扇烦躁的丢下一句话:“别碍事!”便从三人旁边擦身过去,瞬息间消无了踪影。 “大哥!为什么不让我动手?你干嘛要挡呢?!”赤魇替他除去入肉半寸的扇刀,懊恼的直皱眉。 “如果动手冰影军团的人就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到时候和花之国联合,我们非但性命不保,连声誉都可能会受到影响……好在瑶影扇没有怀疑到我们,所以出手不算太重。”风扬神色依旧轻松,虽然流了血但还是笑着安慰赤魇和芙菱。 不久,他们听到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便绕过了几幢碍眼的建筑物,在一片光线微弱的地带隐约看到地上躺卧的若干术师,另外就是两个奇怪的人影。 一个佝偻着身子,虽然个子不矮却是驼背的,一个浑身罩在一片黑暗里,连脸面都遮了层黑布。 看到眼前忽然出现的黑发女孩、短发少年和一个脸上长着大痣目光戒备的男孩两个人同时怔了一下,随即互看一眼,纷纷走到了光线较强的地方,起码能让眼前的三个家伙认清自己的面目了。 然后,便是不约而同的惊呼:“是你们?!” 乔装成驼背的苍棱,和脸遮面罩的助贤。他们同样在落入花国边境之后进行了面目的转换和名字的变更。 苍,阿助。 “哈哈哈真是喜感的两个名字噗哈哈哈!”自从得知了两人改取的名字芙菱就乐个不停,没心没肺的像身处在行动自由的环境里一样。 四人看了她一会儿,纷纷扶额。 Chapter 0225 想要逃出去,边境是指望不上了,况且现在有冰影军团的把关,他们几个想除了先找份工作填饱肚子,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了。 于是花了几天的时间步行到离国都很近的小城里。 小城的繁华程度不亚于边境那几座城镇,除了没有彰显富贵的黄金聚宝盆雕塑,他们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情况。 比如说楼层更高了,建筑更密集了,人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不多见了。 一路上奔波劳累,吃些馒头咸菜的日子让芙菱这位昔日的大小姐渐渐有些受不了,开始的时候她尚能保持安静的忍耐,但时间一长她就烦躁的发起了牢骚。 “啊啊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我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我要回家!” “不是说好了,要在这里‘奋斗’一段时间,然后找机会出去的么?”风扬走过去伸手揉了揉芙菱染成黑色的头发:“再忍耐一下吧,这只是暂时的。” 芙菱撅着足以挂上油瓶子的嘴,闷闷不乐的跟在四个人后面,心里想着哪怕再来个女同胞也行啊,到时候她就可以扑到怀里哭哭闹闹,撒个小娇什么的。 可是她也希望,越少的人留在这片土地上越好。 五个人经过一番商量,决定去应征文职,因为武职必须要到军务府去报名,军务府里都是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战士,很容易会识破他们的身份,太不保险了。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五个人分头行动,到国都附近找一些小企业报名,能谋个文员做做,也就算不错了。 此时的花之国正值酷暑,太阳不厌其烦的散播它那比蒸笼还要热烈的高温,街边的树木被晒的发蔫,没精打采耷拉着叶子一副快要活不起的样子。芙菱也没好到哪去,走在街上感觉自己就像一坨油似地快要化在地上了,口干舌燥不说,现在还眼冒金星是怎么回事啊? 她一直以为自己壮得像头牛,怎么现在跟个病羊羔似地呢? “可恶可恶!连天气都跟我作对!这么热是要弄死我啊混蛋!”她想抬头骂骂太阳,却发现脑袋一仰就连眼睛都快要被晃瞎了:“……我说,谁来救救我啊喂……” 半死不活的拖着快被蒸熟的身子走到一堵深蓝色的墙边,芙菱无力的靠了过去,好在墙壁上方有遮挡的石檐,才让她在濒临脱水的边缘获得了一丝清醒。 随意的撇过头,看到身后建筑的瑰伟容貌之后瞬息间睁大了眼睛。 整座高楼的表面铺砌着深蓝色的大理石光砖,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亮眼的华泽,楼体庞大高耸,几乎快要插入云层一般使人望不到顶。 这不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吗? “喂,我是来应聘的,让我进去。”也许真是被晒昏了,她居然不打草稿直接冲到门卫的跟前一脸郑重的告诉人家她要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然后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拒绝加喝斥。 “凶什么凶!我又不是强盗!”芙菱手叉腰围着大门口转圈圈,心想着闯进去?不行,大哥会说她冲动的。直接把门卫打昏?还是不行,那就真成了强盗了。 “我了个去你们让我进去喝口水行不行?我渴死了啊喂!” 估计是看她没什么战斗力,所以门卫不再理睬她,不管她用什么样的表情说着什么样的话。 “我去!”芙菱扑到墙边举起拳头一顿猛砸,此刻除了砸墙她实在想不到该做些什么,谁叫她自己都说自己是个笨蛋呢? 这时候一个穿着职业衣装、身材高挑的盘发女子走过来,不解的看了一会儿砸墙的芙菱,上了阶梯问守在门前誓死抵挡外来人的护卫:“那个人怎么回事?” 门卫很想回答那不过是个喜欢砸墙的疯子不用理会,但眼前的女子精明无比,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门卫还是乖乖的回答:“她说她是来应聘的。” 那女孩长得一般,但是气质出众,虽然砸墙的时候形象全无但眼光锐利的阿蜜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叫她进来吧。” “咦?!” 芙菱心里一面念叨这里的豪华堪比卓莎集团总部了一面尾随阿蜜进入她的办公室。 坐到靠椅上,阿蜜扬起脸打量了芙菱一会儿,继而生出一丝困惑:“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就来应聘?” 芙菱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看外面的布置,这儿一定是很厉害的大企业!” 女人看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好吧,说说你都会做什么。” “什么都会!啊……我是说,您这缺哪一类的?” “哦?难道任何一种工作你都能胜任?” “嗯,说说看吧,我也不确定。” “好吧,你要应聘文员是吗,那就出示你的学历和工作经验证明。” 芙菱心想完了,她哪有什么学历和工作经验证明啊,难道要把上主的资格认证拿出来给她看吗? 见她苦恼的有些不知所措,阿蜜笑了笑:“好吧,我现在布置给你一个任务,你办到了,我就聘用你。” “十分感谢!”惊喜涌上芙菱的眼角,这丫头随即行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礼,兴奋的连嘴都合不拢了。 却并没看到,阿蜜眼中一掠而过的疑虑。 芙菱自信满满的交出她的任务成果后,被送到了休息室等待消息。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蜜姐。”站在一旁的助手似砚见上司把应聘者写好的文章直接丢在桌角连看都不看十分困惑:“我们这里一向招收懂得文艺表演和礼仪服务的人员,为什么你考核她的却是做文章呢?而现在她把文章拿来了,你却看也不看……” “你先看看她写的东西吧。”虽然没看,但阿蜜似乎已经知道了芙菱的完成结果。 上司嘴边那抹意味不明的笑让似砚的好奇心刹那间猛增数倍,她打开芙菱手写的文稿,没多久就傻眼了:“这、这这……” “现在知道了吧。” “我的天啊……写的这么差,字又丑,她哪里来的自信跑来应聘啊?”似砚不可思议的晃了晃头,忽然对这个新人不抱希望了:“那么蜜姐,我叫人去把她打发了。” “等等。”阿蜜从文件摞里抽出两张单片,拿过笔在上面画了几个挑:“留下她。” “哈?为什么啊?”似砚对上级的心思忽然间揣摩不能了。 “我要把她送给贝丽格,贝丽格一定会喜欢的。”阿蜜眉间的笑容加深了,却是更多让人读不懂的味道。 休息室里栽着两盆仙客来,嫩粉的色彩十分耀眼,不过因为摆在室内无法充分的吸收阳光而显得非常没有生气,芙菱琢磨了一会儿,站起了身。 “你在做什么啊?”似砚一进门就看到了动手搬花盆的芙菱,对这个新人怪异的举止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你的任用文书,你将被调任到国都总部去,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芙菱放下花盆,走过去从似砚手里接过一本黄色的小册子,翻开一看顿时愣住了:“王廷司仪府?!” “没错呀,这里是王廷司仪府的分部,你明天就被调到总部去了,一个新人还真是幸运呢,好好把握机会吧~~”似砚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这个就是……圣母之前要效法建设的专门伺候王室的部门?!”芙菱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快冲破皮肤跳起来了,冷汗也不知不觉爬了一脸:“万一被发现我是从光之国国府来的不得把我当成间谍弄死啊!” 一瞬间芙菱仿佛看到了周围满满的人群高声呐喊着“处死间谍!处死间谍!”,然后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等待执刑官走上来把手里的刀浇上水,然后冲着她的脑袋“咔嚓”一下…… 当阿蜜的另一个助手小佚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新人铁青着脸、站在地上不知道因为什么浑身发抖:“那个……你很冷么?”她感觉这天热都热死人了怎么还有人打哆嗦呢。 “怎么样!我很厉害吧!哈哈!”芙菱美滋滋的跟其余四个奔波无果的大男人炫耀自己的战绩:“叫你们平时说我笨!看这回还说不说!如果也俊也在就好了!真想看他挫败的表情啊哈哈!” “你到底是多怨念你的哥哥啊……”苍棱无语的看着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果然当笨蛋是有好处的。” “喂!你说谁笨蛋!” “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打从芙菱把这个“喜讯”告诉风扬之后,他们的大将就一直是若有所思:“花之国是什么样的地方?龙蛇混杂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国府的人员来讲精明程度绝对在别国之上,听说王廷司仪府的总长和部员都是从国外挑选出来一等一的人才,他们涉世资历深厚,岂能这么轻易的招收部员还派遣到总部去?……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目的呢。” “既然风扬都这么说了,那么嘉琦,还是不要去了吧。”把脸遮的只剩一双眼睛的少年好不容易说了句话。 “不去怎么行!”芙菱却有一百个反对:“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不去的话我们都会饿死的!你们想太多了吧!我看那个阿蜜人挺好的!一点架子都没有!也不像之前传闻的那样花之国府里都是些趾高气扬的家伙啊!” “我看是你想法太天真,真正狡猾的人怎么会让你看出她的别有居心?”红发少年不敢苟同的摆着头。 “喂!你们别总把人想那么坏行不行!再说,人家又不知道我的身份,能对我有什么企图啊!我现在只知道我要赚钱!我要吃饭!好了就这样!” “既然芙菱执意如此,那么就按照她的意思来吧。”方才说芙菱是笨蛋的驼背少年揉了揉被吵得发晕的头,投出赞成的一票。 “那我们怎么办?不会要芙菱引荐给她的新上司吧?” “当然不了,我们就跟在芙菱后面,偷偷到国都去再做下一步打算。”风扬为这次的小型会议做了收尾工作,转眼,月夜将至。 银色的流光清水一般顺着玻璃窗倾入房间,即使不点灯也被这炫目的月华照得如临白昼了。靠在窗边,向远处的夜空眺望。 以前都不觉得,从别处观赏月光会有如此强烈的寂寥感,难道这就是远离故土时人所共有的怀念和忧思? 坐在各自的窗前,默默的许下早日归去的心愿。 因为在那方土地上,有着等待他们归往的……家人。 乘坐马车三个多小时便抵达了大名鼎鼎的花之国国都城。纵横交错在这座大城当中的街市漫布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连走路都在争分夺秒。 走入一幢十几层的高楼里,芙菱到顶的时候险些背过气去,天晓得她脑子犯了什么抽病放着一节一节的楼梯不走偏去爬楼后面专门给装修工人准备的绳索,并且是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火冲。 足足喘了十几分钟的气,她才感觉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重新归回原位,放弃了从嗓子里跳出来的念头。 接见她的是一个看上去比她年纪还要小的女孩子,眨着一双大大的红色眼睛,怀着好奇与惊诧的目光始终盯着芙菱红一阵白一阵的脸。 “姐姐,你找谁?” “我……我找你们总长,她在么?” “她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红色长卷发并戴着个精巧小帽的女孩子用大人的口气吩咐眼前的新人姐姐。 “你是谁啊?……”芙菱不觉得她是这里说得算的家伙,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丫头而已,况且眼神还如此的纯良无辜! “我是这的副长。”女孩一本正经的回答。 “骗人!”芙菱不假思索的反驳:“你才多大就是副长了?!” “怎么就不行?光之国的国府成员还都未成年呢~” “起码人家都十七八了你才多大啊!” “我十一……” “……” 等王廷司仪府真正的管理者出现时只看到了一张色彩变换当中的脸:“啊啦,你就是阿蜜推荐过来的小芙吗?” “没错,您是总长大人吗?你好。”听到成熟女人的音色芙菱立刻回神,看到一边的红发小姑娘正冲着自己扯鬼脸……奶奶的,向来只有她朝别人做鬼脸的份现在被如此戏弄算怎么回事啊! 强压住想要冲过去拎起小孩衣领捏她脸的冲动芙菱笑容满面的回答贝丽格大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两个哥哥,还有两个远房的亲戚。” “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咬牙芙菱干脆多说了几年岁数,装成熟谁不会啊~ “好吧,既然是阿蜜推荐的人,我就一定会重用的。过不久公主大人就要举办生日国宴了,我们王廷司仪府主要负责这项活动的安排,你是新人,先给我露两手,然后我再给你分配具体的任务。”司仪府的总长大人发话了,随后笑悠悠的摸了摸一旁只有十一岁的女孩的头:“露妮肚子饿了吗?姐姐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好!”小女孩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又毫不犹豫的一手指住了芙菱。 芙菱顿时有种大限将至的绝望感。 “我要她背我走!” 果然! Chapter 0226 自从张开眼睛,除了意识的清醒,各型各色的事物也一股脑蜂拥进思维里面,对于一个天生的瞎子来说,忽然间看到万物的形貌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就好像一个封闭的空间,当人已经习惯了昏暗的视觉后猛然射入一道阳光,就会刺伤他的双眼。 木茉一个人从城东的河边一直走到城西,不知道该去哪里,身上穿着濒临破碎的黑色正装,她记得从山崖上跌落的时候整件上衣是从岩石的尖角上刮过去的,以至于现在把昔日随身得体的衣衫糟蹋得狼狈不堪。咖色的头发凌乱的飘在脑后,一双叶绿色的眸子因为饥饿而显得空洞茫然,她记得自己明明在崖底的湖水里快要沉下去,却忽然被一股贯下的飓风从水中卷起,而后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得了。 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应该是几天后,眼前的世界不再漆黑一片,与此同时饥肠辘辘的感觉也强烈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她本就瘦小,饿了几天下来眼窝都凹进去了。在日暮的时候,借着一天中最后的一层温暖跑到河边的柳树下小憩了一会,然后走到岸上,俯身去捞水面的浮萍。 绿色的……这应该是绿色。 晚霞在天边画出最后一抹光晕,由橙到红最后慢慢融入清冷的色调中,天还没有全黑,能够清晰的看到树木和石丛的轮廓,不过空气被染成了灰蓝色,像是幽深的湖水。 借着微薄的光线木茉蹲了下去,看水面上自己苍白如素的脸,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以往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赞美之词,如此正视自己,竟然是十六年以来的第一次。 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面上的五官,从额头到眉端,从眼睛到嘴角。 饥饿感随着夜幕的降临让她的体温也骤减下去,忽然两眼一花,她趔趄着坐到了地上,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勉强撑起身子,准备往温暖一些的地方去。 月牙弯弯的印在天上,像深蓝色的丝绒里镶嵌的一枚银质别针。 两个年轻的武将嘻嘻哈哈散步到这里,没说笑几句就抽出长刀互砍起来,虽然对峙激烈但看神色和彼此打趣的口气就不像是在真正的较量。 玩,他们两个平时就喜欢这样玩,哪怕老大在面前一语不合也敢抽刀瞬砍,如今来到这样一个僻静而宽敞的格斗好地点,彼此切磋更是不在话下。 那个栗子头的少年举刀劈碎一块岩石,刃部落在石中的瞬间碎块四散飞溅,其中有一块径直抛向正面朝湖水还未及转身离开的木茉。 一向敏捷机灵的木茉此刻正是疲惫不堪,根本没有察觉出危险的逼近。 “砰!” 石块正正当当打在后脑上,身子晃了几晃便再也没有支撑的力气了。 隐约感到坠入湖中的前一刻有个怀抱温暖的围上来,紧接着是关切担心的问候声:“喂,你没事吧,喂!” 没有回答的力气了,合上双眼以前依稀看到一张干净清秀的脸…… 再次醒来时鼻边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木屑味儿。 入眼有一片淡黄木条镶嵌的天花板,带有浅浅的褐色纹路,一直蔓延到四面的墙壁中央,在那之下是与地面连接铺盖的黑色花岗石。 很大的一个房间,除了四张并排放置的双层床再也没有其他的陈设。窗户正冲自己所在的方向半敞着,晨曦的柔光汇成一缕暖暖的照映在身上,掺着清凉的微风丝丝沁入心脾。 “这里是?……”完全没有对于此处的印象,木茉睁开双眼之后一直迷茫的扫视着空荡的房间。 “又漏水了吗?”就在发呆的空当,从那扇门的后面走出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浅红色卷发安静的落在肩膀下面,一双米红色的大眼睛里装着满满的笑容,她弯下腰,把一只水桶放在地面的某个角落,紧接着传来了滴滴答答的落水声:“这个房间总是漏水,看来该找人好好修理了。” 木茉微微敛眉,困惑的望向这个容貌姣好的女孩子,还没开口对方就走上来把手里的一条巾帕递到了她的眼前:“擦擦吧,感觉好点了么?” “……好多了,谢谢你。” 木茉接过帕子,满脸的不解使眼前的女孩子笑容更深,她发出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笑了一会儿,摇手说道:“别担心,我不是坏人,还有这里的家伙们也是……你已经很多天没吃东西了吧,因为体力不支所以昏过去了。” 木茉摸了摸仍然发痛的后脑勺,对于那时的情形还记得几分。 “对了,你是谁?从哪里来?”笑容可爱的姑娘眨着明亮如同晨星的双眼,好奇劲儿十足的问着,见木茉一时间呆滞的不作回应,又笑了笑说:“不说没关系,你现在只需要把身体调养好,别的事以后再说!”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木茉才终于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 这里居然是花之国的军务府大营?! 看着食堂里座无虚席的壮观场面,木茉彻底被震撼住了,刚才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名叫希草,是这里的常驻人员,此刻正拼命往木茉的碗里夹菜,还不停的劝她多吃,那副热情的样子终于让木茉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虽然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但这个女孩真的很可爱,至少在木茉看来那是一种纯真热忱的善意,不自觉抛掉了以往对于花国人士的怀疑跟戒备。 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花了几天的时间,木茉的身体情况慢慢恢复了正常。她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走出军务府的营地寝室,来到不远山坡下的一块巨大野生草场上,那儿圈出了一部分作为军务府操练士兵用的武斗场,外围垒着高高的铸有铁丝电网的石墙。 “啊!是你!” 一转头,看到了那天不小心劈裂岩石伤及到自己的少年,弯起眼睛,将手里用餐布包裹的便当盒递过去:“这是幼宁做的便当,我替她送过来。” “啊,谢谢你。”乌乙挠了挠后脑勺,黑色的短发因为被雨水浸湿而紧紧服帖在两鬓跟额头上,加上容貌的清秀俊雅看起来就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那天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我的反应也太迟钝了。”看这个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精致的少年满脸的愧疚跟自责,木茉本就没有埋怨的心里居然生出一种奇异的罪恶感:“真的没关系,你不用在意的。” 这个传闻中在军府里行动最为迅速敏捷的战士一兴奋起来连讲话都不利落了:“啊……我……其实我是……” “老毛病又犯了吧。”当天另一个决斗的参与者晃晃悠悠走过来,口中衔着半根细草,出口毫不留情:“稍微高兴一点就结巴了,以后结婚绝对不找你这样的。” “你说什么呀!谁要跟你结婚!”乌乙脸上立刻泛出两抹可疑的红晕,讲话也不断断续续了:“冲骐你这家伙简直是欠揍!我们再去比试比试!” “算了吧~~”冲骐摆摆手,干净秀气的面容上始终挂着邪气的微笑,浅咖色的发丝向后倔强的翘起,白皙的皮肤,犹如星夜一样的眼睛:“我有任务在身,你乖乖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收拾你吧~” 和昏迷之前看到的应该是同一张脸,木茉渐渐的回想起来。 乌乙抽刀追着冲骐砍了一会儿,不过被后者逃掉了。 转眼到了下午,军务府大营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幼宁说这里留守的都是从国内外挑选出来的精锐术师,个个身手超凡,每到下午他们都会到武斗场去做实战演练,那块封闭的土地,就连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幼宁都没有见过是什么模样。 看来花之国的军力并不是对外展现的那么弱小呢,尽管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此点,但木茉还是相信让这里如此富饶强大的力量,并不仅仅是商业领域的发达和整体经济的领先。 军务府开内部会议的时候当然不会让木茉这个外人听到,她每天除了呆在寝室里就是到炊事部帮幼宁和希草给大家做饭,在此之间她曾经听到某两位部员的谈话,得知现在的边境检查非常严谨,没有证明身份的识别卡和进出自由的越国通行证想要离开这个国家简直就是难如登天,她还没有自不量力到为此拼命的地步,尽管,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归故土。 这天傍晚在帮希草收拾了炊事部的卫生以后,木茉一个人往寝室走,经过回廊的时候看到隔壁的房间敞着门,里面传出了很大声音的对话。 “为什么我们要去保护那个笨蛋公主啊!我们要保护的只有亲王大人一个人吧!” “可这次就是亲王大人叫老大选人过去的,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反正我不去!” “老大会砍了你的,少年……” 是阿空和忍清,因为三天以后要到国宴厅去给天姿公主做护卫,而多数的人却认为这分明就是一次不该有的行动。说来也奇怪,天姿身边不乏有武技高强的随扈,这次却要出动军务府的人员参与保驾,军务府的人在国府之中向来以桀骜不驯闻名,因为他们背后有国中最大势力的亲王撑腰,而且上层的人员个个都是声明显赫的优秀战将,对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娇贵小姐自然不放在眼里。 况且,那位娇小姐的“王廷司仪府”也是与亲王派对抗的势力之一呢。 出发的当天,大队集结在军务府门前的广场上,虽然距离举办王室人员生日会的国宴大厅不是十分遥远,但作为统领的阿言还是把挑中的人选叫到了自己面前。 那是一名有着金棕色发丝的年轻将领,红瞳肤白,凹眶挺鼻,身材高大,体格健美,是典型的白种人外貌。他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面朝众人的时候神色严谨而肃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行进方式,在一个小时之内必须抵达目的地!忍清已经在那里等你们了。” 众人应声后,阿言转头对副将影照说了什么,那个黑眸黑发的男子便朝选中的战士们挥了挥手,继而走到队伍后面,带领他们离开。 木茉是跟着希草和幼宁以后勤工作人员的身份随着护卫军赶往国宴厅的,直到看见这些面孔,木茉才暗自讶然一番,军务府里果然有许多从国外挑选出来的非白种人血统的著名术师,比如衡无和乌乙,还有副将领影照。 和光域的祭典一样,花之国的公主庆生宴也被尊为了举国同欢的节日,不同的是它并不具备祭典可以随意参加的自由性,它和许多私人宴会一样,必须要收到邀请函的人士才能够进入国宴厅,并且是那种身份特别崇高的才能作为上宾被公主亲自接待。 总之,阶级分得相当清楚。 按照首领的旨意全员节省了至少一半的时间赶到了目的地。术师队驻扎在离国宴厅一公里的郊外平原上,那里有早先盖好的方形小楼,每次各大城进都而来的国府成员都会被安置在这,而并非带入欧罗帝斯家族所专门居住的皇城里。 “我听说天姿公主和一般的王室成员不一样,究竟不同在哪里呢?” 安顿好一切以后,木茉和希草坐在房间的椅子上聊天,打发最后的一点时间。 “也许是容貌吧,欧罗帝斯家族是这片土地上的纯血白种人,但是听说这位公主的相貌是典型的黄皮肤黑眼睛,与整个王族都大相径庭,她的父亲觉得她很特别,所以对她十分宠爱。” “原来是这样……” 早就听说过这位公主大人骄慢跋扈,就算是面对别国的王室贵族,也敢摆出一副目空一切的姿态。 “现在花国的国人大多来自术法界各地,原本纯血的白种人已经越来越少见了,像欧罗帝斯这样的白种人王族,才有资格继任大统,所以他们骄纵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希草并非是土生土长的本国人士,但她非常珍爱自己的工作,以至于即使是投身在军务府里,对于欧罗帝斯以及整个王室贵族也没有丝毫的芥蒂和厌恶。对于她来说,亲王派国主派和公主派,没有什么分别,她不会为了亲王而做伤害别人的事,更不会在未来也许会遭遇到的诱惑里背叛自己实际意义上的boss。 从那双纯澈真诚的眼睛里看到的东西让木茉再次相信,即使是在污浊的染缸中,也仍然有不会被玷污和动摇的心灵。 就好像,她和同伴们心目中所敬仰与尊崇的女神,光之国的国主玉灵碧大人。 当晚,天色如墨,深邃的几乎要把零零碎碎的光泽都隐匿其中。夜雾在不久之后轻纱般缭绕在广阔的空间里,遮蔽了仅有的星光。 国宴厅是一座高有二十多米的大型集会场所,华丽的外表,奢靡的装饰,从步入开始便使人叹为观止的视觉冲击。 木茉终于见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和浪费,因为即使是在凝光城,她也没见过黄金的桌椅、白银的砖地,大概,这儿的卫生间都是用玉石铺砌的吧。 跟着希草和幼宁快速进入厨室间为今晚的盛宴准备食材,尽管不是直接参与烹饪的工作,她们还是被一群手持尖刀、目光警惕的看护者紧紧盯住,好像生怕她们在食材上做什么手脚一样。 大约在两个小时之后,国宴厅内正式的热闹起来,木茉几人是没有资格到前厅去目睹盛宴风采的,只能留在后面阴暗的角落里,等待贵族们随时的招唤。 好在这间厨室挨着可以通到外面的后院,趁希草和幼宁侃侃而谈今天军务府的这些小子又发生了什么趣事的时候,木茉一个人跑到外面,忽然萌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她想逃走,以她的身手完全可以打倒一个军务府的护兵然后假扮成他的样子,有了不被怀疑的身份离开这个国家就指日可待了。 军务府的战将们围在国宴大厅的四周,虽然没有挨得很近但是可以保证滴水不漏。木茉看到左手边站立的少年在夜色中微微泛光的黑发,大概猜出了他的名字。 ……乌乙,对不起…… Chapter 0227 “你们几个躲在这里干什么……”芙菱看到躲在偏厅柜子里的风扬几人窘迫的发出了颤音:“还好是我来开柜子,要是别人发现你们怎么办!” “没关系,我们这不都准备好了吗~”赤魇从里面爬出来,指着自己身上侍者的服装满脸得意的说:“这衣服可是我搞来的,佩服吧!” “佩服你个头!居然无视军务府的护卫用瞬之术潜入这里,我不是说在外面等我的好消息吗!” “等你偷来越国通行证我们‘挖地道’的工作都可以圆满竣工了……”苍棱慢条斯理的轻声说道。 “苍棱不吐槽你会死啊!”芙菱气得一甩手里的花束,强压低声量:“……总之,你们小心一点,既然进来了八成也没机会出去了……” “说起来,他们真的让你上去表演歌舞吗?”苍棱平缓的语气中忽然掺入了一种不安。 “是啊!”提起这个芙菱立刻有大脑濒临报废的感觉:“我本以为给贝丽格大人打个下手混一混就把这麻烦的国宴混过去了,谁知道她居然突发奇想让我上去表演?!” “啊呀,这不挺好的吗。”赤魇扬了扬手,用炫耀的口气夸赞芙菱:“你别的不行,歌舞技可是登峰造极啊!” “登你妹啊登!我那叫引人注目懂不懂!听露妮那丫头说今天来的都是世界名人,万一这帮眼尖的家伙认出我来怎么办啊!” “好了,别想这么多,要镇定,如果认出来估计王廷司仪府的人早就认出来了,你现在就做好自己的工作,遇到任何事不慌不忙就对了。”风扬安抚着芙菱忐忑不安的心绪:“唱歌什么的,只要表现的普通一点,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芙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继而使出了她的撒手锏:“我有个借口估计能让我成功的躲过这次劫难……嗯!” “是什么?” “……拉肚子!” “……” 梅花形状的小镖上涂着可使人昏迷的麻醉剂,以往在战斗里当不想伤及人命的时候木茉总会把它投出去,悄无声息抹去敌人的意识。 但乌乙他不是敌人。行动前一秒抬起的右手忽然往回缩了一下,本已下定的决心正被自己的犹豫一点一点的瓦解,木茉试图说服自己这并不是件伤天害理的事,但终究没能办到。 夜晚的空气冰凉而闷燥,尤其是国都城里最富足的这一带,常常会刮起带有油腻味道的风,然后反复提醒着在此生活的人们想要立足下去就必须在金钱和利益上投机取巧,包括不得已时,做出伤害他人的举动。 “对于军务府的人来说,失去了‘身份的象征’就等于面临了死亡。” 使游离的意识回到原处的声音从身后突兀的响起,自从被水颜封印了“心灵”后,她的感知度就越来越低,以至于连一般的术师都快要及不上。 “如果乌乙因此失去了这身作为干将的制服,亦或是他口袋里的通行证,他不但会被革职,还会被亲王大人定下的规则所斩杀。” 木茉缓缓回头,当她已经放弃了对乌乙出手的念头时脸上就一直带着深深的愧意。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就此给你一个警告,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出手,也不会阻止。”说完这句话,身搭披风的少年扭过了头,然后一直是面无表情的脸忽然间出现了变化。 “衡无!你在这里呀!飞燕也在!我还到处找你呢!”希草从远处跑过来,笑盈盈拉住木茉的手臂:“肚子饿了吧,我和幼宁用剩下的食材偷偷做了点好吃的,跟我回去吧!衡无要不要也一起来?” “不了,有任务在身。”少年留下张侧脸以及冰冷的声线,转眼便从夜色里消失了。 回到厨室间,两个女孩子欢悦的神采没能激起木茉每当这时便会展现的活跃,她一直坐在硕大长桌的一角,眼神定格在地面的某个位置,神态茫然。 这样明显的落差还是让大而化之的希草注意到了她的不安与消沉,印象里,这该是个聪慧开朗的女孩子,于是在幼宁被影照找出去做事的时候问木茉发生了什么。 “希草……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甚至是你的敌人,你会怎么样?”木茉忽然用一种很严重的口气,紧盯住希草的双眼问道。 希草看到她目光里流泻的担忧,更是诧然:“你怎么了飞燕?为什么这么问呢?” 木茉低下头,沉默。气氛一下子像凝固的岩浆,变得沉重而僵硬。 “好吧~~其实这个国家里有许多外国的人啊,至于你说的为敌,哈哈!我才不信呢!你在逗我对不对!”希草适时的活跃气氛,想要把木茉从这种莫名的担忧里带出来。 “我……”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就是了!”希草握住木茉搭在膝前的双手,把温暖一层一层沁入那副已在渐渐冰冷的身躯。 看着这个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女孩,木茉忽然涌起了一股想哭的冲动,她开始怨恨自己的虚伪和狡猾,以往最是唾弃与鄙视的人,今天竟近乎效法的做了同样的事,包括她的隐瞒,她的欺骗。 好污浊啊,前面还在心底信誓旦旦的讲相信染缸里有干净的灵魂,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被世俗玷污连骗子都不如的人渣。 公主的生日会顺利的进行着,没人去打搅贵族们之间喋喋不休的畅谈,也没人去揭穿那一张张带着虚伪面具的笑脸,如果真的使这一切的本来面目暴露在空气之中,花之国的那桩顶梁大柱也会坍塌的吧。 衡无远远观望着灯火辉煌的宫厅以及富豪名流纵横交错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排斥,与其投身到国府复杂的争斗里,他宁愿做一名血染沙场的战士,即使常常要面对伤残与死亡。 这个世界上,使他唯一眷恋与不舍的,就只有那个人而已。 “希草,你对那个新人有什么看法?”抽了个空,衡无特地来找希草,把她带到外面安静的花圃旁,冷不丁问起了木茉的事。 “飞燕啊,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人聪明又勤快!”希草欢快的答着,其实在她的意识里几乎是不存在恶人与魔鬼的。 “她……和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奇怪的话?”希草想了想,忽然记起方才木茉失落时讲诉的一番让她到现在都倍感困惑的话:“是有一点。” “她说了什么?”虽然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衡无已经在用微微急切的口气催促了。 “她说……自己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会和我成为敌人什么的……不过她都是在开玩笑的啦!哈哈!她一个孤苦无依流浪到这里的姑娘,怎么会是我的敌人呢!” “也许不止,有可能是整个军务府的敌人呢……”衡无下意识把这句话讲了出来,幸好希草没听真切,追着他问说了什么。 “没事,总之……你要小心。”我会保护你的,不管对方是谁。 少年眼底迸发出一股锐利的凌光,波澜不惊的神色忽然掺进了极为少见的凛冽锋芒。 国宴厅一边,因为芙菱的临时怯场贝丽格当机立断安排了其他的节目,一方面派出部下四处寻找。 所以当助贤和苍棱继续在国宴厅无人去往的角落浑水摸鱼时,身后传来一个嫩嫩的童音:“你们两个,看到小芙了没有?” 虽然换了侍者服装但脸上仍遮着一块黑布的助贤和扮成驼背的苍棱回头看见一个矮小的红卷发孩子,手里捧着大大的洋娃娃用一种成年人的讲话方式向他们询问。 “我问你们看到她了没有?”女孩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句,是命令的语气。 “没有。”不假思索的回答。 “哦?”露妮微微低头,思考了片刻抬起笑弯的双眼:“你们两个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 “这场宴会里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是王廷司仪府里的我……亲自挑选的,我怎么就没见过你们呢?嗯?” 虽然看起来这个女童幼齿的不得了,但她的身上却隐约流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两个少年希望是自己的多虑,用一贯的镇定应付女童投来的质疑目光。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是别府派来的奸细么?……”露妮帽檐下的大眼睛忽然爆出两道冷冽的寒光,手指慢慢移到了腹腔的位置,但是很快,她的动作停止了,脸上阴沉的冷笑也变成了惊恐莫及。 “小露妮还是像以前一样敏锐呢,真是可怕。” 充满了笑意的男声在耳后忽然响起,非常短小的距离,露妮下意识跳开一大步,警惕的瞪起眼睛。 灯火深处不知什么时候站定一个身着白色衣裤的男子,碎卷的短发在灿金色的霓虹下熠熠生辉,他摇着手里的半杯缥色液体,步态优雅的往前踱着:“不过如果真的是奸细,如此轻松的混入了国宴大厅,是否也是你们的失职呢?毕竟这里是王廷司仪府的领土哟~” 露妮的大眼睛立刻蒙上了灰暗的阴影,开始用一种与她的年纪极其违和的目光对视比她高出近一倍的青年。 “啊啦,如果公主的宴会真出了什么乱子,可就不得了了呢~~”栗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着,看着红发的幼小女孩脸色越来越阴沉,面上的笑容居然更灿烂了。 “这样说不太好吧,财务府的栗大人。”穿着真丝拖地长裙的高挑女人适时出现在这里,带着一成不变的温柔口吻回应财务府总长的质疑:“我们对工作是很负责的哟,怎么会出现这么不可饶恕的纰漏呢?” “啊呀,是司仪府的总长贝丽格大人,好久不见~”栗指着不远处两张连贝丽格都觉得陌生的脸孔问:“不过这两个人你要怎么解释呢?” “呵,露妮真是个调皮鬼。”贝丽格缓缓蹲下,摘去女孩的帽子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揉,嘴边的笑容纹丝不减:“这两个是阿蜜一并送过来的,难道忘记了吗?” “啊!”露妮的眼张得大大的,不过没有回驳贝丽格的谎言。 “原来是这样~”栗恍然大悟的点了头,泛出令人无法望穿的笑意。 贝丽格本以为他会就此作罢,谁知道那个让人一向搞不懂的男人在盯着两个冒牌的侍者看了一会儿后,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请求。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把他们带走吗?贝丽格大人?” 贝丽格用最快的速度思考着,想一瞬间获悉眼前男子在心底的图谋,转念一想又没什么不好,便在“接受”以前推辞了一番:“那可不行,这两个新人是我非常看好的,栗大人如果把他们带了去我这边会很麻烦的。” “有什么关系,司仪府人才辈出,不差这两个不是吗?” “好吧,既然是栗大人看中的,从此以后这两个就是你们财务府的人了,希望……”女人偏过头,用一种警告的眼神注视着助贤和苍棱:“即使是到了财务府,也要‘谨言慎行’才行……” 这时候保持沉默是最正确的做法吧,这个叫贝丽格的女人,是在警告他们当财务总长询问时“承认”自己是王廷司仪府的聘用新人么……苍棱想着,与助贤不约而同的对看一眼。 国宴大厅里除去那块繁荣的名流人物聚集地,其余偏厅的墙纸、地毯乃至于穹顶,全部绘满了百鸟朝凤的繁复花纹,这是花国独有的艺术风格,金红交错的色彩,华贵奢豪的品质,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崇尚富饶与强盛的精神标志。 “小敏,你觉得怎么样?”半晌过后,栗的嘴角再次划起弯弯的弧度,口吻悠然的询问身后步近的少女。 “什么怎么样。”虽然穿着华丽的礼服,金发红瞳的少女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两个新人啊……”栗开始细细观察那两个默默无言似乎在刻意隐藏什么的少年,笑容里的探究意味更加明显。 杰斯敏随意瞟了他们一眼,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奇,她虽然和所有人一样猜不透上司笑容里蕴含的东西,但却习惯了他的出其不意:“你喜欢就好,我没意见。” 公主的生日国宴接近尾声,已有远道的来客步出大门踏往归途了。木茉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羡慕,她感觉自己是一只失去了翅膀的燕子,有行走的路,却无法自由的飞。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最后连这条路都走到了尽头。 “你必须马上离开军务府,现在,立刻。”衡无在她默默目送离去的各国贵宾时,忽然出现在身边,用强硬的态度下着逐客令。 木茉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清楚眼前少年的所指:“我知道了,不过,我想和希草……” “不必了。”衡无不等她说完,语声更加冰冷的回绝道:“不要再跟希草有任何接触,还有军务府里的其他人……我说了,不管你是谁,这是警告,我可以容忍你第一次,决不能容忍你第二次,为了摒除这种隐患,你必须离开,而且不要对任何人讲!” “我知道了,我这就走……”这样,反而是一种解脱和补偿吧,她准备静静的离开,并且在最后的时刻补充了几句:“……麻烦你告诉希草、幼宁还有军务府其他的人,谢谢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飞燕无以为报。” 这时的夜空流淌着淡淡的银光,笼罩在半空的雾气散开了,随着喧嚣的停止万物依次恢复了宁寂。 希草在厨室间帮司仪府清洗用过的筷匙碟碗,看到走进来的幼宁随便问了句:“飞燕跑到哪去了?怎么半天没看到她?” “飞燕啊,我刚才还看到她和衡无在外面说话呢。”幼宁接过一块抹布,在洗净的碗上擦了擦。 “咦?那他们说了什么?” “没听清楚,总之气氛怪怪的。”幼宁是个很单纯的姑娘,说话回话一向是直来直去,并且就算遇到了可疑的情况,也不会想到别处去。 但是了解了状况的希草却再也不能平静,神色一变,叫了声“不好”便拔起腿往外面跑。 衡无正在国宴厅外围的某一点上镇守,希草急匆匆跑到面前还没等说话他便知道是为了什么,对于这个女孩的了解,衡无自认为胜于任何一个人。 希草果然询问起木茉的下落,以及衡无对木茉说了些什么。 “你不用管,总之我会保护你的。” “飞燕人呢?” “……”衡无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希草执着的目光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走了。” “是你赶走她的?” “是。” “我去追她!” “不可以,像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怎么能留在我们军务府?尤其……是留在你的身边呢?”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可是飞燕她……”希草固然懂得衡无的用心,但要她就这样舍弃一个朋友,完全做不到。 “啊啦啦,一过来就看到小两口打情骂俏啊……”忍清揉着满头的绿发从一侧的树后走出来,懒洋洋打着哈欠:“衡无啊……让希草去追也无妨哟~” “忍清!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希草的神色立即明媚起来,勾过忍清的脖子神气的看向衡无:“我们的军师都发话了!你还反对吗?” “呼……” 衡无叹了口气,以希草对他的了解,这就是默认了,欢呼了几声拔腿就往木茉离去的方向追,并且边跑别说:“我跟你们保证!她绝对是好人!” “喂!你不要跑那么快!小心跌倒!”衡无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忍清的起哄声中紧追着希草而去。 Chapter 0228 栗大人带回了两个新人,那件事情的后续就是财务府的部员和晞请了两天假以及副长杰斯敏开始大刀阔斧的清点国库。 一时间财务府上下忙碌不堪,除此之外,一切看似与平常无异。 日头正旺的晌午,空间里像团着烈火干燥闷热,似有什么东西在脸上辣辣的着了起来,梅米尔把浸湿的凉毛巾搭在头上,水一滴一滴打在用钢笔画的表格上,在纸张中间晕开了一大片蓝色:“啊,糟糕了,还要重画……” 天气搅得自己连工作的心情都没有了,从头到脚像泡在不停升温的温泉里,被煮熟了一样红彤彤的。看着镜子里自己跟番茄有一拼的脸色梅米尔到底还是站直了身然后把一瓶从冷藏箱里取出的冰水从头顶浇下。 正好推门进来的河木介有一瞬间的傻眼。 “啊……不好意思,我太热了所以情不自禁……”梅米尔结结巴巴的解释着,眼睛随着在桌前转来转去的河木介打转。 “奇怪,我的数据表放到哪里了?” “你是说这次国库统计的数据表吗?”梅米尔把一摞厚厚的放在文件夹里的表单送到了河木介眼前。 河木介抬起头看着这个笑容阳光的青年眼里掠过一阵惊讶:“……谢、谢谢了。” “我已经帮前辈整理好了,前辈可以放心的交到杰斯敏大人手里了。”梅米尔知道今天是统计核实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杰斯敏副长就会对没有完成任务的责任人员施以严惩。 那位看似娇弱实际上行事果断的副长,可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尤其是在工作方面的一丝不苟,连身为统领的栗大人都要略逊一筹。 虽然来了不久,但是梅米尔对于财务府的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他很聪明,头脑和才华都是出类拔萃的,所以刚来不久就被调任到重要的出纳部执行总长直接下发的命令。比如这次给公主开生日宴会,按照王族的法则公主生辰所花费的一切开销全部由财务府承担,财务府的国库里积蓄着国家收入的全部资产,每次出纳都是由此部的重要管理人员亲自执行,所以,这样的岗位上是不容许有丝毫的失误和私心的。 和出纳部的其他人相比,他的条件要优越许多,从学识到才干,整个财务府除了几位头领,也就一个飞霖能够和他相提并论了。 飞霖是他的好朋友,两个人曾在学院里共同度过了四年的学习生活,飞霖是个家境贫穷但是奋发向上的学生,所以还没毕业就被财务府看中直接提拔到了出纳部部长的职位。 勤勤恳恳的工作了两年以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将自己的好朋友推荐到栗总长的面前,栗是个非常爱惜人才的将领,毫不犹豫把梅米尔调到了飞霖的身边,让两个人都印象深刻的是栗大人当时拿飞霖打趣,说当有一天梅米尔的成就超过了他的时候,他可不能哭啊。 在忙碌的工作下很快捱到了傍晚,天边留下太阳的余火,烧红了一大片还蔓延到洁白的云彩上,金橙色的暖光轻轻顺着半开的窗子涌进来,照在青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梅米尔,我们去钓鱼!”飞霖穿着便服手提两支钓竿兴冲冲的跑回办公室,看到梅米尔还在不停的计算数据上前一把拽掉他手里的纸笔:“明天再弄吧,下班的时间到咯!” “好吧。”梅米尔稍微整理了一下桌子上横七竖八的文件,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以后站起来:“走!去河边!” 两个人在清风徐徐的小河边一直坐到日落,水面上荡漾的金色鳞片转眼成了月下零零点点的星光,泛着霜雪般寒冷的色泽。 一阵凉风吹过掀乱飞霖额前的头发,他下意识去揉被发梢扎到的眼。 然后有只温暖的手覆上额头,将凌乱的发丝慢慢的别在耳后,并且平和的微笑:“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 梅米尔一如既往的温柔,这让飞霖想起了在学院的生活,因为贫穷被其他的同学嘲笑和欺侮,每当这时,梅米尔总会挺身而出,给予飞霖物质与精神上的双重帮助。 滴水之恩,飞霖曾发誓,要用一生去回报。 两人不知不觉成了好朋友,一同工作以后更是形影不离,飞霖性格内向沉稳,梅米尔开朗奔放,栗不止一次开他们玩笑,说两个人可以朝恋人的方向发展。 每当这时,两个人就低头不语,不去解释也不去否认。 飞霖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静的过下去,至少到他和梅米尔头发花白的那一天回想起今天的时光,脸上都会溢出幸福的微笑。 可是…… “你们谁来解释一下!”财务府早会上,杰斯敏大发雷霆,这个安静而且果断的少女很少将激烈的情绪表现出来,但是现在,却难以自控的爆发了。 坐在下面的财务府人员噤若寒蝉,比起那位喜欢开玩笑整天没有一句正经话的栗大人,杰斯敏更让他们觉得敬畏。 金发的少女怒瞠着眼睛,红色的眸子里像燃起了两团火,白皙的皮肤也因无法镇定而显得红润异常,她摔掉手里的一份文件,厉声问道:“飞霖!你是负责这次出纳工作的对吧!” “是……”飞霖低着头,一直不敢抬眼去看讲台上少女的双眼,虽然年龄比自己还小,但终归是上级,惹火了上级就离被辞退不远了,这是最令飞霖觉得害怕的地方。 “这次给天姿公主举办生日宴,财务府支出了不少,近两天出纳部对此做出了统计,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账目上会少了一笔钱?”走到飞霖面前,杰斯敏将那张出现错误数据的单子放到桌子上,伸手指定其中一个格子:“此项目支出金额五十万国币,按照常理在后面这个方框里应该注明配用者的姓名,王廷司仪餐饮部申请的就由餐饮部负责人签字,司仪部申请的就由司仪部负责人签字,那么这项支出不但没有负责人的签字,就连用途和去处都没有标明,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飞霖只是低着头,面对杰斯敏的逼问不发一言。 杰斯敏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气馁的叹了口气,挥手下令散会,唯独把飞霖留在了会议室。 几经盘问,无论杰斯敏用什么方法,飞霖除了不说话,就是吱吱呜呜的讲不明白原委,杰斯敏头疼的扶了扶额头,自己实在不擅长审讯和逼供:“算了,你不说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这可是国家的资产,你擅自挪用就是犯罪,等着吃牢饭吧!” “请等一等!”飞霖见杰斯敏终于失去了耐心打算放弃审问,情急之下脱口说道:“等明天早会的时候,请把所有的部员叫来,我……我要当面指认。” 杰斯敏刚走到门口,看飞霖有意认罪便停下静静的听他说。 “杰斯敏大人,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但是如果我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你可不可以既往不咎?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真的很需要它!”飞霖几乎在用乞求的语气向杰斯敏表达认罪的决心和对财务府的忠恳。 杰斯敏合了合眼,淡然道:“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并且能够追回这五十万,我可以替你向栗大人甚至是国主求情,让你留下来继续工作……前提是,不许再给我出乱子!” 翌日,在总长依然不在的情况下早会继续由副长杰斯敏主持,按照人员名单她叫来了总部上下合计三十余名部员,叫飞霖当场指证。 飞霖向来不喜欢成为注目的焦点,因为他打从心底畏惧这种集中到一起的眼神,尤其在此刻,他产生了一种所有人眼里都射出了刀子的可怕联想。 梅米尔担心的看着飞霖,他很了解他,知道他的恐惧和担忧,知道一定有人在背后撺掇他才会让向来单纯的飞霖犯下如此的弥天大祸:“飞霖,不要怕,把你的苦衷和你的难处都说出来,我相信,大家、还有总长副长,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飞霖试着抬起眼,在接触到梅米尔担忧和信任的目光后惊恐的避开了那双视线。 坐在角落特设的一张坐席上,有个黑卷发蓝凤眼的女子,年纪大约在二十几岁,在紧张的气氛里一直维持着淡定平和的神态,身上穿的制服与副长差不多,因为不言不语所以很少有人去注意她。她一直用笔记录着什么,忽然抬眼看了看梅米尔,还有飞霖。 接下来,飞霖的指认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是他!就是他让我这么做的!”飞霖本是黄色的眸子忽然覆盖起一层血红,并且蔓延到眼白充斥在整双眼眶里,他指着一个方向大声的高喊,状若疯狂。 连杰斯敏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把目光缓缓投向正一脸震惊呆愣在原地的梅米尔。 青年的脸色因为事情的突变而惨白不已,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你确定?”杰斯敏重复着问题,在得到了飞霖的再次肯定后下令把梅米尔押下去。 这时候,梅米尔才恢复了一丝神志,挣扎着吼问,飞霖为什么要冤枉他。 飞霖不敢去看那双充满了疑惑与哀伤的眼,他害怕后悔自己的决定,他要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所以不得不“大义灭亲”。 杰斯敏喜欢养素馨花,这几天却没有心情打理,花枝因为失去清水的滋润而显得有点打蔫。坐在窗边的杰斯敏用手抵着额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沉思。 “副长,你要的咖啡。”驼背少年按照杰斯敏的要求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煮好咖啡送过来,除了这个,几乎没安排他另外的工作。 “啊,放这吧。”杰斯敏轻轻的应了一声,没有抬眼。女孩是典型的白种人外貌,凸颧骨,尖下巴,一张圆润的小脸带着未能脱尽的稚气。 苍棱有点晃神,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你可以下去了。”杰斯敏红色的眼睛诧异的盯着驼背少年还算俊逸的脸,这是她第三次催促他离开了。 “对不起,副长。”苍棱微微低头,尽量躲避着这里面任何一个人的目光,除了偶尔跟助贤有适当的眼神交流外,他不敢做其他“越矩”的事。 “等一下。”在苍棱离开之前杰斯敏忽然想到了什么,把他叫住:“你知道怎么统筹么?” 苍棱犹豫了片刻,之前告诉这里的总长自己和助贤都是从财经学院毕业的来自于穷苦小城的学生,现在说不会未免缺乏信服度:“略懂皮毛。” “那好,我今天很不舒服,你就替我把他们送过来的表单一一核对,再做好统筹及计划分配,还有关于这次的事情,时刻帮我注意着,知道了吗?” 少女的脸容越发惨白,几乎快变成淡青色的了,这样的情况与其说是不敢拒绝更不如说是苍棱不自觉的心生同情,不忍拒绝罢了:“这里就交给我吧,副长,记得去看医生。” “嗯,辛苦你了。”苍白的嘴角泛起一丝带有痛苦的笑,杰斯敏揉了揉额头,徐徐走出了办公楼。 “真没想到,居然是那个来了没多久的梅米尔干的。” “他那么优秀,又受总长和副长的赏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部员们私底下的议论在总长副长离开财务府后慢慢扩散开来,有着蓝色眼睛的女子从一侧走上来,言语不多的她这次却说:“有时间在这里嚼舌根,不如去认真工作来得划算。看到杰斯敏副长了么?” “副长说她不舒服,所以先走了。”方才还刺刺不休的女人小声说道。 女子拿好文件夹,不假思索的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只往最里面的那间屋子走,而那里,就是总长以及副长的私密办公处了。 办公室里的陈设依旧简单,除了必要的办公桌椅,必要的办公设施,也就是窗台上那两盆杰斯敏喜爱的花比较惹人注意了。至于栗……想起这个人,女子的嘴角上扬,一种简单而明净的笑洋溢在靓丽绝俗的脸上。 “灵薄大人?你有什么事么……”看着走进来就一直发呆的女子苍棱不解的停下了写字的动作,等候灵薄将要提出的要求。 “是杰斯敏让你替她做这些的?” “是。” “……”灵薄沉思了片刻,有些认真的问:“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个问题。” “请说。” “栗为什么把你们带到财务府来,他有告诉过你们吗?” “栗大人说,现在财务府正缺人手,所以叫我们两个来帮忙。”苍棱如实把栗总长的话告诉灵薄,却刨除了自己心里添加的那一层涵义。 “财务府要是真的缺人就不会只让你泡咖啡了,而且我们招人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并不是说招就招的,别忘了,这里可是代表国家的管理总部。” “那么,灵薄大人是要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么?”或许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样,不过苍棱不想直接拆穿,不如先听听这个看似平常实际应该是个深不可测的女人的说法。 “啊啦,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啦哈哈哈哈……”灵薄忽然摸着后脑勺大笑起来,与之前沉默稳重的形象完全相反:“栗是个很难懂的人,不过或许像你这样的新人,才能看出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呢,少年……” 如果没看错的话,灵薄在讲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眼中有转瞬即逝的黯伤。 Chapter 0229 当和晞从家中繁忙的事务中脱身赶回财务府的时候,没来由的嗅到了一股沉闷的味道。他想不是因为那位乐天随和的总长不在,而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往自己的办公处走时迎面撞上了处于低迷状态的杰斯敏副长,习惯性的打了招呼,便看着金发的女孩揉着额头往外走。 不是才刚回来,怎么又出去? 和晞向来空旷的脑海里,装入了满满的不解。 杰斯敏是去看飞霖。与其说看,不如说是想进一步了解事情的真相,因为她对于飞霖的说辞根本就无法尽信。 梅米尔被拘禁的同时,飞霖也被人看守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杰斯敏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探望,除了她自己。所以从医院一出来她就先奔财务府,紧接着赶往关押飞霖的据点。 那个形貌普通气质却非常文雅的青年正一脸颓废的窝在角落,双臂无力的搭在膝盖上,头垂到两腿中间,好像个没有筋骨也没有魂灵的人偶。 “放他出来。”杰斯敏吩咐看守的人,径自回身坐到了审讯室的椅子上。 隐蔽的空间,昏暗的光线,还有潮湿的气味……飞霖吃力的睁开眼,面前模模糊糊好像一团污浊的水,直到看守的人喊了两遍他的名字,他才确定自己不是在睡梦中而是切切实实回到了现实。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话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因为梅米尔是他的朋友,谁会相信朋友会做出诬赖对方的事?他对友情这种东西信心十足,至少,他相信他人的观点和梅米尔对自己的真诚。 “我那天已经说出事情的真相了,副长,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尽管知道得不到对方的信任,飞霖还是奢望着请求她能够放自己一马,可怕的是,自己心里居然对这种可能不抱什么希望。 杰斯敏没有回应他想要得到释放的恳求,一向乖巧的女孩再次展露出凌厉的一面,她直截了当的说:“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调查,但如果证实了是你在搞鬼,那么抱歉,我会把你直接送交司法部门,不要妄图会有人救你,到时候就算用整个国府的钱,也买不回你的命!” 杰斯敏的所指,飞霖当然清楚,花钱买人命已经成为国府内外不成文的许可,就算是在国府毫无势力的寻常百姓,只要有能够满足上层人员胃口的物质资源,牢房的门不过是一种实质的摆设罢了。 但是飞霖也很清楚,他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因为他的出身以及现在的地位,都不能为他在国府的立足提供什么可靠的保障,因为他从未参与过这里的“潜规则”。 面对杰斯敏的咄咄逼问,飞霖选择了沉默。 半个太阳隐蔽在厚重的云层后面,只把一半的光洒射下来,远处,乌压压一片沉重的灰色,并不时响起几阵鼓点般的鸣雷。 这糟糕的天气,就像她现在糟糕的心情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前者来得比较突然,而后者这些天为了这件所谓的麻烦事而寝食难安。 杰斯敏是个负责任的国府工作人员,因为她知道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人们口中的运气,就只剩下不懈的努力,她眼中的自己,毫无天赋异禀和惊世才华。 因此一旦触犯了国法的条例,就算是亲人,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也会毫不留情的下令惩戒。 飞霖不承认,梅米尔的犯罪动机又十分的不靠谱,那么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有人告诉她可以就这样草草交差,但是心底的那个声音却一直在督促她,事情不能就这么了断,并且还要以最快的速度查明真相。 栗不在的话,就只有靠自己了。 “小晞,两天不见看你的气色好了很多嘛!”走廊里,河木介叫住了拿着报表匆匆去副长那儿报告的和晞,并一手拉住他笑盈盈的寒暄起来。 齐耳短发的男孩露出羞涩的微笑,喜气是一种掩饰不掉的东西,况且这个男孩并没有要将它窝藏起来的意思:“啊,还好还好!阿介的精神也不错嗯!” “听说你遇到了不错的事情,说说吧。”河木介墨绿色的眸子里泛起一层好奇,催促着和晞坦白自己遇到的好事情。 “也没什么啦,就是帮家里解决了一些事情,加上这几天休息的不错,哈哈!”和晞摸着脑后的头发一阵傻笑,还不等河木介问下去就匆匆的说:“我还要给副长送报告,回头再聊!” 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河木介一阵费解,这个慢性子的小晞今天意外的行色匆匆呢。 “河木,你看到和晞了么?”遮住脸庞的黑衣少年凛着一双暗蓝色的眼睛,让河木介陡然一个激灵。 “哇!吓我一跳阿助!你找小晞有什么事吗?”河木介摸着跳动不停的胸口,抽搐着嘴角问。 “他拿错了报表,我替他送过来。”助贤言简意赅的解释。 “他去找副长了,你赶快给他送去吧!” 沉默的少年微微点头,快速走向总长的私密办公处。 黄昏时分,天上淋淋的下起小雨,风里夹带着泥土与花草的清香,从财务府旁边的花圃里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我想,我猜到那个幕后主使是谁了。”栗不在的情况下,杰斯敏通常都会找灵薄商量事情,这次也没例外。 比起咖啡,灵薄更喜欢喝茶,那种清清淡淡的草香总能让她心旷神怡,她端起花纹古典的陶壶,在这个与此物完全不搭调的场景里为杰斯敏和自己各斟一杯。 “有一个人最近心情不错,听说是家里发了笔横财,我想,没有什么巧合是必然的……你认为呢,灵薄?”粉色的唇在茶杯沿轻轻一沾,温度刚刚好。 “你说的,是他吧?” …… “杰斯敏大人!”再次看到杰斯敏是在两天后,被关以来每时每刻都让飞霖处于度日如年的煎熬里,一面绝望着、一面又充满了希望:“你终于来了!可以放我出去了!对吧!对吧?” “啊,我已经想清楚了,今天来告诉你结果。”杰斯敏没有飞霖想象中的那样目色阴沉、脸容晦暗,而是用一种再平和不过的口气和神态告诉他一个比美梦还要令人惊喜的答案。 被释放了。 因为真正的犯人找到了。 两句话不足二十个音节竟然起到了狂轰滥炸的效果,飞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耳鸣,不知道怎么去应对这突然的告知:“杰、杰斯敏副长!你在说什么?犯人明明是梅米尔,怎么还会有其他的犯人呢?” “是梅米尔没错,不过他背后还有个幕后主使,你不知道吧。” 于是这个案件的结局就是自己莫名其妙的被释放了,然后杰斯敏口中另外一个真正的主使也被律事府拘押——灵薄是这么说的。 自己虽然将功补过得以继续留在这里,不过飞霖看起来并不高兴,与其说是消沉,他此时的状态更类似于……恐慌。 无缘无故会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东张西望,片刻之后发现自己失了态,就红着脸坐回去趴到桌子上半天不起来;总是用惊惧的眼光偷偷打量上级的表情,然后送文件和作报告的时候还会浑身发抖。 “你最近很反常啊,飞霖。”少恩坐在办公桌对面,用吸管搅着杯子里的汽水,一边优哉游哉的评价飞霖近来的状态。 “啊、有、有吗?啊哈哈哈……”除了傻笑,飞霖不知道用什么来掩饰自己的恐慌,冷汗却不受控制的哗哗直冒。 “啊……流了好多汗啊……”少恩吸干杯底的液体,半睁着眼睛捏起一张和晞留下的表单:“小晞这家伙还真是认真啊,被逮捕之前还做完最后一项工作,正常人都会没心情的吧。”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乌云滚滚还时不时投出两股炸雷,傍晚时候的天色就已经跟半夜差不多了。飞霖从以前开始就有阴天恐惧症,这会儿更是连家都不敢回了,和同事们说自己晚一点走,等到众人都散了就从衣柜里拿件宽大的外套,盖住全身缩在办公室的椅子里,祈祷着黎明快些到来。 睡梦中,隐约听到走廊里“踏踏”的脚步声,因为很静,所以那种声音分外的明显和刺耳。 飞霖瑟缩成一团不停的打着寒颤,连大气都不敢喘,最让他感到窒息的是那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到了自己门前就莫名其妙的停住了。 财务府每天只留一个守夜的大叔在门前的休息室里,那么为什么会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并且听上去一点都不像是老年人蹒跚笨拙的步伐。 死死的闭紧眼睛,牙齿咬得嘴唇快要流出血来,飞霖清楚的听见心跳的声音,还有那极速剧增的频率……不行了……快要崩溃了…… “喂,还是不要进去了,反正事情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不行,副长叫我们来拿飞霖大人的表单,他已经被真正的主使者供出来了,要在他知道以前把所有的相关证据拿走。” “明天吧,反正现在这里也没人,我们明天第一个来拿,今天累了,回去休息。” “好吧。” ……两个男音戛然而止在寂静的空气里,但他们口中谈论的消息,却比黑暗更令他恐惧。 财务府的早会,依旧围绕着这个使人困惑和头疼的案件。 “根据最新的情报显示,主使者可能还另有其人哦。”杰斯敏忽然这样说。 几天一变的消息已经折腾的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误认为是共犯的对象。 然后在这个时刻,欢快愉悦的声音响起了:“不用调查了哟~” “咦?!栗大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所有的人异口同音。 “因为那个人很快就要自动显形了~”栗穿着帅气的休闲装,像往常一样悠然自得的迈着步子,完全融不进早会严肃沉闷的气氛里,眯着的眼睛缓缓张开,他笑着瞟了一眼坐在角落记笔录的苍棱:“是吧,小苍~”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集中到了苍棱的身上。 苍棱抬起低着的头,微微环视了一下周围,接到众人诧然的目光后再次低头用笔,旁若无人。 似乎很欣赏他的镇定,栗仰着头哈哈笑了两声:“我要公布犯人的名字咯。” 飞霖看着那一双没有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脸色已渐渐铁青。 “飞霖……” 栗果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飞霖紧闭双眼,自己的将功补过就快要随着真相的揭穿而被取消了吗? “身后的那位主使者……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栗眯着弯弯的眼睛,并把最终的视线定格在一个人的身上…… 河木介。 公布了结果,栗又转头看着苍棱:“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吧~” 声音刚落,河木介略带阴沉的微笑从唇角蔓延到双眼,紧接着一个闪身从座位上消失,众人以为自己眼花了,拼命的张大眸子试图逮住那袭快若闪电的身影。 一抹疾光出现在门口,却被另外两道闪电交叉式的挡住。当所有的人眼前不再飞光乱闪的时候,河木介已经被少恩和非岚擒住了,两把泛着蓝色冷光的短刀架在脖子上,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呵……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可是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啊……”河木介被压着半跪到地上,面前聚满了财务府上上下下的部员。 “你是没露破绽,不过你的助手露出了呢~”栗笑着指向面无人色的飞霖,对于他的惊慌持讥讽的态度。 “我不明白,幕后黑手不被指认是小晞么?” “没错啊,小晞在出事之后请了两天假,并且家里还忽然多出了几十万的财产,这一切乍看之下都十分符合作案的动机,但是别忘了,所谓的罪犯……是不会把自己家里发了财的消息散播出来的,但是小晞对此却毫不掩饰。” 杰斯敏的话让河木介更是不解:“不对吧,我听说当时第一个怀疑他的就是你啊。” “那是计,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么。”灵薄从最后面的桌子旁站起来走到前边,蓝色的眸子漠然扫视着飞霖,还有河木介:“小敏的确有说和晞可疑,但是她也说了……要用一个无辜的人做‘替罪羔羊’,从而使其懈怠并露出马脚……关于这一点,你这个专业间谍做得太过完美,几乎让我们找不到破绽,不过你却疏漏了其他的因素,因为……知晓事情真相的并不只你一个,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城府……” “是飞霖么,难道是他告诉你们的?” “他不敢,如果他想说,从一开始就不会诬赖梅米尔了……这个,也要感谢我们的新人呢,阿助还有小苍。”对于这一切,杰斯敏似乎早有把握:“栗大人这几天离开并不是为了去陪伴国主哦,他是去亲自调查财务府每个人的底细。” “被公认为国主身边最值得信赖的情报搜集专家……果然名不虚传啊。”虽然不服于就这样败北,但河木介还是由衷的感叹起财务总长使人惊撼的能力来。 “然后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派人暗中观察飞霖,发现他不但时时惊惶无措,昨晚更是吓得连家都没敢回,所以阿助和小苍就跑到办公室的门外,背诵了一遍我们事先杜撰好的‘台词’……” 飞霖的脸孔泛白,瞳孔因为难以置信而始终维持在收缩的状态,他这才知道自己完全被耍了一通。 “当飞霖以为自己已经被真正的罪犯供出以后,也认为是那个人为了将功补过而进行的出卖,所以他今早从财务府一出来,第一个去找的……就是你啊,河木。” 这一切早已被识破,他还自以为是的在本是自己编造的戏码里被反败为胜的人耍弄,何其的蠢钝不堪!……与其说惶恐,河木介现在更贴近于恼恨、懊悔以及对现状的无法接受。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最恨的就是背叛者吗?”杰斯敏愤然的问道,尽管知道河木介并不完全的属于财务府。 而河木介的答案也是一样:“从来就不属于你们,何谈背叛呢?” 接下来,河木介主动揭露了身份,他说自己是王廷司仪府派来的内应,多拨出一笔钱也是为了给公主大人添置贺礼,于是,众人目光又齐集到了王廷司仪府那边。 事情的牵扯越来越大,河木介还坦白是他怂恿飞霖去诬告梅米尔的。 苍棱眼中明显是不相信的神情,尽管他把这种困惑压抑的非常不明显,但一直注意着他的栗还是发现了。 散会之后,栗独自找到苍棱问他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少年依旧沉默着装傻,栗看在眼里,也不说多余的话,只是问:“坦白说自己是王廷司仪府的人,你是否也觉得河木介在说谎呢?” 苍棱本想继续沉默,但是不回答估计这位对自己似乎很有兴趣的栗大人又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只好敷衍:“是不是说谎还有差别么。” “怎么讲?” “不管是哪里来的,终归是国府中人,既然敢派过来就说明那边已经做好了随时被拆穿的准备,真要战争起来的话,对方未必会束手无策吧。” “啊呀呀这么看来是我们被欺负了呢。”栗摆出委屈的表情,很快又笑得像朵太阳花:“不愧是小苍,高见高见~~” 事情告一段落,财务府上下终于从一片窘迫里脱离出来,众人这才知道风平浪静的日子是多么的可贵,因为很多时候当人们想去抓住它了,它又不赏脸的偷偷溜掉。 杰斯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飞霖这样勤勤恳恳工作的好青年会做出这样的事,直到她亲耳听到飞霖的诉说—— 出身贫寒的飞霖自小就失去了父母,是祖母一手把他抚养长大的,他从小就立志要进入国府为国家效力,所以不管在哪方面都是发愤图强,在这样一个用钱买官的世道里艰难的前行着。在地方部门多次应聘都以失败告终,后来自己到国都来闯,机缘巧遇见到了财务府的前总长,前总长非常欣赏他,所以不顾人事府的反对直接聘用了他。后来他的好朋友,家境十分富裕的梅米尔也进入了财务府,并且作为飞霖的后辈协助他做出纳工作。 渐渐的他发现梅米尔非常出色,并且局内有传言说很可能在人员变动的时候让梅米尔顶替飞霖,飞霖本来不在意一官半职,可偏偏这时候他的祖母得了非常严重的病,如果不留在这个位子上,以他原来的家境根本就不足以支付昂贵的医药费…… 就在陷入不知所措的困境时,河木介出现了,撺掇他用这样的方式保住地位。 “就算你有苦衷,你也不能去陷害别人啊,何况这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梅米尔和我不一样,他的家境富裕,就算失去这份工作也不会饱受饥寒,可是我……算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是我对不起他,杰斯敏大人,请惩处我吧!” …… 听说当天,梅米尔也去探望了牢中的飞霖,两人说了些什么杰斯敏不得而知,只是这次的“结果”和“惩戒”让她莫名的感到发冷。 人,是否真的可以以“苦衷”为由去做伤害别人的事? 天边的乌云一层层褪去,随着阳光的充盈把大地镀成了金黄色,天气可以说转变就转变,但是有的人心,却好像碎裂过的花瓶,即使重新的黏合到一起,也仍有无法抹去的伤痕。 Chapter 0230 比起地处偏热带的花之国,光之国的气候要平和许多,至少在这个季节已经具备早晚凉、晌午热的特征。 太阳刚刚落下,把最后一丝温暖隐蔽在层峦的背后,温度就像从空垂落的雨滴,直线下滑。 今天父母的兴致格外好,出人意料请来了光子的男朋友到家里共进晚餐。光子要帮母亲打下手时被后者态度良好的回绝,揣着一肚子的不解回到客厅,发现父亲正和夜千雪热络的攀谈着。 气氛很融洽,比想象中好了许多。 不多时,菜肴一一摆上圆桌,夜千雪夸赞了一番菜色然后便陪同夫妻二人有说有笑,其间,光子竟然完全插不上话,其实她也不想开口,免得哪句话不对又触怒了父母那根敏感的神经。 夜千雪陪着光子的父亲喝了些酒,刚过三巡,母亲那边终于跟光子搭话了。 依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未必是什么好征兆,带着担忧和莫名的恐惧,光子小心的回问母亲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果不其然,母亲再次提及了给冬钰安排工作的事。不过这次光子学聪明了,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爽快的答应着,可对于她如此爽快,白辰霞显然抱有一种不信任,便要求她立下字据,签大名。 别说夜千雪,就是光子自己都有些傻眼,这种当着男友的面表示对自己人格的否定令她一时间羞愤难当,但是发作起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强抑住心中的愤怒,为难的看了一眼夜千雪,这个少年只是尴尬的微笑,对于眼前的状况也没有应付的对策。 光子沮丧的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心平气和:“我还是再斟酌看看吧。” “啪!”想不到白辰霞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当着夜千雪的面把碗筷摔到桌上,一对三角眼几乎和鼻子挤到了一起:“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今天做这么多好吃的都喂狗了吗?就这点要求都办不到!” 这边火气未平,相夫洋那边又着起来了,并且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愤怒完全来自于妻子在自己面前摔碗了。听着老公在外人面前骂了自己几句难听的话,白辰霞当场就暴跳如雷,用更加凶猛的言辞回击过去,由此彻底惹怒了光子的父亲。 只见身高占据一定优势的男人起身之后抓住女人的头发便往桌子上掼,女人发出了一阵难听的惨叫和咒骂,试图抵抗却完全不是对手,男人只是更加愤怒的瞪圆眼睛,拿起一只盛满油汤的小锅扣在了女人的头上。 撕破耳膜的尖叫从屋子里传出去,光子窘迫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架,夜千雪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十分焦急:“快去拉架啊!你爸妈打架你怎么不拉呢?快啊傻愣着干什么!” “哦、哦!”本还犹豫的光子听了夜千雪的鼓动之后走到前面试图拉开双亲的距离,接下来的一幕对于夜千雪来说简直就是世间少有,只见当父亲的把女儿用力推到地上,然后母亲不顾满面滚烫的油汤扑上来在女儿的身上一顿乱踢。 那一脚正好踢在光子心口上,令近来这个部位越来越不舒服的她剧痛难当。 “叔叔阿姨,你们先不要生气了,坐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讲……”夜千雪看夫妻俩并没有把火气发到自己身上,放心的过去劝架,找了条干净的毛巾递到白辰霞面前:“阿姨,脸烫的很红,要不要上医院?” “上什么医院?!哪有钱!”相夫洋无所顾忌的大吼一句。 夜千雪吓了一跳,接着开始不停抚慰嚎啕大哭的白辰霞。 光子半坐在地上,重重的叹了口气,望着母亲烫得通红的脸颊,火气也转为了担忧……一定很疼吧,要想办法送她去医院才行。 “妈妈,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谁用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假惺惺!” 光子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劝也好,吵也罢,反正自己在父母心里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她再一次问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一个仅有三人的小家庭,居然存在着足以毁灭世界的仇怨? 当晚光子送夜千雪出来,两个人在小区的路口徘徊了许久,彼此没有交谈,只是安静的站在石砖地上被街灯拉出细长的影子。 光子觉得很丢脸,甚至比在同伴们面前被父母羞辱更觉得无地自容,她不知道夜千雪的想法,也不敢去问,她很怕夜千雪回应她的是失望中带着嘲讽的神色。 一直以来,那是她最厌恨的神态,也是……最害怕的表情。 都说外表坚强的人内心往往十分脆弱,自己的尖锐就是一把双刃剑,割伤了别人的同时,也在自己的心里划下了缺口。 夜千雪当然不会笨到表现出对于此事的反应,何况他也不是没听过光子家里的矛盾和战争。只不过,他看着光子父母如此的待她,心里竟泛起一种莫名的荒谬感。 “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啊,爸爸妈妈如此不堪,那么女儿又能好到哪去……不,夜千雪,你不可以这么想,光子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即使妈妈不喜欢她,即使妈妈说她不会是个孝顺的好媳妇,你也不能……” 未出口的告诫在心底萌生,语未尽,后面的几个字就戛然停止在产生细微变化的某个角落里。 夜千雪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对于自己和光子的未来,显示出了前所未有过的困惑和动摇。 第二天回到弃忧宫,光子仍旧闷闷不乐,前一天发生的事好像噩梦般从早到晚缠绕着她的心绪。 “怎么了光子?心情不好?” “霓裳,我进去休息一下。” 低落的心情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来,霓裳了解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心情都会写在脸上,让人一瞬间就能猜透她的所思所想。 所以,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足为惧! 那种眼神……似乎充斥着野心跟欲望的眼神……霓裳,这是错觉吧?……当凤春蝶从弃忧宫大门进入的时候,心中生出了这样的疑惑。 见到她,霓裳没有多惊讶,更谈不上惊喜,只是淡淡的招呼了一句:“来了啊。” 凤春蝶委屈的撅着嘴巴,想像以往那样靠在伙伴的怀里撒娇,见霓裳有些陌生与冷淡的表情,下意识不敢凑得太近:“霓裳,我家出事了,你知道吧。” “这么有名的事,想不知道都难啊。”霓裳长叹一气,端起咖啡小口小口的抿着。 所谓的事,是指前段时间花国名企“凤氏集团”破产之说,而破产的原因令人跌破眼镜,却又是赤裸裸的事实。 “我妈妈的病一直医不好,为了看医生花了很多很多的钱,最后我爸爸没办法,便去赌钱,想要得到更多的物资帮妈妈治病,用剩余的财产买了赌注……谁知道,就这么输光了……”矮个子小圆脸的女孩痛哭失声,这已经是她第三遍跟霓裳诉苦了。 “唉。”霓裳又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啊,有钱干什么不好呢?全都花在看病上了,所以说有什么别有病啊!而且还付出了万贯家财!你以后是挺愁人啊!这没钱人变有钱适应得了,但是有钱人变没钱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啊霓裳,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希望你能收留我!”凤春蝶把脸上的泪水抹去,开始乞求霓裳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 霓裳淡然回应着她的请求,目光并未落在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里:“你知道,我现在也是寄人篱下,比你好不了哪去,不过你要是需要钱,我倒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不,我现在需要住的地方,我爸爸那边我是回不去了,虽然姐姐在护光城,但是我不喜欢她,所以我不会去找她的,其他的朋友也都不管我了,我现在就只有你了霓裳!朋友当中只有你最宠我,对我最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唉,我这边也没有房子,我的家在花之国,你也知道,而我现在又必须留在这里拼搏,给光子当助手,偶尔去帮帮如风,所以春蝶,真的对不起,钱我这有一些,你先拿去用,至于其他的我真的帮不了你。”霓裳口吻柔和却直截了当的说。 看着那陌生的目光,春蝶希望是自己的多心。但是这次见面,霓裳给自己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想要继续开口求助也办不到了。 “咦?这不是春蝶吗?你怎么来这里了?”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光子很容易就醒过来了,走出来一看是久未见面的凤春蝶,十分惊讶。 “我来找霓裳,所以看门的就让我进了。”春蝶很想扯个笑脸给她看,却僵硬的像石膏雕像。 “遇到什么困难了?和我说说。”光子一看就知道是经济上出了问题,凤家破产的事她已经从海蓁子那儿听说了。 “你看看,救星来了!我跟你说啊春蝶,光子可是这座城里的主人,你有什么困难就跟她说,她一定会帮你的!”霓裳热心肠的帮着光子说好话,一方面又试图解决凤春蝶的问题。 于是在光子的鼓励下春蝶说出了自己的困境,然后令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传言中比鬼神还要难缠的女子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江菱织造的宣传部正缺人手,我明天送你过去,就这么定了!至于吃住的问题我会帮你安排的!” 其实光子宁可用凤春蝶也不用冬钰是有原因的,个人的喜好原因。霓裳的那些朋友里,只有凤春蝶跟光子的关系最好,这个人虽然是御政宫旗主凤姬的堂妹,为人却开朗单纯、不谙世事,光子喜欢没有心机直来直去的人,所以通常对这样的存在都会不抱反感和戒心。 在第二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光子得到了一个令她再度头遮乌云的消息。 念尘传来密报,说已经按照她的要求调查出了国内生产雪毒的几个据点,不过还无法侦破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不过经过严密的暗查,还是发现了一些线索。 比如说,如风和圣母。 当光子得知佩佩玖斯尼售毒窝藏之罪的起始原因是来自于如风和圣母的勾结之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管,就要去调查相关人员,万一她不想牵扯进去的人也有份怎么办,不管,她又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和信念。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找霓裳商量这件事,毕竟如风和霓裳的关系也是相当密切的。 早饭在果米天香享用完毕,寒苇裳悠悠闲闲的在凝光城里晃了一会儿,欣赏了一下传说中美到极致的风景,便按照光子的要求在十点之前赶回了弃忧宫。 “霓裳,我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你知道如风私下制造并贩卖雪毒的事吗?” “这怎么可能?!”霓裳二话不说直接反驳:“光子,话不能乱说啊,这制造贩卖雪毒可是死罪,你这话让别人听到,如风的名誉不但不保,连性命都堪忧啊!” “我了解你的心情,请听我把话说完。”也许是讲得太突然了,她会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我非常不愿意肯定这个事实,但是我的部下近来调查的种种结果都表明……前旗主玖斯尼售毒一案的背后操纵者就是如风和圣母,你是我信赖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对我讲实话……如风做的这些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光子的表情很认真,语气也是诚恳的不得了,但是看在眼里的霓裳却并不买账,依旧固执的坚持自己的说法:“我对此事一无所知,那是因为我保证如风不会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人。何况你想想,她的出身那么高贵,怎么会做这样损人利己的事呢?钱的方面她最富裕了,所以根本不会是她。” “那么佩佩玖斯尼第一次吸食雪毒的晚上为什么会跟她碰面?当时酒馆的那几个陪酒女子已经都承认了,她们还指着如风的照片说就是这个人干的……” 话未完,霓裳的火就冒起来了,朝着光子大喊道:“你居然派人去调查如风?还拿着她的照片让别人指认?你既然早就怀疑她了,为什么现在还来问我?” “我是来请求你,如果你不说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请不要曲解我的用意,我不过是在办理公事,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包庇罪犯了?我知情不报是吗?!”霓裳的吼声更大了,面目因为恼怒而抽搐成一团,看样子是气得够呛。 光子脑袋一热,心想为了区区如风跟自己的好朋友闹翻实在不值得,如果再回驳估计霓裳就会甩袖子离开凝光城再也不理自己了:“好好,我不和你吵,我现在出去调查这件事,你留在这里吧。” 望着她往外走的背影,霓裳还是忍不住送出去两句:“不要用自己的臆测去证实别人做过什么!因为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Chapter 0231 玖斯尼一案还没个了结,如风的又一行为触怒了相夫光子。 事情源于夏流芳在凝光城里的四处宣扬,内容就是如风从自己的“钱袋”里拨了两千万国币给圣母,本来光子对这种性质的流言是不放在心上的,偏偏这时候圣母提拔这位司法监督为新一任的“司法府总长”,趁着风摩以悠不在的时候直接跟十三禁卫军申请由此人接替前少主。 学聪明了呢圣母,不再当着天地盟的面据理力争或是胡搅蛮缠,而是直接找上权力的巅峰们,由此来捍卫自己的利益……光子如是想,心底对于圣母的厌恶更增深一层。 事情不胫而走,虽然未得到十三禁卫军的正面回应但是光子也没听到否决的消息,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她宁可信任那个风姿妖冶整天就知道梳妆打扮的女人凤姬,也不敢把此大任交付于一个头顶罪犯嫌疑的不明人士。 凤春蝶欢天喜地的从江菱织造跑回来找霓裳聊天,谈起了如风有可能一步登天直接成为新少主的事,霓裳笑着回应,脸容里有掩盖不去的愉快。 “光子!你也听说了吧!”思维单纯的女孩没有仔细看打从进殿开始便与霓裳之间充斥起一股诡异气氛的相夫光子。 “听说了。”光子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坐到椅子上闷闷的喝凉茶。 天气渐冷,本是清心润喉的液体到了胃里搅起一阵寒凉的刺痛,光子皱着眉把茶杯放下,无声的叹了口气。 “那你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对了,那个原来的少主怎么办啊?听说还没回来呢对吧?” “以悠会回来的。”光子十分肯定的说:“司法府的头领,只有第四代上主风摩以悠,这个位子不会轻易交付于他人的。” 霓裳不做声,只是在唇边挂着一抹明显的冷笑,笔尖划在本子上的痕迹深刻到穿透了纸张。 “抛去其他种种不合适的因素,以悠可是跟我们一样在‘异空间’三年的世界里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一个国家的总部门,怎么可能轻易的交付给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人?” “咦?你说什么异空间?什么三年?你们不是只学了两年多吗?” 打断凤春蝶的疑问,霓裳对于天地盟上主究竟花了多长时间成就今天的实力一点都不抱兴趣,不过她现在倒真的打算好好“回敬”一下这位少主大人尖刻的话语:“初来乍到的新人,哪能上来就会做事呢?总要给人一段时间适应吧。” “据我所知她的监督之职也只是个摆设嘛,当初是谁说她有能力和才干做上主的?现在连御政宫的司法顾问都做的一般般,之前的夸辞岂不是过分修饰?” “我不想和你争论,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工作也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你一直认为自己的观点和想法是对的,而从心底否决我的思想,我也没有办法。”霓裳以淡定回应淡定,发誓不会像之前那样直接发火了,即使现在要面临对方的狂轰滥炸。 “我想你并不知道吧,如风之所以能有机会顶替以悠成为少主,全部是因为她奉献了两千万国币给圣母哦,啧啧,两千万,真是大数目呢。”忍不住嘲讽了如风几句,这种明目张胆用钱买官的事实在是太让相夫光子反胃了。 “能力和行贿不是一回事吧!”霓裳依照自己的道理和认知继续跟相夫光子辩驳:“如风依靠的是能力,她就是个有能力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企业打理的那么好。” “既然这么有能力,送钱给圣母又是为了什么?富有的已经养成习惯性打水漂了吗?” “出于礼貌的赠送和行贿也不是一回事吧!赶明儿你过生日我给你送礼金,你也说是我行贿你了?” “那按你的说法,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行贿’这种事了嘛!礼人人都送过,也人人都收过,不过送礼的人抱持的是怎样的居心以及收礼的人怀着的是如何的看法可就不一定了吧!” “对呀!所以这次如风仅仅是单纯的出于对圣母的恭敬,赠送礼物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你们两个别吵了……”一旁的凤春蝶闻着这股□□味都快窒息了,不过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向来性情柔和的霓裳居然敢这样抗衡气场强大的相夫光子,那种类似于敌对的目光究竟是怎么衍生出来的?她愈发好奇了。 “我出去走走。”霓裳披上件黑色的风衣,自从她进入凝光城就迷上了疾藤和一诺身上那袭上主男士风衣,所以照猫画虎从别处淘了一件,勒紧腰带,昂首挺胸的步出了弃忧宫。 凤春蝶笑嘻嘻的追上去,在听了霓裳几个冰冷的音节之后垂头丧气的走回屋子,往光子身边一坐,喃喃的委屈起来:“呐……光子,霓裳是不是讨厌我啊?” “怎么会呢,她最疼你了,从没跟你发过脾气,今天是和我吵了几句心情不好,你别往自己身上扯啊。”光子一面看着信鸟村的日报一面安慰着凤春蝶。 “啊,也许吧……”凤春蝶没精打采的低着头,沮丧的心情没有好转半分。 果然,她就说自己每次在遇到灾难以前都会意志消沉一把,这不,光子刚刚离开不久,她就和回来的寒苇裳大吵一架,原因是自己直接问霓裳为什么对她这样冷淡,霓裳用冷淡语气说没有,然后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直到最终的不欢而散。 凤春蝶像之前那样来找光子诉苦,抽了个空,光子想还是找霓裳好好谈谈吧,之前她也以为“霓裳的改变”是自己的错觉,经过凤春蝶的事,她忽然意识到事情已经不是朋友之间闹闹别扭这么简单了。 “我没有错,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她居然怀疑我对她不好,她说我变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霓裳强硬的态度令光子感到无奈,都这么大的人了,为了子虚乌有的猜忌相互埋怨,实在是太不划算了:“你和她好好谈谈,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不是么?” 光子以为只有跟不讲道理的人无法用言语进行沟通,但是霓裳和春蝶无论如何也不会无知到那种地步啊。 “我说了,这件事我一点错都没有,我问心无愧,就算找也该是她来找我,不过我现在并不想见她,你的工作还没完呢,我要是见她的话耽误了你怎么办!” 看来这边是说不通了,但是凤春蝶那边还等着自己的结果……相夫光子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发现事情大大小小的堆在一起快把自己的身子骨压塌了,本来用这双棒槌似地手做事情就够费劲了,居然还要作为朋友之间矛盾的调和剂?她不是大闲人啊。 不敢把霓裳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春蝶,光子只好撒了谎,说霓裳愿意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聊聊,想不到凤春蝶居然急不可待的要求光子帮忙定时间。 头快要炸开了,光子弯曲中指用骨节顶了两下太阳穴,又离开凤春蝶的房间回凝光城去找霓裳,自己从调和剂变成了传话员,她真的很想再吐一次槽说自己不是大闲人啊! 霓裳听到凤春蝶愿意跟她和好,却推脱道:“我没什么好和她说的。” “诶,寒苇裳,人家都主动找你了,你总要给个面子吧!”实在忍无可忍,光子的印象里霓裳绝对不是个小心眼扒小肠的人,怎么这次?……不会是针对性的吧。 看着光子盯住自己时流露出来的诧异目光,霓裳吸了口气勉强答应:“那好吧,你找个时间,我和她见个面。” 光子这才放心的眉开眼笑,尽管之前霓裳对自己的态度让她觉得不舒服,可是在朋友面前,光子总是没有记性的。 工作台的角落出现一张醒目的粉红色信纸,光子的心里顿时生出一个非常八卦的想法,想要去看看是谁写给霓裳的情书。 结果霓裳发现她的动机立刻就惊慌失措的伸长胳膊把那只粉红色信纸往上衣的兜里面塞,这个举动更加昭示了她那令人害羞的秘密了不是吗?光子忽然想用开玩笑的方式来解除之前的不愉快,抬起身去夺霓裳护着的东西。 霓裳死活不松手,在原地转了很多圈竭尽全力躲避光子不停伸过来的手。后者以为她在开玩笑,夺得更起劲了,一面笑一面说逗趣的话,谁知道霓裳却在惊慌间露出了冰冷而麻木僵硬的表情,完全没有要跟光子开玩笑的意思。 见是玩真的,光子更好奇了,加大了抢夺的力度,在手臂经过霓裳身前的时候有两只尖锐的指甲狠狠硌进了肉里,光子吃痛的缩回了手,霓裳不但不道歉还一脸能胜过对手的自信,趁她稍有得意的空当光子的手指成功触碰到了那纸粉红,却被早就防备好的霓裳用力一扽。 最后,信纸被撕掉了一角,画着可爱的小狗熊的右下角。相夫光子见真的玩过火了,立刻松手并对霓裳道歉。 霓裳冷下脸孔,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温度:“还有什么事吗,我要出去了。” 光子也觉得自己有些弄巧成拙,便识趣的答应了几声。 “光子……晚上有时间吗?” 从地下温泉走出路过一条挂满了花藤的小路时,夜千雪忽然从前头冒出来,绿荫洒下一片阴影罩在少年白净的面庞上,不经意遮盖起一些东西。 光子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顺便看了眼他有些不安的目光:“有时间,怎么了?” “霓裳希望跟你聊聊如风的事……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去这里吧。”夜千雪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大概画了个地形图:“在国都的炼钢厂附近,一个名叫‘华园寺’的地方。” “寺院么?”印象里,那该是一座供奉着释教尊神的小庙,为什么霓裳要选在那里? “你……会来吗?”夜千雪试探着问,好像觉得光子不会到场一样。 光子抬手给了他一粉拳,笑道:“说什么傻话!又不是赴死为什么不去!” “啊……呵呵呵,是啊……”夜千雪挤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竭力掩饰着目光里流露出来的心虚与胆怯。 临近午夜,光子忙完了手里的工作直接出城赶赴霓裳指定的地点——华园寺。 寺庙周围的几桩石柱上,燃烧着光芒微弱的烛火,周遭树木因为晚间寒风的强烈而不停摇晃着瑟瑟发抖的身体,抱怨般不时发出细碎的枝叶摩擦声。 光子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外套,暗红的色调在月光昏暗的晚上几乎把整个身形隐蔽在了苍茫的夜色里,感到一阵冷风吹进脖颈,鸡皮疙瘩顺着后背起到前胸:“呼……还真是冷啊……霓裳!你在哪?我来了哟。” 喊了几声,别说是霓裳了,就连野猫都没出现一只,这里静的除了外面沙沙的树叶抖动声听不到别的了,奇怪的是庙里烛火全灭,连香都没点燃一支。 这算什么供奉神明的寺院啊,身在国都居然都没人来打理?光子心想亵渎神明之事终究是不妥的,回去一定派人过来修整。 看来是没有到,找了一大圈都没见到霓裳人影的相夫光子准备去外面看看,脚刚刚迈出门槛,寺外石柱上的火焰便同时从眼前熄灭了。 瞬间,整个世界落入了沉邃的阴暗当中,伸手不见五指。 风声海啸一样带有强烈的冰冷冲入双耳,有那么一瞬光子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带有杀机的歹意,是杀气!这种明显要置人于死地的气息毫不掩饰的冲着自己而来,尽管看不见,她还是转了身,只是没想到身后的人发出一阵低沉的狂笑之后双手伸向了自己的身体。 看不见却还是能够察觉敌人动机的相夫光子抬脚踢了过去,黑暗中的人双手一合,将光子的左脚夹在掌心,似乎有什么动机。少女右脚猛然蹬起,踹中刺杀者的手背后用力抽身离开了原处,滑退四五米,相夫光子最终站定在可以捕捉到片缕光辉的地方。 “谁?” 黑暗中的人并不做声,只是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人一旦在黑暗中呆久了眼前就会花黄一片,连去揉的时间都没有光子便被狠狠的踹中一脚,摔落到寺院的台阶上,刚巧伤重未愈的手杵到坚硬的石阶,痛得她冷汗直冒。 “你究竟是谁?!居然敢偷袭我?” 依旧没有回声,迎接自己的不过是毫不留情的袭击。 光子四处躲闪,在看不见的世界里行动总是会受到限制,她本想造一面光镜出来赶走眼前的黑暗,那个人却压根不给她机会,一次又一次挥着捏紧的拳头朝自己疯砸。 “没办法了!你再不说我就不客气了!”双臂传来一阵燥热,光子将毒素源源不断从体内流出,先是集中在双臂,然后顺着肌肤的毛孔向外散发。 察觉出对手开始释放毒气了,刺杀者有片刻的惊凝,不过很快,他又俯身朝着光子冲过来,并结结实实的给了她一拳。 那一拳打在脸上,火辣辣的,只凭痛感光子也知道自己肿了半边脸:“混蛋!你把霓裳怎么样了?她人在哪里?!” “有时间担心别人,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光子少主。” 光子浑身一震,怪不得敌人没有因为吸收毒气而倒下,听这模模糊糊的声音他脸上分明是罩着防毒面具啊,不但免除了被毒死的厄运,连声音都令人难以识别。 “你以为我只会放毒气吗?下一次就把毒直接拍到你身上!”光子这样说着,抬起双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空翻,半空倒立的刹那双手抓住敌人的头,正准备用力拧下去。 “哈哈哈哈!” “咔咔——咔咔——” “啊——” 笑声、骨骼断裂声和少女的惨叫接连响起,夹杂着回荡在阴暗恐怖的黑色世界里。 休息了几天的探樱精神好了许多,背着小包蹦蹦跳跳路过这片僻静的土地,她每次经过这儿都会到寺里拜一拜她所信奉的尊神,今天却破例了。 阳光的渲染下,眼前的景象格外醒目。 红色的头发染上晦暗的光泽散在地上,有一些还遮挡住少女惨无人色的容颜。康复手套从指尖滑脱,露出里面泛着丝丝血痕的双手。 然后……那双脚…… “光子少主?!” Chapter 0232 如果说以往都只是噩梦的开端,那么这一回就是驶向地狱的旅行。 两天后,被预测有可能昏迷一个月的相夫光子奇迹般张开了双眼,像顺其自然的设定一样,许多人围绕在身边,睁着大大小小的眼睛把焦点锁定在同一个人身上。 茫然的看着浅色调的天花板,视觉随着周围的呼唤声一点一点步入清晰。碧姐、海蓁子、一诺、瑞拉、夜千雪还有霓裳……大家都在。 寂寞的空间一下子喧哗起来,海蓁子吩咐执行者把热好的汤粥送过来,一诺去叫其余等候消息的人,碧姐坐在床边为她诊察,瑞拉则是一遍又一遍温柔的问候。 “你们都在啊……”虽然身边围满了她所珍爱的伙伴,可就总觉得少了那么几张脸,一刹那,酸楚从心底萌生,泪水长划而落。湿润的羽睫再次模糊了视野,开始无声的哭泣。 “好孩子,让你受苦了。”玉灵碧担忧的看着这个还未发觉出异样的少女,伸出双臂把她揽到怀里,恳求:“答应大姐,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难过不要放弃,因为我会努力帮助你的!” “我……是怎么回来的?”之前发生的事好像就在昨天,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被人偷袭,然后晕了过去。 探樱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从执行者那儿接过来的热粥,没有像以往那样扑到少主身边欢快的雀跃,而是默默的抽噎着。 夜千雪站得稍微远些,射入紫恒殿的阳光恰巧打在他的面庞里,不偏不倚。光子下意识的眯起眼,那张脸上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耀眼到令她根本读不清其中的表情。但是却有一个念头从心底钻入头顶,让她迫切的想要飞到恋人的身边。 这种不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绝对不会承认这是灾难的预兆。 但是……双脚,却并不像从前那样自如的凭借意识行动,它们像从腿下消失了,不具有丝毫的触觉。 以至于,她刚刚落地便软泥一般的瘫倒下去。 众人惊慌的围上来,七手八脚想要把她扶回榻上,她却大叫一声,坚持要自己起来。 入秋微凉,床榻对面的另一扇窗子上悬挂的紫色轻纱被穿堂风掀起,静静飘扬在古典雅致的小屋里。冷,代替了痛感与悲伤涌遍全身,甚至,连心里的角落都不放过。 “我的脚……被捏断了是吗?……它们还在吗?”红发垂肩的少女一动不动倚靠着床榻瘫坐,嘴唇一张一合,吐露着安静到可怕的字语。因为她不敢低头去看,生怕目光落在一双没有脚足的断腿上,血淋淋的,就像她现在被冷刀利剑屠戮的惨不忍睹的心。 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一向欢乐的碧姐都担忧的拜托自己不要悲伤。而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海蓁子蹲到地上,用温热的毛巾擦着一张失去了光彩与神态的脸,安静的抚慰:“如果想哭,想发泄,就去做吧,这种时候,我们能给予的只有理解和支持,但是光子……你自己一定要坚强起来啊。” “你的双脚被一种奇怪的封印术封印,那个人先是捏碎了脚部的骨骼,然后掐断了经络,因为被封印术牵制所以无法医治。你现在没有办法走路,但是不要担心,它们并没有离开你的身体,晴尊大人和我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解除封印的!”瑞拉妹妹抚摸着她冰冷的额头,突然发现这几次见面,姐姐的脸色都苍白的像一张纸,脆弱到随时可能碎裂一样。 以为她会发疯,会哭着喊着寻死觅活,事实上这个再一次遭遇劫难的女孩只是用沉默和安静面对着足以令任何人都崩溃与绝望的现状。 这,比她喊打喊杀发泄悲愤更加使人担心。 光子入睡后,众人聚集在离紫恒殿百步之遥的“来光堂”里商量对策。 “根据探樱所说,她路过华园寺的时候光子就已经倒在那里了,没有看到凶手,不过我也听说,白天的时候你和她见过面,那么你知道些什么吗?”海蓁子问一同被叫来的夜千雪。 少年微微低着头,老实的回答:“白天我的确告诉光子有人要见她谈事情,所以就给了她华园寺的地址,但我真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对不起。” “是谁叫你约他出来的?” “是我。”霓裳走出来,在众人之间镇定如常的回应他们的疑惑:“之前光子调查国域里生产雪毒的案件,问到了我,当时和她吵了几句,后来十分后悔,就想把她约出来讲清楚事情的真相。” “问到了你?如果你当时不承认的话,过后又有必要承认什么吗?况且约人一定要约那么晚吗?!”探樱插话进来,眼里满是对霓裳的反感和怀疑。 霓裳本打算平心静气回应海蓁子少主的问话,见探樱对自己这么没礼貌,按耐不住了:“承认什么?我当时不承认是因为我和如风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她自己在那里疑神疑鬼,我拒绝是很正常的事吧?难不成要我承认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吗?约在晚上?因为如风要工作到那么晚,所以我算准时间把她们两个约出来,然后临走之前如风派部下来通知我她扭了脚,叫我过去帮忙,我还没来得及通知光子,就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想,但是这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扭了脚?还真是巧合啊,就算她扭了脚,身边那么多人干嘛非叫你去不可呢?然后最巧的是你们两个都有理由不去了,光子少主就被人暗算捏碎了双脚,这又不是小说,怎么可能会巧合到这种地步呢?!” “探樱,你冷静一点。”海蓁子见这丫头快要扑上去揍人了,适时的压制了她的冲动。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你的意思是我找人害的她?”霓裳觉得自己被冤枉,气得脸色都变了:“我承认,有很多时候和光子意见不一致,也吵过架,但她是我的朋友,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歹毒到去害她!巧合?就是这么巧合我有什么办法!她出这样的事我比谁都难过!你当是我愿意的吗?当时如风就是出了事,而我也有很多证明的人,你不相信是你的事,不代表我就做了!” “你……!” “好了,都别吵了。”玉灵碧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拉住一个:“探樱和霓裳都是对光子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她不会希望你们吵架的,我相信霓裳。探樱,光子需要你的照顾,你不要伤心也不要气愤,给她留下一张欢乐的笑脸好吗?” 见一国之主都这样说了,两个剑拔弩张的人终于安静下去。 “那么夜千雪,霓裳,约光子出来这件事除了如风你们还告诉过谁?”海蓁子继续着案件的审理。 “没有了,因为只是约她出来说个话,没必要告诉别人。” 探樱白了霓裳一眼,仍旧对她非常不相信的样子。 “那么,有可能是如风说出去的呢?” “不会的,如风一直在做关于继任司法府总长的事,这次答应赴约已经属于忙里偷闲了,她怎么会有闲心去告诉别人这件事?况且她一直在看文书,都没时间搭理别人啊。” “你对如风的行迹非常了解嘛。”揉着一团乱发,懒懒步入此地的疾藤接过话题:“不过既然已经说明白了,就证明这里没有真正的凶手吧。现在首当其冲的是想法子解除制约治疗的封印,以及调查出真正的凶手。” “疾藤说的对,大家不要惊慌,也不要为了这件事相互猜疑,毕竟眼下最需要帮助和宽慰的……是光子啊……”虽说离紫恒殿只有百步之遥,玉灵碧的担心却绵延成一望无际的长线,不知何时才能锁住尽头。 又一次醒来,身边再没有围绕的目光,因为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了,有的为了公事,有的为了私利,总之各司其责。 只有她,像个废人一样留在床上,或坐或躺,偏偏不能下地来去自由的走动。喝个水吃个饭都要让探樱来喂,每当这时她总是含着食物愣一会儿,然后吐出去,难以下咽。 春蝶嘻嘻哈哈跑进来找霓裳,穿着新买的粉红色泡泡裙,头上戴着夸张的大蝴蝶结,整个人打扮的像从童话里面走出的小公主。弃忧宫里里外外晃了一圈,最后到紫恒殿仍然没有见到她要找的人,十分沮丧的垂了脑袋。 一撇头,看到了茫然呆愣的相夫光子,问:“喂!你看到霓裳了没有?” 光子的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根本没听到她的问话。 “喂!——”春蝶朝着光子的耳朵大喊一句。 “啊?……春蝶啊,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看到霓裳了没有?她去哪里了?”春蝶稍带不耐烦的拧了拧眉。 “我也在找她,但是这两天她都没有出现。”光子回应,语气虚弱而无力,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 “这样啊,那再见!我去找她了!”春蝶摆了摆手,又蹦蹦跳跳的跑出了弃忧宫,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给光子留下。 探樱走进来,连同霓裳一起抱怨,说凤春蝶没良心,明明是少主帮了她这么大忙她却连问候都不问候一下,并且天天跟霓裳黏在一起也不来探望光子。 光子无心去理会这些,谁变了心,谁改了意,谁从仇敌化为朋友,谁从同伴变成路人……因为失去了身体的某一部分,就等于一起挖走了她的心。 心,即使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当面临了一些状况的时候,也会隐隐作痛。 当天晚上光子让探樱扶着自己到院子里坐坐,想呼吸呼吸夜晚的凉风,顺带观赏月色。弃忧宫外不知何时弄了一架花藤,下面竖着杆子挂了一面花帘和竹条编成的秋千。 “我要坐这个。”自从建造完,她还没有坐过,一直以为是小孩儿的玩意今天却莫名的向往跟渴望。 探樱拗不过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到了有点晃悠的秋千座上。然后到她的背后轻轻一推,任其一点一点的向前漂移,再后荡回。 没几下,光子感到对面的小林子里有人影在晃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被探樱搀扶着靠近有微暗虹灯的地方。 所以当夜千雪第二天清早来找她聊天的时候,她并没有很惊讶,坐在榻边斜放的靠椅上,静默的等候少年把最终的来意告知。 阳光依旧纯粹的耀目,照在少年的脸庞上让人有不敢逼视的胆怯。 在害怕什么?之前只是觉得阳光刺伤了眼,让她看不见夜千雪面容里的东西,那么现在呢?她根本就不敢抬眼相望。 而答案,果然就如她昨晚听到的那样。 “我们分手吧。” 生离死别的谈话,好像她才是一个介入者。 “因为……真的不合适。” 霓裳哭得眼圈通红,向来娇嫩的声音都变得沙哑无比。 “我知道你会恨我,是我对不起你。” 夜千雪拿出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将哭得泪雨涟涟的人儿揽到怀里,柔声安慰着。 “但是,请不要……不要怪她。” 没有因为晴天霹雳而失色愣神,反而平静的像是在感受一件早已令她麻木的事情:“是霓裳对吧。” “?!”夜千雪呆住了,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察觉出来。 “果然……”微微冷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真的对不起!”低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勇气,居然敢来跟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主动提出分手?等到真的说出来了,又开始莫名的胆战心惊。 光子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像她得知自己失去了双脚的时候一样,平静的让人不认得她。 当初可以选择回到他的身边,自己却毫不犹豫的留下跟同伴们一起战斗,当她和强敌对峙的时候,当她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她心里思念的,一直是夜千雪温柔的笑容。似乎……只有他可以融化自己的冰冷,浇灭自己心中的恨意…… 可是今天,他竟然背弃了自己,而去选择她最珍视与爱护的朋友?! 飞雪流星的项链、那个夜晚在屋顶相视许下的诺言……都像这杯泼下的水,一去不返。 “啪嚓!” 云罗风树进入紫恒殿之前有打过招呼,没有得到回应便迫不得已径自走了进来,刚刚掀起最后一道珠帘,脚下便多出了一只碎裂的玻璃杯。 不远处的少女弯着身子瘫在床榻边,窗外几杆翠竹的影子摇晃着倒映在她的肩上,阳光的色彩变得淡淡的,却把她的样子笼绕的模糊不清,像印在水里一样。 但是,仍能辨认得出那无法掩盖的苍白。 阻隔双城的那面小湖边,一个穿着亚麻衫子、帆布裤子的束发女性正迷茫的瞻顾着两头方向,不知道该选择哪一边好。 思考了能有四十多分钟,她到底还是踏上了往西走的道路,并在心里暗暗的祈祷,能够顺利找到她要投靠的人。 沿路有一小排淡紫色的风信子,种在矮矮的小坡上,在风里静静摇曳,轻柔的身姿和高雅的颜色,像是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曼妙女子。 那……是她这一生都不敢奢望的高度。 Chapter 0233 甘草黄发色的男子微微敛着一双剑眉,缄默无言的走入绿园,园子里的花依旧盛开,在静谧的屋后创造出一番别样的美景。与之相比,男子的神色黯淡而平静。 “怎么样怎么样!光子少主怎么说?!”从容匆匆扑上来堵在风树前面追问相夫光子的事,她听说云罗风树是救了光子一命的大恩人,所以想通过这个人请动难以劝服的光子少主。 云罗风树摇了下头:“抱歉,失败了。” “咦?!为什么呀?!她不肯来?”失望漫上从容的眼角,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黯淡无光了:“还是说……她讨厌我?” “别胡思乱想了。”紫韵穿着几乎和女人没分别的过膝长衣,用大姐姐的口吻安慰着:“最近相夫少主出了很多事,一定是没有心情,如果在往常,我想她一定会来的。” 会这么迫不及待的请那位少主来,是因为她想在临行前好好的答谢一下这位启示了她许多东西的少女。两天前收到一封来自花国的信,信里说希望她可以回家看看,落款是父亲,似乎带着请求的口吻在表达对女儿的思念,本已强迫自己忘记思乡之苦的欧也从容一刹那泪流满面,短短几个月,竟好像离别了几年一样久远。 她决定回家看看,尽管对这里还有很多的不舍,比如她所向往的凝光城,比如这个已经在心里有了一定地位的小家,再比如……那个每天都要跟自己练习搏斗术、并且常常揍她的鬼杰老师…… 好在紫韵几人会随着她赶回故乡随时保护,这全部源于晴尊大人的不放心,本来让她回到小家住就够冒险的了,忽然离开光域,会让这位国主想起远在他乡无法归国的同伴,可她又不是个固执己见的人,经过紫韵几人的恳求与劝慰,终于还是撒了一回手。 出发的时候果儿坐在马车里还不忘拿赶来送行的云罗风树消遣:“喂!我们敬爱的光子大人就交给你了啊!好歹也是你救回来的!就负责到底吧哈!”说着还附带一脸贼笑。 从容无奈的揪了揪她头上竖起的呆毛:“我该封你做什么好呢?‘八卦无敌创造者’?八竿子没一撇的事你都能意淫出来!实在是太强悍了。” “我都没发现你这丫头这么会吐槽啊!”果儿还给她一粉拳,刚好砸在右腮上。 “哇!”从容尖叫,捂着右脸摆出担惊受怕的模样:“暴力果儿!我的脸要肿成桃子了!” 在两人打打闹闹的消磨中度过了两天时光,仿佛就在一眨眼的工夫,一座双层的别致小楼降落到了眼前。 白色的墙砖,暗红的屋顶,边围有一圈半矮的铁艺栅栏,围着楼边栽出一片郁郁葱葱的植物,零星的花朵点缀其间,还有蜂蝶飞舞相伴。怎么看,都不像是闹市喧哗下的宁谧景致。 “到家了。”从容深深的吸一口气,合了片刻的眼,打算,以最饱满的精神姿态面对久未见面的父母。 推开门的刹那,竟然有恍如隔世的奇异感,好像这是个离别了十多年的家,而事实上,仅仅有五个月而已。 从客厅到楼上,家里的格局没有变,装潢也没有变,甚至离开之前翻阅过的《宁日潇诗集》仍旧安静的放在书桌的角落,并且定格在看时的那一页。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让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总之,流泪了。 家里没有人,看样子都出门去了。从容泡了壶茶,便坐在果儿的旁边安静等候父母的归来。 果儿是个消停不下来的人,即使到了陌生的环境也能时时表现出活跃的状态,她跑到书架那里捧了一本好大好大的书下来,因为太重还险些砸到脚上:“哇!这是什么!这么厚!” “那个啊……是《世界概况史》……”不喜欢读书的从容曾被父母强迫在这上面下功夫,她想别说是把内容背起来,就是能看完都属于一种成就。 “名字真有气魄!我看看!”言罢拎着有她半个个子高的大厚书跑到沙发上,慢慢的翻开。 书籍已经很久没人碰过了,纸张有些发黄,不过看做工就知道是册价值不菲的名贵书籍,果儿还是比较喜欢阅读的,尤其对这种让她感到新鲜的事物:“咦?这里面有两种文字诶!” “嗯,上面的字母文是原版,下面的方形文是翻译,其实这本书的作者是王族人士……”虽然读得不多,但从容还是记得父母反复强调过的这一点,她并不是花国的纯血白种人,某种意义上说,她更钟情于方形文字的创造国文化。 这个世界里,有两类肤色及血脉的人种。白种人起源于天之国,他们创造了音节组成的字母文,并且拥有独特的天国式艺术文化,花之国建立在七十多年前,最初就是由白种人统治的,后来经过年代的变迁,大量的国人与其他的种族婚配,才渐渐出现了血统并不纯正的花国人。至于黄种人,覆盖领域就相当广泛了,从六大强国到冰、光、雪、月,全部都是由黄皮肤的人种构成的,他们的祖先在神之国创造出方形文字,以及非常深刻久远的历史文化。 果儿刻意把书页翻到关于光之国介绍那段,优哉游哉的读了起来:“光之国,位于术法界西北地区,占地面积约52816平方公里,是术法界中国土面积排名第九的国家。这里物产丰富,气候怡人,环境异常优美,主要原因在于周边几乎没有其他国家,这样与世隔绝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它统治的独立自主……” 还在跟果儿几个讨论人种的问题滔滔不绝,门厅的入口传来一串钥匙落地的声音。从容下意识转头去看,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爸爸妈妈…… 她想她是坚强的,只有在进门的那一刻冲动的落下了眼泪,当真正的见到了阔别很久的双亲,她只是走上前一一拥抱他们,并说了许多抚慰和动人的话。 几个月不见,母亲的鬓角微微泛白,她是一位并不美貌的女性,却温柔豁达知书明理。父亲则是个非常上进的男人,在企业中凭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爬到副手的位子,即使企业不大,即使并非是靠正当考核晋级得来的成果,从容依然肯定着父亲的努力,他都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自己能有个美好的将来,不惜花费全部的积蓄收买上司,收买到光之国的圣母那里,唯一的目的是让他们的女儿可以有个好的起步点,以至于日后飞黄腾达起来不会那么困难。 而自己在某种意义上讲,完全辜负了他们的心愿,她没有立足在御政宫,也没有得到任何可以一步登天的机遇,更别提做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没能办到……”她想这样告诉他们,却张不开嘴,因为事实上她对于现在的结果并不后悔,也不后悔没有去刻意讨好圣母那一帮人。 她满足着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紫韵,果儿,蓝卡尔,小鱼还有爱弥……所有对自己关怀备至的人,所有对自己出手相救的人,都是她珍视的美好。 在自己家的床睡,感觉就是不一样,仿佛回到了最初还未离开的时候,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充满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特别亲近。不同的是,今天多了一个果儿。 好像嫡亲的姐妹般两个人躲在一条被子里,聊天聊到了大半夜,后来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醒来的时候大家已经都聚在餐厅等这两个懒丫头用早饭了。 美美的品尝完紫韵跟从容妈妈合作的丰盛早餐,从容一行来到虚境城里最繁华的一座商场,从容做向导,打算领着大伙儿好好游历一番。 花之国的商场规模和设施跟别处差不多,倒是行往的顾客十分密集,从一楼到五楼基本每走一步都会擦到别人的肩膀,好不容易来到一处相对来讲僻静些的地方,还遇到了在果儿看来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有一家卖家具的店铺,占地面积比较广阔,刚被擦过的红玻璃地面还反射着亮晶晶的水光,然后一个大人领着几个孩子走过来,叫孩子们绕着其中的一张床玩追逐游戏,踩了许多的泥脚印也没停下来,最后终于有一个孩子没稳住倒向另一个,结果两人一起摔在了坚硬的地砖上。哭声传出之后人们惊恐的发现,其中一个孩子的牙齿被磕掉了。 然后,那个男人就大发雷霆的投诉了擦地的导购员,说地上的水太多了,并且指认她态度不良,导购员在上级领导的审问下据实以告,但是那名顾客不依不饶,最后为了让他满意上级领导只好当场辞退了那名员工。 那个男人还威胁这家商场,如果让他再看到这名导购员,就要到“商皇集团”总部去投诉,让整家商场都吃不了兜着走。 无意识一般自然而然的围观到这件事,从出事到结束短短的半个小时,果儿的惊讶度连连上升,她不太明白的问从容:“他们都不调查明白就直接给人定罪么?” “因为调查对于顾客来说是一种侮辱,所以不太严重的时候商场都不会调查的,他们认为千错万错来这里消费的人没有错,所以咯。”从容耸耸肩,表示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 果儿却不大自在的摆了摆头:“那也不能不问是非啊,就算是地滑,也不是员工的错,是铺设这种瓷砖的商家自己的错。” “唉,能讲出道理,就不会有这么多冤案啦!”从容拍拍她的肩,告诉她白费心力,连国主都改变不了的现状何况区区的平民? 果儿本来很同情花之国的导购员,直到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再次让惊讶度极速攀升。 本以为商皇的导购员从里到外都是一流的素质,可是上完厕所不冲水、洗完手用力一甩把水溅到别人脸上,这样的习惯还是让果儿百思不解,后来从容又解释说,花国有个风俗,洗完手一定要用力的甩出去,不管甩到哪里,反正晦气是转给别人了。 “我了个去,这都是什么扭曲的风俗啊!”果儿一抹脸上的脏水,无奈的啐了一口。 晚间的夜市倒是个不错的去处,灯火通明,而且非常热闹。 一挤到人群中间,男孩就像条跃入了清水的鱼,欢乐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果儿打趣他,说怪不得要叫“小鱼”。紫韵和蓝卡尔紧紧跟着从容,并没有把心思全部放在游赏夜市上,爱弥瓦尔则很安静的跟着大家在拥挤的人群里缓慢移动。 忽然,人群朝着一个有击鼓声音的方向狂涌,不少游客起步便跑,撞了人也不在乎,只一味的想抢在别人之前赶到那里。从容一把抓住险些被挤散的果儿的衣角,却在这时听到紫韵高呼了一声。 “小鱼!” 水泄不通的人群很快淹没了那个矮小的身影,紫韵几人试图往前追赶,惊恐的大呼着他的名字,但是没得到任何回应,来来往往就只有川流不息的旅人和商者。 到了午夜,夜市慢慢散去的时候,小鱼还是没有出现,这下子可急坏了这几个“大人”。爱弥瓦尔立刻提议说找当地的警务所处理。匆匆忙忙赶到那之后,得到了警务人员另一个可怕的警告。 “最近虚境城很不太平,已经有很多人家的孩子跟家人走散并且再也没有回去,据说作案者专门劫持年岁小的男孩子,我们也正在调查这件事,请诸位回去等候我们的消息。”警务人员认真解答了从容等人的疑惑,并且要了小鱼的外貌特征和从容家的地址,以便随时通知他们事情的结果。 在警务所有很多话不方便说,一出来从容立刻拉住紫韵的胳膊,急迫而诧异的瞠着眼睛:“小鱼不也是术师吗?他为什么会被人挟持啊?”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作案的人功夫太高,小鱼虽然有雷眼而且习过术法,终究是个孩子……我想,他一定是被人弄昏了带走的。”紫韵沉重的合着双眼,用一种非常难过的语气说道。 蓝卡尔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其实相比紫韵,他与小鱼更要亲近一些,小鱼是个调皮但是可爱的孩子,最喜欢跟蓝卡尔撒娇,记得还常常爬到他宽大的背上不肯下来,整个就是一上串下跳的小精灵。 现在这个调皮的精灵不见了,本来很吵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像死水般冷寂,所有的人,包括那个刚刚加入不久的果儿,都有缺少了什么的不适感。 “这事不能急,也不能只靠警务所,从容,我们可能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直到找到小鱼为止。” “我明白,这段时间大家就住在我家里吧,找小鱼的事情最重要。”从容义不容辞的点头答应。 “那么就别耽误时间了,趁现在分组去找吧,从容果儿还有爱弥瓦尔回家里等着,我和紫韵去找。”蓝卡尔撸起袖子,好像打算大干一场。 “不!我也要去!”果儿跳出来反对蓝卡尔的提议。 “不管是谁去,都不会有结果的。” 就当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谁去谁留时,一个陌生的男音闯了进来,在这四处渐暗的时刻猛然吓了众人一跳。 顺着微弱的光线望去,一个岁近四十的男人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面带倦意,目光里的坚韧却异常明显。 “你是谁啊?”众人理所当然的问。 “一个可以帮助你们找到失踪男童的人,如何?需要我的帮助么?”他稍稍抬起手,态度语气从容不迫,不勉强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去探究他所谓的“办法”。 况且,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他们放过任何可以挽救小鱼的机会。 Chapter 0234 那个有着白种人样貌的男人把从容几个带到一间废旧的仓库前,推开生锈的铁门顿时扑鼻涌来一股血似的腥味,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上端开着几扇天窗,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地上斑驳的洒着已经干枯发黑的血迹。 下意识的捂住鼻子,从容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出于防备,紫韵并没有带着大家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问身旁的陌生男人。 “你们应该知道,凭借你们几个还有警务所是根本找不到人的,因为这里可不是一个让人称心如意的地方。”男人盯着几个人的脸神色严肃的告知,依旧没有说明来意和用心。 “好吧,我们也据实相告。”紫韵并不打算相信这个忽然出现又自说自话的男人:“虽然我们急于找到丢失的孩子,不过先生只是个陌生人,我不认为我们可以完全的信任你。” “你也说了,并不是‘完全’,那么只要交付一半的信任就可以了,现在只有双方合作,才能达到共有的目的。”男人好像早就知道什么一样,用一种非常自信的口吻说出以上的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我是这座城城主手下的议事官,不过我却知道许多在我级别之上的事情,我想我知道的情报,会对你们找到那个孩子有帮助的。” “这么说来,我们又有什么地方可以给你提供帮助的?”紫韵可不认为对方会无偿帮助自己做事,他一定有另外的目的。 “因为我需要花国国府以外的人来帮我完成一些事情,而你们恰巧……又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所以值得信任。”男人稍微偏头打量了从容一眼,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谁说的?我们这里就有一个花之国土生土长的人!”果儿立刻驳回他的判断。 “哦哦,是吗?”男人走到从容跟前,对视着少女漆黑的左眼:“尽管如此,心不在这里的话,又何谈是这个国家的人呢?” “咦?”从容呆呆的迎上他的目光,为什么这个人有一种能看透别人心思的感觉? “我叫卡其特,很希望能够与几位合作,不知道……意下如何?”卡其特明显把从容当成了领头的对象,只询问她的意见。 事实上,从容也确实是众人保护的中心,她的意见,真的至关重要吧。 “好吧,只要能把小鱼平平安安带回来,我愿意跟你合作。”从容回应了对方的提议。 也许是白种人肤色的缘故?这个叫卡其特的男人脸色白的可怕,与其说是正常的气色,不如说他非常憔悴,甚至连目光里都带上了倦容。 卡其特告诉从容几人自己要先去打点一些事,叫他们回家去等。为了安全起见,从容并没有说出自己家的地址,而是找了一间旅馆,与紫韵等人移步到那里等候卡其特的消息。 等,又是等,似乎警务所的负责人也是叫他们无休止的等。 从日上三竿一直到黄昏日落,卡其特一直没有出现在旅馆,蓝卡尔等得倦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果儿无聊的趴在窗前向远处的高楼眺望,紫韵和爱弥瓦尔靠着沙发面无表情的闭目养神,唯独从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从容。” 也许是屋子里太安静了,所以叹气的声音分外明显。 “啊,只是有点等不下去了。” “那个卡其特,真的不是骗子么?”果儿无所事事的拉开窗子又关了起来,转身跳到窗台上盘腿一坐:“会不会是拐卖男童组织里的其中一人?专门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 “这一点我想过。”紫韵张开那双比女人还要明艳的双眼,十分淡然的接过果儿的疑问:“不过看他那样子应该不是在说谎,那间仓库里的血迹明显是作案团伙伤人之后留下的,如果他是凶手之一,应该早就洗掉了吧,而且最佳的保障是把我们骗到一个地方剿杀掉,比较直截了当,他却没这么做不是么?” “那他人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蓝卡尔翻个身坐了起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没有人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透过种种猜测紫韵最终决定带着大家一起出去继续自己的寻找,他不再同意分头行动,也许正是考虑到有人可能会趁着他们分散的机会挨个对付,那样的话就太糟糕了。 行动的时候夜幕刚刚落下,隐去了一天的暖色给万物覆盖起一层泛着蓝光的轻纱。弯月浅印,若有若无俏立在游动的夜雾上。 “你们三个走这条路,我带着爱弥瓦尔去另一条。”紫韵忽然指着前方的岔路暂停脚步,做出了如上分配。 “好吧,你们要小心一点。”没有去质疑和反对的时间了,从容答应完毕两组人便各自掉头朝不同的路口跑去。 路面不是十分平整,似乎铺盖着寥寥疏疏的沙土,街灯暗黄的跟没点差不多,从容没跑几步脚下就忽的滑了一下,曲着腿跌倒在地上。 果儿连忙回头把人扶起:“没事吧,从容?”紧接着眉上一紧,起身大呼一句:“谁在那里!” 她的话音一落,黑暗的天幕上骤然洒下一片巨网,紧接着从道路两边的树林里疯涌出数十名手持尖刀的男子。蓝卡尔和果儿立刻抓起从容朝没有网子罩下的地点逃窜,刚刚落地便遭到另外几十名刀客的连番攻击。 甚至来不及搞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对几个刚刚回国不久的老百姓痛下杀手,蓝卡尔和果儿死死的把从容护在安全的领域,奋力抗击着敌人的强攻。 终于还是寡不敌众,从容眼看着蓝卡尔的手臂被一名男子手里的尖刀狠狠划过,顿时因为惊吓而脸孔煞白。她恨不得自己也能到前面去比划两下,不说打败敌人,就是能够自卫也好啊,那样的话蓝卡尔和果儿就不必为了保护自己分神了。 就在情况紧迫到随时可能会溅血当场之际,一个沙哑而略显低沉的声音从战场以外不远的地方飘传过来:“啧,连这里也有么?” 从容定睛看去,夜色的笼绕下来人的相貌有些模糊不清,但声音却莫名的使她感到似曾相闻。 一把火炬抄持在手里,转瞬间火团横飞疾跃,当那团鲜艳的橙黄陨石般的从道路中间滑翔过去之后,那些对几人进行残酷刺杀的男子身子一僵,片刻之后倒在地上。 火球消散在视野的尽头,那个发声的来源从街灯照不到的阴影处缓步朝这里移动,蓝卡尔顾不得血流不止的手臂立刻把果儿和从容挡在身后,目光警惕的注视着这名疑似出手相救的不明人士。 “我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少年的红发依旧像从前那样立起来之后又斜往一边,看起来充满了不羁与狂妄的味道,额头上绑着一条惯用的黑色带子,下面一双笔挺的长眉正因为困惑而微微皱起。 不过从容还是花了好几十秒才认出他来,因为脸上那两颗大大的黑痣实在是太醒目了。 “赤火霸王?”果儿没忍住失声惊呼。 赤魇看了看瞅见自己以后就开始面色微红的少女,硬是没想起来:“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既然认出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说着拔掉脸上那两颗粘得够紧的假痣。 “真的是赤魇城主?”不知道为什么,才刚刚死里逃生的从容见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天地盟的城主,没来由的激动起来,尽管他们之间并不熟悉,可是远在别国能够相遇,还是让她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惊喜。 “刚才那些人已经对我和风扬动一次手了,来者不善,你们还是小心点吧。”赤魇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蓝卡尔手臂上的伤,从裤袋里掏出一只小玻璃瓶,丢过去:“这是止血药,看来派上用场了。” “赤火霸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听说天地盟的多数上主不是下落不明么,为什么这个人和口中的风扬非但不回国还会在这里被人偷袭? “说来话长,总之,你们几个不要泄露我们的身份,如果被花之国的国府发现了,你们也会被牵累的。”说着把那两颗黑痣粘了回去。 从容有点担心的看着他的脸问道:“这样就没问题了么,我还是认得出你啊!” “没法子,能掩饰多少算多少吧。”赤魇并不担心的说,估计是想着被发现大不了就干一架。 但是风扬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能低调办事绝对不能高调,就算情势所迫不得不采取张扬的行动的时候,也可以以“其他人”的身份进行活动。 所以当从容几人出现在风扬面前时,这个身材高大而且脸上有一道长疤的短发少年只是思考,没有立即做出认识几人的样子,直到赤魇也从后面跟上来。 “你去哪里了?” “我去打探了一下,看来目前并没有什么情况。” “风扬少主……?”从容缓慢的叫出这个名字,看到短发的少年朝自己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幸好那个陌生人昏迷着倒在仓库门口,似乎没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蓝卡尔惊愕的张大嘴,指着门边那个意识不清的男人惊叫道:“卡其特?!” “啊啦,还真是他!”从容和果儿围上来,对着那张更是惨白的脸琢磨了一会儿,终于肯定这就是让几人等了大半天而没有回来的卡其特。 “我和赤魇在警务所附近走过的时候,看到他被一群人追杀,当时他的头部遭到击打,所以回到这里就立刻昏了过去。”风扬做出解释。 “那为什么不送医院?这样的话他会死吧?”从容担心的说道,她倒还不至于为了一个陌生人的死活而焦虑,不过这个人,可是唯一一个能够找到小鱼的线索,当然不能让他有事了。 “我替他检查了一下,不过是昏睡过去,加上最近操劳过度导致的体力不支,休息一晚上估计就没事了。”风扬说着把从树林旁边草地里拾到的树枝堆在了仓库中间,并点了一把火。 “看来,今天要在这里过夜了。”赤魇一手抽下额头的带子系在手腕上,一面将昏迷着的卡其特背到了仓库的角落。 夜过九时,即使是炎热的花之国也不免寒凉起来,时不时会有一阵冷风顺着天窗送入这里,并带走这儿经常会发出的一股诡异的血腥气味。 其实从容并不惧怕鲜血,只不过不喜欢这种令她作呕的味道,从她知道自己身为“双十钥匙”肩上担负着重大使命以后,她就预感到今后的道路会充满风浪跟险阻,要与厮杀血斗为伴的日子不再遥远,如果她不能克服胆小怕事的弱点,她想以后在面对可能要伤害自己的叛月时,就将会有无比艰难的阻碍。 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边,映着明亮的火光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蓝卡尔表现的最为焦虑,看在众人都不做声的份上本想一直等下去,可几分钟后还是忍耐不住站起了身:“我要去找紫韵!那帮家伙说不定也在追杀他!” “蓝卡尔,请冷静的听我说。”风扬似乎在等待什么,处之泰然的仰起了头:“那伙人的目标是卡其特先生,刚才也正是因为经过了你们所走的那条路才与你们相遇,赤魇在这伙人伤了卡其特先生之后追了上去,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已经被打伤了,估计两天之内都不会醒过来,所以放心吧。” “没错,而且你现在出去只能顺着那条路往外走,万一再遇到他们的同党就糟糕了,卡其特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后,火爆冲动的赤魇也谨慎起来了。 “那群人是谁啊?为什么要追杀卡其特呢?”果儿歪着脑袋不明所以的提问。 “不知道,但是看那身衣服,像是……天魔教的杀手。” 风扬的话倒是点醒了众人的部分意识,天魔教的队服除了黑色就是灰色要么就是蓝色银色,而且规格都十分相近,把这一特征发挥到淋漓尽致的还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战斗组织冰影军团呢。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提问与猜测之间议论不停的时候,卡其特意外提早的醒来了。 睁开似睡了很久的惺忪双眼,卡其特揉了揉脑后的头发,问:“你们都在这里啊,我还要去找你们呢。”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具体的实情了吗?卡其特先生,我们真的很着急,你到底有多少把握能够救出小鱼?”从容焦虑不已的催促,一想到小鱼可能会遭遇的事情她的心就揪成一团乱麻。 卡其特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开始了对于一些真相的阐述。 他原本是王廷十八府总部中的上级人员,与国府里的大人物因为一些意见的不合而屡屡遭受排挤,后来连番降职,以至于现在成为了一个最底层的人员,以前基本属于万人之上,现在手里却只有十几个人。近来,因为一些事情的缘故,他更是遭到了残酷的追杀。 “那么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又为什么要杀你么?”虽然卡其特只是潦草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经历,让风扬觉得他一定还有所隐瞒,不过他既然提到这些事,就必然跟这次的男童失踪案有关。 “恐怕……就只有那个人了。”卡其特的脸色忽然阴沉下去,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纠结的印在脸上。 “是谁?” “拥有可怕而强大的权力,并且很有可能是这起娈童案的幕后黑手……他就是————弗瑞森亲王!” 其余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惊撼的模样。 “亲王?是当今国主的兄弟么?”风扬开始搜索头脑里存储的关于花国王室的资料。 花国的王室与冰国不同,王族成员可以做演员和歌手,而且行为张扬喜欢引人注目,所以有许多人都熟悉他们,甚至容貌和特点都能掌握的一清二楚。 因此卡其特口中的那位亲王很快便闯入了几人的记忆当中。 唯有从容对此印象不深,她也只是听说过关于弗瑞森亲王的传闻,知道那是一位武艺高强而且权力擎天的大人物。 “现今的花之国由三大势力组成,庸碌无能的国主派、强势彪悍的亲王派以及嚣张跋扈的公主派,整个国家上下,除了可以在三者之间自由纵横的文乐之外,几乎没有人不会畏惧他们。”卡其特沉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样的现状持续有一段时间了,三方的首领各有各的打算,国主只想坐享天年,无忧无虑的过富足太平的日子,弗瑞森亲王野心勃勃,暗中将许多势力纳入囊中,天姿公主倒是不足畏惧,只是个养尊处优嚣张跋扈的娇小姐,给好吃好穿好玩的,就能打发的相当满足。” 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几个人立刻警觉的站起身,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如果是那些追杀上来的人……就用最短的时间将他们全部解决。 风扬慢慢的移动到门边,顺着门缝向外看去,接着一怔,脸上严肃的神态也缓和了许多。 门被打开,从敞开的位置逐渐出现一名肩披长发的美人,还有一个乖巧俊秀的孩子。 众人同时松一口气,提上来的心脏终于归回了原位。 “紫韵,爱弥!是你们啊,真是吓死人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一路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的记号,也没有通讯的设施啊。 紫韵淡淡一笑,坐到了大家旁边:“我和爱弥瓦尔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卡其特,所以就想着到这个仓库看一下,结果通过大门的缝隙看到里面的火光,就猜测,你们一定在这里。” “紫韵!”从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忽然噎了回去。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从容。”紫韵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送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之后静静的等待她开口。 “……对不起紫韵,我们没有立刻去找你,因为我想等卡其特醒了之后问问他具体的细节。”从容一脸抱歉的解释着。 “没关系的从容,不用放在心上,我和爱弥瓦尔不是事件的中心人物,就算遇到了敌人也不会有危险的,所以不必担心。” “那可不一定,就在刚才你的这几位同伴还遭遇敌人的攻击了呢。”赤魇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把实话抖了出来。 紫韵看到蓝卡尔沾有血迹的衣袖,立刻惊惶的张圆了眼睛:“什么?那你们有没有受伤?蓝卡尔!天啊你还好吗?!” “不必惊慌,血已经止住了。”蓝卡尔露出凝合起来的伤口叫紫韵放心。 一边的卡其特沉沉的开口:“如果不除掉这个幕后黑手……只怕这样的灾难会接踵而来……” “说得简单,怀疑对象可是亲王!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我们又有什么把握告倒他?!”果儿嚷了几句,看到大家沉重的脸色就不敢说下去了。 “这就是我要你们与我合作的原因……”卡其特似乎早有打算:“我提供珍贵的机密情报,你们负责保护我,同时……帮助我搞垮弗瑞森!等我的目的达到了,你们失踪的同伴也就会平安的回到你们身边……” Chapter 0235 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合。 第二天,从异域回来的弗瑞森亲王经过虚境城最繁华的道路。街边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很少见到传说中的男人,所以自打一辆八匹骏马拉带的黄金马车映入眼帘,目光就一直追随着车窗里的侧影。 果儿拉着从容和爱弥瓦尔费了好大力气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刚巧看到豪华马车里的一张侧脸,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身形矫健,留着浅银色的大背头,依照流畅的面部线条来看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不过对于百姓们热烈的迎接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看起来相当沉默。 从容记得以前发生的娈童案里最后侦破的结果都是男性凶手,这个亲王,倒蛮像有猥亵男童兴趣的人。 不过,要怎么下手呢? 马车后面跟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人人身披战甲,手持兵器,像是刚从战场上退下的勇士,个个脸上挂着严谨肃穆的表情,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动武一样。 “看来真的不能轻举妄动啊……”风扬看似打起了退堂鼓,实际上在心里谋划着接下来的打算,先不说这个亲王身上不自觉流淌出来的压迫感,就是他身边围绕的将领们,也个个是杀气凌人的角色。 老百姓虽然喜欢围观,但是却避得很远,只是看而绝对不敢近身。 回到旅馆,各自休息。没有良策的话就只有养足自己的精神,随时准备在计策出炉的时候翻身上马。 一头栽倒在软绵绵的床上,明明浑身疲惫却怎么都睡不着,从容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双腿一蹬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行!去找紫韵商量救小鱼的事!” 离开房间跑到隔壁,刚想敲门从里面传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事到如今,只有想办法潜入那个亲王的所在地了。” “你是说?……” “他的府邸或是军营,一定藏着被抓去的男童,只有想办法混进去,才能接触到他们。” “比起这样,我觉得去搜集他的罪证更切实一些。”卡其特插入紫韵和蓝卡尔之间的对话,反复强调着:“弗瑞森的势力非常可怕,一旦是他要抓的人,就是神仙都救不出来,他手下的高手数不胜数,远远超出了咱们的想象,所以,我依旧打算按照原先的计划执行,彻底的扳倒他!” “那么,我们要怎么搜集呢,想要得到切实的证据也需要混到里面吧?”紫韵思考起来,家仆佣人什么的不太实际,就算被录用了也未必有机会接触到机密方面的事情,那么,就只有…… 虽然隔着一层门,但从容能感觉到气氛的窘迫与不安,她开始责备自己的愚钝和无能,明明被人保护着,却一点作用都不起。 就在她懊恼的捶打自己的脑袋,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令她眼神即刻明亮的念头。 怎么没想到他们?现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风扬龙泽和赤魇是一起进入这间旅馆的,从容记得是在楼下的某个房间,披上外套,从楼梯噔噔噔跑了下去。 两位上主正坐在厅里的茶几前喝晚茶,赤魇腿上搭着一张报纸,风扬则起身开门将从容请进了屋。 似乎并没有惊讶的反应,赤魇连眼都没抬继续他所关注的东西,风扬倒是非常和气,微微笑着问从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从容像最初见到他们的时候那样紧张,因为她如今不仅仅是面对高高在上的人物,更重要的是,她今天是来请求帮助的。犹豫了一会儿,才战战兢兢的开口:“我是来……求两位大人帮忙的。” “叫名字就行。”风扬态度温和的笑着:“有什么事,请说。” “是关于我们失踪的同伴小鱼……刚才我听卡其特先生说想要尽早找到他,就必须潜入到弗瑞森亲王的身边,可是…可是我们几个没有在国府里工作的经验,就算紫韵和爱弥瓦尔也才加入没多久……我怕去应聘的话人家会拒绝,所以……” 少女磕磕巴巴的说一会停一会,赤魇终于等不及插嘴说道:“是要找我们帮忙潜入到弗瑞森亲王的身边?” “虽然这样很失礼,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求求两位上主大人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拜托了!”自己很无能,很没用,很蠢很笨,可是她仍然不希望看到紫韵和蓝卡尔为了这件事情终日焦虑:“如果需要我做什么,请告诉我,我一定会配合的!”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开门以后,紫韵的脸映了进来:“打扰了……从容?你果然在这里,果儿有事找你。” “哦哦。”从容慌忙起身,她并不想让紫韵知道自己来找风扬二人求助的事。 但紫韵是个相当聪明的人,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礼貌的冲着风扬和赤魇微笑,心里却对从容的来意猜中了九分。 果儿那丫头进浴室忘记带换洗的衣服,从容把该送的送过去之后转身坐到客厅,紫韵在对面的椅子上侧身对着自己,一时没有说话。 “紫韵,我……”见紫韵静静的不出声,像是等着自己开口一样,从容索性直说出来:“我刚才去找风扬少主了,希望他能帮我们潜入到亲王的身边,伺机救出小鱼。” 紫韵只是沉默了一下,没有责怪从容的多事,只是说不要去为难风扬少主,因为他们的处境也很艰难。 天地盟的上主留在花域本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进入国府的话无异于深陷虎穴。想到这一点,从容低下了头,再也没有出声。 第二天一早在旅馆下面的餐厅里与两名上主相遇了,他们穿着颜色普通的休闲装,虽然脸部做了改动,却掩饰不住那迫人与充满了魅力的气息。 从容觉得昨天提的那个要求真的是非常失礼,她又不是二人的患难之交,甚至连朋友都不算,凭什么去寻求人家的帮助呢? 于是坐到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不敢把目光投过去。 果儿精力充沛的说了几句什么,从容也没听到耳朵里,只知道果儿去餐台取面巾的时候有一双目光投向自己,随即一个人影缓慢的移了过来。 风扬龙泽停步在离桌面约有一米的位置,礼貌的点头微笑:“打扰了,能跟几位说几句话么?” “当然可以,请坐。”紫韵帮忙拉开了椅子,同样回以礼貌的微笑。 坐下以后,风扬龙泽开门见山的表示,他愿意帮助他们救出那个叫小鱼的孩子。 这是令几人都没料到的结果。紫韵愕然的微瞠了眼睛,从容则是一脸激动的看着风扬龙泽脸容上不改和善的表情,接着怯怯的问:“……我能问为什么吗?因为……因为就算你们不答应,也是很正常的呀……” “因为你们是我光国的子民,同为光国人的我作为百姓也好,上主也好,都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对吧,赤魇~”风扬撇头笑看手里拿着半杯刺鼻液体的红发少年。 从容几个这才发现赤魇已经不声不响的靠近这张桌子半天了,来人微皱着眉头,语气却相当的坚定:“那是当然的了,必须把人救回来!”接着他把那气味非常强烈的高度数红酒一饮而尽,好像喝水一样自然。 “魇,红酒是要慢品的哦。” “啰嗦。” 杰斯敏摇着手中的笔,盯住桌面上平展的一张单子,正思考要不要在这下面打个挑时,梅米尔敲门而入。 “什么,有人毛遂自荐说可以帮我解决难题?”杰斯敏听到梅米尔的通报后,觉得十分好笑,讥讽的勾起了嘴角:“我有什么难题?难不成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反倒比我还清楚?” “要见他吗,还是打发走?”梅米尔觉得引见的希望不大。 杰斯敏却兀自低声冷笑:“近来国都里多了一批自傲的年轻人,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能够满足我的要求,让他进来!” 十几秒后,杰斯敏抬眼打量站定在自己面前的处于少年与青年岁数之间的男子,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知道这是哪里么?如果觉得自己走错了,还有转身离开的机会哦。” “我很肯定,这里是花之国的财务府。”风扬龙泽微笑着回答杰斯敏的提问,对于杰斯敏带有明显意味的嘲讽并不反感。 “首先,我没有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让你进来,是看你这么有勇气想给你个机会罢了,给你一分钟考虑时间和三分钟的解答时间,如果你的答案令我觉得满意,我就录用你,不然,就请你自行离开。”杰斯敏对于比自己年岁大的人都没有丝毫的忌惮和恐惧,何况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少年? 风扬龙泽早有准备似地没有花费任何考虑的时间,直截了当问:“如果省去考虑的时间,解答的时间是不是就增加了一分钟?” 杰斯敏对于这样的反应有微微的错愕,要知道多说一分钟的话就有可能使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毕竟这属于面试,言谈的内容是十分重要的。而这个人,却不假思索的反问可不可以多说一些? 奇怪的人。 “已经过去三十秒了,我的时间很宝贵哦。”杰斯敏低头看着腕上的手表,没有抬眼注意少年的表情。 如果她看了,或许会更惊讶吧,因为这个年轻人打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平和的微笑,让人觉得很亲切,也很舒服。 “三个人共吃一个西瓜,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买西瓜的人邀请另外两个人可以享用自己的果实,第二种则是未经主人的允许那两个人就擅自食用了,并理所应当的告诉买西瓜的主人,甜头是该由大家一起分享的。” “我叫你进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讲故事,更不用你来教我什么叫做不请自来。”杰斯敏抬眼瞅了他一下,忽然被自己后面的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继而起身神情惊恐的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当今花之国的三大势力,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身为国主派的一员却无法维护国主的利益,您不觉得很可悲么?” 杰斯敏气恼的盯了他一会,觉得有道理又不想认同于是干脆转身靠住办公桌,不让风扬看见自己的表情。 “我只是想来帮助财务府,夺回‘应有的一切’罢了……”风扬的脸上依旧挂着春风般柔和的笑容,即使说出的话隐约具有了阴冷的味道。 “你知道什么!国主大人都没有办法的事,你区区一个不了解内部状况的平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高谈阔论?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没什么好讲的了,慢走不送!”杰斯敏甩甩手,示意风扬可以离开这里了。 但在风扬看来,他的一番话搅乱了眼前少女努力维持住的平静,她似乎一直清楚这个事实,一直在试图反抗,却在阻碍面前无力的选择了放弃。 “我不会勉强您做决定的,事实上我也是一个相对来讲非常‘危险’的人,不过如果我在这里,或许可以帮着国主大人解决一些他不方便处理的事……就凭,我跟王廷十八府是毫无关系的局外人……” “我先走了,如果您想通了,请到‘王廷旅馆302号室’找我,在下龙扬,随时恭候。”风扬礼貌的浅鞠一躬,转身朝门外走去。他并没有交代出之前与从容等人落脚的旅馆,而是告知了另一个他今天才刚刚预定的地点。 他走以后,杰斯敏便开始心烦意乱,她承认,这个人所说的一切她都再清楚不过,也承认她没想到有人会具备这样的胆量把此番等同于跟其他两府为敌的言辞轻易的说了出来,他毫不退缩的展示自己的意愿,甚至是毫不容情的瓦解了自己的伪装,先不说目的,如果真的可以解决困扰了她很久的难题,也并非是件坏事啊。 对于龙扬实际的才能,杰斯敏想只有试过才知道,当然,她并不排除这也可能是其他两府派来的间谍,例如河木介,之前的贪盗事件已经搅得她心力交瘁,说真的,她没有力气再去应付一次处理间谍的活动了。 “风扬,你确定那个财务副长会找你吗?万一她不来怎么办?”赤魇觉得这事没谱,人家财务府的总管又不是傻子,哪能单凭一个陌生人的片面之词就相信了? “看起来,她不会采纳我的任何建议,包括收我入府。” “那你还?!” “但是别忘了,有芙菱的成功事件摆在前面,王廷司仪府的总长为什么会这么重用芙菱?我想一定有另外的目的,比如说……发现了她的身份。但是又为什么不直接拆穿呢?估计,也和对付其他势力有关,毕竟谁都希望自己手里的人力最多。”这些可能性在风扬的头脑里过滤了不下百遍,甚至他考虑过一旦发生被拆穿及群殴的情况时,要怎么使自己以及同伴全身而退。 “可是根据你刚才所讲的,这个财务府的女人似乎直来直去,不会跟你绕弯子吧。” “正因为如此,我想她还没有发现我的身份,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我的那几句挑唆上,我想接下来,她会做出与军务府相同的事……”风扬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你是说?……” “没错,不是有传言说财务府的那个间谍来自于军务府么,那么身为总长的人,是不是也会派一个没有任何花国底细的人过去呢?”那抹意义不明的笑终于现出了真实的意图。 赤魇恍然大悟的点下了头:“怪不得你要说‘凭自己是跟王廷十八府毫无关系的人’呢,这样的间谍,根本就调查不出什么底细嘛!” “说起来这真的是铤而走险的一步棋,我对她会收容我十分的有自信,因为倘若我真的被调查出了身份,她也可以以别国间谍罪来将我处理掉,保全她及整个财务府的名声。不过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想光之国的上主之名,也会被辱没吧!”微微的叹息,却没有任何后悔的念头。 赤魇的决心也是相当坚定:“需要我什么时候出马随时告诉我!管他什么少主城主?不是说了吗?到这里咱们就是一寻常老百姓!炮灰也好龙套也好只要能救出秋之翼鱼豁出性命又何妨!”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站在别国国府成员的立场上看,他们当然不可以做这样玩火自焚的事,可偏偏,他们选择了作为寻常百姓的路,对于这条路,执着的想要走下去。 Chapter 0236 第二天下午,在非岚和少恩陪同下,杰斯敏赶往了龙扬所在的那家旅馆。 进门之后风扬礼貌的请三人入座,并泡了一壶好茶笑称这是自己的拿手绝活。非岚和少恩警惕的端起茶杯嗅了一下,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把它递到了杰斯敏的前面。 风扬笑看两人紧张警惕的模样,温和的劝道:“不必担心,因为我也是需要杰斯敏总长帮助的人,所以并不会做出无礼的事情。” “这两个都是我很信赖的部下,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尽管直说,不过我想先知道你要帮我的真实目的,我想,你不会拒绝吧?”轻抿了一口茶之后杰斯敏抬头,看着那双矿蓝色的眼无比认真的问道。 风扬也收敛了笑容的浓度,不过嘴角依旧弯弯的:“我的弟弟在几天前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他,但是当地警务所的力量似乎不够,所以我就想亲自加入国府,来完成拯救弟弟的心愿。”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去律事府应聘?那里才是打官司的好去处,财务府对此也会爱莫能助的吧。” “当然,不过我清楚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在我对事情有了些片面的了解之后我想找到一个可以与我互利的合作方,那就是国主势力之下的财务府。”风扬直接却又隐晦的表达着什么,希望这位跟自己一样年轻的国府高级成员能够瞬息了解并且赞同它。 “这么说,最近发生的娈童案,你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杰斯敏饶有兴味的打量这个满脸伤疤的年轻男人,忽然发觉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非凡气度。 “并不是十分肯定,不过我相信,一定与财务府无关。”风扬进行着虚伪的陈词,其实比起那个虽然强势却作风严谨的弗瑞森亲王,他更觉得娈童案的主使会是这个昏庸无能的当今国主。 不过不管是谁,只要成功拿到花之国府的资格认证,他就可以从多方面下手,来去自如的寻找自己需要的答案了。 “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我一介平民没有任何的国府工作经验,并且也没有识别卡和简历书,您虽然怀疑不过尽请放心,当我找到我的弟弟之后您可以收回为我‘伪造’的资格认证……” “开什么玩笑!你是要副长给你造假的身份证明?!”非岚恼怒的瞪着风扬龙泽,一副要替杰斯敏教训这个嚣张新人的模样。 往常的话杰斯敏会和非岚一样反感这样的提议,但是现在的她却很平静的挥了下手示意非岚安静,转而点头对风扬答应:“可以。” 看来为了国主,自己必须违背一些原则了,如果这个龙扬真的可以铲除其他两府,就算是魔鬼,杰斯敏也愿意聘用。 因为国主,是她至死都不会背叛与轻视的主人。 “我会派你到其他势力的部门里进行间谍活动,别指望会留在我们的身边。”杰斯敏警告着,虽然不似之前表现的那样嘲讽,态度也是相当的倨傲自得。 “我明白,那么接下来为了使杰斯敏大人放心,您可以向我提出一些问题,以证明我的能力不会影响到财务府的声誉。”为了确保财务府的统领不会反悔,风扬只好让自己展露更多的能力使他们“放心”。 杰斯敏想了想,忽然记起了光之国。对于他们花之国来说,光之国是个国力蒸蒸日上的后起之秀,杰斯敏自是清楚这一点,也对这个本来一无是处的国家在刮目相看的同时充满了兴趣:“那你就说说,光之国的国府部门和大城的名字都有什么好了。” 听到光之国这几个字眼,风扬完全是出自本能的怔了一下,不过在这里不宜表现出过多的惊愕,他便镇定自若的一一说出:“光之国的十二大部门有国家术法武士总部队、国家医疗科技总部队、国家商贸府、国家质检府、国家民事府、国家国艺府、国家境务府、国家外务府、国家司法府、国家城建府、国家财税府和国家国学府……十二大城分别是光都城、寒都城、北漠城、沙洲城、龙原城、冰岩城、流荒城、千影城、镜火城、化云城、水域城以及青城。” “十二大城之下的区域单位叫‘小城’,那么十二总府之下的职能单位呢?” “这就复杂多啦。”风扬爽朗一笑:“有些称作‘部’,有些称作‘局’,也有一些叫‘署’。‘院’……” “比如?” “术师总部队下有‘都军署’,外务府有‘司仪署’,境务府有‘环保局’‘土地局’‘林业局’……” 见他对答如流,杰斯敏接着问道:“那么花之国的王廷十八府呢?” “王廷十八府分别是王廷司仪府、军务府、医用府、科技府、律事府、人力府、工程府、财务府、民事府、外务府、国艺府、文化府、教育府、自环府、税务府、质检府、商贸府、劳务府。” 对于他的回答感到满意的杰斯敏又继续问了一个非常广义的问题:“那么你知道,怎么能使国家富强吗?” “通过商业和工农业来带动经济的发展,这方面花之国已经做得很好了。”风扬着重于讲后面的这句话,甚至清楚对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真正想听到的,就是这个答案。 杰斯敏较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吧,我回去和总长大人商量一下该把你安插到哪里,你在这里等消息,我先走了……可以的话,这件事最好不要传出去,为了你的弟弟着想。”杰斯敏带有恐吓意味的留下这句话,便带着身后的护卫离开了风扬的房间。 虽然心里已有了要去的目标,但风扬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微微垂首,神态惬意而且满足……与其挣扎着该不该做,不如勇敢的放手一搏! 在杰斯敏看来气度不同于一般的男子在第二天上午被她派出的人请到了财务府。 依然是昨日那套贴身的休闲打扮,帅气的短发,干净的笑容,打从进入财务府就一直被女性部员的灼热目光追随,好像脸上那道醒目的疤痕并未起到降低他英俊度的作用。 “总长现在不在这里,我和他的助手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分到律事府去,你收拾一下就上路吧。”杰斯敏直接发布命令,没有询问风扬的意见。 风扬淡淡笑着,非常有礼貌的回绝了副长的指示:“抱歉,我想,我已经有了应该去的地方。” “哦?你这是要反抗我的命令么,别忘了,你才是没有选择权力的一方。” “我当然清楚,副长大人,不过我想你也一定希望我可以尽快完成我们之间的协定,所以我会自己选择加入的部门。”风扬话说的和气,内容却是不容反对的坚定。 眼前少年轻狂的态度令杰斯敏又惊又怒,她出于本能立刻否决了他的要求。 “副长。”灵薄从侧门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只小巧的瓷质茶壶,淡淡的开了口:“我看,不如听他说说自己理想的去处吧。” “你说吧。”杰斯敏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听从了灵薄的建议。 “税务府。”风扬直切主题,在光之国税务部门是兼并在财税府下的一个分支,在这里则是与财务府完全没有干系的弗瑞森亲王的势力。 灵薄微笑着表示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杰斯敏也了悟了新人所谓的“道理”。 替他办好了相关的证件,杰斯敏又派少恩去税务府的人事处打探,得知那里的确正在招聘新部员,她觉得是个大好的机会,便命令龙扬即刻出发赶往国都边缘的税务府。 每个国家的税务部门都有个惯性,那就是一定要自己成立财务分部,然后每年一度定期向财务总部交付税收金额,汇款的日期未到以前,在花之国,税务部门是可以对自己的税款额数进行保密的。 风扬看着税务府的详细卷宗,结合以往在光之国府听闻的关于花国行政的风俗,想起了一件事。来这之前卡其特对他说过,最近一年里税务府增收了不少利润,不过按照亲王的做事习惯,这笔钱未必会全数汇到财务府去,而且每年一收其实存在一个弊端,倘若像这样财务府与税务府分立于两头势力的话,有些事情就会无从查证,税务府想要搞鬼的话,财务府绝对会被蒙在鼓里,当他们发觉出来再去调查时,已经无从查起。 比如说第二天风扬进入一条宽敞的街道,就看到两幢正在拆除的三层小楼,于是走过去打探,得到了如下答复。 “这里被租出去了,现正在重新装修。”装修的主管人员告诉这个穿着职业装束的年轻人,满眼以为他是当地派来监工的工程府负责人。 风扬仔细看了看被卸得七零八落的建筑,发现东边的一面墙拆毁了,地板也足足增出了两米的宽度,不禁觉得奇怪:“这是要扩增面积么,到底是什么营生,费二遍事也在所不惜啊?” “原本这里是囤积军用装备的仓房,现在要改成商店外租啦!”根本就没想到税务府的人会过来勘察,装修的负责人想都没想招出了实情。 风扬看着手里的单据,眉头微微锁住……单据上并没有标明军用场地出让外租的许可记号,也就是说他们这是在私自转手,然后神鬼不觉的谋利。 不对啊,以弗瑞森亲王的作为和铁则来看,应该不会有人胆敢如此公然的弄虚作假吧。为了确定这是个纰漏,风扬还核实了这块区域的所有权,果不其然,正是花国的军用领地之一。 依照花国国府的铁律,军用区域的擅自使用是明令禁止的,即便是国主、亲王等势力鼎天的王室,也必须征得全国府的同意。 即便开了特例,税务府也必须依照军用转让的标准征收税额,前提是,他们必须知晓的情况下,如果瞒天过海,偷偷利用不可擅动的地皮谋取双倍以上的暴利,那么税务府将在蒙蔽之下一国币也缴不到。 “这些钱最终的去处……都是亲王的腰包么?”风扬在心底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还要进行深入的调查才行。 根据被连连贬职的卡其特所提供的信息来看,风扬又开始在军用土地的税收上展开了调查。他发现军用土地被“外租”的现象不仅眼前这一处,花之国的军用区域大概在十个左右,挨个细查,怕是要浪费许多时间,小鱼的事迫在眉睫,风扬告诉自己,必须在亲王派对他引起注意以前查证出对其不利的依据。 合上手里的一切相关资料,风扬抬起双眼坚定的目视前方,虽然就这样回去很危险,但是没得选了。 对于他的忽然出现杰斯敏感到吃惊,同时也大为不满:“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贸然出现有多么的不明智?财务府虽然是我的领域,但未必都是我的人,我好不容易捏造了你的来历并且弄成一种跟财务府没有任何关联的样子,你现在给我跑回来,不是变着法的诏告天下财务府派了间谍去税务府吗?!” “杰斯敏大人请息怒,首先,这里并不是办公地点,只是财务府的休息室而已,其次,如果真的有人闯进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风扬嘴边温和的浅笑里忽然掺入了一股另类的味道,尽管不是邪魅妖惑,却也不同以往的那种明朗纯粹。 他带着这种可以迷倒万千少女的温柔表情一步一步朝杰斯敏迈进,休息室里只有一条沙发,宽大的可以当做床来用,风扬稍稍偏头一瞥,唇角便微动:“虽然会不舒服,但是总比没有强啊。”说完这话伸手解开了颈下的纽扣,动作优雅而缓慢,却看得眼前女子一阵心慌。 “你做什么?!”杰斯敏的话刚刚问出口她眼前的少年便欺身压了上来,然后在她不及反抗时扣住她的双肩把她推倒在松软的沙发上,接着整件黑色的外套滑落到地上。 杰斯敏惊恐的瞪起双眼正准备大声呼救,门外传来了一声充满疑惑的问话:“和晞,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啊?” 是一名女部员,她敲敲门,发现没锁之后直接推了进来,紧接着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规整的衬衫,正类似于“骑”的姿势压在杰斯敏副长的旁边,而从门口的角度来看这个姿势相当暧昧了。 杰斯敏顿时面红耳赤,在龙扬离开了沙发背对着门站定在地上之后,不知所措半张着嘴望着目瞪口呆的和晞跟女部员一会儿,磕磕巴巴的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话一问完杰斯敏就后悔了,这不是更加让人误会她、觉得她在表达被打扰到的不满吗? 和晞二人果然识相的点了几下头,一边往后退一边道歉说打扰了一边把门从外面牢牢的关起来。 许久之后,杰斯敏才反应过来,十分生气的指着风扬暴喝:“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抱歉了副长。”风扬捡起落在地上的外套重新穿回身上,并且利落的系好了扣子,转头一脸认真的对着满面羞愤的少女解释:“我这次来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请你帮忙,刚才又恰好得知有人在外面听我们讲话,所以……对不起,冒犯您了,十分惭愧。” 杰斯敏愣了一会,看这个人也实在不像是会拈花惹草的登徒子,也许真的是为了免除怀疑才以这种方式转移其他人注意力的,毕竟财务府里就只有她最信任的几个人知道间谍的事。 平复了心情,杰斯敏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你说,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非来见我不可?还有,你说刚才有人在外头偷听,是那个女部员吗?” “是不是偷听我不确定,不过门外一定有人。至于我来这一趟,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份关于各大城的军用土地数据资料,我需要用它来统计,以便尽快的完成任务。” “这个……你得到工程府去要,他们那里才有。” “我明白,所以才来拜托你,现在的龙扬是税务府的人,如果直接去工程府要这份东西的话,一定会被怀疑的,但是与龙扬‘毫无关系’的杰斯敏副长则不同,听说您和工程府的总长交情很深,虽然在下也不确定工程府是不是在国主的势力范围之内,但是横看竖看,这件事都是您亲自出马比较稳妥。” “为了救一个孩童,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杰斯敏有些讥讽的回了一句。 “哈哈,是啊,我这个人常常会绕大弯子,然后在众人都跑到终点的时候才在路上奋起直追!” “行!”杰斯敏一咬牙,果决干脆的答应了风扬龙泽的请求。 Chapter 0237 好在杰斯敏对风扬这个新人并没有太多的怀疑,所以一路回到原先的旅馆都进行的相当顺利,至少不被跟踪,就自在了许多吧。 “大哥,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一进屋,赤魇就迫不及待的询问事情的进展,被大哥“强行”留在这里保护从容等人实在是憋坏了他,可以的话,他倒也想参与调查呢。 风扬匆忙的脱掉沾了一层灰尘的外套,看样子是在建筑工地呆了一天:“我在附近的两座小城走了一圈,发现有大片的军务用地是以私人的名义外租的,奇怪的是,这么明目张胆,却还保持着风平浪静。”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围坐在桌子旁边,静静的听风扬叙述。 “很显然,染指军用禁地、实行外租牟利的主使者已经控制了相关区域。”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卡其特呢?” “没让他来,这种时候,还是避着他更保险。” “也对。”风扬颔首,继而深入分析出:“经过各方资料的比对跟核实,已经可以初步断定,主使者就是弗瑞森亲王了,他把军用领地当做私人土地任意使用和采撷,台前则摆着其他的傀儡,事情不曝光,他就可以一直受惠,一旦曝光,也有了充足的替罪羊。” “那么知道这件事的人到底有多少?是众人心知肚明、还是只是弗瑞森亲王的暗度陈仓?”紫韵替大家一一斟好了茶,然后也加入了倾听的行列,并提出质疑。 “都有可能,也许心知肚明而不敢张扬,也许真的是在暗度陈仓……”虽然风扬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但他无法肯定这就是事实。 “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搞不懂,财务府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在你以前,他们都没派过间谍去军务府么?”赤魇搔着头上的红发,一脸诧异的咕哝着。 “当然不会。”风扬只是猜测,却十分的肯定这一个事实:“只不过,都失败了。” “咦?你怎么知道?” “首先从亲王派如日中天的势力来看,他们就算曾经被揭发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民众有违国法的事,也只是伤及皮毛,野兽的恢复力是很快的,它会用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对伤害它的人实施最强力的反扑,然后另一方面……所谓的间谍,也只是在调查出表层的时候被逮住,从而没有机会继续进行下去。”以上全部都是分析加猜测,却令所有的人为之叹服。 “那么你这次的前往还有意义吗?如果被发现不也一样前功尽弃?”蓝卡尔插嘴问道。 “我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救出小鱼,其余的事,可以这么讲,都是花之国府自己的争端,与我们无关,我也没必要深入的调查或是非得揪出亲王的全部罪责。”之前已经做过最详尽的通盘考虑,虽然有把握,但风扬并不打算介入三府之战,因为他觉得那是毫无意义的。 “我还是不懂,你去税务府调查亲王的盗用土地事件,跟救小鱼有什么关系啊?”从容听来听去,终于讲出了多数人心中的疑问。 爱弥瓦尔在一侧淡淡的开口:“恐怕……是因为那个吧。” “我们聪明的爱弥发现了,那么,就说给大家听听吧。”风扬十分赞赏的看向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这个可爱的后辈居然和自己在同一时间发现某件事情,实在非同一般。 “是那个叫卡其特的男人。”爱弥瓦尔的话又激起了众人强烈的不解,他们纷纷把目光投来,期待着他口中的答案:“这个人,早就知道小鱼的下落。” 然一语既出,即刻惊动了四座。 “怎么可能啊,要是知道,风扬少主还费力气调查亲王的错处做什么啊?”果儿最不能接受做无用功了,因为她一直坚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劳而不获的结果她从不容忍。 “恰恰就是因为这一点……”爱弥瓦尔的神情一直维持着淡漠的状态,虽然存在感不强,但他总能一鸣惊人:“他想利用风扬少主从底层着手慢慢的抽出亲王派的地基,等到地基不稳之后再全力扳倒整座大厦,如果风扬少主不合作,他就不会提供所谓的情报来支撑我们救出小鱼,他不说出知道小鱼的下落是因为怕我们迫不及待的用强硬的手段逼迫他讲出,所以他才有所保留,让我们在找小鱼的同时,毫不知情的‘顺便’扳倒弗瑞森亲王。” 风扬看着这名语出惊人的后辈,禁不住笑赞起来:“爱弥瓦尔真是个了不得的孩子,聪慧至极。” 众人似乎也明白过来,缓慢的点起了头。 “所以风扬少主才不急于直接调查小鱼失踪的事么,原来是想顺着卡其特的意,替他做事,然后伺机从他那里找出小鱼的下落?”从容也恍然大悟的张开了嘴,满头雾水终于徐徐散去了。 “没错。”风扬摊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而且娈童案的凶手,未必真的是弗瑞森亲王。” 众人再度面色惊变,神经因为事情的跌宕而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看了眼时间,风扬披上件干净的浅色外套,站直身,对视着众人说道:“我想……差不多该出发了。” “去哪儿?” “我约了卡其特出来,是在一个小时之后,不过现在……我们就提前过去找他好了。”大哥脸上神秘莫测的微笑让众人百思不解,不过,那却是最可靠的证明。 风扬带着他们迅速赶往卡其特所在的仓库,找了附近的一处林子藏身于内,小等了片刻,卡其特果然从仓库里面走出来。 卡其特身披一件带帽的风衣,手里还拿着一只类似于药罐的黑色物体,神色匆匆快步经过风扬等人的眼前。好在他们都是元术师,可以轻而易举的摒绝气息,因此卡其特根本没有发现。 一路追踪,左拐右拐最后到了一个偏僻的郊外之地,眼看卡其特走入一扇墙壁模样的暗门。由于全体行动容易被察觉,风扬便决定带着紫韵一个跟下去,赤魇则负责保护其余人的安全。 那扇门的后面有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打从进去开始眼前就一直黑糊糊的。两人与卡其特保持距离走了大约有几百米,才来到一个阴森的类似于牢狱的地方。一个接着一个的房间被铁栅栏隔开,里面的光线很暗,隐约能看见被关押的人都是些相貌漂亮的男孩子,从七八岁一直到十几岁,虽然没看到小鱼,但是紫韵和风扬都确定他就在这里。 在卡其特发现以前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无痕迹撤退,又带着大伙儿转回到仓库附近。 “然后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听闻小鱼就在隧道下面的地牢中,所有的人都很激动,恨不能下一刻就杀进去把人带出来。 风扬却不打算即刻行动:“就在这一两天,我们去救出小鱼。” “有那么容易么?”随着一阵掌声的响起,近百名穿着花国术师服的卫兵抄着武器将一行人包围起来,出声的男子留着一头墨绿的齐肩碎发,拍完手就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一边悠闲的踱步一边浅笑着开口:“税务府的龙扬先生。” “果然没错,亲王派开始妨碍咱们的调查了。”果儿小声嘀咕,没想到敌人来得这么快。 “是军务府的忍清大人,久仰久仰。”风扬点头微笑,对这个年岁不足三十的年轻男人客气有加。 “不敢当啊。”忍清回敬了他的客套,微微摇着头摆出一副遗憾的模样:“不过真是可惜呢,龙扬先生没有机会继续留在税务府了,这要怎么办呢?” 风扬呵呵笑了两声,反而问忍清:“属下做了什么有违国法的事、非让忍清大人亲自前往宣布辞退令?” 忍清露出一种“少年你不要跟我装傻”的神情瞅着对方轻轻笑了一会儿,随即眯起双眼危险的说道:“国法倒是没有违背,不过你违反了其他的‘规则’所以很抱歉……” 挥手而落,身着花国正统术师衣装的兵卫们便齐齐迈进一步,抓人的动机已十分明显。 赤魇和蓝卡尔神情骤凛,背在身后的拳头开始微微发热。 忍清虽然不擅武力,洞察力却高人一等,危险的浅笑转而化成一股阴冷的寒风,顺着嘴角蔓延至整副面容:“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以卵击石,只会提前步入死亡的行列……” 气氛如霍然阴沉的半空,无数乌云在顷刻之间翻滚而来。 见他们提高了警惕并随时预备反抗,忍清不打算继续耽误时间,再次挥手。这一回却没有招来兵卫们的蜂拥,而是一群弯弓欲射的弓箭手。 数以千计的弓箭手一个踩上一个的肩膀,最后垒成一面高耸的人体城墙,并且每一方“墙砖”上都带着一把拉弯的、随时可能飙箭而出的长弓。 “只要往前走一步,你们就会变成刺猬,所以,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吧。”忍清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一派轻松的奉劝着,任敌人功夫再高,也逃不过这天罗地网式的围攻。 不冲出去就会被迫屈服,向外冲,会武的尚且能避过一难,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爱弥瓦尔呢?就算是从容,目前的程度也不足以应付这种攻击啊。 怎么办…… 助贤和苍棱从财务府很少有人进出的一扇偏门里走出,躲藏到一棵高树的后面,取下了背上的布包和脸上的面罩。不长时间,那只凝光城飞出来的活泼小鸟从一棵树上翻下,灵活的跳跃到他们中间,把两人活活吓了一跳。 “我听说大哥的事了,那从容他们现在怎么样?”得到苍棱通知的嘉琦芙菱二话不说放下司仪府的工作匆匆赶来跟两人碰面。 助贤沉默的摇头。 苍棱说:“赤魇传来消息,风扬已经找到秋之翼鱼的所在地了,要我们伺机动手把人救出去,然后他会离开财务府,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冲出花国国境。” “无论怎么看都很困难啊。”芙菱又急不可待的追问苍棱:“去做间谍这么危险的事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我做什么去帮帮他?” “你在王廷司仪府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泄露我们的行踪,就可以了。”苍棱更担心的是芙菱这个做事冒失、大而化之的家伙,一个人在王廷司仪府,还没有同伴在身旁叮嘱,万一哪天真的暴露了身份他也不会觉得惊奇。 “时候差不多了,正巧赶上财务府的首领们全部出府,苍棱,我们……”助贤瞅了两人一眼,紧接着把目光投落到远方的道路上。 “嗯,现在就出发!” 某小城郊区立起了一座五六米高的人体城墙,虽然不会引起当地居民多大的注意,但还是招来了一帮人,而且也是个个抄着家伙。 “哦呀呀,我以为又发生叛乱了呢,居然是忍清大人,如何?敌人都被剿灭了吗?”栗总长轻轻的推开一堵“墙砖”,从外围钻入了火药味十足的内部,眨着一双充盈着困惑的大眼睛,佯作不了解状况的扫视忍清的脸问。 忍清笑着别过脸去,不过怎么看那张脸上怎么挂满了讥讽的笑容:“财务府的栗大人,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财务府丢了几个人,我来把他们捡回去。”栗的目光在场内绕了一圈,最后才落定在风扬诸人的身上:“啊呀呀,就是他们!忍清大人,千万别让他们跑了,他们还得回去给我干活呢!” 忍清看着这个明明二十多岁却装嫩装得跟十七八小伙子似地青年,有些不自在的抽了抽嘴角,他最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装疯卖傻,但身份和职务的差别又不容许他对其有不敬的态度,于是忍耐了片刻,方说:“栗大人还是老样子,这么喜欢开玩笑,不过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弗瑞森亲王还在等我把人带回去,栗大人,改天我们再聚吧。” “等一等等一等。”栗抬手喊停,然后惊悚的哆嗦起来:“什么事这么严重连亲王大人都惊动了?” “呵呵,那就不劳烦您费心了,栗大人。”忍清不假辞色的回了一句。 “那可不行,我说了,这几个是我要捡回去帮我做工的手下,你现在把人带走,我怎么跟国主交代啊!”栗投桃报李以国主回击过去。 尽管亲王在势力上绝不输国主,但就名义来讲,亲王仍属于副手,仍无法与一国之君相提并论,在这几个陌生的敌人面前,忍清不敢做过多的反驳,但是抓人回去的意念却显得十分坚定。 栗一脸为难的挠了挠腮帮,苦恼的说这事不好办啊,片刻以后又为忍清“出谋划策”起来:“这还不简单么忍清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回那个叫河木介的人您也是以亲王大人的名义带走的,那么现在就当还我们一个人情,我想亲王大人不会不同意的,您也就好交差了是不是?” 忍清刚刚开口要反驳什么,栗抢先一步封住了他的发言权:“啊不对,这算不上是人情,因为龙扬不仅仅是财务府的人,他也是国主大人的人,忍清大人是不是还要触犯国主呢?” 搬出了国主来镇压,忍清想回嘴都不行了,在花之国对王室人员不敬足以构成被处死的重罪,尤其,还是那个……昏庸暴虐的君主! 忍清最后一次挥手,撤掉了所有手持兵器的术师兵卫,悻悻的看了一眼被财务府护住的人们,拂袖离去。 他一走,苍棱和助贤适时赶到了这里,看到财务府的栗带着灵薄围绕在风扬等人身边,知道节外生了枝,便拉着芙菱跳到一侧的草丛里躲了起来。 栗笑眯眯的对着风扬和从容他们说了什么,众人便乖乖的跟着财务府的队伍离开了。 “喂!大哥他们被带走了!我们去救他们啊!” 芙菱心急如焚的跳起来打算追上去,被苍棱一把抓住:“风扬会有办法应付的,别忘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话刚到此,提着不明黑罐的卡其特神色匆忙从旁边走出来,因为脑子里装着什么急迫的事而无心去留意周遭的情况。 助贤手疾眼快,拉着另外的两人跳回草丛里,等卡其特完全消失以后,撞开了那堵与墙壁同色的石门。 日落西下,时光似水般匆匆流走,很像是指缝间的细沙,在匆忙之中结束了一天的旅程。远处有翱翔的青鸟,徘徊着歌唱了一会儿,到最后还是隐没在了云层的背后。 Chapter 0238 木茉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安充斥在她的脑海里。 自从被希草追回,她就一直与军务府的人呆在一块,只有衡无看起来最了解她的来历问题,不过那个少年却并没有再提过要赶走自己的事。 但是今天凌晨四点,军务府大营里的警报铃声骤然响起了,毫无预兆的切断了战士们难得拥有的清梦,包括希草和幼宁这些负责后勤工作的部员。 会议楼的大门紧闭着,所有的人都知道国境之内的某一地带发生了严重至极的事情,它导致在事发的第二天便由军务府的统领发布集结令,使亲王手中的十万精兵齐聚在国都附近的几座小城里。 气氛凝固的好像一团难以化开的墨块,所有的人沉着一张脸孔,头顶如同罩了一片阴霾。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吧,影照来简单的说明情况,然后大家就领队出发!”阿言已经换好了将领的服装,纯黑的披风内穿着贴身的轻便战甲,显得威风凛凛,气魄凌人。 “是这样的。”影照把最新得来的消息通知给军务府的战将们:“艾勒斯的人马已经侵占了艾温、敦尔两座小城,这两座城是控制博朗山脉的主要通道,博朗山脉内有我们贮藏的大量兵器和粮食,姑且不论敌人是如何得知的,单从他们占领了我们的兵器库来看,事态就已是刻不容缓!”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带兵过去夺回两座城吗?”乌乙问。 “没那么简单。”忍清指着地形图上的两座城以及之间夹入的博朗山脉:“根据这里南高北低的地势和运河流经的方向来看,敌人应该是依靠船只和马匹作为行进工具,然后从这个山脉的豁口里冲入兵器库和粮仓的。我们想要夺回那里,首选的方式并不是进攻,而是包围。” “依照地势来看,这两座城也的确属于易守难攻的地方啊。”冲骐看着地图加入了忍清的分析当中,怀里抱着一把随身的长刀,金棕色的刀柄上隐约折射出骏马奔腾的图纹。 “所以我们要在他们将兵器和粮食转移到其他地方以前包围那里,然后再对其他被占领的城地进行强攻,兵器和马匹我已经派人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干得好忍清!”阿空一拍桌子,气势汹汹的吼道:“我们的手里有十几万大军,派出一部分去剿杀艾勒斯,其余的人,就攻陷国都城!杀掉国主改立亲王大人为王!” 阿空的倡议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因为这个想法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所有,甚至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有不下百人向阿言以及弗瑞森亲王提议过,废黜当今国君,自立为王。 不过弗瑞森亲王一直没有给出正面回应,阿言及整个军务府视亲王的命令如神旨,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同意,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被平安保送回来的河木介毫不掩饰眼睛里射出的充满了野心的光:“放眼整个花域,就只有弗瑞森亲王配做一国之主,那个昏庸的老头子,早该下台了!” “阿言,你觉得呢?”忍清没有直接表态,他的心思从不会被别人摸透,就连身为一府之首的阿言统领都搞不清楚他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先解决艾勒斯叛乱的问题,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时候……” “够了阿空!”阿言微吼,言语一向不多的他此刻的面色异常严谨:“亲王大人没有下令,谁敢造反就是和亲王大人作对,希望你们记住,我们必须遵守的……就只有亲王大人定下的铁则而已!” “可是你没听说吗?”众人都被阿言震慑的不敢多言,只有阿空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愤:“财务府的人派间谍来税务府调查,财务府是谁的势力?是那个国主的势力啊!他对亲王大人居心叵测,我们为什么要容忍他们然后还要替他攻打贼寇呢?!” “是啊,我们国家的兵力在术法界里并不算最强的,而就我们国内而言最强的、人数最多的部队也都掌控在亲王大人的手里,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怕那个庸碌的国主!想趁乱自立为王一点都不困难!”河木介也趁势说出心中所想,和阿空的意愿相同,都愿意灭敌杀君一同进行。 “你们不要冲动,亲王大人只是叫我们去剿灭艾勒斯的军团,而非造反。”性情沉稳、从不多加参与言论的影照终于劝了一句。 “别再犹豫了!相信我!冲骐、乌乙、衡无!你们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我们现在就带人攻入国都皇城杀掉当今国主吧!”阿空越说越激动,刀鞘内的武器已经随着主人情绪的激烈化而蠢蠢欲动了。 就在河木介也要继续煽动的时候,从主座的位置骤然爆发一股强烈的杀气,下一刻,所有的人神色巨变。 一把泛着寒光的冷刃架在阿空的脖子上,当他发觉出来锋锐的刀刃已经贴上了肌肤,刀的另一端是一只白皙的手掌。有着白种人特有美貌的男子沉着一双天蓝色的眼,在此之前一直是沉默不语的他终于暴露出令人胆颤的杀气:“亲王大人的命令高于一切,谁敢违抗,我第一个砍下他的头!” 河木介不敢再说造反的话,甚至把目光移到了别处;本就没有什么想法年岁也尚轻的冲骐和乌乙沉默的低着头;衡无依旧是面无表情;忍清不做声,却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色而后浑若无事的推了推眼镜。 气氛在阿言忽然爆发的杀气下变得更加局促紧张,谁都知道,惹恼了这位轻易不动怒、一旦发作便会血溅满城的贵族少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助贤,小鱼已经救出来了,你没必要按照栗总长的意思去做……” “是啊,现在我们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 “所以贤老弟,你还是……” “……” 面对风扬、苍棱和赤魇的劝阻,助贤一直保持着沉默。 ———— 事情源于节外生枝的那一天,栗把几个根本就算是来历不明的人堂而皇之的带进了财务府,并且毫无预兆的宣布今天放假。财务府里的部员们带着不解于短短的十分钟之内撤离该地,只留下除两位总长副长之外的那名心思沉邃的女子,灵薄。 “听说你和阿助、小苍一样,都是穷人家毕业的学院学生,后来因为没钱就落魄到辍学了,所以没有学历是吗?”栗倒是问得开门见山。 风扬点头,想必从容等人的来历这财务府是没兴趣调查的,于是就放心的胡口乱编起自己的身世:“是的,我来自于沙孤城,那里地处偏僻,物产稀薄,所以自小家境就不太好。” “原来不是从沙漠一带来的啊,真是可惜,我原想着你要是和小苍一个家乡的该有多好呢,呵……那么不用说,之前也一定是在小企业做文职的了?” “是的。”风扬面不改色的谎认,没有露出半点惹人怀疑的破绽。 栗打量了他一会儿,眼神像是锋锐的针尖,把人穿透的同时也将手中的那股线系到了对方的头上:“听小敏说,你在税务府已经调查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那么,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风扬倒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聪明实际上更聪明的总长会这样直截了当的询问他,索性说:“并不是不为人知的内幕,只是龙扬命大,在被干掉之前获得了栗大人的挽救,至于成功率……属下不才,无法估算。” “怎么会无法估算?当初你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帮我们搞垮军务府吗?”栗直白的问,看样子就像一个懵懂天真的大男孩,就算知道他别有居心也没办法直接回驳。 “是这么说的没错,不过现在龙扬的行踪已经被亲王大人的手下发现,已经无法回到税务府继续调查了,所以……属下愿听栗大人的高见。”风扬恭敬的请示起上级的意见,风度仪态都合乎礼仪。 “这次你不必回税务府了。”栗摇了摇食指,眯起眼睛笑着说:“去军务府。” “?!”连同他的助手灵薄在内,所有人都哑然失色。 “想要搜集亲王的罪证,只在税务府接触的范围还是太小了,弗瑞森亲王最看重的是国家的主要战力机构——军务府,所以龙扬,你不妨去那里继续调查好了……” 栗极具煽动性的语言使得想要从此抽身的风扬始料未及,风扬其实并不想与这个栗碰面,想那件财务府的贪盗事件被栗一分析,不需彻查便搞得真相大白了,众人都以为河木介就是司仪府派来的,栗偏偏放出话去说河木介是军务府的人,目的是故意搅乱财务府的内部,并以此引发公主派与国主派的争执,而他背后的指使者,不是亲王也不是将军,而是军师忍清,所以他才会力保河木介。 不说他是不是得到了确凿的证据,但就目前的“成果”来看,他已经成功的抓住了对头人的把柄。 “如果龙扬先生没有意见的话,我这就去安排。”灵薄在风扬答复以前抢先一步,似乎有点急于把人调派到军务府。 风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栗会在紧要关头出现并且扰乱了自己的“适时退出计划”这样看来,他们几人非得参与这场别国的势力竞争不可了,必须保护的是他们身份上的秘密。 “至于其余的无关人员,我想,可以离开了。”栗面带笑容的扫视了从容等人一眼,礼貌的下着逐客令,但却明显有只留风扬一人的意思。 赤魇与风扬对视一眼,便领着从容紫韵几人暂时离开了财务府。 空旷的财务府最后只剩下三个人,当然,这是在栗望着门口唤出另一个名字之前。 “阿助么,有什么事进来说话,站在门外小心着凉哦。”栗笑眯眯的叫灵薄把门打开,看到门口侧身站立的少年更是连声音都充溢出喜悦,竟完全没有意外或是恼意。 助贤也泰然自若,转身走入房间朝着两位上级微微颔首表示恭敬。 “阿助,是什么事把你耽误的到现在还没离开?”栗没有责怪助贤的违抗命令,反而用一种很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 “是这样的,我来取总长要属下送到军务府的文书,方才离府时匆忙所以忘了拿。” “哦~~?,那么辛苦了,东西取完你可以离开了,我可爱的阿助。”栗比出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笑容的浓度纹丝未减。 “是,不过在那以前,我能否毛遂自荐代替这位先生前去军务府呢?” 助贤的大胆提议让风扬惊愕不已,这小子平时最不喜欢出头,现在为了自己甘愿到那个危险至极的地方吗? 栗微微一愕,继而露出一副等待看好戏的兴趣模样,双手托着下巴把手肘杵在桌面上,笑眼弯弯而不发一言。 “这是栗大人指派给属下的任务,不劳您费心了。”风扬继续表演,显示出一种不甘落于人后的逞能之态,并且没有给助贤任何的暗示。 “刚刚路过不小心听到了总长与你之间的谈话,我认为去军务府比较适合我,至少,我不会被他们识破。”助贤看都不看风扬一眼,回驳的话也充满了敌对的味道。 “呵呵,少年你还真是自信啊,不过,谁去谁留还是请栗大人裁夺吧。”风扬谈笑自如,和平时一样整个人身上都充满了和气爽朗的风度。 球又抛回到主使人这里,栗缓缓睁开一直是半眯着的双眼,黄棕色的瞳眸焕发出琥珀一样的金光,十分耀眼:“好吧,我决定了……” 灵薄站在栗的身旁,看了助贤和风扬几眼最终把视线定格在自家总长身上。 “让阿助去军务府……” “!” “至于龙扬,暂时没有你的任务,回家去等我消息吧~”说完,又转头看着浑身包在一条深色披风里的助贤,用一种轻佻的口吻逗弄着:“要把你送走我还真舍不得呢,阿助~” 从助贤的目光里捕捉不到任何的情绪变化,这个少年始终像一坨会自行移动的冰,即使面对的是栗总长人畜无害的笑容或挑逗。 —— “助贤,就算你不想让我身陷险境你也不需要来顶替我啊,我想,我们还是想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风扬本不打算冒险离开国境,但一想到助贤要顶替自己混进军务府,他就担心的不得了,并不是不相信助贤的实力,只是军务府的那帮人绝非善辈,倘若被发现,就不是单单一个栗总长能够挽救的了:“到边境上时,我会用‘光海流瀑’拖延时间,你们趁机逃走,还有从容你们几个,被发现和我们在一起,也不方便留在这了。” “不行,离开的话我爸爸妈妈怎么办,我要留下来!”如果自己真的被怀疑,那么被调查的时候一定会注意到她的父母,从容不想离开他们,更不忍心牵累他们。 “从容,别说傻话了,你自身的重要性你自己也很清楚,在这里等着只会白白送死啊!”紫韵最在意与担心的始终是身为“双十钥匙” 之一的从容的性命。 “没错,从容你别太天真了,听风扬少主的话跟我们离开这里吧!”身为光临界之门的守护者,果儿更是在保护从容的方面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我爸爸妈妈怎么办!我走了的话,弗瑞森亲王一定会调查到我的爸爸妈妈,到时候他们就危险了!我才不要舍弃他们!要真的非死不可,我情愿和他们死在一起!” 她贪生怕死,即使现在接受了光的洗礼与净化,她仍然知道自己有着一个一生都可能改变不了的弱点。她很想像天地盟的女孩子们一样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到头来她发现,那是经历过许多生死劫难才会练就的胆魄,她没有那样的资质,更没有那样的勇气。 可是今天,她坚定的表示要与双亲同生共死,即使在表态之时因为恐惧而浑身剧颤。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大不了带着你的父母和我们一起闯出去。”关键时刻苍棱补了一句,似乎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而轻轻皱着眉头。 气氛就像他们的处境一样陷入了僵冷的状态,真希望快点度过这次难关,至少,不要有任何人员方面的伤亡。 “闯出国境,现在还不是时机,就算是光海流瀑也一样需要风险。”助贤拍了拍风扬的肩膀,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好歹我也属于军务府的总长,会做到不着痕迹的。” “助贤……” “至于被关押的那些男童,我在来时的路上引了当地的警务人员出来,现在……估计已经把人都救出来了吧。” “助贤少主你好厉害啊!”果儿和小鱼拍着手跳起来。 “如果想要获得暂时的安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苍棱沉默的点了点头,还是认可了助贤的决定。 Chapter 0239 清早的温度因为昨夜的小雨而显得有些阴凉,潮湿的空气里漫布着一股泥土的香味,落脚踩在沙地上,烙下一串串凹深的足印。木茉提着一篮新鲜的水果,经过一片细沙铺盖的平地送到武斗场附近的临时军练营里,那里有整装待发的军务府队士,正在做战前的对打练习。 那个容貌清俊秀雅的少年在与对手较量了一个回合之后,收刀入鞘,挥汗如雨。他不经意间转头瞥见了木茉,便笑呵呵的走过来搭话。 “嗨,又来替幼宁送东西吗?” “嗯,幼宁忙着做饭,我也不能闲着,就送些水果过来。”木茉笑吟吟的提了提手中的竹篮,里面红彤彤的沙果缀着亮盈盈的水珠,十分诱人。 “哈哈,有劳飞燕小姐了。”冲骐怀抱宝刀,铜制的刀鞘在晨光的洗涤下夺目生辉,尤其是表层镀刻着万匹骏马驰骋奔腾的纹路,简直就是华美至极。 木茉情不自禁把目光锁定在这把好看的长刀上,叶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憧憬与好奇。 少女的目光,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充溢着茫然和惊奇,冲骐很诧异为什么有人会存在这样的目光,至少在他所看到过的女孩里,没有过这样的人,于是好奇的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你的这把刀,是不是传说中的‘青骏’?” “你也知道?”冲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兴冲冲把刀举起来给木茉看:“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他是一名铸刀的工匠,这把青骏刀就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真好。”木茉的头稍稍歪向一边,眼中弥漫着沉醉的神色:“我一直以为,刀和剑都是黑颜色的,就像沉邃的夜幕,能够割断一切事物……” “咦?”冲骐讶异的看着木茉,对她说的话充满了疑惑。 “因为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个盲人,直到前些天才能张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你是我第一个看见的人,你的这把刀也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的武器。” 木茉觉得很开心,至少现在自己是个完整的人了,她以前曾试想过,真的张开眼睛以后万一世界没有她心中幻想的那么美好该怎么办,但事实证明,她眼里的世界就和心中的一样,都是值得憧憬与爱慕的圣境。 希草,幼宁,乌乙,冲骐……她“第一次”接触到的虽然都是异域的陌生人,却亲近的像是自家的亲人,这种美妙的情感令她深深沉醉到难以自拔,她甚至想,就这样一直下去或许也不错。 然而安宁只是短暂的,军务府的战士们还没来得及吃上木茉送来的沙果,便被紧急召唤到府营之前,由阿言首领亲自带队,征往被掠之地。 艾温和敦尔笼罩在一片浓墨般的夜色里,叛乱反动的首领艾勒斯不许城中的居民点灯明火, 所以还未行到目的地,军府大队便被一片无尽的黑暗阻隔在外。 军务府的两名统领下令队伍暂停前进,并且燃起火炬高声呐喊。 几千人的队伍把排站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齐声呐喊的时候动响震天,加上人手一只火炬更是把声势造的浩大醒目。 不久,分头行动的阿言和影照同时迎来了敌人的先锋部队,那是一支人数虽少战力却十分精锐的术师军团,士兵们手里没有武器,徒手就能施展火遁和水遁等高级别的术法,一时间黑暗当中横飞竖梭起无数道蓝红交织的光芒,如同鬼火般令人难以捕捉。 在阵前与敌军缠斗了约半小时,花国军府部队按照忍清的作战方案进行包围,即使面对的是敌人的主攻,也没有迈入城界一步。而军师的这个策略果然奏效,不出一个小时,敌军的首领现身了。 那是一个银白卷发纯金眼眸的女子,年纪约过三十,容貌普通却是珍贵的纯血白种人,她穿着一身火辣性感的短衣短裤,露出一大半白嫩的酥胸,脸上带有魅惑而且骄傲的神采。 她花了一秒钟出现,转瞬踏上一名军府战士的头颅,足尖轻轻扭动,那名战士的头立时碎开了两半,当场喋血。 作为先锋的衡无先是一愣,继而二话不说拔刀相向。 衡无身后的副将影照已经开始对周遭的敌人进行剿杀了,他的身手虽然看起来不是十分灵活,但攻击力和精准度相当的一流,不过与之相比衡无的刀法更为精湛,横砍竖劈,不出五招便打得艾勒斯连连后退。 女人并不气馁,浅色的弯眉渐渐拧成了一股,紧接着又张狂的大笑出声:“欧罗帝斯家是怎么了?居然允许不是白种人的家伙混到国府里面来,真是堕落的王族啊!”看着纯粹黄种人样貌的衡无少年,艾勒斯对于整个花国王室的轻视更进一层:“枉我歌琦利亚神族费尽艰辛建立了国家,居然被你们糟蹋成这样!” 抬腿一踢,地面上数十把伤兵的长刀鱼贯而起,像被绑上了操纵在艾勒斯手中的线,通通朝着衡无的方向飞去。 衡无移步避开,左闪右躲,系在肩甲上的披风在剧烈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他从艾勒斯的近处一直跳跃到百米之外的土坡上,竟是毫发未伤。 “臭小子!你可知道你现在效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艾勒斯眼角挂上轻蔑的冷笑,源源不断的恨意从那张脸孔散发出来:“不过是一个平庸无能,只知道享乐的腐败集团!”衡无方才避开的长刀经过她无形的操纵又一次飞起,而且速度照比先前增加了一倍:“也罢,先把你们军务府灭掉,我再去找那个堕落的王室算账!” 转眼一瞟,黑色短发的副将正在全力与自己的队伍拼杀,就是不肯迈入城境一步,艾勒斯看在眼里,心中已了解了大概,遂讥笑着转过身,在衡无与自己的武器们相斗而无法分身时,杀机对准了军务府的副将大人。 战场的另一边,情势与前者大同小异,都是黑灯瞎火里的搏杀与争战,唯一不同的是这边有军务府的首领,却没有叛军的主力战将。 似乎因为乌乙和冲骐对抗敌人表现的得心应手,阿言并没有出招,他站在远处的大石头上静默的注视着战斗情况,就算有敌人飞扑过来准备取他性命,也会在前一刻死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雪染可以说是军务府里唯一的女性战士,她的年龄最大,也很少在人前露面,基本上属于弗瑞森亲王刻意雪藏起来的“王牌兵器”。白色的头发和眉眼,呆滞的神情与目光,就像个会说会动的雪人,拔下髻间的发簪顷刻刺入到敌人的咽喉里,用舌尖舔净鲜血,再将它插回到头发里。 …… 第一天的战争在规模不大节奏却相当明快的过程里结束了,与艾勒斯相比,军务府的伤亡要惨重一些,那是因为艾勒斯的人马不多,而且有大部分守在双城之中没有出来,军务府似乎估错了叛军的力量,仅在城口一战便损失了数百精兵。 一整夜都在忍清的局势分析和战略重置中度过,因为战况的缘故,部将们非但没有困意,精神和情绪还异常的充沛振奋,不过这时候,让他们意想不到的客人光临了。 助贤本想混到军务府大营里便于打探国境的消息,没想到这时候花之国发生叛乱,硬是把他推到了相当于前线的地方,虽然不愿意,但为了继续隐藏身份寄人篱下,他也只能逆来顺受的接受了栗总长的安排。 这个出身高贵的男人带着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之态,站在了沉默却可能随时爆发的猛狮阿言面前,笑着把助贤拉过来,推荐给军务府的统领:“阿言大人打仗辛苦了,为了表达我想帮忙的诚意,特地送来一个人,您看,他还行么?” 阿言面无表情的盯了助贤几秒,起身,走到他面前观察着他的素质与体魄,最后点点头,觉得可以接受。 “那就太好了,希望他能给这场战争带来帮助!”栗眯起眼睛拍手,好像早就料到了阿言会接受自己送来的大礼一样:“那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财务府那边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呢,阿言大人,再见咯~” 第二天进入战场之前,军务府的战士们集结在临时驻扎的营地旁听候上级的分配和调遣,在阿言与影照小声商议什么的时候,各自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啊,居然被送到我们军务府来了?” “听说是财务府栗总长送来的,没想到阿言大人接受了。” “怎么可以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呢?真是的……” 越听这些话身为小队长之一的阿空就越气愤,他向来仇视国主派的人,今天更是对首领接受了阿助的事感到极端的不满,抱着双臂一脸沉闷的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与其在这里饱受煎熬他更希望立刻到战场上去杀敌,起码用血和人头还能消消他的火气。 “喂,你看那个人,他的刀法能有多强?”乌乙打量着陌生的少年,眼睛里流露出惊奇与兴致。 “这怎么看得出来,要比过才知道!”冲骐回了他的话,掩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太松散了哟,冲骐少年。”忍清从队伍的后面插进来,用手敲了敲冲骐犯困的脑袋:“听说你和乌乙昨天表现的不错,今天要继续努力哟,我要安排你们打头阵。” “谢谢了,忍清兄!”乌乙抱拳道谢,又嘿嘿笑着一把勾住忍清的脖子,小声问:“喂,你说那个阿助是什么来头啊?财务府的人也会打仗吗?” “他会不会打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发挥作用。”忍清点着头,目光也没有从助贤的身上离开过。 “咦?这么说他真的会刀法了?那好,等战争结束了我就找他比试!”乌乙兴奋的说着,这才是他一直注意助贤的原因。 “省省吧你,有那闲工夫先把这身娘气脱了如何?”冲骐双手背在脑后,优哉游哉的闭着眼睛损他。 乌乙给了他一肘子,继续搂着忍清问东问西。 “不会刀法也会起作用的哟。”忍清摇着指头故作神秘。 “咦?为什么为什么?”乌乙孩子似的追问。 “成为阿言盛怒之下的血祭品,不也是一种贡献吗?你说呢?”忍清笑得阴森恐怖,拍了拍乌乙的头转身离开了队伍。 乌乙顿时毛骨悚然,嘴角抽搐着看向了冲骐。 冲骐耸耸肩,表示已经习惯了军师大人的恶趣味。 “按照我重新制定的作战方式,乌乙、冲骐、阿介还有雪染,你们三个依旧带人跟着阿言到敦尔城去,别忘了我叫你们拿的‘东西’。衡无、阿助还有阿空,你们还是在影照的小队里……今天不再做包围任务,都到里面去,知道了吗?”忍清做最后一次确认,确定没有异议之后宣布众人分成两队,朝着五里之外的艾温和敦尔双城攻去。 博朗山内部建造的大库里存放着军务府的金属兵器以及战队的粮食,它坐落在双城的界限之间,北靠琼湖,南临高地,忍清采用的作战方式正是针对于地势展开的双向围剿,艾勒斯军团的战士有个特性,那就是人人贪财,他们本不是艾勒斯的部下,不过被高额的聘用金吸引从世界各地以商人的名义混入到花之国境内,再听候他们的大雇主艾勒斯的调遣,集结在一起叛乱造反。 被分配到博朗山北面艾温城的影照和衡无,按照忍清的指示只带了百人冲入城境,让他们疑惑的是从潜入一直到琼湖边都没有遭遇敌人的伏击。 前方有一面碧波盈盈的深湖,绿水绵延了百十来米的地方屹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可以清晰的看到山体下方一只硕大的黑洞。 影照小队隐藏在一块巨石的后边,悄悄窥视着琼湖四周的动静,这里荒芜人迹,甚至连艾勒斯的部下都没看见一个,由此,影照推测敌军很可能聚集在山洞内,从内部对军务府的粮食进行看守。 “啊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派人潜到水下我就拿你们没辙了吗!”艾勒斯无声息的出现在琼湖的岸边,一面张狂的大笑一面讽刺敌人手段的愚蠢:“天真的臭小子!已经落入了我的陷阱还不知道吗!我知道你们就在那里,出来吧!” 少年从巨石的后面走出,紧了紧系在肩膀上的披风,右手按住的刀鞘瞬息间离开刀身划向艾勒斯。早有防备的艾勒斯抬腿一踢,刀鞘便插回到影照手中的长刀上。 “让我来。”昨日之战令衡无的内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他还从来没被人捉弄成那个样子,对于自尊心极强的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拔出黑色的刀刃,紫色的剑形强光随即漫布天上。 艾勒斯抬头瞅了一眼,紫色刀光便冲着她的脑袋厉斩而下。艾勒斯勾唇一笑,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影响到她?随手一挥,刀光便扭转方向反对着衡无射了过去。 但是很快,得意的笑容僵硬在这张白得有些过分的脸上,当艾勒斯看到衡无的神情浮现出浅显的满足时,她的身体被划出了十几道伤口,包括脸颊、脖颈、胸脯和四肢。虽然划入不深,但这些紫色的东西却像水蛭一样迅速钻入到裂开的血肉里。 “这是什么?!”艾勒斯惊住了,她深知敌人的目的绝对不止是让她流血。 “与其这么折磨她,还不如直接削掉她的头比较干脆吧,衡无。”阿空一脸别扭的带着助贤从后方赶上来,朝着他满心讨厌的敌军首领啐了一口,满眼轻蔑。 “哼……还有助手么?”艾勒斯虽然为衡无的实力感到震惊,却并不慌张,一脸把握的擦掉了伤口上沁出的鲜血。 “不要过来!”衡无忽然惊呼一句,与影照的双脚同时被地下窜出的绿色青藤缠住。 他们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足下的束缚,但是地缝冒出的无名植物就是死死的抓着他们。助贤拉住阿空往后连退了十几米,无视阿空发出不满的叫喊,手中的光剑夺鞘而出,一横一竖劈出了两道金色的光芒。 光芒削断了影照和衡无脚踝上缠绕的藤蔓,也多亏了这样,在二人跳离原地的片刻间湖岸边的土地开始大面积龟裂,并在最后裸露出地面下原本的样貌。 也是一片湖水,不过相比琼湖本来的要清澈许多。水下有很多带有鳞片的生物,最初给人的感觉就是淡水区域里生长的大鱼。 但助贤不这么认为,在阿空唧唧歪歪指责他擅自决定的时候忽然指着前方的湖水叫了一声:“你们看!” 清绿的湖水像灌入了大量的染料,不过几秒钟便铺盖出一层惨红的颜色,在明亮的日光照耀下,这种前后的差距更是明显。 Chapter 0240 与之相较,阿言这里的情况顺利得多,他们是到博朗山南边的高地上朝储藏武器的兵器库挺进,所遇到过的情况和北边的影照小队差不多,没有伏击的敌人,也没有任何厮杀搏斗过的痕迹。不过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到兵器库千米以外的地方纷纷止步。 这里挨着博朗山的南面,因为很少见到阳光所以野生树木的枝叶有些打蔫苍黄,地面也是湿漉漉像刚刚下过小雨一样。 “就趁现在,乌乙。” “我知道!” 一个头戴黑色方巾的小兵兴冲冲跑到看守在山脚下的百名护卫身前,点头哈腰的作了几个揖,便要往里闯。 和他穿着相同衣甲的护卫自然拦着不许他进,那小兵便一边赔笑一边抹着鼻子底下的两条鼻涕:“好哥哥,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吧!里面有个好东西,我真的很想看看啊!求求你了!” “不行不行!艾勒斯大人有令,除了她,不许任何人进去!”拦住乌乙的这名护卫誓死不放。 他旁边的一个倒是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凑过来和乌乙假扮的同伙搭话:“诶诶,你说的是什么好东西啊?” “告诉你们,可别对别人讲啊!”乌乙故作神秘,往四周瞅了几眼然后缩着脑袋悄声说道:“你们听说过武神黄金长杖吗?” “当然听过,那是传说中武神的兵器,后来流落到花之国,举世无双的黄金权杖,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啊!” “可不是,听说那把权杖是纯黄金打造的,有人身那么高!还拥有征服一切的神力!” 听到乌乙口中的神器,越来越多的看守者围上来凑热闹,乌乙见状更是满脸欢喜:“我告诉你们啊!我刚刚打探到一个消息,黄金杖就在这个兵器库里!” “真的吗?!” 面对一片震惊和质疑声,乌乙神情自若的敞开来吹:“你们不信拉倒,反正我现在就进去看个究竟!你们不信的话,就别跟来啊!” 区区一把黄金杖便引得艾勒斯军团的战士们忘记了职责所在,争先恐后的往里面冲,由于人数太多一时间搞得场面混乱不堪。 乌乙起了几句哄,看所有的人都进入到山洞以后,迅速撤回到阿言这里。 阿言从背后取下一把有半个身子那么高大的弯弓,右手握住一支尖头上点燃了火油的长箭,第一秒瞄准,第二秒撒手射出。 一切动作都连贯的如行云流水,火箭精确无误的命中山洞口,立时燃起了一片大火。 “趁现在,发射!”河木介迅速挥手,身后霍然出现的近百名弓箭手朝着石洞上方的山壁瞄准,而后一同将拴捆着麻绳的利箭发射出去。 泛着冷光的金属箭头深深插入山壁的土石间,因为常年发生山体滑坡已经有岩石从山体之内裸露出来了,与周遭贴合的并不严紧的沙土形成了松动易落的关系。也正是由于看中了这一点,忍清才叫战士们带好弓箭和绳索,在利箭插入土石之后用力的牵动绳子,以至于将山壁之上嵌着的岩石一一拽下,最终牢牢堵住了燃起熊熊大火的山洞入口。 “这样的话,他们就会烧死在里面,一个也逃不掉!”河木介握拳喝道,觉得军师的这招抛砖引玉实在太妙了! “不过里面不会有问题么,万一他们找到出口逃出来怎么办?还有啊,那些石头真的能堵住洞口吗?”乌乙拽下头上的黑巾,觉得敌人应该不会坐以待毙才对。 “这座兵器库是亲王大人命人修造的,根本就没设计出口,就是担心日后有人潜入里面作祟,所以在入口的位置加入了易燃物质的构造和遇火就会启动的封锁结界,这场大火会直通里面……里面都是些金属兵器,不怕火烧,但是人就不一定了……”雪染从一旁走出来,冷淡的说:“那么,这里该结束了吧。” 女人的目光忽然转移到阿言首领身后的树木上,拔簪射出,即刻取走三个艾勒斯部将的性命。 “大干一场吧。” “噢!” 抽刀,起跳,瞄准,斩下。最后一班敌人的出现,点燃了众人全力相搏的斗志,并且这一次,连很少出手的统领阿言都拒绝了置身事外。 鲜血染红了大面积湖泊,在三人愕异的注视下慢慢发出了刺鼻的腥味。 不只是鲜血的味道,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助贤走近阿空,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阿空起初很抗拒的表示不愿,看了眼助贤坚定的目光之后,咬了咬牙,终于按照他的意思掉头离开了这里。 “刚才真是多谢了,阿助。”影照由衷的表示感激,如果不是助贤的一剑,他跟衡无恐怕就要被藤蔓拖到湖水下面了,也许,还会成为鲜血的一份子。 助贤侧过脸,微微点了下头,阿空已经带着三五十人赶到了这里。 影照不解的看着阿空和众兵手里的麻袋:“这是干什么?” “问这个麻烦的家伙吧。”阿空无奈又不满的瞪了助贤一眼,接着命人把麻袋打开,倒入到湖水里面。 一直在镇定围观的艾勒斯这时候忍耐不住了,大叫一声“住手”便冲上来阻止敌人要把东西倒入湖水的举动。 两片光灿灿的紫芒横扫过艾勒斯身前,继而传来少年清冷的嗓音:“你的对手,是我。” 艾勒斯再想阻止敌军的行动已经没有可能了,衡无火力全开,此时眼中就只有灭敌一个念头,他是那种一旦决定了目标就绝对不手软而且不达目的死不罢手的人。 趁这机会,影照小队完成了往水中灌入其他物质的任务,尽管多数的人还是没弄清楚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阿助,这是……?” “水下有东西。”助贤的话刚刚结束,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出现了。 方才还空无一物的湖面上,居然浮现出一百多具带着人头的死尸,会这么说,是因为尸体不仅仅是人形,有一半以上是布满了青色鳞片的鱼尾死尸,他们有着人类的容貌和上身,甚至连发丝都是乌黑的。 “这……这些是……?”影照和阿空双双怔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湖面上发生的巨变。 “人造鲛人……”助贤缓缓开口:“传说中真实的鲛人只有一个,她有着和鱼相同的生活习性,却是人身鱼尾。” “那么这些人鱼又算什么?”影照皱着眉头,目光却始终没有从那些死相悲惨的鲛人身上离开。 “应该是提取了原始鲛人身体里的基因,以人类为本体重新制造出来的伪鲛人……” “一群怪物!”阿空愤愤的骂了一句。 “你早就知道水下潜伏着这些鲛人吗?” “不,我也是看到水面涌出了鲜血的时候才注意到……我们的人潜伏在水下遭到埋伏,可是尸体却久久没有浮上来,所以我想敌人一定还藏在水下并牵制着我方战士的尸首,而他们可以长时间留在水下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有着跟鱼一样的鳃,在水中呼吸就如同人类在空气里一样自如。” 助贤的分析有理有据,他的方法也成功剿灭了埋藏在水下随时可能成为隐患的艾勒斯鲛人兵团,不过这样的“成就”却彻底激怒了身为敌军首领的艾勒斯。 艾勒斯接连躲过衡无的十几刀,逃到一棵大树的树尖上,冲着地上的几名少年大骂:“臭小子!你们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助贤和衡无都冷冷的回应她。 “我是歌琦利亚神族的后裔,你们这些人跟我作对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我手里的战队可以剿杀你们整个国家的人,知道的话……还不快滚开!”艾勒斯有些恼羞成怒,方才中招根本就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她觉得自己疏忽大意了,所以打从心里不承认这几个小子有可以胜过自己的力量。 影照拔刀欲冲身上前,衡无拦住了他,并且出人意料的没有抢先去对付艾勒斯。 助贤微皱双眉看着树尖上满身伤口的女人,她的样子有些奇怪,白得好像新瓷一样的皮肤徐徐呈显出微青的颜色,过不久,这种青色化为了浓稠的咖啡。 似乎察觉出自己身上产生了变化,艾勒斯抬起掌心看了一眼,登时张大嘴巴。这、这是……?! 掌心上画满了咖色的昆虫,完整的翼、锥形的尾、尖锐的刺、是蜜蜂?! “看来,不需要再对她出手了,已经中了‘刀蜂’的人,铁定会残废的。”阿空收起静静拔出的刀,抱着双臂一边欣赏女人发出的惨叫声一边看着她从摇摇晃晃的树枝上坠下来。 “首领解决了,那么杂兵们怎么办,还在山洞里,要不要杀进去?”衡无似乎在兴头上,觉得艾勒斯没有满足他战斗的欲望。 “不能轻举妄动,山洞里装着我们战队的粮食,万一激怒了他们放火烧粮或是搞什么破坏就得不偿失了。”影照谨慎的提醒着跃跃欲试的衡无和阿空。 阿空显得不屑一顾,撇嘴说道:“怕什么,反正他们现在没看到自己的首领已经被打趴下了,我和衡无悄悄的潜进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认为,影照先生说的没错,与其冲进去,不如把他们引出来比较合适……”助贤觉得再不帮着影照说说话那两位气势汹汹的战将就要自作主张冲到山洞里去了。 “那么你有什么高见啊!”方才助贤已经露了一手,起码让衡无觉得他的话可信度不低,但是阿空不这么想,一直对助贤的来历不明持耿耿于怀的态度。 “依我看,请战士们先留在这里,找一个人去通知山洞内的敌军,谎称他们的首领已经在南边的敦尔城受困于敌阵了,这样的话,也许山洞里的敌人就会被引出来。”助贤虽胸有成竹,但并没有表现的过于自信,他觉得这样逞能已经很招人怀疑了。 “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影照觉得主意不错,至少可以救急:“不过,要谁去‘通风报信’呢?” “让我去吧。” 一声女音从几个少年的耳后传来,他们以为是雪染,转过身看到以后才一一怔大了眼。 “希草?!” 活泼好动的女孩这时却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她故意错过衡无担心否决的目光,直接向副将领申请:“影照大哥,请允许我去执行这个任务,我不是战场上的将领,所以他们应该怀疑不到我身上,我打听过了,艾勒斯军团也是有炊事营的,我可以假扮成他们的人,去通知他们这个消息。” “重点不在这。”衡无把希草拉到身前,双手轻压她的肩膀:“你怎么可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呢?不是叫你留在大营里等我们回去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对不起。”希草满眼歉疚的解释:“因为你们在前线杀敌杀得这么辛苦,我也是军务府的人,我也想出一份力,不会打仗,只能做做跑腿的工作了,求你们答应我吧!” “希草,你没必要勉强自己,派人的话谁去都可以,不用你一个女孩子家去犯险。”影照也觉得她的提议不切实际,万一真的被敌人拆穿那就是一个死啊。 “这样,还是我去吧。如果说生面孔的话,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使人觉得面生吧。”助贤看情况有点僵持不下,干脆主动请缨。 “我真的不行吗……”希草露出遗憾的表情,失望的说:“可是我听说光之国的女上主都会上阵杀敌,为什么她们行,我就不行呢?还有我们的雪染,不也跟随着阿言大人出生入死吗?” “那不一样的,希草。”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衡无总是有用不完的温柔:“不管在哪里,你有我的保护就够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身陷险境的。” “衡无……” “好了,我要去了。”助贤拉下脸上的面罩,让大伙儿又吃了一惊。 少年的整张脸遍布着一片烫伤的疤痕,粉红的颜色好像是烧坏的烂肉,十分瘆人。他把事先准备好的鸡血涂在脸上,又用轻斩划开了身上的衣服,预备跛着脚往山洞的方向跑,并做逃窜之态。 然而他还没等往前冲,山洞里面的敌兵乌压压涌了出来,毫无预示的朝着远处直线奔跑。 军务府的人还莫名其妙呢,助贤轻咳一声,提醒他们赶快追,不管是什么原因不请自出,总之正中下怀就是好机会。 影照小队的百名战士离开树林,看着艾勒斯的手下离开此地至少有一公里后,奋起直追,而就在这时候,洞口现出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淡粉色的嘴唇抿了抿,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就这么走了,都走了,早知道就不说谎玩了!” 追击到一半,阿空和衡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返回原途,打算给可能藏身在洞内的敌人一个突袭以及检查仓库内的粮食是否完好。助贤也忽然快跑几步挡在了队伍的前方,挥手呐喊:“请暂停追赶。” “为什么?阿助,发生什么事了吗?”影照第一个表示不解,再这样下去敌人可真就冲到敦尔那边去了,到时候不是给阿言添麻烦吗? “我想,南边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助贤十分冷静的做出分析:“现在敌人追到那里发现没有人,至少会赶回来一半。”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让我们追出这么远啊?”其中一个士兵站出来问。 “刚才离粮仓太近了,真的打起来容易造成损失和破坏,所以留在这里等敌人掉头回来才是最好的选择!”影照可算明白助贤的用意了,这个出自财务府的少年在战争来临时表现出的镇定和机智让影照非常佩服,所以出于内心的想要夸赞他:“阿助!你真有两下子!不愧是阿言看中的人!” 银发少年的身上不自觉流露出一种统帅的气息,虽然看起来他似乎在刻意隐藏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 接下来助贤的话一一应验了,敌人先是气哼哼的跑回来,然后又是莫名其妙的打算往回冲找那个耍弄他们的女人。 方才在山洞里,一起被艾勒斯雇佣的秋之翼家族的女人忽然脸色严谨的告诉他们:花国军务府至少派了三千人围剿艾勒斯一个。三千人……艾勒斯兵团总共也就两千人,因为担心雇主的安危,守在粮库里的他们便倾巢而出,心想着那个女人若真死了,剩下一半的雇佣金可就打了水漂了。 没想到赶到那边一看,事情根本就不是那女人所说的那样,由此他们气恨难当,打算质问质问这该死的女人干嘛骗他们说“看到”了首领的困境。 但是军务府的人不知道这些,挡在路中央不肯放人回去,最后双方话不投机,拔刀相向了。 场面再次沉浸到一片硝烟弥漫的战火里,经历过许多次战役的助贤早就见多不怪了,这时候的他也根本没有心情隐藏实力,战况来临时,想不出手都会被迫使出绝技。 衡无和阿空彻底检查了粮仓一遍,发现并无异样之后背着昏厥的艾勒斯赶到这里,见双方打得正激烈,也纷纷投身进来。 一个敌兵见小姑娘希草远远的站在一边神色紧张的观战,猜出了七八分,狡猾的一笑紧接着举刀砍了过来。 而偏偏这时的衡无等主将正被实力强悍的敌人纠缠着抽不开身,竟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兵的屠刀朝手无缚鸡之力的希草一寸寸的逼近。残忍而愉快的笑遍布在敌兵丑恶的嘴脸上,希草自知无救,大叫着闭上了眼睛。 “希草——!” “军务府的人!通通趴下!” “军务府”三字起到了很好的提醒作用,在敌人发愣的一瞬间,无数梅花镖排山倒海的涌射过来,就好像雨点般密集前进的蝗虫,朝着一致的方向飞翔,速度也异常惊人,只是一眨眼,敌人身上便插满了花朵形状的尖镖,个个捅成了马蜂窝。 当然,也包括那个要对希草下手的士兵。 一阵清风拂过,空气凝滞了,转眼望上东边的天空,一抹妙影携带着灿烂的光芒出现。 手举花天锤的桔梗木茉迎风站立在一侧耸高的石岩上,见敌人没有一个逃过了自己的扫射,重重松了口气。 那位不明出处的银发女子也在这时被衡无发现,迅猛的两道紫光劈来。见状,女子没再逗留,翻身一跃留下抹银白的迅影,消失的彻彻底底了。 而她系在脖颈间的一枚透明矿石打造的项坠,也同时落到了地上。 木茉飞身而下,将项坠捡起来夹在指间观察,她发现这枚圆柱形的项坠只有一半,明显是被猛力掰坏的断截体,里面有着水晶气泡构成的蝴蝶兰花纹…… 而最令她感到吃惊的则是在她的印象里,师父秋之翼然的脖子上也戴着枚一模一样只留存了一半的圆柱形项坠。 Chapter 0241 助贤看木茉时的眼光有一闪即逝的震惊,最让他不可理解的是这个盲人姑娘居然一脸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接下来他遇到了点麻烦。 军府的庆功宴上,影照当着众人的面向阿言推荐助贤,并觉得可予以他重任,缘由是助贤指导作战有方,使己方势如破竹,对这场战争的胜利有着不可抹灭的功劳。 在战场上自然而然就运用了以往的经验和教训,当时助贤没考虑那么多,到现在才有些后悔,心说不那么出风头就好了,如果表现的非常没用,估计军务府会把自己直接打回财务府而再不过问。 正当阿言看向助贤要听他说说想法的时候,穿着一身炊事服的希草气喘吁吁冲入营帐,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场合,看到阿言就喊:“不好了!亲王大人出事了!” 惊起四座。 “怎么回事?!” “国主大人下令逮捕了亲王大人,理由是亲王大人擅用军用领地大肆收受回扣,欺上瞒下!”木茉和希草赶忙跑到幼宁身边抚摸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我一得到消息就连夜赶过来了,国主大人盯得很紧,我也是偷偷溜出来的。” “阿言,怎么办……”影照隐隐有种预感,军务府的大风大浪就快席卷到来了。 阿言神情肃凛,俊逸的容貌早已被一层冷霜遮盖,他毫不犹豫的下发指令:“全员听令!马上跟我赶回国都城!” “万万不可。”忍清劝阻道:“国主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逮捕亲王大人,就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包括料到了我们会赶回去的这种事,他一定有所防备,说不定……还会设下陷阱让我们全军覆没!” “怕什么,国家最强的军队在我们手里,他敢动亲王或是我们一根汗毛,我们就铲除他们思克达家!”阿空举起长刀,高声呐喊,大有推波助澜的意向。 “军令王符的一半在亲王大人手里,他既受困于国主,就说明我们军务府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兵力,用阿言手里的另一半去对抗整个国家的军队,还是不明智的。”忍清捏着下巴,认真而迅速的搜索头脑里贮藏的可以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 万分紧要的关头,影照还是不由自主想到了他们的新功臣,助贤:“阿助,你有什么办法吗?” 目光一下子齐聚在助贤身上,从回来开始就一直默默无闻的他终于得到了开口的机会:“叛军的首领在军务府手里,而她的手下还没有全部阵亡,也就是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当然军务府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但是国主不配合的话,可就说不准了……” 木茉一怔,这个声音是……?! 忍清心领神会,认同的笑着称赞助贤的高招:“妙计!用艾勒斯交换亲王大人,想必国主也是无法拒绝的。” “国主大人不是希望艾勒斯死掉吗?用她去交换亲王大人有什么用!”乌乙不以为然的插话说。 “艾勒斯是歌琦利亚家族的后代,国主一直想知道歌琦利亚家族消失的秘密,艾勒斯是至关重要的线索,再者说这女人手里有很强悍的兵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不如纳为己用,国主最初的命令就是让我们活捉艾勒斯,并想办法劝降。只不过,我们不屑于那么做罢了!”冲骐挑着眉毛一派闲散的说着。 “对于国主来说,与其现在扳倒亲王大人,还不如艾勒斯本人来得有价值。”雪染也认同的点着头。 阿空接过话,满目讥讽之态:“何况那个老色鬼指不定要打艾勒斯什么主意呢!” “不管他要对艾勒斯做什么,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敢这样对待弗瑞森亲王也一定是因为我们都不在国都,他们才有充足的时间设圈套埋陷阱,所以我们不能回去,千万不能中计!”影照赞同多数人的意见。 阿言沉默半晌,做出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举动。 他将自己的军令王符拿出,郑重的放进副将影照的掌心里,嘱咐:“这里交给你了,帮我好好照顾兄弟们,我一个人回去救亲王!” “不行!”众人异口同声:“要去一起去!” “……”阿言默了片刻,转头对上大家恳切的目光:“我一个人比较便于行动,你们只会拖我的后腿,老实呆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阿言……” “这是命令,违抗者……”拔刀,劈裂帐内的一尊高鼎:“杀!” “呼呵呵,是谁惹得阿言大人拔刀相向啊?”帐帘被掀开,一个长着笑脸的男人优雅的缓步而入,白色的衬衫和长裤,银紫色的碎发翘在头顶,声音也是让人一听难忘的特别:“哦呀,这鼎可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有点浪费呢,阿言大人~” “你有什么事吗?古幕。”早就接到密报得知文乐会派人过来的忍清还是佯作不知,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朝营帐的门口走近。 “我是来帮文乐大人传话的,军务府的诸位~”来人发出一阵戏谑的笑音:“文乐大人在邻城设了庆功宴想请诸位移驾那边,古幕特来传话~” “话传到了,你可以离开了。”阿空用对他来讲算最礼貌的语气驱赶他眼中的不速之客,措辞却相当的生硬。 “哦呀哦呀不要这样嘛,空兄弟。”古幕捏起一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樱桃放在嘴里,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我可是很挂念各位的,因为这一仗打得很辛苦,古幕可一直是看在眼里的哟,呼呵呵~” 这个人不会是冰影军团的那个第五军团团长吧?他不是被玄若真火干掉了吗? 助贤和木茉有意别过脸,想躲过古幕的视线,军务府和财务府的人不认得自己有情可原,但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古幕,那么他就是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来自于天魔教的炸弹。 但这颗炸弹的眼力还真不是盖的,穿过众人的身体,到底还是发现了最后面的两个人,很快又扬起那比太阳还明媚的笑脸:“呀!这二位看起来很面善呢!” 木茉的肩膀一颤,在那双尖锐如针的目光注视下甚至连捏住轻斩的勇气都没有,但是那个人,已经在缓缓的靠近自己了,助贤好歹做了变装,自己呢?以为军务府的人没发现就不会遇到被人拆穿的困境,因此忽略了对容貌的改变,现在的她就像一个浑身□□的存在,在光线最足的地方把自己原原本本的暴露出来。 古幕靠近了,只有半米的距离,并且目光的定向是自己的脸。木茉强作镇定,泛起笑容抬头看着他:“你好,古幕先生,在下飞燕,请多指教。” 幸好古幕没听过自己的声音,名字又提前做了改动,木茉看古幕眼中装的是满满的笑意,似乎没有要拆穿自己的意思,心里的担忧消除了一点。 但是接下来古幕的话又把木茉推向了恐惧:“好美的名字,不过听着有点耳熟呢……我想想啊,是在哪里听过呢?一种鸟的种类?一个舞姬的名字?都不对啊!啊我想起来了!……光之国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城主,人送绰号‘青城飞燕’……”在木茉一动不敢动的情况下,古幕绕着她细细打量了一圈:“听说此人身轻如燕,灵活善舞,还是个响当当的气质美女……这么一看的话,倒真跟小姐有些许相似之处呢!” “您过奖了,我不过一个平民女子,哪能跟您口中的那位城主相提并论呢?世上的人多如牛毛,重名重姓的数不胜数,容貌相似的也不是不存在,您说对吧,古幕先生?”木茉回应他那带尖的目光,眼神里全无惧意。 古幕笑笑,没再说什么,和阿言道了句别,说是在邻城等着他们,便先行离开了。 木茉彻底松了口气,好在有惊无险,如果古幕真的拆穿了她,那么今天恐怕就要跟艾勒斯一个下场了。 天朦朦亮的时候,接到卡其特邀约信件的风扬龙泽走出旅馆,经过一片僻静的楼群时被几个蒙住脸面的杀手追击。 来人个个出手毒辣,明显是要取走风扬的性命,好在他功夫底子一流,没花多少时间就把袭击者的招式一一攻破,最后成功脱身。 但是他却在卡其特所说的见面地点碰到了另外一个人,财务府的非岚。 少年有着偏近于白种人的肌肤,极浅色的蓝眼睛,气质冰冷而沉静。他开门见山的说有一个人请风扬过去一见,风扬问是不是卡其特,非岚也不回应,只是摆出一副不会放人离开的姿态。 风扬以为卡其特很有可能被这伙人扣押,而且非岚是财务府的人,去一趟也无妨。 而他万万没有料到,非岚带他引见的,竟是一个他怎么都没猜想到的人! 面前一座简约雅致的小楼,挑高的门厅、气派的大门,涂着金色颜料的灰泥墙结合浅红的屋瓦。与外在十分相称的是内里的装饰,地板和墙上的瓷砖都像镜子一样光可鉴人,吊顶垂下一盏巨大的粉色钻石水晶灯。镶满新鲜玫瑰的地毯从入口通往楼上,直到他停步在一扇挂着金框油画的象牙门前。 门内的场景一样耀眼,金色表皮的红烛遍插视野,荡漾着迷离光芒的双色间有一面垂到地毯上的珍珠帘,后面的阴暗处隐约坐着一位年迈的长者,看不清模样,却像是在刻意等候什么一般。 非岚没有跟进房间,现在这里就只有风扬和珠帘后面坐着的那个人而已,但是风扬的感觉很微妙,是一种说不清的新奇还有警惕。 “弗瑞森亲王的事情你究竟了解多少?”苍老的声音从前端传来。 风扬淡定的答复:“没多少。” “不要紧张,我也是财务府的人,非岚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不是么?”老人似乎在恳请风扬的信任,尽管言语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风扬并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他大费周章的请自己过来究竟什么用意却必须得弄清楚:“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小伙子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多说废话了,叫你来的目的是希望你在皇城大殿上,当众揭穿弗瑞森的全部罪行,我想,这是轻而易举的吧。” 原来指的是弗瑞森亲王被抓的事件,风扬心下了然,面上却佯作不知:“我不懂您的意思,弗瑞森亲王的罪行,我也只是调查出一两分而已,根本就算不上有力的证据。”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按照我吩咐的内容去宣告就可以了,小伙子。”老者似乎很有把握,也只是想找一个名义上的证人罢了。 看来这里真的不能久留了啊……风扬暗暗的想,本打算有十足的把握之后才带着大家闯出国境,现在看来计划要提前实施了……回去告诉从容他们一声吧。 “给你个忠告……不要妄图逃走,因为你的同伴……在我的手里。” 老人的话使风扬浑身一颤。 “欧也从容、紫韵漂零、蓝卡尔、夜曦果儿、爱弥瓦尔……啊,还有一个叫赤火的小伙子逃走了,不过我想以上的五个人也够使了吧……” “我想您没弄懂我的意思。”风扬淡定的与对方做着周旋:“当初我在调查弗瑞森亲王的事时就被他的人发现了,所以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情报也只是停留在这个阶段,我想,这种九牛一毛的证据根本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帮助,即使您抓了我的朋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老人笑了两声,不厌其烦说得更加深入了:“只要有你手中的一点点实证,再加上后期的‘加工’,我想弗瑞森就此垮台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别忘了,当你要被他抓去时也是我的人救了你。” “虽然弗瑞森亲王的许多作为我并不认同,但那不代表我就愿意代替国主大人去‘欲加之罪’。”风扬义正言辞的表示否决。 “你没得选择。”老人的语气忽然变得威严起来,完全不留余地的说:“躲得过亲王的追杀,也一样躲不过我的通缉,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听他言辞的内容,风扬渐渐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您是国主?” “本国主可以饶恕你们的‘来历不明’之罪,但前提是你必须配合我揭穿弗瑞森的全部阴谋。”自称国主的老者忽然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这是一个头发灰白,身穿华贵服装的老人,看起来精神饱满,完全没有苍老和颓败的气息。 风扬相信了他的身份,但却口吻平和、立场坚定的回绝了他。 老国主没想到风扬拒绝的这么干脆,狡猾的笑了起来,威胁说:“也可以,不过你就别想平安的带走你的朋友了,身为国主的我并不想与几个平民为敌,但是为了大局,我也只能如此了,你再考虑考虑吧……在大殿上正式审理的那一天,我会把你的朋友们一起带来,如果你不出现或是没有按照我的意思去‘欲加之罪’,你的朋友就死定了。” “身为国主,以这样的手段威胁别人,真的没有问题么?”风扬讥讽的笑起,眼底有显而易见的不屑。 “哈哈哈!”国主仰头大笑:“天真的小伙子!如果人人都光明正大的做事,就不会存在阶级和地位之分了,不要以为会做事、有点小才华就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立足,还要懂得如何‘做人’才行……这些做人的准则,你们这些年轻人还要慢慢‘学习’才会知道它与某个童话王国的世界存在着本质的不同……哈哈哈哈……” 风扬锁眉,看来这里的权力斗争自己是难以逃离了,眼前的老人是花之国第六代国主,思克达,也是弗瑞森亲王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即位多年,至今仍无大的作为,据说每日都与自己的妃子花天酒地,倚仗“花之国只有国主才能娶多个妻子”的王权特例胡作非为,几乎看到美貌的族外女子都会想方设法弄到皇城里面,并且更换频繁。 风扬觉得一个国主可以生活不检点,可以滥情而花心,但是不能为国家起到良好的作用且又净用些卑鄙下流的手段,就绝非王者所为了。 “我答应你,但是希望你能履行承诺,放过我的朋友。” Chapter 0242 花之国的国主做事情似乎喜欢出其不意,他命令风扬到牢中探望弗瑞森,并且是在上殿作证以前。 就目前的处境来讲风扬是十分被动的,几乎不敢违抗他的任何命令——因为他确实没想到会有人用从容他们来要挟自己,更没想到做这种事情的人是一个国家的统帅。 跟随非岚辗转到了皇城西侧专门关押王室罪人的一座囚牢。囚牢建在一座外观酷似于公寓的大楼里,每个牢房都有一般的卧室那么小,走了一路都没听到什么动静。最后风扬止步在一扇银灰色的大门前。 “进去吧。”非岚用钥匙打开门,在风扬迈入之后又将门锁了起来。 风扬无奈的摆摆头,朝里面看去。 牢房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暗,东边墙壁最顶部开了一扇细长的天窗,使足够的光线能顺利的倾泻进来,除此之外,仅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填补了这里的空白。 从进入开始风扬就注意到,床边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垂着头,两臂搭在略微分开的膝盖上,并没有对陌生人的到来显示出应有的反应,他只是沉默,波澜不惊,连半点颓废都不曾流露。 这个人……就是弗瑞森亲王。 经过一阵冗长的沉默,弗瑞森亲王才稍微有了动静,先是抬眼用那双碧绿色的瞳盯了风扬一会,才慢慢开口说:“是思克达让你来的……” 问话,却是陈述的语气。 风扬点点头,虽然知道国主的人仍在门外窥听,可是他不愿意质问弗瑞森亲王任何事情——在他看来,不想参与的事,还是避过比较好。 然而弗瑞森却针对于这个问题展开了谈话。 同一时间,卡其特刚刚回到他居住的仓库便被一个人从后面捂住了嘴。他惊恐的挣扎着,却听到对方恼火的低吼了一句。 “不许乱动!要不然就宰了你!” 卡其特脸色发青,吓得浑身乱颤,这明显是要被人绑架了啊!只是声音……有点耳熟。 那个人用手硬是把卡其特的头扭向自己,接着卡其特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带有黑痣的脸,并听着他气势汹汹的吼道:“看清楚了,绑你的就是本大爷我!” “咿咿!”卡其特闭上眼睛用力的呲着牙。 赤魇扯着他的衣领一路拖到财务府外,正要进去却看到几个穿着部员制服的人慌慌张张往里跑,没几分钟又全员出府往四面八方散开。 赤魇追上去拉住一个看起来十分怯弱的男人,阴沉着一张脸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惊恐万状的摇头,眼睛瞪得老大。 “不说的话立刻宰了你!”赤魇一拉卡其特的衣领,卡其特立刻因为脖子被勒而脸色发紫。 这名部员以为是强盗来了,看他手里被挟持的家伙快要断气的模样不禁联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下场,慌忙的实话实说:“国、国主大人被人挟持了!” “被谁?” “不知道、但是刚刚副长来通知我们说国主大人在回皇城的路上被人抓走,让我们召集所有的王室成员到这里来!” “救、救救我!”卡其特总算逮到一个可以救自己的外人,立刻抻着脖子请求。 “对、对不起!”那名部员惊恐的望了赤魇一眼,哪还敢管其他的闲事,道了歉之后便落荒而逃了。 “……”卡其特瞬间绝望了。 一路上,卡其特在赤魇的恐吓跟吼问之下强作镇定。 “混蛋!你不是找风扬出来吗?为什么他会被国主带走?!还有蓝卡尔他们,你到底是不是跟国主一伙儿的!” “我、我从来没说我是和亲王一伙的啊!” “少答非所问!”赤魇暴躁的往他头上砸了一拳,不管他吃痛的大叫和死命的挣扎,怒气冲天的吼着:“你最好老实交代并且告诉老子解决的办法!要不然就拧断你的脖子!” “咿咿咿!”卡其特感觉自己快被吓得断气了,思路一片混乱。 第二天的凌晨,万籁俱寂。空气里冻结着夜间落下的雨滴,就算不起风也能冷得人瑟瑟发抖。 在郊外某处栽满了绿荫的庭院里,花之国第六代国主思克达被绑住手脚,正一脸恐惧的看着前方眺望黑色天际的少年。 少年穿着灰色的风衣,在晦暗的光线里属于若有若无的存在,因为没有发出声音,所以有几次思克达都以为他不在了,从而大胆的唉声叹气。 回想昨天的那一幕简直就是噩梦。当时思克达正与自己的爱妃在寝宫的床第间欢愉,忽然卧室的门窗被风刮开,外界的小雨随着烈风的吹入打湿了地毯,巨大的声音使思克达惊异了好一会儿,他还因此喝令说要处罚没有关紧门窗的仆人。然后,那个可怕的家伙就出现了。 手里没拿任何的武器,却一脸杀气的站在地面中央用一双火红色的眼睛逼视自己,白皙的脸庞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郁。 “贝罗?!你、你要干什么!”思克达慌乱的披上外衣,肚子上的赘肉因为恐惧不停的抖动着,他知道此人来意不善,连叫人救驾的勇气都失去了。 “你扣住了亲王大人,我来抓住你,这样很公平不是么?”那张冷淡的脸孔突然覆上一层邪恶的讥笑,接着在思克达要大声呼救以前抹去了他的意识。 惊魂未定,还要继续等待没有好结果的将来,这种煎熬是思克达从没有过的。他在惊惧中捱过了四个小时,眼见天边的鱼肚发白,那个捉他过来的白种人少年也转过了身。 “贝罗!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拜托不要伤害我!”思克达顿了一下,见阿言没有让他闭嘴的意思继续说:“弗瑞森给你的我一样都能给你!我不但可以让你继续当军务府的统领!我还让你做整个国家的军事统领!怎么样!到我这……!啊啊啊啊啊!” 阿言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刀甩了过去,扎在思克达身后的外壁上。 思克达没命的惨叫着从藤椅上滑下来,虽然没被刀插死,摔在冷硬的石灰地上也痛得他半晌讲不出话。 阿言快步上前,毫不客气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对视上那双三角形的眼睛,狠狠的说:“不要把你自己和弗瑞森亲王相提并论!我与亲王大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你这种人能够理解的!还有不要叫我贝罗!我是阿言,这辈子只效忠亲王大人一个!” “你你你不要太嚣张了啊……我我我好歹也是国主,你这么对我是大不敬!你要是真的杀了我,你自己也活不了!”思克达当然害怕就这么死了,但是他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不敬,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鬼! “那你要不要试试!啊?!”阿言显然失去了耐心,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度,没几分钟就掐得思克达满脸发青了。 “住手!阿言!” 闻声,阿言和国主同时一惊,转头看到僻静的园外站立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素朴黑服的老人,一个是风扬龙泽。 有着黑色头发和胡须的老人走入庭院,他的到来令阿言十分惊讶:“柯吉前辈?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弗瑞森他并不希望你这么做,阿言。”老人沉声说道,如果不是风扬带来了弗瑞森出事的消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重新出山管这档子“闲事”。 “您见过亲王大人了?” “不,但是我知道他是安全的,并且……有这个东西在。”老人从袖中拿出一枚刻有褐色花纹的金牌,逆光看去,上面隐约带有字母文的“花朵”字样。 阿言瞬息睁大了眼。 “他们……怎么样了?”弗瑞森亲王在进行了与风扬之间的“话题”交谈后,问到了军务府。 “听说战胜了叛军的部队,夺回了那两座城。”风扬把最新得到的消息告诉给这个已与外界完全隔绝的亲王。 亲王没有露出喜悦或是满足的神色,异常平静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已经很久没见到阿言他们了……” 弗瑞森亲王收养这些流落在他国的战争孤儿,虽然用最严苛的训练磨砺他们,却是他们最忠诚守护的长辈。 “他们就像是我的孩子……我想求你帮我做一件事。”就气势上讲,绝对不会向人低头的亲王竟用一种非常平和的姿态跟一个陌生的男孩请求帮助,不得不说,这让风扬不由自主产生了钦佩的情感。 “我被关押的事,阿言他们一定已经知道了,并且以那孩子的个性,还会做出十分过激的举动……我担心他会杀掉国主,所以,请你去阻止他。”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又凭什么以为他会相信我的话?” 这两个问题弗瑞森明显已经考虑过、并得出了结果:“因为你一定有把柄落在思克达手里,要不然我想,以你的身手,是不会轻易妥协来到这种地方对我进行试探的,在找阿言以前,你去见另外一个人,有他在,阿言会配合你的。” “好,我答应你了。”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阿言抓住了国主,那么他也可以趁此机会逼迫国主放掉从容一行人,综合考虑的话,这件事值得一做。 本打算在半日之内见不到弗瑞森亲王就杀掉思克达的阿言见到了另外一只军令王符,打消了原先的念头,他答应过弗瑞森,不会违抗他的任何指令。 趁此机会,风扬提到了被拘押的同伴一事,思克达国主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任何事情都不敢拒绝,他先是用笔写下手谕叫阿言送到皇城牢狱那里放掉弗瑞森,又给了风扬一只金色的聚宝盆钥匙链,声称这是自己的私人物品,他的手下见了一定会相信。 风扬看着柯吉,老人冲他点了头,这才放心的赶往从容紫韵被留扣的地方。 事情看似进展的很顺利,从容五人归队,弗瑞森亲王被释放,阿言也召回了整个军务府的成员。风扬正心下庆幸之际,意外发生了。 这场意外的发动者就是财务府的栗。 按照常理,风扬等人以为财务府上下都会因为国主的处境而失去对其他事情的乐趣,想不到栗发布了一则消息,准备在两天之后宴请整个欧罗帝斯王族以及国府的要员们,似乎要当着他们的面宣布一件离奇的事。 而奇怪就奇怪在本来职务低微的龙扬阿助小苍小芙是没有资格参与的,这一次却莫名的被列入了邀请的行列当中。预料到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情况,风扬终于决定破釜沉舟,带领众人竭尽全力的逃离这里。 卡其特被赤魇强行拉入逃跑的行列,他觉得这个人诡计多端,与其放走帮着那伙人妨碍他们还不如留在身边好随时派个用场。 风扬却有另外的想法:“放了他吧,赤魇。” “为什么!这家伙居心叵测的接近我们然后还坑害你!我绝饶不了他!” “我们是要逃离这里,没必要带上一个不相干的人。” “那你说!有什么好办法让我们离开这里!快说!最好远离国境的检查!”赤魇抓着卡其特不松手,对于即将要放走他的决定很不甘心。 “你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卡其特越来越觉得这帮人不对劲,似乎宁可逃走也不愿意继续呆在国府的样子。 “我们……”果儿慢慢走过来,缓缓将手搭在卡其特的肩上,冲着他的头给了一拳:“是谁不关你的事啊混蛋!” “……居然和赤魇城主的口气一模一样……”从容无力的扶住额头。 没想到卡其特被这么一打,当场就厥过去了,这下赤魇想不放掉他都不行了。 一路狂奔直到国都城以外三十多里的地方,面前忽然涌出一片穿着花色衣服的术师,看样子早就料到了他们会逃走,所以提前在这里设下埋伏。 战斗是预想之中的事,对手也出人意料的好对付,不过有一点让助贤很在意,那就是敌人的数量,好像源源不断涌出的黄蜂,带着细碎的嗡鸣声把他们围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是蟑螂吗?怎么越打越多呢?!”果儿有些不耐烦了,偏头躲过了一名术师的剑刺转而迎上了七八个敌人的群攻,幸好看到这一幕的赤魇飞过来出手相救,一招火遁把敌人烧了个精光。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的!风扬先生你带着从容先逃吧!这里就交给我跟蓝卡尔了!”紫韵的手甲钩刀刃一般划破敌人身上的铠甲,招招精准。 “不行!”天地盟四员猛将异口同声。 “绝对不能抛下你们不管的哟!”月女神钩灵蛇般扭动着身体,抻长的瞬间一下子勾住了五六名敌人的脖子。 “紫韵,我也要战斗!”从容握紧双拳,忽然跳到了战场中间。 所有人为之一震,还未及阻止,欧也从容便被敌人层层围困了。 “总有一天我要面临这种情况,你们又能保护我到什么时候?”从容觉得自己是个有心机的人,眼前敌人数量虽多实力却并不可怕,所以她才敢站出来,如果换成高级别的术师,她想她还会继续躲在众人的羽翼之内,可怜巴巴的做一个重点保护对象。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想法产生以后,她对自己有了说不出的厌恶,甚至觉得牵累别人的人根本就没资格选择在灾难来临时逃或是不逃。她没有资格逃避,她没有权利一直占有别人的保护,就像叛月的人无权剥夺她的生命和自由一样,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老师……我要开始了……” 包裹中取出的物件令在场的人再次目瞪口呆。 银色的雕花表面,水流般流畅的曲线,最顶部的环形装饰上嵌入三颗相等大小的红宝石。不长不短拿在掌心刚刚好,尤其握在从容的手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合适感。 布拉吉银杖,那柄与武神黄金权杖齐名的天之国传世佳宝?! 从银杖的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而柔和的白光,它们分成千丝万缕,像极了天雪城主手中舞动的纱练,在微风里轻轻抖动着,好像随时会化开的云雾。 接触到这种气流的敌人很快就变得四肢僵硬,像被凝固在千年不化的寒冰里,身体完全不受意识的操纵了。 “对哦,从容的属性是水加火……”看着眼前白茫茫的景象果儿联想起那日从容修炼时双拳之间流淌出来的白光,水与火的双重属性,似乎可以起到凝结的效果呢。 “趁现在,我们快走!”从容自知这种束缚维持不了多久,就只有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了。 …… 一行人飞奔着离开原地,用最快的速度在一夜之间连穿三座小城。经过一面挨着花国古迹的清湖边,他们的希望之火彻底燃烧起来了,面前有一张告示牌,大大的字体标示着一则令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的消息。 “继续北走两公里,罗斯海港通往术法界各地的船只欢迎您。” 虽然海港大概也会有检查出入的人员,但无论如何都比陆地的国境方便进出吧,因为心里有了打得精妙的小算盘,苍棱平静的神态里终于增添了一丝欣慰。 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那面清湖的凉亭里,一个正在悠闲品茗享受业余时光的男子追随他们逐渐消失的踪影后,浅色的唇角泛出无奈的苦笑:“哦呀呀,都逃掉了,真是一群性急的孩子,呵呵呵……不过,我要怎么跟狼月队长交代呢?会被他分尸的哟……” Chapter 0243 西边的落日隐去一半时,云歌遇见了一个人。在金红色美丽光晕的笼罩下满头橙发显得异样的不真实。云歌揉了揉眼,确定这不是幻觉之后张大了嘴巴。 他独自跑到荒无人烟的深山野林里,没想到第一天就遇到了另外的人,这个少年看起来十分潦倒,橙色的头发无力的耷垂着,身上的黄色衬衫遍布着伤痕和血迹,手里推着一只搬运物品用的手推车,正往山下赶路的样子,有几次他还险些把车推到旁边的丛林里。 最令云歌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从这辆手推车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让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是粪车。 在崎岖陡峭并布满了岩石荆棘的山路上相遇,橙发少年看到自己的车挡住了云歌的路,便有意拉动车把想将这笨拙的东西挪到旁边,但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在这时拖了他的后腿,一阵难忍的刺痛过后手中的车远离了视线,朝着坡度极高的道路向下栽滑。 几秒之后,一脸疲惫的少年终于露出了愕异的神情。 有一个水蓝色短发的小男孩伸手拽住了车把,并且毫不放松的死死拉着,车子的重量明显大于他的体重以至于男孩连带着被往下拖拽,橙发少年见状一步跳下来,不顾自己腿上疼痛欲裂的伤口把车用力的一撑,稳住了。 “谢谢哥哥。”男孩扬起圆圆的小脸,面容可爱的像一个笑脸娃娃。 千刺有一瞬间的晃神,半天之后脸上的疲惫逐渐变成了温暖的笑意,他把车子推到一边,用粗麻绳捆在树干上固定好,转头摸了摸云歌柔软的头发:“这里很危险,你为什么是一个人呢?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男孩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和爸爸妈妈吵架,跑出来了……” “那怎么行呢?他们一定很担心,走!哥哥送你回家!”千刺义不容辞的要把孩子送回去,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呆在危险的森林里。 “我不要!”云歌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往后倒退:“我不要回家!哥哥!求求你!让我呆几天再走好吗?我现在不要回去啦!” 看这孩子泪眼汪汪的乞求自己,千刺立时就心软了:“好吧,不过像你这么小的孩子可不能乱跑,从现在开始到你回家之前的这段时间,你必须跟着我……” “是!”云歌翠蓝色的大眼睛立刻载满开心的笑容,可爱的面庞一下子恢复成最初的状态。 日头完全隐没在灰蓝色的天边后千刺带着云歌来到山脚下一座茅草屋前,将车上装的几只方形纸箱送到里面,不一会儿出来时手里捏着一张纸币。 “这里是回收粪便的厂子吗?”小云歌单纯的问,他并没闻到屎尿的骚臭味道。 千刺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以为我车上装的是粪便吗?真是可爱的小孩。”弯腰,手掌在那颗可爱的脑袋上搓了两下,口吻宠溺而怜爱:“那里面装的都是臭豆腐,我是专门做来卖给这家小吃铺的!” “臭、臭豆腐?!” 半山腰树藤交错缠绕的茂密深林里一座简陋的草屋稍稍冒出个头,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唯独屋檐上挂着一盏被晚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黄色灯笼。 千刺走到草屋中间的小块空地上架起了火堆,又从屋子里搬出一个支架以及炸东西用的油锅,拍手笑说:“尝尝我的手艺吧!小云歌!” “嗯!”云歌满心以为是什么好吃的类似于烧鱼卤肉的东西,直到千刺打开一口泡制食物用的瓷缸才不自禁堵住了鼻子。 又是那股难闻的臭味,难不成千刺哥哥要给他做传说中的臭豆腐?! 油锅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冒出滚滚的浓烟之后千刺用筷子把泡好晾干的灰色豆腐块一个个放入油中,立刻就响起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 豆腐炸好之后黄色的膨胀表层泛起淡淡的油腻光泽,千刺把它们装在一只盘子里,浇上事先炒好的辣味咸酱。 云歌捂住鼻子的手一直不肯放下来,因为他闻着这股刺鼻的臭味实在不敢靠近,但看到千刺吃得津津有味以后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想要尝试一下。 千刺把盘子推过来,笑容满满的招呼道:“尝尝嘛,真的很好吃!” 云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小心翼翼的咬了起来,接着翠蓝色的圆眼睛张得大大的,高兴的问:“哥哥,这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千刺有点发愣,这种平民级的消遣食品怎么可能没见过?没吃过倒也有可能。 云歌只有十二岁,穿着与他这个年纪不大相符的名牌服装,起初千刺确实对他的来历产生过质疑,后来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个单纯的小家伙,所谓的警惕和戒备也就荡然无存了。 在这里他没有任何可以诉说的对象,他无法告诉别人他遭佛莲重伤之后被传送圈带到这个未知名称的地方,身上的伤没好,口袋里又没钱,他只能带伤干了几天苦力用赚取的薪水买了废旧的手推车,以及廉价的烹制臭豆腐用的原材料。 好在这里的气候比较凉爽,身上许多尚未愈合的伤口不至于感染发炎,用从前在民间学得的制作臭豆腐的技术来维持经济的话说不定哪一天就买到了可以医好伤口的药物。带着一副健康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家园,是他最想看到的未来。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说起来不长不短,只有一周而已。 千刺的不安随着时间的增加越发强烈了,他不担心自己,倒是很在意云歌的事,于是在某天的早饭过后很认真的拉住男孩的小手说:“小孩子不能在外面长时间逗留,你的父母会担心的,哥哥送你回家吧!” 小云歌低着脑袋不肯讲话,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千刺不想勉强他,因为这孩子看上去十分可怜,似乎有难言之隐、似乎觉得回家是一件恐怖的事情,虽然不了解根本的原因,千刺还是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走,该下山送臭豆腐了!” 看着衣着简单装扮却十分整洁的橙发少年,云歌的目光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凝重,他牵着千刺的另一只手,随着他和车子走下弯弯的山路。 山路两边长满了不知名的树木和杂草,有的超过了人的身高,常常会遮挡视线让人脚下一滑跌倒在坚硬的石头上,现在手里推着车,身后还跟着个孩子,所以千刺的谨慎超越了以往。他小心的迈着步子,一面用脚去试探前方道路的平坦情况。 就是这样小心,他还是招来了意想不到的劫难。 抱起云歌,千刺将车子用力的推到下面,听见人的惨叫之后立刻飞腿踢开从一侧冒头手举长刀的家伙,云歌被紧紧护在怀里,就算被围攻也不会受到丝毫损伤。 “追杀者”不过三五十人,但对现阶段的千刺来说这已是勉强在应付了,他借用山路旁边杂草丛生容易隐蔽的优势几次躲过敌人的斩杀,接着出其不意的从后面反攻。 云歌忽然从千刺的怀里挤出,跳到了狭窄的山路上高呼一声:“住手!全都住手!” “云歌!危险!”千刺跳出草丛想把孩子抱回怀里,却被有所防备的“追杀者”狠狠踹了一脚。 “住手!不准伤害他!”云歌忧虑的大喊了一声,动听的嗓音因为情绪的激烈而变得嘶哑。 “我没事……我要带你走……”千刺拼命从凹凸不平的地面爬起,并没有放弃救回云歌的打算。 “不,我不会再去你那里了,千刺哥哥。”云歌忽然抬起一直低垂着的脑袋,翠蓝色的瞳眸里流露出浓浓的担忧和不忍。 “你……怎么了?云歌!”千刺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个忽然改变主意的孩子,手臂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山路的沙土和石块。 “对不起,千刺哥哥,我骗了你,我并不是和爸爸妈妈吵架跑出来的,我是……” “国主大人!国主大人!终于找到您了!快和我们回去吧!六十九代已经找您好几天了!”这时一个打扮的像模像样的男人从山路下方出现,一见云歌立刻喜极而泣的跪倒在地上。 “你……你是?!”千刺的大脑闪过一片空白。 “我是水之国第七十代国主,妙水云歌。” 千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一时间愣在那里,没做任何反应。 云歌终于对自己出逃的原因做了详细的阐述。 那是前不久在他父王的生辰宴会上,发生的一件震惊了整个水之国的人命惨案。死者是云歌的三姐,名叫云雁。当时这位公主为了给国主贺寿便在一座空中舞台上跳了支倾倒众生的绝舞,就在所有的人仰头观看这位能歌善舞、美貌非常的公主曼丽的舞姿并由衷的赞叹时,她忽然纵身跃下了高台,掉入舞台之下的莲花鱼池里。 众人都以为是场意外,慌乱的找人将云雁从水里捞出,却发现这位公主已经当场咽了气,而尸检的结果也是骇人听闻,云雁的口中一直含着毒药,最后是因为毒性发作才七孔流血而死的。 接着作为小王子的云歌听到了旁人的揣测,他们说是云泊逼死云雁的,因为云雁要说出云泊见不得人的秘密,最可怕的是许多人都在说下一个死掉的会是云歌自己。 在惊恐之中惶惶度日,没几天云水皇城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件,水之国的大王子云迹和二王子云泊双双起兵造反,国主一怒之下斩杀了两个儿子。 短短一个月失去三个亲人,云歌害怕的每天不敢睡觉,生怕下一个被暗杀残害的就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灾难很快便来临了。 对于所有的王子公主来说,被选为继承人是一件做梦都想要实现的美事,但是云歌不这么想,眼看着自己的兄长姐姐在权力的争夺里丧失性命,本就对此不感兴趣的他怎么还敢去接手父亲的王位?但是国主的命令一下,自己便越过了储君的位子直接晋升成一国之主。 小云歌觉得,这简直比一刀宰了他还要糟糕。 “所以……你才逃出来,并且不愿意回去的吗?”千刺终于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在提到回家时脸上会露出惊惧和恐慌的状态了,那是对于生存最真实的渴望啊。 “是的,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回去!”云歌意志坚定的告诉千刺,决定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让千刺十分困惑:“你不是怕……?现在为什么又要回去?” “为了哥哥。”简单的四个字从嘴里毫不迟疑的说出。 “嗯?” “哥哥身上的伤虽然在逐步痊愈,可是内部已经因为护理不当引起了轻度感染,所以,哥哥在呼吸的时候总是显得很急促,大概是病菌侵入了肺部,如果不在这时带哥哥回皇城医治,后果不堪设想。”云歌用大人的口吻说着,对千刺的身体状况几乎是了如指掌。 千刺再次傻眼了,这……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懂得的知识吗?! 带着震惊与不解千刺随同云歌回到了水之国的国都皇城。 与这个国家的名字一样,整个皇城的色彩都是蓝色的,从深到浅,像浸泡在清凉的海水里,连风起的味道都是咸咸的。 在此之前千刺很难想象一个个子只到自己腰部的小孩被众人前呼后拥的样子,但他今天看到了,经济基础还算雄厚的水之国,他们的国主在部下仆人的包围里一步步走向处理事务的宫殿,并下了个非常严苛的指令。 ——限医疗院的国臣在三天的时间内治好千刺身上的伤,办不到就罢黜免职。 “国主,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医生已经帮我上了药,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千刺对着来病房看望自己的云歌竖起了胳膊,鼓着臂膀上的肌肉给他看:“你看!是不是好多了!我现在可有力气了!马上就能帮你干活了!” “千刺哥哥,还是叫我云歌吧。”水国国主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嘟着嘴巴要求千刺叫回他原来的名字。 “好吧……但是,你能不能答应哥哥一件事啊?” “我答应你就是了。”云歌知道他要说什么,撅起的小嘴忽然咧开绽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我收回成命就是了!” “哈哈!这才乖嘛!”千刺伸出手习惯性的揉着云歌的头发,虽然国主这个称谓让千刺着实吓了一跳,但他眼里的云歌仍旧是那个来历不明却听话可爱的孩子。 “嗯……千刺哥哥,我也有一个要求。”云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说吧!”千刺爽朗的答应。 “等你的伤好了以后……我还要吃你做的油炸臭豆腐!这回要麻辣口味的!”抑制住即将从嘴角泄洪的口水,云歌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望向千刺。 千刺愣了愣,接着捧腹大笑,因为太过用力刚包好不久的伤口又传来了痛痒的刺激感。 “哥哥小心你的伤啦!”云歌无奈又担心的看着前仰后合的千刺,自己也忍俊不禁。 “铛铛铛。”敲门声后紧接着传来一阵轻唤:“国主大人,我是子珏。” “进来吧。” 得到云歌许可的青年缓缓推开房门,蓝色的束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瞳眸里浅淡的青色仿佛是从深海里捞出的明玉石,他恭敬而沉稳的拜了拜面前的小国主:“公主听说您回来了,正在找您,我是特地前来接您过去的。” “嗯,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云歌回应之后,那名青年便退到了门外。 “咦?公主?你有几个姐姐啊?”千刺现在对于水之国充满了好奇,自然而然就问起了云歌和他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 “这个姐姐是和我最要好的,比我大四岁,我最喜欢她了!”云歌露出幸福的笑脸,对于马上能够见到这个人有着掩饰不了的兴奋。 “这样啊!”看这孩子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千刺也很高兴,至少在这座城里,还有着对于云歌付出真心的人。 自己虽然不曾遭遇惨痛的巨变,却能够深切的体会那种茫然无助的孤独,千刺觉得,那真是一种可怕的生存方式。 Chapter 0244 云歌口中那位特别的姐姐在云水城的角落种植出一座茂盛的花园,以竹木为栅,以藤蔓为墙,千花百草铺地做砖,蜂蝶鸟雀曼舞飞扬,好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 千刺本以为会是个年龄稍大点的姑娘,一眼看过去也只瞧见个背影,穿着宽松的泡泡裙,纯黑的头发在脑顶绑了一个松髻,纤细的胳膊和双腿看起来过分的娇弱了。 云歌欢天喜地的跑过去,朝那个女孩的身上一扑,女孩展开双臂把他轻柔的接进怀里,继而绽出一脸的春光明媚。千刺这才看清楚,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牙齿整齐洁白,瞳眸黑如紫玉,肌肤雪里泛红,连笑起来都十分的迷人。 云歌拉着姐姐的手跑到千刺面前,兴奋的介绍着:“这是我姐姐,云琢……这是我在城外认识的新朋友,千刺哥哥!” “你好!”云琢笑容爽朗的伸出手,主动打了个招呼。 “你好。”千刺回应了她的礼貌,伸手握了一下。 在陌生的地方多少有些拘谨,尤其千刺还不敢太张扬引起别人的注目,万一被发现他是少主,不但难以自保,恐怕云歌也会到受牵连,这个孩子这么小就当上了国主,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倒是云琢,完全没有表现出担忧和恐慌的样子,听说她是最受欢迎的王室成员,上至父王母妃,中至兄弟姐妹,下至侍女随从,都对她喜爱不已。她经常嘻嘻哈哈讲一些有趣的笑话给大家听,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为人热忱心灵手巧,在许多人眼里简直就是完美的象征。 或许是触景生情,千刺不由得想起了凝光城的伙伴们,那里的家伙虽然不是人人完美,但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自己现在安全的着陆了,那么他们呢……他们究竟在哪?都还好么?…… 思绪不知不觉飘向远方,那个未知生死祸福的地方。 “千刺哥哥!我带你去见我的父王和哥哥们好不好!”云歌拉住千刺的衣角,扭着身子撒娇。 千刺的心神早不在这里了,完全没听到云歌的问话。 “千刺哥哥?” “……” “千刺哥哥?!” “……” “……千——刺——哥——哥——!” “诶?!”千刺回神了,一脸问号的看着云歌。 “跟我走吧!千刺哥哥!”不由分说,云歌拉住千刺的手快步朝一个方向跑去。 水之国的前代国主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慈祥的人,虽然他的年纪足够做云歌的祖父,但在所有的孩子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小儿子,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王位传给了他。 对于云歌的要求,不管是什么老国主都一定答应,与之相比其他的几位王子,受到的冷遇就越来越多了。比如说有一位音乐方面的才子,云筝。 见面的时候正巧赶上云歌带着千刺往另一位王子的住所赶,这位穿着古典乐师服装、头戴高帽的男子一脸傲慢的从路旁走出,挡在了中间。 “这是我六哥,云筝。”云歌小声介绍,还有意无意往千刺的身后退缩。 千刺冲着云筝微笑点头,可这位王子不给面子,竟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打量千刺,好像他身上有什么污秽的东西,在眼里撒下了让人难忍的沙砾一样。 “云歌,这就是你带进城来的新奴役吗?”见弟弟躲在陌生人的身后不睬自己,云筝的眉上锁住了一团恼意。 “不,他不是奴役!他是我的朋友!”云歌站出来反驳,倔强的仰着小脸。 云筝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接着泛起阴冷的讥笑朝云歌走过来。 云歌吓得立刻躲回千刺背后,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 “那个……王子大人……?”察觉出云歌的恐惧与云筝的愤怒,千刺拦在中间,笑着打圆场:“我叫千刺,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云筝哼了一声,伸手把云歌从千刺的身后拽了出来,云歌闭紧眼睛做出一副等待挨打的模样,云筝却笑笑说:“云歌弟弟好久没来找哥哥玩了,哥哥还要给你弹新曲子呢,你忘了吗?” “没、没忘……”见云筝没做什么,云歌放心的睁开了眼,然后觉得自己错怪了哥哥而面露愧色的看着他。 “走吧,哥哥给你演奏一曲,是我最新并且最满意的作品,我叫云诗填了词,你来唱好不好呀?”云筝的笑容虽浓,却并不阳光,还隐隐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千刺希望是自己多虑,跟着云歌和云筝赶往云水城西边一座充满了古色古香的庭院。庭院中间有一座大屋,屋子的门窗大敞,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竹席地面和挂在墙上的古典乐器。 云筝从墙上取下一把深棕色木质的古筝,用手帕小心的擦拭了几下,然后放在黒木筝架上,缓缓弹奏起来。 流水般动听的美妙音符从乐师的指间溢出,听筝曲,总是能让人心旷神怡,不自禁把思绪放逐到遥远的地方,那个没有硝烟与战火的世外仙境。 千刺不自禁沉浸在天籁般的曲子里,悠然合起了眼。 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吧,能够奏出如此使人陶醉的曲子,云筝他应该不是表象所显示出的那种人。 “这个真棒!”听罢,云歌喜悦的拍手欢呼:“云诗哥哥把词填好了吗?我要马上学来唱!” “你……会唱?”千刺看着小家伙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奇起来。 “当然了!”云歌露出自豪的表情,挺着小腰板叫道:“云水城有‘四绝’,千刺哥哥你一定不知道!” “哦?是哪四绝呢?”千刺看这小家伙可爱得很,禁不住想要逗逗他:“莫非是‘吃喝玩乐’?” “才不是呢!”云歌撅着嘴抗议:“千刺哥哥再胡说我就不给你吃晚饭了!”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这样啊喂!”不给吃饭还了得?他千刺可是一顿不吃饿得慌。 “四绝分别是‘诗、舞、曲、歌’,诗才出众的云诗,舞姿倾国的云雁,曲若天籁的云筝……还有……还有……”到最后一个,云歌不好意思讲了,泛红的小脸慢慢低了下去。 “歌似莺灵的云歌弟弟……有什么好害羞的?真是……”云筝无奈的笑了笑,方才的怒意从眉间渐渐褪去,脸部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 “啊哈哈哈刚才那个曲子叫什么啊?云筝王子?”千刺揉着云歌的脑袋一面询问云筝曲子的名称。 云筝把他最珍爱的乐器重新挂回墙上,淡淡的回应道:“《若霄》。” “我要去找云诗哥哥要词!”云歌迫不及待的赶往另一个哥哥的住所,拖拽着千刺一道过去了。 这一个就与方才的那位有很大的不同,虽然容貌丑陋,气韵却相当温雅。云歌似乎也很喜欢他,一到他的宅院里就蹦蹦跳跳像只飞向天空的小鸟,全然不受拘束。 云诗正坐在书案的前面提笔写字,看到有客人到来立即起身相迎,并亲自泡茶接待,口吻也十分亲切:“云歌认识了新朋友,实在是太好了,麻烦小兄弟照顾他了。” “别这么说,云歌救了我的命,我要感谢他才是。”虽然是客气话,却也是千刺发自肺腑的感言。 云诗浅淡的一笑,和颜悦色的跟千刺闲聊了起来。 千刺这才知道为什么云歌说五哥云诗是最受欢迎的王子了,他不但为人彬彬有礼,还是个与世无争每天只知道吟诗作对的才子,在许多学者的心中,云诗无疑是最顶尖的文坛奇葩。 从家国天下谈到人生际遇,云诗虽然淡泊名利却懂得很多人情世故,说到云雁姐姐的死,他的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态,由衷的惋惜着她惊人的舞技:“云雁的好胜心很强,记得她在学舞蹈的时候总是要超过其他的姐妹,有几次表现失常,她就罚自己不吃饭,然后没日没夜的练习舞蹈,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她在一次古典舞的舞艺大赛上夺得了桂冠。记得从前我们四个人常常合作,云歌一边把我临场做的词以歌唱的形式填入云筝的奏曲里,一面由云雁为云歌的歌唱伴舞,大家都说我们有着惊人的默契,临场的表演水准就像操练过千百遍一样……但是如今,唉……” “啊!我也听说过水之国的王子公主们个个才艺超绝,真是了不起啊!诶?那么术师呢?你们的兄弟姐妹里有没有很会打的那种人啊!”比起吟诗作对弹琴画画,千刺更喜欢格斗跟对打。 “我们的父亲喜欢以文会友,所以从小培养他的孩子也都是着重于诗词绘画的方面,硬要说的话,云琢身边的子珏就很不错,他为我们打过不少胜仗呢!” 水之国是个和平的国家,虽然也曾发生过战争,在千刺的印象里,还是与好战勇斗的火之国有着天地之差。 按照云诗王子喜好清静的性情,想必他一定不知道真正战火之下人们的心情吧。千刺联想起初去冰之国的目的以及今天的境遇,对同伴的想念更深了一层。 不过沮丧消沉可不是他的作风,他要振作!要把身体养好!只有这样,重新站在他们的面前时,才不会看到担忧和愁苦的脸。 “云歌!你给我安排一项工作好不好!我要通过锻炼早日恢复健康!” “没问题的!千刺哥哥!” 水之国有个习俗,把盐水洒在地面上冲刷,可以洗去空气里的污垢。听说近日云水城的几名洒水工作人员吃了不干净的伙食集体拉肚子,这项工作便闲置了下来。 千刺提着盐水到议事宫门前的大广场上,往花岗岩地砖上泼水,然后用拖把一下一下的蹭,擦了大半的时候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滴,英俊的脸庞没有因为劳累而失去笑容,反而神采更加飞扬焕发了。 “休息一会儿吧!”云琢拿着一条手帕笑吟吟走到千刺面前,把它递了过去。 “谢了!”千刺呲牙一笑,接过帕子往脸上随意抹了一下。 转眼到了晌午,云琢邀请千刺到自己的居所坐坐,千刺本以为公主会住在一座庞大而且修缮华丽的宫殿里,没想到云琢止步的地方坐落着一间样式简单的小竹屋,周围花草繁茂,幽静的不得了。 比起昭显公主地位的豪华楼阁,这里更像是一个山谷中清幽的仙境。 云琢在屋外的小灶上放了一口小锅,过不久锅中的清香气味弥漫在竹屋的四周,公主用一只白瓷盅盛了一些送到千刺面前,笑得一脸灿烂:“尝尝吧,这是薄荷粥,清凉解暑!” 一见有吃的,千刺的眼睛立刻放出两道光,抓起瓷盅便往嘴里扣,但他忽略了刚出锅的温度问题,下一刻就把米喷了半下出去,然后伸着舌头悲惨的叫烫。 云琢“噗嗤”乐了,笑悠悠问道:“这下可没有午餐了,下午的工作要怎么办呢?” “没关系!你借我点东西我给你做!”千刺收回舌头自信的拍拍胸脯。 “哦?”云琢歪着脑袋看他,忽然间好奇起来了。 最后小锅换成了大锅,小瓷盅也变成了玻璃盘,千刺花了几个小时从泡制浇了调料的豆腐块到炒酱再到下锅油炸全部一手包办,虽然期间云琢一直堵着鼻子,苦笑的看着千刺大刀阔斧的在灶前奋斗,但等食物真的上了盘、浇了汁,就连烹饪饮食方面格外讲究的云琢都按耐不住心底的那股好奇了。 “尝尝吧,公主殿下!” “叫云琢就行了!”女孩笑笑,夹起一块毫不犹豫塞进了嘴里。 千刺还是第一次见女孩子吃味道这么强烈的东西连眼睛都不眨的。 “好吃!你真厉害!可以教我做吗?”云琢也两眼放光,十分激动的看着千刺,央求他。 千刺意外的看着这位转眼间消灭了一整盘臭豆腐的豪放公主,呆若木鸡的递过去一张纸巾:“……你真的要学?” “当然了!”云琢擦干净嘴角残留的酱汁,神色愉悦的叫道:“这么美味的东西我要给父王还有几位王兄尝尝!千刺,你愿意帮我吗?” “没问题!”英武俊朗又年少气盛的少年握起拳头砸砸自己的胸脯:“包在我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云歌捂着脑袋大叫,并不是因为千刺下午忘记了工作的事。 “云、云歌你冷静一点。”千刺苦笑着安慰他,这孩子自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抓狂的揉着自己的脑袋,害他为那头梳理的溜光水滑的好发型惋惜了半天。 “你们吃好吃的居然不带上我!太不够意思了!”云歌举着小旗子抗议,嘴巴撅得高高的。 “那个……举旗子就算了,为什么还是白色的……”千刺尴尬的看着一国之主举着代表投降的专用旗帜,内心萌生出深深的无语。 “不要生气啦,云歌弟弟。”云琢换了一身粉红色的泡泡裙,脖颈上还挂了一条带着布艺蝴蝶的项链,整个人装扮的鲜亮夺目。她从背后抓出一只小猪型的棒棒糖,塞进云歌手里:“这是补偿!” “……我不要吃糖啊云琢姐姐……”这次换云歌尴尬了,一国之主嘴咬棒棒糖传出去岂不毁国之威严? “不会的不会的,因为年龄很小所以就算不吃棒棒糖在别人眼里也是小鬼的哟~”千刺没心没肺的刺激他。 云歌一跺脚,不服气的大叫起来:“我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哼!” “好好好,但是在那之前你和千刺哥哥陪姐姐出城一趟好不好呀?”云琢摸着云歌的脑袋,把他抓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 “那你们再答应我一件事……”云歌不死心的拽着两个人的手不放,小身板拼命的往后挺着。 “小孩的要求怎么这么多啊?……”千刺仰望苍天,小声嘀咕。 “是什么呢?” “……回来以后给我做臭豆腐!” Chapter 0245 水之国的大街乍一看跟别处没什么两样,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出来叫卖的小贩并不多,每一个摊位都与其他的店家隔出五米以上的距离,现在是下午,本来应该是集市最热闹的时段,可千刺四下瞧了一圈,也没看到多少出来选购的买者。 “好安静啊,话说云琢你出来要做什么?”千刺指着她一身粉嫩的装束,怎么都想不通打扮成这样跟她出城有什么关系。 “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云琢神秘的一笑,口吻欢快的朝一直跟在后面与他们三个保持着百步距离的子珏招手:“快一点!就要到了!” “……难不成是……见情郎?”千刺异想天开的45°角仰望晴空,云彩雪白雪白的,聚拢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心形。 集市的最里面有个拐角,一转就能看见两座灰色土石砌盖的小房,房前坐着一位六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了的老太太。她拄着拐棍,并用拐棍的头在土铺的地面上画着什么,听到云琢欢乐的呼唤声,徐徐掉转了头。 千刺和云歌礼貌的向老人问好,云琢扶着她慢慢坐到身后的软椅上,蹲在下面轻轻替老人捶腿:“雪婆婆,我带他们来看您了,您瞧,这里很快就热闹了!” 老太太挤满深纹的脸上缓缓绽出柔和的笑意,看得出来,她是一位温柔慈爱的长者,并且具有相当了不起的文化底蕴——从地面上留下的字迹千刺就能看出来,这种笔体,不是一般人能够练就的。 听云琢说,这个老人原来在云水城里是担任教书的老师,后来开罪了云雁公主被贬职并撵了出来。这么多年,云琢所学的知识全部来源于这位名为“雪”的婆婆,她是个学识渊博而且认真严肃的人,云琢舍不得她,又无法与云雁姐姐争持,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常常带着充满朝气的年轻人来她这里听她讲学,陪她说话。 但是今天很奇怪,老太太除了对云琢展露笑容以外,不肯多说一句话,所以没多久云琢就带着满肚子的不解默默离开了。 经过路边的小摊千刺闻到一股诱人的面线香味,于是拉着云歌叫着云琢一起坐下来吃面,趁着风光正好的日落晚霞凑在一起谈笑风生。 几个人都是开朗健谈的家伙,云歌年龄尚小,千刺阳光热情,云琢呢,则是巧笑倩兮的聪慧敏捷,她讲话很风趣,正巧跟千刺的幽默形成了不错的搭配。 云歌看着两人相谈甚欢,渐渐没有插话的余地了,有点小沮丧的撇过脑袋观察半空里被晚霞染到通红的云彩。 真像是泡在水里头软绵绵的橘子味棉花糖啊。 子珏靠在面摊不远处的一座小屋下,一直沉默的闭着两眼。云琢和千刺叫他过去一起吃他也不动弹,好像生来不喜好群聚的独行侠。 一片落叶轻飘飘从面前飞过,下一秒就碎成了两截。 云歌再次看过去,仅一秒之差子珏就连个影儿都没落下。千刺从座位上腾的站起来,目光警惕的看着子珏消失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了?”云琢一边压着翘起的裙摆一边追出来,已经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了:“子珏呢?” “恐怕……是追击敌人去了……”千刺没有跟过去,因为他觉得敌人一定会想用调虎离山这一招,引开懂得武技的他和子珏,那么云琢跟云歌就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是敌人呢?”云琢越听越惊愕,两只黑紫色的眼睛变得大大的。 “从我们刚才坐在面摊前开始,就有不下三个人在附近暗中观察我们,子珏也一定发现了,然后其中的一个忽然间朝我们回去的方向跑,应该是察觉出了他的意图,所以子珏也跟了过去。”千刺临危不乱的解释说,原来他早已发现了处境的险恶。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去帮子珏啊!”云琢不知所措的看着子珏方才还站立的位置,眼里写满了担忧。 “我们追过去看看吧!”只要不出手,千刺还是有把握保护他们两个的,加上现在身体康复的差不多,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天色稍微变暗了一些,火烧云慢慢隐没在苍蓝的晚空里,像是被水浇灭的火焰。 子珏一人对抗足有五十人的暗杀队,这些人穿着豹纹的皮装,头戴盔帽,外表非常怪异。个个手里还拿着带有倒刺的□□,把子珏紧密的围困在场地中央,看准时机一枪枪的直穿过去。 子珏拔出腰间的佩刀,一面遮挡接踵而来的兵器一面灵活的在众敌间穿梭,他总是找机会想要攻破敌人的防线,却发现这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有强力的护体功效。 千刺一甩手,白色的光闪电般划出一条弧线最终砸在一个敌人的头上,正巧把围攻的阵势打了个缺口出来,子珏伺机破阵而出,一个瞬身过后刀刃上涂满了鲜血。 千刺掂了掂手里的米白色钢鞭,和子珏对视一眼后齐齐杀向勇猛凶残的刺杀者。 这些人顽强的很,除了那几个被抹断脖子的基本上倒地之后都能立刻爬起来,千刺的钢鞭总是砸中他们的头盔,试了几次都不能摧毁那坚硬的铁壳,子珏则想效法方才的招式抹断他们的脖子,但有了前车之鉴的敌人更加谨慎,丝毫不留机会给要削断他们脑袋的人。 火拼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千刺惊讶的发现这伙人的功夫底子不浅,水之国一直依靠着四面环水的地理优势避免了与六国之间的许多争战,什么时候训练出这样精锐的部队了?还有,这伙人的目的应该是云琢和云歌……念及此,千刺立刻回头去看云琢,发现子珏已经飞身过去保护险些被伤到的云琢了。 云歌虽然年龄小,但是面对危险竟全然没有恐惧和惊慌,不但如此,他还镇静的观察着敌人出招的路数,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千刺哥哥!子珏!打他们的脚!” 出声的小孩可以无视,但是出声并指出了自己弱点的小孩就不能放过了,敌人一听立刻转变方向齐刷刷朝着小云歌扑来,云歌的反应快,三两步跳到子珏身后,巧在这时子珏又替云琢挨了一抢,手臂的表皮连着血肉被生生拽了下来,登时喷了一地殷红。 “子珏!”云琢的脸孔霎时惨白无色,失控的惊叫一声。 千刺发觉子珏这边危机重重,全力用钢鞭抽倒了两个敌人后赶过来出手相救,那几个家伙顽强的跟打不死的蟑螂有一拼,始终纠缠着云琢几人不放,一时间忽略了刚才还发送信号的小男孩云歌。 这时候,一个已经被千刺抽倒的蒙面男人朝着打伤他的敌人慢慢爬过去,经过同伙尸首的旁边还伸手抓住了一把被砍断的□□。 虽然吃力,但敌人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千刺! 云歌看在眼里,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他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试图抢走垂死之敌手里的凶器。 那个人力气非常大,云歌没想到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伤患竟然可以死死的攥着东西,于是他上手去抢,指甲抠断了、手掌勒在坚硬的枪柄上硌出血了,都没有停止他对敌人的反抗。 男人看清楚云歌的样子之后居然惊恐的瞪大双眼,嘴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唔声,忽然他颤抖着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举了起来。 云歌以为他要把刀飞到千刺的身上,立刻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扭了起来,男人似乎对于云歌的举动十分的焦虑跟恐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是不肯撒手。 云歌终于急了,另一只手也抓了上来,在男人试着起身以前使尽浑身的力气把刀柄扭转了方向,接着便听到一股清脆的利器刺入声。 红色的液体顿时溅满云歌白净的小脸,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有力气将刀扭转方向并刺在敌人的胸口上,一时间呆呆的看着被鲜血沾满的双手。 杀人……了? 国主虽然可以主宰国民的生杀大权,但是亲手杀人,他真的没做过。 “……云……歌……”男人发出微弱的低呼,向云歌伸出的手在不久之后重重的垂落到地上。 然后,云歌就像噩梦惊醒一样看向这个目光一直注视自己并且叫出了他名字的男人,举手,扯开了对方头上遮挡的面具。 云筝的脸呈现在他的眼前。 染满了鲜血却把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眼睛;曾经对自己厉颜相向如今却枯如死灰的脸颊…… “六哥——!”云歌捂住头,眼睛却不受控制死死的盯住兄长的尸身,泪水不知不觉爬满了脸庞,意志完全濒临了崩溃。 这时候千刺和子珏已经处理掉了所有的敌人,才得知云歌这里出了事情。 当他们看到死在云歌身前的男人就是云水城里那位傲慢的音律王子时,也全都骇然失色。 糟糕的消息总是会不胫而走,当云歌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亲口承认这一切后,云水城里便开始弥漫鲜血的味道,腥气冲天,所有的人不可思议的议论着这件可怕的王室血案。 云雁公主坠台而死、云迹云泊造反被诛,现在就连云筝都死在亲弟弟的手里,妙水王族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从那件事以后,云歌就终日不吃不睡,深深的自责和恐慌令他丧失了往日的活力与朝气,连他喜爱跟信赖的云琢、千刺都劝不动他。 前国主为了稳住民心,忍痛发布了一条对于云筝来说十分不公的消息。内容是在城外发生的“国主公主被追杀”事件主使者就是云筝,云筝是在要刺杀国主的时候被他反手制住,国主万不得已才下了杀手。 沉重的事实令乐观向上的云琢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她与城中的每个人都很要好,就算是傲慢而难以接近的云筝兄长,也是她所尊敬的哥哥之一。现在亲人们一个接一个的不在了,眼看着自己跟云歌也将陷入危险的局面,她觉得很无助,在静谧无人的夜里躲在窗前偷偷啜泣。 她垂泪的身影被烛光投放在窗前的布帘上,因为遇到不开心的事而难以入眠的千刺晚间散步,正好路过了这里,看到了这个场景。 虽然看不到脸,但千刺知道这个女孩在哭。 他在月色皎洁的夜里缓缓靠近云琢的竹屋,然后靠在窗外用不大不小刚好可使云琢听到的声音问:“还不睡吗。” 屋子里的云琢停止哭泣,眼圈红红的,尽量忍住被泪水引发的鼻音:“你不也没睡么。” “我啊,看月光不错,所以出来走走。”千刺这样说着,抬头看着美丽的夜空却完全没有去欣赏它的心情。 “是啊,月光很好,但在我看来也够凄凉的了。”云琢隔着一层被布帘挡住的窗子,和千刺对话。 “和太阳相比,月亮永远都是冷漠的一边,它是倚靠着太阳残存的温暖来发光的,有的时候可不可以理解成……是在替太阳继续工作释放它残余的温度呢?”千刺稍稍偏头,倘若不是隔着一扇窗他与云琢现在就是对视的姿势。 “残余的温度有什么用,已经不能像白天那样给予人间足够的温暖了,就像现在的云水城,已经不会有白日的到来了……” “不,有的。”千刺把目光转定在云琢的身影上,口吻认真无比:“就是云歌,还有你。” “?!” “我跟你们一样,也曾经失去过非常重要的朋友,其实他们并不想走,却个个有着义无反顾的坚定,他们知道自己的离开会对一些事情产生不妙的影响,但仍然把希望寄托在活着的人身上,由活着的人继续代他们完成使命……” 翎,静然……还有许许多多曾跟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兄弟姐妹。 留下残存的月光,继续代替太阳笼绕在光国大地上。 思绪渐远,心也完全的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直到让他长大的地方。 云琢的窗子早已敞开,她见千刺看着月亮发呆,知道这个开朗阳光的少年也有令他怅惘的心事,便静静的等待他的思绪回归。 “啊……我曾经也会责备他们的‘自私’呢,把这么多的亲人割舍,离开的时候也都是独自上路,开什么玩笑,我们那里最孤僻的也很擅长群聚呢……” 男人是不会轻易流泪的,就像千刺,面对翎和静然的死去,当时都没有掉一滴泪。 这时候,却非常不男人非常不争气的湿润了视线。 “啊……天气真糟糕啊,连眼睛都不舒服了……” “你会想念他们吗?”云琢轻轻的问,就在千刺的身边,在他的耳畔。 “……非常想念……”千刺垂首,看着掌心里一块被月光洗涤的洁如冰块的石头:“有时候想得连臭豆腐都不爱吃了,我可是最喜欢臭豆腐的了……” 心会一抽一抽的疼,搁在砧板上来来去去的搓,来来去去的碾,然后,连一向强壮的心脏功能都出现了糟糕的紊乱现象。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去了,这么多年一直是父王在养育我,他对我很好,很宠爱我,我的童年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但是长大以后我慢慢的发现作为王室成员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躲在自己的房间还好,只要一出这个门所有的举动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就会被人指责和笑话。有时候我觉得地位崇高的人很悲哀,人前风光,人后呢?压力就不用说了,像是争权夺利这样的事更加屡见不鲜。我一直试图过安逸的日子,我想带给大家欢笑,在他们剑拔弩张的时候使双方都能够心平气和的解决问题。都是亲人,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我错了……”云琢把脸仰起,尽量不让泪水顺着面庞滑落:“我天真的以为王族会和寻常百姓们一样,却忘记了身为王室成员手里拥有着权倾天下的机会,每个人都想把握这个机会,然后朝着同一个目标行进,总会撞车的呀,撞上之后就会发生战争,就像许许多多国家之间的争端一样,永远都是统治者一方铸造的局面。” “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只要存在利益和权力,就会有战争,大到国与国,小到家与家,战争是每天都会发生的,可大可小罢了。”净樱虹白槊的话……多多少少在心底留下了一些影响吧。 “我不喜欢这样,如果不是这里有我最爱的亲人,我一定要到美丽的山野之间,度过我余下的年华。”所以她才喜欢把奢华的宫殿改造成幽静的小园,那是她永远都会向往和等待的生活。 “我想,只要坚持下去,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嗯,其实我很认同这样的说法。” “那么就打起精神来吧,云歌那小子还萎靡不振呢,他还这么小,可不能放任他继续颓丧下去啊!” “说得也是!……不过,忧郁还真的不适合你呢!”云琢指着千刺的脸笑哈哈,没把那句“你笑得阳光时比较帅”说出口。 “哈哈,你也一样啊少女!”千刺回给她一个明媚的笑容。 两个人在这之后便没再说话,安静等待着旭日东升的时刻来临。 Chapter 0246 自从出事以后,云歌整日坐在皇城的内湖边上发呆,前国主传召了几次,他都不作回应,失落和安静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只有十二岁的年纪。 云诗一直陪在他身边,穿着干净耀眼的白色衣服,一直试图让云歌恢复成以往的样子,但无论他怎么哄怎么劝,云歌就是低着头,不让人看到小脸上呈现的表情。 千刺见过了前国主、安慰了云琢,最后来找云歌,说起来这个男孩已经深深印在他的心里了,就像是亲生的弟弟一样,让他想要一直的珍爱和守护下去。 “云歌乖,听五哥的话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云筝的事我们大家都很伤心,但他要杀你在先,你自保在后,况且一开始你并不知道是他啊。所以造成这样的结局不是你的错,你平时最听话了,这次能不能再听五哥一次呢?”云诗苦口婆心的跟在云歌身边,弟弟不吃饭,他陪着,弟弟不睡觉,他守着。 千刺看云诗不辞辛苦的迁就弟弟真是感触良多啊:“真是个好哥哥,云歌这小子得适可而止啊!” “千、千刺兄弟?”云诗见千刺气汹汹的走上前一把将云歌拎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喂小子!你自己不吃不喝不睡就算了还拖着你哥哥!你没看到你五哥的脸色为了你苍白的要死吗?赶快给我振作起来现在不是你沮丧的时候啊喂!”千刺薅着云歌的脖领子一顿猛晃,跟折腾小鸡仔一副模样。 云诗见状惊恐不已的制止他,一看这少年就是练过功夫的啊:“千刺兄弟!千刺兄弟!不要这样!云歌他还小你好好跟他说,别把他弄疼了!” 千刺转头看见云诗一脸的心疼,只好作罢,把云歌丢回地上以后用力揉他的头发:“小鬼,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一国之主,有时间沮丧还不如去处理国事啊!” 云歌不回话,也不顶嘴,甚至连看都不看千刺一眼。 千刺火了,撸胳膊挽袖子不顾云诗的阻拦执意要把云歌丢出去:“别拦我五王子!我要把这小子扔湖里头泡个澡清醒清醒!” “别、别开玩笑了千刺兄弟云歌可是小孩子你不能这么做啊!”云诗从后面抓着千刺竭尽全力的阻止他扑向云歌。但千刺的力气很大,一边喊一边挣扎,云诗情急之下只好扑倒在他脚底,伸手搂住了千刺的大腿拼命嚷:“冷静冷静啊千刺兄弟你现在需要冷静啊!云歌快逃啊不想到湖里游泳就快跑啊云歌!” “我说……你们这是干嘛呢?” 一个女音飘过来适时唤回了千刺的理智,一转头,两个人看见满脸竖线的云琢。 “五哥……抱大腿很好玩么?”云琢理解不能的看着两人此刻诡异的姿势。 “啊!”云诗的脸立刻红到脖子根,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成以往风度翩翩的姿态,起身以后傻笑不止。 “……还有你啊千刺,离老远就听你吵吵嚷嚷的,你在做什么?”云琢手里提着饭盒,问完话就径直朝云歌走过去,用和千刺同样表达宠爱的方式伸手揉着云歌头顶柔软的发丝:“不吃东西的小孩会不长个子哟,而且就算你现在死了,云筝哥哥也回不来了,懂吗?” 其实他们都知道,云歌不仅仅是因为自责才这样自暴自弃的,他恐惧,发自心底觉得沾满鲜血的双手染上了一层洗不净的冤魂气味,他无法面对杀死亲兄的现实,他害怕面对这样的现实。 即使所有的人都是以“自卫杀人”去对外宣称的。 “姐姐……”始终低着的脑袋缓缓仰起,把那双噙满了泪水的大眼睛对上云琢的视线,说的楚楚可怜:“云筝哥哥会恨我吗?” “不会的,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你不要再自责了,父王他很担心你,他的年纪大了,你不能让他操心知道吗?听姐姐的话,去看看他,好吗?”很多时候,云琢更像是一个母亲,给了云歌许多别人无法给予的关爱。 “嗯。”云歌抿起嘴唇点头,伸出双臂搂住了云琢的脖子:“你别像他们一样撇下我行吗?” 云琢微微笑起,把云歌紧紧的抱在怀里:“啊,说定了,我们谁也不离开谁!” 具体的情形只有千刺子珏和云琢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在第一时间如实报告给前国主后,便接到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守住这个秘密,且对外一定要按照前代国主的意思宣称。 因为保护王室成员有功,前代国主把自己最珍爱的美酒赏给了千刺,并表示希望他可以长时间留在这里做皇城的护卫。 千刺不知道自己还能呆多久,但是他清楚呆时间长了绝对没好处,至少对他的身份泄露是个致命伤,什么事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这样想着,一面走一面拎着酒坛,打算快点把它消灭掉。 城东的一带是护卫们居住的区域,千刺走着走着就在一扇门的前面停了下来,伸手敲窗子。 连响三声之后窗内探出一个人头:“就知道是你。” “心有灵犀么?”千刺歪着脖子提了提手中的酒坛,一副未饮先醉的样子。 子珏白他一眼,仿佛在说这个笑话很冷。 “六十九代已经派人去调查这件事了吗?”桌前,饮毕半坛的千刺把酒推到子珏身前,问起了王室血案的调查。 “已经派人在查幕后主使了。”子珏仰头灌了几口,把空掉的坛子扔到地角,那里已经有床榻那么高的酒坛堆了。 “一般来说,追杀者的目标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你,云琢和云歌又都是妙水家的人……再加上之前的几个案子,很难让人不把它们联系到一起啊……” “你说的没错,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与妙水王族有关。”子珏有着不下于千刺的疑惑,但身为护卫的他觉得自己人微言轻,甚至在公主面前都没有资格随便谈及此事。 “如果不早点抓到凶手,恐怕下一个就是国主或者云琢了……”千刺拿起桌上的一枚飞镖,精准的刺在墙壁中央的靶心上。 “我会保护他们的。”子珏目光坚定的起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公主,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可你又不能时刻陪着她,不如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比较好……”抬手又丢出一镖,千刺的神色比子珏轻松一些,至少眉头弯弯没有拧成一股。 “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时候突发事件就是在一瞬之内发生的,子珏的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便射来了数以千计的利箭,这些箭穿透墙壁和玻璃直接刺向房中的二人。 瞬间察觉,二人飞身跳到房梁上躲过这些暗杀惯用的兵器。利箭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稍微停止时,千刺朝子珏点点头,两个人没有跳回地面而是冲身跃出房瓦,在屋顶开了个大洞后顺利的逃了出去。 果然,方才的安静是在为放火做准备,他们一离开屋子火苗便窜上瓦顶,足足有几米那么高。 暗杀,又是暗杀,依照敌人狠毒果断的出手招式判断这些一点都不难。 虽然最后这些人见僵持已久容易引来皇城更多的护卫及时逃掉,但千刺和子珏还是一致的发现,暗杀者们功夫的路数与上次在城外遇到的豹纹部队有着惊人的相同之处。 “你们水之国有这样的术师部队吗?”虽然千刺觉得不像,但他仍然要确定一下。 “在我所知道的正统部队里,没有这样的护卫,就算是暗杀部队,也不会使用这种套路的招式。”对水国军事具有一定了解的子珏很肯定的回答。 “这样就奇怪了,在城外我们可以当做是反叛组织所为,那么在城内,还不是正统部队里的……那这伙人是从哪里来的呢?” “而且人数都不多,上次在城外有五十个,这次也就是一半的数量……” “对了!进出皇城不是都有时间记录吗?我们可以去门卫那里调查一下啊!”千刺忽然想到了这个。 “事不宜迟!” 但结果令他们失望透顶,门卫调出了近两个月来的人员出入详单,除了在籍的护卫、宫仆以及正当的国臣、王室成员,没有任何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被放入到城内过。 这样推断,那二十多个暗杀者,岂不是凭空出现的? “护卫……对了,护卫!”千刺恍然大悟的喊了一句,许多近来发生的事件片段像过电影一样串联在一起。 “云琢,子珏他真的是皇城里的护卫吗?”千刺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云琢,几乎对子珏的来历有了重新的认识。 “没错啊,他是从小在皇城里长大的孤儿,一直跟在我身边。”云琢并没往其他方面想,她了解子珏的心意,知道他一直视自己跟前国主为对他恩重如山的亲人。 千刺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不像往常那样留下与云琢闲话家常,很快便离开了。 云歌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这样多的自责和痛苦,千刺为他感到痛心,暗暗的打算为这孩子做些什么,别说他救过自己,就算没有这份恩情无视一个可怜孩子的灾难而不顾,他也办不到。 谁叫他是“光之国天真的第四代上主”呢? “云歌!跟你讨一样东西!”千刺嬉皮笑脸把合十的双手举高:“拜托了!” “千刺哥哥,你要什么?”好歹云歌知道开口说话了。 “你这有酒吗?” “……父王不让我喝酒……”云歌嘟着小嘴抱怨:“他说小孩不能喝酒。” “不是要你喝!我想跟你讨几坛!” “咦?可是我记得千刺哥哥你不喝酒的呀!”云歌讶异的叫了起来。 “我、我当然喝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哈哈!” “那好吧,我派人从酒窖里给你拿几坛,你喜欢喝什么……” …… 千刺拎着酒一坛接一坛往嘴里灌,有些郁闷的看着终日跟云歌黏在一起的五王子,每次他要跟云歌搭话,云诗都一副热切关怀的模样加快开口的频率,害千刺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于是坐在一旁看,好不容易等到云诗去厕所了,也就勉强够要上几坛酒的工夫。 在凝光城里队长师父们都不让喝酒,现在身处异域,倒是可以开把荤了,但怎么想他怎么觉得别扭。 “云琢啊,虽然这样问很不礼貌,但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你还是得诚实的告诉我啊……”千刺一脸正色的对云琢讲,然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嗝出去。 云琢无奈的捂住鼻子,弯弯的眉毛稍稍皱起:“千刺!你喝太多了,浑身酒气啊!” “咯!咯咯……咯咯咯!”等发觉出来的时候千刺已经止不住了:“啊呀啊呀不说这个,我是要问问你,那个云诗……今年多大了?娶妻生子了没有啊?啊啊我实在太八卦了咯!” “……”云琢有几秒钟的无语,片刻之后回答:“五哥三十了,还没结婚。” “怪不得!”得到的答案和心中所想的一样,千刺立时就精神了。 “你……你怎么了?”云琢以为他喝酒把脑子喝坏了。 “接下来是重点……你五哥……是不是……同……?而且还……是个弟控?……” “……” “……” “……” “喂……” 千刺酒醒以后对自己发出这样的疑问十分后悔,他蹲在墙角抱住头失声痛呼:“我的神啊我真是太变态了居然问这种隐私问题!” 清早有小雨,到晌午就放晴了,天空和地面都被洗刷的干干净净,连空气都变得清新无比。 千刺仰着脑袋靠在摇椅上观赏蓝的过分的碧空,他这些天一直在休息,早就把洒盐水的工作丢到脑后了,好在城里的人们各司其职没空去睬他,就算想管想说的,念在他是新国主朋友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今早子珏说前国主听了云诗王子的话出城到内陆湖为民祈福去了,因为那座小湖并不安稳,加上国家周围环绕海域,所以常常会发生涝灾和水患。前国主觉得云诗王子为民心切,值得嘉奖,于是很高兴的上路了,连一天都没有耽误。 酒喝光了,子珏陪着云琢又出城去了,千刺一个人闲得发慌想找云歌,却发现兄弟两个还是形影不离的腻在一起,他抓着脑袋上的橙毛直到它们乱成一窝鸟巢,脑子里忽然闪过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 云诗一直陪在云歌身边,自己没有插话的余地,那么,他为什么会没有插话的余地呢? 难不成是云诗故意的? “味道怎么样?” “我还是喜欢吃千刺哥哥做的臭豆腐,啊他来了!” 云诗端着一盘部下送来的糕点连哄带劝叫云歌吃,但云歌看起来不大喜欢甜食,一个劲的怀念千刺做的臭豆腐并不由自主的咽口水。 千刺拎着一坛酒早已喝得烂醉如泥,他东倒西歪的撞过来,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云歌见状立刻走上去扶他,一面担心的说:“千刺哥哥你又喝了这么多酒!” “啊……是云琢那个家伙……咯!”千刺挺直腰板,打了一个大大的嗝,顿时酒气熏天:“她叫我来告诉你,她在她家里等你咯!……要你干啥来着……对了她要你去干什么!啊我想起来了!她要给你娶媳妇!对!娶媳妇!” “哥哥你醉得太厉害了!”云歌不禁扶额,这跟不省人事没什么分别的。 “千刺你在这里休息,我带云歌过去吧。”云诗说着走上去拉住云歌的小手:“你看你千刺哥哥醉的这么厉害,他一定不好受,五哥带你去好不好?” 云歌还未答应,千刺又八爪鱼似的爬了起来,且不可思议的朝着云诗“哇”的喷出一口东西! 云诗洁白如雪的衣裳顿时布满了臭味刺鼻的黄酒残液,千刺居然一个不稳把自己肚子里的酒吐了出来,并且正正当当的喷在云诗王子的身上! 云歌看五哥那表情觉得他没有立刻吐出来实在是太有风度了,于是替千刺万分抱歉的说:“五哥,对不起啊,你不要生千刺哥哥的气,他、他是喝多了!等他酒醒我叫他给你道歉!” “没关系的云歌,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换一身衣服。”云诗并不生气,还温和的反劝云歌不要介意。 对这位兄长云歌真是有说不尽的爱戴和感激,这几天他一直陪着自己,开导,劝慰,逗他开心,为了让自己恢复原状简直是拼尽了全力,这样的用心良苦怎么能让他不感动呢? “啊啊,走远了,就趁现在!”千刺虽然脸红得滴血,但意识明显的恢复清醒了。 云歌惊异的看着他,差点大叫出来:“千!……千刺哥哥你怎么……你是故意吐在五哥身上的?!” “傻小子,你以为哥哥我吃饱了撑的装疯卖傻玩?”千刺走过去,一脸郑重的把手压在云歌的头顶,正视着男孩的眼睛:“我必须趁现在告诉你,我所有的猜想,因为这关系到你和云琢以及整个云水城接下来的命运!” Chapter 0247 “不、这不可能的!”云歌的双腿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千刺把他全部的分析和猜想告诉了云歌,他觉得这个孩子年龄虽小,心智却非同一般,他不会像无知的孩童那样行事莽撞而且不计后果。 “你的意思是……五哥说话露出了破绽?而且他这两次要暗杀的都不是我和云琢姐姐?而是子珏?可是他为什么要暗杀子珏呢?” “我和子珏喝酒的那天晚上遇到的杀手和之前在城外见到的一模一样,在城外我还以为目标是你和云琢,但是经过了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并不是这样。” “所以一个护卫为什么会被王子追杀?子珏不可能得罪五哥的啊!” “这个我也想不通,但是我想肯定和子珏自身的一些东西有关,比如说……他一直闭口不提的自己的经历,听说他在国境守卫过三年,我和他谈论这些的时候他都把话题直接绕过……而且不说子珏,这段时间发生的几件命案都有一个相同点,相信你也发现了吧。” “你是说……”云歌的呼吸急促起来,一直以来最惧惮的真相就在眼前,毫无保留的冲击着他的思绪。 “没错,所有抹杀的目标,都是姓承妙水的王室族人!” 云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连澡都来不及洗便急不可待的回到了这里。那个吐了他一身的少年正毫无形象的倒在花园边的长椅上呼呼大睡,怀里抱的酒坛已经喝空了。 “五哥,你回来了,真对不起。”云歌礼貌的鞠躬道歉,被五哥一把拉起来抱进怀里。 “傻孩子,跟亲兄长这么客气做什么!云琢不是找你么,我带你过去吧!” “嗯不用了,刚才子珏已经过来告诉我了,云琢姐姐去做其他的事情,现在没空理我。”云歌乖乖趴在哥哥的怀里,轻声细语的说。 “哦,是子珏啊,那么他人呢?” “子珏他走了。”云歌回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并且不敢抬眼看云诗的脸。 云诗不知道弟弟在心虚什么,但是他没有很在意云歌的不对劲,笑着追问道:“那么子珏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没有!什么都没说!”云歌立即否认,露出一副慌乱恐惧的样子。 云诗明显感觉到怀中男孩身上流下的冷汗,心想小孩子果然是不会说谎的水晶玩偶,至少身体的反应如此的诚实和真实。 他在笑,明媚亲切的神色一点也没有消减,仿佛在刻意等待某一时刻的降临。 云歌乖巧的弯在他怀里,忽然间两眼瞠得溜圆,竟被人硬生生从云诗的手里拽出,那人蒙着脸面,大白天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衣,把云歌夹在臂下,没多会儿工夫就朝远处逃窜着消失了。 云诗大喝一声,往前追了几步,但不擅武力的他根本赶不上蒙面人的速度,就只有发动城中的护卫军严守大门,进行全城搜索。 每个国家的君主都必须有一样以上象征王权的信物,这份信物是获得天下万民支撑的必需品,它可以是号令千军的军令符,也可以是举世无双的珍品古董,好比光之国的玉玺宝鼎、冰之国的冰凌王座。在水之国,象征王权的至高信物就放置在前代国主卧室的某个秘处。 云歌连续失踪了三天,云诗派人翻遍了整座云水城,连弟弟的影子都没见着,最后他无计可施,召集了国府中一些高层人员秘密商议起对策来。 其实人的目的到了快要掩盖不住的时候,不用别人去诱导,它自己就会乖乖的暴露在白日之下,当然,是无所顾忌给了他们信心。 云诗发布了一则消息,大张旗鼓的宣布“云歌国主失踪”,水之国王室有个奇怪的习俗,前代国君离开王位的七天之内必须选出新的继承者,否则,就由国府的高层人员来决定下一个人选。而巧就巧在云歌的父亲第六十九代国主现在身处的内陆湖,赶回来也需要花上十天的时间,这样一来拥立新国主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部分国臣手中。 而刚好,这些国臣就是被云诗叫去秘密商议大策的人。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云歌的眼睛,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国家的至尊信物居然有这样的功能。那是一只有拳头那么大的水晶球,似乎可以随着自己的意识呈现心中想要看到的场景,云诗全城搜索、召集国臣秘议、宣布自己的病讯……全部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并且清清楚楚。 “云歌,我问你,你的兄弟中还有些什么人?”水之国貌似没有公主可以继位的传统,所以比起云琢等公主,千刺更担心云歌的兄长们。 “我是最小的了,现在活着的还有三个哥哥,不过他们不在云水城。”云歌的小身子缩在一口大缸中间,云诗万万没有想到千刺竟然把人藏在了皇城的酒窖里,也许是忙糊涂了,总之这几日度过的还算安稳。 “不过这里也不能长呆,等他想到的时候一定会过来搜的,我要想办法把你弄出城才行!”千刺从身后拽出来一件子珏给的护卫装,搭在云歌的肩上比了比,不禁皱眉:“衣服撑不起来还是会被人怀疑的,这可怎么办呢?” 云歌仰头看着千刺,小脸上写满了无助。 “没关系,告诉我,云水城里有没有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实在不行,就只有鱼目混珠了。 “有,是半年前父王带进城里来的,说是要……是要……”话到这里,男孩害羞的低下了通红的脸。 千刺忍不住笑,逗趣道:“是给你准备的媳妇对不对!” “……嗯……” “她们在哪里?我去跟她们讨一样东西!” 不出半日,云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眼了。从云琢那里要来的化妆用品基本都涂到了脸上,粉红色的大卷假发,缀满了珍珠和宝石的小公主裙,就连一双脚都上刑似地挤进了跟部细高的靴子里。 云歌第一次觉得做女生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 被皇城门卫盯得头皮发麻的云歌没注意到会这么惹眼的原因都在于自己改造以后的惊人效果,皮肤、眼睛、头发、衣着,怎么看怎么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这让身为男性的云歌十分苦恼,尽管他还不大懂得男人和女人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出去吧!”门卫完全把他当成了进皇城做国主童养媳的官家小姐,不加考虑的放了人。 从把云歌藏进酒窖到现在要尾随出去的千刺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戒状态,确定没有人盯梢后醉醺醺的凑到门卫旁边搂着人家的肩膀硬是东拉西扯,什么谁谁家的姑娘真漂亮,什么哪哪边的餐馆酒肉香,最后扯得人家无可奈何时央求着去外面吐一吐。 吐在云诗王子身上的事已经很出名了,门卫似乎不想跟着一起出名,也就随他折腾了。 一出城,千刺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丢掉酒坛以后到事先说好的地点去找云歌。 那个地点,就是雪婆婆的家里。 “婆婆,麻烦您了。”千刺由衷的表示感谢,现在云歌的处境很危险,有人愿意帮忙简直就等于雪中送炭。 但是婆婆却一副冷淡的样子,不接千刺的话,也不看千刺的脸,一直坐在床沿上挑着手里的针线,缝缝补补。 直到第二天清早,云琢也跟着子珏找到这里之后,雪婆婆才长叹一口气,说道:“妙水家又要大乱了吗?” “婆婆……”云琢从子珏那里听到了千刺的调查结果,震惊之余是浓浓的悲伤,那股气息一直漫在眼角,似乎还跟泪水一起残存着。 “姐姐!”得知野心最大的其实就是那个与世无争的五哥之后,云歌的心一直处在绝境的边缘,他受不了这个刺激,看到云琢的瞬间那股强烈的悲伤感再次涌出,他扑到她的怀里放声大哭,安心的宣泄着几日来所承受的压力与悲痛。 “现在云水城是不能回去了,我们想办法赶快找到六十九代才行!”觉得不能再耽误一刻的千刺建议立即动身。 他的建议得到了其余三人的认同,正准备动身的时候,雪婆婆站起来,挡在了门前。 “雪婆婆?” “你们真以为云诗要取云歌的性命吗?”老人缓缓回头,浅蓝色的瞳眸仿佛蕴藏了极大的奥秘。 “婆婆有另外的看法?” “云诗这孩子很聪明,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整日吟诗作对不理国政,他的才华,可是众兄弟之间最杰出的……包括你啊,云歌。”老太太转身坐回床沿,抬眼问:“是谁,最先怀疑到他头上的?” “是我,婆婆。”千刺主动承认。 “你是怎么发现的?” “最初是因为五王子对云歌说的那句‘云筝的事我们大家都很伤心,但他要杀你在先,你自保在后,况且一开始你并不知道是他啊。’从这可以看出,五王子清楚云歌在杀六王子之前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这件事我们四个只告诉过第六十九代国主,国主当时还叫所有的人守口如瓶,我想,五王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这一点的,但是他却讲出来了,加上后来的种种可疑迹象,晚辈才以此做了大胆的推断。” “而且六哥在刺杀我们之前被人施了幻术,所以他才会混到杀手之间接近我的。”云歌补充了一句千刺的推测。 “你们倒是很会猜,侥幸猜对了,却要毁在接下来的行动里了。”老太太用词毫不留情,句句犀利干脆:“难道你们没看出来云诗一直在故意跟云歌搞好关系吗?所以他除掉了所有的兄弟,只留云歌一个。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云诗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选立一位年纪幼小的新国主,并且继续做样子寻找云歌,而不会像你们推想的那样直接继位!” “婆婆说的有道理,听云歌说他还有三个兄弟在别的城里,如果云诗堂而皇之的继位,想必那三位王子也不会同意的。”千刺认同雪婆婆的言论,一面坚持着自己的看法:“作为我个人的看法,我觉得不能让云歌留在云诗身边做一个傀儡君主。”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呢?”雪婆婆开始斜眼打量千刺。 “他会留下云歌,杀掉其他的王子,是因为不希望小国主的身边有其他跟自己分权的人在,除掉他们是势在必行的,在云水城里尚且可以用暗杀这样的手段,但是那三位王子,听说手里都握有兵权,如果他再如法炮制恐怕会遭到三王术师军的敌视,倒不如先拥立云歌继续作为一国之主,然后以云歌的名义赐死三王子,这样的话,就算三王大军要反,也是反云歌个人,纵观妙水王族,最后就只剩一个云诗,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他就是最大的赢家!” “做戏就要做给天下人看,云诗会这么做,我相信。”雪婆婆间接表达了对于千刺猜想的认同,却仍旧不给他好脸色。 千刺除了诧异,就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个老太太对自己表现出的这种厌恶……不,与其说是厌恶,她更像是埋怨些什么,可是千刺想不通,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会和自己有什么过节。 “你们现在兵分两路,一个去通知三王子,一个去通知国主,叫他们马上带兵赶到国都城……我感觉,云诗的部队已经慢慢朝这里聚集了,动作要快!” 争取的时间到此结束,所有的人都没想到,婆婆的话刚说完不久,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呐喊:“里面的听着!马上出来束手就擒!要不然就像上次一样放火烧你们!听到没有!” 来得还真快,比预想之中的早了许多。千刺握紧拳,身后背着的米子钢鞭已按耐不住出战的冲动了。 “里面两个会武的我告诉你们,不要妄图挣扎,不想让附近的百姓跟着一起吃亏就给我乖乖的走出来受擒!”外面的人又喊了两句。 “居然拿百姓做人质!”云歌怒不可遏,却又不能置人们的生死于不顾:“不是要争取民心么,这样算什么!千刺哥哥,我们出去!我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小小年纪浑身上下竟显露出一股王者的气概,他的义愤填膺,他的坚定果决,绝非一时的冲动。困境之中临危不乱,勇于面对敢于承担……无论哪方面,他都是一棵合格的统治者幼苗。 直到那句话从嘴里气势凛然的说出,千刺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我是国主!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就是大不敬!” 屋外并没有被挟持的百姓,看来为了不费吹灰之力的引几人出来云诗的手下说了慌,不过没有骗人的则是这次调来的部队,绝非先前的一类。 子珏和千刺见这伙人有要“生擒国主,灭掉余者”的意思,毫不客气的展开了攻击。想不到这些人不但出手毒辣,而且功夫强悍,没花多长时间就降服了有伤在身的子珏。子珏被抓,云琢和雪婆婆自然落入敌人的掌控。 “臭小子!你再反抗我就杀了这三个人!”刚才叫号子的男人用刀指着云琢的脑袋,满脸麻子几乎遮盖了他龌龊的表情。 千刺的动作停止了,很快被敌人踹了一脚,落地之后从四面八方架过来长短不一的兵器,整个身体被死死压在地上,再难反抗。 “把这四个人给我押回皇城去!”麻子脸抬手一喝,接着小人得志的凑到云歌身边,笑嘻嘻的说:“国主大人请,五王子等着您呢!” “哼!”云歌不在被扣押的范围之内,不屑的瞪了麻子脸一眼,自己快步的朝着云水城走去。 Chapter 0248 云水城的牢狱里,关满了对于云诗具有反抗之心的国臣,直到进入这里云歌才知道自己的哥哥有着多么庞大的势力,依照正规选考走入国府的人都可以被轻易的关押,云诗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统治者。 “云诗,你就承认了吧,大哥二哥六哥还有云雁姐姐,都是你害死的对不对!”与其关心自己能不能继续当国主,云歌更在意这些令他痛不欲生的事。 “我并没打算否认啊。”云诗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是站在牢狱之外以事不关己的笑容摆出围观之态罢了:“你想听真相对吧,我是怕你受不了啊云歌。”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受不了的!”云歌愤怒的朝五哥丢去鄙视和憎恨的眼神。 云诗无意周旋,直截了当的坦白出自己的所作所为。 原来,他从很早开始就在挑拨两个哥哥不和,接着为了加大两人权力之间的争斗,他一边两面三刀、一边坐收渔翁之利,在时机就要成熟的时候鼓动两人造反,对他们之间的争斗本就有所耳闻的国主便一怒之下杀掉了二子。云诗本以为国主之位会落在自己身上,没想到父亲竟提早退位去享福,下一任国主选定了最小的王子。 云诗的确想过杀掉他,但后来觉得拿他做个自己摆在台前的傀儡娃娃也不错。 云诗越过云歌带着憎意的目光朝他身后的两个人看去,嘴角带起一抹轻轻的浅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们,关于子珏还有云琢……” 千刺眉目一震,预想到他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千刺猜的不错,我要除掉的的确不是云歌,而是子珏……不过你再聪明,也绝想不到我这样做的真正用意!” “哟!”千刺动了动脖子,摆出一副痞子嘴脸:“那就劳烦大人你告诉我们你的肚子里还有多少坏水没倒出来吧!” “我要铲除一切有可能阻碍我登上王位的人,而子珏……云歌跟我的同胞兄弟,就是眼下最大的隐患!”云诗忽略掉千刺的嘲讽,自顾自说着。 难以置信,刹那间填满众人的眼,使他们的神色一时间变得惊骇无比。 “呵呵,不要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因为接下来还有一件更让你们无法接受的事呢……俗话说有得必有失,这里多出来一个王子,那边就必定要失去一个公主,不是么?” “你敢动公主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子珏这才出声,满眼杀气的瞪向出言不逊的五王子。 “别激动别激动呀。”云诗摆摆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我不过要公布她是假公主的这个消息,并没有要杀掉她的意思哟,子珏弟弟。” “假……假公主?你这话什么意思?”云歌跟着急了,他甚至觉得云诗后面的一番话都是信口雌黄。 “我们的父亲年轻时有一个最喜欢的妃子,相信你们也听说过,就是那位来自风之国的云夫人,这位云夫人身体虚弱,年纪轻轻就病死了,父王痛失爱妃,从此为每一个孩子取名都会带上一个‘云’字,后来他为了纪念云夫人,便把她妹妹与自己哥哥所生的孩子接入皇城,抚养在侧,但是没两个月,身为重要将领的亲王在一次战争中死于沙场,云夫人的妹妹哀痛不已过一段时间也跟着病逝了,于是这段历史就成为了永久的秘密……但是很可惜,对我最信任的父王只把它告诉给我一个人,哈哈哈……现在你们知道了吧,跟我争斗,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不可能的,父王说我的母亲是民间女子,生下我之后就死去了,所以他才会把我接进来啊!”云琢呆呆的复述着父亲不止一次告诉过自己的话,那样的记忆根深蒂固的扎在脑海里,从来没有动摇过。 看她这副样子,云诗又故意露出惋惜的神色:“啧啧,虽然我很想因为同情你而放你去见父王问问事情的缘由,不过很可惜,你没机会了……啊还有,子珏是云琢生父捡来收养的孩子,说起来真是个可悲的存在呢,居然追随一个假公主这么多年,呵呵……” “你闭嘴!”云歌转头,冲着他早已不认得的兄长呐喊:“不管他们谁是我的亲哥哥,谁不是我的亲姐姐,对于我来说,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不允许你奚落他们!云诗!” “哟,端出王者的架子来了啊。”云诗把玩起从云歌手里夺来的水晶球,脸上开始漫布阴险的表情:“你说你乖乖留在城里继续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国主有多好,这辈子吃穿不愁的,你却偏偏跑出来闯祸,害得哥哥我不得不改变了主意……要废掉你呢。” 远在内陆湖的前国主,此时还不知道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已陷入了大权旁落的绝境。 云歌的确想过云诗会怎么处理自己,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突然。他派人送来一杯毒酒,然后牢门打开,涌进来十几个手握尖刀的壮汉,如果不喝,项上的这颗头颅也会在几分钟以后滚落到地上吧。 云歌没有挣扎的意图,他乖乖的端起酒杯,打算把这样子跟白开水没有区别的液体一饮而尽,只是心中仍然有放不下的人,父亲,云琢,千刺,子珏……希望他们会因为自己的了结获得重生的机会。 砰——巨响。 牢房顶砸下一个庞然大物,黄乎乎还带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它横在窄小的牢房中间,把云歌跟壮汉远远隔开,并从硕大的鼻孔里喷出两股黄烟。 紧接着牢外传来一阵打斗声,金属交错、吃痛叫喊、受伤倒地,最后就只有一个手持武器的年轻人到达这里,挥动手中的兵器一瞬间削断了牢房的铁栅,然后便是与这些壮汉的正面交锋。 这只庞大的似乎是某种生物的怪东西给云歌让出了一个位置,让他可以清楚的观看此刻的战斗情况,然后,云歌惊呆了。 千刺哥哥! 十几名壮汉手握沾满腥气的屠刀朝千刺没命的劈砍,牢房被折腾的狼籍一片,因为空间狭小,千刺自身的行动也很不便,米子钢鞭在远距离作战中能够彰显更好的效果,在这样窄小的地方反而束手束脚了,连抽几次,鞭子都像失控似地抽在不会伤及要害的地方。 吃痛的壮汉们发出愤怒的咆哮,杀气一下子溢满空间,这些人张开血盆大口,狮子一样朝千刺扑了过来,千刺本打算一个个解决,发现他们非但没有大碍,还用了群上这一手。 “哦咯我的神!”四处逃窜,虽然空间已狭小的容不得他有更多的施展空间。 “哥哥小心!”云歌心急如焚的叫喊,千刺每遭遇一次袭击他的心就跟着抽痛一下。 但是,壮汉的刀还是在最后关头插到了千刺的身体里。 鲜血四溅而起,伴随着千刺的一声叫喊,金蟾蜍,没错,就是这只庞然大物,忽然从鼻子里吐出两股紫色的湿气,气体立时弥漫在整个牢狱里,使那些准备把千刺大卸八块的壮汉杀手纷纷昏迷倒地。 金蟾蜍喷出的气体是夺取元能使用者意识的绝佳兵器,所以云歌并没有受影响,反倒是千刺,挨了几刀血流如注不说,现在还死人一样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千刺哥哥!千刺哥哥!”云歌趴在千刺的身边,悲伤的哭喊着。 千刺勉强把眼睛张开一条缝,被血染红的脸容依旧俊逸的使人心醉:“可恶的臭□□……居然放毒气熏我……” “千刺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拼命的救我?” 千刺对自己的疼爱,云歌清楚,但是他真的没想到这个与自己只是萍水相逢的少年会为了保护他做到这个份上,他爱护自己,没有任何的企图,他喜欢自己,也没有任何的目的。 千刺的嘴角扬起一抹很浅、但是极为温暖的笑:“弟弟……不就是用来保护的吗……” 云诗得知千刺逃离囹圄还企图营救云歌的时候,下令立刻杀掉子珏、云琢和雪婆婆三人,但是这一次他又没能如愿,因为从城外传进了一个使他更觉惊骇的消息。 云水城,被近万大军包围了,并且是以“水国术师队”的名义对自己的部队进行剿灭。 云诗因为惊恐,头脑一时间陷入空白,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可以真正掌握军政大权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那就是——第六十九代国主! 前代国主的兵力和人数都远在云诗的人马之上,云诗的术师团很快就溃不成军,在难以置信的恐慌里,云诗到底还是迎来了被自己支走并妄图暗杀的父亲。 水之国第六十九代国主威风凛凛的站在议政大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他早在两个儿子被怒斩不久就发现了真相,并且知道,云诗所做一切的来龙去脉。 五王子云诗,先是教唆有勇无谋的二王子除掉大哥,好自己居长,结果恰巧被门外偷听的云雁知道,然后他怂恿二哥杀掉云雁,云泊便用云雁在民间的情人威胁她。云雁和那名男子自小相识,亲爱无比,为了他云雁竟毫不犹豫的答应服药,不过她很聪明,并没有悄悄的死去,而是选择了一个最引人注意的方式,在父亲生辰宴会当天众目睽睽之下坠台而死,这样的话,就会有人因为怀疑去着手调查。 除掉云雁以后云诗继续挑唆云泊,不但如此他还到大哥云迹那里进谗言,说云泊要夺他的储君之位,云迹本就是个话不多但生性多疑的人,本就对云泊持着戒心的他很快相信了云诗的话,询问他怎么做。 于是云诗告诉云迹他已经发现二哥云泊要造反,说可以趁这机会带兵前来救驾,这样的话不但除掉了二王子,大王子还会给国主留下好的印象从而使地位更加稳固。云迹很放心的答应了,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云诗早在之前已经对云泊说了番同样的话。 由此双方的兵在城内相见,剑拔弩张的伸张着正义,呼喊着口号,说自己是救驾来的,对方才是造反的。但在国主看来,这十分的荒唐可笑,两头的行动一样、说辞一样,分明就是造反造到一块去了。 当时的国主怒不可谒,不加考虑直接处死了两个儿子,但他事后懊悔不已,于是对这件事暗中展开了调查,接着,就发现了云诗的种种可疑迹象。 所以他故意把位子传给云歌,想以此考验云诗接下来的举动。 六十九代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云歌,却没有想到下一个被杀的竟然是云筝。 云筝虽然性格怪异,与很多人相处不来,但是他并无夺位之心,他的死是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为了这个理由,他先是被控制去杀掉子珏,不管成功与否,都是一条通向死亡的不归路。 而所有事件的幕后主使,做这一切的目的已昭然若揭。 “幸亏你完败了,要不然我妙水家族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国主甚至不想审问他更多的事情,已经对这个儿子完全绝望了:“你安心的上路吧,我会选一个比你好百倍的继承者!” 云诗瘫坐在地上,连跪拜的力气都失去了,但是在很多人看来,他则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他不想去看众人唾弃跟鄙视的目光,他的自尊,令这一切都成为了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噩梦。 “父王!……虽然五哥害死很多人,但是您能不能饶他一命?”对于云诗,云歌也是恨得牙痒痒,但真的论及死亡,他就不由自主的心软了。 “怎么可能!他杀了你四个手足啊!最后连我的亲儿子都不放过!我没把他五马分尸算是很仁慈了!你还求情!你傻啊你!”国主痛心疾首的指着云歌大骂,一连失去这么多个孩子,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冷静的面对这一切了。 “就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四位哥哥姐姐,才不想连他都死去……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我的哥哥,就算处死他,死去的人也回不来了,看在他还是我们亲人的份上,您饶他一命好不好?” “有一种折磨是比死还要痛苦,国主大人,就按照云歌王子的话办吧……云诗王子做了这么多恶事,杀掉简直太便宜他了!”拄着拐杖的婆婆在云琢的搀扶下走上大殿,向着座上的王者恳切提议。 国主叹了口气,于是宣布将五王子云诗打入大牢,终身□□。 身在临海之国就是有这样一个好处,呼吸的空气总是干干净净的,即使它常常带来一股海水的腥咸味。 在某个阳光明媚微风清爽的早上,千刺被一只落在头顶的小鸟啄醒,窗外清新的空气不断涌入,并伴随着飘来一阵美妙的歌声。 “啊……痛痛痛痛!”千刺习惯性的伸懒腰,却发现自己被做成了绷带人,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不是白的。 “你醒了!”两声欢喜的呼喊打断歌声,让千刺有些惆怅,明明他还想再多听一会。 云琢和云歌凑上来,学着千刺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冲着他乐,还一口一个的问:“疼不疼?饿不饿?渴不渴?” “不疼不饿不渴,就是有点想出去走动……话说,我昏迷了多少天?”千刺从绷带的间隙处勉强启动嘴唇,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出这么两句。 “十天,医生推断你至少得花一个月的时间才能醒呢,这简直是奇迹!”云琢黑紫色的眼睛因为喜悦眯成了月牙,笑容就跟糖果一样腻人。 “我……有没有哪个重要的部位被弄坏了?是缺心还是少肺?或者直接把我打成断子绝孙了?!啊痛!” “千刺哥哥你不要乱动啊,虽然都没伤到要害但是你被捅了四刀啊,要不是子珏给你输血,你就死定了啊!”云歌担心的扶住他不停抖动的双腿。 “子珏……这小子,等我好了之后要请他大喝一顿!” “行了,现在别想这事了。”云琢把一碗热腾腾的当归枸杞粥端到千刺跟前,用汤匙舀出半勺放在唇边吹了两下:“医生说,你要在床上躺四个月才有可能彻底恢复健康,好在你的身体底子好,才能这么快醒过来,但是呀,醒过来不代表你好的就快,所以还是乖乖的躺在医疗院里吧。” 千刺喝了口云琢送过来的热粥,然后不经意瞥见了云歌脸上的寂寥跟失落。 “小子,刚才还像只小麻雀似地叽叽喳喳,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千刺很想抬手揉他的头,可惜动不了。 “父王让我继续做国主……” “那是好事啊!你怎么还哭丧着脸?” “父王认了新的儿子十分高兴,我想把位子让给新哥哥,反正千刺哥哥说了以后会离开这个国家的,我想跟你一起走。但是……子珏哥哥拒绝了我的提议,他说他的宿命就是保护云琢姐姐还有我,我……” “傻小子!”千刺呲着一口白牙爽朗的笑:“不管是你的父王还是你的新哥哥,都把你当成了他们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你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要是跟我走了,他们不得追上来把我劈成两半?” 看着如同兄长一般存在的少年露出如此阳光的笑脸,云歌的眼睛越瞪越大,里面载满了深深的震撼。 “所以,你不能害我的!啊云琢你的羹匙捅到我鼻子了!” “抱歉啊,还好没变成猪鼻子!” “喂——!” “哈哈哈!” 云歌很开心,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孤单,有爱他的父亲,有宠他的姐姐,有拼死保护他的千刺哥哥,现在……还多了一个嫡亲嫡亲的哥哥。 幸福溢满笑脸,那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惬意,那是最适合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拥有的美丽。 “你将来会是个好国主的,云歌。” 千刺对着这张总是充满了幸福与满足的小脸,在心中暗暗许下诚挚的祝愿,就算有一天他真的离开了这里,云歌,也依旧是他喜欢到心坎里的弟弟。 有些事情,不管经历了多久,都不会改变。 Chapter 0249 不同于海国气候的内陆国家光之国永远是四季分明的,眼看还有半个月就到新年,气候忽然产生了巨变,在一场不小的风雪过后,凝光城内外的花草逐渐步入休眠的状态。 姹紫嫣红的百花被清雪覆盖直至淹没,昔时城中鲜亮的嫩绿披上了一层深色的衣装,宫阁殿宇的瓦檐上面垂挂着各式各样的冰挂,仿佛是精心雕刻出来的,在白闪闪的洁冰笼罩下,城中各处甚至于昔时繁华喧闹的日月广场和莲花舞舘都显得分外寂寞沉邃。从屋顶到树枝蔓延着属于冬天的银装素裹,观赏别致的雪景,也成为凝光城一大赏心悦目之事。 “看来今年会是个冷冬啊。”探樱吹了口热气在手上,随后关掉被冷空气冻得绷硬的木窗,拿了条绢丝的手帕走出寻樱坊。 这些天光子少主一直呆在紫恒殿里,终日看着窗外的冰雪世界发呆,国主和其他几位归国的上主来看过几次,她都只是礼貌性的点头示意,此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表示了。 探樱试着与她沟通,她不是沉默不语,就是摇着头告诉探樱她觉得很累,希望自己静一静。以往的少主虽然不是善于言谈与社交的开朗者,但也不至于这么孤僻。所以这时探樱把熬好的燕窝粥端进来摆在桌上,便打算转身离开了。 “探樱……” 身后少女轻轻发出了一声低唤,终日里披散的头发遮盖起苍白的面庞,这时候的她微微把脸扬起,并偏向一边定定的望着探樱。 探樱立刻跑回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光子脚下:“少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看着女孩满眼期待的神色,相夫光子僵硬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三分:“我……要去找夜千雪……” 探樱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光子用两只手撑住床沿,身体颤动几下终于站直了身。探樱立刻把拐杖递过去,在接住之前光子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但她很快意识到肢体还存在着巨大缺陷需要依靠这股力量支撑,便不得不把两只拐塞到腋下,在双脚根本没有任何知觉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出了紫恒殿。 她没有允许探樱跟出城,尽管那丫头担心的快要哭出来。手里握着夜千雪昔日起誓之时送予的“飞雪流星”,神情呆滞、心绪木然的朝着城郊处某座小庄园走去。 说起来,夜千雪也算是冰之国玄若贵族的后代,家里的积蓄不菲,尽管他和神无月香玉没有跟玄若栤诚住在一起,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按照香玉自己的话说,她打算叫儿子娶了媳妇之后一起回到冰之国定居。 离开这个令他们母子都大觉不满的国度。 小庄园的仆人们对光子的态度很好,并不是因为她崇高的身份,就在三个月以前,这里的几个因为贫穷才来侍奉香玉的女仆家中出事、急需钱物,在神无月香玉拒绝帮忙以后光子听说了这件事,毫不犹豫从自己手里拨出去一笔钱。用香玉的话说光子完全是看夜千雪的面子,当时光子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不置可否,现在看来,那位香玉阿姨真的是神机妙算。 瞧,屋子里原先挂着的夜千雪跟自己的照片,通通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更加令光子感到刺眼的是,原先留有自己影像的位置,如今画着一张令她倍感五味杂陈的脸。 霓裳…… 家里没有人,整座房子的装潢都是素净的白色,看起来空荡荡的,好像说句悄悄话都会顺着天台传到一楼,光子曾经的确设想过,这里就是将来另一个让她感到安心的家。但曾经毕竟是曾经,没有任何的过去可以改变现在,尽管她相信现在的作为一定可以改变未来。 思考,净是一些没用的问题,在下一秒就记不得上一秒想起的事情,光子意识到自己不是一般的反常,仅仅数日的与世隔绝,仅仅数日的思绪空白,把昔日里那个精力旺盛的她完全杀死了,这一次,甚至让她连寻找真凶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不觉走到夜千雪二楼的卧房外,记得那时候就在这里,夜千雪搂住她要给一个温柔的轻吻,当时被光子巧妙的避开了,她觉得自己跟夜千雪成为恋人的时日还短,而自己只是个思想保守、尤其注意行为操守的怪癖者,保留初吻是潜意识里决定的原则,牵手和拥抱才是恋人间最正当的亲热方式。 凤姬曾说她的保守令她的容貌黯然失色,今天她才发觉自己当时的选择有多么明智。 “夜千雪,你抛弃我的原因是什么……有很多很多,我知道……我的性情,我的家人还有我的……这副残废的身躯。”拉开写字桌前的椅子,光子缓缓坐了上去,对着空白的桌面发呆。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自己跟夜千雪的过往,虽不惊心动魄,但她承认那都是些非常美好的回忆,不同于她与同伴友人交流时的愉快,不同于她那寥寥无几被家人认同的时刻,而是一种……萌动着情愫和爱恋的幸福。 可如今这一切,都像凝光城里衰亡凋谢的花朵,被寒冷的烈风无情的摧折,最后寂寞的淹没在时光的洪流里,被雪埋葬,被冰冻结,就算第二年可以重新发芽,也不是这一世的宿命了。 项链安静的放在方桌一角,光子起身预备离开这个她再也不会来到的地方。使用双拐时掌握平衡的技术还不够火候,没走几步就扭着身子歪歪斜斜了,光子死死的抓着拐杖,将它们用力的扎在坚硬的地板上,终于站稳,她已累得满头大汗。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这样的身体还要延续到几时?……总是不自觉想起过去走步如飞、来去自由的生活,练得一身武技,就算跟敌人大战两天两夜也不会屈膝倒地。 惋惜和追悔是最无能、最愚蠢的表现,她清楚得很,但就是无法避开这些消极的情绪。 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回身却不小心打翻了书架上面的玻璃罐。啪嚓一下,玻璃罐粉身碎骨,同时洒落了里面折出的近有千枚的纸星星。 霓裳最喜欢做手工了,这应该是她送给夜千雪的…… 心没来由的一阵酸楚,光子开始慢慢的拾捡四处迸散的星星,发现这些五颜六色的小东西之间有一个非常另类的存在。 那是一张折了几折的粉红色纸张,里面该是有什么文字才对。出于好奇霓裳送来的星星里夹杂进怎样的一封“情书”,光子按耐不住,舍弃了绝不窥视别人隐私的原则,将信纸一层一层的拆开…… 也亏得她舍弃了原则,才让一直混沌不清的大脑真正的觉醒过来—— “霓裳: 我今天跟秋依公主做了笔交易。她本来看中了容貌俊秀的夜千雪,想把他纳为己人,我知道以后十分焦虑,我知道你喜欢夜千雪,所以我答应秋依帮她制造机会除掉害她流产的相夫光子,我跟相夫光子并不熟,但是她很信任你,我需要一个令她毫无防备的机会。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秋依答应我会废掉她的双手,这样的话她这辈子也别想搞设计了,你不用觉得心里有愧,这是她掠夺你的机遇跟恋人的报应!今晚华园寺,秋依等着她。 ——如风” 相夫光子几乎看到了当时的如风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这张粉红色的信纸缺失了一角,并在与它相对的另一角上用铅笔标画着一只可爱的小狗熊。 “光子?”夜千雪出现在半敞的门前,对于光子也在这里感到意外。他走进来,看到满地洒落的纸星和跪坐在地上埋头不语的少女有些诧异:“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出去了……” 光子的肩膀抖了一下,她徐徐的抬起头,一双暗蓝色的眼睛溢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但在夜千雪看来,里面充斥的则是令他感到惊悚的愕然和恨意:“啊……呵呵,光子,你怎么坐在地上?我扶你起来!” 光子只是定定的看着他,那意义不明的目光盯得夜千雪浑身发毛。 “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好吗……”她柔声细语的请求,语气却冷得像室外冻结成冰的雨雪。 夜千雪看到了她手中摊开的信纸,脸色仿佛被刷上了一层白漆,瞬间惨淡如灰。 光子一手拿过拐杖,一手撑住地面,地上的碎玻璃割破了掌心,顺着指尖滴下一颗颗猩红的血珠。她却像只没有痛觉的木偶,一瘸一拐的走向夜千雪的书桌,随便抽了支笔冲着夜千雪丢过去:“写!” 那张苍白麻木的脸,终于出现了因为愤怒而发红的颜色。 夜千雪拿起笔,犹豫了一下抬眼看着光子:“写什么……” 光子一手指住留有如风字迹的信纸,对着那上面个个如同尖刀的文字,吼:“纸的下面有空白的位置!按照上面的内容给我重新抄一遍!” “光子,你这是何必呢?”夜千雪跟着站起身,走近光子企图抓住她流血的手,但是被其奋力的甩开了,无力的叹一口气,少年看起来十分疲惫:“你先冷静点听我解释,这封信其实是……” “是什么?”嘴唇因为情绪的激烈化不停的颤抖,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她仇恨的瞪向这个对她许诺却在不久之后把她抛弃的负心人,声嘶力竭的呼喊:“我真是瞎了眼!居然认识你们两个!你们利用我的信任把我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我视你们为我的亲友,即使你们背叛我走到一起,我也不曾怨恨!可是……你们居然联合外人一起害我——!” “光子,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根本不知道会这样!”夜千雪扶住相夫的肩膀,竭力阻止她的反抗。 两个人撕扯了一会儿,光子还是因为触觉的失灵失去了平衡、被夜千雪一把推倒在地,夜千雪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有的举动,立刻俯身去扶连站立都很困难的相夫光子。 “滚开!”光子用力把他的手打去一边,抬起鲜血淋漓的指头对准夜千雪的脸:“别告诉我那不是如风的字迹!别告诉我那不是霓裳的信纸!也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封信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里!” “光子,信的确是霓裳送过来的,但这不是霓裳的本意啊!”夜千雪还在全力解释,尽管他的解释苍白无力,反而更像是替霓裳代说的推脱之词。 “不是本意?呵……哈哈哈哈哈!”光子放声大笑,简直没有比这种说法更加荒谬的了:“原来你替霓裳传口信不是你的本意?原来霓裳答应如风的诡计引我出来不是她的本意?原来我今天落得的这般下场是你们无意之中造成的?!是谁这么厉害敢用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迫你们串通一气做这种事啊!” 夜千雪看着她满脸流淌的泪水,万分歉疚的湿润了眼眶。 那副柔弱的姿态或许曾经还能撩动她的心弦,但是眼下,那是一种做错事之后乞求原谅的可笑姿态,至少在相夫光子的眼里,这个男人已经跟禽兽不如的垃圾画上了等号。 当海蓁子和疾藤应探樱的请求追索光子的行踪赶到这座庄园时,神无月香玉刚好进门,脱完鞋子正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的时候,听到了楼上激烈的吵闹声,香玉以为出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急三火四拔腿冲到儿子的房间里。 海蓁子二人紧随其后,步近夜千雪的卧房时听到里面传来光子的嘶喊声。 此刻的相夫光子正压在夜千雪的身上用拳头用力击打他的胸口,夜千雪试图抓住她的手强迫她冷静,她却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即使双拳已失去昔时那股足以令大地坍塌的力量,显得软绵绵毫无力道,但她仍然咬牙切齿一面咒骂她所痛恨的夜千雪一面不停的维持同一个动作。 神无月香玉见到自己的命根子倒在一片碎玻璃上被这个披头散发的少女打得不成人样,立刻暴跳如雷。海蓁子和疾藤害怕母亲为保护儿子会做出令光子受伤的举动,抢先一步冲到里面一左一右把光子拉了起来。 香玉心疼的将儿子搂进怀里,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怒不可遏:“相夫光子!我就知道是你!你跑到我家里来撒泼、还敢打我的儿子?你这个神经病给我滚出去!我看到你就有气!” “先问问你伟大的儿子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吧!”光子在海蓁子的怀里挣扎,几次都差点挣脱出来,好在疾藤及时拉住了她,才免于一场伪婆媳之间的恶战。 “我儿子做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那就是跟你分手!”香玉一边抚慰怀里瑟瑟发抖的儿子一边指着光子的鼻子大骂:“亏得你没进我们家门!要不然整个玄若家都会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毁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吗?你不过是一个出身卑微的贱民!飞上枝头当了一把凤凰而已!你真的以为夜千雪会喜欢你这种差劲的女人吗?” “妈,你别说了……”夜千雪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不敢看光子的眼睛。 “夜千雪……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并不是要挽回什么,我是把被你遗弃的诺言还给你……”光子懒得跟香玉吵嘴,她觉得两人已经不在可以沟通的范围内了,说什么都是徒劳。她把那条项坠是水晶小球的链子丢回夜千雪手里,忽然间冷静的像她来时的样子:“你可以背弃自己的誓言,但是我不能忘记我说过的话,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做一个了结,没想到……被我发现了这个!” 香玉的目光被相夫手里的信纸吸过去,转而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是硫琅如风、寒苇裳还有你儿子合谋坑害我的证据,你不用否认,因为否认是不能抹杀现实的!”光子的眉端写满了愤恨,面容变得冷厉而残酷:“我的一双脚不会就这么白白的废掉!我会让造成它缺失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将信纸重新折好,完整无缺的保留进自己的手中,这是她在惨痛的教训里索得的唯一证物,是她用鲜血和眼泪换来的。 多么的讽刺,居然要用这个东西揭露自己最亲近友人的真面目,居然要用这种方式来彻底斩断她与霓裳之间的友谊,比起夜千雪,更令她心痛的是霓裳的背叛与伤害。 春蝶回到霓裳所在的弃忧宫,这几天她都没看见光子,终于好奇的问了一句。 霓裳漫不经心的回答说相夫光子出城去了,目光随即被春蝶手里的花束吸引:“那是什么?” “你知道我在凝光城外面遇到谁了吗?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春蝶露出神秘的一笑,举了举手里白色的花束。 那是一捧洁白如雪的细碎小花,叫做大蔓樱草,是霓裳最喜欢的花卉。不过霓裳看到它的时候并没有多么惊喜,反而面上带起了一股淡淡的忧虑。 凤春蝶将大蔓樱草摆在弃忧宫门边的窗台上,阳光投射下来将花的身影倒映在窗户对面的墙壁上,春蝶不由得夸赞这花的美丽,就连墙上的影子都是绚丽多姿的。 “哼,那可不一定,花是很美,但是花的影子未必会跟花始终一样呢。”霓裳在一旁不冷不热的开口。 “什么意思……” “在我的眼里,这座城不是光,而是花,我看到的只有花容月貌、花花心肠以及外面种着的花花草草,在这样的繁花世界里,想要立足,果然不能过于纯粹呢。”霓裳用手捕捉墙面上映出的花影,并用手指变换着花影的形状。 Chapter 0250 冬日里唯有傲雪的寒梅敢于屹立在寒风之下,枝枝妩媚,拂动清雪。红色的光辉洒满视野,然后把它从不惧怕的冰冷送入风中,刮起一股梅香扑到少女的脸颊上。 她不喜欢数日前凄凉寂寞的秋天,但是她喜欢现时的这种寒冷,因为冷风吹拂使她浑身竖起汗毛的时候,头脑会格外的清晰,格外的清楚自己已经从一个虚假的美梦里走出。 步入到这个残酷的、她却宁愿去面对的世界。 “你回来了,欢迎!”一如既往,霓裳带着标准的礼貌笑容站在门口迎接这座宫殿的准主人。 光子幽灵般的飘了进来,尽管拄着拐杖一步一瘸,但脚步仍旧很轻。 “你到哪去了?刚才春蝶送来了一束大蔓樱草,现在凝光城的花儿都落了,放在室内格外的好看对不对?”霓裳温煦的笑着,面容里净是沉醉与妩媚。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会讨人喜欢的女孩,不管她面对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孩子,脾气好的还是坏的……似乎,没有她驾驭不来的。 像她昨天还对光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今天就笑脸相迎像是自家的亲姐妹,让光子想询问昨天的事都无从开口了。 光子没有看她的脸,因为她已经无法相信这张纯良的脸上所呈现的任何温暖了。 “光子,你……怎么啦?”霓裳察觉出今天的光子不大对劲,以往就算她不理会光子,光子也会主动开口的,今天这人不但不说话,甚至还一副无视自己的样子。 光子缓缓的转头,目光里竟然是连霓裳都捉摸不透的东西:“伪装不可能天衣无缝,因为有一双眼睛,无论你怎么表演,所有的‘真实’都会通过它显露出来。” “哈?当然啦!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嘛!任何思想都可以从眼睛里看出来的!”霓裳认同的点头,视线一直锁定在光子暗蓝色的深邃双眼里。 “我一直想请教你,使你露出如此笑脸的真正原因……”话语轻缓,却字字隐含着快要刺穿人思绪的利刃。 “因为我快乐啊!”霓裳露出欢乐天真的模样,无忧无虑,完全就是孩童的姿态。 “敢于放声大哭、放声大笑,没有掩饰的宣泄自己任何的情绪,敢去大爱和大恨,这样的人生才是满足而快乐的。”光子面无表情的说着令她自己都觉得振奋的座右铭,仍旧不去注视霓裳的目光。 “我很快乐啊!没有任何人能比我更快乐了!”霓裳一脸开心的说,嘟嘟嘴,眨眨眼,从十几岁的天真少女一下子降龄到了八九岁的无邪天使。 绝美的脸容上溢出浓浓的讥讽,相夫光子用词毫不客气,几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强势状态:“快乐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要给自己‘看’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霓裳九岁孩童的表情立刻猛涨二十岁,带起了成熟女人特有的谨慎跟冷静味道,似乎,还含有一丝丝的不忿。 用表现出来的快乐让她去难过,用她的难过来提取自己的快乐……光子是这样想霓裳的,这个“天使”在她的眼里已完全化作了一个可怕且可恨的恶魔。 恶魔挥动着白色的羽翼,渐渐因为阳光的充足而裸露出隐藏在下面的黑色羽毛。有些东西,一遇到阳光就会原形毕露,因为那永远是只能身处于黑暗里的存在。 “什么意思?要我说的再明白些吗?寒苇裳!”从不会对友人表露的冷酷与敌意这时候□□裸的摆在对方眼前,让其尽情的“享受”自己身上爆发的怒意跟杀气。 霓裳心里一紧,脸上淡定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失常,变得慌乱惊恐。 “你们没有上当受骗的感觉么?秋依只是打碎了我的双脚,而你跟如风是要她毁掉我的手……呵呵呵,你们居然还没有我了解秋依,那个女人哟……从不喜欢按照别人的指示原原本本照做,虽然她要感谢你们替她出了副好牌,不过怎么看……都是你们被利用了呢……” 那愈发阴寒的目光盯得寒苇裳浑身发战,但是装淡定不是一天两天练就的本事了,她还是思路清晰的用最恰当的措辞回应光子:“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说的话我不想听,因为你想找茬吵架,恕我不能奉陪!” “站住!”光子冷喝,不允许寒苇裳离开这个大厅:“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算要畏罪潜逃,也要给我招认了才行!” “你不要无理取闹!”霓裳不耐烦的扭头怒视:“虽然我不知道你冷嘲热讽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听出来了!你在诬赖我和如风是害你断足的罪魁祸首!光子,你不能这样啊!我是你的朋友,如风她也是好人,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呢?” “如果没有这个,我真的会再信你一次,真的。”光子锁眉,无比遗憾的看着寒苇裳,将保留的证据拿了出来。 霓裳气色红润的脸庞,霎时枯黄如木。 “我可爱可亲可敬的霓裳小姐,你要怎么解释这一切?别告诉我是我瞎了,看错了这个……”光子一步步朝霓裳靠近,逼得后者连连倒退,最后摔进檀木的黑椅里。 “解释什么?这是谁假借如风的名义给我写信?这……这完全是栽赃!”霓裳拿着从光子手里接过的信纸,几乎要把它揉碎。 在证据死于非命之前光子适时的夺回到手里,冷然的发笑:“你的意思是,这封信是在我出事之后别人伪造的?” “难道不是吗?”霓裳不甘示弱的回看光子冷漠敌对的目光,说出了她的解释:“我当时的确约你出来,但这跟如风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个!你不能单凭这个就诬赖我!我太失望了!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 “单凭这个还不够吗?所有令人费解的事情全部串到了一起!我那天在你的手里看到了这张信纸,当时我以为是谁给你的情书,出于好奇加上想跟你开玩笑所以我就去抢,你很不高兴的与我争夺,最后扯掉了一个角,那个角上有一只铅笔画着的小熊,跟这上面的毫无区别!……”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没什么好解释的!”霓裳晃着脑袋想要离开弃忧宫,被光子一把薅住。 “然后这封信在今天出现在夜千雪的家里!铁证如山!你一定要我找来秋依当面对质吗?!” “你放开我!”霓裳用力甩开光子抓住自己的双手,不管她能不能站稳一把推了过去。 光子早有防备,伸手按住了险些撞在自己头上的桌角,瞬间掌握平衡之后重新朝霓裳扑了过去。霓裳没想到一个瘸子的反应能这么灵敏,察觉时已被对方捉在了手里。 光子手指紧紧扣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禁不住有些歇斯底里:“你不承认?你以为你不承认就有用吗?所有的证据摆在你眼前你为什么还能气定神闲的否认?你真是个魔鬼!” “放手放手!”霓裳一面挣扎一面反驳她的指控:“你不相信我我无所谓!你诬赖我我也不想解释!清者自清!不是你诬赖我我就要承认的!” “诬赖?事到如今你还说是诬赖?!我要把如风和秋依都找来!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使你承认!” “你想屈打成招吗?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可能承认的!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放开我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放开我啊你这个疯子!” “别摆出一副正义的样子了!我看着恶心!你这个虚伪阴险的家伙!” “不管你怎么诬赖我!我都是清白的!人在做天在看!”霓裳正义凛然的吼了一句令光子更觉可笑的话。 “小人!你这个无耻卑鄙的小人!”扬手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光子完全失控了。 或许没想到她真的会动手,霓裳一时间愣在那里,转而听到了水神雅因的喊声。 “光子!你怎么打人啊?”雅因亲眼看到光子像疯了一样用力打在霓裳的左脸上,也清楚的瞧见霓裳的脸颊因为被打而红肿如烧。 “呜呜呜呜!”霓裳捂住脸,一边哭一边跑出了弃忧宫。 雅因见相夫光子披头散发,脸上还带着愤然与仇恨的神色,有些不大满意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干嘛打人啊?” “阿姨!你可知道霓裳她害我?我残废都是她跟别人合谋一起算计的!我那么信任她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现在在证据面前她还死不认账!简直是太可恶了!” 悲愤难当摆在一个美女的脸上也未必好看到哪里,尤其雅因还十分不喜欢光子性格上的尖锐棱角,于是不免嫌弃的“啧”了两声:“其实光子你觉不觉得你的心态不是很正常?” “什么意思?”光子在这种时刻听到这样的评价,情绪的波动更加难以自控。 “你总是怨天尤人,总把错误推到别人的身上,像你这次残废的事情,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是她干的呢?不就是因为她代替你占有了夜千雪吗?雅因阿姨说话直接,你别多想啊!我是看你这孩子不坏,所以才愿意告诉你这些的,人啊,要懂得与人为善,宽厚待人,不要总是埋怨、憎恨。就像你和你的父母,你能说你们的关系不好没有你的责任吗?” “雅因阿姨,许多事情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而是我亲身经历的,就算我喜欢跟人争高下,那也是分事情的,我不是在自吹自擂什么,我是在替自己辩解啊!事情的真相就是,霓裳她害了我!我有证据的!”光子妄想着眼前的这位阿姨可以在证据面前相信自己。 对方却是一副无奈又哀叹的样子:“实话跟你说吧!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给我的印象非常好……”雅因没有把下面的一句讲出来,而是转话说:“你难道就认为,你的思想全部都是对的吗?” 光子当时的感觉是,又遇见一个无法用言语沟通的人,就算她现在告诉这个阿姨“至少不全是错的,人没有资格说任何人的思想是错误的”也只会增加雅因对她的厌烦而已。 接下来雅因的言辞,就更加表明了这一点:“霓裳这孩子十分不错,为人宽厚,和气亲善,而且很细心,许多连你们上主顾虑不到的事她都做到了,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心里不舒服,这也难怪,谁愿意听自己讨厌的人比自己强呢?不过光子啊,我和你毕竟认识在前,许多事情我对她的了解还不如对你的明白,所以啊,阿姨劝你,别再和她别扭了!你看她现在,御政宫喜欢,就连天地盟都喜欢!比瑞拉丫头还招人疼呢!在人气上,你不能输给她呀!”说着用力的拍了拍光子,起身走了。 光子捂住心口,莫名的觉得那里堵塞了一块无法消除的瘀血,接着圣母的旨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飞过来火上浇油。自从断了双脚之后相夫光子就再也不愿意出城了,更别提走到御政宫去承受旗主们的耻笑。 但圣母毕竟是圣母,不管她有多厌恶,她都不能抗命不遵。 神母殿一如往常的热闹,熟悉的面孔一张也不少,大殿中央有一个矮胖的身影,光子觉得有点眼熟,直到她站到那人的侧面,才完全呆住了。 母亲?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呢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所以我就长话短说。”圣母端起高傲的姿态一面享受红鸢的推拿一面不可一世的睥睨着相夫光子:“新年快到了,我看你一个人生活很辛苦,所以就准许你的父母进凝光城陪你,不用谢我,我是看在晴尊的面子上才给你这个恩赐的,你要懂得珍惜啊!” 看着圣母一脸慈爱的笑容,相夫光子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不管这次是谁出的主意,这一招都是能够完全打败她相夫光子的必胜绝技。 白辰霞冲着身居高位的同辈女人谢恩,点头哈腰了一会儿又跟其余的旗主赔笑脸,一面拉着光子的手夸:“我真是好福气,生了这么棒的女儿!托她的福让我认识了这么多真正的人中龙凤,我真是太开心了!” 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好像一下子就感染上猝不及防的皮肤病一样。相夫光子用力的皱紧双眉,看着母亲对自己投来赞许跟喜爱的目光,没有再陷入她畅想已久的“梦境”。 因为这种看似华丽的美梦,往往在醒来以后会在额头上烙下一个“你蠢毙了”的印记,这个印记,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而事实也恰巧如此。 一进弃忧宫,白辰霞就甩掉脚上的鞋子,一面打量着这里的装修一面挑三拣四,光子给她安排了别致的居所,她却本能的以为光子不怀好意,光子没有说,那座小独园也是替碧姐的朋友叶大人建造的,叶大人身体虚弱,必须睡在药材铺砌的暖床上才能驱除体内寒凉,但是她一直都陪在国主身边,便很少到这里来了。 白辰霞一看到女儿就冒火,暴跳中咒骂不止,当真是在外面对女儿宠爱无比,到了私下就原形毕露。光子尽管不悦,可终究不曾和她计较。 Chapter 0251 今年的新年格外冷清,大家都忙着国府里的工作,没有人张罗庆贺或是欢腾,相比较,光子知道民间要欢乐许多,但一低头看到自己残废的样子,她就失去了去外面玩耍一番的兴致。 晴尊深知她家里的情况,为了约束白辰霞的某些行为,便下达任务由她照顾光子的起居,并每月支付薪水给这对夫妻。 光子最近也都没去质检府,重要的工作一直是落痕和探樱在替她执行,一天天的过去,光子心里增加的只有苦闷和烦躁,她忽然想去做些什么来忘掉这段糟糕的记忆,思前想后,果然还是应该回到自已应处的岗位上。 从清早就一直飘着小雪,白茫茫的一片连接着城里的各处景观。今年的天气异常寒冷,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依然抵挡不了从指尖不断蔓延的冰凉,就连往日热血沸腾的心,都像泡在没有温度的水里,在麻木中慢慢僵硬,直至冻结。 路面的残冰余雪让石砖铺砌的道路十分光滑,光子每走一步都很小心,在临近来光堂的时候脚底一滑,拐杖像不听自己话似地从手中脱落,等光子知道自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为时已晚。 不过万幸,她摔倒的前一秒有一只有力的手臂挽住了她,艰难的起身之后,光子抬眼,看到了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云罗风树。 云罗风树一手稳稳的扶着她,一边稍微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拐杖,然后等她可以独立的站稳之后才松手,并退出三步远。 “要在这里过年么。”光子找了句话问。 “嗯。” 眼光忽然哀愁下去,少女的神色再次颓然起来……连一个外人都能留在这里共度新春,我的朋友们,你们在哪里啊…… 云罗风树虽不善言辞,但洞察力可谓一流,已经不止一次他觉得眼前的女子与初次见面时相距甚远,那时候的她骁勇善战,全然一副战场大将的模样,而现在,却颓败的好像一个不懂得任何武技的弱女子,完全丧失了往日的气魄。 “不介意的话,陪我走走吧。”忽然想看看城中花落以后的冰雪样貌,光子向这个并不熟悉的男子提出了邀请。 “好。”非常简短而不假思索的回答,随即跟上蹒跚行走的脚步。 一月一日是新年,在光之国每到新年都要效法神之国的古老风俗,写春联、放鞭炮、挂灯笼、看表演。最后一步就是围在圆圆的大桌子前,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 往年的年夜饭都是跟天地盟的大伙儿一起享用的,从过年前的半个月就开始忙活,到了当天就更是席不暇暖,有许多前来道贺的国外贵宾,老百姓也可以入城来赏花灯,简直比祭典还热闹。 但是这回的新年第一天,母亲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当头棒喝:“以后积点德吧,别作孽了。” “谁作孽了?”光子本想拜个年,结果难以抑制的反问出来。 “那我就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诸事不顺。”母亲笑悠悠的说完,扬长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给自己做早饭觉得辛苦的缘故,光子纵然不爽也没有心思追究,在食不知味中扒完了碗里的炒饭,一个人坐在弃忧宫的客厅里唉声叹气。 父母出门了,大殿的门四敞着,好在天气晴朗,所以即使温度寒凉也有暖洋洋的日光洒进来,多多少少……能够让自己觉得温暖些吧。 一个人影从门边闪出,然后非常自然的走了进来,看到红发少女端在手里的《彼岸千年》,忽然叫出声:“你认识秋暮灵?” 光子转头才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讶异的指着自己,然后她就对自己的迟钝懊恼不已……连一个普通人的靠近她都没有察觉,果然是今非昔比了么。 “请坐吧。”光子以为是同伴找进城来游玩的朋友,便请他坐到桌案旁边的椅子上,闲话一番。 男人入座之后便开始侃侃而谈,话不少就是语气有些扭捏,不久就谈到了秋暮灵的事情。 自从那场梦点醒了相夫光子的某段记忆后,她就对秋暮灵有着无限的兴趣,当然不排除对于《彼岸千年》创作背景的好奇。 “你也认识秋暮灵?”光子的兴致来了,脸上渐渐漫起愉悦的神采。 “嗯,在花之国认识的,她是个身体很差的女孩,可惜命太短了。”男人哀叹了一声,露出遗憾的表情。 “是啊,这么有才华的人,生不逢时,最后落得个无比悲惨的下场。”提起这个,光子瞬间想起了秋暮灵求助于霓裳、霓裳却貌似袖手旁观的事情,愉悦的神色逐渐退减,转而变化成透露着恼恨的情态。 “你好像对秋暮灵有恨意啊……”虽然少女表现的不是很明显,但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还是发现了。 “不,不是对秋暮灵,相反我……”话是说的别人,却是以感同身受的体会发出的:“我永远都忘不了秋暮灵是怎么死的,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因为正义,她要受到摧残,因为坚定,她要遭到怨恨,她善良宽厚,对人隐忍顺从,可在她妈妈的嘴里她又成了什么?在她所结识的朋友、同事嘴里又是什么?我现在真的怀疑大众的审判标准了,难道真要那种会讨好的、又不让你欺负到的,才能立足于世吗!?”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她弄成那种境地她自己也有责任。”男人摇着头反驳。 “这点我不否认,不过……如果她把希望嘱托给一个好友,那个人却故意无视,又算什么?” “你是说霓裳?” 男人的问话令光子惊诧不已:“你也认识霓裳?” “是啊,我是通过她才认识秋暮灵的,我们在花之国是旧识。” 男人的回答让光子更加觉得奇怪:“那么你是……?” “哦,我叫夏流朋,虽然是从花之国来这里找女朋友的,不过我也是十三禁卫军第十二禁卫队副队长夏缡的侄子……”夏流朋说了好长的一段自我介绍,从兴趣爱好讲到跟女友的过往。 对他和女友的过往并不感兴趣,光子现在只想知道在他眼里霓裳是个怎样的人,因为这个名字现在是她思维中的敏感点,只要轻轻拨动,这根弦就会紧紧的绷起来,令她喘不过气。 不知为何夏流朋的脸有泛红的迹象,天气这么冷没有道理呀,接着他以羞涩的口吻回应了光子的提问:“是个妩媚的小女人,很可爱很善良也很聪明……” 后面那一串长长的夸奖简直令相夫光子觉得犯呕,她承认,是因为她的认定才使得霓裳在自己的印象里一落千丈,倘若在平时,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朋友她也只有高兴的份。 而现在,这种愤怒是什么,是嫉妒?……还是打从潜意识里的否决? “你又怎么了?”看着对方纠结的表情夏流朋越来越搞不懂了。 “你是霓裳的朋友,那么应该也知道我吧。”光子还没做自我介绍,因为她觉得这个夏流朋既然是夏缡的侄子,就没有不知道自己的道理。 “你是相夫光子?”这么一说,夏流朋似乎才察觉出来,对方少女一头红艳醒目的长发早已揭示了她的身份。 “嗯,所以你应该知道我这个样子是谁造成的吧?”光子在考虑要不要把接下来的事情讲出,但一想到这个男人与自己不熟,没必要告诉一个外人自己跟霓裳的过节,毕竟那个人曾经是自己的朋友。 谁料到,夏流朋却语出惊人:“你要说的是谁?不过我劝你不要胡说,因为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是少讲的好,我是为你着想,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跟我说完全没必要,懂吗?” “听起来,你好像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啊。”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说的话很偏激。” “多谢夸奖。”光子讥讽的回驳道:“我们第一次交谈,你就听出了我的偏激,真是了不起!那么我倒想问问,倘若没人告诉你,你又是如何这般‘了解’我的?” “从你的表情,从你的语气,从你刚才说话的内容都能判断出来,你是个逻辑存在着相当严重问题的人。”夏流朋教授一样的分析出光子的病因所在。 光子觉得可笑,一个对自己毫不熟悉的人居然自以为是的说起教来了:“这只是你自以为是的评判吧……不过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 “你讨厌自以为是的人?那么你自己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你应该讨厌你自己。”夏流朋反唇相讥,态度十分果决。 “呵!难不成霓裳就是你的女朋友?为何我提起他你就这么激动啊?” “你这种人就会怨天尤人、自怨自艾,从不知道反省自己。怎么别人都害你?怎么没见别人被人害?”夏流朋咄咄逼人的反问起来。 “哟,越说暴露的就越多,你果然是寒苇裳派来的吧?啧啧啧,真是可怜,被利用了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呢,对我说教?夏流先生你还早呢!”光子不急不恼语气平缓内容却相当苛刻的还击回去。 “我好心给你提意见你还这么骂我,你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好心提意见?提意见带人身攻击的?提意见带侮辱性字眼的?你这叫做提意见,那么我不过回驳几句,就成了骂人了?夏流兄弟,你的逻辑还真是正常呢!” 夏流朋走后,火气未消的相夫光子立刻找来落痕,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私事派遣部下去调查一个人。 没有过年的味道,就是母亲做了年夜饭似乎也没有心情下肚,但是既然做了,不吃的话恐怕就要惹她不高兴。于是光子硬着头皮坐在了母亲的旁边,虽然父亲不在但是探樱陪着呢,光子在心底重重的松了口气。 “奇怪,我明明请了霓裳好几次她怎么没来啊?”白辰霞对着门口盯了一会儿,小声的嘀咕说。 年夜饭只有清水面线和炒好的鸡蛋辣椒酱,反正也没心情吃,光子看着碗里并不算多的东西一言不发,不知名的抑郁被母亲不断传来的小声碎骂搞到有增无减,她当天晚上没有睡在紫恒殿,她依照圣母指使接父母入皇城,可不打算真的日日相伴,增添彼此的“困扰”。凝光城面积辽阔,想让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自己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在云浮珍珠用早餐的时候她碰到了玉金和弱水。 玉金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扎起来了,她披着它们,有意掩盖自己残缺的部位。 “玉金啊,我听说大过年的就有人因为秋暮灵跟客人吵起来了呢,真是难听的传闻啊。”弱水一边咀嚼奶油菠萝布丁一边夹枪带棒的说。 “啊,听说了,那位客人很是无奈呢。”玉金瞟了光子一眼,接道。 光子拉着探樱坐在另一张桌子上,阻止了她的发怒:“秋暮灵被那位‘无奈的客人’很珍视的一位朋友给害了,啊啦说‘害’有些严重,不过都差不多。” 云珠端上来两盅锦泥莲子粥。 对于秋暮灵的遭遇和死亡,玉金一直都不以为然:“那是她自找的,谁叫她窝囊,如果她也去坏别人,那么她自己不就好过多了?” “真是什么品行入什么人的眼啊,对于你,我无话可说了。” 话题到此,气氛已僵硬的如同千年寒冰般难以融化了,好在楼下传来了脚踏阶梯的声音,才让她们彼此之间就快爆发的怒火稍减。 “你、你们都在?!”一个肤色棕暗的女子举着手里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目瞪口呆,她身上是一件破了洞的棉衣,就连脚上的棉鞋也显得脏兮兮的,整张脸上的呆滞表情维持了半分钟,才被那里弱水的一声大吼震出了变化。 “你看什么看!你来这里做什么!谁叫你进来的!” “这里的门没关,我就进来了。”女子指着楼下的大门,傻乎乎的说。 弱水无奈又气愤,她问的明明是凝光城的大门。 玉金的脸色很不好看,在心里暗暗的骂起来:“这蠢货居然把我要送给弱水的情人巧克力当着她的面拿过来,真是个傻子!” 这样下去这个土气的女人会丢自己的脸,弱水一想起来就浑身发颤,她最不想在相夫光子这么讨厌的家伙面前丢面子,于是索性把没吃够的布丁摔在桌上,喝了一声“走”,拂袖离去。 从刚才进来开始,这个女子就注意到了玉金右手边的另一张桌子上,有着红色头发的少女,在心里默默的惊叹着她艳绝尘俗的容貌,一时间忽视了已经起身离开的玉金和弱水。 光子也察觉出了这个打扮土气的女子的注视,抬头回应她的目光。 弱水没好气的再次大吼,她才连连应着然后急三火四冲到楼下,乖乖跟着走了。 Chapter 0252 昏昏沉沉从梦境里离开,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眨动着绿色大眼睛的脸,光子惊叫一声,才看清楚原来是玉灵碧。 “碧姐你怎么在这?”最近多数时候都在闹孤僻,光子怕遇到别人所以没回到前天睡觉的地方,在城南随便找了间没主的屋子,裹上大被蒙头就睡,一直到现在才醒来。 从软绵绵的被子里钻出来,门口已经堵满了人,嘻嘻哈哈好像有说不完的笑话,疾藤耷拉着脑袋往一诺的身上靠,边说胡话边睡觉。海蓁子和瑞拉听了之后忍俊不禁,一个腹黑的吐槽一个附和着拍手欢笑。 一瞬间让她以为回到了过去,大家都在的时光。 碧姐说,这个新年没来得及好好庆祝,今天得了空,不但给其他人放了假,连她自己都想带着大伙儿出去散散心。 好久没品尝城外的小吃了,踩着松软的积雪一路畅谈,最后领头的玉灵碧指住街市上一家装潢朴实的小店笑着张罗:“这家店的菜色不错,我们进去尝尝吧!” “听大姐的!” 菜肴一一摆上桌面,素炒香杏丽蘑、凉拌白灼燕尾菜、豌豆玉米羹、红椒脆皮豆腐。这家小店最引以为豪的招牌菜就是这些素食,也是玉灵碧的最爱。 “说起来,你们两个是怎么回来的?”光子记得疾藤当时已经被埋在了雪下,她失去控制的追击着连蟒,再后就没有力气回来找疾藤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流荒城,应该是昏迷之后被璇极传送圈带回来的。”对于用禁药强行使伤口愈合的事疾藤只字不提,他知道玉灵碧一直在为这件事担心自己,那种药,确实会对肌肉产生恶劣影响。 “我和疾藤的情况差不多,当时落入悬崖之后掉到了下面的湖里,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在国都的树林里了。”好在海蓁子身上没有留下重创,所以恢复的比其他战友要快一些。 正说着,玉金弱水浩浩荡荡的带人进来了,随意性的打了招呼,就风似的走到了里面,紧跟上来那个面色蜡黄的女子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口袋,一副快要喘不上气的样子,直到看见把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相夫光子,才又像那天一样彼此注视起来。 虽然被玉金跟弱水颐指气使,像个仆人一样跟随前后,不喜欢笑、话又似乎少的可怜,但是这个女子面容平和,给人一种非常安逸的感觉。 从第一次见光子就不讨厌她,而且是完全没有像对弱水和玉金的那种厌恶。 今天玩得很开心,这一段时间里只有这一次让她能安心的开怀大笑,果然,还是跟友人在一起是最幸福的。 但总有泼冷水的人或事,把你一天赢得的好心情顷刻间拆毁殆尽。当她走入紫恒殿时,以为自己的房间被人打劫,古董器皿东倒西歪的堆在地上,自己辛苦做出的衣服也像破抹布一样丢得到处都是。 不对啊,要是打劫的话应该不会顾及瓷器的好坏、早就碎了一地吧? 父亲拿着鸡毛掸子站在一名副使的卧房门口,他索要了探樱和落痕的还不够,连常年在外工作的副使也不放过,光子一再退让,总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爸爸,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你妈拿着我的钱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相夫洋气得直摔鸡毛掸子,这也让身为女儿的相夫光子苦恼无比,本来母亲肆无忌惮的挥霍金钱并当作理所应当就够她心烦的了,回过头还是对光子冷嘲热讽,恶言相向,这一刻,她特别能体会父亲的感受。 看了眼挂钟,相夫光子心沉了,这都凌晨一点了,怎么妈妈还没回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情急之下,她顾不得休息,一方面也要照顾父亲的身体:“爸爸,你先回去休息,我去找妈妈。” 夜晚风凉,尤其在雪停了以后,屋子外头的空气扑到脸上跟刀割似的,即使披着厚厚的棉衣,还是被冷风打透,直直的钻进身子里。 光子哆嗦了几下,这么晚了,四野无人的,上哪去找啊? 远处高悬的街灯朝地面投下一片黄色的浅光,在那下面有一对正在拥吻的男女,光子只是觉得那个女人的身形很眼熟,但不确定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人。 结果两个人分开以后那个男的搂住了女人的肩膀,说了几句悄悄话并往这里走时,光子才慢慢看清他们的脸。 是母亲和比吉特辰?! 说起来,这个男人也算是母亲的丈夫,光子一岁多的时候国都城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动乱,当时母亲与他们父女失散,一年多后才重新返还国都……然后直到相夫光子十五岁那一年她才晓得,自己有一双同母异父的妹弟,都比自己小一岁,而他们的生身父亲,就是来自于花之国的贵族之后,比吉特辰。 当时比吉特辰作为允帝逻的手下,狼子野心,无恶不作,尽管表面和善仁爱,但在最后的战争里仍然暴露了本性,被光子下令处死。 虽然他被处决之后“尸体”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不过销声匿迹这么久,光子早以为他离开了人世。 对于瑞拉姐弟光子有说不尽的喜欢,但对于这个男人,她是打心底的厌恶,所以比吉特辰看到光子之后笑面相迎,光子也没还好脸。 “呀,这是小霞的女儿吗,长得越来越漂亮了!”比吉特辰不改谄媚的嘴脸,笑着夸赞相夫光子的容貌。 这个男人曾经主使无知的母亲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害得她也跟着昧良心充耳不闻,每每想起,她就觉得自己已被污染成肮脏的垃圾,连自己都唾弃那一次的行为。 “板个脸给谁看!一点礼貌都没有!”母亲在比吉特辰面前还是很温顺的,即使是训斥,口吻也显现的相当平和。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喜欢光子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这样的人都是好人,没心眼,你别怪她!”比吉特辰一面反劝白辰霞一面不忘了奉承光子。 “妈妈,爸爸正在等你,跟我回去吧。” 母亲以为是她告的密,立刻嗔怒起来:“你这个死丫头!谁叫你多嘴的!” “我才回去,就看到爸爸等在门口,我也根本不知道妈妈还没回来。”光子口吻平静却不具温度的回应她的批评。 母亲懊恼的不做声了,本来想臭骂她一顿但在辰的面前需要维持自身风度,只好作罢。 “还在国府做官呢?真好,小霞啊你可真有福气啊!”比吉特辰还在夸。 光子真的不想撅他,至少看在比吉特姐弟的面子,但是这个男人笑里藏刀的样子还有与目光不符的言辞实在让她觉得恶心,于是毫不客气的讽刺说:“你不觉得,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臣对于推翻他地位的敌人说出这样的话很奇怪么,我可不记得有跟大叔你和好哦,我妈妈是我妈妈,我弟弟是我弟弟,我妹妹是我妹妹,但你是谁啊?” 比吉特辰心下清楚,这丫头言外之意就是他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于是干笑了几声,对白辰霞说:“小霞,我今天也累了,你快到家了,剩下的就交给光子了,我先走了。” 白辰霞好像还有什么没说完的,恋恋不舍的拉着比吉特辰的胳臂,比吉特辰哄了她几句,才终于松手。然后等比吉特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后,转头对上光子就又是一张阴沉的嘴脸: “哼,人家对你的好印象全没了,真是可悲,终于有人认清你的本性了!” 光子不理会她,把她找回来交给父亲,任务就算完成了,她可不想继续减少睡眠的时间。 母亲一面走一面脱口抱怨,满嘴都是恼恨之词。 “为了你自己着想,呆会见到爸爸你就告诉她在我们原来的房子里找东西找到半夜,困了所以睡着了,还有,不想让爸爸真的发现,以后就别见比吉特辰了,爸爸的脾气你很清楚,不说我无法交代,就是你,真的被发现了结果可想而知啊。” “你不告密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母亲总觉得她会告密,一副恨不得缝上她嘴的样子。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因为这事对我没好处,他真的动了怒我也不好过。”光子微微泛起冷笑:“不过,妈妈您还是消停点吧,因为比吉特辰未必会安静的等待机会啊。” 母亲听后立时火了,指着光子恐吓道:“你……你等着!” 相夫光子第二天中午从质检府回来的时候,提着两条鲜活的鲤鱼,那本是部员跑到河边垂钓得来的一篓,给光子分了五条,她先是送到碧姐那三条,余下的拿回来想给父母煮个鱼汤喝喝。 她很少下厨,所以并不擅长,与喜爱烹饪的母亲厨艺方面绝对难以相提并论,看到母亲就在紫恒殿里,她显得十分高兴:“妈,你教我做鱼汤好不好?” “不好,没看我忙着呢么。”白辰霞坐在梳妆镜前用光子很少光顾的脂粉描眉画眼。 这是要明目张胆的跟比吉特辰出去约会啊!光子一猜就中,母亲换上漂亮的短衣皮裙之后踩着一双小靴噔噔噔往外跑。 光子知道她应该阻止,但一想到与母亲不睦的关系很有可能因为劝阻而恶化,她就犹豫了:“……妈!记得在十二点之前回来!” “知道了!”难得给出的承诺,让女儿心里稍微好过了些。 回去之后光子试着给父亲做一锅热腾腾的鱼汤,结果端上桌以后却发现父亲板着脸孔瞪着自己,诧异之下光子问说怎么了,父亲把筷子一摔,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爸,趁热喝吧,锅里还有。”光子说着替他盛了一碗。 “别装模作样的!吃剩的东西给我啊?”态度恶劣的吼了过去。 “这是今天新钓的鱼,怎么会是剩的呢?您要不信的话就尝尝,看我骗没骗您!真的很鲜!”光子品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完全取决于鱼本身的肉味鲜美。 “我还怕你毒死我呢!”父亲啐了一口,脸部肌肉因愤怒而不停抽搐:“该捞的油水没见着! 谁稀罕这些一国币不值的玩意儿!” “霓裳刚才来过了是吗。”光子擦擦嘴,完全没心情吃了,她刚才从弃忧宫东边绕过来,刚巧看到从西边离开的寒苇裳,当时还纳闷她不是躲着自己、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呢? 现在一看,果然是有所图谋的出现啊。 “来过怎么样!人家霓裳是关心我,特地给我买了好吃的东西,你们凝光城不是不让咱们这种‘外人’到大餐厅里去拿吃的吗?人家霓裳怕我饿着,所以给我买了这么多!你呢?拿两条破鱼糊弄我!” “对不起爸爸,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餐厅给你拿。”对于物质方面自己可以负担的东西,光子觉得根本没必要置气,能够满足他们的她尽量都会满足,而这次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 “不用了!真诚心的话就让我自己去,你去拿我还怕下毒呢!” “那么爸爸最好也不要吃霓裳给的东西,她前面刚刚害得您女儿残废,后面这一出指不定安的什么心呢。”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父亲难得讲出一句文明话,脸色已难看的发青了。 光子一看不妙,还是安静的闭了嘴,心里却对那位“高手”更加痛恨。 好在父亲直到凌晨都没有发现母亲还未归来,光子睡得正香时,紫恒殿的门被撞开摔到了后面的墙上,有个女人尖声吼道:“你他妈给我滚起来!” 于是睡眠质量一直很差的相夫光子被突然回来的母亲破口大骂一顿,彻底精神了。 直到早上,相夫光子也没能再入眠,最近的工作量繁重,脑子里塞满了有平时五倍的工作问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里压力过甚的话也直接影响入睡。 她迷迷糊糊感觉头快要炸开一样难受,向来红润的脸色现在居然变得像蜡一样青黄,尤其是心脏,砰砰砰砰上串下跳好像随时会从喉咙里飞出来一样。 果然还是不能回紫恒殿啊……光子扶着凝光城的外墙一步步吃力的往回走,迎面撞上了海蓁子,让她失去重心,险些摔到后面。 海蓁子一把将她拉住,开始困惑的打量她的脸:“光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脸色很差啊。” “我没事……”这样说,整个人却像失去了骨骼一般朝地上倒。 海蓁子最后把她搀到北门里侧的冷泉宫,打了一筒清泉水慢慢喂着她喝。 有了水的滋养光子的脸色总算恢复一些,在海蓁子的追问下说出了几日来的遭遇。 海蓁子奇怪的皱了皱眉:“那天我和碧姐在无尘居商量增加给冰之国的救援物资时,你的妈妈过来找碧姐,碧姐就给她塞了很多钱,目的是要她好好照顾你,只要你好,碧姐说了,除了薪水还会给她额外的奖励。” “有这样的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碧姐以为她拿了钱就会善待你,告诉不告诉都一样,谁知道……难道她都没跟你爸爸说?” “在家里都是爸爸管钱,而且他一向对妈妈的经济方面苛刻控制,所以我想,妈妈不会告诉他的。”没有人比她相夫光子更了解这对夫妻的了。 Chapter 0253 凝光城虽是个百花王国,但很少见到大蔓樱草这种植物,偶然间遇着,还是在严寒冬日的岁月里,自然有按捺不住的新奇。 加上,持花的人是那个令光子又爱又恨的寒苇裳。 母亲说要光子带着她逛园子,自己却先跑没影了,光子乐得清静便和探樱一道从城西走到城北,绕过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时,看到了拿着鲜艳花朵的寒苇裳。 寒苇裳穿着短裙皮裤,外面披着一条棉袍风衣,颇似凝光城上主的打扮。她看到光子立刻扭头要走,目光和脸色都冷的像坨冰。 光子飞了三把轻斩过去,扎在霓裳脚前的地面上,止住了她的脚步。 “见到我就想跑,如果不是心虚,何必这样呢?” “我并不是心虚,只是不想给自己找不愉快罢了。”霓裳回头走了两步,反驳的理直气壮。 “自己把痛苦带给别人,然后安心的享受快乐么,寒苇裳,我真是太小看你了。”相夫光子带有嘲讽意味的冲着霓裳微笑。 “彼此彼此,我也没料到你血口喷人的本事这么强。”霓裳回以同样讥讽的语气。 “可你应该清楚我的性格,我可不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况且通常我有一个毛病,偏偏喜欢和我看不顺眼的人争高下!”光子的话里隐隐透出一股狠味儿,还似乎在预示着霓裳某些东西。 霓裳哎呀了一声,摇头晃脑的笑着:“那要是输了可就郁闷了!” “郁闷不郁闷不是输家说的算的,寒苇裳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今天最好当着大家的面老老实实招认你做过的事情,要不然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你这是在跟我商量栽赃我的事吗?既然你有证据,就不需要跟我商量啊,直接送到警务部队不就好了,你不是还认识一个国家的最高统领人么,就算没证据也能弄出证据来啊。”霓裳继续不甘示弱的讽刺。 相夫光子竭力抑制自己想再抽她一个耳光的冲动,对于她睁眼说瞎话仍可以保持面不改色的本领佩服的五体投地。 探樱从后面赶上来,听不过耳了:“寒苇裳你这个家伙还真是欠骂啊!我真佩服怎么有人做坏事还理直气壮的?” “副使大人,栽赃也要讲求一定的证据,哪怕这个证据是伪造的,你还是拿出来比较好哦。”霓裳笑容满面的对视着探樱的双眼警告。 “先是把秋暮灵的痛苦和悲伤当做笑话来听,后又阳奉阴违的残害我家少主,伪造?如果真实的事情都是伪造出来的,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可信的了!”探樱同样对她在罪恶被揭发的现实面前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忍无可忍,她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不管是秋暮灵还是她的光子少主,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会陷入到痛不欲生的绝境。 不管悲剧的铸就是不是全都在于她,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探樱相信光子的判断,加上一些从花之国调查出来的过往,都证明了一件事——寒苇裳这个人,绝对是可怕的阴谋家。 从秋暮灵的事情与霓裳相连以来,光子从没听过霓裳承认过自己的罪责,她一直都是理直气壮、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英雄模样,光子不止一次相信她、宽容她,甚至为了相信她而善待如风、否决宁日潇。如果不是这次发生的“信纸事件”,她想,她还会继续被蒙在鼓里。 这个人把这份她自己由始至终都未曾付出过真心的友情如丢破履一样的丢弃出去,可怜的秋暮灵,可怜的自己。 “随你们怎么说,如果见面就是要质问我、污蔑我的话,那么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霓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口吻不善而态度强硬的高喊。 光子也觉得这样争吵下去没有意义,便拉着探樱离开。 探樱余怒未消,一边走一边念叨:“可是少主她实在太可恶了!” “我知道她可恶……”光子瞄了眼逐渐走远的霓裳背影,目光里蒙上了一层寒意:“但这是我与她之间的战争,我不想把别人也牵扯其中,你愿意相信我我很感激,也很高兴,但是……不要再为了我跟她纠缠了,好吗,探樱?” 少主真诚的目光令探樱无法抗拒,但一想到寒苇裳那可恨的嘴脸她就不敢保证什么了,只好答应说:“我……我尽量吧!” 当光子带着探樱再次找到母亲的时候,才发现她一直都在近处的建筑物后面偷听,然后又理所当然的奉上了讽刺加挖苦:“你怎么跟这个干完就跟那个干啊?真是没救了!” “托那位女士的福,你女儿现在才落得这副惨状。”光子直接揭发寒苇裳的真面目:“我劝妈妈还是不要被那个家伙的外表所蒙骗了,那真是个高人。” “哼,你这是嫉妒她夺走了夜千雪的人和心,真是可怜……” 再然后探樱也开始忍无可忍,对着不断夸奖霓裳的白辰霞说,霓裳如何如何做了怎样丧尽天良的事。 白辰霞一脸不信的问:“那她干嘛要这么做啊?” “嫉妒啊!光子少主样样比她优秀,她就看不过去!” “诶呀~~嫉妒?”白辰霞觉得十分可笑,转头蔑视的瞪着相夫光子:“你有什么值得人家嫉妒的啊!人家性格比你好,人缘也比你好,起码没有你活的这么悲哀,要是人家不对,为什么遭报应的是你呢?现在残废的可是你啊!” 光子的左心口发疼,即使强忍住怒火不让它喷发,也烧得脸颊发红,目如猩血。 “光子少主!有您的信!”最近接手了送信工作的凝光城内务总管妙雪总是亲自把外面寄来的信函交付到收信人手中,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连光子都十分钦佩。 她这会儿来得很是时候,及时浇灭了心中即将喷涌出来的火焰:“谢谢,辛苦了。” “少主,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妙雪浅浅的鞠躬,然后急三火四的跑掉了。 “是什么是什么?”探樱好奇的凑上来,看信封的样子很随意应该不会是跟国府有关的信件。 光子当着她的面把信封拆开,取出了里面画有火龙的信纸。 是火之国公主的邀约信,那位公主随自家的兄长到寒都城游玩,希望能借此机会得到相夫光子的亲手打造,并称预付定金会在三日后送到这里,共一百万国币。 “一百万国币?这么多啊!”探樱忘记了场合跟听众,一声惊叫后把本来对此事不感兴趣的白辰霞也勾了过来。 “这么多钱呀,是给谁的呀。”白辰霞笑容满满的蹭过来跟两人搭话。 “我可以效劳。”光子在回信的时候写下了这样的承诺。 箱子里有十几瓶用水晶玻璃盛装的玫瑰油,瓶颈处略微凹陷的位置挂着红色的蔷薇花瓣,看起来十分精美。黑皮肤的少女捧着这些昂贵的保养品小心翼翼从护光城来到城际处玉金为弱水置办的双层小楼里,又亲自把它们搬到了最上面的阁楼。 玉金是个非常讲究情调的人,尤其是在对待喜欢的人时,阁楼因为空间狭窄所以被她故意装修成了野外花林的模样,虽然用的都是些塑料和布艺的装饰,但效果结合着嵌入墙中的五色蜡烛还是十分可观的。 她的任务呢,就是按照玉金的吩咐把一整箱送给弱水的礼物搬到这座房子里,可因为行走的路太远了,现在两条腿因为疲劳开始不听自己的支配,女孩无力的坐倒在地板上,黑里泛黄的皮肤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越发黯淡。 “好哇,我让你把玫瑰油送上来就给我去搬别的东西!你忘了吗?”不知什么时候,弱水出现在阁楼的门口,气哼哼的指着她大喊:“你居然给我坐在地上休息!” “因为腿累的走不动了。”女孩老实回答,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感觉两腿恢复了知觉。 那里弱水瞪了她一眼,转头打开箱盖数了数里面的瓶子:“怎么少一瓶啊!” “不会吧,我一直没有离手啊。”她也奇怪的凑过去看,发现里面的瓶瓶罐罐都挨得很紧密,并不像弱水说的那样。 “我说少了就是少了!你有意见啊!”弱水不喜欢她那老实的像个草包的模样,心情不悦的起身之后用力整理了两下窗上垂坠的布艺藤蔓。 “那剩下的东西在哪,我帮你搬上来呀。”女孩口吻温和的问。 “用你啊?玉金早派人搬完了!”弱水吼了一句,竖起胳膊整了整最上面摆放错乱的花朵,结果手肘一刮,就带了支蜡烛下来。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立刻发现,以至于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后,火苗已经顺着藤蔓窜到了天顶。 想要扑救已经来不及了,阁楼的空间狭小,而且堆满了易燃的物品,浓烟很快漫布到整座房子里,火势在难以抑制的状况下大肆蔓延。 弱水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女孩拉着她没命的往楼下跑,火灾带来的死亡通常都是浓烟呛入肺部导致呼吸窒碍,现在已经没有挽救这场火灾的可能,她想,就只有先保住生命了。 火灾救援队在几分钟后赶到现场,虽然全力扑救,但造成的财产损失还是非常巨大。 当相夫光子闻讯赶来一看究竟的时候,只看到被烧得漆黑的楼房外,一个坐在石阶上不声不响、垂头丧气的女孩。 是那个常常跟在玉金和弱水的身后,唯唯诺诺的姑娘。 “你在这里做什么?”看她呆头呆脑的,一时没察觉到自己面前有个人,光子只好先开口。 女孩缓缓抬眼,见到一个拄着双拐的漂亮女孩正诧异的盯着自己,徐徐站起了身:“你好。” “你好,我是相夫光子,你叫什么名字?”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光之国本土的人。 “风信子。” 黑皮肤的女孩老实回答,她真的是个极安静的人,如果不是光子问话,她恐怕会一直沉默下去。 “听说这里发生火灾,我刚好出来,顺路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风信子埋着头,开始不发一言。 光子小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的追问:“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直说,我会给你做主的,火灾是怎么产生的?这座小楼的后面是重要的野生水杉林,现在已经有一部分因为今天的事遭到了焚毁,我有责任来监管这件事,你是当事人,你应该也有责任把事情说清楚,现在,就对我坦白一切吧。” “……是我和弱水。”听了相夫光子的话,风信子总算愿意交代一切了:“我和弱水在阁楼里,她整理装饰花藤的时候不小心刮倒了蜡烛,等我们察觉出来的时候火灾已经难以扑救了……” 回头望了一眼仅剩个空壳子的小楼,风信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光子看得出她眼里的懊悔,但是根据她所讲述的,全部都应该是那里弱水的责任才对,那么她自己落寞哀伤的样子又是因何产生的? 光子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对陌生人不该存有的疑惑。 “弱水说责任全部在我,是我帮她把玫瑰油放在阁楼的,她觉得是玫瑰油加重了火势,她叫我……叫我赔偿全部的损失,而且,她根本不承认是她刮倒的蜡烛……”风信子怯怯的说着她与弱水之间沟通的失败。 光子也完全看明白了,眼前这个怯弱无能的姑娘不可能撒谎,单凭那双盈动着深邃潭水般的眼睛就没有隐藏心虚的痕迹。那么,就是弱水以及这座小楼买主的原因了。 “那么,你想好解决的方法了吗?”光子心里虽然有了对策,但她更想先确认一些事,比如,这个风信子值不值得自己出手相助。 而风信子也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尽管生性怯弱、胆小怕事,但在责任面前仍然表现的勇于承担,她意志坚定的回答出:“我没有钱赔偿,那么,就只有根据国法来接受惩罚了。” “要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很有可能一辈子呆在牢狱里,你愿意就这么认命吗?” “不认命又能怎么样,我是个没用的人,没有钱也没有能力,更没有替自己辩解的口才……况且我当时的确在场,如果真的是玫瑰油加剧了火势,我想,我并不是全无责任的。” “好,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吧。”光子转身离开,没有对风信子多说什么。 “相夫小姐。”风信子的声音追上来,停顿了片刻,才轻轻的说:“辛苦您了。” Chapter 0254 玉金在这段期间带着那里弱水尝便了凝光城的各大特色餐点,今天的一站,锁定在果米天香。 果米天香通红的苹果表面盖着一层淡淡的白色霜雪,更显得晶莹剔透,红光怡人。门前那几株插在雪里的冰凌花还是雪国国使上次来访时一并带来的,嫩黄的色泽洒在无瑕的洁白上,点缀出灵动的韵律。 “今天我找你们是来商谈昨日火灾的事情。”光子一句话表明来意,坐在弱水和玉金的前面,悠然自得的品起果茶来。 “光子少主什么时候喜欢管闲事了?火灾什么的跟你这个质检府的总长不发生关系吧?”玉金笑容不善的呲着一口狼牙。 “是不发生关系,不过这次我是代疾藤来处理这件事的,你如果要看授权书,我回头就拿给你,放心,不是无手续上岗。”光子无视她故意表现出来的讥讽,用淡定如常的语气回驳。 “好吧,那你说说,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关于火灾事故的责任承担人,弱水旗主一直怪罪到那个叫风信子的头上,不过呢,你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打翻蜡烛的就是她,所以我思前想后,为了公平起见,你们各负责一半的经济责任。”为此,光子还有意从黛萌那里取来了相关法律文书,她把文书平放在桌面上,等待着眼前两位满脸不屑的旗主大人亲自把它展开。 弱水刚要开口反唇相讥,被玉金拉了一下,抢先说:“既然如此,那么就按照光子大人的意思办吧,我和弱水还有事,先走了。” 光子带着满意的笑容目送她们离开,轻轻哼了一声。 “玉金!你搞什么!为什么答应她这么无理的要求啊?”弱水一面大吼一面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玉金拉着走,气得满脸红涨。 “相夫光子是有备而来,而且这次关乎到国法,不是在圣母的掌握里,我会很难办的,不过好在当时只有你和信子在场,没人能证明你们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而且大火一烧也把有可能找到的证据销毁了,所以结果,就只有你们两个各承担一半了。” 玉金分析的头头是道,让弱水不得不信服了,但还是别扭的撅着嘴埋怨风信子:“都怪那个黄脸婆!真是个灾星!” “好啦好啦,别郁闷了,我会再给你买一栋的,只要你喜欢……”玉金把嘴唇凑到弱水耳边,轻轻吹着气。 一阵酥痒感传遍弱水的全身,让她的脸在不经意间红到了脖子根。 光子花费两天时间办好了相关事宜,她将手里刚刚得到的一百万定金用于赔偿国家水杉林的损失,至于那座小楼,按照约定玉金只好自认倒霉。轻而易举的,算是帮风信子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那个女孩从早上一直等到傍晚,光子从质检府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带着感激目光的风信子。 暮霭洒在那头高耸有如山高的白色尖塔上,为其镀上一层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艳流光,可以想象把这样的色彩投放到波动的水面上是何等的瑰丽。 “有时间吗。” “嗯。” “陪我去天河边,看看落日。” “好。” 就在相夫光子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寒苇裳再度造访相夫家,她每次都会算准时机,专盯当事人不在的时候,摆上对着镜子测量好的和善微笑,以一副比相夫光子“懂事百倍”的姿态留予左邻右舍良好的印象。 “阿姨,好久不见了。”虽然才见面没几天,但霓裳重遇白辰霞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一股思念的热情,手里拎了一大包吃穿用戴的东西,放下以后又主动给别人的母亲端茶倒水。 “真是个好姑娘!”白辰霞对寒苇裳赞不绝口,一直说如果不是她有了夜千雪,就把自己的小儿子亚瑟飞配给她。 “阿姨您太抬举我了,我哪有您女儿厉害呢?出手就是一百万!慷慨的犹如神明啊!” “等等,你说什么一百万?” “怎么?您不知道?”霓裳故作惊讶:“城际发生火灾的事,光子她慷慨解囊一力承担,把从火国公主那里得来的造型定金全部用在赔偿火灾的事情上了,虽然这火灾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真的是个善良的好人……” 霓裳后面的夸赞白辰霞没心思听下去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儿赚了外快随意花掉,没有经过她和相夫洋的批准,她气急败坏要出城去找丈夫报告这件事,却被来找光子的海蓁子碰个正着。 “阿姨,光子在吗?” “她不在。”白辰霞虽然堵着气,但面对海蓁子的时候还是表现的很平和,这个气质典雅举止也端庄的女子给她一种奇怪的压迫感,使她在面对除光子以外的上主时,都会不自觉的安分起来。 “阿姨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找她吗?” “我去找她爸爸!把他女儿干的好事都说出来!让他打死她!”白辰霞气狠狠的骂着,忽然间淡定不能了。 海蓁子转念一想,估计是因为光子出资赔款的事,她知道事情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尤其不能给光子再造成困扰:“阿姨,我想求您一件事,请您务必答应。” “是什么?” 海蓁子四下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多余的人后走近了几步,在离白辰霞最近的距离用最小的声音说道:“我跟您谈个条件,只要您不把这件事告诉光子的爸爸,我会给您一笔钱,让您的经济充裕一些,您看怎么样?” “真的?你要给多少?”听到钱,白辰霞的兴致立刻提升了八百倍。 “包您满意,不过您要答应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之间的交易,而且光子的那件事也请您不要再对其他的人讲,所有的事情必须到此为止!”少女的语气平缓淡定,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势感,从她柔和的目光里很少能看出这种尖锐。 压迫加上诱惑的双重原因,让白辰霞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 海蓁子眼角溢出满意的微笑,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了几遍,直到白辰霞满口答应保证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去之后,才安心的离开。 然而海蓁子还是错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家庭的关系几乎恶化到了难以恢复的地步。 而承诺和约定,也成了只在一般情况下才能维系的模式。 这天下班以后,光子到厨室间帮着母亲干活,刷碗的时候被母亲用开水浇在手上,虽然带着康复定型手套,但热度还是很快传到皮肉和骨骼间,让她顷刻间尝到了蚀骨穿心的滋味。 因为痛,所以禁不住失声叫了一下,没想到父亲以为她在乱发脾气,走到厨室间门口高声骂了起来。 “谁家孩子像你啊!天天找麻烦!有本事你别吃家里的饭啊!” “你吃谁的喝谁的呢?有本事别吃我做的饭啊!你当我是你的侍女啊?!奸懒馋滑——”母亲接着父亲的话骂起来。 “好好好,我和你们这种不讲道理的人无法沟通,我现在就走,免得你们看我不顺眼!”光子红着眼圈往厨室间外钻,没想到母亲忽然提起了那件出资赔款的事。 海蓁子偷偷给钱的事情如沉海的巨石,在一个悄无声息的时刻里安静的埋葬在无可寻觅的深处。 “你这个狼——有钱给外面的人塞屁股!没钱给你老子吗——”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过后,相夫洋拉着女儿的手臂钻回厨室间。 预想出父亲即将会有的举动,光子没命的发出一声悲呼:“之前不是已经给你们钱了吗?你们还想怎么样啊?” “按住她的手!快!”相夫洋嘶吼着,令他的妻子胆战心惊的凑过来照做。 自从双脚残废以后,光子的力量也莫名的衰减下去,像一个不存在骨骼的软体动物,在父亲这种于她往日看来不算什么的力气里,都显得没有抵抗的余地。 她的手腕被母亲用力摁在案板上,她竭力的挣扎,手腕却像被钉子钉在了上面,完全没有移开的可能。 眼看着父亲手里的菜刀就要落下来了,光子痛呼一声,绝望的闭起了眼睛,不过下一秒传入耳中的是刀磕木板的声音。 光子觉得脑袋一晕,身体像被什么牵引着原地转了两圈,当她找到机会张眼确定这些的时候,一股温暖的气息扑向脸颊。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即使有弃忧宫良好的保暖措施,她仍然会觉得冷,从指尖到心脏,连血液都凉的像是从雪里洗涤过一样。 现在的温暖来源于一副强壮的身体,光子看到云罗风树的侧脸,微微瞠大了眼。 他是在来找相夫光子打探紫韵等人消息的时候,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不善言辞,只是礼貌的冲着不敢再妄动的相夫洋夫妇点点头,便扶着光子的肩膀离开了弃忧宫,就像他刚才抱住她的身体远离屠刀一样,时刻盈漫着温和的暖度。 夜色的萦绕下,云罗风树轮廓分明的面庞显得分外俊朗,他本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英俊男子,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胸膛结实臂膀健硕,光是盯着他的脸甚至都会让萌动情愫的少女产生心跳加速的反应。 砌在河岸上的霜雪在月华照耀下发出清浅的蓝光,不停波动的水面像撒满了碎裂的银箔,一闪一闪,白的明亮。天河这处在光之结界温暖的保护下,常年流淌,从不结冰。 光子凝视住泛着银色粼光的水面,静静的开口:“你又救了我一次。” 云罗风树无声的坐在旁边,距离有四五米的地方,沉默。 “恐怕,这些债我一时半会是还不清了……”她不喜欢欠人恩情,可耻的是她几次被云罗风树出手相救,都没有厌恶自己的感觉,甚至……还会安心惬意的接受。 “不必记在心上,以往的事,我不记得了。”云罗风树沉沉的开口,始终平和的像没有波澜的水面,浩瀚壮阔却又平滑如镜。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会找机会还给你的。”光子微微偏头,看住少年沉邃的侧脸,发现他始终没有扭头看自己一眼。 许久之后,才得到一声回答:“那就先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风信子站在弱水和玉金面前,在清早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默默抬起了眼。 那里弱水凶凶的注视着她倍显无能的眼眸,警告道:“别以为相夫光子给你拿了钱,这件事就没有你的责任了!” “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的。” “以后?还有以后吗?以后我们谁还敢找你干活啊?”弱水一句句逼迫着。 “那你们还想怎么样……”风信子又把脑袋低了回去,她觉得不看弱水的眼睛,心里还能舒服一些。 “哼,别说的好像我们欺负你一样!不想被人议论就自己做到了,然后才有资格抬头挺胸的做人,要不然啊,你就窝囊一辈子!”弱水双手抱胸一派傲慢的教训这个跟她截然不同的少女。 少女依然平静的像初到的时候那样,更多的却是从灵魂深处溢出的胆怯和软弱。 “玉金,弱水,早啊。”动听的男声从一侧传来,名海川步履翩翩的走上来,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贵族王子的气质和风度。 “早,名海川。”看到笑容满满的少年,那里弱水就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嗯。”名海川微微一扫,目光落在了有些委屈的风信子脸上,好像这个人想解释什么却找不到机会,可怜的几乎要流出泪来。 名海川不讨厌弱者,相反,他通常都会同情他们,并给予全部的帮助。 “弱水,你认识这个女孩吗?” 弱水知道他指的是风信子,很惊讶的点了点头。 “我有事找她帮忙,能把她借给我一下午吗?”名海川又温和的笑起,提出了弱水根本就难以拒绝的要求。 愣愣的点头,然后亲眼目送笑脸少年把那个土里土气的风之国少女带离了视线,然后,她才反应过来,风信子……什么时候认识的名海川?! Chapter 0255 名海川在海川堂附近培植了一大片绿色品种的大花蕙兰,虽然种植在暖棚里,但透过剔透的玻璃还是能把一片翠绿的春光尽收眼底。 “这些……都是你种的吗?”冬日皑皑的白雪间忽然见到这么茂密的一片植物,风信子的好奇心完全被引了出来。 “嗯,城里的植物一到冬天基本上都枯萎了,但是有了暖棚就不一样,许多怕冷的植物都可以在这里生存。冬日的室内需要植物的点缀,我要把这些花草分送给这里的人们。所以今天我想请小姐帮我一个忙。”笑脸少年浅棕色的短发在午后的清风里轻轻飞扬,他的笑容一直如此,耀眼如同阳光。 “可是……我需要做什么呢?”风信子紧张的捏了捏衣角,说话开始结结巴巴。 “你跟我来。”少年温和的答复,打开玻璃门把一脸胆怯的少女带了进去。 暖棚里除了主要种植的蕙兰外,还有一小部分紫苑,名海川说这是给圣母大人准备的,她很喜欢这种花,每年都会从其他地方的暖棚里购置一些,今年名海川为了替姨母省去麻烦,就亲自接手了这项工作。 “我们把这些植物从土下面连根挖起来,然后移种到花盆里。”名海川身旁有一摞叠的整整齐齐的白瓷花盆,花盆堆下面是一只大土槽,里面装满了浓黑色的泥土。 “可是……可是我不会啊。”风信子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然后为难的瞅着名海川不变的笑脸。 她第一次跟男孩子单独相处,连说话都会觉得困难。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名海川嘴角蜿蜒着温柔的弧度,容貌精致的像极了仙界里走出的俊俏天使。 “首先把土放在花盆里,不要太满,像这样就好……然后在花盆下面垫上这个盘子……”名海川蹲在土槽边上拿了一只花盆给风信子做示范。 风信子照猫画虎跟着做,有几次用小铲子把土掘到了外面,干净的地砖上立刻布满了黑色的泥沙,脏兮兮的。她皱了皱眉,愈发埋怨自己的蠢钝。 名海川完全不介意,反而安慰她说:“第一次都做不好,没关系,慢慢来。” “用小铲掘开植物周围的土,力道一定要轻,而且不能离植物太近,这样就不会伤及它的根部,像这样……”名海川拿着小铲利落的挖开了植物旁边的一圈黑土,白皙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它的茎部,然后微微用力一拔,带着泥土的须根就从土下一根根冒了出来:“把花盆里的土稍稍弄个坑出来,将植物的根部轻轻放进去,再用土埋好……” 种花种草谁都会,但真的想要做好就没那么容易了,是一种细心的、需要巧妙功夫的活儿。 风信子虽然笨拙,做什么都慢一拍或是弄巧成拙,但她不怕累,一直帮着名海川干到了晚上八点多,不经意仰头一看,才透过玻璃望见了漆黑的夜色。 “已经这么晚了,今天就到这吧,辛苦你了,信子小姐。”名海川也一直没有停歇,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手中花盆的泥土里,尽管在月光的下面让人看得不是那么真切。 “那我先回去了。”信子礼貌的冲着名海川欠身,轻轻转头,忽然又止步:“那个……” “嗯?” “我……不记得路……” 名海川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从那样的神采间不难看出,他觉得风信子是个很有趣的姑娘:“不介意的话,请让我送你回去。” “谢谢你……”干活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清闲下来两两相处,信子那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心律异常又开始发作了。 晚间的冷风吹得她毛孔发颤,不过身边有一位笑如春风的人,似乎也能起到些望梅止渴的作用。 翌日清早。 “站住!”一声厉吼,风信子不敢再往前挪一步。 那里弱水气势汹汹的走上来,狠狠抓住风信子刻意躲闪的目光:“听说你昨天跟名海川玩到晚上八点多,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和他第一次认识。”风信子老实回答。 “骗谁呢!第一次认识就找你出去?你这个女人也太阴险了!” 风信子不知道怎么应答,她不擅长与人交流,更不擅长跟人吵架,但似乎想开口解释什么,所以就微张着嘴,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节。 “信子小姐,弱水旗主,早。”名海川又从同样的方向走过,在两个女孩身边停步,带有一丝趣味的目光牢定在风信子身上:“信子小姐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继续帮我移栽花草。” 经过昨天的锻炼,风信子不敢说十拿九稳,但要做一次完整的植物移栽,她还是有把握的。 “名海川,你遇到什么困难了?我也可以帮你啊。”弱水立刻抢在风信子回答之前插话,笑脸面对名海川温柔的目光。 “今天恐怕要忙上一整天,弱水旗主不是要和玉金旗主去凝光城开会吗?”名海川记得昨日的神母殿早会上,圣母的确有交代这个任务给她们两个。 “哦,也是呢。”弱水微微低头,沮丧的应了一句。 “那么信子小姐,请吧。”名海川伸出右手,摆出“请这边走”的姿势,举止文雅的令弱水都舍不得把目光移开了。 今天的风信子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消沉,从开始到结束,一直是满脸颓唐的样子。 “差不多了,我们休息一会吧。”名海川递过去一条湿毛巾,两个人最后坐在暖棚里的矮椅上,有半晌的沉默。 “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信子小姐。”名海川最先打破这种宁寂,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减。 “你还是叫我风信子吧。”信子想了想,觉得被人叫成“小姐”只会增加她的紧张,她……真的很不适应这种感觉。 “嗯,那么不介意的话我直接叫你信子好了。”少年倒是没显得有多生分:“你是哪里人,以前从没见过你。” “我原本是风之国的人,后来跟随父母到了花之国,前不久想来这里投奔朋友,所以就……” “这样啊……”名海川打量了她一会儿,发现她提到自己的事情时神情更加沮丧,踟蹰了一下,才说:“有不开心的事,讲出来比较好哦。” “嗯,我……”她似乎很想说,又顾及着什么不肯轻易的开口。 这些并不幸福的过去,曾经如噩梦般缠绕着她,时至今日,即使早已远离过往,有些记忆和感觉,依然在心上。 人的记忆,是不可能被轻易抹杀的,尤其当这种记忆令你刻骨铭心的时候。 不肯说,不敢说,脑海里却开始上演不断的回忆。 风信子在花之国的时候,曾经到国都一家颇具盛名的企业里工作,这个企业对于旗下的员工管理十分严格,制度也非常完善,不同于其他小型营销企业。“商皇企业”是绝对把顾客奉若神明的,在这里顾客可以对不满意的导购员提出诉讼,然后得到该企业的一个答复——处罚被投诉者。为此,很多顾客都喜欢到这里购物,这里自然就成为国内屈指可数的大型商业集团了。 风信子的母亲知道她这样的性格绝对难以在国家立足,更别提做服务行业了,可是父亲却执意要给她找一个这样的工作,母亲照做,把她安排到商皇里,在一家编号为6209的小店做服饰营销工作。 当时和她一起的还有个叫那里弱水的女孩,那个女孩经常指使甚至喝令风信子做一些事情。有一回弱水诬赖她偷东西,事后才知道是她自己不小心放错了位置,接着那里弱水毫无愧意的对着风信子大呼小叫。信子忍无可忍的提出异议,第一次见信子发火,弱水本想搧她几个耳光,可是又被信子愤怒的样子吓到了。 不久,待弱水回过神,便开始四处宣扬风信子喜欢拉着脸、从不给人好脸色等传言。风信子为了长久的呆在这里工作,没有和她计较,怎知弱水跋扈惯了,得寸进尺,一次居然在顾客面前陷害风信子,致使顾客大怒之下投诉到管理处,唯一知情的弱水当然不肯替信子作证,风信子于是被整个集团通报批评,扣除当月的工资,撵出门去。 那两天,一直是整日整夜的下着倾盆大雨,风信子蹲在商城门外的角落里,在雨幕中低声哭泣。 不久,从一辆经过的豪华马车上走下来一名穿着红色长裙手撑小伞的女孩,她走上前问风信子为什么哭,风信子说出了自己的遭遇,那个女孩便主动要求去商皇替她讨回公道。 当时这家开除了风信子的商皇集团分部管理者出差办事,他留下了自己的朋友作为代理总管,就是当今国府权臣文乐大人的亲孙女,玉金。 风信子在这个来头不小的陌生女孩的鼓励下,壮起胆子将自己的冤屈告知给这个看起来十分明晓事理的人。 但是玉金听罢却说:“商皇规矩,顾客是神明,对也是对,不对也是对,你做导购员的不知道这一点吗?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根本不该回来自取其辱!” 信子说明是为了另一个人才承担这一切的,请求那人为自己作证。 代理总管却笑着说:“你也不要生气,人和人的想法不一样,你帮了人家人家还觉得你多管闲事呢!” “可是她根本不肯帮我,如果她肯替我证明我的清白,我就不用被解雇了!”信子不无委屈的说:“她明明知道我是冤枉的!还是为了帮助她遭受的诬赖,为什么就不肯帮我?是好人的话会这样吗?!” 玉金叹一口气,又说:“话不能这么说,你凭什么就说人家不是好人啊?人家可能和你的关系不好,可能不喜欢你,所以不愿意替你作证,这就算坏吗?还有,人家又没求你多管闲事,你自己捅了漏子又怎么能怪罪他人呢?” “可是,她明明清楚事情的真相,为什么就是睁眼说瞎话?我是冤枉的,不替我作证,把真实的情况隐瞒也是一个好人应该做的?!” “一个人一种想法,你不能凭借想法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吧,还是那句话,人和人的想法不同,你不要用自己的是非观去评断他人观念的善恶,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为所谓的正义或是邪恶树立标准……”玉金言之凿凿。 风信子还能说什么,就算她的最后一句话有道理,可是这件事情就真的这么难以评判吗? 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对与错、是与非一样。 商城到底还是把风信子开除了,并且当月的工资拒不交付。事实上,是那名顾客强烈要求将人辞退并且罚款的,风信子得知以后越发觉得不甘,那天出手相救的少女便帮她找到了弱水、玉金及其企业的管理部门。 “你们有什么权力随便将人辞退或是罚款?是说风信子得罪顾客吗?你们调查实证了吗?” “那里弱水并没有替风信子申辩,也就代表顾客的投诉理由是成立的!”玉金想把事情快些解决,毕竟,第一次为朋友办事,搞成一团乱麻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那里弱水也没有证明那名顾客所言属实啊!”众人都看向弱水,把她瞅懵了。 “再有,假设风信子真的只是因为脸色不佳,依贵企业的章程,貌似也没有对于这一项的处罚规定吧?假使真的有,也该是微乎其微、给个小小的惩戒就够了,难道……真的至于扣除所有工资和开除吗?导购员也是人,也需要起码的尊重和公平的待遇,不如说,是贵企业奉顾客为神明的规矩成为了蹂躏导购员尊严的武器!”少女虽然语气温和,可字字紧逼,不肯退让。 “那是顾客的意思,我们尊重顾客这些神明,所以他们提的要求我们都予以接受……别忘了,导购员可是从顾客那里得来的利益,做导购员的不谦让顾客,难道要让顾客赔着金钱再折尊严吗?” “哦?那这么说,顾客买的是商品,导购员从顾客那里买得的则是‘羞辱’咯?原来贵企业的规矩都是从顾客嘴里找到的啊,既然如此,信子,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样的地方不呆也罢!”少女说罢领着人往外走,出门前还留下一句声音轻缓、内容却震撼力十足的话:“我是芙拉?西菲娅,奉家父之命前来‘商皇’,抱着极大的诚意与你们合作,不过现在看来,是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有花蕊财团的芙拉家族,是花之国首屈一指的商界富豪,他们的势力足以顶五十个商皇。 虽然在贵人的帮助下,风信子一吐冤气,但是她搞不明白,当时与自己还有弱水素不相识的玉金,为什么会站在无理的弱水一边? 莫非,真的是自己的过错? 她思虑这个问题已久,直到她远越数国来到这里,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Chapter 0256 她不喜欢笑,因为她心里一直有一句对于这种现状的定义——“社会让我失去笑容,对于这样一个世界,我只有用‘不笑’这唯一的方法去反抗,然而,反抗就要付出代价。” 名海川虽然不懂为什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要背负这么多令人窒息的压力,但他看得出来,这个人很想摆脱这些苦恼。 微笑,是永远不变的温暖:“等你真正想说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除了道谢,风信子无法用别的方式回报这样的温柔。 弃忧宫无论春夏秋冬,都会在院里树木的枝头上找到火炎雀的身影,那是一只浑身红艳的好像会冒出火苗来的小鸟儿,似乎是从凝光城建立以前就认定了主人,似乎来到这所院子以后,就再没离开过。 如今熟悉而不变的,竟只是一只小鸟么。同伴们在天涯四海漂泊,而她的心却早已经漂流无踪了。 “少主少主你猜我调查出了什么!”探樱一冒头就急如星火的嚷起来,手里抖着几张印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纸片,像挖到什么宝贝恨不得立刻拿给光子一样:“这是落痕调查出来的夏流朋的资料,以及硫琅如风和寒苇裳在花之国的历史!” “我没兴趣,你拿走。”听到后面两个名字相夫光子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巨石,压得她立刻呼吸困难,几近窒息。 “我讲给你听,保证是爆炸性新闻!”探樱兴致未减,执意要光子知道里面的内容。 “那你读吧。”看她兴致那么高,光子也不忍心再泼冷水,开始漫不经心的听起来。 夏流朋其实就是夏流芳的哥哥、夏缡副队长的亲侄子,曾经与寒苇裳相恋,后来不知因为何故分手,至于如风和寒苇裳,故事就精彩许多了。 早年,如风的父母硫琅鳖、秋芡草分别是玄若家两位公子的部下,他们知道这样的地位随时可能终止,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们仅有的女儿自己独立变强,所以硫琅之女打从十三岁开始便独自在社会上游走闯荡,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不甘心只凭借并不是很厉害的父母。她卯足精力在自身修养、社交能力、气质外表等方面狠下功夫,终于在后来有所成效,成为一个颇具魅力的成熟女人,她所谓的成熟,可不仅仅是外表上的突出,她的心计与高超的社交手腕才是她最引以为豪的筹码。 终于,她凭借自己的过人之处引起了文乐的注意,文乐看好这个有为的女青年,打算收她当义女,可是她居然勾引文乐,终于使六十岁的文乐把持不住而开始与她进行密切来往。 硫琅之女长得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她很会使用女人的那股柔媚劲儿,况且她身材高挑、聪明、懂得讨人欢心,所以很快便获得了文乐的专宠。 文乐在花之国国府领域里可是德高望重、坐怀不乱的好男人,这一生只爱他的妻子,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因此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会背着自己的老婆找外遇。 文乐给予如风她想要的权力和财产,如风的父母除了玄若家臣这一职业外,还是个地地道道的珠宝商,如风没有接手父母的产业,而是依靠文乐成为了一家服企的老板。 文乐年岁已高,发须花白,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如风会在许多盛大的场合里让文乐化装成年轻的男子,这样,就满足了她对“郎才女貌”的需求。 如风与文乐在一起的头三年里,霓裳始终跟他们在一起。文乐不让如风出去工作,给她买了最好的房子,供她过最奢侈的生活,只要她留在小公馆里陪伴自己。可是如风很聪明,她在家与文乐呆了一年,期间有霓裳陪伴。第二年便执意出去找事做,这时的如风已经凭借文乐的帮助与自身练就的高超社交能力在花国商界、政界拥有了坚不可摧的地位,可谓是春风得意、处处逢源。她发展自家集团,除了父亲名下的,自己手里的企业就有三所。 也就在这时,秋暮灵发现了霓裳的改变。霓裳渐渐的远离她,用越来越多的时间陪伴在如风左右,并常常在主动找自己出来的暮灵面前说如风的老公如何如何年轻有为,月薪千万。 暮灵直言不讳的告诉她如风的男人不过是凭靠关系,霓裳怒目相对的讽刺驳回:“我只知道,如风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而她先生也没有通过任何不正当的手段,我见过那个人,他很低调,不是一般有钱就使劲显摆的俗人!他们会有今天的地位,全是凭借的努力与才华!” “这个社会,有才华的人是不少,可真能浮上台面的根本就屈指可数。” “我只知道,光靠关系没有能力也是不能成就的!” “当关系稳固的时候,就是一点点的才华也变成无限大的才能了!而真正怀才不遇的却永远只能被踩在下面!” “我不这么认为!我哥哥家里也很穷,他也没有凭借关系,只靠自己的努力和才华现在当上了火之国的国主文侍!你能排除这种可能吗?” “我现在只是针对于花之国。” “花之国也有我哥哥的例子,你不能否认,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你遇到的都是那样的事情,可我遇到的就是这样无限的光明,你说花之国官场、商城黑暗,我却看到了努力的人凭借才华终于站上顶点的这一事实!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光子听着以上的对话,忽然想起了秋暮灵在《彼岸千年》中的一段情景描写:“秋暮灵居然把这种对话写到小说里流传下来,看来是有意等着后人去调查相关人士啊……” “这些是落痕从一位学者那里得到的完整资料,他说那位学者很神秘,没有告诉他真实身份,不过看起来知道许多内幕就是了。” 光子苦笑,她虽然痛恨寒苇裳的做法,更痛恨她的否认与躲避,但是……她毕竟为了失去她而痛苦,毕竟为了这段友情的毁灭而绝望。 寒苇裳在天寒地冻里打了三个喷嚏,然后笑着钻进夜千雪的怀里:“我们来得不是时候,现在还没开春,比翼丛林里都是冰雪,哪儿来的花呢?” “冬天也一样可以把东西挂在风月树上。”夜千雪仰头看着挂满霜雪的银枝和在那上面摇摇摆摆的红飘带,忽然将藏在手里的橘色锦袋丢了上去。 霓裳惊喜的娇笑两声,紧接着发出一阵尖细的惊叹:“哈哟~~掉了啦~~” “再来!”夜千雪抬手又丢了一次,锦袋绕过银枝最终还是落入了雪里。 连续好几次,结果都一样。 霓裳抢过夜千雪捡回的锦袋,一边娇笑一边摆着腰肢蹦起来。 然而,结果仍然一样。 这时候从丛林的外围闪出一道人影,让霓裳下意识呼喊了一句:“有人!” “刚才我就发现了,我们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夜千雪拧紧了眉毛,忽然觉得像是光子派来刺杀他们的杀手。 “不管了,夜千雪,你陪我去一趟如风家,她在郊外买了一座小房子,正好给我也准备了房间,还说我们结婚之后让我从那里出嫁呢,哈哈……” 夜千雪搂着霓裳的肩膀,两人花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到她所说的那座小房子,忽然间肚子一痛,不好意思的飞红了脸:“抱歉,我肚子疼,去趟厕所。” “你去吧,不要紧的。”霓裳洒脱而和气的微笑。 等夜千雪关上厕所的门后,霓裳的腰立刻被一只手搂住,并且还堵住了她的嘴。 “不许叫,是我!” 声音很熟悉,霓裳用力的点头终于从这个人的怀里挣脱出去,一转头,果然看到了那个人:“流朋?!” “可算让我找到你了!阿裳!”夏流朋激动的伸出双臂想把人揽回怀里。 霓裳虽然料到是他,但想不通他是怎么进来的,结果这个男人居然说钥匙是从如风那里偷来的。霓裳很生气,义正言辞回绝了他的请求,并且郑重的告诉他,自己已经有要结婚的对象了。 “不可能的阿裳,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呀!”个子很高戴着眼镜相貌也非常一般的男人用一种渴求的姿态跪倒在寒苇裳脚下。 “流朋你别这样,我已经不爱你了,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要是真的对我好,就替我的幸福着想吧。”霓裳平静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遗憾。 “你是因为我穷吗?我是夏缡的侄子,我不会一辈子都是穷光蛋的,我会给你过好日子!让你做个富太太的!” “不是那样的,其实我……” “霓裳,帮我拿块香皂过来好吗。”夜千雪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出来。 “啊,知道啦!”霓裳慌张的应了一句,立刻对夏流朋说:“这样吧,你先离开,等明天早上我去找你,咱们两个慢慢谈!” “那好吧,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啊!”夏流朋一边答应一边转身。 “我知道了,钥匙还给我!” “一定要来,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啊!” “霓裳!快一点啊!” “啊!来了来了!” 结果第二天,寒苇裳就把这个约定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她没忘了夏流朋可怕的举动,所以跟夜千雪约会的时候一直跟随他,形影不离,当两人坐在充满了浪漫情调的咖啡屋里正准备迎合气氛静静接吻时,夏流朋再次出现。 “好啊寒苇裳!你做我女朋友的时候我牵你的手你都会犹豫!后来甚至连见面都不愿意!现在捞了个小白脸就把我忘个一干二净吗?!我等了你一早上你知道吗!” 若不是昨日的出现,霓裳真的已经忘记世上还有这么个人了,若不是今天的出现,霓裳也记不起与他昨天的约定。 “你是谁啊?”夜千雪不了解状况,以为是个神经病呢。 “我是她的男朋友!”夏流朋毫不犹豫的示威。 “胡说!霓裳的男朋友是我!而且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夜千雪显然很相信霓裳的纯情。 夏流朋居然仰头大笑,泪水像拧开了的水龙头,开始一个劲儿的往下淌,霓裳鄙夷却又害怕的瞪着他那副悲惨的模样,不敢多发一言。 “她第一次谈恋爱?哈哈哈!你这个傻子!你是他第三十几任男友了现在还不知道吗?哈哈哈!” “你胡说!夜千雪,是这样的,她是我朋友介绍给我认识的,我本想和他做朋友就好,可是他却一直追求我,我从没有答应过,离开花国的时候也没敢告诉他,他今天过来一定是故意陷害我的!夜千雪你相信我啊!” “我当然相信你!”夜千雪毫不迟疑的表示对霓裳的信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夏流朋愤然的离开了,更多的则是被霓裳的选择打击的五雷轰顶,他不服气,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但是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姑母不在这里,那位小叔叔貌似忙得不可开交,连见上一面都困难,夏流朋思来想去,现在跟他有过一面之缘还有能力帮助自己的,就只有那个相夫光子了,但是自己曾经与她争吵过,她会帮忙吗?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夏流朋主动到弃忧宫找相夫光子,相夫光子当时正在接受母亲的“调教”,见到有救星一样出现的人物立刻推着他往外走,在母亲鄙夷困惑的目光中消失在被雪掩盖的另一所宫阁里。 “说吧,什么事。”光子倒是不计前嫌,看夏流朋略显落魄的样子,猜出了他的来意。 但还是没想到,他的来意源于霓裳。 “我和阿裳是相处了多年的恋人,她现在移情别恋,还没跟我分手就找上别的男人……”絮絮叨叨通篇都在表述他对霓裳的爱,对她的眷恋还有不舍。 “那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你找我有什么用?” “夜千雪不是你的男朋友吗?我听流芳说是阿裳抢走他的,你完全可以再抢回来啊!”夏流朋满心以为光子会配合自己的戏码。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回到夜千雪身边,别说他不愿意,就算他愿意,我也不干!”光子的态度很坚决,她在心里早已跟见异思迁的男人划清了界限。 “你不是爱他吗?爱他的话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 看着夏流朋一副悲情男主角的模样,相夫光子一阵恶寒:“先不说我和夜千雪,你找我帮忙不就是要霓裳回到你身边么,话我说在前头,我没有任何把握,更不会用‘抢回夜千雪’这种方法。” “没有把握?你没有信心战胜阿裳吗?”夏流朋连忙接话问,一脸的恋爱饥渴。 “你的理解能力不是一般的有问题。”光子懒得跟他计较,直入正题:“你如果有冤屈,我或许可以帮你,但如果霓裳没有伤害你、仅仅是分手的话,那么抱歉,我无能为力。” “谁说她不欠的?!”夏流朋激动了,用最快的语速说起来:“我认识阿裳的时候她还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而我是一个矿场的工人,我吃苦耐劳,赚了很多钱,当时我的朋友觉得我很朴实,便把我介绍给了阿裳,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看出阿裳对这份感情并不在意,但是我欺骗自己,我没有去细想,为了让她高兴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可到头来,她却一句话都没说的凭空消失,害我找她找了那么久,要不是秋暮灵告诉我她跟如风走了,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 夏流朋的衣衫有些破旧,看起来贫困潦倒,光子一时心软,对于他以往的恶语相向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但是:“你应该是没找到机会跟霓裳沟通吧,我帮你约她出来。” 本来,她已不再是霓裳的朋友,本来,她已经丧失了对于这位昔日故友的热忱与信赖,唯一让她愿意努力的,是这份没有杂质的情感。 Chapter 0257 光子近来发生的事,玉灵碧也有所耳闻,她深知这是个情深意重只不过不善于表达、还往往因为自己情绪的激烈而把事态严重化的孩子,她为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感到心痛,她想,唯一能够为光子做的,就是找霓裳好好的谈一次。 霓裳惊喜的站在晴尊面前,对于她的召见充满了受宠若惊之感。 “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你有委屈,不妨和她直说,她也就不会那么生气了……”玉灵碧觉得,霓裳会这样坚决的不见光子,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霓裳果然气势凌人的表示:“我说了,是她不相信我!我的清白不容污蔑!所以我不要再见她!听她骂我!” “我会让她心平气和的跟你谈,你也不要再躲她了好不好?”玉灵碧用商量的口气继续规劝。 国主都亲自开口了,她的面子总是要给的,霓裳只好退了一步:“那好吧,不过我有个条件,必须让她亲自来找我!” “好,我去和她说!”碧愿意为了这件事情努力,不过有些担心光子会不会来。 连晴尊都站在自己这边,霓裳越想越高兴,喜悦几乎要没过眉梢,蔓延到整张脸上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玉灵碧还没找到光子以前,光子就主动上门要求跟自己见面……当然,寒苇裳不会知道这是光子自己的意愿。 “虽然你不想见我,但我必须来找你确认一件事。”光子的语气里隐隐暗含怒气,那是她在面对霓裳的时候怎么都掩盖不掉的情绪。 这就是霓裳跟相夫光子的不同,不管在谁面前,寒苇裳都能表现的心平气和:“说吧,什么事。” “夏流朋是你的前男友,他昨天找到我,对我说你欺骗了他的感情,骗取了他的钱财,然后不发一言的偷偷溜掉,现在他找上门来,在我这里提起诉讼,怎么说呢……虽然和我无关,但他好歹是夏缡副队长的侄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的事,我得管。” “呵!”霓裳发出轻笑,优哉游哉的把头晃了一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管闲事了?” “从他来找我开始啊。”光子顺着她的话讲。 “原来你找我仅仅是为了这个?”霓裳表现出十分意外的样子,心里免不了失望一番。 “那你以为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光子对于她会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我以为……你是来道歉的。”霓裳凑到光子面前,用最低的音量笑着相告。 光子回了她一抹倾倒众生的微笑,尽管眼底弥漫的是不下于霓裳眼里的狠毒:“如果你愿意道歉,我会说一句‘没关系’。” “哈哈哈!”霓裳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仰起头来大笑:“既然我们彼此彼此,那过去的事就没有提的必要了!因为我自己不会讨好别人,所以总给人一种不真诚的感觉,我呢,尽量去改,下次主动联系朋友!免得别人说我心虚或是势利眼!” 如果她真的肯这么做,光子心里的疑虑会大大的减少,当然,前提是如果。 “夏流朋今天下午在日夕咖啡馆等你,他叫我帮他约你出来,我的话带到了,希望你……不要再忘记才好。”在霓裳充满敌意的笑容下,光子起身离开了她的领域。 最近拉着夜千雪尝遍了凝光城内外的美食,今天来到一家牛排做的最出色的餐厅,一进门霓裳就险些撞倒在楼梯上。 夜千雪扶住她,连忙问怎么了。 霓裳的头像炸开了一样疼痛难忍,最近她一直犯这种毛病,思来想去,也就那一次是造成病因的主要根源了。 之前相夫光子把零启器交给她,她就趁夜千雪睡着的时候披起大斗篷钻进了凝光城,因为她听说寻导器可以转播凝光城的各处景象,所以这样就完全掩盖了她不想暴露的形象,她在城里玩了一圈,最后胆颤心惊的走出来。 所以她逃过了那天光之心的“心之洗礼”,不过此后,头疼病就开始常常发作了。好在相夫光子似乎忘记了零启器借给过她的事,才能让她一次又一次有机会在人前表示自己的纯良。 头脑清晰些的时候,自己倒在夜千雪的肩膀上,霓裳有一瞬间的感动,自己最难受的时候,竟有一个这样优秀的恋人陪伴在她身边。不自禁,她张开了嘴,将舌尖伸入到夜千雪的口腔里,一阵缠满的激吻。 而这一幕,又恰巧让被她放了鸽子的夏流朋看得清清楚楚。 “好啊!你这个长着老鼠脸的贱人!居然背着我跟别的男人上床!我打死你!”夏流朋满是欢喜的心被彻底打碎了,他难以忍受自己的女人跑到别的男人怀里主动要求接吻,扑到两人的身上用力厮打起来。 夜千雪丢不起这个人,找到一个机会把夏流朋推倒在桌上后拉着霓裳拼命跑出了店门,手里切牛排用的刀子却忘记留在餐厅了。 夏流朋被餐厅的负责人拉住,强迫他支付两人的餐费,夏流朋搜遍了兜里全部的零钱才勉勉强强结了账,替这对他眼中的狗男狗女弄得两手空空。 不知道是老天有眼还是怎么着,夏流朋居然奇迹般的在一座公园里找到了没事人一样继续谈情说爱的两人,他愤恨的流下眼泪,拾起一块修路用的砖头,凶狠狠的朝着霓裳二人跑来。 完全没想到他会追上来的夜千雪两人顿时面如土色,夜千雪更是赔笑着哄劝:“冷静一点,夏兄、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们这对狗男女!尤其是你寒苇裳!”流朋恨恨的瞪着寒苇裳的脸,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脏货!不但欺骗我的感情还骗光了我所有的钱!你们两个塞屁股的饲料费居然让我来付?你们真不是人!”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我有的是钱!”夜千雪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朝夏流朋的脸上扔了过去。 夏流朋顿时感到被一个脏货羞辱到体无完肤,忍无可忍的把砖头拍了上去。 “刺——!” 鲜血,迸溅在公园灰白色的石砖地面上,触目惊心。 夏流朋的身体颤了几颤,指着夜千雪和寒苇裳惊恐的瞪着双眼慢慢倒向血泊,腹部,插着一把尖锐的餐刀。 夜千雪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夏流朋死掉,而是哭着乞求霓裳:“你不要告诉光子!她一定会把我抓起来的!我是为了救你才这么做的啊!”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夜千雪每日都心神不宁,做梦的时候甚至还会梦到夏流朋张牙舞爪的朝自己扑过来索命。 有一天如风请他们两个吃饭,趁霓裳去洗手间的空当告诉夜千雪:“我之前就发现夏流朋和相夫光子有过几次秘密接触,夏流朋其实是光子派人去挑拨你们两个关系、并且适时对你们下杀手的术师,你想啊,他姑姑是夏缡,他能没有两把刷子么?” “你是说,光子她故意害我和霓裳?” “当然了,在她眼里你们一个是负心汉一个是抢了她老公的第三者,以她那有仇必报的性子能饶了你们吗?不过她很聪明,不会明着来就是了!”如风继续煽动,看夜千雪缓慢的点起了头表示认同后,才满意的笑起来。 一切皆如硫琅如风所料,夜千雪果然怀着胆战心惊的心情去试探相夫光子。 光子很大方的承认是夏流朋主动找上自己要她帮忙的,因为霓裳不管夏流朋,让光子觉得他很可怜。 夜千雪愈发相信如风的话了,但是自己有命案在身,表示出过多的情绪容易露出破绽。 光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埋藏在心底已久的问题说了出来:“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真的喜欢霓裳吗?” 本是没有任何企图的问题,在如风耳里就成了居心叵测的窥探:“喜不喜欢都和你没有关系吧!” 她从一侧走上来,显然是故意躲在暗处偷听的。 夜千雪难以面对光子带有审视的目光,借故开溜。他走了以后,如风代替他坐在了光子的对面。 这间咖啡馆成为他们近来经常光顾的地方,一如既往的深色装修,一如既往的安谧气氛,以及时不时会随风飘向远处的咖啡香气。 “不用摆出这副脸给我看。”相夫光子强忍住想要杀死这个女人的冲动:“你认为,一个曾经对我说‘爱’的男人如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变了心,那么他对霓裳又能坚持多久呢?” “呵!”如风一笑,她知道霓裳也躲在暗处偷听光子的讲话:“相夫小姐,你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吧,你没有办法把握的东西怎么就确定别人也拥有不了呢?知道吗?就是因为这样,很多人才不喜欢你……” “呵……”光子没有生气,则是用笑容进行反驳:“那只是因为,他们和你一样有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思想……” “是吗,如果这样的话晴尊大人来求霓裳跟你见面,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因为她主观认为是你对不起霓裳所以霓裳才生你的气呢……”如风怀着嘲讽的笑意故意道出一个光子毫不知情的内幕。 虽然评论属无稽之谈,但如风的话已经表明了一个事实。 “碧姐!我有话问你!”她独自闯到至尊圣殿,情绪失控之下也就顾不得玉灵碧在忙些什么了:“你为什么去找寒苇裳!” “光子,快坐下。”玉灵碧知道她站着辛苦,立刻从王座上走下来,把她拉到了一侧的背椅上:“我看霓裳总躲着你,所以就去找她,告诉她其实你很愿意跟她做朋友的,让她不计前嫌继续跟你来往,怎么样?你们见面了吗?讲和了没有?” 玉灵碧热情期许的目光、单纯无邪的模样,摆在伤害到光子体无完肤的这份现实面前,变成了无比可笑荒唐的包容跟理解。 “碧姐……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多事!你知不知道寒苇裳她对我做了些什么?她是因为心虚才不敢见我!你以为她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她就是有理的一方吗?!”光子气得粗气直喘,胸口起伏激烈,止不住用力的咳嗽起来。 玉灵碧看她这副样子十分心疼,她并不想伤害光子,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帮她,让她好过,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弄巧成拙:“你不要生气!我叫她再来找你,你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够了!”光子感觉浑身的气血都涌上了头顶,几乎要喷了出来:“你还嫌我不够难堪吗?因为是你找的她,所以她认为是你要她给你这个晴尊面子,所以她才会这么嚣张!我以往推心置腹、掏心掏肺所说的话她全部当成了耳旁风!这和绝交有什么分别!……我给了她机会,她却认为是我亏欠了她,所以才拿一把!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好孩子,你不要生碧姐的气了好不好……”碧急得泪眼婆娑,她知道光子有很多委屈,所以对她爱护有加,谁知这次偏偏弄成这样:“好光子,不要生气了,你想要什么,碧姐都给你,只要你不生气……” “我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在你心里,霓裳和我……究竟谁比较重要!”光子虽然知道答案应该是心里期望的那一个,但……就有一种莫名的担忧在那里充斥、徘徊。 “你们都是好孩子!当然一样重要啦!” 这个无限明媚的回答,到底还是让光子彻骨生寒,她再也没有话讲了,她承认这一刻她是嫉妒寒苇裳的,她与玉灵碧和所有的同伴生死与共,到头来,居然跟一个外来的连底细都摸不清楚的寒苇裳共处在一条直线上。 这究竟是讽刺,还是一种可悲的愚蠢? 探樱认为夜千雪离开光子是霓裳的错,光子却说:“不要把责任全部推到霓裳身上,你以为单凭她一个,夜千雪就会做这样的决定吗?” 她的目光冰冷,却如同洞穿了一切的火焰。 早在夜千雪与光子恋爱的事被家人知道,一切悲剧便注定了。光子从没渴望父母、祖母会在夜千雪面前讲自己的好话,按照人之常理来说,夜千雪的母亲为国府之人,父亲为贵族之臣,是多少家庭梦寐以求相攀的高户,自家女儿嫁过去,就只会有无限的风光。可是在祖母的带领下家人却闹的更欢了,父亲在男友面前暴打自己,以示无限痛恨,母亲在男友面前哭骂自己,为表极端不满,手段高人一等的兰咏奶奶,和颜悦色就能把自己形容的丑陋不堪、心如妖魔。再加上霓裳香玉的内外夹击,夜千雪自身的见风是雨……光子在分手的那一刻,便知道这是一段早了断早好、无法再回头的感情。 寒苇裳喜欢一切与花有关的事物,更喜欢在百花之间找寻一个属于自己的特别位置,这个位置拥有最好的视觉焦点,它要让自己看上去美丽动人,清新脱俗,它要给人留下永远都与黑暗失之交臂的印象,它要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即使在花群之中穿梭弄影,有了这个位置,也会遮挡真实,掩盖所有。 “我一直不明白,光子一口咬定是你的时候,为什么面对她的指责你要置之不理?还理直气壮的避开她?这样真的好吗?”如风开始不明白霓裳出招的路数了,看得是一头雾水:“你应该在她发火的时候,在大家面前摆出可怜无辜的样子,这样大家才会同情你、对你的好感倍增、从而更加远离和厌烦相夫光子吧!” 霓裳一笑,把握十足的说道:“如果那么表演就太假了,我所要表演的就是理直气壮,这才是人之常情,更不容易惹人怀疑。天地盟里的人可不是一般的脑子,尤其是做上主的这些,我要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表现,他们说不定会怀疑我在装可怜、装无辜,为了让他们完完全全的相信我,我只有理直气壮的生气、表达着前所未有的冤屈和愤怒、不理光子……才会更让人觉得这是真实的……” 事实上,她本来就很厌恶相夫光子,这样一来一石二鸟,不但名正言顺避开了她讨厌已久的人,还可以取得天地盟里其他人的关爱与同情。 她真正的目的,可是博“天地之宠”啊。 Chapter 0258 “呜呜呜呜姑姑你赶快来啊哥哥他被人刺杀了哇哇哇哇!”夏流芳趴在夏祖的肩膀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帕拧鼻涕,旁若无人的样子令其余的几位很是无奈。 夏流朋被人发现的时候倒在公园里不省人事,好在伤口不是很深,又避开了要害,所以这半个月他不过是昏睡在床上,每天都有专人亲自过去喂药端饭,似乎习惯了被人伺候,这小子表现出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说起来,你们夏氏一族的人丁还真是兴旺啊……”梅影掐着手指算了一圈,夏缡夏祖夏流朋夏流芳,光到这儿来的就有四个了。 夏祖“嗨”了一声,不加考虑的说:“这算什么!流芳还有一个姐姐呢。” 琉璃子的好奇心一下子冒了出来,跳到夏祖旁边学着夏流芳的样子搂住他一条胳膊:“是谁是谁?怎么没听你们讲过?” 流芳的脸色转眼变了样,用质问的口气跟夏祖撒娇:“小叔叔,好端端干嘛提那个人啊!真讨厌!” “别这样嘛,蔓绯其实挺可怜的……”夏祖后面的几句话没敢再说,他看到夏流芳眼睛里像冒出了两团火,并死死的用指甲拧着他的胳膊:“行行行,咱们不讲她了!索骥,有上主大人们的消息么?” 随着夏祖的一句问话,副使级会议再度融入到严肃的气氛里,上主离域直至出事以来,各个副使以及全部的执行者每隔一天就要聚在一起商讨议事,比以往的接触更加频繁。 “宁日潇少主、也俊少主、化羽少主还有然大人在冰之国,因为雪灾的道路清理尚未完成,所以暂时留在冱英礼王族,至于其他的上主,还没有下落。”索骥面无表情的交代了最新的情报,然后陷入沉默。 这时候是新一年的二月末,算起来上主离开自己的国域已经有八个月了,圣母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大着胆子传信给远在别国的奇陌佐银总队长。 信上说,十三禁卫军在重建之初颁布过相关规定,擅自离开国土并无法在三个月之内回到这里的国府人员,无论等级高低,都一并视为“叛国投敌”,当然,客死异乡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是圣母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天地盟的主要人员们,依然健康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料想令她不安,令她连续几个月都食难下咽,寝不能寐。为此,她要秋依找人办一件事。上主出事以来她知道黑白双煞派了眼线到护光城,对她以及各旗旗主进行秘密监视,所以她要秋依找一个不会被怀疑的人,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如若成功,圣母的计划就会完美的落下帷幕,她自己也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继续享受奢华了。 在某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清早,美丽的义公主秋依穿着性感裸露的裙装摇摆纤细的腰肢掠过众人视线走到那里弱水身后,将那个执意留在国府里做官的落月啼小婉拉在手里,亲昵的笑着说:“小婉今天陪我去逛街吧,圣母大人说她很喜欢你上次买给她的裙子,希望你再去给她挑一条,嗯?” 美女抛了个类似于秋波的眼神,暗指些什么,其余御政宫的成员都已心知肚明。 可落月啼小婉是个直肠子,连脑筋都不懂得转弯,她很诚实的提出疑问:“我什么时候给圣母买过裙子?我怎么不知道?” 秋依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凑到小婉耳边压低了音量警告她:“这里是圣母大人的地盘,圣母大人说是你买的,那就是你买的,你否认,就是犯罪。” 本以为这样就会把一介平民吓住,岂料小婉不但心直脑直,说起话来也不甘示弱,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对着秋依大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你就是想让我帮着圣母弄虚作假!我告诉你、我不干了我!” “你在说些什么,你这疯胖子。”秋依恼火的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鞭子抽上去打冒她脸上的肥肉。 “早就说这人留不得,现在成祸害了吧。”弱水不顾玉金的阻拦故意在秋依面前摆高傲姿态,说话的语气还冷嘲热讽的。 秋依现在虽然没心情跟她计较,但还是用了一记狠毒的目光迫使她闭了嘴,转头又含沙射影的告诫落月啼小婉:“想在国府里面呆的长久,就要知道一些规矩,否则不但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别人,落月啼小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那为什么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这话说得有失偏颇吧。”每次到御政宫来,基本上都能听到令她敏感的字眼,相夫光子端着一副不亚于那里弱水的高姿态,故意唱起了反调:“的确有许多人说,混国府的,肉没有一块是干净的,他们不过都是些为了翻云覆雨而利欲熏心的贪婪者,官场肮脏,吞噬洁白的灵魂,像落月啼这样心直口快的人根本就无法生存下去……” 没有人插话,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少主有更加狠厉的词汇在等待接下来的登场。 谁又知道,相夫光子这一回却没有如所有人猜想的那样,词锋犀利的挖苦御政宫官场黑暗,圣母座下的旗主贪婪。她只是走到落月啼小婉的身边,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问了一句:“你是否愿意跟我回凝光城?此后再也不来这里?” 落月啼毫不犹豫的点头,甚至不愿意看这里任何一个家伙的嘴脸,绕过曾经羞辱过她的那里弱水,径直离开了神母殿。 公开的挖墙脚,虽然令秋依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但是区区一个落月啼,她以及很多的旗主还真就没放在眼里,走了,未必是件坏事呢。 跟随相夫光子离开的落月啼小婉主动要求见晴尊一面,在玉灵碧的面前,这个肥肥的姑娘终于壮起胆子讲出埋藏在心里已久的秘密。 帮着秋依潜入到宁日潇的办公室偷走《彼岸千年》的事就是她干的。 为了钱,为了那五十万国币。 “我没有脸见你们,但是我想改过自新,我虽然喜欢钱,我虽然发誓一定要赚许多许多的钱,但是……我并不愿意做一个坏人。”她在忏悔的时候眼神一直落在地边的角落,似有无限的悔恨与悲怆。 然后她以为,玉灵碧会像正常人的反应那样,愤怒的指责她一顿然后将她撵出城去。 岂料,玉灵碧只是轻轻的点头,莞尔生笑:“事情已经都过去了,我们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再想了,好吗?” “为、为什么!我不是犯了天大的错吗?”当初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是令天地盟无法容忍的,金钱的面前,她却不顾一切的接受了这份诱惑,如今只是想要得到令自己安心的惩罚,却被其如此轻易的宽恕了。 不甘心,她当时的感觉居然是不甘心! “至少你今天肯来坦白一切,以你自己的意志,所以你非但不必愧疚,还可以昂首挺胸继续快乐的生活下去!” 飞扬的笑容,亲切的话语……小婉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身边围绕着越来越多的人,她的每一个举动,都饱含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是啊,也多亏了你,才让那个难缠的小林岛钏都竭力保全这部小说,秋暮灵在天有灵会非常感激你的。”出人意料的是向来赏罚分明的相夫光子这次竟也站在了自己一边。 得到了她们的原谅,但小婉并不开心。她觉得自己无地自容,越是得到宽恕她就越没法原谅自己曾经的作为。 羞愧,这是在那个人死去之时才会萌生的情感,这一刻却充斥在她的胸膛里。 “碧姐很看好你的才华,如果不介意,她会安排一个正式的职务给你。”光子心说,这是不同于以往的代理执行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凝光城之人。 落月啼的眼里布满惊喜,奋斗了这么久,她觉得这一天才是真正让她看到希望曙光的时刻。但是,她却朝着一国之主深深的鞠下了躬,在两个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道明了自己的决定。 “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留在国府。” “为什么?你不是想赚钱吗?虽然国府不会多给你一点,但是按照规定给的工资,还算是很多的,对于一个百姓来说是不错的待遇啊。”光子开始不理解这个平民女孩的想法了,她欣赏她的才华和勇气,愿意无视她爱钱的毛病与她共事为国府效力。 谁知道已经受够了贫穷之苦的胖女孩有她自己的坚持:“我想,我还没有资格,只有等到我完全配做一个拥有光之思想的人时,我才会重新回到这里,如果那时候你们还肯接受我,我……将会奉上我所有的忠诚!” “小婉……”玉灵碧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她眼中的妹妹,面容里注满温柔的慈光:“好!我们等着你哟!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回来!” “嗯!还有……”落月啼小婉用粗壮的像白面馒头一样的拳头敲敲自己的胸脯:“天地盟的女孩子都这么苗条!不把身材弄得跟你们一样我会自卑的!哈哈!” 冰蓝色的眸子像化入清水里的冰珠,晶莹透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她总是挂着神采卓然的笑,尽管并没有令人陶醉的美貌,满头蜜橙色的长发自然卷曲着,像是经过最细致的雕琢与打造,完全看不到是自然赋予的影子。 很精致,如她所说,可以变得跟天地女上主同等身段的话,该是个不错的美人。 落月啼小婉走后,光子想起她刚才说过的话,又是一阵气恼:“碧姐,你听到了吧,冰影军团之所以从花国开始就阻挠《彼岸千年》的出世,都是那个文乐在背地里做的手脚,他居然用钱收买冰影七武士和戏魔,我看目的就只有一个……为了他的情人出气。”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哈,你看我绣的鸳鸯戏水好不好看?”她不知道从哪里抓出来一块红色的缎子,上面……用五彩线绣着两只奇形怪状的鸟儿。 “这是……鸳鸯?”光子怎么看这两只挤在一起的小家伙怎么像两只胖头鹅。 “没错啊!”玉灵碧的脸上笑开了花,兴冲冲的对着光子讲:“我要给你们每个人绣一对鸳鸯枕头,等你们以后出嫁或是娶媳妇的时候用!哈哈!” 光子囧,不是因为这对不像鸳鸯的水鸟而是为了碧姐那语出惊人的内容:“……就算要嫁,也该是你先来吧,碧姐?” “哦呀!”玉灵碧一拍脑门:“居然把我自己给忘了!啊哈哈!” 光子手抵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晴尊大人,这是奇陌总队长给您传来的信函。”妙雪跑进圣殿,信件接到手里之后一分钟都没耽误。 玉灵碧满心以为是有了大家的消息,这段时间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欢喜的冲过去打听,虽然最后的结果往往伴随失望,但她仍旧坚信着,与很多人一样相信着,他们还活着。 可是,奇陌总队长的这封信却如同一泼冰凉的水彻底浇灭了她眼里的温度。 十三禁卫军经过商议,居然同意了圣母的提议,那就是废黜天地盟的主权,封她做代理国主,并将天地盟的职务一一交付给御政宫。 他们还在天各一方的流浪,连下一步能否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能肯定,便已被扣上了叛徒的罪名,将可以回归这里的理由全部抹杀。 以圣母为首的御政宫集团从十三禁卫军点头的那一刹便不费吹灰的虏获了一切,政权、军权甚至是其余天地盟人的生杀大权……但是玉金始终记得途倩儿的一番话——只要上主还活着,支持凝光城结界的力量就不会减弱。 这代表这唯一的一条漏网之鱼将永远无法攻破。 “既然要确定结界会不会不攻自破,我们找人试试不就完了?”秋依表示赞同玉金的意见,然后通过圣母的指示,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军务部门的监督鬼杰。 于是鬼杰叫来了手下一帮力大无穷的勇士,齐聚元能朝着凝光城的四壁猛轰起来。 结果,就像玉金和圣母猜想的那样,毫发未损的凝光城结界,甚至连异态都没有出现,外界的力量依然无法侵入,他们依然要眼睁睁看着里面的家伙们高枕无忧、自给自足。 无奈之下,圣母终于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 当天夜里,凝光城北门附近一带传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声传播面极广,并且伴随着强大的气流波动,周遭的树林被尽数摧毁,连牢牢铺在地上的石砖都翻滚而起,最后化成尘烟消散在微冷的空气里。 荆仪等几名护卫幸亏在出事时呆在结界的内侧,否则已经被这股莫名袭来的力量轰的粉身碎骨。 可尽管是这样毁天灭地般的力量,仍然没有撼动凝光城分毫,空投不进,地插不入,结界就像一只巨大的圆球把整座宫城牢牢锁住,无懈可击。 御政宫终于见识到了“凝光结界”的非同一般,也不得不暂时打消攻破它的念头。 深夜无眠的相夫光子闻讯,立刻拄着拐杖赶到出事地点,虽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家伙,但是她能断定,这就是圣母做的手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用究极武器轰炸结界不要紧,倘若在白天不但会引起注意还有可能伤及靠近这里的普通百姓,如果无法阻止圣母的作为,就只有用自己的力量去“镇压”了。 同伴们不在的情况下,她能做的,仅仅是竭尽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这个她所珍爱的世界。 “碧姐,请您无论如何医好我的脚,我……已经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生活了!”她丢下双拐,屈膝跪倒在玉灵碧身前,自出事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要求治疗。 这段时间玉灵碧一直在研究破除她脚上封印的方法,虽然没有成效,但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快起来……你放心,我发过誓,一定会治好你的!”她把人扶到椅子上,安稳的坐下。即使光子不说,她也从没打算放弃。 “碧姐,我想通了……我不要这样活着,不管别人怎么对我,我都不能自暴自弃……那样软弱无能的人,不是我自己!”她要重新站起来,不管治愈的几率有多少,她都发誓一定要振作、变强、成为这个国家真正不可撼动的支柱。 “我就知道,光子不是一个只会撒娇的小孩子。”碧竟然感动的热泪盈眶,她眼里这个脾气火爆的少女,不过是喜欢撒娇的孩子,她从不去质疑,这样的孩子有什么不可救药的地方。 甚至,比相夫光子自己还要坚信这一点。 时值第二年二月末,笼罩在光国大地上的寒冷冻气正逐步退出境域,万物脱去了雪白的衣裳,渐渐复原成原本的样貌,虽说春装还没做好,不过清风之下大自然的可人身姿还是十分诱人的,从开冻的河流到远归的翔鸟,这里处处充满了惹人迷醉的生机。 Chapter 0259 巨大的绿色圆圈中闪现着五角星形状的强烈光芒,这个醒目的图形铺盖在一片浓黑的地域里,好像无边的暗夜苍穹。本是密闭的空间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大风,剧烈的气流打在脸上,吹起落在颊边的发丝。两片秀气的唇瓣紧紧抿起,周身都腾起了晃目的金光。 五行阵外围有五个闭气盘坐的白衣术师,正伸展双臂将体内的绿色气流源源不断输送到地面的五角星中,他们之间,也就是五行阵的中央,一个半裸着后背的女孩正垂目与自己的内心挣扎。 她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成功,只记得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大姐姐在送自己进来以前亲切的告诉她:“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你的姐姐很快就会收到你康复的消息!” 那是除了姐姐外,她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纯粹而耀眼,强大却并不使人觉得疏远。也正因为这样,即使拔出的过程很痛苦,她也坚信这个女人会挽救自己的生命。 玉灵碧在木槿的身后盘膝而坐,把自身元能输送到木槿的体内已有十几分钟了,这时,她的手伸向那只牢插在少女背脊中央的管形调控器,捏住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绿光顺着指尖淌下,慢慢覆盖在调控器以及下面被牵动凸起的血管上,缓慢轻柔的拔起。木槿紧咬双唇,竭力不让自己嘶喊出声,汗水不知不觉流遍了全身。玉灵碧微微加力,调控器从背部的缺口上又脱离了一分,但是少女终究因为剧痛过甚而难以忍耐的哭叫出来。 玉灵碧咬紧牙关,这时候决不能因为怕她痛而放松手上的力度,眼看着少女背部的血管几乎要从皮肤上爆出来,玉灵碧抬起另一只手猛然击打在木槿脑后的脖颈上。 调控器瞬息飞了出去,玉灵碧用最快的速度将汇满金色能量的手掌捂上那个正准备喷血的缺口,另一只手快速的捏出了医疗封印的手诀,最后高呼一声:“化古封印!” 背部缺口上的强光瞬间消失,转而代替的是一枚圆形中带有金色五角星的印痕。 …… 时值三月初,天气明显有转暖的迹象,不但冰雪消融,连冻结的湖泊与潭水都恢复了应有的清绿光彩。 软素弯着腰从翠烟波潭里舀了几升水,准备按照海蓁子的意思用这刚刚开化的最洁净的水给木槿小姐熬药,晴尊大人说了,在做完伤及元气的手术后最好能用没有一点瑕疵的物质来填补患者健康上的缺陷,细心的海蓁子少主注意到了这一点。 “少主,水打回来了。”软素提着用开水烫过干干净净的玻璃罐子,回到海芋宫。 “嗯,辛苦了。”海蓁子把罐子接在手里,准备带着它一起到玉灵碧那边去。 软素紧步跟上,一边打听着问:“木槿小姐她不会有事吧?” “这段时间碧姐一直在研究怎么拔出她身体上的蛇蛊调控器,今天会正式采用封印模式。没有十足的把握,碧姐她不会出手的……”对于大姐的能力,海蓁子从未有过怀疑,她会按照碧姐的意思取清净之水,正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圣母那边,却要开始行动了……” “海蓁子少主……” 少女的双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肃然与凝重。 远处的钟楼传来一阵深远的钟声,象征光域王权的金字牌匾在日暮降临时染上一层瑰丽的橙红,随即,划破这份宁寂的利箭牢牢插上白色的区域,在“光”字一侧。 “晴尊大人!不好了!” 这几个字是今天众人口中传播最多的一句话,从御政宫大肆宣扬“天地盟背后丑陋而不为人知的一面”开始,从他们意欲趁热打铁、发出了通缉说“抓到天地盟的人就有加官晋爵的机会”开始。 玉灵碧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一脸的沉凝,脑海里不断回响凰仙夫人临终前对自己讲诉的神无月历史,还有那句重中之重的话—— “御政宫不可留,就像迁党必除这样的道理。” 现在责怪自己无济于事,她的部下、身为上主之一的相夫光子亦是如此,她一听说御政宫在外面为所欲为就立刻赶到晴尊的圣殿,拄着拐杖的手因恼火而微微颤抖:“晴尊大人!请允许我出战!我要亲自封上他们的嘴!” 这时候的玉灵碧异常平静,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情绪上的波动……或者说,这位大人现在的心情,仅仅就是水波不惊。她缓缓起身,来到站立艰难的相夫光子面前,面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光子。” 光子讶异的回视她,发觉碧姐眼中有一种奇妙的坚定,那是她很少看到的——一个君主真正拥有的王者之气! “……我需要怎么做,晴尊大人?” 玉灵碧敛眸微笑,泰然自若的神采上笼罩起一层好看的浅光。 对于一个已经被真正的“统治者”否定的团体,圣母以及她的集团不再有任何顾忌,消息在顷刻之间发布到各地的公告栏上。“被十三禁卫军免权的天地盟”、“伪善虚假想要以此来蒙骗万民的晴尊团体”以及那一条对于整个天地盟来说等同于灭顶之灾的断语—— “月之国的公主殿下,就是当今光之国第四代国主,玉灵碧!” “可恶的玉金!她到底还是说出去了!早知道就应该杀了她!”相夫光子恼火的砸烂一面竖在城外的石墙,掉头就往御政宫的方向赶。 “哟,都这时候了还敢出城来闲逛吗?光子大人?”秋依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于夕阳留下最后一抹光辉的时候出现在光子行进道路的前方,脸上的笑容优雅妖惑,不过在对方看来却是无比的欠扁:“就这样的腿脚还能走多远的路呢?” “我和你的账以后再算!在此之前我要找玉金,那家伙人在哪里!”光子抬起一只拐杖指住秋依的脸,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 “她当然是在圣母的身边伴驾了,不过我劝你不要去,因为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为什么不让自己在死前舒服一些呢?”笑语悠然的从臂弯中扯出一条沾满熔油、燃烧着炙热火焰的粗鞭,她十分乐意把这代表着焚毁的力量添置到对方脸上——那张不管在何时何地,都绽放着如同玫瑰一样艳丽的可憎的脸! “啊啦,情势不太妙呢,云罗兄~”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的洛紫星涵忽然冒出头来,在云罗风树对着半空昏暗的颜色仰望时,无声的出现在他身后。 出于防卫的本能,云罗立刻回头跳出了几米远,目光警惕的盯着洛紫星涵慵懒散漫的面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身后聚满了充斥着危险气息的元能,应该……是从这个人身上发出的吧? 虽然看外表,洛紫星涵那满身满头的深紫色没有流露出隶属于黑暗的气质,包括他的脸,都是不具任何阴霾的简单。但……他毕竟是天魔教的第三战神。终究,云罗风树还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就是琴河沧岚的弟子吗?看起来,还不错嘛。”洛紫星涵打量着云罗风树的整体,居然带着一副赞叹的口吻微笑起来。 “虽然不知道天地盟为什么留你在这里,但是第三战神先生,你的目的绝不简单吧?”尤其还……这样突然的出现在素不相识的自己面前。 “关于这点我和云罗兄是一样的吧。”洛紫星涵耸肩摊手,摆出无所畏惧的样子:“琴河组织跟天魔教没有两样,都是由叛逃术师组成的黑暗团体,你既然可以留下来,我为什么不行呢?哈哈哈哈……” 云罗风树没有反驳他的讥讽,只是目光更加冰冷的注视他。 “我来找你是想……”只有白驹过隙的工夫,他便出现在对手的耳后:“让你尝尝我的蜂毒!” 虽说当时未及躲开,但还没等他下手云罗风树就敏捷的朝右方跨出一大步,右边有一棵参天的古木,转眼就从那里消失了。 洛紫星涵哎呀哎呀的笑起来:“真是敏锐呢,云罗兄,原来早就对我有所防范了啊。” 云罗风树目色一紧。 “很可惜,你的速度远不及我……”抬起左手,带有暗紫色气芒的指尖朝云罗风树的背部戳了上去。 “这家伙……”云罗预测出他的动作,却无法应对他的速度,惊叹之余只有尽力的避过这一击了。 “啪——” 惊愕定格在洛紫星涵脸上,居然有人从这里闯入并伸手打偏了他的手腕,使蜂毒的攻击一下子失去效用。 “凝光城大乱之际,两位客人却在我们这里火拼,不太合时宜吧?”疾藤仰头打了个哈欠,一双睁不开似地死鱼眼竭力朝上面翻了翻:“……怎么睡都是困……” “这小子什么时候?!……”洛紫星涵的愕然没能很快从脸上褪去,因为他实在无法克制心中的震撼,一直以为只有龙啼佐俊可以超越自己的速度,可是疾藤这小子……居然能悄无声息的赶在自己下手之前打偏这一击? 这是……何等的力量啊。 “城外的情况怎么样了?”云罗风树虽然跟这里的争端没有关系,却意外的关心天地盟面临的处境。 “御政宫正在召集百姓,通缉我们那些尚未归来的上主,估计接下来就要把我们撵出去了吧……毕竟,这里是王者才能占据的‘皇城’啊。”疾藤哈欠连天的解释着。 “哇嘎嘎,那样的话,我和云罗兄也无法在这里长驻了呢,真是可惜!” “也不能过早的下定论哟,谁知道明天的太阳会从哪边升起呢?”疾藤开始迷迷糊糊的打哑谜。 秋依的鞭子像长了眼睛的蛇,不管怎么躲闪都能赶在前面给自己凌厉的一击,而且招招是冲着正脸来的,没有知觉的双脚这时候等同于累赘。相夫光子躲避的艰难,脸上已慢慢浮现出疲惫的神色。 “怎么!凝光城的少主大人?现在就只有逃窜的力气了吗!”秋依得意的大笑着挥出一鞭,似乎对这场游戏有无限的乐趣。 相夫光子回瞪上秋依的双眼,丝毫没有畏惧和退缩。 那副神情令秋依大为不爽,她以为这几十鞭多多少少能削去一些少女身上的锐气:“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现在向我求饶我还能考虑留你一命!” “可笑!”这句话真的把她激怒了,相夫光子本想留力气到御政宫去大闹一场,看样子这秋依是不准备放人走了:“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老太婆!” “什么!你敢叫我老太婆?!”秋依盖满□□的脸顿时黑下去一半,眉头止不住抽搐起来:“……死丫头!怪不得你到哪儿都不受待见!就这样出口伤人还不得人见人喊杀啊?!” “哈哈哈哈!那要有能力置我于死地的人才能办到吧!只可惜……”抬手,掌心顿时蹿出一只口衔蛛丝的黑蜘蛛,张牙舞爪朝着秋依的脸奔了过去:“到现在我还没遇到这样的人呢哈哈哈哈!” “何其的猖狂啊你这死丫头!”秋依一面躲一面把油鞭子甩过去,光子脚下的石砖地顿时留下一道冒着白烟的凹深黑痕。 相夫光子晃动着手心里冒出的透明丝线,以此来控制蜘蛛的攻击方向,战斗兴致一起,就让她忘了自己当下的情况,拐杖从腋下脱离摔在地上,脚腕以下的部分立刻像失灵的机器,推动她朝坚硬的石地上摔去。 得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秋依狂喜的尖声大笑:“哈哈哈哈!真是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可怜少女啊!让我想想先毁了你的哪里好呢?嗯?”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动武的缘故,只不过跟地面碰了一下就疼得她半晌抬不起脸,汗水顺着额头滴到留有余冰的地面上,在迷离的月色里焕出微弱的光泽。 “果然还是应该毁掉那张可恶的脸啊!”秋依对于相夫光子的面容有着莫名的怨恨,她虽然不说,但对手早已察觉出来。 要论美貌,她相夫光子在天地盟绝对不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那么秋依为什么偏偏针对自己?难道……是因为上次打死她腹中孩子的事? “我要让你死得凄惨无比!这样那家伙才会死心!受死吧相夫光子——!” 长鞭在漆黑的夜空里留下一抹亮眼的火痕,带着灼人的温度逼近红发少女那张泛出惨淡白光的脸! “想用元能护住自己的脸蛋吗?可惜你那微薄的力量已经像月光一样暗淡无色了!今天你失去的不仅仅是权力!还有你作为天地盟少主早该被我们夺走的性命!熔遁·火泽狱披靡!”秋依飞身到半空,用力的抬起手臂将长鞭挥下! 火焰瞬时从鞭体上脱落,悬在半空里熊熊燃烧,转而化成几百支挂着熔油的利箭,朝瘫坐在地、无力反抗的少女射去! 本就昏暗的世界,顿时淹没在一片不见五指的黑色里。 …… 秋依愣住了,连同一块到达这里的疾藤、云罗、洛紫三人一起愣住了。 “我说过的吧,秋依……” 妖冶女人白皙的面孔立刻覆上一层阴影,她怔怔的仰视出现在头顶上空、仅用一根手指就扭转了火焰方向的男子。 “不许对我要的人出手,你听不懂么?……” Chapter 0260 黑色如同暗夜的长发,柔软好似随时可以化开的墨砚,遮蔽住一只纯黑色的眼。男子有着不亚于景洛的俊美容貌,不过更多的却是妖异和魅惑。那弯起的挂有一丝戏谑的嘴角,缓缓带出一阵摄人心魄的声音:“你还好么,相夫光子?” “你是……谁?”光子困惑的看着一身黑衣的男子朝自己转头、并送上一阵轻柔的微笑,眼里的惊异实在难以言喻,他……怎么会用这样熟络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她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喂,你小子为什么会来这里?”洛紫星涵明媚的笑眼转而盖起一阵阴霾,心里暗暗抱怨着,好不容易斩元走了,又来一个碍事的。 “我当然是来找属于我的人的。”男子转身蹲下,与相夫光子诧异的目光平视,裸露在妖异面孔上的右眼饱含着令人沉醉的深情:“跟我走吧,相夫光子,你不属于这里。” “……啊?……”突如其来的一句,反而让反应敏捷的相夫光子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可恶!”秋依的神情恼火而纠结,仿佛死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你那掩盖不住的黑暗气息,实在太吸引我了,我想……天魔大人也会很喜欢的……”男子优雅的伸出一只手,忽略少女脸上惊变的神色自顾自说道:“来吧……” “等等!雷默!”秋依咬着牙,再也忍耐不了了,走近黑衣男子以后提高了嗓音:“这家伙可是光之心认可的天地盟少主!你认为她能与天魔教融合吗?” 天魔教三字让疾藤和云罗风树双双一怔,疾藤的眼里多了一分黯淡:秋依……果然是天魔教的人啊…… “我已经嗅到了她那黑色甘美的气息,秋依,这是你这种等级的人无法辨别出来的……但是天魔大人不一样,他可是超越了神明的存在啊……”名为雷默的青年旁若无人的讲述了一番自己的辨别论,然后继续向无力起身的少女伸手:“怎么样,反正这里的你已经不再是少主,不如……” “区区天魔教……” 少女埋着的头徐徐扬起,口中发出的声音平静而微小,让雷默在内的所有人诧异万分。 “就想离间我和光之国的关系、把我定为叛徒吗你这混蛋?!”首先抬起的不是脑袋,而是那只汇满了愤怒元能的拳头。 毫无防备的雷默在震惊中挨了一击,俊美的脸颊立刻涂上一片不可洗去的青色。 光子一把抓过倒在旁边的拐杖,没经任何人的帮助奋力撑起身体:“御政宫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队长大人已经否决了我们的存在!你们这些家伙还要落井下石!我告诉你们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们想诬陷我与天魔教是同伙连门都没有!” “雷默!你没事吧?”秋依心疼的扑过来抚摸雷默淤肿的脸颊,随后朝着光子大吼:“你这疯女人!他救了你你还打他?” “谁叫你们居心叵测想要离间我和同伴们的关系?这是我无法忍受的!”光子捏着拳头,恨不得让双脚立刻恢复知觉,冲上去踹他们两下。 “看来没有助贤的幻法阵,国境的防守就无法严密啊……”疾藤猜想着天魔教第二战神的侵入路径,忽然发觉他的出现之时与御政宫的反击之日在同一天。 “下手还真是不留情呢,相夫光子。”雷默没有推开投怀送抱赖在身边不走的秋依,一面扬起手指擦了下流血的嘴角:“不过我可舍不得伤害你,既然你今天不想走,那我改天再来……第三战神,还有天地盟少主以及琴河的先生……雷默先行一步了。” “喂!你说谁是第三战神啊!你这人妖!”洛紫淡定不能的挥拳怒喊。 秋依饱满的胸脯向雷默的心口用力拱去,却在下一秒扑了个空:“雷、雷默?!”紧追着男子而去的女人似乎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等待铲除的对手。 “你没事吧,光子?”疾藤快步上前用手撑住她即将倾斜的身体:“为什么跑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很危险。” “对不起,我只是想去御政宫教训一下那帮家伙。”秋依和雷默一走,光子的精神放松下来,浑身的疲惫也开始发作了,大脑像被酒精麻醉一样,使她除了双脚以外的其他部位通通失控。 然后仅仅过了一天,圣母就像改变主意似地把几个残余的上主叫了过去,当时光子是反对的,因为她觉得对方请君入瓮的意图太明显,不过玉灵碧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陪同他们前往护光城的神母殿。 大殿里列着整整齐齐的方块队,仿佛要举行什么重大的仪式,连四十二旗的象征旗帜都举了出来。那是他们天地盟很少见到的东西,每幅旗帜的色彩都不同,却都印着一样的聚宝盆图纹和金红色的“圣”字。 “今天叫你们来是要给你们一个机会。”圣母又一次开门见山,口气十分的傲慢:“虽说其余没有归来的上主再无继任的资格,不过你们起码在规定的期限内回到了这里,为了公平起见,只要你们愿意,就继续留在国府里工作吧,至于什么职位……就看队长大人怎么裁定了。” “圣母大人,今天我陪他们一起过来就是要跟您说这件事的。”玉灵碧也不打算私下与圣母商议了,直接在大殿上当众表明自己的意愿:“也许队长们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我想您以及在场的诸位都再明白不过,至今没有归队的几个人是为了剿杀黑暗组织才耽误行程的,之前在长明灯那里已经可以确定几人的生命能量有减弱的迹象,我想,他们一定受了很重的伤,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就是无法走路,他们也会爬回来的。” “你的话很有说服力,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一个规定?……擅自离开国域三个月以上的国府人员,就会被直接革除职务,这规定里可没说受伤就能延迟归期啊……”圣母对晴尊的观点进行最直接的反驳。 玉灵碧无法再用笑容面对这样无理的驳回,但是她很冷静,语气不急不缓,态度也十分平和:“前提是擅自离开,那么他们几个人就不在违规的范围之内,因为是您向队长大人们申请派他们去剿敌的不是吗?既然是‘国之任务’就根本谈不上‘擅自’了吧!” “啧,晴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圣母露出一副好笑的样子:“在场的人,包括你身边的这个相夫光子,哪个不知道你们最初去冰之国的目的?那时候无论是我还是队长可都没下达你们可以离域的命令啊!难道这还不是擅自?” “并不是擅自。”玉灵碧一咬牙,第一次把谎撒的理直气壮:“是我下的命令!叫他们秘密出使冰之国的!作为国主的我下一个这样的命令,应该不算违规吧?” 圣母显然没料到玉灵碧会出这么一手,这谎言太容易被看穿,却令她无法直接戳破:“……晴尊啊,这样包庇不太好吧,事实是怎么样的你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玉灵碧那双眼睛就是藏不住秘密的窗口,尽管语气和神态都表现的泰然自若,但在面对圣母的发问时,眸里的光辉还是闪过一瞬的黯淡。不过她却坚持自己的说法,并且表明绝对不会同意撤除天地盟的职权。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十三禁卫军的命令!你这是要违抗吗?晴尊大人!”那里弱水英勇的站出来斥责玉灵碧的不守规矩。 “我想晴尊做什么决定,十三禁卫军也好,圣母大人以及这个御政宫也好……都必须要放在心里好好的斟酌一下吧?”玉灵碧抢在光子反斥弱水以前开口讲出如上的话。 在场之人立时惊讶不已。 这个国主……向来负责开口解释,可从来没有一脸严肃的警示过什么。今天却屡次意外,让众人的惊异度连连攀升。 “过去的纠纷与不快我不想提,也不会提,但是从现在开始……御政宫也好,天地盟也好……既然是光之国国府的组成部分,就必须由我这个晴尊亲自号令!” 比起惊愕,几个天地盟少主眼里呈现更多的则是欣悦。在许多人看来怯弱悲悯到无可救药的晴尊,居然也会露出这么凌厉的一面。 圣母不可思议的打量着这个好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的晴尊,表情既好笑又尴尬,半晌后,才扬手拍了两下:“不错嘛,晴尊,现在翅膀长硬了,连我这个圣母的话都可以不听了是吗?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这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是我儿子让给你的呢!没有尊帝的让贤,你有机会做国主吗?” 圣母这老太太是打算破罐破摔啊,之前玉金把静然用生命守护的秘密轻而易举的说出去已经够让相夫光子几个火大的了,今天居然把尊帝让贤的旧账都给翻出来了! “喂!你……”光子忍无可忍想跟他们唇枪舌剑干一场,却再次被玉灵碧挡住。 看来碧姐今天也打算单枪匹马的“打一架”啊。 “是的,我有今天全部都是圣鹿大哥的恩赐,但我已经是国主了,我已经得到了尊帝的许可可以统领这个国家了,尘埃落定,圣母大人您觉得我这么说合适吗?”碧的优雅来源于不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温柔的语气和神态,而这种平和却恰恰是她最真实的体现。 因为她不曾对自己的想法进行伪装,她的每个表情,每个字句,都是内心最切实的写照,即使是说谎,也不会掩盖眼睛里面的心虚。 “那么,你身为月国公主这件事又要怎么说呢?”圣母突然放话,让大殿上包括御政宫在内的人全都始料未及。 “玉金!你这个畜生——!”光子顿时想起事发的来由,一转头就给了身后的玉金一拳,打得她立刻摔到大殿内侧的雕云圆柱上。 四下一片哗然,紧接着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从殿外涌进来一批穿着花色衣服的带刀术师,洪水般淹没了整个门口,在圣母的一声令下把玉灵碧、海蓁子、相夫、疾藤、一诺五人团团围住。 “我今天就要罢黜你这个敌国派来的奸细!并且正式昭告天下你的身份!到那时……别说是国主之位!就是性命你都难保!”圣母走回正座,气势凛然的大声施令:“如风!传我旨意!正式册立帝圣国主之女赫翼为光之国第五代国主!玉灵碧身为月国公主,欺骗了尊帝、十三禁卫军以及光国民众!实在罪无可恕!至于她手下的天地盟上主、副使、执行者也一并接受新国主的调查!立即执行!” “你们谁敢动!”疾藤上前一步挡在玉灵碧身前,一双总是看上去没有精神的眼睛此刻却凛冽如刀:“在十三禁卫军的废黜令下达以前你们谁敢碰晴尊一下就是造反!” “我敢!”一抹黑影从殿外蹿入,手里溢满杀戮之气的长刀直逼玉灵碧的双眼。 “铛——!”疾藤挥指一弹,冷刃偏向别处远离了原先的攻击轨道。 鬼杰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疾藤这小子在自己突袭过来的时候不但及时替晴尊挡住,还用一根手指轻飘飘打翻了他的招式,这惊人的速度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各位!”局势如此窘迫的情况下,惠茵海蓁子镇定自若以讲话的方式表达出她的反对:“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说我们的四代国主是月之国公主的这种话实在可笑之极,如果她真的是月之国公主,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晴尊大人的来历你们不是不清楚,她是冰之国医疗世族玉灵家的传人,这一点队长们也是亲自调查过的,没有异议。上次月之国的国主跑来侵犯凝光城,因为敌视我们所以造了个天大的谎言出来,当时我没记错的话……的确有除天地盟以外的人在,我们在那之后闭口不提是因为一个侵入者故意扰乱人心的话不足为信,并不是欺上瞒下……相反,今天在这里说出这种栽赃之言的人,才是真正的罪人!”目光扫向冲着自己一方剑拔弩张的兵队,海蓁子突喝一声:“而你们!拿着锋利的武器冲着你们必须守护的国主!此等以下犯上的罪行!就算是十三队长们回来了也不会轻饶你们!” 这句话的确吓退了一排人,他们虽说是圣母的手下,但也深知圣母的这次行动属于明显的篡权夺位,如果成功了,圣母也许会全身而退,而未经十三禁卫军批准聚众的他们,就没有活路可讲了。 而且圣母不止一次干过出卖部下保全自己的事!这次也摆明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用他们做赴死先锋啊! “怎么了!你们不听我的话了吗?快杀掉这个假国主!”圣母急不可待的催促部下兵团群上而灭之,没想到他们一时间怔在那里,反而是秋依跟鬼杰先冲着晴尊挥起拳来。 光子扭动身体想要拍飞抽鞭相向的秋依,却因为足下失衡摔到了地上。秋依得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抬手一鞭子挥向玉灵碧。 “碧姐!”光子大呼一声,鬼杰那边有疾藤挡着,但这里的秋依该怎么办! 关键时刻,一向低调的海蓁子飞身而上伸手从后面拔出一个东西,她从进来开始背上的包裹里就装着一条镶满各色宝石的“金手臂”。 “金手臂”由纯黄金打造,长度刚好是手腕到肘下的距离,可以服贴的套在海蓁子纤细的胳膊上。她抬起右手,中指与食指之间连接的戒指金链发出一阵炫目的金光,随后她将左臂伸平,右指弯屈,就这样凭空创造了一把火红的大弓! 燃烧着烈焰的弯弓固定在金手臂上,右手的几枚戒指间“嗖”的蹿出一支炙热的长箭,海蓁子拥有完美的射击水准和优雅的姿势,她一脚蹬上刚刚玉金撞到的雕云圆柱,一脚踢开了秋依手里那条灵活如蛇的鞭子,并在下一秒把火红的箭头对准秋依最珍爱的脸孔! 碧姐,就让我用你赐予我的力量保护你! Chapter 0261 秋依立刻有收鞭之势,因为这个蓝发的少女已经把箭头对准了自己最为倚重的脸容:“……我警告你啊海蓁子,你不要乱来,你敢弄伤我的脸我跟你没完!” 比起为了圣母做事,她显然更在乎自己的脸,海蓁子觉得可笑,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却并没改变拉弓的姿势:“看来大家都需要冷静,那么就请圣母大人叫你的部队退到殿外去,否则义公主的脸,就会毁在我的箭下!” 秋依知道这丫头不打算有一刻的放松,尽管单挑她有必胜的把握,但是面对这种突袭她显然还是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母后,你叫他们先退下,等会儿我替你收拾这几个臭小鬼!” 看海蓁子这架势是打算玩真的,出于对自己以及秋依的安全考虑,圣母还是不甘的挥下了手。 洪水立刻退得一干二净,为了防止别处还会有埋伏的部队,光子开始四处观察。 “其余的人也不能留下!”海蓁子扫了一眼脸孔煞白的四十二旗,缓声道:“这殿里只能留我们几个人以及圣母和如风,其余的人必须全数退下!” “臭丫头你别太过分!”鬼杰粗吼一句,秋依的脸怎么样跟他才没关系呢! “鬼杰旗主不要轻举妄动,我真的会射穿秋依公主的脑袋的,到那时圣母大人不是会对你怨恨终身?”火箭的距离逼近了一分,她感到秋依的后背正不停的冒冷汗。 秋依的确在考虑快步离开的方法,可她不是佐俊,也不是洛紫,恐怕无法在一瞬间远离海蓁子的射程。 鬼杰极其恼火的咬了咬牙,带着众旗主迅速撤离神母殿。 如风不明白,为什么连秋依都放出去了却把自己留下来,她摸不透海蓁子的心思,却猜出了如下的几种可能:一,她是要把圣母宠爱的自己当成她复位的人质。二,她以为自己会帮着天地盟,所以留下来一同劝服圣母。三,她把什么“罪名”安排的妥妥当当,打算扣到自己的头上。 “现在这里人不多,圣母大人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可以开口讲了。”海蓁子收起金手臂,气定神闲的走到圣母面前代替玉灵碧讲话。 “我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你们把我留在这里不就是要把我当人质吗?不过我告诉你们,我既然敢让他们撤下,就不怕你们对我不利!别忘了!十三禁卫军可是站在我这边的!你们胆敢害我、队长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圣母虽然做过通盘考虑并对自己的安全十拿九稳,但真的与这伙人独处,她还是莫名的冒了一身虚汗。 “圣母大人考虑到的问题,我们怎么会想不到呢?”海蓁子反问,并微微笑起:“放心,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取你的性命,否则你想想,以我们的能力……会屡次不得手吗?” 那种微笑在圣母眼里简直就是危险至极的警告,她的脖子陡然一缩,汗毛顿时根根立起,还以为是殿里的保暖设施出了故障。 “那你们把我和如风留下来到底要干嘛!”圣母开始觉得为了区区一张脸而让自己身陷险境是多么的不划算了。 “请您下令,澄清晴尊大人身世的问题。”海蓁子单刀直入,以不容商量的强势口吻。 “既然是清白的,何须要澄清呢?”圣□□诈的笑了起来,以为他们是心虚才出此下策。 “正是因为清白,所以才要澄清,否则不是默认了么?再者说,这流言蜚语是从御政宫传出去的,为了替晴尊大人的名誉昭雪,你们必须这么做!” “如果我说不呢?你们这是要欺瞒世人啊!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圣母愈发觉得好笑,明明对方的把柄在自己手里,却好像她很理亏似地。 “欺瞒世人的不只有我们吧,圣母大人……”海蓁子靠近一步,大大的蓝色眸子里注满了尖锐:“如果我们欺瞒一分,那么您和您的部下就是耍弄世人十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我们,就是你和你的御政宫都会自身难保!” “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在跟我商量双方和解的事么?我不会同意的!”圣母美美的扬起了头,更加理直气壮了。 “和解?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就算你想和解,我们这里的人也不一定会同意呢!” 海蓁子特指那个满眼冒火、准备随时冲上来揍人的相夫光子,圣母看到她杀气腾腾的脸,感觉生命之忧又增进了一大步。 “哼,你们别得意的太早了,呆会有你们好看的……”圣母在心里咕哝了一句,随后眼角溢出的得意蔓延到整张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双方都在一种很诡异的氛围里保持沉默,没哪一方有主动开口的意愿,而且各怀心思。 终于,圣母渐渐麻木的神情重新焕起喜悦,有一个人在外面猛力的敲打殿门,并且呼喊着最新传来的消息:“天地盟上主回来了!被老百姓们押解着回到国都城啦!” 听说这些老百姓得知抓到天地盟上主可以领取高额奖金后,踊跃参与搜人行动。幸运的是他们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几个项上人头价值不菲的上主,一拥而上然后把人五花大绑,接着雄纠纠气昂昂的朝着护光城进发。 “这消息可靠吗?”圣母欣喜若狂的隔着殿门与外头的通报者对话。 “千真万确!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他们现在就聚在护光城门口等着领赏呢!圣母大人您快出去看看吧!” 虽然迫不及待的想要享受一下被万民膜拜的滋味,但身后的几把刀子还是让她不敢妄动:“我说……不管怎么样你们的同伴都回来了,你们就不想去看看吗?” 圣母最后让出了路,让玉灵碧带着部下先走出殿去,因为她可不想做随时会被射穿胸口的开路先锋。 午后的阳光有着极强烈的光线,气温像从初春一下子迈步到夏日的清晨,地面上的积雪和残冰几乎化尽,从南边飞来的鸟雀再度回到这个春风遍至的地方。 民众们手提口袋,拥着四五个头上蒙着巾子的人挤在护光城入口外,一见晴尊出来立刻大声嚷嚷起来。 圣母心下冷笑,原来,这个光明国都的百姓也不过如此————在利益面前,皆俯首低头。什么把光域上主当做神明来敬仰,在金钱利益面前,这些“伪君子”之下的“伪善民”就通通现了原形! “要把一向尊敬爱戴的女王大人推入地狱了么……”如风虽然有这样的判断,却在心底萌生出疑惑,她总觉得事情没有圣母所想的那么简单。 “如风,你也在啊。”霓裳尾随一哄而出的御政宫诸人,选了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方位靠近如风,拉着她远离了即将产生“纠纷”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就好,千万别靠过去。” “嗯,我知道。”如风应着点头,完全把这场弑君与夺权的表演当成了精彩的戏目。 “现在知道什么叫大势所趋了吗?”身为天魔教一员的秋依完全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遭到泄露,事实上她也清楚相夫光子一行人早就识破了她的真面目。 玉灵碧一行五人的身影在众人的围困下显得分外单薄,什么是势单力孤,今天算见识到了。 “吓得不敢说话了吗?玉灵碧,你就乖乖交出玉玺宝鼎,并且把十一方城主玉印交还我们,我们也许还会保你一命。”弱水主动当起了圣母的传声筒,未经任何人准许的情况下朝着相夫光子一顿猛啐:“哟,光子大人摆这张脸给谁看啊?你在不服吗?不服也没用啊!现在是十三禁卫军的命令!连你们的师父都不打算救你们了!还赖在原位不走干嘛?真的是脸皮厚的像城墙?要我们用刀戳一戳才能透吗哈哈?” 不少人跟着弱水吃吃笑了几声,满是轻蔑与得意的态度让相夫光子愤然的握紧了拳。 “今天来这里的人通通有赏!你们抓到了我们国家的叛徒!都是大功臣!我这个圣母不会亏待你们的!”圣母以一副爱民的姿态笑对众生,站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上向远处张望。 呵,真来了不少人呢!也罢,用金钱收买民心虽然很浪费,但也能赚到一些东西,放长线才能钓得到大鱼嘛! “在光之国,当然只有我配做‘太阳’,你们这些庶民通通来跪拜吧!” 而一切却应了如风那不祥的预感,圣母大人要把自己嘴里吐出的东西吃回去了。 老百姓趁着御政宫忙于羞辱上主之际,突然涌上来用塑料瓶、果皮、纸团等杂物丢他们,一边丢还一边愤怒的骂。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还夹杂着不断的高喊和痛骂。 “如果光之国就此换了太阳!那我们宁可和天地诸神一起毁灭!” “滚出去!御政宫!” “离远点!你们这些肮脏的家伙!”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么拥护他们?!他们只会让你们过平平凡凡的日子,他们不会给你们飞黄腾达的机会!可是我们可以!只要跟着我们!你们的人生绝对比效忠他们充实美满的多!看到他们没有!”圣母完全没想到老百姓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她满心以为他们相信了玉灵碧的身世,从而愿意效忠赏赐他们金钱的自己,于是指着身后的旗主们大肆声扬:“他们原来也都是饿得快死的人,现在不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吗?!都是拜我所赐你们知道吗!” “这货是疯了吧,受刺激也不用说的这么露骨啊,呵……”光子冷笑起来,原来不用她做什么,就已经有人发飙了,而且不止一个。 霓裳清楚的听见她的论调,狠狠的讥笑起来。 “如果所谓的飞黄腾达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我们宁可不要!” “对!我们只要活的心安理得!就算跟着天地盟吃糠咽菜,我们也不接受你们的嗟来之食!” 人们的态度都很坚决,与其说像是在反抗御政宫的图谋,不如说……他们更像是在维护自己心中的信仰。 “现在说得好听!真正到了利益攸关的时刻,你们还能这么有刚性我就把自己的脑袋剁下来给你们踢着玩!”玉金满口不信,正好说出了霓裳一直以来最为强烈的想法。 “是!我们是不能保证!不过现在……就请各位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吧!”从人群中出现的异样身影阴冷而决绝的低吼道,手一挥,人们再次拥挤过来:“给我灭了他们!只要他们死了!我们‘改不改变’都不会再遭到畜生的嘲笑了!” “护卫队呢?护驾!护驾!”虽然站在众人中间,但圣母感到杀气全部朝着自己涌来,一时间急得胸口憋闷,快要喷出鲜血。 前端的众旗主也开始瑟瑟发抖,今天要在这里被集体剿杀了吗?不是只有术师队才有这么强大的震慑力吗?为什么区区的百姓团都能掀起这样的波澜? “还愣着干什么!鬼杰!快叫你的手下来护驾啊!还有圣母大人的天子亲卫军!都跑到哪里去了啊!”弱水的大嗓门一出,没有角落是不被遍及的。 “是啊!快!快来人啊!诶哟!”玉金一边捂着被光子打得快断掉的肋部一边扯着弱水的衣角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躲,尽量避开百姓团的袭击。 她一有这样的举动,其余的旗主也就意识到了该怎么自保,于是场面又演化成一步步退缩回护光城的样子。 “别做梦了!你们驻扎在国境以外五公里的大军已经撤走,域内几个重要地点暗藏的兵团也被本国术师部队全数歼灭了!不信?不信的话就到地狱去看看好了!”一直混在百姓群中的少年脩烨高声呐喊道。 “你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原来刚才那声恐吓是他发出的,圣母顿时有种落入了圈套的不安感,她不再惧怕对她怒颜相向的人们,穿过人群、用力挤到那几个遮头盖脸的上主面前。 “呼啦!”一条连在一块儿的布盖顺着午后的大风飞向远处,圣母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张成半个圆。 一脸调皮笑容的小鱼、似有无限兴致的蓝卡尔、神态温雅的紫韵和没什么表情的爱弥瓦尔……以及那个习惯了用一张麻木脸孔面对众人的欧也从容。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原本此起彼伏的喧闹像冻结在不复存在的冷空气里,随着午后愈发强烈的热风一并吹走了。 不远处,一座淡灰色的石楼建筑中,水无痕叶倚靠在窗台边把目光投向聚集的人群,有些粗哑的嗓音在夙一尾随而至后发出了一声感叹:“从这个角度看得还真清楚。” “你不去帮忙,这样好吗?”夙一是通过叶结识的玉灵碧,印象里,那个发丝与鲜草有着相同色彩的女子是个安守本分的老好人,看那豁达宽容的样子,就不是块会跟别人硬碰硬、争强斗胜的料。所以她以为,身为好姐妹的叶会毫不犹豫的帮忙,比如说踢飞那些对天地盟心怀不轨的人……而亲眼目睹了事实后,夙一才知道,叶根本没那样的打算。 “为什么呢?我真是搞不懂你了。”夙一心里的叶虽然性情冰冷,但思想和作为是百分之一百的正派,尽管她曾经隶属黑暗组织,却从不滥杀无辜,这一点,倒跟这个玉灵碧十分相似。 “是碧的要求。”微微一叹气,叶说出谁听了都会感到吃惊的实情:“她说,这一次要凭借自己来守护尊帝给予的一切,以及保护那些为了她出生入死的孩子。” 久久凝视着那抹鲜亮的光彩,竟然忘记把视线移开,叶陷入沉思后一直在脑中周旋着一个想法…… 或许人会因为时间和环境的变化更改行为或做法,但有一种东西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那个东西,也许直到肉体消亡的一天还牢牢的印刻在灵魂之上。 她所熟悉的玉灵碧,正是这样的人。 Chapter 0262 回到她曾经叱咤风云的神母殿,圣母再也没有欢悦的心情了,失魂落魄,倒是非常符合她此刻的状态。 如风早就猜到事情有内幕,像一场不会完结的戏目,而终场绝对不会掌握在这个头脑简单的圣母手里。只是让她有些小意外的是这些被百姓“捆住”的假上主扮演者,竟然是那几个没什么社会地位的人,并且百姓们还愿意配合天地盟演戏。她一直知道天地盟众人在百姓心里的地位,一直知道圣母用金钱收买人心在这片土地上根本行不通,但真的没想到,百姓与天地盟的契合到达了如此程度。 不知当喜当忧啊,毕竟她对自己将来会投身在哪一方,有太多的犹豫。 “现在就只有等十三禁卫军‘真正’的命令到来了。”光子瞟了若有所思的如风一眼,唇边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得意什么,不过是被老百姓救了一次,真正的上主还没回来,就算现在不死等过几天也没你们的机会了……”弱水站在众旗主当中小声嘀咕,偶尔还抬头怒瞪那些个残存的少主几眼。 那些个“残存的少主”在圣母和御政宫暂时放弃了弑君夺权的目的下,重新回到死水一般沉寂的凝光城。虽说御政宫这次的“弑君篡权”雷声大雨点小,并且很好的被扼杀在萌芽初期,但他们的心情一点都不好,不但如此,反而还因为某些事情变得异常糟糕。 “对于整个天地盟来说,就算御政宫的千军万马一齐用刀指着我们的鼻子,都不是值得畏惧的事。可碧姐不一样,她毕竟是国主,在她根本不愿意成为的情况下勉强自己放弃自由接受这份束缚,已经非常可怜了。现在还要被一个敌人不明不白的定论玷污清白,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对碧姐,对我们的同伴,都将是一个致命的隐患!”一诺在玉灵碧离开圣殿去看望木槿以后拦住了其余的几个人,脸色非常凝重的“讲”出了这番话。 屡次的遭受御政宫敌视,已经成为他们身在国府必须要适应的习惯,但那是建立在不会对玉灵碧产生威胁的情况下,可是如今…… 可怜的静然,她拼命守护的秘密就这样被摆到世人的面前,如果他们是世人,会无视这样可怕的真相吗?痛悔不杀玉金已经无济于事,好在玉灵碧完全不相信这件事,因为她并不清楚漠水静然的真正“死因”。 “受不了了!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不要当少主了!” 虽然心情抑郁,但众人还是被相夫光子这句泄气到底的话吓了一跳。 “到底出了什么要命的大事、让我们一向不屈不挠的光子大人说出这么泄气的话啊?嗯?”不疾不徐、态度散漫的声音从殿内的一侧传出,可以确定,那并不是来源于门外。 “岂止是要人命!简直要天塌地陷了!你们说!要是队长们真的回来了!听到那个对碧姐不利的传言会怎么想?好吧我承认好了!我不是害怕失去在国府的地位!而是以队长们的性格他们会放过……?你们……干嘛都不讲话啊!”光子的碎碎念在气氛忽然变冷的情况下骤停,然后她非常恼火的把戴着康复手套的拳头敲在坚硬的桌角上,猛然抬起了头。 “其实……我们……和你想的一样……”海蓁子呆呆望着眼前忽现的一抹橙光,水般纯澈的双眼里竟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一诺和疾藤除了没有快要哭出来,其余的表情跟海蓁子等同。 下一个出声的,又是这个淡定无能的相夫光子:“你?是你!” 手拿苹果不停放在嘴巴里啃咬并发出清脆咀嚼声的刺猬头少年悠闲的踱着步子,并扬起一边的眉毛摆出轻松自如的神采:“除了本大人还能有谁?” 还梦寝—— “木槿,我已经传信给molinda了,相信她这几天就会赶来这里。”碧把手放在木槿的肩上轻轻拍着,尽管被近来之事弄得焦头烂额,但还是像往常一样笑语温柔的安慰心情落寞的少女。 “谢谢您,晴尊大人。”木槿眼里有掩饰不去的哀伤,那并不是因为自己命运的波折,而是……为眼前女子发自内心的疼惜。 “没事的,木槿,我这就去把你喝的药端来!”碧把眼里的哀柔一扫而空,笑嘻嘻往门外跑。 “砰”轻响,她撞在一个好似棉絮般柔软的怀抱里,仰头瞬间被门外射入的强烈日光晃花了眼,让她没来得及看清楚面前的一身白羽。 “对不起!你没事吧?”她连忙扶住被她撞得几乎摔倒的进门者,口吻里满是关心。 然后,她的手背被一股湿润打中,耳畔响起轻微的啜泣。 讶异,她抬头,在眼睛适应了热烈的阳光之后慢慢看清一副面容。 “碧姐,辛苦您了,接下来就交给化羽吧!” “化羽那丫头,一回来就直奔碧姐去了!”也俊把玩着顺手从宫墙角采摘的冰凌花跟随宁日潇经过了一长串的铃兰花棚。 “然姐和月也去了,剩下的事就由我们两个来做吧。”宁日潇一脸认真的说。 “不要嘛!人家也很想念碧姐的说~”也俊对对手指,摆出一副扭捏的小女儿姿态。 宁日潇估计是刻意的视而不见,但不是每个人都这么酷的,例如…… “好久没见到俊哥扭曲的一面了!今天大饱眼福啦不错不错!”后面冒出一个声音,嬉皮笑脸的态度让几人立刻把记忆拉回到那张脸上。 “可不是!一定要好好的记录下来!发给信鸟村卖个好价钱!”后者附和着前者的话,所用的口气是慷慨激昂的。 也俊肩膀一抖,因为背对着两人所以没让他们看到自己此刻抽动的嘴角和眉头,但最后还是不可抑制的爆发了:“我说……你们回来之前就不能报备一下吗?干什么像个鬼一样冒出来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芙菱!你手里拿个相机干什么!赤魇!你那头鸟巢一样的发型是怎么回事?” “噗哈哈哈!”芙菱笑得全身狂抖,立刻把话题转移到赤魇的发型上:“魇哥他太受欢迎了!往常是进了国都以后才被美女包围!这次是一迈入国境……就有一群母羊追着他跑噗哈哈哈哈!” 一提起这事赤魇就窝火,好不容易把脸上那两颗痣给拔了,还被一群母羊狂追,最后摔下草坡滚了个这种发型出来。 “噗,赤魇!你为什么会被母羊追啊?难道你的魅力已经大到人兽皆可的地步了吗噗哈哈哈!”也俊笑得人仰马翻。 “老子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吃了一种身上会发出吸引雌性动物气味的药!”赤魇竖起眉毛咆哮。 “喂,你已经说了啊。” “没有,我才不会说我刚才又吃了一遍呢!” “……”这回也俊无语了。 “魇哥……你不会是被那群母羊追傻了吧?……” 宁日潇在没看到这一黄一红的两个家伙前,就已经甩下也俊独自赶到了皇家园林。 “怎么样,已经通知初雨队长了吗?”宁日潇在皇家园林的某座小园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戴着高脚帽的中年男子。 “是的,接到你从冰之国的来信后我就立刻通知了初雨队长,不过他说暂时不会回来,要我把这个交给你。”男人伸手把掌心里的黑色牌子呈现在宁日潇面前。 宁日潇的眉头略微一紧,转而抬眼望着太荒:“他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不过这还有一封要你转交给晴尊的信。”他从怀里又掏出了一纸信封,封口处粘着一枚金色的鸟羽。 宁日潇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辛苦你了,太荒副队长。” 在她转头要走的时候太荒补充了一句:“记住,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拿出这封信!” 近来天气的确有转暖的趋势,冰雪融化了不少,冻结的湖泊和小溪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流淌的活力,尤其是泉眼里发出的泠泠细音,总像一首不必用乐器演奏就能够唱出的美曲。 玉灵碧放心的把木槿交给化羽之后,在碧玉宫拥抱了令她耳目一新的宁日潇。 女孩还是像往常一样梳着精短干净的银发,略显苍白的脸上那两只深如潭水的盈盈紫眸嵌入了不同以往的坚定和毅然。她略微欠身对玉灵碧施拜会之礼,然后在旁侧无人的时刻把那封初雨师父亲笔写的信件郑重的交付。 玉灵碧往眼里注入了一丝不安,那是源于内心某种强烈的预感,她打开信封,在宁日潇刻意背过身去时把上面寥寥无几却字字深刻的内容印入了脑海里。 “宁日潇,马上召集回归的上主,全部都要来!” “是!” “哇噻!助贤少主的部队真是太勇猛啦!在他不在的情况下由副将带领还能连打三场胜仗灭掉圣母军团的上万人啊!我简直太崇拜啦!紫韵!爱弥!我决定了!我哪都不去!我要去皇家术法学院!”小鱼从进门开始就喋喋不休,兴致非常高昂,好像之前被掳走的事从记忆里抹除了,完全没留下阴影。 众人佩服他的粗神经和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为了不扫他的兴,蓝卡尔还是勉为其难的接了一句:“皇家术法学院从幼龄儿童开始招起,你已经超龄啦!” “那又怎么样!不去学院我就直接报考光之国术师部队!反正当术师又不看文化学历!”小鱼不服输的撅着嘴反驳。 “你直接说自己成绩差得了!” “喂!蓝卡尔!你是故意给我添堵的吧!” “哪有哪有!”蓝卡尔摆手否认。 “你就有就有!”小鱼扑过去,挂在他脖子上用手拎蓝卡尔的两只耳朵。 两人立时扭成一团。 “……还是那么有活力啊……”从容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如果果儿回来,这里的气氛会更热闹的,嗯……”紫韵端着暖茶慢品,双眼眯成月牙一样的弧状。 “……饶了我吧。” “喂!我回来啦!”说谁谁到,门被瞬间推开之后蹿进来一抹红影,接着以跟小鱼不相上下的姿势贴挂在从容瘦小的身板上。 “环保局的一切还好吗?”从容的脸卡在果儿制服胸前的扣子上,硌的有点发疼。 “诸事正常!新上任的上级说我超出三天休假没有工资反倒多扣两倍!” “这已经很不正常了喂!”从容一把推开她,纠结的看着她那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似地欢快笑脸,终究还是无力的叹了口气。或许正因为这样,果儿才总能在她落入低谷的时候给予帮助,其实越是容易消沉的人,就越希望自己拥有一颗乐观向上、百折不挠的心。 紫韵和果儿在厨室间里忙活了一会儿,几盘热腾腾的糕点摆上桌面。每次吃自家人做的东西,就算吃在嘴里是苦的,融化到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甜味儿。从容很珍惜这种感觉,曾经在家里只有母亲和棠烟会这样照顾自己…… 那,已是多么久远的往事了啊…… 从容失神的发出一声长叹,随即思绪被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拉回。 门开后,轻柔的月光抢先一步洒落地面,然后才是那个与月光有着同等风韵的少主。 “宁日潇少主?快请进!” 入座之后,宁日潇没有立即说明来意,她用略显探究的目光扫视了众人片刻,终于定下心开口:“在座的各位,我有一事相求。” “少主请说。” “这次我们去围剿叛月的任务失败了。但是,叛月不会就此罢休的,我想他们还会前赴后继的跑来抓捕‘双十钥匙’,作为天地盟的成员,我们有保护从容的义务,不过眼下有一件事必须要从容亲自出马才能够达成。” “是什么?”从容看着宁日潇一丝不苟的表情,陷入了迷惑。 “……帮我回花之国调查一件事!” “咦?又要回花之国?!”果儿先是惊叫一声。 “实不相瞒,我们要调查一件跟圣母有关的事,而我听说从容的一位远房表叔在花之国税务部门里担任重要职务,我们不好出手,只能通过从容的叔叔来确认某件事了。” “是有这么个人,那你要我帮你调查什么呢?” “关于一些税收的事情。”宁日潇没有立刻详细解说,估计是想要单独告诉从容一些内幕。 “我再做点东西,你们几个都过来帮忙!”紫韵把小鱼和蓝卡尔从沙发上拉起来,一面推着爱弥瓦尔跟果儿挤进了厨室间。 宁日潇感谢他的善解人意,转头对上从容的墨瞳后无比郑重的说:“从容,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的,其实这件事我大可以找其他的人潜入调查,不过那样会浪费许多时间,我只是想要一张证明圣母在花之国漏税的依据,因为这事关天地盟的生死存亡。” 从容有些慌张,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那、那我具体要怎么做?你告诉我吧!” “你真的决定要帮我们吗?” “嗯!”虽然胆怯,从容还是义不容辞的答应了。 “那好,我会派一个人随行保护你,绝对会对你的安全负责!” “谢谢少主大人,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看着她认真而小心的模样,宁日潇安心的笑了,这样质朴的姑娘在时下真的不多见了啊。 思绪回到昨天,从会议的开始到结束,始终没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她本想继续等候众人思虑过后的结论,却在前往国学府的时候意外收获了一件“宝贝”,这件“宝贝”决定了她行往路线的更改,直接把目的地定在了从容这里。 Chapter 0263 昨日的上主大会时,几个早早归来的少主以及千刺、宁日潇、也俊、芙菱、赤魇、化羽全部到场。 玉灵碧脸色异常凝重的站在众人前边,比起他们归来的喜悦,她眼里聚集更多的是无尽的担忧,就好像即将要面临的是生离死别。 “你还好吗,碧姐?”打从看完初雨队长的信,大姐眼里暗淡的光就一刻没有消散,谨遵着师父的吩咐,宁日潇并没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我没事。”晴尊强打精神,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之后切入主题:“现在的情况很混乱,我想尽快结束这种局面,所以,我要当着大家的面正式宣布一个决定……” “碧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在我们面前不需要有难以启齿的事,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答应的!”千刺率先替自己和众人表决了意愿。 看到大家坚定的颔首后,玉灵碧苍白的笑容里融入一丝欣慰:“谢谢你们……可是……” 碧姐很少这么不干脆,吱吱呜呜像有什么不可挽回的灾祸一样,其实他们当时的想法是,依如今的情势来看,已经没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 “碧姐!你快说吧!我肚子都饿了!”芙菱捏着瘪瘪的肚皮撅起嘴。 “我想……我想合并凝光城和护光城!”咬牙,玉灵碧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然后她不敢看大家的眼睛,更害怕听到他们的声音。 鸦雀无声。 相夫光子满不在乎的捏起几个红枣放在嘴里嚼,随手丢过去两个给芙菱。 见大家没什么激烈的反应,连向来仇视御政宫的光子都如此镇定自若,玉灵碧讶然之余也重新鼓起了勇气:“你们上主的地位不会发生动摇,只不过……合权之后,我们两方就要在一起工作了。” “碧姐,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终日呆在凝光城里的海蓁子可是没听到任何有关的传闻,她不相信碧姐脑子坏掉了,但又无法为她反常的言辞开脱。 “是的……”用犹豫的口吻说出表达坚定的词汇,玉灵碧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演员。 “碧姐,你能等我一下吗,我先出去一趟。”光子举起手,表情落寞,并充满了陌生和疏离。 玉灵碧希望那是她的错觉,点头应允。 少女拄着两只细长的木拐一瘸一跛走出殿门,十分钟以后重新回到这里已经换上了一套暗红色的衣裤,手里捧着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正装。 “光子?!你这是干什么?”她的举动表明了一切,加上满脸的冷漠和疏远,令玉灵碧心头一绞。 “碧姐,我不难为你,也不想再否认你的决定,就这么说吧,我这个脾气臭讨人厌的家伙,也就你们这种宽宏大量的人能容忍我,但是御政宫不一样,别说我没打算让他们认同,就是打算了,他们也一定不买账,你们了解我,我并不是威胁恐吓,只是如果这条律例出了牌,那么这身上主的衣服我就不穿了,谁有能耐谁来吧!” 说真的,玉灵碧更希望她像往常那样愤然的拍案而起,然后大声斥责自己的决定错误,那样的话表示她还有意留下,可如今这副把一切看开万事无谓的态度,才真正的惹人心寒。 “光子,你先冷静一下,我想碧姐这么决定事出有因,你不要一时冲动坏了大事。”宁日潇无法告诉她,结合初雨师父给的那个东西,她能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解释清楚碧姐这么决定的缘由。 “结果已经出来了,我还要过程干什么?”忽然自嘲的笑起,光子眉间充溢起浓浓的讽刺:“我现在不过是个手脚残废的废人,连路都走不稳,有损国府的形象,你们也不必舍不得,反正我又不是死了,你们要真想看我,出了城一样看得到!” “光子,拜托你不要这么说,我会努力治好你的脚的!”碧一直在努力寻找医治她双脚的办法,虽然没有结果,却从未放弃过。 “碧姐,我与你们同生共死,在我心里这份感情是永远不会被抹除的,我今天离开国府不是因为赌气,而仅仅……是我的一种意愿而已。” 诚恳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芙菱再也忍耐不了了,她从椅子上跳起来,表述的有点语无伦次:“那个我、其实……其实那个我也决定了!” 众人的目光汇聚到同一张脸上。 “我也不要当少主了!”好像撇下了沉重的包袱,芙菱话一出口就刹不住闸了:“我是你们当中最没有才华的人!脑子又笨!我连一个卓莎集团都要大家帮我打理才能勉强支撑,更别提国艺府了!每天都是赫洛和梅影几个人帮我收拾,我只是拣现成的!我、我的功劳最小了!本来就不适合当什么少主嘛!” “既然芙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那么我也坦白好了。”千刺坦诚的耸了耸肩,对于能否继续做城主简直一点都不在意:“如果你们走了,我是饿死了都不会留在国府的,反正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干一辈子!” 都以为跟患难与共的同伴没有不可说的秘密,但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身处这个位子,平时有太多的“不可说”和“不能做”,哪怕再想开口,也会在理智的束缚下放弃这份冲动。 一个接一个说出了真心话。每听到一个人表示不再留下,玉灵碧的心就抽痛一次,仿佛看到了一向依赖与倚重的人们在今后的道路里与自己背道而驰,当她也想扭头离去时,却看到了圣鹿大哥哀伤的面容,仿佛在说“你离开了,光之国怎么办?” 泪水含在眼眶里,碧竭力不让它们落下来,可是她怕抬头的瞬间那两颗泪会不听话的顺着面庞滑下,所以始终不肯抬头。但她仍旧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是深深牵动仰慕着她的人们的心,离得最近的,莫过于眼前的这些孩子了。 宁日潇垂下眼睑,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初雨还云的嘱咐公开来打破这僵凝的局面。 “大姐做任何决定都是有理由的,大家最清楚这一点,不是么?”熟悉的声音却用一种不熟悉的语气讲出来,失去了往日的轻快活泼,连面容都变得憔悴不堪。 “大哥?!”异口同声。 短发的少年缓缓抬起笼绕着复杂神色的英俊脸庞,还是众人熟悉的容颜,只是……缺少了许多激情和活力。 以及笑容。 “大哥,你也回来了……”千刺的神色也开始变得复杂,许多年前与风扬在一起生活的画面片刻间飞回到记忆当中。 那时候的他们贫穷潦倒,过着拮据却充满快意的日子,每天只知道吃饱了赚钱、赚完钱再修炼,反反复复净是一样的生活……要说理想,不过就是希望平平凡凡一直那样安宁的稳定下去。 谁能料想会跟随天地盟走到这一步?谁又能想到今天会把这梦幻一场的经历结束? “既然清楚,又何必说离开的话?” “大哥的意思是?……” “我们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聚在一起,从狭义的方面讲,是因为我们同生共死过,舍不得彼此分离,从广义的方面讲,却是非常远大的目标和理想……为了这里的人们不再重复允帝逻时期的苦难,为了能够长久的达成这个目标,大家牺牲的不仅仅是追求原本理想的自由而已,还有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以及委屈……所以我想说,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如果只是因为与御政宫合并就放弃了最初的坚持,那么我们原本的打算岂不是会付诸东流?” “大哥,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相夫光子在自行离去以前,觉得还是把心里话坦诚一番比较好:“经历了这次格欧费茵岛的劫难,我们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正是因为了解到御政宫对我们有太多的阻碍和不利,我才决定,宁可离开国府也不要与他们共事!别忘了!让我们分别这么久的罪魁祸首就是圣母那伙人!” 风扬不是不了解光子的心情和想法,只是他有另外一种观点:“虽然是圣母的主意,但是你们没忘吧,我们的师父也是同意这种做法的,仔细考虑看看,就会知道其中的深意了。” “能有什么深意?反正我是不明白,队长师父干嘛不让我们废御政宫?还帮着圣母整我们!这几天更好!居然要废掉我们!”光子越想越气,却加深了大哥脸上无奈的笑。 “凡事多动脑,就会发现许多你不曾想到的问题哟,相夫。”有人点名道姓的暗示某女看问题不动脑筋只凭心情。 光子刚要本能的发飙反驳,却把话生生咽回了嗓子里。 墨色风衣的少年面无表情顺着半敞的殿门进入,还是那副清俊深邃的容貌,与风扬不同的是,今日的苍棱与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我和风扬、助贤、赤魇、芙菱在花之国的这段时间经历了许多事情,不过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在格欧费茵岛上战斗之后所进入的意识空间……” 苍棱的话让其余几个有着相同遭遇的人同时一惊。 “我想你们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我们在自己的意识里,见到了初代的上主。” “初代上主?!”宁日潇的双眼微瞠,她是极少摆出这种表情的人。 “初代上主解开了我们额上的封印之心,用力量保护了我们的生命,让我们在濒临死亡的时刻得以重生……我想,这就是生命之元的力量,并且,是有什么寓意包涵在内的……”苍棱的话得到了其余九人的一致认同,毕竟除了这个原因,他们找不到得以重生的根由。 “那你说说,究竟是什么深意!”光子现在的心情一团乱,根本没心思去考虑这个深意那个奥秘的,她只知道这段日子她过的仿佛在地狱里,从家里到国府,没一处省心的地儿。 “队长会同意我们去做此等有来无回的事,估计也是这个原因吧。”也俊像早就参透了奥秘一样摇头晃脑的接了两句。 “嗯,我也这么认为。”千刺掐着下巴,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我就觉得奇怪嘛,咱们的师父曾经那么拼命的传授我们这本领那知识,没理由随着圣母一起整咱们啊!后来我想通了……他们这是在历练我们!” “历练?怎么说怎么说?”芙菱一步蹿过去凑在千刺身边问东问西:“历练什么?历练我们抗打的能力?还是历练咱们抗冻的能力啊?” “芙菱,别打岔!” “队长师父明明知道我们打不过叛月,却还是命令我们去剿杀那伙人,我想,除了解释为‘历练’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风扬的表述平静淡然,早已看透了一切般超脱:“记得吗,别颖王大人曾经说我们幼稚,不单单是指力量上的不足,还有在政场上所欠缺的果决与深谋远虑……在他们看来,一个合格的国府成员光有爱民如己的心意是不够的,还必须要……够狠心,适当的时候要能狠毒的对待敌人。” 相夫光子对此等作为一向抱持反感的态度,由于所处位子的特殊又让她不得不屈服,所以这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不甘愿、厌恶甚至充满了无奈。 “虽然不愿意,但就是这样,只要身处这个位子,面对一切问题是早晚的事,我们从政不过三年,经历的大风大浪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苍棱完全认同风扬的理论。 “凤毛麟角?用这样的褒义词真的没问题吗苍棱?”光子仍坚持自己的反对。 “当然没问题。”也俊不得不借机插嘴:“正因为经历的挫折少,难得的几次才叫做凤毛麟角,没有困难哪会有克服的经验?更别提成长了,正因为我们经历的挫折太少,队长们又希望增加我们的阅历,所以才会发生格欧费茵岛的事。” “话题扯远了吧,现在的问题不是跟御政宫的合并一事吗?”海蓁子适时拉回主题,她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回顾格欧费茵岛一战是不起什么实质作用的。 “与御政宫的合并,也正是这个原因啊。”宁日潇把手中的一枚菱形令牌举起,当众宣布:“……初雨队长命令我,在御政宫与天地盟合并之时……铲除四十二旗的旗主!” “宁、宁日潇!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光子以为自己眼花了,看到了一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凝光城的东西。 黑色光滑的菱形表面,有一个用火烧成的“杀”字。 “杀使令?……从初代国主建国开始唯一一面可以自由主宰国民生死的无上令牌,只要得到它,就是老百姓都可以对任何一个国民下杀令!为什么你会有这个东西?” 那简直就是跟玉玺宝鼎一样珍贵的王权宝物,但拿在手里的感觉,却似有千斤重,几乎压得宁日潇无法呼吸:“这是师父给我的,碧姐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因为,这是暗杀指令,我想在‘合并仪式’完成之后亲自执行的……但是大家……大家说要离开,所以我只能违背队长的指令了。” “可是,真的要取他们的性命吗?”化羽看着这枚黑色的令牌,简直发憷到了极点,那是肆意夺取性命的催命符啊,如今却落在自己一方的手里:“杀使令一出,必然见血啊。” “所以我无法擅作主张,请各位指示,我到底应该怎么做……这全凭你们一句话!你们同意我杀!我就去杀!你们不同意,就算遭到队长师父的责罚我也不会去做!”宁日潇意志坚决的表态,紧握住杀使令牌的左手爆出一条条青筋。 沉默,对视,平时厌恶那帮家伙真是到了骨子里,但真的要择取生杀存亡时,他们又犹豫不定了。尤其是玉灵碧和化羽,基本上处于决不答应的立场。 “我想大家都需要时间考虑,只有一天时间,明天……我们回到这里,交换答案吧!”宁日潇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圣殿。 外面忽然飘起一阵小雨,雨滴不大却十分紧密,没几分钟就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在渐冷的狂风里奔驰让她本就不畅的呼吸更加困难,她放慢速度,发觉眼前的世界一片昏花,耳边轰鸣的声音也渐渐夺走了她的意识。 再次醒来时,所有的同伴都聚集在平日很少有人光顾的潇云宫。 宁日潇的居住处“宁怀苑”并不十分宽敞,从墙壁到地面都浅泛着典雅的深蓝色,与上方可开合关闭的玻璃穹顶,很完美的将夜下瑰景囊入其中,屋中摆设清淡雅致,最醒目的要属那面古朴厚重的木案,以及坐落在南墙下巨大的桃木书橱,书橱比人还高,里面摞满了古今各类书籍,数量之惊人堪比小型紫荆书院了。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吃东西?”化羽担心的抚摸她苍白的脸,一面从琉璃子手里接过煮好的瘦肉粥:“来,喝点吧,你太瘦了,宁日潇。” “不管我们的决定是什么,你都必须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知道吗?”光子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眉头一直皱着,可她关怀友人的心意却显露的淋漓尽致。 “光子……我好久没看到你了。”宁日潇的目光停留在光子略显憔悴的脸上,手不知不觉伸向她的掌心:“为什么戴着手套?” “之前在格欧费茵岛跟连蟒打了一架,手受伤了,碧姐担心我行动不便,就送了我一副康复定型手套,好在这东西轻薄,用起来也方便,现在已经慢慢适应了。” “那你的脚……” 光子眼里的光立即阴暗下去,低着头,用见长的刘海挡住双眼,等了许久才遮遮掩掩的说:“总会好起来的,与其担心我,还是适当的在乎一下你自己吧,宁日潇。” “嗯,我知道,辛苦大家了。” 不管怎么样,能够回来并与大家重聚,还是让她打从心底觉得高兴。 Chapter 0264 “宁日潇,听说你把欧也从容派出去了,有这回事吗?”一大早,光子就赶到潇云宫在宁日潇出城以前拦住了她。 “是的。”宁日潇穿着雪白的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苍白的肤色把身形衬托的分外消瘦。 “我不是反对,只是你有必要把这事告诉夏流芳吗?”光子一早上听到的东西简直比她听一整天的讨论会还多,到现在耳朵里还嗡嗡作响呢。 “我没告诉夏流芳啊。”宁日潇很是不解。 “那她怎么知道的?” “……”宁日潇不想猜测是因为夏流芳趴在从容家门外偷听,但除了这个解释她真就找不到其他理由了,于是只得沉默不语。 “算了,我是担心从容那丫头的安全,毕竟是‘双十钥匙’。这回我们惹恼了‘叛月’估计这伙人现在也要盯上咱们了,抽出时间我还得抓紧修炼啊!”光子握着拳头,一时间把自己腿脚不便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呵,你已经够厉害了,还要炼什么?”宁日潇笑着换上黑色正装,用梳子整理了几下头发。 “远远不够呢!单凭这次跟叛月单挑就能看出实力上的差距,我想其他人也一定有这样的想法……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从容出去到底要干嘛?” “昨天我去国学府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赶往凝光城的molinda……” 自从molinda听到妹妹康复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赶往了光之国,然后在傍晚来临之前巧遇凝光城的少主宁日潇。她一路走来,听到了许多关于国主本是“月国人士”的传言,诧异之下向宁日潇进行了询问。 宁日潇当时正处于愁眉不展的状态,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脸色更凝重了,molinda好像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雪上加霜的话,立刻安慰她:“虽然我不是天地盟的人,但是我很感激大家为木槿做的一切,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只要……你们愿意相信我!” 连碧姐这么大的秘密都给一个外人知道了,宁日潇觉得没什么不可讲的:“相信你也听说了近来发生的一些事,这么讲吧,我们的两个政团现在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但是我们当中又有多数的人打从心底不赞成杀戮行为,所以我在考虑,有什么两全之策。”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天地盟要跟御政宫合权,如果这样的话,你们还会继续留下来吗?”说不关心是不可能的,雪之国能有今天的恢复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这一代国府,如果真的出现了易主的情况,她必须得好好考虑接下来与光之国的关系。 “至少不会全都留下来了。”宁日潇虽不详说,但眼里的忧虑已经昭示了她的心境,她最不想看到的,莫过于这样各奔东西的结局。 molinda理解的点点头,反劝说:“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一步,仔细想想,应该还有挽回的办法!” “圣母整天用这个把柄要挟,我们要她去澄清她也不肯,这种受控的局面我实在不愿看到,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可这样下去只会助长她的无理气焰。” “真的到万不得已,我们也只有豁出去了!”对于某些决策,宁日潇早已做出了通盘考虑,只等大家的一句“同意”了。 “并不是要你们和她硬碰硬,也不是要你们妥协。” “那还能怎样呢?”宁日潇随口问道,几经波折已经把她搞得心力交瘁了,连一向喜欢思考的习惯都慢慢退出了本能,不过molinda的这句提醒,似乎让她想通了什么,再看molinda一脸自信的微笑,便晓得她的意思了。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啊。” 这女孩真是个聪明到令人胆颤的存在,那双美丽的眼睛竟有如此高超的洞察力,连她宁日潇的心境都被轻易看穿了。 踟蹰了一下,宁日潇才说:“你的意思是,要我们这一次主动出击,夺回主导权?” “没错!”molinda的微笑瞬间化成振奋的模样:“既然他们有你们的把柄,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去掌握他们的把柄呢?找出圣母的弱点,以此来‘反要挟’不是更妙?” “这样不好,岂不是跟圣母一样卑鄙了?”受光子观点的影响,宁日潇始终不太赞同用此种以牙还牙的方法。 “这不叫卑鄙,你想想看,她都可以捏造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来陷害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可以找到她真正的罪证?最好这个罪证是能够让她一下子闭嘴、此后再也不敢为难你们的!”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molinda,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宁日潇嘴上这样说,心里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 “这个molinda还真是聪明啊,没想到小小的雪之国竟有这样的人才。”听了宁日潇的回忆,光子也禁不住对那个国使倍加称赞:“对了,一直没找时间问你,冰之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光子跟着宁日潇来到洗漱室,倚住外面的墙壁就不想移开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路面的积雪清理的差不多了,气候也稳定了许多,不过这次造成了部分人员的伤亡,还是太可惜了。”挤了牙膏,把牙刷放进嘴里以前宁日潇补充几句:“这次去也算有收获,至少对冰之国冱英礼家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说起来,这次回来大哥给我的感觉怪怪的……不行,我要去看看他!”说完,不等宁日潇出来拔腿就往外跑,近来使用拐杖的技术纯熟多了,虽然姿势不太尽如人意,可通常情况下相夫光子是不在意这些的。 “喂!你不等我啦?”宁日潇苦笑着喊了一句。 夏祖正在龙扬宫门前摆弄玻璃缸里的两条金鱼,他身旁有一大片枯黄的草枝,再过两个月这儿就会冒出各色各样的郁金香来。掰掰手指算日子,这个月过完就又是新一度的祭典了。 “诶,光子少主是你啊!早上好!”光子发呆的空当夏祖已经站起身了,笑容满面的摇了摇两只手。 “早上好,大哥在吗?” “少主去零界宫了。” “这样啊,那我也去看看!”风风火火的少主大人把拐杖一扭,掉头就往来的路上赶。 “少主等等!”夏祖搔了搔脑袋,觉得还是把早上遇到的事告诉她比较好:“我早上出城的时候在外面看到一个男的,他问我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问他是谁,他答也没答就走了……” “他长什么样?” “黑色长头发,穿着一身黑衣服,长得挺漂亮的。”夏祖考虑了一下,觉得用漂亮这个词形容挺贴切的,尽管那是一个男的。 光子大概猜到了是谁,只不过完全提不起兴致。 走到零界宫时已经过了晌午,风扬和其他人早就离开那里了,光子郁闷的原路折返,听说几个人跑到浅素馆去聚会,要不是腿脚不方便,她真想立刻飞到那儿。 离得老远就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饥饿感立刻被引发出来,像泛滥的洪水般不可收拾,光子一边抱怨这些家伙吃好吃的不带上自己、一边快速的挪动拐子往前飞奔。 “这么说,晴尊大人解除了木槿小姐背上的封印、然后又用自己的术进行了一次封印?” “没错,解除的是对人体有害的那一重,封上的是保护肌体的另一重……”化羽笑语嫣然回答了如上的问题。 听到这两句对话之后,光子没有知觉的双脚彻底僵直在浅素馆的门外,抬起的手也慢慢缩了回去。 硫琅如风……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们真能打岔!我这边还没说完呢!”芙菱趁机插话,迫不及待的讲起在她看来万分有趣的事情:“当时我和大哥他们逃到了一艘船上,还纳闷为什么这艘船这么容易就让我们上了!然后你们猜我看到了谁?” “谁?”如风兴致勃勃的追问。 “就是我刚才给你们讲的那个灵薄啊!” “啊?是她啊?”如风发出一声惊叹。 “说起来,这女子真是个气质优雅的人,我们上船之后居然发现她在喝咖啡,看到我们还一点都不惊讶,并且说‘又见面了啊,来自远方的客人~’” 芙菱刻意表演出的冷艳高贵姿态令如风捧腹大笑:“芙菱小姐您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那她后来怎么说?不会要把你们丢到海里喂鱼吧?” “哈哈哈你真逗!估计灵薄听见了会说是个好主意呢哈哈哈!”芙菱欢乐的笑声传开,立刻让这儿的氛围沉浸在一片欢腾里。 这样的欢乐,光子本不想加入,但转念一想硫琅如风都可以来这里,她有什么可顾忌的呢?于是,就伸手推开了大门。 “我跟化羽少主学做的糕点、还有跟倩儿城主学调的鸡尾酒,请各位慢慢享用!”在厨室间里忙活了半天的霓裳终于解下围裙出现在餐厅的中央,也适时闯入了刚好进门来的光子的视线。 一瞬间的尴尬,尤其是相夫光子,脸色说红不红说白不白,总之就是很不正常。 霓裳虽然惊讶,但还是摆出一副轻松的笑脸:“光子来啦!快进来坐吧。”然后像刻意避忌什么似地插在如风和化羽的中间坐下。 光子真恨自己这双欠剁的手,她后悔开门,更不想看到眼前的一切。 “光子,你来了,快过来坐!”化羽立刻走到门口伸手扶住了她略略倾斜的拐杖,接触到她手背的瞬间眼里漫出些微的错愕。 冰冷,一丝一毫的热度都没有。 如果现在扭头离去,估计明天又会多出一则新闻了,她虽然不怕自己头上的屎盆子扣得多,但也不想继续臭下去,谁愿意把不好的东西往自己身上多抹一层呢? 强颜欢笑,她觉得这时候的自己真是虚伪到了无比可悲的地步,不单要在不屑之人的面前摆笑脸,更要在自己同伴的面前装风度。可惜,她终究不是一名合格的演员,在如风的一番刻意“发问”下,彻底冰掉了脸孔。 “刚才我们大家还在聊冰川小岛战斗的事,光子,听说你一个人打败了敌人,是真的吗?”霓裳不发一言,但如风却显得十分坦荡。 “没有,你听错了,我没有参与任何战斗,都是我的同伴替我打退的敌人。” “什么?!你一个都没有对付?他们打得天昏地暗你竟然一个都没有对付?” 不知道夏流芳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光子此刻的心情再次糟糕到极点,她在痛恶的两个人面前强作镇定,口吻生硬的接过话:“不管有没有出手、打倒了几个敌人,大家想要保护国家的心意是一样的。” 夏流芳听到这样的话,连头都没点,心想说:“就算这样也掩盖不了某些人的弱小和没用!” “来来来,大家尝尝霓裳的手艺!这都是她为你们准备的!”如风站起来给众上主夹菜。 相夫光子扫视了一圈,忍不住心下冷笑,人挺全的,都来了呢。风扬赤魇也俊千刺、芙菱海蓁化羽倩儿,连雪国的国使和国使妹妹都在!一股燥热的血流闷在胸膛几乎要从咽头涌出来,她已经品到了那种正缓缓注入口腔的腥甜味道。 霓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脸上一直挂着得意自信的笑容,完全是问心无愧的姿态。 “来,光子,你也尝尝,霓裳为你做的‘无愧于心’。”如风将一块巧克力心形饼干夹到光子面前的银碟中,目光投入光子视线里的一刻有显而易见的挑衅。 那在光子看来,就是算计完毕之后传递过来的“幸灾乐祸”。 果然是忍耐不了,她不止一次厌恶自己的火爆脾气,但每当难以抑制的时候,她又觉得往常的“后悔”都是毫无价值的约束,所以这一次她在冷静了许久之后毅然决然把碗筷摔到桌面上,在发出巨大清脆的声响后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怎、怎么了这是?”如风的笑没有减退分毫,反而对光子露出了包容的态度:“是不是觉得不好吃?我和霓裳给你重做好了!” “别假惺惺了!我看着恶心!”光子愤恨的指住在她看来无比可憎而虚伪的嘴脸:“你和寒苇裳有没有告诉他们!是谁把我害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是谁你就应该去找谁,我早说过了,不要在没有证据或是缺乏证据的情况下随便往别人的头上扣罪名!”霓裳口吻尖锐的回驳她的指证。 “你们这两个无耻的贱人!”一张得意炫耀的嘴脸,一张理直气壮的面孔,这两副尊容深深刺激着她本就不易淡定的情绪,可她又不知道怎么用一张嘴惩罚她们的无耻,情急之下,抓起高脚杯将里面的液体泼了出去。 “光子!”千刺离她最近,见她有这么过激的举动立刻起身制止:“你别这样!怎么可以随便对人泼酒呢?” “光子少主生什么气啊,不就是如风忘记请你来了吗,干嘛这么小心眼啊?” “流芳,你少说两句!” “你们究竟知道些什么?!你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凭什么这么相信她们?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害我失去双脚的就是她们两个!她们两个是故意害我的!你们是信她们还是信我?啊?”光子奋力挣扎着,如果不是千刺抓着她的双手让她难以行动她一定再泼两杯过去。 “光子,我知道你对我和霓裳有很大的误会,我也知道上主大人们是你的朋友,可是……我和霓裳也很想做你们的朋友啊,你不能因为我跟他们在一起,就难为他们只能选择我们当中的一个去相信啊,你说对不对?冷静点,有什么误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如风恳切的央求着相夫光子改变心意,表情语气甚至于眼神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惹人生疑的地方。 “我就问你们!大哥二哥!还有化羽芙菱!你们信不信我?真的是她们害我的!她们现在在你们面前装好人就是为了掩盖这一切!但事实就是事实!你们不可以被蒙蔽啊!”她已经不知道该用哪种恰当的语句形容自己此刻想要表达的东西了,因为这太难太难,如风和霓裳的几个表情、几句话语、甚至于所办的一件事情,都比她全身长着嘴同时解释一天一夜管用的多。 看着大家无力而沉默的面容,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这一仗,惨败,即使现在拿出那封信,恐怕也无济于事了,因为这两个女人早已赶在她的前面消灭了一切会颠覆她们口碑的可能。 用力甩开千刺的手,光子的神色已恢复了平静,唯独眼中燃烧的恨意热烈如火:“……事到如今,我并不指望你们的信任了,但是请你们记住,不管在你们眼里我的人格与思想出现了什么问题!真相都不会被改变!事实就是事实,它不会因为某些人作祟而发生变化!总有一天!我会证明我今天所说的一切都不是谎言!” 圣殿里的光之心依旧静静的悬挂在半空,终日散发着柔和明亮的金色辉芒,那缕美丽的光洒在少女溢出泪水的眼瞳里,代替了悲伤。 “光之心,如果你真的能辨别人心,请帮助我……我知道,现在在凝光城里,只有你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她一直以为哪怕是天崩地裂,她所信赖与仰慕的同伴都会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其实到现在她依然不否定大家给予的关爱,只是……在如风和霓裳闯入到他们心里的那刻开始,有些东西的味道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的那个噩梦,难道就是她不久将来的预兆吗? 血腥味顺着舌根滑出嘴角,一滴滴鲜红洒落在浅黄的瓷砖上,斑斑驳驳泣出了一地哀伤。 Chapter 0265 饿肚子的时候希望能吃上饱饭,那是最简单的理想;遇到老师和姐姐的时候希望能跟他们永远在一起,那是最热忱的理想;加入天地盟以后、成为一国的上主以后……梦想就是与所爱的人们共同努力,为这个国家努力,哪怕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也是最幸福的理想…… 可是现在呢?她的理想在哪?为了支撑她理想的支柱又在哪? 原来她不仅卑微,还很悲观、懦弱,失去了众人的支撑,就像一条被大树遗弃的蔓藤,最终只能无力的蜷缩在枯萎的草丛中。 没有绿色的凝光城,如此苍白,没有热情的一颗心,如此冰冷。 当宁日潇出现在视野的前方,光子已经闭上了双眼,摇摇晃晃的在原地等待力量最后的枯竭。完全的面如土色,没有生机。 半日不见,竟憔悴成这副样子!宁日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快速跑上前在她摔倒的瞬间把她扶住:“发生什么事了?” 头脑间一片燥热,喉咙像干涸已久的深井,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但是眼角的泪水却泉涌般不断流出。 “光子……?” 这种心痛的感觉,她好像从来没有失去过,只是在幸福的滋润下偶尔会忘记这样的痛楚。伸手,牢牢抓住宁日潇的手臂,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泪流满面:“宁日潇……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宁日潇的回答毫不迟疑,浅淡的一双眉微微敛着,却充溢着浓浓的关怀。 相夫光子的心里纵然有了一丝安慰,也再难抹去她眼角流露的悲伤:“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妈妈说的话有道理,她说我像狗,我真的像条狗一样,一次又一次的乞求别人相信我……难道我不知道么,只有做错事的人才喜欢向别人索求信任。但是我……明明是冤枉的,说一句,却成了抱怨,说两句,成了埋怨,说得再多些,就是栽赃和陷害……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卑微,我的自豪,我的尊严,仿佛都化成了泡影,麻木、痛恨、憎恶……我连自己的心都看不到了,就跟瞎了没有两样……” 她用颤抖的声音诉说此刻心中最真实的情感,她甚至不敢保证眼前这个声明从未讨厌过自己的女孩会不会像那些同伴一样,即将在如风和霓裳的面前将自己舍弃,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停留,哪怕只留住一份信任,在这一刻死去,她都会带着欣慰的笑…… 风扬搞不清楚自己最近怎么了,连在花之国遇到的那些事都没让他的心如此烦乱过,这一次却在面对光子的质问时,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而思绪也偏偏定格在那一天与景洛重逢的时刻。 那是在离光国边境还有一段路程的小河畔,一袭黑衣的少年霍然出现在视野的尽头,风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丢下手中的一切包裹奋力追了过去。 果然是景洛,少年还是一副消瘦冷峻的样子,戴着细框的眼镜,斯文,随和,完全不似那日暴走状态下的第一战神,也正因为这样,风扬宁愿相信他还是从前的那个景洛,而非斩元…… “景洛!” “别过来!”少年带着疏离排斥的口吻向后撤了一大步。 “景洛,如果是天魔教的任务,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你能离开那里吗?请回到我们身边,好吗?”伸出手,希望自己的诚恳能够打动少年如冰般寒冷的心。 他却依旧那么冷淡,好像与自己是天生的宿敌一般:“我就是看你们不爽……整天沉浸在灯红酒绿的欢愉当中,满心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可这个世界还是跟以前一样!充满了私欲跟肮脏!你们改变什么了?!你们得意些什么?!伪善的统治还不如迁党那时来得坦白!你们这样让人恶心!你们天地盟的都恶心!” “我们自知能力有限,只能在可以做到的情况下给人们最好的生活,我们尽力去改变社会的不良风气,可洗净人心这样的事情我们真的无法完全做到啊!” 他们何尝不会为此感到痛苦,但是痛苦就要整天的愁眉苦脸吗? 然而在景洛看来,任何解释都是掩盖丑陋的狡辩之辞,他打从心底厌恶这种粉饰太平的做法,生活变得安定和富足,不代表人们洗去了与生俱来的丑恶。 他最后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愿说,带着怨恨憎恶的目光从风扬的眼前化为泡影,再一次彻底消失在众人身边…… 如果男人可以轻易流泪,风扬想,那时的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光子那孩子!见了面我一定好好的说她!她不能因为讨厌如风和霓裳,就阻止她们与其他上主成为朋友啊!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交友是个人的权利,就算她和大家认识在先,也没资格干涉人家与如风两个来往啊!”雅因在紫荆书院听了夏流芳的汇报后立刻做出如上的反应,而刚巧帮玉灵碧取书的嘉琦芙菱听得一清二楚。 “我说流芳啊,你可真能搬弄是非!”芙菱很不待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有什么话直说不就好了么:“雅因阿姨,传言毕竟是传言,有的事情还得用自己的眼睛才能看清!” “哟,我什么时候请你这个晚辈来□□我了?”雅因不以为然的轻笑两声,完全不把芙菱的话放在心上。 “芙菱少主来拿什么书啊?”夏流芳凑上去嬉皮笑脸的偷瞄芙菱的眼睛,芙菱转头看她的时候她又立刻收回目光。 “碧姐给雪国国使看病,要我来找部医书,啊嘞?放在哪里了呢……”芙菱含住手指,视线从书架顶端移到书架下方,找了好半天。 “雪国国使生什么病啦?他们国家没有医院吗?为什么跑到这里来看呢?还有那个木槿小姐,听说也是……” “难道都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话很多吗?”芙菱由衷的白了她一眼。 流芳不服的动动脖子,回嘴道:“还真就没有!” “芙菱啊,你来的正好,我听说晴尊要选雪国国使当天地盟上主,有这回事吗?”雅因一面翻看律例的相关书籍一面开口问。 “夏流芳!你又偷听我们说话然后四处乱传是不是?”芙菱转头冲夏流芳狂吼。 夏流芳不甘示弱的否认:“我才没有呢!你胡说八道!” “碧姐是说过一句要她当水域城城主,不过她拒绝了啊,让她说原因她也讲得不清不楚的,碧姐就作罢了,不过molinda真是一个聪明机智、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呢!”提到这个人芙菱就露出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好像十分的欣赏她。 “作罢,那就最好不过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同意的!”雅因坚决的表示反对,芙菱诧异的问为什么,她解释说:“我听说这个国使被天魔教的人打断了全身经络,那样的话就没办法创造元能,不能创造元能就无法上战场,一个上主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文武双全,她连元能都造不了了还提什么文武全才啊?” “我听说molinda的格斗技巧很强,上战场不一定非要用元能啊,纯格斗术也可以决胜负的!” “啧,我说你是真笨还是假笨?”雅因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上战场根本不是主要原因,宁日潇也不会上战场但是天地盟确实少不了她,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光之结界的支撑吗?她没有元能,怎么跟你们一道撑起这个结界啊?别说是我,就是十三禁卫军也不会同意的吧!” 芙菱也没往别处想,权当是雅因语风犀利的表现了:“书找到了,我先走了阿姨。” 随着众上主的归来光之结界已渐渐不需要生命之元去维持了,阳光普照万里,就与往常的绚烂跟辉煌一样,不同的是,此刻众人心里被一层厚厚的愁云笼罩,进退两难,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多天,然后…… 谁也没想到,在某个宁静的清早,从御政宫传来一则惊涛骇浪的消息。 圣母召开御政宫早会,当众为“晴尊是月国公主”一事辟谣,并且下令把这个消息张贴到各地的布告栏上。 爆炸性的风浪同时席卷到整座凝光城。风摩以悠在一片迎接她的沸腾声中迈出北门的门厅,肩上的披风随风飘扬到远处,像一只振翅飞翔的孤鹰。 她和从容到花之国以后直接找到了宁日潇口中的那位远房表叔,想不到那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按照以悠的指示不出三天就拿到了相关的证据。 据调查了解,圣母在光之国的花销非常大,而她得到的本国待遇却远远不够支付她奢侈的消费,那么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玉金的父亲在花之国担任税务府总长,同时家里拥有数个大型企业,可是他们却每每向财务府报假账,从不把利润的实际数目上报,所以,花国每年在他们这里的税收都会遭到蒙蔽,而这些漏掉的税钱就是圣母的日常花销了,以她那么大手笔的花费,光国国府给的那一点钱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圣母在那个纪律严明的天地盟手里没法捞到什么好处,只有靠玉金和她的父亲了。 可是,这种欺骗花国国主和国府的行为却成为她和玉金致命的弱点。 以悠一回国都先把从容送到家,然后自己单独去觐见圣母,在休息的偏殿里直接把证据拍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以勒令的口吻相商:“你可以选择继续跟我们作对,也可以选择从此之后决不再干涉我方。反正我们现在等于是互握把柄,不化干戈为玉帛就玉石俱焚!” 圣母看着纸张上面罗列出的详细数据当时就傻眼了,嘴巴张得溜圆半天没合上。 回想起昨天圣母那副以沉默表示答应的嘴脸,连一向严肃的以悠都忍不住发笑了。 “哟!以悠你回来了啊!”也俊跟倩儿、千刺三人同行,身边还跟着五六个从城外召进来的美女。 “嗯,大家都在吗?” “都在等你哟~”也俊甩甩刘海,一脸酷相的走到途倩儿身边。 他旁边的美女们立刻脸红尖叫,连声起哄。 “喂!到家了!可以把这张酷脸收了!”倩儿故作不屑的甩了句话。 也俊一挑眉:“咋?哥就是这么地酷!这么地帅!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说的都是我!看我优点多多哈!”他一张嘴,所有的酷就都不翼而飞了。 千刺囧着脸说:“少臭美了,明明就只有说到帅而已……” “从今以后,我们就要在这里常驻了……零界宫……”抬眼望向门匾上的三个大字,几人渐渐停下了脚步。 经过七米长的门厅后进入正厅,中庭之下的北边属于办公区,在壁灯的照耀下整日弥漫着微蓝的色彩,有高档的办公设施,尤其是那一面贴在内墙的落地大屏幕。西边是娱乐区,也是这里最热闹的地段,电玩、歌唱、舞蹈用的道具设施应有尽有,杂七杂八还堆着许多不知道为谁准备的稀奇玩意儿。靠东的一侧气氛比较安逸,用隔断分出了几个小空间,灯光昏暗、存在感刻意讲求低调的吧台;米、白、灰三种浅色调拼合到一起的咖啡屋;还有充满了古典风韵摆着墨竹屏风和榻榻米垫子的小茶室;另外就是珠帘隔断后有着木质精美细雕书橱的书画室。 大厅除了白色的实木地板以外很大一部分面积都铺盖着深灰色的绒地毯,因为在这上面围了两圈浅灰钉扣的布艺沙发,足足够三十四人共处的规模。沙发旁边随意堆砌着魔方样式的布艺坐墩,中间则每隔两米就摆了一张棉麻的矮几,光是看,已能想象出身处此地时的舒适了。 顺着入口处左边的内楼梯蹬三十几层台阶就能到达中庭,也就是众位上主聚居的地方。 “全都建好了感觉就是不一样啊!”芙菱绕着宽敞的大厅跑了几圈,最后搂着一桩装饰柱笑哈哈的朝众人招手:“天雪木茉倩儿以悠!该你们交代‘历险记’的内容了!呵哈!” 除了风扬这行人,其余的几位基本每天都会被这丫头缠着讲述这几个月来发生的故事,她那兴头一起,任何好吃的、好玩的都勾不走她。 “还是先说说你自个儿给助贤拖了多少后腿吧!”她哥哥很不给面子的揭老底。 “我和以悠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沙洲城的哥里拉沙漠上,是千幻大人救了我们,然后把我们送到五神教那里,养了一段时间的伤,才赶回来。” 途倩儿讲的“故事”一点都不好笑,芙菱不满的鼓起脸颊,又跳到木茉和天雪那边,八爪鱼似地一手挽住一个,笑眯眯央求道:“好姐姐,告诉我吧!” “诶?光子怎么不在呀?”只有那天才远远看到红发少女的侧影,此后再也没见过,对于她的样貌木茉依然是一知半解。张开眼睛后,就是这么急不可待的想把每一个人的样子牢牢印在心里,希望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能够清楚的看见他们的容貌。 “光子她……整天把自己关在倚竹馆里,什么人都不见。”宁日潇一脸失落的从后面走来,劝了光子很久,但除了接到她无声的沉默,就再也没有见过其他的表示。 而此时此刻,光子却独自站在竹林与小溪的岔口,在两个方向间不住的彷徨。 “你找我?……”接到探樱通知的云罗风树在约定的时间内赶到这里,出现在相夫光子的面前。 “你知道凤盏琉璃吗?”背对着来人,光子用指尖轻轻抹去嘴边溢出的鲜血。 “听说是两扇临界之门的枢纽,如果在其中一扇面前打碎,另一扇就会关闭。”虽然对方非敌非友,但云罗风树并不介意讲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光子打从心底钦佩他的坦诚,转过头来,满眼的哀伤与恳求:“带我走!” 云罗风树并不惊讶,也没有立刻点头答应,沉默的好像一尊不会说也不会笑的石像。 “带我去琴河!” “但是你的脚……” “我已经想到了自由移动的办法,不会拖累你的!”少女眼中的执着如同炙热的烈火,几乎映红了云罗风树天蓝色的眸子:“拜托你了!云罗风树!” 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无法面对敌视我的双亲以及偏离了我所期望的轨道的同伴……但要我彻底的割舍他们,我还是做不到,所以……请让我为他们再做一件事——在死去以前。 血腥味道淹没咽头,在她心里默默念出这些话的时候,几乎要喷薄而出。扭头,用绢帕重重擦去唇角被渲染上的痕迹,光子努力的展露笑颜,尽管那是异常苍白的美丽。 云罗风树终于还是点头答应,询问她什么时间启程。 Chapter 0266 出发这天,天气异常符合她当时的心境,不阴不晴,平淡的好像没有浪潮的江水。穿好平日里惯用的暗红色衣裤,光子只带了少量的国币以及一把月形轻斩,红色的头发在脑后随意绾出个髻,发梢飘逸的翘起,像极了正在燃烧的火焰。 没有告诉任何人,独独留了一封信给玉灵碧,为了不使她为难光子还刻意在信中表明如果队长要为了这事废黜她的上主之职,她愿意领受。 在探樱起床之前光子就偷偷的出了凝光城,于远处的银藤林里和云罗风树碰面。 云罗风树换了身无袖的高领衬衫和深蓝色外套,从头到脚都是深色系的打扮,白皙的面孔就如光子最初见到的那样,没有多余的表情,即使面对的是惊涛骇浪也能保持在波澜不惊的状态里。 与其说孤傲,不如说是个平静冷淡的家伙。 光子适时止住乱飘的思绪,把心思重新定格到凤盏琉璃的索取上,那是与“双十钥匙”切身相关的重要物件,到目前为止她也只看到过一张虚拟出来的状似图。听说这东西在琴河沧岚手里,他既不属于光之国也不属于天魔教,但如果事先把它拿在手里,说不定就会解决掉许多日后的麻烦,比如说其他的钥匙,比如说从容。 当初开上主会议时玉灵碧提起过这件事,不过被多数人否决了,他们认为沧岚的琴河组织力量庞大,短时间内不会被天魔教攻破,所以凤盏琉璃也不必急于一时收入囊中,只是她在那时候就有了蠢蠢欲动的念头,今天借着这份冲动,远赴雷水两国之间。 一路走过海之国著名的白沙域和两个以捕鱼为业的小村庄,算算时间已是第五天的下午了,这期间相夫光子坚持步行前往,虽然拄着拐杖让她感到非常吃力,但脚步明显比从前沉稳多了。 云罗风树一直是闭口不言,不远不近的跟在身侧,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喂,我累了,休息会吧。”经过一片微露春色的树林,光子自顾自停步在一棵参天的古松下,头顶的烈日晒得她额头发烫,眼前的东西开始像水一样模糊。 “你去坐,我找些吃的。”云罗从一棵还没长出新芽的小树上折了几根尖锐的树枝,四下望了一周,然后朝着东边的一片深林走去。 光子奇怪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嘀咕说这林子四周都一样,没见到什么水源啊。 太阳很不赏脸的穿透松树茂密的层枝,一片片亮眼的光斑洒在少女的头上、脸上,让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丝清爽顷刻间付诸东流。相夫光子有点无奈的从树下爬起来,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也去找些吃的,这个季节应该没有熟透的野果,那么就打几只野鸟来吃吃吧。 她顺着云罗风树离开的方向行走了几百米,稍微听见了一点流水的声音,好奇之下她穿过几丛荒草,便有一股清澈的流水映入眼帘。 流水顺着看不见尽头的东方一直淌到压低的梨木繁枝下,白净的鹅卵石闲适的躺在清澈的水底,偶有几条穿着鳞衣的小鱼欢快的跃出水面,彼此间嬉戏游乐,好不热闹。 那个把树枝当鱼叉的少年在小溪中弯着腰,盯准时机伸手过去连戳两下,今天的晚餐就算有着落了。相夫光子不想只吃现成的,恰好这时候有一只黑黝黝尾羽还发着彩光的野鸡从面前晃晃悠悠走过去,光子俯下身好不容易拎了块石头在手里,那野鸡像察觉出什么一样“噔噔噔”往一片茂密的枯草丛里跑。光子踉踉跄跄的追过去,抬手把石头一扔,因为用力过猛左边的膀子好像抻到了,疼得她身子晃了几晃就摔进了草丛。 云罗风树从小溪走回到古松的下面,发现相夫光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准备四下寻找看到女孩一脸狼狈的从远处挪着步子过来,头上还顶着一棵枯黄的野草。 “抱歉,野鸡跑掉了。” “……”云罗风树看了她一眼,说句没事以后转身去弄火堆,并把一捧用木碗兜住的溪水送到光子手里。 此时天色渐暗,不过傍晚时分的霞光还是十分炫目迷人的,借着橙红的光亮光子看到了木碗水面上自己的尊容。她险些惊叫出声,脸上那一道明显的泥痕就算了,为什么头顶的两棵野草还那么活跃的迎风俏立啊!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给火堆填枝的云罗风树,光子一面面红耳赤一面渴望找个地洞钻一钻,就当她打算回到那条小溪好好的洗把脸时,眼皮下面出现一条丝绵手帕,白色的质地以及边缘圈绣的嫩绿色圆点,怎么看怎么是女人的东西。 云罗风树放下最后一根树枝,站起身把用水沾湿的手帕递到相夫光子的手里,相夫光子不好意思的接过来,立刻转身擦去了脸上的泥污,心里还在犯嘀咕:这云罗风树看起来挺男人的,怎么……还有这种嗜好? “别多想,那是我师妹的。” 云罗风树瞬间看透了她那点无聊的心思,让光子的脸又是一阵发烫,她缓缓转头看到少年不声不响的把两条鱼处理干净,然后穿在树枝上放入火里烤,轻轻松了口气。 第二天走一上午,他们彻底离开了水之国的边境,两人采用走山路和深林的方式是因为这一代经常有野兽出没,而且远离重要地带,所以水之国很少派人监视这里,作为术师想要在这样便捷的情况下穿越而过,一点都不困难。 琴河差不多把两个国家的边境连在了一条线上,而这条线几公里以外的范围就是琴河组织的所在地了。组织的总部也坐落在琴河之畔的深林中,那里僻静优美,加上黑暗组织在外的恐怖之名,更是有极其少数的观光者,听说,擅闯这里的人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答应带我来这里吗?”光子早就想问了,她对云罗风树并无恩情,而且上次还是他救的自己,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好事,这才是符合常规的现象吧。 “受人之托。”云罗风树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这让光子更加不解,一连追问了许多问题:“受谁之托?我记得天地盟里没有跟你有交情的啊?一定要讲的话就是从容和紫韵他们……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遇到的事情呢?云罗风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 云罗风树终于停步,只是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声:“只要记住,在那座城里有永远会珍视你的人存在,就足够了。” 他居然说完这不明不白的话就再也没有下句,还继续沉默无声的径自往前走?相夫光子大为不满的摔柺呐喊:“喂!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谁跟你说了我什么!还是说你有瞒着我的其他目的?喂!” 一路的追问与沉默,动静交错的互动下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看到了总部院落中那尊高大的黄色雕塑。 院子很宽敞,地面一层地下两层的总部府邸也建的隐秘难寻,周围都是一被风吹就会相互交颈互歌的长枝藤树,最耀眼的是这一尊摆放在喷水池中央的六弦琴大木雕。 “这象征什么啊?”光子仰头看着高耸的雕塑一阵发呆。 “象征组织里的六位属性代表者,他们是沧岚大人手下最精锐的小部队,人称‘琴河六弦’。” “这几个人的名号我也听过,不过这上面明明有七根弦啊……”光子纳闷的数着那一根多出来的琴弦,想不到云罗风树再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问错什么了吗,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光子郁闷的撇了撇嘴,怎么到了外面还遇着添堵的事儿呢? 从进入总部大门开始四周的灯火就晦暗的要命,如果不是视力一流,她想自己现在可以跟瞎子划等号了。在曲曲折折的小路里一会儿上楼梯,一会儿下通道,让她在十分钟之后不得不开口补问一句:“你要带我见的沧岚大人在哪儿啊?” “见沧岚大人之前必须先见另一个人。”说完这话,云罗风树止步在一扇黑漆漆的铁门前,伸手敲了两声。 门里传出一个女音,告诉他可以进去了。 “云罗,你回来了啊。”女医师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相迎。 “七筇,沧岚大人在吗,我要让他见一个人。”云罗风树一脸认真的请示。 七筇打量了光子一眼,微笑着说:“沧岚大人出去了,估计明早才能回来,你们两人今天先休息一晚,等明天他回来了,我再带你们过去。” “那就麻烦您了。”光子轻轻鞠了一躬。 七筇的微笑加深了些,眼里有些许的赞叹和惊羡。 “那我先走了。”云罗少年酷酷的丢下一句话,转身推开了门。 “对了!九晦还找你呢!你一会儿别忘了去见他一面!”七筇追加一句。 “知道了。” 晚间的琴河几乎就是浸泡在月光里的一条玉带,把游动的流光远远带到了总部的地下府邸,顺着线路曲折的天窗映射进来。 悄无声息的深夜,一个傲立于树端之上的人影出现在黑衣元术师的眼前。 “什么人!”这伙术师吃惊的叫了一句,他们陷在这漆黑无比的地带本就够郁闷了,还要应付时不时会冒出抓人的树藤以及鬼吼鬼叫的野兽,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迷阵,总之,他们现在很窝火。 “天魔教的杂兵能深入到这个位置已经算不错了,真的。”树顶的男人发出一阵轻笑,顺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 镜片在暗淡的月辉下反射出两片奇异的光,下一秒,敌人的身体就像被锁住了一样僵硬如木,然后这些天魔教的侵入者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敌人做了些什么,男人便纵身跃下,手臂上骤然冒出一汪银白的火焰,强烈的光把眼前漆黑的世界完全遮盖,连带着吞并了他们所有的知觉和意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些黑衣术师仍然无力的趴在地上,没有停歇的粗喘。 男人习惯性的把眼镜推了上去,嘴边勾起一抹浅笑:“还真是穷追不舍啊,不过我更想知道你们是隶属哪个部队的?……鬼冥军?冰影军团?还是叛月呢?” “臭……小子!凤盏琉璃在哪!”明知道实力的差距决定任务成败,天魔教术师仍然不甘心的咆哮着:“沧岚在哪!我们只是要找他谈判!” “呵呵……就凭你们几个卑贱的杂兵,也配与沧岚大人见面?” “啊啊啊啊!” 跺脚的声音,同时加入了一阵骨骼的碎裂以及惨痛的嘶吼。 “最近来抢凤盏琉璃的人还真不少啊,尤其你们天魔教的,呵呵,沧岚大人不接见,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不过你们想早点入黄泉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们……”抬手,凝聚在臂间的白色光焰正要劈下。 “住手!九晦!”七筇的嗓音从近处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急促奔跑踩在软草上的沙沙声。 “是你啊,你怎么来啦?”眼镜男人漫不经心的问候一句,态度十分的不屑。 “不要再杀人了,放他们走吧。”女子满眼认真的看着他说,脚步不移,似乎打算在他否决的时候出手制止。 “又来了,你烦不烦?”九晦有些气恼的摆起了头:“别忘了,这里是琴河不是你的冰衣武士队!你要发扬水无痕叶‘身在黑暗组织、也不滥杀无辜’的精神是不可行的!而且这几个家伙居心叵测才不是你眼里的好人!别太天真了……尤其是不要碍我的事!” 七筇被强行推开,并眼睁睁看着九晦在她的眼前再次夺走了数人的性命。 “你要是真的看我不顺眼,就离开这里!”九晦愤然的丢下一句,头也没回的往树林外面走。 七筇迅速的追上前,哀切的劝诫:“九晦!我知道你恨叶大人,但她真的是无意间做出那件事的!如果她是个大奸大恶的坏人,当初就不会救我们两个了啊!” “她救我们是因为她知道早在六年前杀死了我们的父母!她会觉得愧疚是因为她只存在那么一点点的良知!但做了就是做了,不管她怎么弥补都无法偿还我们家族的血债!……七筇,我今天最后告诉你一次,如果你再妨碍我为沧岚大人效命!我就杀了你!” 镜片后面清绿色的双眼流露出毫不容情的狠绝杀气,尽管是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玩伴,尽管是灾难之后独独幸存的同族成员……昔日的九晦,已经像印在水中的倒影,渐次模糊了…… 七筇落下两滴辛酸的泪水,六年来,她几乎不曾哭泣,唯独遇到跟九晦有关的事情,她才会抑制不住心中的感伤,她的眼里,九晦是家族留下的唯一瑰宝,是她这一生必须要守护到底的重要家人。 带着满腹哀痛的心情七筇捱过了一个晚上,当她隐约听到有人敲门的时候就察觉出该是沧岚大人回来了,立刻换了身干净的白色衣服,随手夹起一本书,走出了房间。 总部里的各条通道有个共性,那就是只在两壁的托台上放置小蜡烛,似乎是为了便于随时袭击入侵的敌人,只有长时间生活在这里的组织成员才能适应此处昏暗到了极点的光线。 她今天的任务是把云罗风树和那个小姑娘引见给这儿的主人。怀着一丝畏惧的心情她敲响了沧岚所在房间的门,当听到一声平静的准许后,推门进入。 每次见这个男人她都有说不出的胆颤,并不是因为他凶暴残酷,相反,许多时候这位大人都会带着温雅的微笑询问及嘱咐她一些事情,但是……看着那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她就是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好像自己的灵魂随时会被那双瞳孔吸走一样,宛如没有尽头的漩涡般深邃。 云罗风树是在七筇退下之后进入房间的,里面的布置很整洁,清一色的深蓝色调,而且面积宽敞完全不似光子临时居住的屋子那么窄小。 “沧岚大人,属下回归琴河,特来报到。”云罗风树单膝点地,十分恭谨的对着沧岚行礼。 他身后的相夫光子不知道用何种礼仪表示尊敬,只有弯下腰摆出鞠着深躬的姿势。 “这么急着来见我,有什么事?” 传人耳中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不同于寻常的是它极具磁性,并且满载着成熟与硬朗的风度。被这样好听的声音吸引,光子悄悄抬头想看一看传说中沧岚大人的尊容,当她视线的焦点落在座位里男人的面庞上时,才真正的瞠目结舌。 与声音同样年轻的面孔,亮蓝色与午夜蓝的异色双瞳跟蓝紫色长发搭配出恰到好处的诡异魔力,让人无法挑剔的五官有种说不清的致命吸引力,嘴边挂着几不可见的玩味笑容,比例完美的精壮身材又充分说明他是个已过而立之年的成熟男性。 远比想象当中的温和,光子在那一刻明白了为什么身处黑暗组织十年的碧姐会拥有如此纯粹的心灵,那与眼前男子惊人的气度绝对分不开。 Chapter 0267 “你的朋友?”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却长着一副年轻面孔的男人泛出优雅的笑容,又象征性的询问云罗风树。 云罗风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淡定的表示说:“这次到琴河,有一件事想请沧岚大人帮忙。” 然而光子还未开口,沧岚就已猜出了她的来意:“天魔教的分工素来明确,‘叛月’负责开启临界之门,‘冰影军团’负责秘密入侵和占领土地。‘鬼冥军’负责暗杀国家高层人物……那么你是负责干什么的?” “沧岚大人,我不是天魔教的人。”光子没想到沧岚把自己当成了天魔教派出的传令兵,立刻澄清:“我是来自光之国天地盟的少主,国主玉灵碧是我的首领,我今天想要请您帮我一个忙。” “哦?原来是天地盟的啊。”沧岚露出一副清浅的笑,不惊讶也不排斥,只是万分平淡的反问:“目标是凤盏琉璃?” 这男人带给别人的压迫感真是不一般,别说对视那双深浅不同的蓝眼睛,就是光听声音光子都有些不适应,说害怕倒不至于,但无法任意行动是肯定的了。于是她小心的答复座上男子的问话:“是的,我们不能让凤盏琉璃落入天魔教手里,所以我亲自前来,请求您的帮助。” “凤盏琉璃是决定临界双门存亡的关键,不过这都是光之国跟叛月之间的事,我不会偏向任何一方,这位小姐,你懂我的意思么?” 光子当然懂,但她还真就没想到沧岚会拒绝,满心以为他会看在玉灵碧的份上让出凤盏琉璃,所以在一开始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加入了碧姐那一句。 云罗风树跟着沉默了,事实上他不过是受人之托把相夫光子带到这里,没有帮她说服沧岚的义务和理由。 少女脸上逐渐露出一丝寞落的神情,一上来就碰钉子,果然事情不像自己预想的那么顺利,继续呆在这只能徒增尴尬,只有先离开再找机会商谈了:“沧岚大人,我还是希望您可以考虑把凤盏琉璃交给我们的事,如果需要钱或是其他物资,我都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如果这里没什么事的话,晚辈就先离开了。” 欠身,转头,开门而去。 “任何好东西都不会白白到手,看来你懂得这个道理,不过凤盏琉璃好歹是举世无双的宝物,就算不用钱买,也必须交给有本事拥有它的人才行……”沧岚的话让失落的相夫光子重拾一线希望,她再次转头,呆呆的听着沧岚把要说的话补充完:“虽然我不会主动送给哪一方,不过有实力的人来抢夺就另当别论了。看在你是阿碧部下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赢了我手下的这些人,你就能拿到凤盏琉璃。” “真的吗?!”震惊中夹杂出难以名状的喜悦,光子完全不掩饰自己情绪的变化,让人顷刻间就能读透她的心思。 沧岚看着年轻少女不谙世事的坦诚与单纯,忽然想起了碧那孩子……还真是像啊,不管心里装的是阴霾还是阳光,都会透过两只眼睛展露无疑。 “十分感谢您!”相夫光子行了个大礼,转头对上云罗风树满是沉默的目光。 少年似乎并不开心,眉宇间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你们听我安排,如果你也想参战,我不会阻止。”英俊的男人把带着微笑的目光投放到云罗风树脸上,似乎刻意的暗示着他某些东西。 见沧岚以前云罗风树多多少少能讲几句话,从那间屋子出来之后他就彻底成了没声的哑巴,要不是光子锲而不舍的跟到卧室,他真就打算安静的沉眠一夜。 “多少告诉我一点内幕嘛,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看他这健硕的体格和强有力的精神,应该不会生病吧。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可知道沧岚大人都会派哪些人跟你对打?”他用凝重的目光看住相夫光子的眼睛,仿佛在说把人带到这可不是为了引发战争的。 传到光子耳朵里,这话多少带进了一丝谴责的味道:“……我哪知道他会这样,我以为他不管多难缠,看在这么多年师徒的份上,都会通融的啊!” “沧岚大人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有他的道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怎么战胜琴河六弦?” “琴河六弦?难道我的对手是他们?” “我不知道,但按照常理应该是这样,沧岚大人手里的精英术师,现在有很大一部分因出行任务没有归队,但是琴河六弦始终都在这一带巡逻。”云罗风树神情严肃的坐到没有靠背的椅子上,缓缓低下了脸,让人看不清他目光里流出的东西。 “听你的意思,他们很强了?”光子探着头盯住云罗风树垂下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上得出一些什么。 “非常强。”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正好啊!我最喜欢打架了!”光子立刻表现出一副兴趣十足的样子,好像那双断脚不是长在她的腿下。 云罗风树果然露出一副无奈的、好像在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的表情。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就等着看好了!”光子挥拳一笑,自信满满的样子反而令人生疑。 当她迈着愉快的步伐从云罗风树一片死寂的房间里走出时,迎头碰到了身穿白衣的女子。七筇今天戴了一副细边的银框眼镜,斯斯文文好像一个博学的专家,她拦住相夫光子的去路,把她拉到了僻静的角落。 “你有什么事吗?” 七筇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双眼一脸郑重的告诉她:“我希望你取消跟组织成员的搏斗!” “为什么啊?”光子相当不明白了,这件事貌似跟她没多大关系吧。 “是因为云罗。”她的答案再度使人吃惊:“云罗是个好心的人,他对自己的同伴十分友善,而你又是他带来的,我想,他不会忍心看到任何一边受伤,可他又是个懂得隐忍的人,一定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想法吧。” “他什么都没说,只告诉我跟我对抗的可能是琴河六弦,这些人很强。”有那么一瞬间,光子觉得自己所谓的单纯已经近乎愚蠢了,她可以被人轻易看穿,反之为什么总是猜不透别人的心思呢? 七筇叹出一口气,接下来的话更是语重心长:“虽然在许多人眼里琴河是跟天魔教没有两样的邪恶组织,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都会有另类者的存在,好比你们那个以光明著称的国家,难道就能保证没有心怀阴暗的人吗?” 光子被问的哑口无言,她并不觉得自己效忠的国家是光明百分百,因此无法回驳这个温柔女人的定论,于是,只好默认。 “我跟你说这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你能为云罗想想,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至少不是敌人吧?而且他肯带你来这里就说明他对你有着十足的信任,对于这样一个不做防备的人,你真的忍心看他为难吗?” 女人的心思就是不一样,它会细腻如水的浇灌进每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哪怕那个小孔只有针眼那么小,但是,得到滋润的心灵却能享受满足与宽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七筇小姐。”所有的战意被女人的一番话扫的分毫不剩,这却是她打从心底的认同与钦佩。 足足等了一夜,当七筇拿着检查身体用的器械从沧岚房里走出以后,光子才小声的敲响了那扇泛着漆黑光泽的铁门。沧岚好像刚刚起床并做完了检查的样子,身上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还有两颗扣子没扣,敞开的衣领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如果不是年龄摆在这,相夫光子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是个过了三十岁的男人。 “沧岚大人,我是来向您重新请示决斗的问题……我希望换一种方式,而非战斗!”自从武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向别人请求用非武力的方式解决问题,通常情况下她跟赤魇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武力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捷方法。 “你怕了?”沧岚缓慢的系上领口的扣子,随手拿起一件深蓝色的风衣披到身上。 “我只是不想和碧大人的师父产生冲突……”光子只好用这个理由去掩盖真实的意图。 “哦?果然是碧叫你来的?”沧岚反而微笑。 “不,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凤盏琉璃落入叛月的手里。” “小姑娘,你太小看我的人了,你以为……我会允许叛月那帮家伙这么轻而易举的得手吗?”沧岚的笑里逐渐融入一丝阴暗,这种压迫感非常强烈,几乎让相夫光子喘不过气。 “不,我绝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只是,我不希望靠这种方式夺得凤盏琉璃罢了。”少女的态度十分认真,眼底始终蕴含着深切的企盼。 “呵呵,我想你还没有弄清楚一件事……”沧岚站起来,漆黑的皮质风衣映衬出标准的身材:“虽然我是碧的师父,但我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把凤盏琉璃交给你们。” “为什么?我知道在碧姐心里您有着不可比拟的地位,您不也一样的重视她吗?” “这不假,不过就立场而言,我与她非敌非友,我是叛逃术师的头目,她是一个国家的君主,你认为这样相差甚远的距离,会产生什么交集吗?……我认可的,是那个只听从我一人之令的玉灵碧,而不是光之国的国主,你懂吗?” 光子无话可说,她懂,她明白,更可气的是她完全能够理解沧岚的逻辑。 可是凤盏琉璃怎么办?到现在为止她连真品长什么样都没瞧见啊! 话分两头,凝光城这边早就发现光子失踪的事了,众人把探樱揪了过去,好顿询问,这丫头一面流泪一面焦急的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少主去了哪里。 夏流芳这时候跑过来跟风,指着探樱问:“你是贴身伺候她的,你说不知道谁信啊?” 芙菱另有一番想法,把白辰霞从门口拖回了弃忧宫的正厅,大声问:“你怎么让她跑了呢?她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姑娘家怎么照顾自己啊!你们是不是又虐待她了?啊?” “天地良心啊,谁做那种事谁不得好死!”白辰霞悲惨的哭嚎着,满眼的冤屈和苦恨:“为什么她不见了要怪在我的头上!关我什么事啊!” “行了,都别吵了!”以悠在这里绝对能起到镇压的作用,不多会儿厅里就安静的连掉根针都听得到,各人找好了或站或坐的位置后,她淡然开口:“光子在信里明显表示要舍弃上主这个职位,首先十三禁卫军一定会发现这件事,其次,他们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如果这真的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们在这里争吵或是埋怨一点用都没有。” 十三禁卫军在光之国乃绝对权力的象征,如果连他们都下发了最后的指令,相夫光子就彻底回不来了。 白辰霞恼火的暗骂着这个不懂事的丫头,放着能捞油水的工作不干,偏偏冒着犯禁的危险闹失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女儿离去的真正原因。 但是其他的上主不一样,他们那天可是亲眼看着光子在浅素馆发飙然后愤然离去的,当时的他们只是心疼与无奈,以为她不过发一时之气,事后就好,谁能想到她会抱着这样绝望的心情不告而别呢? “明天就是三月三十,是光子的生日……”宁日潇已经备好了送给她的礼物,只是看样子,无法在准确的日期里送到她手中了,惋惜挂上眼角,连同失落一起把整个人映衬的暗淡无光。 “今年的祭典准备的差不多了,虽然延迟了一周,不过一切都必须正常举行,希望……光子能在那一天适时的赶回来。”海蓁子理性的提醒着众人眼下有一件比光子生日还要重大的事件,那就是光域每年一度的祭典。 能赶回来固然是好,但如果她已经心死到不想回来了呢?……众人无比懊悔的思考着这个问题,似乎就跟不知道队长们接下来怎么处理大家一样充满了未知的迷惑。 不过最令人心酸的却是他们仍然记得去年祭典的当天,与所有的宾客一起庆贺生日的光子的笑脸,那样的神采飞扬、明媚如光,仿佛天地间最夺目璀璨的宝石,自出场开始便一直在闪闪发亮。 “我们不能干等着她回来,必须想办法找她才行!”芙菱又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了,虽然多数时候大家不会立刻给予肯定。 “关于这点,我想他们两个应该能帮上忙。”木茉忽然从门前拉进来两个一身黑衣的元术师。 他们的出现确实令众人沉重的表情稍有转变,独独夏流芳抻着脑袋努力打量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白辰霞走了之后,满屋子回荡的净是她的声音。 “他们是光子的部下吗?怎么没穿执行者的衣服?新来的吗?见都没见过!” “流芳,这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海蓁子走到她身前,恰好挡住了她看向门口的视线,语气淡淡的。 “别呀别呀,好不容易看到少主聚会这么精彩的场面,我得多呆一会啊!” 流芳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转头一屁股坐在厅里的红檀木椅上,举茶狂饮。海蓁子的眼色不太明显的一沉,很快撇头朝大家点了点。众人会意,不动声色的带着两副新面孔从这里走出去。等夏流芳对着茶杯侃侃而谈了半天再次抬头时,才发现人通通走光了。 Chapter 0268 十八个春春秋秋了,也就跟了天地盟之后生日没落过一次,然而,今年成了例外。 掌管天气的神明似乎很眷顾这一场较量,还没到晌午,温度就达到了二十几度,太阳像比平时增大了一倍,非常慷慨的冲着相夫小姐的双眼暴晒,导致她刚一到特定的场地,就被晃了个头昏眼花。 沧岚已经来了,披着黑色长风衣、翘着帅气的二郎腿一脸微笑的靠在椅背上,目光向下扫视,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睥睨众生。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四面都是陡崖的平坦大坑里,因为这儿就是他选中的格斗场所。 这大坑足有十几米深,崖壁上残留着暴风骤雨画下的凹深沟痕,浅金的沙土与碧蓝的天空被一线间隔,显得分外明亮。三两只从河畔飞来的水鸟穿过云层,留下绵长的鸣叫声后消失在远方天际。 逆着光,相夫光子隐隐看见崖顶上一排站得笔直的黑衣术师,他们的正前方就坐着那个叫沧岚的男人,男人身边还有两个人,七筇和云罗风树。 “沧岚大人,我准备好了,请开始吧!”冲着沧岚的方向喊出这句话,相夫光子全神贯注的等候随时随地可能冒出来的对手。 沧岚只是微笑,不开口也不应答,片刻之后抬起右手随便示意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元术师队伍后面忽然跳出三四十名蒙着脸面的矮个子,他们的身形与常人无异,动作和姿势却灵活的犹如猿类。他们蹿到相夫身边不等人看清来路便左跳右蹦的扰乱了她的方向,毫无规律可言。相夫戴好玉灵碧赠予的手套,眉头一拧,看着这伙一会围着她转圈一会又上串下跳扰乱她判断的蒙面猴子,心里思索这碧姐的师父究竟在搞什么鬼。这时候她的余光瞥见身后有冲出包围的缺口,尽管只有一刹那,她还是牢牢抓住了这个机会,如白驹过隙般闪身掠出。猴子们虽然动作敏捷非常人可及,但对于对手的灵机应变还是没能立刻给出反应,等他们想把包围圈转移到另一点上时,已经被光子连续挥出的十几拳打飞上天。 其实在这段时间她接连挥出三四十拳都是易如反掌的,可她故意减少了拳数,沧岚看在眼里,还故意问云罗:“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么?” 云罗风树平板的音调里充满了敬重,回答的内容也十分谨慎:“她并没打算伤到他们。” “她的那几拳如果打在十几个人身上,效果绝对比现在好。”沧岚眼见猴子军团被打得满地打滚,带着乐于观赏的口吻接过了云罗的解释。 七筇在心底叹气,她知道这个光之国来的女孩已经尽力劝说过沧岚了,也知道以沧岚大人的脾气,绝对不会轻易改变做出的决定。 上一组不费吹灰的解决,但下面的这一队就让光子感到勉强了,个头大、力气壮都不打紧,偏偏个个好攻擅袭,招招直打相夫光子的头部。光子最初躲得还算得心应手,时间一长就从吃力转化成烦躁了。只见她黛眉倒竖,面对数十名壮汉的围剿索性把心一横,突然定在原地不挪步了。上一组的猴子术师出招没有固定套路,这些人则是非常有秩序的进行攻击,第一个人出手到一半时第二个人绝对会紧随其上,第三个、第四个乃至于之后的,就都来效法这一规律了。光子跟他们缠斗了一会儿,终于抓到这个破绽。双眼适应了强烈的日光,她一把抹掉额头渗出的汗珠,正要挥拳制敌,腕部以下直到指尖骤然蔓延起一阵剧痛,筋肉酸麻,刺骨如割,她的动作立刻有了停顿,也给敌人提供了进攻的机会。等相夫光子再次起身的时候,四肢各处不下十个地方被震的肌肉内出血,她记得这些壮汉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怎么会产生这么强的杀伤力呢? 她自是不清楚,但云罗风树心里明白,这队术师粗犷的外形不过是搅乱视觉的假象,他们真正的强大不在于力量,而在于一种鲜为人知的暗杀术。这种暗杀术以音波为刃,阵阵如刀,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遍体鳞伤。 相夫光子察觉出这招术法的奥妙已在七八个回合之后,她一向喜欢速战速决,拖泥带水的持久战只会消磨她的耐心,于是没多久,她就利用充足的日光好好修理了这些壮汉一顿。 圆盘状的凸透镜闪着耀眼的金光,它腾空而上转眼间变大了一倍,中心跃下一缕光柱,随着相夫的操纵向不断扑来的豺狼虎豹扫射。灼热的光点洒落在他们的头部和皮肤,弄得这些人痛叫连连。早已丧失耐性的相夫光子趁机飞起一脚,被踹中的某名对手弓着身子向后撞去,又接连砸倒了两个奔过来的同伙。紧接着,一个似乎不同于他人、身形也略微偏瘦的男子手举两把铁锤冲了过来,光子在那一时刻踢倒了五六个对手,刚转身,立即就对上那名男子挥来的大锤。重锤转眼即落,眼看就要砸到身上了,光子干脆俯卧在地,右腿贴着地面狠狠一扫,眼睛一刻没有离开过敌人的身体和手中的兵器,直到重锤落在身边砸出个大坑,她才发觉此时的自己已经是背朝一边、无法去观测敌人的动向了。 凶猛的敌人丝毫没打算点到为止,在相夫光子无法立即转身的时候举锤便落,干燥的泥土离开地表飞溅起来,随后传入耳中的是一声沉重的闷响。 沧岚眼里有略微的惊讶,云罗风树和七筇则是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看到的并不是被砸穿了腹部的相夫光子,而是一个及时避开、只有左脚压在铁锤之下仍旧面不改色的少女。有些诡异呢,那只左脚明显被轧扁了吧,就算她坚强到不肯发出一丝痛喊,神色也是骗不了人的,她不但看上去淡然平静,就连因为疼痛会呈显的苍白面色都没有流露一分。 只有云罗风树知道,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泰然自若。 抡锤的男子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站在那哑口无言呢,便被光子一拳送到了天边。她揉了揉没有痛觉的左脚,心里居然萌生出得意,它是不会流血的,也不会有任何知觉,自己之所以仍像从前一样健步如飞,是因为有温暖的光之能量支撑,所以,她的目光必须在战斗中时刻不离敌人的所在。微笑爬上唇角,却怎么看怎么充满了讥讽意味。她还以为大名鼎鼎的琴河组织会派出什么高手对付她,看来也不过如此,连一个手脚残废的伤患都打不过! 她带着这样的想法等候下面的对战者时,云罗风树一脸沉凝,眉头没有片刻的放松。 沧岚似笑非笑的托住腮,饶有兴趣的盯着场地中央气息不乱的少女,好像在欣赏表演一般。 虽然连获两胜,但光子还是感到疲惫了。她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一旦露出脆弱,对手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遍观苍穹,找不到一丝流云浮雾,颜色蓝的恰到好处,不浅不深正是相夫最爱的那一种。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很是不耐烦的声音。 “一群没用的东西!区区一个人都打不过!”是个似乎忍耐了很久、现在终于憋不住高呼起来的女声。 光子朝声音的来源望去:灿烂的光华打在一袭深绿上,来人个子与她相当,梳着高高的马尾,留下一条细长的辫子,当时还看不清面容,只能听见那嘴里发出不屑至极、冰冷残酷的嗓音:“哪里来的?我会会你!” 光子的拳刚刚捏紧,身边便闪过一道人影,接着她捂住流血的手臂连退数步,惊愕不已的望着速度如同闪电的绿衣女子。 女子的眼角微微上挑,细长的凤目看上去没有妩媚和妖娆,反而充满了数不尽的寒意和杀气。她的手上凝聚着红色的元能,像一条缎带缠绕到肩膀下面,其间,还有不断闪烁出光的电流。 “雷电系的……而且还是红色的雷电……”惊疑不定完全变成了不甘示弱,光子有些恼火的瞪着一出场就让她挂彩的女子,心里不服气的很。 “躲得挺快,看你接下来怎么办!”女子根本不给别人观察她的机会,一个翻身就朝光子的上空跳跃过来,手臂上环绕的红色闪光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竟好像真的闪电一般。 光子无暇顾及流血的伤口了,她必须在闪避对手袭击的同时找到反攻的机会,单是那么一下子,她就知道这次来的不同于之前,绝对是个棘手货。 “闪空红电!”红色雷能夹杂惨白刺目的剧烈电波,很快掩盖了凤目女子的身形,她仿佛沐浴着被火焰染红的落雷,持续骚动着本已颤动不堪的空气。 “别太小看人了!”光子让能量聚集到没有知觉的足下,卯足了力气弹簧似地的飞跳起来,在空中完成几个自由转身后陨石般冲向双臂放电的绿衣女子。虽然动作不如以往凌厉潇洒,气魄却丝毫不逊于敌手。 绿衣女人避开她砸向自己的拳头,想把红色闪光泼出一部分弄到她身上,没承想这女孩灵活的翻身并一记劈腿落向她的肩膀,未及闪躲,肩骨传来碎裂疼痛的同时她自己也摔进了土坑。 相夫光子这一回合险胜,可她步伐虚浮,没能稳稳的降到地上。 半晌刚过,绿衣女人从被自己砸出的深坑里爬出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气定神闲的看着坐在地上一脸疲惫的相夫光子,细长的眸子里终于挂上一丝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相夫光子。” “我是雷蔓,琴河六弦之一。” “原来如此,那其余的五弦呢?” “你连我都赢不了,还指望对付他们么?”雷蔓的语气很冷,眼神骄傲但并不蔑视。 “没战到最后,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吧!”光子的语气不冷,眼神却嚣张凛冽、不可一世,多亏了这个女人,让她一时间忘记自己是个残废,许久未曾燃起的战斗欲望也充斥在胸中。 相夫光子的全身在最短的时间内散发出最强大晃目的金光,光度热烈到将她的身形和面容掩盖,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浑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的人。在这之后,对手的头顶罩上了三只大如锅盖的凸透镜。这三面光芒凸透镜围成一个三角形,镜面向里侧微拢,将各自产生的聚焦光柱凝成一股,炮弹般轰向雷蔓的身体。 雷蔓脚下的土地顿时崩碎瓦解,对手似乎早已料到她会避开,于是在她的四面八方又出现了同样的凸透镜,这一次数量惊人,刺目的光线晃的雷蔓有些张不开眼。 光子翻身跳上一处较矮的崖端,向下打量着雷蔓的处境。光华环绕当中,绿衣的雷蔓忽而被一股红流包裹,光子以为她又开始释放雷电元能,转念一想不对劲,那并不是出自经络的能量,而是…… “红电□□——!” 光子带着满脸的震惊被雷蔓一手刀劈中后颈,事情只发生在瞬间,她才刚意识到被光镜包围的不过是雷蔓的元能替身,就已滚下了崖壁。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里的东西终于不再重影,相夫光子清楚的看见仍站在上方向下俯视着她的雷蔓。 她似乎在等候对手醒来,重新站在武场里与自己拼斗,她始终保持着清冷的神态,只是双眉间毫不掩饰的显露出浓浓的戾气和怒火。 相夫光子知道,这种跟自己极其相似的表情并非来源于她这个对手,似乎是一种早就铸成、并且坚硬如铁般不可动摇的意志。 一口腥甜的血顺着唇边流下,光子竭力不让它喷出来使自己表现的太过凄惨,心口刀刺一样的痛倒是没有片刻停息。不晓得是不是由于双脚无觉的缘故,仿佛疼痛全都聚到了一处,任凭她如何努力不把这种艰难表现出来,结果都是徒劳。好在双手有手套的保护,没受到什么重创,这种情况下,能保留下来作为一种可以御敌的武器,算是运气对她的照顾了。 见对手起身且站得很稳了,雷蔓发自心底的满足一笑,周身放起剧烈奔腾的血红色闪电来。红电遍布她的全身,掩盖了那如松柏一般青翠的绿。鲜血一样猩红的元能在施放者没有叫出任何口诀的情况下拧成两缕夹带着声响的电流扑向赤发少女。 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光子渐渐适应了这位对手的“战斗习性”,扬手一挥飞过去两片旋转不停的光镜,光镜与两条电流相撞,激起了无数金红交汇的火花。 雷蔓眼色一沉,极速朝下方飞来,光子也没有继续关注光镜和红雷的碰撞情况,抬掌接住了雷蔓的一记猛拳。手心一震,光子迅疾的朝后面倒退两步,这雷蔓的力量不弱,速度和准确率也相当优异。 “你真的很厉害,可惜……我相夫光子是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不管伤的多么严重,不管痛的多么煎熬,她的眼神都在向对手昭示,她宁愿付出生命,也不会令尊严受损。 雷蔓没有鄙视跟质疑她的思想,反而非常赞同的对着她点了点头,但是随后又说:“不愿低下的头,就由我来扭断它!” “可笑……!”光子挑眉冷笑的神情终止在这一刻,刚才用来抵御雷蔓猛拳的手心像被一股热油贯穿,灼痛感一直蔓延到肩膀,几乎烧毁了整条手臂。 雷蔓毫不留情,趁机一脚踹中她的小腹,在她喷出两口血跌落到远处地面后,忽然意识到什么而满眼讶然。 眼见相夫光子就要败下阵来,云罗风树转头看向沧岚,表情说不清的复杂。 三十秒了,对手还是没什么动静,雷蔓方才可是等了她几分钟。对着倒地不起的相夫光子,“琴河一弦”最终还是失望无比的说:“居然是个手脚残废的家伙,害我耽误半天时间!无聊透了!” 七筇灰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身为医师的她,竟都没发现这是个双脚废掉的人! “已经失去意识了呢。”观看了整场战斗的沧岚终于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静静回响在一方崖顶。 “沧岚大人!我先回去了!”雷蔓得到沧岚的眼神准许后,化成一汪红雷消失。 “给我……站住……”压住跳动不止的胸口,让呼吸的起伏平稳些,光子的眼睛死死盯住沧岚,尽管她伏在地面没有一点足以起身的力气。 “真是不错的眼神呢……风树,带她下去吧。” “是。” 弥漫在斗场上的尘烟与杀气渐渐落定,随着消逝的风一起散去了。 Chapter 0269 醒来的时候是三天后的傍晚,眼未睁,隐约听到了七筇的声音。 “把元能聚集在两只脚上进行移动,她这一路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吧。”女人的口吻里不无惊叹。 光子以为她就在床边,伸手去拉她的衣角,并不知拽住的是把她带到这里的云罗风树:“……雷蔓……” 七筇俯身握住少女的手,发现她的手还是冰凉的:“雷蔓已经走了。” 双眉轻拧,随即张开了布满失望的眼睛:“那……凤盏琉璃呢?” 室内的光线不强,还淡淡飘散出一股木头的腐朽味,树叶的碎影借着尚存的落日余光从半敞的窗子投进来,不断发出“沙沙、沙沙”的动响。 七筇抬手一指,小屋角落的木桌上安静的摆放着一只陶锅大小的圆口器皿,传说它由数千年前深埋地下的“七彩石玉”为原料雕磨成型,由于泛着琉璃般绚烂夺目的彩光,故很长一段时间被王室的收藏家误认为是琉璃制品,因此琉璃盏的名号便传播开来了,盏身两边各浮雕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圆润的弧形盏沿上,对称附有可供持拿的凤尾双耳,它通体生辉,灿烂夺目,仿佛有长虹的流光淌过其中,在夜下依然能大放异彩。 “那……那是?!……”相夫光子张口结舌,如果她没猜错,这就是凤盏琉璃了。 “这就是凤盏琉璃,沧岚大人说,他观看了一场精彩的表演,这是奖励。” 混沌的头脑渐渐转为清晰,她还是花了几十秒去理解七筇这句话的含义,然后讽刺的笑了……拼搏到最后,还是被人施舍了么?那么她呢,要接受这份“怜悯”吗? 在那之后,她又昏迷了。七筇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情绪都不太稳定,需要静静的调养。其实他们都看的出来,这个女孩心高气傲,从眉宇之中无法释怀的怒意便可证实,她与雷蔓是一样的人,不会向他人屈服和低头,除非,这是个让她们心悦诚服的强者。比如玉灵碧,比如古幕。 七筇向云罗风树询问古幕的事,是在第二天的夜晚,正巧相夫光子意识清醒从床上爬了下来,她在两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走到木桌前面对着凤盏琉璃盯了好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伸出双手握住了琉璃盏的两只凤尾柄,将它举到了眼前。 琉璃盏七色的流光涌上她的面颊,铺开一片难以言喻的绚烂,也把那安然惬意的神情映的清清楚楚。触觉是温暖的,并不似玉质的寒冷与石质的坚硬,捧在掌心里的,更近于一种“心情”。 “沧岚大人在哪,我要亲自去道谢。” “大人说,你安心休养,身体好了以后就带着它离开。”七筇把沧岚交代的话传达了一遍。 相夫光子知道那位大人是说一不二的,没有继续纠缠:“那好,替我谢谢他,这个人情我会想办法还的,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多谢你的照顾,七筇小姐。云罗,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 七筇离开以后,光子把凤盏琉璃小心的放回桌面,转头,认真的看着云罗风树的双眼:“云罗,我有一件事求你帮忙,我欠了你很多次,但是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碧姐,我只是想把凤盏琉璃送到你们那里,至于我本人…… “要我帮你把凤盏琉璃带回光之国吗?” “没错。” “你为什么不自己送回去?” “我这一趟出来根本就没打算回去。” 沉默良久,云罗风树还是微微叹息道:“不管现实多么艰难,多么不想面对,逃避都不是唯一的办法……勇者,是永远不会退缩的。” ……是这样吗,哪怕遭受万人的唾骂,哪怕遭受所爱之人的白眼?…… 相夫光子用力的晃了晃头,她没有他说的那样勇敢啊,没有一颗心是永远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 “还记得我那时说过的话么?” “你是说……” 受人之托,就在相夫光子离开光国的前一天。 与她刚刚分开的云罗风树,转身便发现后面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满脸哀切的女人。 女人鲜绿色的头发在晚霞的渲染下布上了一层好看的红光,眼中还若有若无的含着雾气:“云罗,能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吗?” 云罗点头默许。 “带光子离开这里,并且在事情平息之后平安的送她回来。” “为什么选中我,这里应该有很多比我更合适的人吧。” “我相信你。”玉灵碧似乎不想多说原因,因为她无法告诉对方是自己的直觉决定着这一切,她不想让人以为她是个幻想主义者,那样的话只会让光子错失离开的机会:“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女人合着双眼轻缓的把两手放在心口,做出祷告的姿势,她的真挚令云罗风树没有表情的脸出现一瞬间的惊凝。 云罗风树还是开口问了一个象征性的问题:“任何代价……包括国主之位么?” 玉灵碧并不惶恐,态度始终都忠实诚恳:“如果光子不在了,大家也会相继离去,那么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快乐一点,至少躲过这些不愉快,将来还是有机会回到我的身边……哪怕,不是在凝光城,我也心甘情愿!” 云罗风树转身,沉默了半晌:“好,我答应……放心,没人觊觎你的国主之位。” “非常感谢!”玉灵碧深深的鞠躬,用最真诚的态度表达她的感激。 …… “光之国的国主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无法对那样一个珍爱伙伴的女子说“不”,她的感情是真挚的,没有任何瑕疵的,也正因为这样,云罗风树告诉自己不可以拒绝。哪怕,这些事、这些人根本就与他毫无关系。如果一定要为这种做法找个理由,那么就是那难得的真心了吧。 光子的眼神放柔了,照比先前更显得犹豫不定,云罗在不知不觉中敲醒了她心中的某些东西,让她意识到,怎么可以为了刻意迫害她的人而放弃她所珍爱的大家呢? 死有何惧,只要能跟大家在一起,就算死了,也是幸福的。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赶夜路没有问题么?”云罗意指她行动方面的阻碍。 “没问题,你只要告诉我离这最近的渡口在哪就行了。” “你要自己回去?”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一道吧。”云罗风树简短的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天早上,濛濛细雨润湿了四野的空气,让本就临海的国度更显清冷。 相夫光子用一张羊皮裹住会放射光辉的琉璃盏,与云罗风树一起离开了琴河畔。他们这次打算走水路回光之国,为了避免乘坐马车路途颠簸。 快到渡口的时候,左边草丛里忽然跑出一只雪白的兔子,光子只当是林间误闯到这儿的野兔,并没有留心。但紧跟着传来的惨叫却让她的思绪不得不在此停留了。眨眼的工夫不到,兔子跌落到一滩鲜血当中,腹部漏了一个指头大的洞,正涔涔不止的向地面涌渗殷红的液体。在那之后,一个黑色风衣的女人冒冒失失撞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片追赶的声音。 光子以为是被追着欺负的弱质女流,但当她看到来者身上风衣绣有的图案后,忍不住色变了:“叛月?!” 女人一惊,这才看清这张前不久才“结识”的脸孔。那是在她逃离格欧费茵岛之后回到组织得到的情报,情报里把天地盟的一干人等通通做了详细说明,这头火红的头发和精致的面容也深刻的烙印在她的头脑里,她曾经发誓,绝对要让这伙人付出冒犯自己的代价。 “原来是天地盟的,那时没让你死在格欧费茵岛,今天可不能留你活命了!”女人摘下风衣的帽子,露出满头金灿灿的发丝,翠蓝色的眸子里精芒直射。对于从后面紧随而来的逮捕者,她头都没回便用一面镜子取走了他们的心智,继而,引发了一起自相残杀的血案。 光子还没有达到面对死亡面不改色的地步,不过此刻她的脸上,愤怒远远多于感伤:“这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你这个叛月□□出来的在逃术师,还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么?你们这种人,可是走到哪里都会被通缉的罪犯呢!” “好狠毒的一张嘴,我现在就封了它!” “来得正好!有人欠我一场架,就由你来还吧!” 云罗风树一手接住被塞到怀里的凤盏琉璃,另一只手拦住冲向水颜的相夫光子,在水颜举起魔心镜的瞬间又拉着光子敏捷的跳到远处,及时避开了魔镜的光线。 “云罗!别拦我!” “听说你们手里有‘双十钥匙’,如果你想活命,就乖乖的交出来,我也许还能饶你不死!” “有人喝了酒不醉,有的人没喝酒就开始说胡话了。”光子冷冷的讥讽回去:“区区逃犯,有什么资格命令别人做这做那?” “我看你是不了解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我们已经使用了两道的钥匙,其余的不管在哪里,早晚都会落入我们手中,你以为你们光之国的戒备森严,就能给叛月造成阻碍吗?哼,异想天开,格欧费茵岛一战相信你也参与了,与连蟒的较量还算过瘾吧?”水颜狡笑着,仿佛已经对光之国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保护凤盏琉璃要紧,不宜恋战。”云罗风树还是低声的提醒了一句。 光子这才想起比战斗更加重要的是这件可以令“暗临界之门”长久关闭的宝物:“我知道了,这就走吧。” 水颜阴毒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直到他们从身边走过才抬起握着镜柄的右手,然后,她吓傻了。不知怎么回事,白皙的手心像有紫色的染料流进血脉,除了瘆人的颜色,还有不断袭击着神经的痛觉。相夫光子还是轻看了水颜的能力,她可不是为了一点小毒就倒地不起的人。双方距离刚刚拉开几百米,金发的女人便一阵风似地追了上来,她的脚步很轻,轻到临近十几米时两人才发现。又是在千钧一发的关头,魔心镜挥起的光线在半途居然折返了,这种看似伪科学的物理现象着实让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双双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少女的眼光发亮了。 一对黑色术师装的姐弟各执一柄短剑从两侧飞蹿出来,光线跃来的刹那被两把交叉在一起的剑刃全数挡下,并在敌人的讶异当中折射回去。 水颜敏锐的跳开了,她还不想被自己的镜子修理,胸中一阵刺痛让她眉间的疲倦增深了几分:“……自从被惠茵海蓁子那臭丫头射伤,到现在胸口还会痛,继续跟他们打的话,恐怕对我的伤不利。” “大人,属下来迟了!”两人动作一致的单膝跪下,对相夫光子的尊敬如同以往。 光子上前,伸手扶起两人,略略打量了他们一番。这对男女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光景,容貌十分相似,深绿色眼睛,连皮肤都苍白的如出一辙,只不过女人画着墨绿色眼影,男人左边的脸颊有一条墨绿色、近似于泪痕的妆饰。两个人看上去都面色严谨,并不多话的样子。 “你们怎么来了?”光子的话刚刚出口,她身后就冒出了大量的金光,金光里迅速出现一个人影,伸出胳膊一把抓住光子的衣袖,紧接着将人拖进了耀眼的光辉中。 “玉灵碧?!”看到光圈里美丽的脸孔,水颜登时愣住了。 “碧姐?!”光子失声惊呼,眼前熟悉的笑颜让她以为自己跌入了梦境。 “我的伤要紧,必须撤了!”水颜眼里燃起的战意逐渐被不安浇灭,她谨慎的盯了他们五人几秒钟,最后又像一阵风似的飘离了此处。 “跟我回去,光子。”玉灵碧用声音告诉她,这不是梦。 光子却在离去的关头把目光转向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云罗风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离开的时候投去这近乎眷恋的一眼,但心里隐隐有种遗憾,在反复的告诉她……原来,他并不是要跟自己回光之国的。 玉灵碧是在无尘居里施展的“远距离瞬空转移术”,所以回归的地点也是这里。可光子直到回来也没有露出笑容,始终呆呆木木的坐在黄杨木椅上。 “在担心云罗他们吗?” “……嗯。” “放心吧,念尘和念冰会把他带回来的。” “那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们一起?” “因为我想早点和你团聚呀。”碧笑盈盈的把一只鸡蛋那么小的茶盅塞进她手心,又一手搂住她的脖子。 “碧姐,对不起。” “傻妹妹,事情我都听说了,你真的误会大家了。” “在大家心里我一定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吧,那时候看到如风和霓裳若无其事围绕在他们身边,当场就爆发了,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有什么资格去管他们对朋友的选择呢?实际上,我也从没想过要干预,也许……只是因为对象太特殊了吧。” “可是大家不知道你的想法啊,你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才行。” “碧姐,这番话我只会对你讲……我现在还不想见任何人,也求你,不要告诉大家我回来了。” “好吧,光子,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关于你的双脚,我已经找到治疗它的办法了,但是……” 神情始终有些呆滞的光子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但是……风险很大,我不确定,要不要给你做……” “不管做什么!我一定要治好这双脚!”握住茶盅的手不自觉捏紧,青色的血管从手背凸起,几乎要从半透明的康复手套里暴露出来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要这么用力,对了,手怎么样了?”玉灵碧把康复手套轻轻摘除,看到她双手的复原效果照比先前有了很大改善,十分欢喜。 光子没敢告诉她在琴河与沧岚部下大战一场的事。 “你去了琴河,见到沧岚大人了吗?” “嗯,沧岚大人肯把凤盏琉璃给我,也都是看在碧姐的份上,不管怎么样,此行还算有收获。” “辛苦你了。”碧摸了摸光子长长的头发:“关于医治你双脚的办法,是叶提出来的,我现在去叫她,你们好好聊聊。” Chapter 0270 没有谁的力量是白白捡来的,那些驰骋沙场的战将,勇猛无敌的术师,全都是依靠努力跟意志得来的强大,有天分的人才毕竟占少数,如果一味的等着天上掉馅饼,在脑袋上砸出一片金条来,还不如回家藏在被窝里自个儿做白日梦。 从文争武斗到容貌气质,从容没有哪一点是能拿出手的,可她唯独知道,想要达成某个目标时就只有两条路可走,如果没有勇气、宁死都觉得不能完成,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因为打肿脸也不一定能变成胖子,然而如果真的想做,力量哪怕再微薄,也要卯足了劲儿往前蹬,就像一场赛跑,起步了,大家都在后面看着,想停下来还要寻思会不会丢人呢。 虽然从容在修炼受挫的时候觉得不起步就好了,因为停在半途摔了一跤,再慢吞吞爬起来追上去,貌似更丢脸。 “你想太多了。” 沙诺这小子近来仿佛长了一双透视眼,能任意看穿她欧也从容的心思,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麻木”的脸开始表情多变了?亦或者她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把任何心事都写在脸上的透明人? “请不要盯着我的脸看。” 从容这句话的本意是不存在歧义的,沙诺明白,偏偏故作曲解:“你的脸又不好看,我还不乐意看呢。” “对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真是太失礼了!”身为原掌仪女官的从容很想教导一下这个看似单纯实际上很毒舌的小子。她从地面上爬起来,习惯性的拍掉膝盖上的沙土,没有鬼杰老师盯梢的训练是很轻松的,不过效果也是很差劲的,她练了半天步法,想尽办法让能量集中到脚上,从而提高移动速度,可是除了原来从老师那里学到的离心徒步,没有任何进步,按照这个进度,什么时候才能活学活用步法的高层次“瞬间转移术”啊?射击术也被她学的不伦不类;幻术方面,初级的都没过关她不敢再往后想;肉搏战更是每每被老师揍的像偷菜不成反被群殴的小偷;至于那种在危急关头偶尔会爆发的拳头和那只源于静然少主的眼睛,她依旧觉得没谱。 从容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到极点,沮丧的伏地干嚎:“天地盟的大人们!你们是怎么炼出来的教教我好么!” “他们是在十三禁卫军的监督下,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睡眠时间不足三小时,常常被修理的濒临死亡,然后又会被恶魔一般的老师们狠狠拉回来……说起来,还是应该叫鬼杰老师看着你。” 听沙诺说的这么轻松,从容非常不忿的斜眼瞅他:“不就是把老师交代的东西学会了么,得意什么!”其实心里不服气的很,想两人刚刚起步那会儿可是她从容遥遥领先的,怎么这些日子过去就完全的颠倒过来了呢? “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我进步的比你快吧?啧,天分问题,我也不知该如何解答!”卷曲的短发在太阳下面闪耀着好看的红光,沙诺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小脸上居然显露出一种神气。 “我不气、我不气、我不气……才怪啊!”从容一条腿顺着地面扫过去,想让沙诺摔个狗啃泥。 沙诺看也没看一脸自在的轻轻一跳,远离了从容的偷袭。 “你你你你你!” “作战的时候,就是要强化自己的优势,寻找敌人的弱点,这是老师教我们的,从容同学难道你忘了?”沙诺一摊手,笑的灿烂起来:“像你这样是不行的,你要更加努力更加努力更加努力的去学ok?” “更加努力的偷袭你还差不多!” “你都承认是偷袭了!” “混蛋给我趴下!” “给我下去!你真的是女人么?” “我不是女人我是女孩你才是女人呢混蛋!” “他们谁说你为人老实啊我看根本就是骗人吧!” “你才骗人呢外表一副弱男子的样其实内在黑暗无比你是魔头转世对不对!” “我堂堂男子汉居然被你叫成弱男子我才不弱呢我是将来要成为顶级术师的高手啊你快下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偏不下去有本事把我弄下去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撂倒我啊混蛋我现在可是占着上风呢噗哈哈哈!” 两个人从比较正常的争吵逐渐转化为不带停顿的斗嘴,从容始终压在沙诺身上限制他的行动并且用手卡着他的脖子。 “啊鬼杰老师!” “咦?!”从容一慌,手松了,转而一阵天旋地转,被沙诺反压到了地上。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两人完全没看见鬼杰老师一脸抽搐的表情,等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尤其是沙诺,当场就被鬼杰揍了一个脑瓢。 “嘻嘻,活该!”从容掩嘴偷笑。 然后鬼杰老师不负两人的所望狠狠的罚他们……绕着凝光城跑十圈! “老师,我可以绕着护光城跑么,护光城比较亲切……”为了省力,从容非常没有节操的瞎掰胡扯博取老师好感。 “你认为本大人可能答应么?”鬼杰反问她。 从容乖乖去跑圈。 …… 从容是被果儿扛回来的,两条腿就跟被剁了一样完全没有知觉,她寻思这下好,真是极限的超越了,明儿也不用去挨鬼杰老师的拳头了。 沙诺浑若无事的坐在那里品茶,哪里像跑凝光城跑了十圈的人? 从容怒了,抓起茶杯猛的丢向沙诺后脑勺,紫韵手疾眼快徒手一接,扭头说:“这样丢会砸到人的。” “我就是要砸他!”从容扭着上半身像条大虫一样动来动去:“紫韵你别管闲事!我要好好修理这小子!真是太卑鄙了!” “是你自己太笨,鬼杰老师又没看着你,你还真跑十圈啊?”沙诺跑到第二圈就优哉游哉的来这里喝茶了。 从容看着他那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更觉得自己是个笨蛋了,她当时也没考虑老师有没有监督,反正得到命令就应该拼了力去做,她是这么想的。 “之前你不是想知道天地盟上主是怎么炼成本领的么?我现在告诉你,他们就是在最痛苦的时候继续向前,才有了今天的力量。”沙诺看她一脸委屈,自己也恢复了以往的认真状态。 “最痛苦的时候?” “就像你现在,双腿没有知觉,到了明早就一定会剧痛无比,不过如果你有毅力,还可以继续练习,你从最初的三圈到现在的十圈,也不是全无进步的。” “你这算是在鼓励我吗?……”从容怀疑的看着他,以为这是什么“伤人之语”的前兆。 “算是吧。”沙诺淡淡的应了一句,回到位置上继续喝茶看报。 其实一到下半夜,双腿的知觉就恢复了,不过跟沙诺预测的一样,它开始像被刀刮一样的疼,别说走路,连起身都吃力。从容辗转在床上,不仅因为疼痛无法入睡,沙诺的那两句话也在脑海里不断的回响,最终她决定走出去,在夜半无人的时刻回到那片树林继续修炼。 一路上连滚带爬,手心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皮渗出血来,两只膝盖每走两步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没多久这条新买的裤子就磨烂了。她几次试着自由行走,都以失败告终。好不容易来到了平时修炼用的树林,她却开始自暴自弃,委屈的坐到地上放声大哭。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笨蛋,实际上自己还真就是个笨蛋!尽管谁都不会用这样的话讥讽她嘲笑她,但是面对不佳的成绩她还是自责难堪,什么时候能像紫韵和爱弥瓦尔或者是沙诺那样表现的精彩一点?哪怕变聪明一点点都行啊! “后悔了?”在她最沮丧的时候,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不后悔!”本能的回答,还带着一阵委屈的抽泣。 “那还哭什么?”相夫光子干脆坐到从容身边,双手撑住地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容嘟着嘴发出模糊的声音,鼻涕堵的她呼吸不畅,连喘气都困难。 光子递过去一张纸巾:“发泄够了,就听我说两句吧。” “光子少主,我不明白,为什么下定了决心却还是做不好呢?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效果一点都不明显。” “效果不明显么……可是,不管是谁,‘效果’都不会永远不明显的,你懂我的意思么?” 从容抹着鼻涕摇头。 “只有内心变得强大,力量才会源源不断的找上门,不管是武斗的力量,还是其他各方面的力量……记住,意志坚强的人,才有机会走向成功,就算是命运之神,也不会眷顾一个意志薄弱半途而废的人,不要计较天分的多少,只要付出你所能拿出的全部努力,就会得到对于你本人来说,最好的结果。” “那光子少主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是一学就会的,或许人的学习速度有快有慢,但光是学会跟掌握还不够,真正的高手,是要‘精通’,这就不是单靠天分能得来的了。” “靠努力……真的能有所成就么?” “就像我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有比你聪明的,自然也有比你笨的,而且我相信那样的人里同样存在意志不屈的顽强者,想想他们,都可以不计较自己的‘本钱’,你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力量也像是企业家的资金,是一点一分积攒出来的,它只会越来越多,唯一的不同是,资金可以花光,力量却不能。” 从容一时答不上来话,但她觉得这番言语带给她的启发非同一般。 “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会陪你跑步,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我会教你的。” “光子少主?!”从容惊喜的眸子晶亮。 “其实我也不是专程来帮你的,我的脚需要靠叶大人的方法才能康复,首先要做的就是跑步,从容,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回来的消息,另外就是,希望你能调整一下作息时间,因为我……只能晚上出来。” “这没有问题。”从容立刻就答应了,相夫光子没有具体解释的东西她也没去刨根问底,只是疑惑:“少主大人是这两天回来的吗?” “是,不过暂时想做个不被发现的透明人……”看着腿下的两只脚,光子对于水无痕叶提供的方法也只有半成把握:“对了,元能的控制,你现在掌握的怎么样?” “不太好……”从容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同样的年岁,人家是鼎鼎大名的战场女将,自己却是个不如毛孩子的初入门者。 “除了坚强的意志,再有一点你要做到,心无杂念,等将来有机会跟敌人战斗你就知道了,敌人的气场也好、语言或是行为也罢,都可能是扰乱你意志跟心绪故意使出的手段,只有你自己的精神够强悍,才能实现‘牢不可破’。元术也好格斗术也罢,都不是万能的,它们会存在缺点,可是精神不一样,精神的最高境界可以达到‘无我’,虽然现在让你掌握还不太可能,但你必须提前知道,并以此为目标前进才行。” “谢谢你,光子少主,我明白了。” “客气话不用说了,我们开始吧,先从步法的第二阶段开始。” 不管多么疼痛难忍,从容都熬过来了,记得她当时把牙咬的脸都跟着肿了,可是一看见同样忍受着痛苦在陪自己跑步的光子少主,就找不到让自己懈怠的理由了。 听光子少主说,叶大人的提议是让她继续用元能使双脚移动,任何封印都是元能促成的,叶和晴尊都发现这种封印手法跟天魔教的某种黑暗之术很相似,黑暗的对立面永远是光明,而实际上暗之元能的克星也的确是光之元能,光之元能有“滋养”的作用,倘若运气好,相夫光子完全有可能用自身的元能冲破黑暗封印的束缚,经络一旦被打通,血脉和筋骨的复原就不在话下了。这个推测是合理的,但叶也说,还有相反的可能,当黑暗之力过于强大的时候,光之元能就会产生本能的“反抗”,到时候两者因碰撞而“相互抵触”的话,还会导致全身的经络受损。 尽管风险很大,相夫光子还是选择做下去,并且全无犹豫,意志坚定。 从容慢慢的了解了,人之所以“强大”的原因。 …… “第二阶段就是这种飞起来的招式么?”从容用不太专业的语言表述问题。 “这种飞起来的招式也没有固定称谓,算是‘短距离飞翔’吧,一般的元术师都能掌握这个级别的步法,不过它也没那么简单,需要一定的元能及平衡掌握度。” “短距离飞翔啊?那……也有可能炼成长距离飞翔了?” “目前能持续在半空飞行的只有天雪,以及世代专修‘碧霄凝云术’的化云家族术师。这算是步法的另一种顶端,你不需要掌握,你现在学习的方向,是朝着‘瞬之术’迈进的。” “明白了!” “每个人的元能量都是与生俱来的,当然后天也可以培养,天生的元能量在实战中起更加重要的作用,元能的多少决定元术师的实力。你身上的元能算是‘半天生’的吧,也不是人人拥有的,算是很珍贵的一种资本,你要好好利用它,而不是滥用。” “嗯!嗯!” 这几个夜晚虽然辛苦,可从容过得异常快乐和充实,相夫光子在她眼里已经不同于最开始见到的那个可怕女上主了,她在自己面前十分温柔,在自己愚笨的曲解她语意时也不急不恼。也许每个人都会在不同的人面前展露出自己不同的一面吧,就像和沙诺两人,从一开始拘谨到连话都不多说演变成现在的吵吵闹闹,什么都不在意料之中,可偏偏全发生了。 Chapter 0271 相夫光子这些天的行踪除了玉灵碧和叶,也就探樱知道,为了更好的陪伴她,探樱每天等人等到半夜,光子劝了她好几次早点休息,她就是不听,第二天还要去质检府工作,实在辛劳的很。 这天午夜两点,光子拖着疲惫的步子偷偷回到倚竹馆,自从回城,除了去碧玉宫她只来这里,弃忧宫她是不打算回去的,惹不起只有躲着。此处非常隐蔽,除了沁香竹园和羽翎宫再没什么闻名景观了,即便是逛城赏光的人,也不一定会游到这。 “你去睡吧。”光子把垂着珠帘的窗子关起,顺手将外套丢到了卧榻旁边的挂架上。 探樱吱唔了一会儿,见少主实在疲惫只好默默的往门外退。 “等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还是被发现了,探樱只能老实交代:“今天曼宁允儿来了。” “就是野木妍的那个副部?” “是的,她有事求我帮忙……” 自从野木妍官复原职之后,地位是保住了,但在圣母那里的荣宠却一去不返,因为彻底开罪了玉金,野木妍在御政宫也备受众人冷落,如果不是她进退有度,变得默默无闻,恐怕早就另吃官司了。 这次曼宁允儿前来求助也全是为了这位朝不保夕的少旗主,她对曾经参与陷害野木妍一事心存愧疚,野木妍家族在花之国的势力已经瓦解,他们用手中剩余的钱财也只够买下一座面积中等的小型店铺,出售一些较为高质的衣料。可最近这门生意出了问题,曼宁允儿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去帮助她,于是就只能求助于热心肠的相夫少主,然而相夫少主不在,她万般无奈,找到了探樱。 探樱自是没有告诉她少主已归的事情,私底下问相夫光子应该怎么做,光子询问了具体的情况,方知野木家的生意现在已沦为了“零收入”,而在幕后策划的,除了玉金不会有别人。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玉金做的,不过野木妍这个人不算坏,能帮的话固然是好,事情既然是你答应的,你说,要不要我帮你出个主意?” “当然了,少主大人,我看那丫头挺可怜的,咱们就帮帮她吧。” 光子思量一会儿,“计策”的一撇被画了出来。 前不久以江菱织造阿紫的名义在国都建了一座服饰设计会馆,阿紫虽不亲自坐镇,里面聘请的设计师可都是服艺界名流,因为不是正规的商业机构,所以探樱也没让人去彻查这些设计师的底细,现在光子看来,探樱当时的选择是非常明智的。 设计会馆内,作为首席设计大师的探樱在当日工作结束后笑着招呼大家过去坐,穿的花花绿绿的设计师们不分男女一股脑簇拥过来,嘻嘻哈哈欢笑不停。 “咱们云裳院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哪里是那个‘伊人坊’可比的呢?” “别这么说嘛,寒苇裳的服装企业业绩也不差啊!” “还不是有硫琅如风这个大财主给她出资!她真是交了狗屎运啊!” 有女人的地方永远都有欢笑和流言,探樱跟着笑了一会儿,兴奋的似乎忘记了什么,脱口而出:“那算什么呀!我们阿紫大师才是最高级别的设计师呢!她写信告诉我,马上就要回来了!火国国主的夫人快过生日了,夫人的妹妹特地邀请阿紫为她姐姐设计一款冬衣,她告诉我,这次需要用‘鸭头羽’,就是野鸭子头上带颜色的那小撮毛织成的布!名贵着呢!” “鸭头羽?那可是在咱们国都才能买到的上等衣料啊!” 不少人跟着雀跃欢呼,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伪装出来的。 …… 野木家的生意不出三天便有了极大起色,因为店里的主打货品鸭羽布被卖个精光,导致他们连续几天没敢开店,巴巴的等着下一批货送上门呢。 “少主少主!你知道是谁买光了全国都城的鸭羽布吗?”探樱的话里忍不住带着笑意,好几次差点喷出来。 光子非常淡定的细品香茗,又非常淡定的回答她:“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位自己出钱给别人开厂子的大财主了。” “噗!少主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是她呢?” “猜的,记恨我的人,这些年也攒了一大把吧,不过最近的就只有她和霓裳了,头一次觉得被人记恨还能有点收获呢。”光子自己说完,竟无奈的笑了。 “那个如风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才不是,她就是太聪明了,我跟你保证啊,她一定认为我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离开是我自己决定的,我要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回来了,面子放哪儿呢?所以,我必须先放出消息,看看大家的反应,然后选适当的时机理直气壮走回凝光城,所谓人未到,声先闻,她倒真是看得透彻,可惜忽略了根本没有火国夫人生日的事。” “也是呢,这次是为了对付玉金,她既然不知道曼宁求咱们的事儿,自然也就联想不到这方面,哪条鱼会被钓起来谁知道?反正这次她是上钩了!” “她真的高价收购了这些鸭头羽?” “没错啊,曼宁是这么说的,不过少主,她只能上这一次当吧,野木家的生意以后再受到玉金的阻挠可怎么办啊?” “以后玉金再想使坏,就没那么容易了。如风想让我失信于人,然后自己拿着布料去做衣服,势必会放出风去,那日你在云裳院宣传是我接的任务,为了往自己脸上涂金她一定会在众人面前改变这个说法,野木家的鸭头羽除了受人阻挠不得出售,还有最大的原因就是价钱太贵,那么现在通过‘如风用此布给国主夫人做衣裳’这样的消息,它还能不名扬天下?我相信各地的贵妇人乃至于域外的旅客,都会顺路光顾一下这家商店吧?” “那你说,她把衣服做完上哪去找这位国主夫人的妹妹啊?噗!” “估计她现在正撒着天罗地网,四处寻找这位订购人呢,不过最大的功臣还是你,要不是平时傻乎乎什么话都敢讲,如风哪里会轻信了呢?” “我能把这话当成是夸奖么少主大人……”探樱沮丧的垂下脑袋。 光子哈哈一笑,用手在她的两只羊角辫上搓了两下。 探樱第二天睡醒时,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弃忧宫,由于少主归城的消息被封锁,所以毫不知情的相夫夫妇最近也比较安静。除了晚上回来休息,白天基本都看不见人影。 日上三竿了,探樱打算到果米天香要两碟紫香芋子糕给光子少主送去,可一回头却看见穿着黑色衣裤的宁日潇慢慢走进来,手里有一本破旧的书,似乎在边走边看。 “宁日潇少主!”探樱以为她是闲逛到这儿的,非常热情的打招呼。 “嗯。”宁日潇轻轻点头,然后用一种认真的眼神打量探樱:“探樱,我来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 “是!” “光子是不是回来了?” 探樱当时的表情绝对可以用惊悚形容,她摆着两只手,无比紧张的说道:“您说什么呢,怎、怎么可能呢!” “别瞒我了,如风高价收购鸭头羽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她被人摆了一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宁日潇合上书,淡定的望着探樱,语气满是平和。 “如风的敌人又不止我们少主一个,也许是别人做的呢?”探樱不是很擅长说谎,尤其面对的还是敏锐度非同一般的宁日潇少主。 “是么?”宁日潇果然狐疑的看了她几眼:“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探樱,光子的回归是一件喜事,少主的职位永远都是她的,她想逃也逃不掉。” 简短的几句话概括了她此番来意。探樱一直目送她离开弃忧宫,最后瘫坐在椅子上:“要赶快通知少主才行!” 谁也没想到,宁日潇直接找到倚竹馆,远比探樱来的早。 这里距离凝光城南门很近,又有羽翎宫和沁香竹园左右相依,周围耸立着高高的篱栅和花墙,让它看起来相当隐蔽。几杆翠竹挺着笔直的腰板镇守在馆阁左右,脚下是一条蔓延至远处的溪流。馆内的布置与紫恒殿相似,竹榻藤椅、轻纱雪幔,只是少了许多华丽的古董和装饰。 相夫光子正在窗前绘图,白色的纸张上画满了女子的礼服。由于过于专注,连宁日潇踏入这里都没能发觉。 “探樱吗?”当她感到有人靠近时,第一个叫出的名字是自己的副使。 “她果然知道你在这。”宁日潇把手里的提篮放到椅边的圆桌上,缓缓坐了过去。 肩膀轻轻的一抖,再后就是一如往常的自然了:“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么多天不见,你还好么?” “是碧姐告诉你我回来的?”光子绕过她的问候,直接提自己的问题。 “不是,我听说了如风的事,就想到是你,去问探樱,可那个丫头嘴巴闭得紧紧的,后来我想到了这,就过来了。” “呵……”相夫光子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头冲宁日潇抱以平和的一笑:“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回来不是为了别人,而且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所以我没告诉任何人我的猜想。倒是你,真的不打算做少主了?” “当然不是,原本我是打算放弃这个位子,后来想想,如果我真的这么做,就中了那两个女人的奸计了……自尊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我不能让她们得逞!”恨意并没有随着意志的改变而消减,相反,每每想起那两个人给予的痛苦,她的恨就如同凝固的墨夜,只会越来越深。 “那江菱织造呢?” “江菱织造与光之国是一体的,我既然不放弃做少主,更不会把江菱织造拱手相让!”目光里燃烧的火焰再次证明,这个少女回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人。 宁日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心中的欣慰与喜悦不经意间蔓延到眼角和唇边。 “对了,有人一直在传,说秋暮灵的小说根本没有发表的资格,就算发表了也不配登入花之国的书刊总集。秋暮灵是花国人,她自然希望能在本国扬眉吐气,可是,造谣生非的传言不断,也为此书的发行提供了干扰。”话题一转,宁日潇把交谈直接带到《彼岸千年》上。 光子是很喜欢这本书的,加上秋暮灵的缘故,更不可能不闻不问:“《彼岸千年》从发迹开始,就不断的遭受阻挠,实在太奇怪了。” “所以,我对此做了调查,好在最近有了结果,至少能够证明……的确是人为所致。” “是谁?” “硫琅如风和寒苇裳。” “哼。”平淡的笑意逐渐变得阴冷,光子扬眉,讥讽道:“果然是她们,我该觉得庆幸么?虽然对我做的一切被她们死死压着,但还是在别的事情上败露了。” 可是,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居然也是在嘲视自己。 以光子如今对这两人的恨意,宁日潇很难告诉她,早在“《彼岸千年》事件”中,宁日潇就把霓裳的为人摸的一清二楚了,这个人,从不会说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在外,只有微笑才是她永远的神态。 “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是要我跟你一起拆穿她吗?” “那多没意思,花之国的‘文使’即将造访我们,听说如风和霓裳都在受邀之列,我希望你能坐镇现场,就算不为秋暮灵,也要为了我们自己,讨回颜面。” “怎么说?“ “文使是文化府的人,花之国文化府的首领是玉金的祖父文乐,这次来函,最后通知的人居然是我,御政宫从上到下包括守门的,都比我知道的早,如果不是碍于上主身份,我想,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如风跟文乐又有异于常人的亲密关系,文使造访,显然是邀请‘自己人’。说实话,除了刻意羞辱我们,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也许……是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两边珠胎暗结,里应外合。” “如果真是这样,就不会在最后关头邀请我了……不管他们怎么做,我们一定不能示弱,光子,你愿意陪我吗?” “我有的选吗?”光子笑看宁日潇,语气和目光都柔和起来:“不过这样,我想隐藏回归消息的愿望,就要破灭了……” 宁日潇抬手掩住嘴唇,难得一见的浓郁笑容覆满脸颊,她走过去,把手搭在光子的肩膀上,语气轻松:“那,要去见大家吗?” “咚!”“唉哟!” 撞击声过后紧接着传来熟悉的惨叫。相夫光子最近每天都能见到这个人,并且常常能听到她因跌倒发出的喊声。 “再这么摔下去,你真会变成柿饼的。”光子强忍笑意,看着一点一点爬进来表情痛苦的欧也从容。 “少主……你就别挖苦我了,沙诺刚才才说我像柿饼……” “噗……” “其实我是来……宁、宁日潇少主?!”一抬眼皮瞧见另一个还不算熟的人,从容又发出了尖叫。 “怎么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宁日潇眼中现出担心的神色。 “是鬼杰老师,说我进步慢,一怒之下就揍了我两拳,好痛……”从容委屈的撇撇嘴,用手不停的揉脑袋上肿起的两个大包。 光子和宁日潇一左一右把人扶了起来,光子还说:“做他的学生,要随时做好送命的准备。” 从容绝望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哀求……少主啊,就算要死,也别提前告诉我好吗?…… 光子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变得冷静并下意识瞟了从容一眼:“从容,我回来的消息你继续保密。宁日潇,跟我出来一下。” “什么?你拿到凤盏琉璃了?”虽说不至于把书丢在地上,但听闻这个消息的宁日潇两手还是抖了一抖。 “嗯,沧岚非常慷慨的交出来了,也省去我们不少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眉头微微拧了拧,光子的神情看上去困惑而无奈。 宁日潇也有同样的疑惑,但她看到光子有些憔悴的脸色后,还是笑着安慰说:“拿到手就是好事,应该不会有其他问题。” “但愿吧。对了,我回来的消息暂时不要告诉大家了,我想通过如风的嘴传出去……”一抹阴沉的冷笑爬上嘴角,连目光也倏地尖利起来。 “尊重你的选择。”知道她平安回来,并且安然无恙,宁日潇就很满足了。 没什么,比一个打从心底在乎与关心的人健健康康站在面前更让人觉得安心了。 Chapter 0272 接见文使的地点选在国学府的小型会客厅里,宁日潇早有嘱咐,被邀请的人当中,无论谁先到,都允许进入。也正因为如此,她与光子刻意姗姗来迟,一进门才能看见那两个人。 ——此刻光子十分想撕碎的两个女人。 她们都披散着黑色的波浪长发,化着浓重的艳妆,穿着与诸上主十分相近的紧身制服。文使和宁日潇尚未到场,两人便安静的品茶等候,偶尔闲聊几句。 光子穿着往常的暗红色衣裤,不过多披了件同色的风衣外套,绾着火红的头发,即使面容苍白,也掩盖不去那惊人的美丽。 与预想当中的一样,向来遇乱不惊的如霓二人亲眼看到她,还是目瞪口呆了。许久,硫琅如风才反应过来,说了第一句话:“哟,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出现了呢。”上了个大当的如风在没有他人在场的情况下,通常都是用这种口吻对光子讲话的。 “是啊,让你失望了呢。”光子扯着嘴角,笑容并不生硬。 “呵,我没什么失望的,毕竟我不是个与大众格格不入的人,我与谁都可以做朋友,就是你所说的那种八面玲珑……”酸溜溜的语气里竟装满了讽刺与得意。 “真是有自信啊,八面玲珑的如风小姐,我虽然有许多看不顺眼的家伙,但还不至于到傲世自处、绝弃人事的地步,所以我回来了,用我自己的‘双脚’走回来了!” “呵呵。”霓裳和如风同时发出干笑,没有正眼瞧相夫光子。 “秋暮灵真有福气,人都不在了,还要劳烦两位御政宫的成员为她的事专门跑一趟。”相夫光子悠闲的靠住椅背,目光落在光滑的黑晶石桌面上,那里有一份关于文使造访的资料,看样子是有人故意放在这的。 “呵呵,我和如风是代表光之国接受花之国的访问,与秋暮灵无关。”霓裳面挂优雅微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嗯,我想也是。”光子附和着,言语谈不上凶恶但绝对犀利:“最好文使所谈的不是关于《彼岸千年》的事,要不然如风小姐可就为难了,毕竟秋暮灵这三个字的‘杀伤力’太大,会勾起自己感情失败和技不如人的悲惨回忆……” “呵,如风现在家庭事业双丰收,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幸福了,至于创作能力嘛,她轻而易举就可以写出来的东西,秋暮灵却要竭尽生命的力量才能创造出来,这就是才能的差距吧?”在如风没有任何表态的情况下,寒苇裳主动出击。 “你总是拼命为如风说话,是在掩饰你个人的平庸么?” “平庸?呵呵。”霓裳扬起头,摆出愉快欢乐的笑脸,自豪的说:“我之所以没有站在最高点,是因为我没有任何热衷的事,也从来不会竭尽全力!” “不,你有竭尽全力,你唯一竭尽全力的是怎么让自己看起来与世无争……”光子及时的反驳出现在如、霓耳际,听起来刻薄至极。 “不知道有没有人教过你,当所有人都说你错的时候,有两种可能,一是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假象蒙蔽,二是,你真的错了,所以你认为……” “那我就是前者。”光子不等如风接下来的讽刺脱口,直截了当掐断了她的言论:“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教过你,我相夫光子是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的人。” “我看你是恩将仇报的人吧!”如风的话紧紧跟上,生怕在气势上败给这个对手。 “那是你跟霓裳。”话题越来越深入,光子感到一直竭力压制的怒火也慢慢燃烧起来:“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实话跟你们说吧,你们两个根本没资格呆在天地盟,也就御政宫那样的地方最适合你们,我不管你们跟圣母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打入主凝光城的主意,门都没有。” “随你怎么说,你喜欢骂人,就尽管骂,你喜欢人身攻击,就尽管人身攻击,你喜欢炫耀你的素质,就尽管炫耀好了!但是我必须把话说明白,我们两个都是被选出来的,来这里工作就任光明正大,我们和圣母之间清清白白,所谓的‘问题’都是你捏造出来的!”霓裳愤怒斥责光子的定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就跟她否认勾结秋依迫害朋友的时候一样。 “一个没有得到举荐书的人,得到圣母的力挺,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清白?请你不要玷污这两个无辜的字!”双拳捏紧,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光子一定用力的敲她们两下。 “光子,别说了,口干舌燥的。”宁日潇起身拎住白瓷壶倒了几杯水,一一放到三人面前:“如风旗主和寒苇小姐也喝一点吧,呆会文使到了,还要展开一番讨论呢,至于其他的事情,暂时别多想了。” “不多想,我就是心胸豁达。”霓裳盯着宁日潇那碍眼的紫色双眼说,从见到她第一面起就觉得她面色怪异,连虹膜的色彩都不正常。 唇枪舌剑一番后,花之国的文使才姗姗而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褐色头发,表情淡淡的,说不上冷,也谈不上热,相貌更是丢进人堆就找不着的类型。 “你们好,我是花之国的文化宣传使者瑶影扇,今天来这里是要跟诸位商讨一下关于《彼岸千年》电影化的提案,这是相关资料。”瑶影扇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把资料分发到几人面前,预备滔滔不绝一番。 “且慢。”相夫光子的表情早已不像方才那么冷静了,目光像射出了两把刀,在文化使者身上刮来刮去:“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冰影军团第六部队的团长会成为花之国的宣传使者?” 就算不看外貌,单是“瑶影扇”这三个字就够让人大吃一惊了。 “既然我敢挂着本名又不做任何伪装的出现在你们面前,就表示‘团长’与‘使者’的身份并不发生冲突。宁日潇少主应该很清楚,我一直在文乐大人身边工作,如果这样你们还是不能理解,那么就当是一个‘身兼双职’的人来这里与你们洽谈吧。”瑶影扇口才不错,三两句话把诚恳与无畏的态度表露无遗。 “当然,我们也只是觉得惊奇罢了,那么瑶影小姐,你所说的‘商讨’究竟该怎么进行呢?”宁日潇在她结束言论后适时接话,口吻不卑不亢,态度也拿捏得相当到位。 “是这样的。”瑶影扇立刻回归主题:“硫琅旗主与寒苇小姐、相夫少主与宁日潇少主,你们一方是秋暮灵委托的证人,一方是促使此书发行的推进者。今天请你们双方过来,就是要共同探讨一下这个问题。这部书在各地的销量非常好,评价也都不错,但由于作者已逝,所以最有发言权的就是你们几位了。我现在想听听你们双方的意见,对于《彼岸千年》这部作品的电影化与舞台剧化,是同意还是反对?” “同意!”——相夫光子。 “反对。”——寒苇裳。 四道目光从两个方向同时射出,碰撞到一起几乎快迸出激烈的火花。 “我想知道寒苇小姐反对的原因。”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不好,所以不配。” “你处处说《彼岸千年》不好,那么,请讲一讲究竟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不好,是吧,霓裳?”如风笑盈盈接了一句,转头观察瑶影扇的神色。 “哟,不具体说说的话,恐怕难以服众吧,毕竟这部作品的人气还是很高的,我奉劝二位,要为你们的言行负责,如果到时候闹出什么乱子,可别往别人身上栽啊。” “好啊,我就告诉你它哪里不好。本小说的细节、描写、文章架构都大有问题,至于思想中心,就更为人诟病了。”霓裳接过话,十分肯定的语气。 光子笑笑:“我说了,要具体的,寒苇小姐是听不懂本国语言么?”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不好的地方,而且太多太多。”霓裳冷冷的回应着昔日好友的问话,完全是不假思索的答复。 光子也不是吃素吃习惯了的人:“你们两个不要回避问题,知道今天来的是谁吗?是花之国重要的宣传使者,专门给各大出版社的名优作品进行宣传并品读评审的,你们最好马上说出任何有关于这部小说的内容,否则,就别怪我告你们造谣生事、诋毁他人名誉!” “好啊,你去告吧,我、不、怕!”如风一字一顿的瞪着两只眼睛,满满的挑衅味道。 光子微微向前,优雅的微笑:“那就试试吧,看文乐是给我面子,还是给你的?” 如风登时脸若灰土,吓得好久都没清醒过来。光子继续笑,如风和文乐的事情,大概只有霓裳知道吧。 “就算是贪婪之辈,也不敢在我面前耍花样,互相包庇与维护,只是掩耳盗铃的行径。”光子重新靠回椅背:“说吧,秋暮灵的小说既然处处不好,那么究竟不好在哪里?说不好的人,起码一遍总该看过吧,寒苇裳,你倒是说啊!” “不好意思,时间太久,她写的什么我都忘记了……”.霓裳一脸镇定的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寒苇裳小姐曾经说过,你也是此作品的主创之一,如果你不能说出《彼岸千年》存在的问题,我们真的没有办法认同。我与相夫的意见一致,完全同意《彼岸千年》的电影与舞台化。”宁日潇郑重其事的向两个持反对意见的人以及宣传使者说。 双方始终僵持不下,一直淡定围观的瑶影扇终于开口了:“你们要不要再沟通一下,如果双方的意见始终不能得到统一,那么这项计划只能终止了。” “首先,这项计划是花之国先提出的,其次,我没有被拉入之后再主动退出的习惯,也就是说,我既然参与了,就不会轻易终止。一直以来,碍于秋暮灵的国籍,我们没有去申请《彼岸千年》的拍摄权,但如果现在还不能敲定,我们的卓莎集团就会接手这个项目,而最有权力决定它的,是秋暮灵的父母。”光子直接指出最具资格的决策者是秋暮灵仍然健在的父母。 “想用钱去收买秋暮灵的父母吗?好阴险啊,相夫光子。只可惜你忘了一件事,秋暮灵的父亲是我的舅舅,他根本不会听你的。”硫琅如风暗暗思量应付的对策,连相夫光子和宁日潇起身离席都没察觉到。 相夫光子去找嘉琦芙菱商量卓莎集团申请《彼岸千年》拍摄权的事,宁日潇则独自往凝光城走,还没到北门,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撞了过来。 “对不起!宁日潇少主!”明明自己撞的比较痛,探樱还是对着宁日潇连连道歉。 宁日潇连说几遍没事,扶着有些站不稳的探樱问:“怎么了?脚扭到了吗?” 探樱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脚,急匆匆的说着:“刚才夜千雪找我到他家,说要商量什么事情,在他的房间我看见了这个!” 宁日潇接过一张画着铅笔熊的纸,上面貌似有几行字。 “这首诗是光子少主写给夜千雪的,内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霓裳手里了!”探樱想起刚才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 “你认为那个女人会有这样的才华写出这样的诗句吗?”探樱跳起来冲着夜千雪大呼。 “不许你这么说,探樱,我知道我对不起光子,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诽谤霓裳,她是无辜的。”夜千雪知道探樱情绪激动,所以回话也比较冷静。 “她无辜?我看真正死有余辜的就是她!” “你!”夜千雪这下子可真想动手打人了,但转念一想,让光子知道此事一定会更糟:“算了,为了光子,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走吧。” “这种畜生呆的地方我也不想多留!哼!”探樱气呼呼的摔上门,隐隐听见里屋飘出的硫琅如风的声音。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 —— “这首诗的最后两个字,明明是‘飞香’,怎么就变成‘霓裳’了呢?!” “流影孤鸣夜, 独守千华霜。 倚栏钟清雪, 双蝶舞霓裳。” 宁日潇立刻明白其中含义:“我相信这是光子写的,这首诗的前三句的确嵌着夜千雪的名字,可关键在于最后一句,原本的‘双蝶舞飞香’之意是‘两个人在一起,就连舞蹈时空气都会变得香味扑鼻’,可是改成‘霓裳’又成了什么?霓裳是想借名传意,可惜辜负了前三句隐然透出的孤寂之意,一个人只有在孤寂时才会更加珍惜她所拥有的幸福和温暖。然而,夜千雪很快了解了霓裳的意思,却没看出这是光子想要表达的情感……” “果然!他们才是一路人!净在一些肤浅的理解上找共同思路!那小子根本配不上我们少主!” 探樱根本不知道夜千雪把她找去的真正目的,直至有一天夜千雪得到相夫光子回归的消息,亲自上门…… Chapter 0273 如风的托付一直装在夜千雪心里,他知道,如风是帮助霓裳走到今天的大恩人,论起在光之国的服装产业,别说相夫光子的江菱织造,连小小的云裳院霓裳都没办法压制。她的小服装企业刚成立不久,面临许多问题,霓裳是个自强不息的人,她不愿意加入江菱织造,于是委托如风投资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独立服装企业,她想方方面面盖过竞争对手相夫光子,没想到总是不尽如人意。 如风知道后,主动找到夜千雪要他去求探樱,反正相夫光子不在,探樱头脑简单,也许说几句好话就能答应了。夜千雪个人的想法却是,他宁愿相信光子本人对自己存有留恋,也许会听他的。夜千雪不忍心看到霓裳继续受苦,当他得知光子已经回来,连晚饭都顾不上吃直接跑到凝光城里求见相夫少主一面。 本来他是不具资格进入凝光城的,但光子竟然允许了。见面的地点定在浅素馆,里面空荡荡只有光子一个人。红发少女正自制烤肉,把罐里的辣椒酱搅了一遍又一遍。 “说吧,什么事。”语气像平常一样,只不过充满了陌生和疏离。 “我就直说了,光子,你也知道霓裳的企业现在很不景气,我求你……放她一马!” “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我故意让江菱织造和云裳院排挤她的‘伊人坊’了?”光子一挑眉,冷冷的笑:“再说,是她自己的能力差,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吧!不要把自己的弱小归罪于别人的强大,说的好像是我用了什么卑鄙手段促成这种局面似的!”她尽量压制心底的怒火,难道夜千雪是替那个如风来羞辱、诬赖自己的? 夜千雪果然按照光子的猜想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呵!”这个男人在光子的眼里,已经成为了愚蠢的代名词,她相夫光子的愚蠢是太容易相信身边的人,而这个男人的愚蠢在于他是非不分:“既然你这么想,那事实就是这样吧。我还要告诉你,只要有我一天在,她寒苇裳就别想出人头地!我的江菱织造就是要毁了她的‘伊人坊’!” 他以为光子还爱他,只要他张口求情,光子一定会答应。 “咚!”两只膝盖磕在纯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轻响。光子瞪大双眼看着拉住她衣角不断乞求甚至要落泪的夜千雪。 “光子!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我求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霓裳一马好不好?她很努力,也很有才华,请不要让她的本事被埋没好不好?” “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给我下跪?还是如此荒谬绝伦的理由?……夜千雪!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把自己的膝盖抬起来!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乞求我的帮助!” “为了霓裳,我愿意做任何事。” 那种坚定的眼神激怒了相夫光子,她拔出挂在墙上的装饰佩剑,一下子指住少年的喉结,冷冷说道:“那好,你就去死吧!” 她以为她曾经珍爱的少年会继续用坚定的眼神对抗自己,没想到,他又一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霓裳还需要我!我不能死在这里!”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逃开而好转,两只腿的抽搐加剧,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见他不断求饶的狼狈模样,光子不自觉的趔趄几步,许久,才颤抖的说:“滚……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再也别出现在我的眼前!滚!” 夜千雪哪里还敢继续求助,提着裤子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探樱被忽然往外冲的夜千雪狠狠撞倒,等她爬起来准备开口大骂时才发现少主的脸色惨白如纸。 她喃喃自语着,目光涣散,神色茫然:“这就是我曾经喜欢的人么……” 一口血从唇齿间喷了出来,溅在淡黄色的地板上,铺开一滩鲜红。 探樱手足无措的扑上来扶她,忽然发觉这个不甘落后的强悍女子无比的羸弱。 而相夫光子,只是悲戚的问她身边的人:“那就是我曾经最在乎的男人么?我觉得……好恶心啊……” 在那之后,相夫光子连续两天没有与宁日潇和探樱碰面,独自一人不知躲去了哪里。直到第三天清早城内响起广播,她才从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步入到不曾遗弃的“阳光”当中。 时值四月中旬,“牡丹苑”里的花朵争相齐放,开得格外好。牡丹苑坐落在皇家园林的一角,里面栽满了各色牡丹花,每年这个时候,玉灵碧都会叫上城里城外熟识的友人,一同观赏。 由于晴尊放了话,所以对进入标准就解除了一些限制,这附近的国府部门人员趁午休、阳光最明媚的时候络绎不绝来到了只有祭典那天才能踏入的领域。听说晴尊带着众人到皇家园林观赏牡丹,也纷纷赶去凑热闹。 一时间,很少有人光顾的皇家园林陷入了欢腾的海洋,穿着光鲜亮丽的人们更喜欢聚在花草间谈笑风生。天气渐渐变暖,不少年轻女子减去厚重的衣裳,换上了单层的棉质衣裤。 这当中,只有寒苇裳穿的最单薄。她有一条从花之国买来的限量短裙,款式前卫性感,色彩明丽夺目,打从进入凝光开始,人们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她的裙子上,她脚踩十厘米的高跟鞋,头发染成紫红色,满面春风、洋洋得意的掠过众人视线,在她看来,那净是些惊羡与艳慕的眼神。 刚从青城赶来的木茉指着五光十色的牡丹花给身旁的观赏者们作介绍:“这绿色的叫‘绿幕’,墨红色的是‘烟绒紫’,粉色的叫‘淑女妆’,还有这白色的‘夜光白’、‘景玉’,粉紫色的‘菱花湛露’,红色的‘珊瑚台’与‘丛中笑’,黄色的是‘古铜颜’……” 其余女上主在不久之后离开了零界宫,到皇家园林时刚好听见木茉的此番讲解。 “还有一类统称为‘紫斑牡丹’,其中比较闻名的是这种‘紫斑白’。”木茉手指前方有一朵白色花瓣紫色花心的牡丹:“还有这微黄色的‘雏凤还巢’。” “那这红色的呢?”果儿指着一朵鲜红如血的大花问。 “是‘醉胭脂’,这些牡丹看下来,我觉得红颜色的最娇艳了!”木茉的笑容忽然明快起来,叶绿色的眸子变得雪亮,她指着一朵红得近乎发黑的牡丹惊叫:“啊!还有这种!冠世墨玉!是冠世墨玉吧!我们青城都找不到这个品种呢!” “木茉真了不起,看一遍就能把这些花名通通记住。”途倩儿啧啧称赞着记忆力仅次于宁日潇的桔梗木茉。 “木茉是花卉专家,没有谁比她更精通此道了。”海蓁子环抱双臂,靠在一旁的花栅前笑看眼前欢乐的景象。 硕大饱满的花朵簇拥在翠绿的茎叶间连绵成片,争相怒放的生命携着与生俱来的浓烈色彩,姹紫嫣红,斑斓夺目,这里是蜂蝶飞舞的胜地,它们爱极了围绕在花王身边,细细欣赏花王的风姿,正所谓“牡丹弄妆,国色天香”,凝光城花草无数,唯有牡丹艳压群芳。 “木茉城主,这个叫什么呀?”寒苇裳不知什么时候跑上来,捏着裙角,笑意满满盯着木茉漂亮的脸孔问。 “这个啊。”木茉扭头看着那朵中间花瓣簇成一团的牡丹,嘴角微微勾起:“这个也很少见,叫‘鹤望蓝’!” “那这个呢?” “琉璃冠珠。” “这个呢?” “云中鹤。” “那这个还有这个呢?”霓裳不断提问,非常有兴致的模样。 “夜光杯和风丹白。”木茉不厌其烦的一一回答。 “名字都很好听呢,是随口胡编的吗?” 木茉相信这是霓裳的无心之言,因为这些日子,她与如风跟大家相处的十分融洽。不过在另一个人的耳朵里,霓裳这句问话绝对是有意的发难。 “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喜欢信口开河,讲些子虚乌有的事。”相夫光子犀利的声音飘移过来。 用余光瞥见那一抹暗红,即使她不出声,霓裳对于她的存在也格外敏感。 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众人带着惊讶的表情缓缓向这边走来,霓裳一见,不但不反唇相讥,还摆出一副更加友善的样子,笑而不语。 “光子!”谁都没想到,化羽第一个冲上来,拉住相夫光子的手,把她带到人少的地方:“我……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犀利的目光早已变得柔和,她看着一脸不安的化羽,自己也陷入了疑惑。 “我并不是要指责你,只是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光子,你……你还想让碧姐替你操心吗?”虽然有些为难,但化羽还是鼓足勇气把近乎于责问的话讲了出来。 “发生什么了?”光子以为碧姐出事了,立刻把目光投向众人聚集的地方,寻找那抹鲜绿的影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碧姐这几天的身体情况不太好,根据我的观察,她应该是使用了‘瞬空转移术’,这种术法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和伤害,我问她,她不肯告诉我,但是现在你回来了,也证实了我的猜想……碧姐动用禁忌之术,都是为了你吧?” “是。”提起这个,相夫光子的表情就充满了懊悔。 “她不说,不代表她没有感觉,上一次为了翎的事,她不得已使出这招禁术,而这一次却是为了你一个人……碧姐曾经告诉我们,只有在国家和人们陷入危难时才许我们动用禁术,可她自己却忘记了……光子,我真的不是要责怪你,我只想告诉你,不管是碧姐,还是大家,都很在乎你、关心你,我们知道你有很多痛苦,但是,请不要继续让‘仇者快’了好吗?” “化羽,你放心,我既然回来就不打算延续之前的悲剧,与之相反,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也不会再让‘亲者痛’!” 她相夫光子的痛会给仇人带来快感、给亲人带来伤痛,为了改变这种现状,她只能完完全全的将局势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仇者痛,亲者快! 而对于光子的迁怒强忍下来的霓裳如今又面临了另外一种烦恼,那就是副使们渐渐仇视的目光。说起仇视,也不是人人如此。以探樱为首的三人组,忽然横在路中间,阻挡了她去迎接如风的道路,探樱更是像长了透视眼,一下子猜中她的去意。 “去找如风吗?很不巧,她被阻在城外,进不来了!”娇艳欲滴的梅影一脸得意的向霓裳示威。 “因为这里不欢迎心肠歹毒的小人!”探樱的话里明显带刺。 “她就是寒苇裳?哇,丑的没边了……”一个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大眼睛女孩摇着脑袋感叹。 趁上主们不注意,几个副使立即上演电影里面坏女人欺负弱者的戏码,还个个摆出了“挡我者死”的霸道姿态。 可惜在霓裳看来,这几个人的演技烂的可以,虽然内容让她不爽,但气势上完全压不倒她。于是,她索性微笑起来:“几位副使大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啊?我今天是来赏花的,不是来跟各位起争执的,如果我的存在碍着你们的眼了,我走就是了。” “是啊,你最好走远远的!你这种人,害完秋暮灵跑来害我们少主!接下来你还准备害谁啊?”探樱的讽刺不依不饶的追着霓裳。 霓裳在上主面前尚能保持完美的礼仪举止,可是探樱几次三番的挖苦,真的让她忍无可忍了。眼见自己的好言好语在几个人面前不起作用,霓裳干脆让自己犀利的一面展露出来:“我呢,只做我认为是对的事情,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怎么看,对于我来说,你们的一切侮辱只能证明你们自身素质的低下,口舌争锋没什么,人身攻击做多了对自己的伤害最大,不过你们又不是我,我没有义务教育你们!” “哟,你不是与世无争、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吗?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啊!”梅影听她隐隐带刺的发言,开始觉得不爽。 “虚伪好妒、麻木狠毒,却总是把自己说的卓越超群、世上罕有,真是恶心透了!” “我警告你们!不要再惹我!我只是想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不想与你们为敌,但你们再这样无中生有、恶毒冒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对这几个刻意侮辱自己的副使,霓裳终于露出了凶狠愤怒的表情。 “啊呀呀,终于原形毕露了吗?我好怕怕啊,你不是很大度吗?怎么也会生气呢?” “我是人!不是神!你们这是在刻意羞辱我,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方才还聚在一起赏花游乐的众人忽然四散而开,气氛安静了不少,仔细的听,还能捕捉到众女上主之间沟通的内容。 “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能保护大家,要谨慎行事!” “我去监控室看看!”海蓁子放下芙菱塞给她的牡丹花往北门方向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霓裳立刻回到众上主之间,提高音量让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然姐说,光之心出现了异常反应,好像是有人混进来了。”夏流芳刚巧站在她旁边,闻言抢答。 半小时后,海蓁子也传回消息,她说没有发现陌生或是可疑的人。这就表示,是有人假扮成熟人的样貌混进来了!前来赏花的人们陷入惊慌,凝光城双门即刻封锁,晴尊下令,一定要找到这个滥竽充数的人! “碧姐,你没事吧?”与化羽沟通完毕的相夫光子一听消息,立刻跑回到玉灵碧身边,仔细的看着她,确定没有受到伤害后才微微松了口气,但谨慎的目光仍在众人身上打转。 “哎呀光子少主,你别这么紧张啦!好好的赏花日,别让一个外人给搅啦!”果儿的手搭上光子的左肩,后者的反应却出乎了前者的预料。 Chapter 0274 目色蒙上一层灰暗的相夫光子右臂一挥,拳头重重砸向果儿的额头。果儿趁势蹿到玉灵碧身后,一伸手扣住她的脖子。指甲摁在晴尊滑嫩的颈部皮肤上,在那下面就是紧系生命的大动脉。 “果儿!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相夫虽及时察觉了她的歹意,却对果儿的行为倍感不解。 “没想到修罗少主也有成事不足的时候,要不是你反应这么激烈,晴尊也不会落入我的手中,不过嘛,这个结果是必然的,早来晚来都一样!”果儿的神色和声音渐渐变得与平时不同,她也没有继续掩饰的打算,五官一动,恢复了本来面目。 “瑶影扇?!”寒苇裳险些惊呼出来,这个褐发女子的腮下印着一朵黑色荼蘼刺青,之前明明没有的! “又是冰之国‘无氏一族’的细胞重组伎俩么?不过没听说瑶影扇是无氏的人,那么,就是他们家族的那种秘药了……”木茉想起妹喜曾经就用过那种效果惊人的药,即使是高级术师也无法轻易识破。 “瑶影扇!你要干什么!作为花之国使者跑来挟持光国国主!你在表示这是花之国国府的命令么?!”光子把矛头直接对准花国国府,希望瑶影扇在压力之下能够露出破绽,好让她有机会把人救下来。 “我现在的身份可不是花国使者,仅仅是你们口中的‘团长’而已,我不会伤害玉灵碧,前提是……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瑶影扇的态度还算平和,只是那两根手指始终不离晴尊的脖子,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什么东西?” “凤盏琉璃!” 玉灵碧、宁日潇、相夫光子三人闻言,同时色变。 “凤盏琉璃?那种东西在我们这里么?”凝光城的原居民们开始诧异,瑶影扇是得到什么错误的情报了吧,怎么找东西找到这来了? 光子把拳头捏的吱吱响,她不相信碧姐、宁日潇还有探樱会把这件事说出去,难道……是欧也从容?! “只要你们把凤盏琉璃给我,并送我安全的离开光域,我就保证你们的晴尊安然无事。”瑶影扇用余光扫视众位上主,发现他们个个摩拳擦掌,等待时机救人。 “你别欺人太甚……”相夫光子的目光阴沉下来,猛然间杀气爆满。 瑶影扇陡然就是一怔,想不到区区少女竟能发出如此强大的杀气,不过她毫不担心:“这里现在只有四个能跟我较量的女上主……助贤和风扬他们都不在,会省去我很多力气的……” “化羽、宁日潇!你们带大家到远处去,别靠近这里!”相夫光子摆出迎战的姿势,高声勒令道:“其余人退后,我来对付这个女人!” “光子,你小心一点!”途倩儿、木茉和海蓁子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退到一边,伺机行动。 可惜这一切被敏锐的瑶影扇看穿:“想摆出阵势协助修罗少主抢人吗?没这么简单哟,我不会失手的!” 千余把扇形小刀刃从瑶影扇身侧飞出,在她面前划过一道规则的弧线,最后齐刷刷射向途倩儿、木茉和海蓁子三人。三人飞身闪躲之际,瑶影扇又猛然推开玉灵碧,左手打开一柄折扇形状的钢刀冲相夫光子扫来,光子心系玉灵碧安危,一脚踹中扇持刀的手腕后翻身跃向已安全着陆的碧姐,岂料,千钧一发的关头,她整副身体被一股怪异的力量撞飞,瑶影扇趁她无法躲避的空当连续发出几百枚扇刀。 “糟了!”光子在空中翻转着,用余光瞄见了扫向自己的枪林弹雨,在着地之前,如果无法避开,这些扇刀就会全数落在自己身上! “光子!”玉灵碧和其余三人的动作同时停止,继而发出了异样的惊呼。 “啪啪啪啪!”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持续了五六秒,然后,一声熟悉的男音咆哮起来。 “在干什么!你们这些混蛋!” 放眼过去,只见一名肩扛火红色长矛的少年一脚踩碎地边的岩石,英气的眉目间溢满了愤慨与斗志,他的额头上有一条黑色的带子,翘立的发梢随着渐起的风不断上扬着。 “赤魇?”相夫光子看到用长矛挡掉全部扇刀的赤魇时,有些微的错愕。 赤魇红色的眼睛严肃的瞟了一圈周围的人,然后有些失望的叹口气:“搞什么?不是说冰影军团打来了么?” “赤魇,这女的就是冰影军团的团长!”海蓁子指着瑶影扇高喊,没有离开原地一步。 “是你?……”赤魇看到瑶影扇,忽然唤醒了那日与她战斗的记忆:“手下败将啊。” 瑶影扇轻轻一笑,不嚣张也不得意,却自信的很:“已经解决四个了,剩下你们两个,也不足为患。”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刚才用扇刀攻击相夫时,海蓁子三人面前乱飞的武器忽然凭空消失,在她们为之晃神的间隙扇刀又重新出现,并以包围的方式阻断了她们的去路。玉灵碧也是如此。现在,这些扇刀整齐的排列在半空,把几人的身体困在一个不足一平方米的笼型空间里,真正使她们插翅难飞了。 木茉试图将这些扇刀挪开,却发现它们牢牢的定在原来的位置,可怕的是,刀的刃部全部冲内,如果要用血肉之躯硬撞,遍体鳞伤的就是她们自己了。 “喂,女人……谁允许你在凝光城撒野的……”余光扫到一脸担忧的玉灵碧,赤魇把牙一咬,满头的红发都竖了起来:“最不可饶恕的是……居然敢对我们老大动手!你这混蛋活得不耐烦了吗?!”怒火直烧头顶,连浑身释放的元能量都充斥起炙热的红光,一团火焰状的气流凝聚在他挥起的右拳上,瞬时间能量爆满,看来是打算一招解决敌人。 “我说了,我不想伤害你们!我只是要凤盏琉璃!”瑶影扇见势不妙连忙后退,岂料对手速度惊人一眨眼就掠到了前方,逼得她只好使出余下的扇刀用来抵挡赤魇的攻击。 赤魇的拳最终没能命中,但充沛燃烧的能量已经擦到了瑶影扇的手臂。女人立刻飞去一边给自己疗伤,待绿色元能流满臂膀,她又迅速的回到战场,以免遭到敌人的偷袭。本以为她受伤了就会学的乖一点,可她居然趁众上主无出手之意时抬手掀起一阵风浪,使落在地面的扇刀全数飞起,继而洪水般的飙向同一点——赤魇。 赤魇没料到她会玩这一手,及时躲开了,只是这次的攻击稍有不同。数以千计的刀刃好像长了眼睛,无论被攻击者跳到哪里,都能紧紧跟上。赤魇为了躲避这数量庞大的扇蝶舞群攻,开始无暇顾及瑶影扇的行踪。 “运用这么大规模的招式,应该很耗费元能……趁现在!” “海蓁子,不要!”玉灵碧居然察觉出海蓁子心中所想,在她即将出手攻破扇刀围困之际发声阻止。 光子巧在困境之外,不等瑶影扇用武器对付她抬脚便是一个猛踢,金色光刀顺着瑶影扇的肩膀斩了下去,瑶影扇使尽浑身力气翻滚到一旁,不经意间捕捉出一丝异样,这使她眉目生笑,一个猛蹿逃到一旁。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我还没使出全力呢。”光子挥着金光满满的拳头,强大的力量储备其中。 “那么这样又如何呢?”瑶影扇退到一个位置,忽然止步,伸手从旁边一拽,将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人拉了出来。 “霓裳?!”光子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回到这个危险的地方。 “怎么样?现在受困的可不止晴尊和上主,这个人也是你们凝光城的吧,用凤盏琉璃换这些人的生命,你也是做生意的,不会不知道这划算与否吧?” 谁不知道天地盟的晴尊天真纯良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上主虽然不至于到如此程度,但也绝对不是弃友人生命于不顾的“无情者”。瑶影扇非常佩服他们的意志和情感,却并不打算走相同的路。 然而接下来,出乎瑶影扇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相夫光子冷冷一笑,紫色蔷薇印痕遍布脸颊的刹那,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色蜘蛛从掌心钻出,离弦之箭般冲向寒苇裳的胸口。寒苇裳和瑶影扇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始料未及的灾难从眼前发生。 寒苇裳只觉得那一刻天旋地转,胸口发闷的她很快便失去意识。 瑶影扇有些慌乱的将人丢在地上,不想相夫光子正瞄准了这个关头,猛然上前朝她画着荼蘼花的脸狠狠给了一拳。瑶影扇口喷鲜血,整个身子飞出数丈远,最后撞倒了牡丹苑旁的一架花篱。 相夫光子见瑶影扇一时半刻难以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里面的黑色丸药塞到寒苇裳嘴里,迫使昏迷的她咽下去。然后,她把人搬到不会被战火波及的安全地带,刚一回身,腹部便着了一刀!在那之后她才知道,刚才刀子入体不过是一瞬的错觉,是她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瑶影扇比她料想中的顽强,吃了那么重的铁拳还能立刻起身,并操着一把无比巨大的扇刀向敌人拼杀。 间不容发的时刻,一个强壮的身影阻挡在她的视线前方,浑厚稳重的气息同时侵入到她的感官……是,云罗风树。 从琴河归来的他换了一身装束,原本的高领衬衫与深色外套变成了黑色无袖的立领羊皮紧身上衣。头发蓬松却并不凌乱,天蓝的眼瞳也一如既往的深邃冷静。 望着他,光子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背向着她,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帮手一个接着一个,烦死了!”始终保持平和状态的瑶影扇终于流露出一丝窘迫,她本是慢性子的人,但几次三番玩群攻,还是让她心神疲倦了。 “谢谢……”思来想去,光子还是讲出了这句话,这句……她唯一能够想到、可以表达感激的话。 云罗风树没有回应,因为瑶影扇的下一轮攻击已经展开,他要忙着应付。似乎打算包揽全部的攻击,云罗风树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锁了瑶影扇可以使出武器的全部途径,没有杀气腾腾的灭敌之意,却有强烈到无法动摇的坚决阻意。 这就是云罗风树,向往强大却不执着杀戮。 光子一巴掌拍中额头,自己怎么会有如上的感想?他是什么样的人,与自己毫无关系,他救了自己,自己应该感恩,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同路人。 “光子小心!” 木茉的惊声提醒骤然响于耳际,光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的空当又给瑶影扇创造了机会,这一次不像之前那么简单,扇形的小刀边飞边做极速旋转,远远望过来,这些与空气摩擦发出“沙沙”声响的轻小兵器就像染上了月光的蝴蝶,白的一片炫目。 当相夫光子已经没有办法抵挡这些上下乱舞的蝴蝶时,一袭黑色的身影霍然冲到眼前,用身体结结实实挡住了可以使人毙命的狂攻。 “夜千雪!”刚刚苏醒的霓裳脸孔惨白,对着忽然出现并竭力保护相夫光子的少年失声大呼。 相夫光子以为又是云罗风树,万万没有料到倒在脚下的竟然是那个欺骗和伤害了她的夜千雪! “我没事……”夜千雪捂住流血的手臂,在光子满目惶恐的望着自己时伸手搂住了她渐渐靠近的身体。 “夜千雪,你……你怎么样?” 她吓坏了,她以为他会死,可是夜千雪笑容温厚的样子又使她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不对,不对啊!夜千雪没有遭到全数攻击,也就是说?!…… 被扇刀包围的玉灵碧额头渗出大量的汗水,往常健康红润的脸孔也像冻了一层难以化开的白霜,惨淡的可怕。 “碧姐?!”在场的除了夜千雪本人,全都把目光投向这位不得不失去笑容的晴尊。 是她,在扇刀对光子进行强攻时打出防御罩,使前来营救的夜千雪也免于危难。白色绣有金黄纹龙的晴尊袍被撕成一条一条,红色液体顺着碎裂的衣角一滴滴洒在地上,最后汇成一汪血泊。 “这是怎么回事?!”一干人等神色巨变,只有云罗风树立刻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扇刀阵看似囚笼,实际上却是阻止困于其中的人释放元能的束缚结界,如果强行使用术法,扇刀就会自动攻击其中的人……晴尊,明明知道会受伤却还是……” “碧姐!”海蓁子望向玉灵碧这边,花容失色,怪不得她刚才要阻止自己出手! “可恶!你这个混蛋!”途倩儿怒视着瑶影扇,手腕上的镯子开始隐隐发光。 “身为晴尊却保护不了重要的部下,我果然还远远不够……”玉灵碧惨白的面孔溢满了笑容,看上去明媚光彩,丝毫没有勉强跟痛苦。 “您说错了,身为晴尊,只要被部下保护就够了!”清冷的男声远远飘来,却在眨眼之间现出身形。 戗驳领的黑色长风衣,飘扬在脑后的细长额带,银色的短发,俊逸的容貌,还有握在掌间泛着金光的宝剑。 瑶影扇应声倒地,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助贤是如何攻击的,光剑的剑刃已经收鞘。 敌人倒下,扇刀形成的围困阵自动解除,医疗队及时赶到这里,首先要救治的就是浑身伤口的玉灵碧。 “碧姐!碧姐!”相夫光子是真的急了,她急得顾不得身边存在的人,肆意宣泄悲痛和伤感,泪水流满脸庞,她的哭声与呼唤也顷刻间笼绕在皇家园林的上空。 瑶影扇复原之迅速再次超出常理,与顽强的意志相比,她浑身散发的黑色气焰更加让人起疑。只有助贤目色无异,好像万事都在他的预料当中。众目睽睽之下,冰影军团的女人果然徒手画出了一团黑色漩涡,漩涡的面积逐渐扩大,最后将瑶影扇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众人露出惶急的姿态,纷纷上前进行阻拦。然而就在那么一瞬,瑶影扇造出的漩涡彻底消失了,而她自己也无所遁形,清晰的跌落在大家面前。 “怎么回事……为什么逃不出去?”她心中的惊撼不断增加,究竟是被什么样的力量所阻了呢? “很遗憾,你们的第一战神曾经就用过这招逃跑术,我们不可能重复第二次失误,如今凝光城不但有内元结界围护,助贤还针对黑暗能量施加了另外一层阻隔,任凭你们怎么施展,都插翅难飞!”途倩儿的声音变得凛冽如冰,目光也尖锐起来。 瑶影扇顺利落网。不久,在发生乱战的皇家园林一角,响起了一个隐晦的声音:“继续暗中观察洛紫星涵,现在他的部下落网了,按照常理估计,他该开始行动了……” Chapter 0275 “你是说……光子少主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答应过从容会陪她锻炼的相夫光子已经几天没露面了,从容从鬼杰老师的魔爪下逃出,才有机会跑到凝光城看个究竟。 淡淡的药水气味缭绕在安静的病房里,仿佛连时间都是静止的。光子守在玉灵碧的病床前不眠不休,即使探樱把饭菜端过来,她也不肯吃。 “少主啊,从容来看你了。”探樱试图让她换一种状态,至少别这么呆呆愣愣一言不发的。 没动静…… “少主啊,从容带着满满的热情来看你了。”探樱往单调的叙述中加了些内容。 还是没动静…… “少主啊,其实从容满满的热情里饱含着对你深深的记挂,你感受到了吗?”探樱的手帕已经离不开脸了,瀑布汗流到这个程度她都佩服自己。 “喂……”从容耷拉着眼皮随便说了句话:“点滴液快没了,该拔针了……” 相夫光子“腾”的站了起来,迅速走到医护室通知里面的医务人员出来拔针。 于是探樱没动静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多事去找凤盏琉璃,瑶影扇就不会跟来,现在碧姐又替我受了伤,我真的……真的……”宁日潇的到来终于让相夫光子肯开口讲话了,不过少女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玉灵碧苍白的脸。 “也不能这么说。”宁日潇把亲自炖的补血汤放在桌面,走到光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凤盏琉璃是必要的,它毕竟关乎到两扇临界之门的存亡,现在光临界之门在我们手里,也就是说……” “暗临界之门可以从此关闭了!”出现在房门口的千刺兴奋的握拳,虽然玉灵碧的事让他非常担心,不过凤盏琉璃的在握还是使他惊喜了一番。 “光子,你也别一直坐在这了,去看看夜千雪吧,这里交给我跟千刺。”宁日潇知道她担心夜千雪,又舍不得离开碧姐的房间。 光子想了一下,点头,起身的瞬间外套滑落在地上。 夜千雪已经醒了,独自在阳光充沛的房间里倚坐沉思。黑色的刘海不知不觉已经长长,密密的盖住了纤细的眉毛。 “夜千雪,手臂好些了么?” 直到光子出声,他才清醒过来,吊着的手臂轻轻抬了抬,然后一脸发傻的笑出声:“嗯!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这么吊着,不太方便!” “对不起。”除了说这三个字,光子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当下的心情。 “不要跟我这么客气,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晴尊大人怎么样了?” “碧姐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还没醒。” “不要担心,晴尊大人这么善良的好人,一定会早日康复的。”夜千雪明媚的笑容维持了半分钟,忽然间变得暗淡了。 “怎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 稀疏花影折射阳光的点滴洒落在手心,微微残留碧桃羞红面颊投映的胭脂颜色,像是姑娘姣好的容光。 “与你分开,我十分后悔,我想挽回这一切,可又怕你不肯接受。” “我不是个好男人,因为我让我最心爱的女子为了我心碎。” “我想了好久,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够跟你相提并论,不管你相信与否。”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光子,回到我身边,好吗?” ……这些狗血台词不是电影里发生的情节,而是切切实实从夜千雪嘴里说出来的,虽然她相夫光子一向不信这些甜言蜜语,但夜千雪的实际行动,也确实令她的意志产生了动摇…… 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干脆,对于夜千雪,毕竟还是无法忘怀么? 他希望她回心转意,而她居然真的心软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觉得她应该像工作时那么果断,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 那么……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从容再次靠近相夫光子时,发现她坐在医疗院外的碧桃树下,懊恼的抓着头发。 “光子少主!我现在绕凝光城跑十圈不会像之前那么累了!” “恭喜你了。”少主没有停止抓头的动作,反而还有点愈演愈烈。 “光子少主!幻影分身术我也学会了一点!” “那很好啊。”抓头的动作稍有停止,但眉头始终拧得紧紧。 “还有射击术,鬼杰老师说我比之前进步了一大截呢!我现在表演给你看!”从容左右看了一圈,最后在树脚找到一块小石子:“看对面花栅上吊着的那个铜圈!我能把石子丢进去!” 嗖—— “啊!” 从容即将脱口的“打中了”被她生生咽回嗓子眼,因为中招的不是铜圈,而是跑到浅素馆给相夫光子取奶油鹌鹑的夜千雪! “夜千雪,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光子一直坐在院门外,居然都没发现。 “刚才,我看你在思考事情,就没有打扰,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吧,用这个补一补!刚出炉的!”夜千雪口气欢快的把鹌鹑放到一只透明的水晶盘里,然后摆在光子身前的石桌上。 几片胭脂般娇艳的碧桃花朵随风飘落,在摇曳的树影下幽然生香。 烤得流油的鹌鹑色□□黄,看上去很诱人,不过这种用奶油烧出来的酱汁却让光子食欲大减,她微微蹙额,轻轻把盘子推远了点:“我不吃,太油了。” “不吃怎么行呢?身体要紧啊,快!把这只鹌鹑腿吃了!”夜千雪干脆亲自上手喂她。 可是光子撇着头避开了,甚至都不想闻到这种味道。 “呵,这点你跟霓裳还真像,她也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光子的表情一滞,夜千雪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啊,我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吃这个,我去给你拿别的!” 光子一把拉住起身要跑的夜千雪,说话的语气也温温柔柔:“坐下,我帮你把刘海剪了,瞧,都快挡住眼睛了。” “嗯!”夜千雪兴高采烈的点头答应,身板一下子挺得笔直。 光子看他这副样子,觉得有趣,忍俊不禁。 碧桃花树下,一对俊男美女沉浸在和平美好的气氛当中。男孩轻轻合着两眼,十分愉快而且享受的坐在女孩面前。女孩的眸子里溢满柔情,手中的梳子静静梳理着男孩渐渐变得整齐的头发。 从容看得痴了,一脸木讷的歪头站着。她身后冒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前瞅瞅,后望望,然后若无其事的打听了一句:“很向往?” 从容理所当然的坦白说“当然”,接着她听到一声嗤笑,才回头看见了沙诺,立刻炸毛:“喂!你是在嘲笑我吧?一定是吧!” “我没有。”沙诺耸肩否认,嘴巴鼓鼓的憋着笑。 “明明就有!”为了不打扰到光子少主和他的恋人,从容硬把沙诺推到两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气喘吁吁的挥拳嚷嚷。 “你发现没有,你现在变得跟从前很不一样了?”沙诺用眼睛瞟着地面上的某一点。 “我当然发现了,因为你现在也跟从前不一样了!我们都是同类人,你就别、客、气、了!”从容某只脚很不留情的在另一只脚上碾啊碾。 当晚,玉灵碧醒来了,光子这才放心的回到倚竹馆去睡觉,夜千雪一路跟随,关怀备至,好像早已习惯了呵护她、爱护她。可是光子一睡下,他就神色匆忙的离开了凝光城。 在那个夜千雪接受现任女友告白的地方,寒苇裳穿着一件单肩薄裙等候着什么,当她看见心仪的人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在视野当中时,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眯眼发出嫩嫩的娇笑:“老公!你来啦?~” 本来夜千雪很喜欢这个称呼,不过这时候他的表情却很僵硬,吱唔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说:“霓裳……我们……我们分手吧!” 霓裳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没去追究夜千雪奋不顾身替光子挡刀的事,也没去追究他这几天都不联系自己,就是因为她想留住这份爱情,可没想到…… “霓裳,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夜千雪以为她没听见,打算重复一遍。 霓裳的态度从热变冷,虽然不吼,但语气强硬的很:“我寒苇裳最不喜欢强人所难,不过我想你没有搞清楚一件事。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在我全身心投入到你怀抱的时候说要甩掉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想要甩,也是我甩你!但是现在,我没这个想法!你慢慢等吧!” “霓裳,你别这样,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但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实话的……我当时是鬼迷心窍才答应跟光子分手的,其实我一直很后悔,我必须向你坦白,我真正喜欢的人……始终是光子。”夜千雪的眼眶里萦绕着歉疚的泪光。 霓裳恨恨的咬牙,但她竭力维持着自己的优雅风度:“……好,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是吧?我寒苇裳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我现在向你宣布,你被我踢出局了!然后……” 夜千雪双目瞪大,眼睁睁看霓裳冷笑着掏出一个管状录音器。 “这里面,装满了相夫光子与她父母争执的现场实录,虽然没有图像,但声音是不会造假的!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去做,我就把它公诸于世!我相信,这对相夫光子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霓裳,你……” “别骂我卑鄙,再无耻我也比不过你们!只要你办到了我要求的事,我就把这个东西毁掉……现在相夫光子重回光之国,不但开始打理国府的事,连江菱织造的工作也接手了,我要你从她手里拿到云裳院的贵宾客户资料,相夫光子有个毛病,她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现在你也是离她最近的,我想,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吧?”霓裳用一副威胁的嘴脸恐吓她决心舍弃的男人。 夜千雪用沉默答应了这个要求,然后望着寒苇裳在他面前扬长而去。 然而这一切,都被悄悄跟出来的相夫光子看在眼里。 夜千雪回到倚竹馆时,月光正明。银波洒射,遍布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生怕这强烈的光会干扰光子的睡眠,将窗帘轻轻拉上。他坐在光子的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她,微微叹息一声。在确定了她不会醒来之后,将手伸向光子的拎包。 第二天下午,在预先约定好的“日夕咖啡馆”,夜千雪带着一个文件夹与寒苇裳碰面。 寒苇裳满意的点头,不过目光里充斥着不肯原谅的憎恨与唾弃,她拿出录音器,要与夜千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夜千雪始终维持着纠结痛苦的表情。犹豫,往往伴随着极致的煎熬与折磨。可是这一次,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手抢过霓裳的录音器后,把文件夹紧紧抱在怀里不放,一面又慌张而坚定的大嚷:“你骂我卑鄙、不守信用好了!我是不会再让光子受到伤害的!这两件东西你一个也别想得到!” “我想你真的不太了解我,夜千雪,你以为只有那个女人才能保护你吗……”霓裳优雅的笑着,笑着,忽然抬手打出一掌。手未触到,一股猛劲儿已经攀上了夜千雪的肩膀。 夜千雪飞出去的瞬间,一袭暗红的身影闪电般掠出,将人稳稳的接到怀里,然后轻轻落在地上,几乎在同时,袖间射出的十枚轻斩钉住了霓裳四肢的十个部位。 “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忘恩负义!”留下这句笃定的结论和一个冰冷的眼神,相夫光子带着夜千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馆。 翠绿的细竹把笔直不屈的身姿倒映在雪白的木窗上,形成一幅好看的水墨画。 “你怎么这么傻?干嘛去做这样的事?”为夜千雪包扎挣裂的伤口时,光子的语气忍不住嗔怪。 夜千雪握住她为自己缠绕绷带的手,伸开双臂揽住她的腰,把她的距离与自己拉近,并在她的耳边轻轻吐字:“你还没有回答我,愿意跟我和好如初么?” 光子嘴上拒绝,却没有推开夜千雪靠近的身体:“我曾经说过,不会给你机会的。” “你就当曾经的那个夜千雪死了,如今的……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所有品。”夜千雪的手离开光子纤细的腰肢,又用它们轻轻捧起少女的脸:“我爱你,请不要拒绝我。” 那一刻光子的心跳绝对漏了一拍,神情的变化最初在眼角出现。她将目光落在夜千雪深色的瞳仁里,刚要开口说话,却见他把嘴唇凑了过来。也俊曾经说过,情人的分分合合就像打雷跟闪电,在当事者还搞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发生了。光子想,她会这么迅速的回到“之前的生活”,也正是这种不可思议现象下的产物吧。她最终躲开了这一吻,可自己很清楚,她并不是要拒绝,只是……为什么那个瞬间她会对这种爱侣间表示恋慕的行为产生抗拒呢? “妈妈最近的身体不太好,在国府的工作没了,年龄的关系又不能去做轻松的行业,但是太劳累的工作她也吃不消……所以最近,我一直在找工作,希望学有所用,可以替妈妈治病。” “这件事你爸爸知道吗?” “听说爸爸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妈妈不想让爸爸担心,所以我没有写信回去,我要独自承担起这份责任,照顾好我的妈妈。” 夜千雪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虽然光子不认同他的“盲目”,但是对于生母的感情,他绝对是真挚的。 也有人说过,一份感情,不管它的存在是对是错,只要它是真挚的,就一定是值得他人认可与赞同的。 “你在裳之国主修过设计管理吧,江菱织造最近正在招揽这方面的人才,如果你愿意,我就安排一场面试。”光子没有等他开口要求,而是把自己的意愿讲了出来。 夜千雪流露出惊喜的模样,不是很放心的问:“这样可以么?万一其他人说你因私废公怎么办?” “江菱织造与国府不一样,人员的流动很大,而且你是通过正规考核才能加入的,一切还要看你自己的表现。而我愿意推荐你,是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相夫光子将手心按在夜千雪的手背上,语气更像是一个爱惜人才的上级。 “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工作有了着落的夜千雪可谓是“双喜临门”,不但解决了目前的经济问题,还可以……与光子形影不离。 Chapter 0276 有人说,爱情是麻痹心灵的□□,它会摧毁当事者的一切知觉跟感官,任凭这个人如何的谨慎、如何的精明强干。相夫光子怎么都没想到,这些美好的“拥有”不过是夜千雪用来蛊惑她、特意创造出来的幻影,一个机缘巧合下,她发现了所谓的“真相”,然后,就如同被冷水浇头,寒彻肌骨。 在江菱织造工作已经半个月了,夜千雪的业绩出人意料的好,说他才华卓越似乎也不过分。就在光子打算晋升他的时候,发生了如下的事—— 一天夜晚,光子吃完饭,倚在榻上看江菱织造当天上报的材料,夜千雪把亲手煮的黑咖啡端到她面前,这几天他一直重复的做这样的事情,基本上顶替了探樱的工作。 光子以为喝完浓咖啡会更加精力充沛,没想到困意在这时侵占了她的思维,于是,迷迷糊糊的放下材料,倒入榻中沉沉睡去。夜千雪确定光子不会醒来后,才安心的离开凝光城,还是那个与霓裳交易决裂的地点,他满载的笑容里有浓浓的深情:“多亏了如风的计划,经过那两次的表演,光子对我已经全无防备了。” 霓裳靠在夜千雪宽厚的胸膛前,嘟着嘴巴嘻嘻笑着,手指不停玩弄夜千雪变短的刘海,恣意撩拨:“所以,为了补偿我,你就把她包包里的机密文件偷出来了吗?你好坏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啊!”夜千雪紧紧揽着霓裳苗条的身体,嘴巴吻上她的额头:“为了让她对我毫无怀疑,我只能这么做,你们都要谅解我,相信我啊!我是不会回心转意的,尤其是对那种女人。” “那可说不定。”如风掐断燃到一半的香烟,接道:“就怕你在她身边呆久了,又旧情复燃,霓裳可是举世无双的好姑娘,你要是敢辜负她,我们一群人都不会放过你!” “我哪里敢呢,我这不是出来了吗?那女的一直把我绑在身边,我得到情报也不敢拿出来呀!”夜千雪苦恼的皱眉,极尽所能的希望获得两人的信任。 “那你今天怎么敢出来了?”如风一向谨慎,尤其是对相夫光子这样的敌人。 “放心吧,我在她的咖啡里放了含有毒性的强力催眠药,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她现在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如风和霓裳纷纷松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今夜的月色,不知为何,看上去格外的凄冷与孤单。不过此时相夫光子感受不到低温的侵袭,一双暗蓝色的眼睛几乎喷出火焰,拳头、心间乃至于眉梢,都是满满的憎恨与难以置信。 夜千雪居然还不知道,她有着“百毒不侵”的体质,一般的催眠药根本不可能对她造成影响,何况……还是带有毒素的这种会使她精神亢奋的药物?于是,在夜千雪离开的半分钟后,她造出了一面光镜。 ——也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了这“可怕”的一切! 这个季节的傍晚气温很低,像把人丢到寒冷的水中浸泡,无论醒着睡着,都有可能随时一激灵。 相夫光子好像听到玻璃瓶相撞的脆音,又隐约听到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翻个身,打算继续入眠的她忽然感到寒风袭体,瞬间张眼,然后又瞬间的跳起了身。 果儿把被猛风吹开的窗子关住,从容七手八脚将洒落在地上的环保局文件一张张捡起,骑在吊灯上的小鱼忽然跳下来并砸到蓝卡尔的头,巨大的噪音让爱弥瓦尔放下书本从屋后的窗子跳了出去。 绿园里的两个人已经喝空了一箱干黄酒,爱弥瓦尔费解的打量着毫无醉意的他们,真难以相信,一个纤瘦儒雅如同女子一般娇柔的美人,一个沉稳敦厚仿佛滴酒不沾的少年,居然有这等海量。 “能给我一杯酒么?”相夫光子揉着酸胀的头忽然出现在几人身边,脚步轻的像踩着棉花。 紫韵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手中的黄酒瓶,他和云罗都是直接仰头灌的,根本没准备杯子:“这个可以么?” “谢谢。”相夫光子想都没想,接过来徒手拧开瓶盖,把瓶口对准嘴巴“咕噜噜”狂饮起来。然后,花了十几秒将液体灌下肚的她又拎起一瓶坐到院中的藤椅上,挥手说道:“你们喝你们的……不要管我!” 她的举动引起了大家强烈的不解,可是谁也没说什么,只有果儿和从容继续悄悄的讨论着。 “云罗和紫韵喝酒是为了叙旧,光子少主喝酒是为了什么啊?”果儿摆摆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可能是……心情不好吧。”鬼杰老师心情不好就灌酒发飙的样子至今深印脑海,从容相信一个人在心情好的情况下饮酒,绝对不会这么沉默的! 说来巧的很,从容是在家门口“捡到”这位少主大人的,当时她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没想到醒过来之后还是一副嗜酒如命的样子,从容终于看不下去了,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女醉鬼”绝对不是相夫光子本尊! “少主大人!你别再喝了!这有现成的米粥和小菜,吃点暖暖身子吧!”从容上前夺下光子喝的只剩下半瓶的干黄酒,又催果儿来帮忙。 相夫光子是个犟脾气,喝了酒以后就更是谁也驯不服的野马,她挣开从容和果儿拉扯她的四只手,眼睛直盯箱中仅剩的两只玻璃瓶。若不是紫韵手疾眼快,恐怕那灼热的液体就要多流两泼到她肚子里了。 “紫韵……把酒给我……快把酒给我!”视线虽然不清晰,但身形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那个长头发的俊俏男人就是她要找的目标:“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我……” “少主大人!你怎么了?” 果儿和从容关切的声音响在耳边,光子一捂咽部,觉得有把火烧在那儿,疼得她讲不出话来。脑袋里也像塞满了随时都会引爆的炸药,撑的她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不知不觉中,她倒向一个方位,头部扎入了温暖的胸膛中。 “还是把她送回凝光城吧。”果儿纠结了半天,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从容?” 从容结巴了一会儿,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念想,不断催促她务必要留下相夫光子。 “就先让少主住我们这吧,具体情况等她醒了再说。”紫韵也赞同从容的意见,随后看了眼倒在云罗怀里昏昏睡去的失意少女。 光子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上午,当时家里的人都出门了,只有从容一个从厨室间跑到厕所,再从厕所跑回厨室间。光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从容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 “这是哪?……”她茫然了。 “呜呜哇哇怎么办!”从容捶胸顿足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你怎么了?” “我要洗碗,可我分不清洗衣液和洗碗液!”从容拎着两瓶超大的、上面写满了字母文的洗涤液体,泪流满面。 光子沉默了三秒钟,招手把她叫到旁边,随意看了两眼又随意指着其中一瓶:“这个是洗碗液。” “十分感谢!”从容终于知道不好好学习的下场了,那就是某些时候连基本生活都搞不定!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 光子少主的表情略显严肃,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决定要宣布。 “请说。” “很抱歉,最近不能陪你修炼了,不过我答应你,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帮你提升实力的……” 虽然不大明白光子少主的意思,但从容知道她一定是好意,于是笑着点头答应。 “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 夜千雪找到光子的时候,她的气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听从容解释说,果儿过生日,受到邀请的光子少主多喝了两杯,就醉倒在从容家里了。夜千雪搂住少女的肩膀,笑着对从容道谢,令人完全看不出两人之间存在的惊人问题。 相夫光子含笑的眼眸里,逐渐被一层凛冽的寒意覆盖。 “既然你们做到这个份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探樱,把这两份资料送到夜千雪那里,记住,要当着如风和霓裳的面。”江菱织造办公室里,早已布下眼线暗中观察夜千雪行动的相夫光子把一本资料夹放到探樱手里。 “少主,这些会员表单上的资料,都和真实的存在巨大偏差……”虽然姓名没变,但探樱还是一眼瞧出了端倪。 “就是要给他们伪造的情报,并且源源不断。”冰冷决绝的轻笑在诱人的唇角悄然蔓开。 “他们?……” “我知道你疑惑,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明白!” …… 日夕咖啡馆里,烈日正浓的时段,前来光顾的客人络绎不绝。 “在新的职位还习惯吗?”光子脚踩高跟鞋,一步一稳的走到夜千雪身前坐下,完全看不出是个双脚残废的人。 “当然,这个职位让我有更多的发展空间,我希望能进一步了解企业的资讯和业务,光子,你要帮我啊。”夜千雪温文尔雅的笑着,一只手不断摩挲着光子的柔荑。 “当然。”光子报以同样的笑容,把抽出去的手用来端杯子。 霓裳和如风不适时的闯入到两人的对话中,如风依旧穿着性感成熟的黑色套装,扬起手、歪着头、笑眯眯的跟两人打招呼:“嗨~你们也来喝咖啡啊~” “我们来喝白葡萄酒。”相夫光子亦扬了扬手里的磨砂玻璃杯,头没仰、眼没抬、连笑容都是虚假虚假的。 “夜千雪,我们可以坐在这么?” “当然可以,来者不拒。”光子抢先一步,替夜千雪回答霓裳的请示。 接下来的场面足以用火花乱迸来形容,除了夜千雪,其余三位女性基本人人都在大放杀气。相夫光子故意在两个对手面前炫耀,表示自己已经再次相信夜千雪、并且与他如胶似漆了,如风和霓裳一面附和一面却在夹枪带棒,尤其是霓裳,言语间透露的酸味都快飘到十里之外了。 最终,一方赢得了面子的胜利,暗自谋划着接下来的应敌策略;一方赢得了内心的胜利,悄悄庆祝着敌人即将自食恶果的喜悦。 …… “少主大人!你不可以这么做!”探樱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对光子“直言进谏”。 “怎么了?”只赢得半场胜利的相夫光子满是平和的看着一脸肃穆的探樱。 “少主大人!虽然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你不断把假资料拿给夜千雪,我觉得实在太过分了……”说到这里,探樱的声音明显降低了,不过很快她又振作起来:“但是!以……以……以少主大人的为人,绝对不会无端做出这种事的!” 相夫光子对着探樱神色连变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 探樱一脸疑问,外带难以言喻的惊悚……光子少主……还好吧?…… “我就知道,你忍不了多久的。”光子笑了半天,勉强止住:“像你了解我一样,探樱,我也很了解你哦。我知道,也许你不会认同我的做法,但现在我还是要把实情告诉你。是的,我要采取行动……让硫琅如风和寒苇裳彻底垮掉!” 听了相夫光子完整叙述的探樱做了一整套喜怒哀乐的变脸,然后,她花了足足十分钟消化这些事情,也完成了自己决心的稳固:“少主大人,我相信你的每一个决定,我知道,如果不是他们太过分,你不会选择这么做的……但是,你为什么不把她们收买秋依的证据直接拿给晴尊和其余上主看呢?”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的脚迟早会复原,但如果不让她们尝尝苦头,我的下场就不会是残废这么简单了……”牙齿不禁咬得咯咯响,燥热的拳头也紧攥起来。 “如风对我们的事貌似很了解,可我们对她知之甚少啊!” “这是念冰和念尘在花之国查出的如风底细,早在几年前,如风就出卖自己的身体给文化府总长文乐,文乐是个神秘的高手,他可以轻易调动冰影军团的团长成为自己的手下,并且还能随意给人封官(景洛),虽然他现在控制的仅有文化府,但在花国国府里,他的势力还是如日中天的。” “砰——!”一声脆响,推门的震动波及到装饰架上的花瓶,整座大楼似乎都颤了一颤。 光子和探樱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发现白辰霞独自一人昂首挺胸的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 “妈,你怎么来了?”光子故作淡定,心里却慌得很,自己跟探樱的对话恐怕被这位大人听到了。 “哼,想拦我?门都没有!”白辰霞才不会告诉女儿,她把守在走廊尽头宁死不放人通过的护卫一脚撂倒了,看着他捂住下半身某部分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自己才放心的走进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光子从转椅上站起来,黑色的正装显得她分外苗条。 “不好意思啊,你们刚才讲的我通通听到了,想去对付如风是么?想去打败霓裳是么?我告诉你们啊,门都没有!” “你别胡说啊,谁要对付她们啦?!”探樱只好睁眼说瞎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难缠到登峰造极的女人。 “别跟我打马虎眼,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呢,也不想把事情闹开、破坏你们的计划!但前提是……这个!”白辰霞用手势表达了一切。 钱,相夫光子这辈子似乎都在跟钱较劲。她曾经为了迁党因“钱”祸民的行径大加反抗,不惜让父母继续过苦穷的日子,不惜让自己变成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她现在为了贯彻自己的“为官之道”,跟本不应与自己产生仇怨的人们对抗,还义无反顾的继续沉沦在生不如死的困境里……而现在,她为了打败两个人,居然要违背自己多年以来的坚持? “你要多少?……”声音和脸色明显阴沉下去,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 “两亿!” “什么?!你在开玩笑吧!”探樱真希望是自己的听力出了偏差,简直难以置信嘛! “不给也行,我这就去通知如风和霓裳,叫她们好好提防你!”白辰霞把一个硕大的白皮包挂在肩上,做出准备离开的姿势。 “两亿没有,我只给你两千万。”相夫光子深吸一口气,她并不是吝啬钱财,何况是给自己的母亲?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她真的难以接受。 “哼!没得商量!” “……五千万。” “你别跟我讨价还价!”白辰霞突然暴怒,手叉腰、下巴高抬,冲办公桌后面的年轻女孩一顿破口大骂。 此次语言攻击又超越了以往的新境界,光子不得不给母亲的“语言”规划成三个等级,初级是“辱骂”,中级是“诅咒”,到现在这个阶段已完全演化成“揭短”了。 “骂够了没有?”听母亲提夜千雪抛弃自己的事已经不下百次了,相夫光子把表情调整的平淡些,至少掩去了憎意和愤慨:“最后一次,我只给你一亿国币,你别再纠缠不休了!” 白辰霞哪里听过这样的数字?立刻欢天喜地的答应了,还善解人意的帮女儿出主意:“你随便办场服装展这些钱不就回来了嘛!” “这些钱不是我们少主的,我们少主手里根本没……” “探樱,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光子手抵额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为了搞垮如风,她不惜做了自己向来不屑的事情。 结果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因为有了这个机会,母亲三番五次跟她要钱,短短几天里,她连拼带凑甚至去跟亲近的人借,才备足了五亿国币。可是,母亲并没有因此得到满足,她要女儿把手伸向国库和江菱织造,相夫光子终于忍无可忍的告诉她。 “我不会再拿钱给你了,等我得到如风的产业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但是如果你现在破坏我的计划,你就一国币也得不到!” 白辰霞稍作衡量,觉得这是笔不错的交易,便答应光子,要钱的事也暂时作罢。 Chapter 0277 此后,夜千雪不断把江菱织造的大小情报准确无误的传给硫琅如风。终于有一次,夜千雪带着一个令他振奋了很久的消息直奔如风新购的府邸。 “一个月之后,光子将与花之国的地产商签订一份土地合约,她表示要支出江菱织造40%的资产投资到这项土地开发上。” “你是说,她要买一块地?在哪?做什么?”已经汲取不少“养料”的如风立刻询问有关内容。 “具体做什么她还没定,不过她说这是一块难得的‘黄金用地’,地点在花之国南边的一座小城里,那儿不太有名,也很少有人居住,听说原来是一座山,后来几经开垦变成了一块土质和气候都非常卓越的商业用地,许多商家出高价购买,有的想造楼,有的想弄农田,还有要开工厂的,都被这个商家拒绝了,后来光子以江菱织造的名义派人跟他们协商,他们才愿意出售。”夜千雪把牢牢记住的咨询一字不差的讲给如风听。 一旁的寒苇裳不以为然:“其实,想打败她,根本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她没有温暖的家庭,没有愉快的心情,这就是我们最大的筹码!何必弄得这么麻烦呢?” “可这是难得扳倒她的机会啊。”夜千雪更赞同如风的摧毁方式,想击溃一个人,不能单从小的方面下手,如果能从大的方面取胜,那才是一劳永逸呢。 “能动用巨额资产去做一笔买卖,想必是十拿九稳的,江菱织造是何等的赢利性企业?怎会做无把握之事?……前提是,这个情报可靠吗?”如风觉得相夫光子要是脑子没病,是不会做这么高风险无回报之事的:“是不是被她察觉出什么,故意放假情报给你啊?” “怎么会?你不能质疑我的演技啊,更不应该质疑她对我的感情!虽然我的心完全向着你们,虽然相夫光子很聪明,但在感情方面,她单纯的像个孩子,所以一定不会骗我的!”夜千雪笃定的点着头。 霓裳不太愉快的拉下脸,说句她累了,转身回到卧室。 就在当天,光子派一个执行者来到如风家里,请夜千雪共进晚餐。 见到相夫光子是在江菱织造大楼旁边的云裳院,她早早到了那儿请部下们帮忙做造型,然后在众人艳慕的眼神中步履翩翩走下漫长的台阶。 一袭单肩式修身礼服裙,鲜艳的红即使到了夜晚也显得明丽夺目,脚踩五厘米多高的红色凉皮鞋。火焰状的辫子盘成规整的发髻,几缕烫了浪卷的刘海从鬓角两侧垂坠。令夜千雪感到惊讶的不是她这身火爆的装扮,而是很少对脸颊进行修饰的她竟然破天荒化起浓妆来,金色的眼影,娇红的唇彩,妖艳动人到了极点。 夜千雪张口结舌的呆愣了半晌,要不是光子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还缓不过神来:“你……你今晚真漂亮。” 不但人比从前妖艳了,连笑容都娇俏了许多,一个晃神,夜千雪差点看到霓裳冲自己甜甜的微笑,他猛然一个激灵,禁不住抖了几次肩膀。 “怎么了?不舒服吗?”光子担心的问,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我没事,没事。”夜千雪擦擦脑门的汗,转头一手搂住女友纤细的腰,然后带着欣赏的神色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以前你总是穿正装,都看不出来,你的身材这么好……” “你说什么?”光子对夜千雪的自言自语听得不是很清楚。 “没、没什么!我们、我们去哪吃饭呢?”夜千雪慌忙岔过话题。 “本来是要选这附近的餐厅或酒馆,后来觉得,凝光城就有不少现成的好地方,何必还到城外去找呢?我们待会就去梅园桃庄,那儿我已经都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的!”光子愉快的说着,被夜千雪一路搂到了凝光城门前。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人,目光不经意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云罗风树似乎只是路过,与两个人正面相遇,此刻天色已暗,他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 相夫光子起初觉得尴尬,强作微笑冲对方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夜千雪快速消失在北门当中。 …… 毗邻零界宫的梅园桃庄,是一座外表光鲜亮丽的半开放式小楼,砌屋所用的外砖烧制成梅红色的五瓣花形状,密密实实拼接连缀,最终构成了醒目的外观,因为是斜顶屋,所以很容易就能体验到充沛的阳光,庄里构造亦独具匠心,通通都是跟“酒”有关的东西,酒红色承尘上悬挂着一环环长颈瓶样的水烟灯,柔光一照好似雾气蒸腾,比环吊顶用的灯带更具特色,圆凳和坐墩设计成大口酒杯的模样,坐垫稀松柔软,状如杯沿溢出的泡沫,此外,墙上挂毯、落地窗帘、脚下地垫,无不烙印着名酒的品牌标识、生产年份,就像是生活化的名酒全书,与之相较,作为品酒时必不可少的各色酒具,就显得怪异多了,如盛装红酒的骨瓷酒桶,竟然做成猪笼草的模样,单是摆放在水性漆涂抹的黑桃木桌几上,就能借着它光可鉴人的反射度,投下自己滑稽搞笑的倒影。 烈酒下肚还不足半瓶,光子的脸颊便红润起来,也难怪,她今天喝的酒都是度数极高的。夜千雪与她谈笑一番,忽然把脸凑到了光子眼前,轻缓而温柔的说道:“你今晚真是太美了。” 光子半眯两眼,做出一副半醉半醒的样子拾起骨瓷小碟里的瓶盖状巧克力酒芯糖:“你也对霓裳说过这话?” “怎么可能?她长得像老鼠一样,岂能跟你相比?” “拿我跟……耗子比啊……那我是不是……应该很高兴啊?”捂住嘴,不知是酒让她反胃还是话令她作呕。 “当然不是。”毫无醉意的夜千雪捧起光子垂下的脸,再次靠近:“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光子专注的看着他墨色的双眼,笑着等他一点一点逼近自己,为了掩盖她内心的恐惧,笑容一直维持在应有的弧度上,以至于背脊在不知不觉中被汗水湿透。就当彼此的唇瓣快要碰到一起时,相夫光子忽然起身,将夜千雪用力的推倒在地,不及他反应,翻身坐到了他的身上。 “光子,你?……”这一倒,夜千雪反而觉得醉意圈住了清醒,让他渐渐有了□□的快感。 相夫光子不回答,只是笑容满满的盯住夜千雪的脸:“……闭上眼睛,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夜千雪乖乖照做,等待女子如兰的吐息扑打在他的脸孔上。几秒钟刚过,一股花草的幽香涌入鼻腔……身体瞬间得到放松,他也解除了所有精神上的戒备。 相夫光子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夜千雪抓皱的裙子,然后迅速掐灭正在焚烧的迷幻香木。 “落痕。”开门,外面候命已久的少年向她行礼:“剥光他的衣服。” …… 夜千雪承认,跟霓裳在一起,远没有跟光子在一起愉快,尤其这个绝世美人放得开时还如此的令人销魂。他流着口水从梦中醒来,一张眼就见到穿着睡衣的少女坐在房间一角的化妆台前,梳理自己的头发。 “你醒啦?” 传入耳中的是女孩动听的声音,映入眼帘的是女孩甜美的笑容。 “光子,我们……” “夜千雪,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反正我们迟早要结婚的,你就先保密,好吗?” “当然,都听你的。” 这件事是在夜千雪意料之外的,他估计如风和霓裳也没这个打算。懊恼而喜悦的心情实在太复杂,他揉着黑色的短发走到如风的旗主办公室里,听到了如风和霓裳打算取消这次机会的谈话。 “为什么啊?我不同意,我跟你们保证,这次绝对是个大好的机会!” 在两个反对声的坚持下,夜千雪仍然不放松自己的观点。他的反常终于让两位精明的女性产生怀疑,如风更是威逼利诱让他说出隐瞒的事情。 夜千雪不干不脆,最后迫于两人的淫威,只好招认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是相夫光子勾引你的吧?”如风不知道怎么安抚霓裳受伤的心,只是觉得,这次更不能放过那个女的了! “不是!”夜千雪忽然意识到,如果回答“是”,如风和霓裳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坐怀就乱的色鬼,倒不如把自己描绘的英勇一些:“是我主动的,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我只是要测验她对我的信任度而已,并不是见色心起,如果我是那么肮脏的人,就不会有脸坐在这跟你们坦白了!” “呵呵,说得你自己好像一个英雄呀,为了我们的‘大业’,牺牲你自己的‘清白’?还真是辛苦你了呢!”比起伤心,霓裳心里此时占据最多的是对这件事的厌恶以及对仇人的憎恨,她发誓,要把这份怒火转移到打败相夫光子的动力上。 “不过,相夫光子这么清高难搞的人,肯把自己交给你,也确实说明了她对你很信任,只是……这次的‘土地交易’非同小可,我们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能进行‘抢夺’!” 硫琅如风不会因为光子的“献身”而敲定这次决策,她要反复测试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她认为派人四处查访是没用的,有一个最快速有效的方法,可以帮她鉴别。文乐曾经送过她两只“信鹰”,这两只鹰原是花之国术师的元灵兽,不仅有传递信息的能力,飞行速度与方向感也是出类拔萃,如风一直把它们带在身边,珍爱无比。 带着主人的亲笔信件,第一只信鹰于午夜十二点启程飞往花之国国都。六小时后,望着夜空写完了一整篇诗歌的如风抬手抛起了第二只信鹰。 只有文乐有资格告诉她,这个相夫光子决定合作的花国商人,是不是一个可靠的“对象”。 两只信鹰在一天后准时飞回如风小楼,中间间隔六小时,一切都与如风估计的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文乐亲手书写的“can be trust”落入了最终的情报搜集里。 终于,硫琅如风认同了这笔生意,如果成功一定会利滚利的,她只要派人到准确地点核实一些细节再跟对方商谈一下签前协定,估计就差不多了。资金方面,她打算用手里的全部现金和霓裳的服装企业,如果不够,还有父母的产业,相信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万事俱备,偏偏差在价格上,前来商议的签订使者告诉如风,相夫光子出的价可比她的高多了,为了拿下这次机会,如风甚至愿意多支出两亿,使者考虑再三,才同意选定日期进行签订。 此前,如风有过无数次怀疑,但当她觉得这是个十拿九稳的好事后,就果断的如同往常一样了,她从来不认为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会有出息,相反,敢于冒险的人才有机会成功。 …… 夜千雪好不容易脱离了视线,相夫光子彻底的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仿佛被监视的囚犯一样,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她也害怕自己一招不慎被夜千雪看出端倪,然事实证明,那个头脑简单的男人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少主大人,如风他们什么时候签约?”即使在办公室,探樱还是担心隔墙有耳。 “不用这么谨慎,我检查过了,没有窃听设备。”光子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她们只有这一个机会能让我吃瘪,相信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我不明白,她们想打垮你,为什么只抢一单生意啊?就算她们侥幸成功了,对少主大人有什么伤害呢?” “想打垮江菱织造是不可能的,有别颖王的产业做支撑,如风知道这座大山难以移动,但是,想打击我就容易多了吧~比如说,她们认为我争强好胜,愿意做出高价收购地皮这样的大事,如果吃了瘪,我会多么的恼火跟愤恨啊?”手中的笔转了个花,她早已做过了通盘考虑:“换言之,我不觉得如风和霓裳是要击垮我的产业,某种意义上说,她们很了解我,知道我对‘成败’的在乎远远高于‘金钱地位’,侵吞我的资产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毁灭我的自信!这才是她们真正的目的!” 距离签订契约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相夫光子以为坐等,就能收到战果,想不到母亲这时候又上门索要贿赂,非常不巧的是……夜千雪也在场。 “呀,女婿也在这啊,我来找我女儿拿点东西,你不介意吧?” 母亲的讪笑简直令光子毛骨悚然,就快要成功了、距离击溃仇人只差一步了!她来做什么?! “妈妈,有什么事下周一我们再说,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跟夜千雪商量,您能回避一下么?”越是这样,白辰霞越是不依不饶,光子劝到最后,她索性撒起泼来,莫名其妙当着夜千雪的面对光子咆哮痛骂。相夫光子发誓,如果这不是自己的母亲,她早就让她咽气了:“妈妈,我拜托你!先回避一下好吗?我答应你,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行吗?” 千算万算,相夫光子都没算到,白辰霞居然在这个时候跳起来高呼:“夜千雪!你别信她!其实她是假意跟你和好、实际上是要通过你吞并如风的产业!这是一个阴谋!你快去告诉如风和霓裳!免得她们上了这货的当!” “妈妈,你在胡说些什么!” “谁撒谎谁不得好死!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现在再不阻止如风,这货的计谋就得逞了!” 光子看着白辰霞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涌。计划的成功近在眼前,光子没时间解释了,情急之下,她一拳打昏开始对她质疑的夜千雪,然后叫探樱把念冰念尘喊来。 白辰霞以为女儿要杀人灭口,吓得扭头就跑,她的本意是要钱,没想到相夫光子这么的软硬不吃:“我女儿要杀我!救命啊啊啊啊啊!” 光子一路追去,不管前方的呼喊声有多么刺耳,她不能停下!一旦放弃了,就等于前功尽弃! …… 从容回忆着方才遇到的情况,到现在还冷汗直流。刚刚她不过是跟沙诺比了一场“赛跑”,口渴跑去买饮料喝,回来的路上就看见了一双冒着怒火的眼睛。接着,这个看上去跟沙诺年纪差不多、面容却倍显凶残的男孩狠狠吼了一句—— “就是这个丑女人一直缠着我们老大吗?!” “你……你是谁啊?”出于好奇,从容还是问了一句正常人都会问的话。 男孩穿着黑色的衣裤,跟沙诺一样瘦小,黑色短发橙色眼睛,肩膀上还挂着一只粉红色带蝴蝶结的皮包,见从容一直盯着他的肩膀,又嚷了两声:“看什么看!这不是我的!是莉莉卡那个混蛋的!” “莉莉卡?……女包品牌?”从容仔细搜索着,怎么记忆里没有这一项啊。 “你说什么?……”男孩从最初的愤慨变为由衷的鄙视:“你是白痴吗?” 从容见他把手伸向腰部,以为他要杀人泄愤,于是没敢再搭话,拿着饮料瓶子落荒而逃了,等她逃到那人找不到的地方,才反应过来:“……他是谁?他说的老大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与从容相距两千米的某一点,相夫光子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刚刚激愤过度,导致眩晕之后失去了意识,等她再度醒来时,白辰霞已经消失了。 Chapter 0278 “呆会,从这里会飞速跑过一个连哭带笑、气愤到快要吐血的女人,你们要把那精彩的瞬间抓拍下来,千万不可错过了哟。”寒苇裳指挥着五六名摄影师,把照相机架在某条路的岔口,期待着左边方向现出的红色影子。 可是,影子是从右边出现的,而且不是红的。寒苇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痛哭、怒发冲冠的居然是把她一路提拔到今天的恩人。 那个人从旗主办公室离开,路上没有片刻耽误,直接奔往相夫光子的质检府总部。 “为什么不告诉夜千雪这个花国土地商是非法经营的?!” 如风开门见山的质问倒是让光子意外不小,她下意识的抬头看着,又下意识的一脸惊讶:“这跟你有关么?” “少装了!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我们的计划了,所以才下了这么个大套给我们!但是我不明白,一向正义的光子少主为什么放任一个非法商人在视线里来去自如?!” 光子笑笑,把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丢,起身,以同样的高度与硫琅如风平视:“你是在对那个‘不再正义’的相夫光子表示愤慨?还是在曲折的表达你此刻的心情?你与土地商已经签订成功了,这一个星期,过的还算愉快吧?” 如风怎么可能帮着她往自己伤口上洒盐水?签订成功的这一个星期,她当然开心,尤其是拿到契约的当天就差没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欣喜若狂了,可一个星期后,她才知道自己上了生平以来最惨的一次当!她倾注了父母以及自己所有的资产,还抵押了霓裳旗下的服装产业,不但如此,为了把这块地搞到手,她甚至向别国财税府外贷了二十亿国币。谁能想到,这一纸契约换来的竟然是一块无法生长作物的废壤?那个花国商人根本就是个骗子,从始至终没露过一次面不说,所有的资讯和情报还都是刻意伪造出来的! 如风一时间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不知道话该从何问起,只清楚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你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只允许你们害人,就不允许对方反击吗?是谁告诉你正义的一方就只能等着挨刀捅?”光子丢下手中纸笔,食指指头在桌面上敲了一敲:“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要不要听?关于那个花国商人的真实身份。” 如风用舌桥不下回答了她的反问。 “就是文乐的孙女,当今御政宫的少旗主……玉金。” 如风用一个固定的表情对着相夫光子站了许久,然后才慢慢适应过来:“你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引我上套的?因为你知道,圣母不可能帮我从玉金那里要回我的资产。非但如此,她还会帮助玉金拼命的掩饰,对吗?!” “如风,其实你们花国的事我一清二楚,那里就是和光国‘不一样’啊。”光子挑了挑嘴角,满是讽刺的笑容:“在花之国,想要立足的企业就必须和国府的人勾结,越大的企业背后的靠山也就越大,今天你就败在……自己的靠山远弱于玉金啊!” 如风笑了,泪水与绝望交汇在五味杂陈的脸上,这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限度,于是只能颤抖的问:“我为了幸福奋斗难道有错吗?” “为了幸福,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别人的灾痛上,你能说这是可以理解的吗?” “没有人喜欢伤害别人!可现实就是如此!如果我不踩别人的头!我就一辈子爬不上去!除非我天生就是王亲国戚!否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于无奈的!” “别给你的自私找借口了!竞争也分很多种,世界会进步就是因为竞争,可这并不代表使用不正当的手段就是应该的,不去利用、伤害别人的成功,并不是不存在的!” “不管你信不信,人和人的际遇是不同的!情势所逼,任何一个生长在花之国的人都是如此!为什么偏偏指责我呢?!” “为什么你总是把踌躇满志和侈欲无边混为一谈呢?”没办法对这样的论调充耳不闻,相夫光子有些失控的提高了音量:“我承认,你很有才华,但是可惜,你把你的才华建立在肮脏跟龌龊上!你以为你只是这一次‘棋差一着’了么?多行不义者,早晚会有报应的!” “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此时的硫琅如风已经没有与她争吵的力气了:“按照常理来说,文乐的情报是不会出错的,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才让他亲手写下‘可信’的字样?!” “你一向自恃聪明,居然不知道有一种本事叫做‘临摹’么?” “我当然知道临摹,我是问你,我的信鹰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偏差?它们向来都能准确无误的完成主人下达的任务,风雨无阻。” “因为那两只信鹰中了幻术,飞到国境边缘的时候就一直盘旋在那儿,直到时间差不多,才又飞回到你的身边。” “不可能!它们何时启程你怎么会知道?为了避免出错,我还故意放掉了第二只!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话到这里,如风激动的浑身剧颤,以她的智慧居然难以解释这一切?! “我当然不知道,不过如果事先在它们身上做手脚,又会如何呢?你虽然不参与术法界之事,可想必也该听说过我的‘光镜千影之术’,任何我见过的东西,一旦被我附上元能,无论逃到哪,都躲不过我的眼睛,别说是区区鸟禽,就是一个大活人,也阻挡不了!”相夫光子觉得,在如风万念俱灰以前,可以把这件事系统的叙述一遍,让对手死也死个明白。 很可惜愤怒当中的如风很难立刻明白:“你胡说八道!自从得知你要与土地商签订协议,这两只信鹰就没离开过我,我甚至都不让霓裳代为保管,你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下手!” “那是因为……你成为御政宫旗主之时,我就已经在这两只信鹰的身上做手脚了,现在你懂了么?捋清了么?呵呵!” 如风沉浸在难以自拔的悲痛里,早就不知如何反抗了。她记得曾经的她是那样的光彩夺人、艳光四射,她记得曾经的她是那样的自信迷人、成熟干练,而现在的她,只希望……这样的自己永远都不要留存在记忆里! “少主大人,念冰和念尘去执行下一项任务,已经出发了。” “多亏了念冰的临摹和念尘的幻术,以及,他们帮我调查出了如此珍贵的情报……” 某个非法组织满世界的做生意,净把一些无法使用的东西或土地卖给别人,并且这个幕后老大就是玉金,这一切的情资全部来源于这对姐弟,相夫光子一直都倍感庆幸,他们与探樱落痕一样,是与自己密不可分的。 “啊,还有一件事!刚刚从容来找过,说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场景一换,光子立即为眼前的“东西”扶额了。 “不好意思,我担心直接说‘人’会惹来麻烦……”从容歉疚的指着被五花大绑放在地角的白辰霞,跟光子解释。 后来才知道,白辰霞跑去给如风通风报信的那天,正巧在一个大楼的转角撞到了欧也从容,当时欧也从容在练习极速奔跑,把白辰霞给撞飞了,紧接着清醒过来的妇人不断大嚷“毁了光子的计划、保全如风的利益”,从容觉得放她离开会惹出乱子,给光子少主添麻烦,就自作主张将人给绑了。 “少主,真对不起!因为她实在太激动了,所以我只能把她捆起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绑架罪……”虽然做了,但从容可是终日的提心吊胆。 “放心,我保你周全。”光子松了一口气,见到母亲完好无损还被喂养的气色红润,也就没有责怪从容,她俯下身,将遮住女人嘴巴的贴布揭了下来,笑眯眯对她说:“妈妈,我知道,您一定会指责女儿不孝,不管您信不信,我是无意伤害您的。还有一件事,如风被我玩垮了,您要是兴致不错,我就把得来的赏金分给您一部分,您觉得如何?” “圣母大人,这都是真的!这块土地与花之国的那块相差甚远,是冰之国黑树林旁边大面积的‘毒地’!我被玉金旗主给骗了,请您为我做主!” 如风追在圣母后面乞求帮助,圣母却一反常态,置之不理。 “圣母大人,只要我的财产全部索回,我一定分一半给您!为表诚意,我愿意跟您签协议!请务必帮忙!”她冲到圣母身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咔嚓”清脆悦耳的快门声从一侧响起,随后,相夫光子得意的笑脸出现在二人眼前:“玉金的产业表面合法,背地里却以花国国府为依靠,大肆经营违法生意,这次你破产的钱全部流入了她的囊中,她怎么会轻易放手呢?圣母大人的资金大部分出自玉金的企业,她根本不可能帮助你要回这笔钱,要说在花国的势力,玉金可绝不比你弱!你要是敢曝光此事,就意味着与花之国王室为敌。” “难怪霓裳说你小人得志,我今天算见识到了。”圣母虽然不打算“弃玉金保如风”,但对于相夫光子的幸灾乐祸还是反感不已。 “小人已失势,现在得志的未必就是小人!” “光子!”夜千雪粗鲁的喊声响彻一旁。 相夫光子扭头,见他与神色如常的霓裳并肩走来,正要离开,被夜千雪一把抓住硬拖到远处。她连说了两句“放手”,夜千雪非但不听还拽的更加用力,情急之下她使劲抽出手,把人推倒在地。 “不好意思,跟一个凶巴巴的女魔头动手动脚,就是这种下场!” “怎么?利用完我,就想把我甩开了?”夜千雪爬起来,不依不饶的绕到光子身前,用恼恨的目光逼视她。 “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已,现在游戏结束了,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么?”光子没回避他凶恶的双眼,反而用更加锐利的表情回应着:“我倒是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这么帮着霓裳害我,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不恨你,也不讨厌你,但是我怕你!如果不扳倒你、让你一蹶不振,你早晚会来报复我的!别说用权力和地位,就是你的一只手都能把我掐死!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真面目,想杀还是想刮,都随你!只求你给我个痛快!” 相夫光子觉得,这是认识夜千雪以来,听到他说的最“真”的一番话:“没想到,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女魔头,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想太多了……你与霓裳在一起,甚至纵容她弄断我的脚,都不是我要搞垮你们的理由,我最不能原谅的,是你又一次的欺骗跟谋害!现在也是一样,我不会杀你,不会对你做任何事,当然……这辈子,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好,这些先不谈,别忘了,那天晚上,我们两个的事可不是作假的!你……” “是么?”打断他的喋喋不休,相夫光子抬手,扬了扬指间的迷幻香木:“回去叫霓裳替你点上,第二天她就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了!” 硫琅如风之所以没有追究相夫光子的“幸灾乐祸”,是因为她还有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她是聪明的,她知道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洗刷不去失败和耻辱,只有重新振作,才能让那个害她的人自食恶果! 早在企业创立之初,她就以花国“王室”的身份向财务府申请了“财产意外保障”,就是说不管出于什么缘故,只要她名下的资产流失,花之国财务府都会给她王族专享的“特权”,即从国库里自动拨取原有资产的70%。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也是她最后的筹码。在坐立不安中等了两天,噩耗再次降临,所谓的“后盾”根本没有起到实质作用。财务府的那两位头领居然不承认她这份早已签订的财产保障。看来她只有亲自跑一趟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你的事,我还不知道,我这个孙女在偷偷的做这种生意。”文乐非常无奈的摇着头,如果他早发现,绝对会提前通知如风的。 “既然你都知道,就叫她把钱还给我!圣母不管我,是因为她要从中捞油,你呢?你为什么也推三阻四的?!”如风摆出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有经验,对待男人就该强硬的时候毫不退让,脆弱的时候柔若无骨:“我知道她是你的孙女,可你也不能为了保护她就叫财务府取消我的‘财产保障协议’啊,如果你担心事情闹大,让玉金难做,就私下解决好了,我也不想让她身败名裂,更不想牵连到你,我只想要回我们家的资产!我这次是被相夫光子给害了,本来上玉金当的人应该是她!文乐~~你对我最好了,我最爱你了,你就帮帮我吧,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嗯~~” “我当然知道你对我的心啦,我对你也是一样嘛。可是财务府那边我真的没办法追究,至于钱的问题,我会支付一部分给你的,做生意的,得失都是难免之事嘛。我手里还有产业,你要是想出来忙碌,可以到我那里的嘛。” “可那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我要的是我自己和我爸妈的那部分啊!”梨花带雨不管用,如风把心一横,索性发起飙来。 可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劝怎么闹,文乐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男人就是不肯松口,一直淡定的让人发毛。显然的后院起火事件,硫琅如风忽然觉得自己的处境极其可笑,回想起来光国以前,跟他要霓裳举荐书的时候,这个男人也是闪烁其词的。 “其实你大可以换一个人选,依我看,霓裳此人,不值。” “什么意思?” “此人虽表面谦顺、进退守礼,可实际上却是妄自尊大、目空一切,然而,她并没有这种骄傲的资本。” “不许你说我朋友的坏话!”如风匆匆穿上内衣,又去拽被文乐压在棉毯下面的裤子,佯装愤然。 文乐见情人嗔怒,只好答应了举荐书的事。 而事到如今,无论自己怎么撒娇怎么耍横甚至哭闹寻死,都不会改变文乐的决意了。 至尊圣殿的早会结束后,玉灵碧把单独留下的相夫光子叫到跟前,语重心长:“你和如风之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碧姐并不想干涉你的行动,但是,碧姐决不允许你让自己受伤,对我来说,生气、伤心、忧愁,都算是伤害。而你这次做的事,真的有些过分,你知道吗?” “为什么总是有人把扭曲的事实当成真理一样信奉?她们伤害我就理所当然?我进行还击就是过分?就是罪大恶极?你们心里的是非黑白就是这样定义的吗?!她们在伤害我的时候,有感到良心的不安吗?她们看到我痛苦的时候,有产生一丝同情跟怜悯吗?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去报这个仇?我为什么不能把她们给予我的伤害通通还回去?!” “因为善良的人绝对不会把对别人的伤害当成汲取快乐的源泉,你是善良的人,所以我相信,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不会有一丝满足和幸福感。” “就算没有满足和幸福感又怎么样?我只需要报复的快感,这就够了!”光子冷笑:“说到底,你还是在偏袒她们两个,对吧?” “如果真要偏袒,我的心也是向着你的,现在碧姐只希望你能从仇恨中走出来,如风他们已经受到教训了,相信以后也不会再来招惹你,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好吗?” 最了解她相夫光子的果然还是碧姐,可惜再聪慧灵透的人也会有料错事的时候。也罢,她不想与如风霓裳继续相斗了,这次“还击”,算是双方之间的战争终曲吧。 ——当然,如风和霓裳是否这么想,就不在她的干预范围之内了。 Chapter 0279 “八月十八日那天我将和夜千雪举行订婚仪式,希望届时参加。”——这是寒苇裳给相夫光子的回信,而事情的起因源自玉灵碧,打从她劝服相夫光子放弃“复仇”开始,就不断的游说后者与霓裳化干戈为玉帛,相夫光子是勉强答应了,可寒苇裳那边却抵死不愿意见到这个害她失去产业的家伙。玉灵碧两头劝说,寒苇裳才稍有动容,收到了相夫光子“愿意冰释前嫌”的来信后,就回了这么一句。 她以为相夫光子会气恨难当羞愧欲死,心里也洋洋得意的说了这么一句:“我根本就没想再见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那么,就自动的送上一份大礼吧!” 就在她构思如何在典礼当天使对手难堪时,听闻消息的夜千雪满眼诧异的走了过来,他是来确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明明是寻常的舞会,怎么就改成“订婚典礼”了呢? 霓裳把声音勒得老细,穿着超短裙在夜千雪身边蹦蹦跳跳转了一圈,最后搂住他的脖子,发出一连串娇笑声:“在人家生日的当天举行订婚典礼,不是双喜临门吗?人家觉得不错呀~~” “你的生日不是在十月份么,为什么提前两个月呢?”夜千雪想拿开她搭在脖子上的手,却没能如愿。 霓裳扭扭身子,娇嗔道:“如风说了,只要人家开心,天天都可以过生日!十月份我们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现在无论生日还是订婚,都是演习阶段,到了正式的那一天呀,才是真真正正的双喜临门呢!” 夜千雪捂了捂发热的额头,这样纵容下去,真的没问题么? 途倩儿拉着木茉和芙菱在娱乐区的小舞池里狂欢;宁日潇跟着化羽在书画室里找医学方面的书刊;海蓁子独自坐在咖啡屋里喝没有加糖的苦咖啡。现在的零界宫就只剩下清一色的年轻女性。视野尽头,貌似还有位趴在吧台、不停饮酒的落寞少女。 看起来,那位穿着暗红色衣裙的女子意志很是消沉,吧台中笼绕的昏暗灯光格外适合她当下的表情,她徒手拧开一瓶又一瓶的葡萄烈酒,然后把空荡荡的瓶子堆到台子的角落,最后一下没稳住,一尺多高的瓶子“啪嚓”摔碎在吧椅下面的地板上。声音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芙菱率先冲出舞池蹦到她身边,这才几分钟不到,就喝了这么多?拎起摆在台子上的空酒瓶,芙菱看了眼牌子和度数,登时傻眼了。 “相夫光子,你干嘛?60度的酒你也敢喝?还喝了这么多!” 脸色早就跟番茄有一拼的相夫光子无视芙菱的惊呼,到酒架上又掏了一瓶下来。 “喂!你别再喝了!会死人的!”芙菱夺过酒瓶,想把这个女醉鬼生拉硬扯到沙发上去:“你们几个快来帮忙!我拖不动她!” 平时的相夫光子力大如牛,没想到喝完酒的相夫光子更是蛮力惊人,几个人根本没办法让她平静下来,七手八脚竭尽所能把人硬架到了沙发上去,尽管这样,不老实的某女还是一个跟头摔在了矮几下面。 “我还是头一次见她醉成这样!”途倩儿手叉腰,站在那边气喘吁吁。 “我不行了……是不是人喝了酒之后就会变得特别强悍?……”芙菱四仰八叉的摔进抱枕丛,打算赖在沙发上不走了。 “就算不喝酒,她也是很强悍的。”木茉疲惫的坐到八爪鱼芙菱旁边,用手推开她伸过来的腿。 “化羽,有醒酒药吗?她这样醉下去会生病的。”宁日潇摸了摸相夫光子滚烫的额头,非常担忧。 化羽跑到茶室里翻出几罐茶叶,用开水调了一杯醒酒茶,给光子喂了下去。等了几分钟,醒酒茶似乎没起到作用,相夫光子有越闹越欢的征兆。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忙完外务民事双府工作的海蓁子好不容易得空来这里喝杯咖啡,就撞见了这么个场面。 “夜千雪和霓裳就要订婚了……”芙菱一句话,大家全明白了。 这时候相夫光子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不过她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回原形了:“我还要喝酒!喝!” 芙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把一个抱枕丢到女醉鬼的头上:“够了哟!你再喝就成酒魔了!” “你!”相夫光子迷蒙的眸子里忽然射出两根针,直插芙菱双眼:“就你!” “我?”芙菱愣愣的瞅着把指头定向自己的红发少女,满脑门的问号。 “给我把整个凝光城的男人都叫来!我有事找他们!” “啥?!” “快去!——” 芙菱一哆嗦,见这架势,要是办不成会有性命之忧啊! “请凝光城的各位男同胞马上赶到零界宫!美女少主有事宣布!请凝光城的各位男同胞马上赶到零界宫!美女少主有事宣布!” 也俊搂着舞樱其缩在风雅宫的角落里大吃大喝,听见妹妹的声音,再看看情人幽怨的怒容,立刻态度坚决的表示:“别理她!咱们继续喝!干杯!” “哼!听说你跟那个雪国国使的跟班关系不一般,她漂亮吗?”舞樱其娇红的小嘴撅着,纤纤玉腿不肯离开纳连少爷的膝盖。 “漂亮~” “什么?!” “跟你放在一起,各有千秋嘛!” “讨厌!你只能说我一个人漂亮!” 广播室里的芙菱脑袋边儿忽然亮起一盏灯泡,于是她在演说途中擅自加了两句话,这两句话让她哥哥一口酒全喷了:“啊对了,美女少主还说,谁不到场的话……就丢到五毒坑里给毒虫毒蚁们喂食哟哦哈哈哈!” 于是没多久,凝光城上下从上主到副使最后再到执行者甚至是宾客都被芙菱差人或强行或利诱或谆谆教诲弄到了零界宫门前。 光子被人搀了出来,迷迷糊糊打量着每一个或乐意到场或不乐意到场的男性,不过她实在看不清楚,视线极其模糊,就顺手拉住一个:“跟我到紫恒殿去!” 八卦的梅影第一个发出尖叫,探樱趁机给她一拳:“不要用你那不干净的脑子想入非非!” “你干净?你干净怎么知道我脑子里进行的是啥?”梅影诡笑着回驳。 探樱噎住,像吞了个整个的鸡蛋。 “光子的酒还没醒,麻烦你照顾她。”化羽不知道相夫随手拉住的是一个与大家并不熟悉的客人,除了拜托人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啊哈哈,感谢大家跑这一趟!没事了,请先回去吧!”芙菱见场面有点尴尬,立刻疏散人群。这光子不拽男上主不拽副使偏偏拽了一个云罗风树,不少人目光怪异啊有没有! 喝的酩酊大醉的女少主牵着一个男客人的手死命拖往弃忧宫,男客人一脸的搞不清状况,觉得还是先弄清楚她要干什么再进行选择好了。忽然,该女子把手松开捂上了自己的嘴,然后迅速找了一只摆在草丛里的陶罐,冲着里面哇哇大吐起来。 云罗风树的手伸进衣袋,他师妹的手帕又派上用场了。 探樱弓着腰、捻手捻脚的一路尾随,正巧跟某位打相同主意的神秘人撞个满怀,她刚要开口大叫,就被神秘人用一只奶油馍馍堵住了嘴。 “啊啊?!”探樱本来想叫此人姓名,却发现满口的奶香味:“嗷嗷吃!” “好吃就慢慢吃,小点声!”月白咬牙切齿的低声警告。 “啊哟,一向自命不凡的月白大师怎么干起偷偷摸摸的勾当了呢?”探樱优哉游哉的啃着半只馍馍,在他耳边来了一句。 月白的额角即刻蹦出一条十字路口,他酝酿了半天,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任务,要不是别颖王那个混蛋我才不干这事儿呢!” “嗯哼?是么?”探樱斜眼瞥他,充满了不相信。 “混蛋泡沫!” “有事就直接进去呗,你是来找少主的吧!” “你没看到现在的状况吗?我怎么进?”月白鄙视的瞟了她一眼,接着看到探樱手中的馍馍落地了。 不断犯呕但始终让自己保持平衡的相夫光子到底还是没稳住,一下子跌倒在云罗风树怀里。而云罗风树虽然没有像羞涩小男生一样手足无措,也是愣了一下,然后他把人扶稳,朝紫恒殿的竹榻走去。玉鼎飘出的沉香香气让光子的意识恢复一丝清醒,她不清楚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谁,也没力气去辨别,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剧痛的脑袋里来回穿梭。于是,她将人一把推到设计室,高声勒令:“脱!” 探樱和月白目瞪口呆。 相夫光子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吓人而有失分寸的话,把一脸疑问的云罗风树强行塞进去之后,跑到衣橱里乱翻一通。最后,她把一套藏青色的男士礼服掏了出来。 探樱和月白长长的松了口气,连满头雾水的云罗风树也看出点眉目了。 当晚雾气浓重,距离拉开三四米就别想辨认事物的形貌。偏偏从容跟沙诺跑到各大商店寻找腌菜用的粗盐,回来的路上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雾……”从容望着聚拢在半空不愿散开的白色烟体,茫然无助了。 “笨丫头,跟着我走。”沙诺拎着一大袋粗盐,径自走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 “喂!别那么快!”从容扛着另外一袋,心里琢磨眼前这个男孩还是那个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被鬼杰老师胖揍的废柴么?手中的东西至少有三十多斤重,以从容微薄的力量别说是单手拎,就算扛在肩上都是一种痛苦,没几步,她落在后面,沙诺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了。要说一点不慌,是不可能的,连方向感都迷失的话还回什么家啊,于是,她试图喊回沙诺:“沙诺!你在哪?” 没有回应,雾好像越下越大,近在咫尺的事物都难以辨认了。 “沙诺!你在哪?喂!沙诺!”搞不清汗水哗哗直冒的缘故,也许是累的,更也许是吓的,欧也从容喊了半天,连个回声都没有,四周一片死寂,静得异常恐怖。从容忽然想起去年被尸魂傀儡袭击的事情,那时候身边还有紫韵,现在就只有她自己!她可没有能力做自我保护,想到这,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啊啊啊我要死在这了……” “喂。” “啊啊啊……” “喂——!” “啊——!”从容用惊悚的叫声回应了这句“喂”,然后她想起了什么,回头,一只手伸到眼前:“沙诺……” “废柴女,你真是超越笨蛋的极限了,连走路都会落下。”男孩红艳艳的头发泡在浓雾里,就像裹了一层白霜。他不由分说拎起从容肩上的大口袋,放慢脚步,直到两人顺利的抵达绿园。 “还好我回来的早……”果儿望着窗外一时半会儿散不开的大雾,感慨了一句,随后把工作包里的几张金色贺卡拿了出来:“对了,今天寒苇裳把这些送到环保局。” “这是什么啊?”从容放弃对沙诺“你为什么能找到回家的路”的追问,跑过来,好奇的拿起金色贺卡看了又看。 “是寒苇裳和夜千雪的订婚邀请函,把我们几个都请了,想得还真周到。”果儿把邀请函一一分给大伙,上面果然印着他们的名字,连沙诺的都有。 说寒苇裳设想周全一点都不夸张,第二天,她就把所有的已定宾客请到凝光城,说要给他们配备衣饰。地点选在玉金旗主的“金钗宫”,从容看到院中央那一尊巨大的金元宝立刻就震惊了,沙诺一巴掌打在她脑袋上,告诉她别跟个土鳖似的,她白了那小子一眼,继而跑到金钗宫里面,然后,再次震惊了。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去年刚到这参加祭典活动,光子少主也是这样,把衣服裙子满满摆了一厅堂,挑中了哪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寒苇裳表现的十分大方,不但服装全管,连造型设计都给承包了,而且面子也大,天地盟的几个顶级人物悉数到场。 晴尊正跟化羽交流医学方面的心得,夏流芳远远的看见了,瞪了瞪两只眼珠子,一个猛扑蹿到两人中间,把化羽硬撞到了旁边,嘴里还不停嚷着:“晴尊大人!好多天没见了,您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流芳,你也是啊。”碧和颜悦色的回应着她的嬉皮笑脸。 夏流芳以为自己面子也不小,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她近来的遭遇,玉灵碧的雍容大度举世闻名,也名副其实,不管夏流芳说什么,都认真的听着,真诚的回答着。风扬化羽被晾在一边,只好去帮霓裳整理被翻乱的衣裳。 从容前一刻还看到夏流芳对着晴尊展露灿烂笑容,下一刻就看着她恶狠狠的瞪了化羽少主一眼,于是在心底感叹:这个人的变脸技术真高。 “看什么呢。”换好衣服的沙诺用肩膀撞了撞她,发现她一直在发呆:“还不去换?” “我不喜欢穿裙子。”从容看了一圈,硬没找到一条女裤,不过沙诺一句话让她恍然顿悟了。 “订婚要举办舞会,会有女生穿裤子进去吗?” “那就这个吧……”尴尬的指了一条艳粉色的长裙。 沙诺苦闷的挠挠头,心说这丫头什么审美观?把人推到条形桌的一角,搭了条无袖吊带的裙子在她身上:“肤色不够白,穿艳粉色的东西会很难看的。这条不错,跟你这豆芽菜的身材也很衬。” “哇噻,不过一般只有娘娘腔这么会替女性挑东西吧?”从容手捏下巴斜眼瞅他。 “这叫品味!”沙诺不打算跟她斗嘴,裙子往其脸上一丢,摆手道:“去换!” Chapter 0280 霓裳抚摸着挂在脖颈间那条飞雪流星项链,脸上装满了幸福的笑容。 八月十八日,天气似乎跟众人开了个玩笑,居然由晴转阴,下起瓢泼大雨来。谁都没有防备,一路赶来,难免狼狈。霓裳是个心理素质很高的人,尽管不开心,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回来,她换好亲手设计的华丽礼服,挽着夜千雪的胳膊出现在金钗宫大厅里。 玉金十分慷慨的把寝宫租给他们做订婚场所,晴尊为了让相夫光子跟寒苇裳两个女孩子恢复关系,也给予了特许。 寒苇裳的表情从甜蜜变成骄傲,因为她看到了相夫光子,第一眼起,就产生了跟她较量的念头,尽管,只能存在于心里。 “这身礼服是霓裳亲自设计的,高腰抹胸型,采用弹力缎跟雪纺两种面料,前后的长短较为一致,不过后面附加了两条雪纺飘带。”身穿艳红色低胸短礼裙的舞樱其在一群女士的包围下,公开介绍寒苇裳身上的那件“在云端”,好像是一位技术高超的销售能手:“大家来看这个裙摆,是360度的整圆摆,上上下下镶满了名贵的钻石,发现没有?礼服胸前这一块刺绣巧夺天工,可是霓裳亲自操刀完成的!” 霓裳站在场地中间缓慢的转着圆圈,神气得很。 “还有专人给作介绍,待遇真优厚啊。” 忽然出现的相夫光子两手间有一只包装华美的盒子,盒盖上振翅飞扬的蝴蝶装饰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出五彩斑斓的光点。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的这件单肩式小礼服裙,薰衣草紫色的亮缎面料把身材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荷叶边的裙摆垂到膝盖上面,走起路来摇摆生姿。肩带上有几绺高低相错的粉紫色流苏,活像从紫藤树上摘下的花穗。 “呵呵。”霓裳的回答没有任何内容,只有微笑能完全表现她此刻的心情。 “订婚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相夫光子在某些人诧然的目光下展露优雅笑意,她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自暴自弃、伤心欲绝,从这位不断微笑的宾客脸上,他们找不到任何的尴尬与不快。 “谢谢。”霓裳弯着嘴角将礼物接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盒盖:“想一饱眼福,不介意吧?” “当然。”光子做出“请”的手势。 礼盒中只有一条镶满珍珠的白纱长裙,质地之罕有,做工之精细,连许多外行人都看出价值来了。窃窃私语逐渐转为低声的惊叹,人们的眼神也从怀疑变成了赞许。 “这是我亲手设计的‘天使嫁衣’,听说你很喜欢天之国的结婚模式,等到了那天,你就可以穿这件。” “呵呵,谢谢你了。” 众人面前,寒苇裳很难把真正想说的话讲出来,那样简直太失态了。这个结果,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相夫光子会送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谁知道“自投罗网”竟成了“刻意羞辱”?尤其当她听到众人的夸奖和赞许时,更是很难让笑容继续在脸上挂着。不管是由衷的赞叹,还是阿谀跟奉承,都让她寒苇裳一样讨厌。 香玉带着儿子与前来参加舞会的朋友们笑声攀谈,还没注意到夜千雪的前女友与未婚妻之间弥漫的浓烈□□味。 …… 欧也从容缩着脖子把两边的细肩带提了一提,这件米杏色的过膝礼裙是沙诺给她选的,除了肩带太细,前边有一点点低,其余的部分她还算满意。 “第七次了。”从头黑到脚的沙诺举着红酒杯在她身边帮她数着,打从进入这个宫殿,某废柴就不断的提肩带、缩脖子:“注意形象,我可不想让别人说我今天的舞伴是土鳖。” “谁是你的舞伴?我怎么没听说。”从容嘀咕着,反正这种场合,她是越透明越好,别说上去跳舞,就是稍微高调一点她都不干。 “快去另一个大厅!舞会开始了!”几个靓丽的年轻女性听到消息,立刻欣喜若狂的奔往金钗宫后厅,她们挤破头加入到宾客行列,就是为了一睹凝光城男上主的风采。 从容想趁机开溜,被沙诺一指头勾住肩带,耳边传来的低语让她感到一阵阴寒。 “……废柴女,你敢落荒而逃,我就让全场的焦点即刻聚集到你身上,你信不信?” “……信。” 后厅的布置更符合今日的主题,墙壁上悬挂的红幕象征神域传承的古老结亲风俗,寓意幸福美满,含义深刻,依照寒苇裳个人喜好,为了遮掩红色的妖艳,她刻意摆放了很多昂贵的小玩意,以转移人们的注意,比如,半人高的花式烛台、不规则晕染色调的落地香蕈瓶、镶满钻石珠宝的圆形壁挂镜、蝴蝶兰凌空绽放姿态的水晶大坐灯,就连桌台上的餐具,都是成双成对暗喻情人之间和和美美的,无一落单。 随后,男女主人公默契配合的双人舞引起了全场轰动,紧接着悠扬缓慢的轻音乐响起,人们便纷纷步入舞池,开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愉快之旅。 夜千雪本打算到另一个厅里吃东西,却被两个人吸走了目光。 云罗风树穿着双排扣的藏青色男士礼服,身材高大的他经过此番装点更显得英俊挺拔了,作为相夫光子挑中的舞伴,他只能选择与其一舞。 “我不会跳舞。”少年用非常淡定而且诚实的口气向女伴坦白。 “没关系,我教你。”少女踮起脚尖,凑到男伴的耳边轻轻说着。 看着名叫云罗风树的男子被少女拉到舞池里,看着昔日的恋人一步步耐心的教她的舞伴跳舞,看着她笑脸相迎的那个人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学会一个又一个高难的舞步,看着两个人跳的都很尽兴……夜千雪的心情,没来由的失落起来。 霓裳看在眼里,怒在心上。 “这女的舞跳得不错。”月白手托腮,做出专业评价。 “什么叫‘这女的’?!是‘少主’!”探樱赶忙纠正:“你之前说别颖王队长有任务交给你,是什么啊?” “他叫我来监视你们的少主,看她有没有给师门抹黑。” “哎哟!我是该说你坦白呢?还是该说你坦白呢?还是该说你坦白呢?” 探樱用不同的语调问了同样的三句话,气得月白直瞪眼。 完成一个华丽的回身,光子肩带上飞扬而起的紫藤穗子碰巧刮在了云罗的领针上,被带了下去。一舞终了,相夫光子牵着云罗风树的手向大家行礼,掌声过后,一个高挑丰腴的气质美女缓缓走了过来。 “光子,你过来一下,有事找你。” 光子看到舞樱其,转头冲风树轻轻点头,然后独自跟了上去。 聚集的目光终于散开,云罗风树打从心底的松一口气,他真的不太习惯这种场合,也很不适应其他人的关注,孤僻算不上,只是初次接触,觉得不自然罢了。起步,打算离开这个热闹非凡的名流聚集场,一抬脚却隐约踩到了什么。他低头,看到挂在相夫光子肩上的流苏穗安静的躺在地上,便俯身拾了起来。 “嗨,在干什么?”硫琅如风碰巧走过来,见相夫光子不在这边,往上凑了两步:“方便吗?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云罗风树对于陌生女人的邀请并没有显示出惊讶,实际上,他的心境一直是平淡如水、随遇而安的。跟着身穿裸背长裙的女人走到金钗宫院中的元宝雕塑旁,看着女人回身,朝自己抛来一个风情妩媚的笑眼。 “有什么话,直说吧。” “看得出来,你是一名十分优秀的……元术师,我猜对了么?” “优秀谈不上,但我的确是元术师。” 云罗风树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如风发自内心的啧啧称赞起来:“现在像阁下这样本分踏实的男人真是不多见了,光子好福气,不过呢,作为光子曾经的朋友,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件事……看到刚才订婚典礼当中的那个男主角没有?他呀,是相夫光子的前男友……” “你到底要说什么?”云罗风树不打算听她滔滔不绝的讲故事,只想知道重点。 “好好好,我这就说重点……光子她,已经跟夜千雪有夫妻之实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种事与我无关,你也不需要告诉我。”云罗风树仍旧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真是这样吗?你真的不介意相夫光子这种随随便便的行为?”如风心下纳罕,这不可能吧?这个男人怎么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云罗沉默的看着她,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如风难以理解的观察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直视很不礼貌,于是收回目光、扬起微笑:“那没什么事了,云罗先生,我先失陪了。” 硫琅如风此战无果,只得悻悻作罢。难道是她想错了?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不是那种关系? 舞樱其把相夫光子领回那个与霓裳碰面的正厅,今天的两位主角都不在这里,倒是神无月香玉,非常热情的招呼着前来祝贺的亲朋们。 “舞樱其,到底什么事?”光子见她一言不发,觉得很奇怪。 舞樱其转身,绕着相夫光子转了一圈,发出讽刺的“啧啧”声。 光子勾唇一笑,眉宇间的冷笑淡淡流露:“把我拉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观察我吗?如果你喜欢,可以常来弃忧宫做客,到时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呵,我可没那个闲工夫。”舞樱其娇红的嘴唇半张着,目光下瞟,下巴高抬,口吻也变得异常尖酸:“我只是很好奇,你把你妈妈绑架这样的大事,怎么还没把你从高位上拉下来呢?难道天地盟国府真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是个徇私枉法的舞弊集团?” 相夫光子愉快的笑了两声,不但没有表现出愤怒,还异常的欢乐:“舞樱其,我今天心情很好,也谢谢你讲这么有趣的笑话给我听,因为我只有从你和你朋友的嘴里,才能听到这么可笑的故事!” 舞樱其伸手拉住转身欲走的红发少女,语气生硬起来:“这是不是故事,你心知肚明,你也很可笑啊,因为你学会了幻想,你把众人对你的轻视和痛恨当成了虚幻之物,你站在这么肮脏的国府里,还满心以为自己是清高正直的,你说,正常智商的人会不会这么自欺欺人?” 光子盯了眼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淡定的说了句:“就算我要选女人做我的舞伴,你也没机会。” “你胡扯些什么?脑子坏了吧你!装疯卖傻一流的货色!可惜我不喜欢和你抠字眼!” “是啊,我脑子坏了。”光子承认之后,稍稍凑近一些,只用对方听得到的音量回答她:“如果没坏,你认为以平时的我会这么安静的任你拉扯么?舞樱其阿姨,你是没见过我杀人?还是没见过我打架啊?” “啊哟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天下闻名’的风云人物啊!”一阵尖锐的妇女笑声飘扬过来。 不用看,相夫光子也知道是谁了,抽出被舞樱其死拽的手臂后,把头扭去一边。 “怎么?看到我,就害怕了?”香玉仰着与面粉一样洁白的脸部,偏偏绕到光子身前去打量她。 “嗯,我害怕丢人。” “你!”香玉噎了一下,转而恨恨的说:“做人做到你这个份上,我都替你感到悲哀。” “哦?那么就多谢‘关心’了,另外……你跟你儿媳妇真不愧是一家人,说话的气味都一样。”面对香玉不友善的态度,光子还以颜色。 “霓裳和如风她们都是孩子,与你之间的争执我不做评论,但阿姨是过来人,我看人看事一向很准,你呀,还年轻,何必把自己弄得像厕所里的屎一样臭气熏天呢?你弄垮如风的企业,对你有什么好处?钱进你腰包了么?做损人利己的事尚且会遭报应,何况是损人不利己呢?你摆出这副谁都欠你钱的脸给谁看?你以为所有人都吃你这一套么?阿姨是好心,不跟你计较过去的恩怨,倒是那些每天跟你和和气气的人,葫芦里说不定卖什么药呢!” “阿姨,这是你我第一次敞开心扉的聊天吧,本来不想回的话,出于尊敬,我还是说出来好了。”光子请她坐到厅里的沙发上,倒了两杯酒,预备慢慢的说,至少,要渗透到对方的记忆中,让其永世难忘:“您真的是一位过来人,因为您前面刚说‘不做评论’后面就谈到了如风的事,我想请问一下啊,什么叫‘损人不利己’?把您儿子派到我身边欺骗我、打探我们企业的机密,这是不是‘损人’?她会破产是因为她相信了那个非法土地商,这个土地商本来是要跟我签约的,是如风暗地里买通了他们提前进行签约,然后就出事了,难道她自愿替我倒这个霉也是我的罪过?是我故意让她抢生意的?好,就算是我故意的,我跟她言明了,以硫琅如风的智慧,她会听我的吗?一切都是她自己主动铸就的,怎么就成了我‘损人不利己’呢?还有,那些跟我和和气气的,的确不全是卖‘好药’的,因为我在您身边偏偏就遇到了两个卖‘□□’的,不过他们,已经滚出我的视线了。” 在那之后相夫光子就不再听神无月香玉的夸夸而谈了,舞樱其迈着娇嫩的大腿追上来嘲笑她没有风度,还说她想砸场子。 相夫光子还是很淡然的回了一个笑脸:“我没那么好的兴致。” 订婚宴结束后,霓裳听说了如上的事情,见怪不怪:“正常,多少张嘴也吵不过她,她是天生的战斗机器,受过家庭专业训练的。” “这玩意儿,送还不如不送呢!”如风看着被霓裳搁置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处理的“光子礼物”,想到个主意:“要不……烧了它?” 霓裳把裙子丢进燃烧正旺的壁炉里,俯下身,跟如风一起兴致勃勃的观赏毁灭的场景。火焰吞没雪白的轻纱,几枚嵌在裙摆边沿的装饰小泡泡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眼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炸裂,寒苇裳欢喜的笑出了声。可她没想到,突然蹿起来的火苗直接扑到她的脸上,她大叫着后退几步,颤抖的捂住面孔。 “怎么了!”夜千雪才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就听到了霓裳尖利的叫音。 霓裳抬起脸,已被燎的面目全黑,她见夜千雪走过来,立刻扑到他怀里,什么不能说的心里话都脱口了:“相夫光子害我!她太恶毒了!” “简直没有人性!”一脸锅底的如风从旁插了一句,她刚才离得太近了…… 夜千雪看着两人半人不鬼的好笑样,竟然“噗嗤”出声。 “嗯?”霓裳反应够机敏,立刻抬眼看未婚夫的表情。 夜千雪用脸蹭了蹭怀中的女人,没敢把真心话说出口:“是啊,光子太恶毒了,我会去教训她的!” “教训她?我看你根本舍不得吧!”霓裳可没忘了未婚夫方才心乱如麻的好笑样! 夜下孤深的景致,因有他相伴在侧而不觉凄冷。 “谢谢你今天陪我过来。我亏欠你的,好像越来越多了。”光子露出苦涩的微笑,一面下定决心报答,一面却在不断的索取帮助。 “这个,掉在地上了。” “谢谢。” 分开之前,云罗风树将那绺足可以假乱真的紫藤穗还给了相夫光子。相夫光子没有把它挂回肩膀,也没有把它丢掉。 Chapter 0281 “以及,本次国府新成员选考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翌日的上主早会上,晴尊以如上这句话做了收尾,虽然某些时候,这看上去更像一个开头。 天禁会议厅里椭圆的大黑桌上,莹白的夜寒苏被换成了带有香蕉气味的含笑,充沛的光线从大敞的窗子涌入,倾泻出一片明亮。 “接下来,叶会告诉大家一些关于‘双十钥匙’的事。”玉灵碧让早就等候在外的水无痕叶走到最前方,为众人做详细讲解。 近来一直停留在凝光城的水无痕叶开口直切主题:“夙一传来消息,双十钥匙当中的‘雷兽’很有可能就在光之国,我想,我们有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找出来。” “可以确定这把‘钥匙’是‘人’吗?”宁日潇提出疑问。 “雷兽是第四畜生道当中的一员,畜生道钥匙总共五把,几乎都是‘寄宿型’的。”对于这些,叶已经做过深入研究了。 “寄宿型是什么?”芙菱一脸懵懂。 “就是动物寄住在人的身体里。” “啊?!”芙菱的嘴张得老大:“那这个人的肚子该有多大呀!” “不是活生生的动物塞到人肚子里,是它们的灵魂和能量,听说被寄宿的人表面与常人无异,但情绪产生强烈波动时就会不受控制的把这种力量爆发出来,更严重的,动物会直接实体化在人的身上。”宁日潇耐心的给芙菱讲解,见她还是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就补充了几句:“因为这些动物都是元灵兽,而且体型庞大,所以它们平时会在自己的那个次元空间里保存肉身,只有灵魂和力量潜伏在被寄宿者的体内。” “这么说,这个‘雷兽’也是这样咯?”芙菱好像渐渐入门了。 “现在已知的双十钥匙,有七把已经被叛月用来启动临界之门了,其余的,有四把聚集在欧也从容体内,她现在受到诸位的保护,不计算在内。但剩下的九把,我们必须在叛月发现以前掌握在手。”水无痕叶冷淡平和的面孔逐渐被一股愁郁笼绕,若非刻不容缓,她定会亲自前去把他们一一找到,而不会主动开口求助外力。 “叶大人,我们都明白。关于叛月的具体情况,还要请您详细的告知我们。”每次见到叶,海蓁子都会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注意着,尽管她表露的不是很明显。 “叶大人,雷兽有什么特征吗?”相夫光子想到了第一个问题。 “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会从身体里放出雷电,至于被寄宿者是什么样子,就不大清楚了。” “前些日子,夙一偶然间在国都里见到了这个全身放电的人,但当时是黑天,她追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玉灵碧也是这么听说的。 “知道了,全身放电是么,碧姐,我可以申请……由我去找这个人么?”质检府的工作被扶上正轨,她就能安下心来做一切想做的事了。 “可以,不过你的脚和手……”碧最近也忙昏了头,这才想起她的伤势来。 光子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我已经没事了,可以出战。” “要尽量避免争斗啊,把人带回来,我们亲自保护。”碧笑盈盈的嘱咐。 提起国都城里的餐饮酒店,几乎没人不知道“绿翠锦”,它的规模虽然不大,风味却倍受欢迎,里面从老板到厨师甚至是跑前跑后的服务人员,都充分的体现了一个成语——“恃才傲物”。 “你就让我试试嘛!拜托了!” 一个美得像娃娃一般的女孩跟站在门口的守卫纠缠着什么,守卫们不买账,赶了她几次,她偏偏不走,执意要做这家餐饮店的“实习厨师”。 “怎么回事?”管事的美女走出来,把姑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是来应征服务生的?现在还不是招聘时间。” “你好。”女孩礼貌的冲着来人点头,原本急切的口气也略略平和了些:“我想做你们这里的实习厨师,我保证,只要你们同意,就绝对不会后悔。” “你还真有自信啊,不过你也知道这是哪里,想在我们这立足的人,不是光靠嘴说就可以的,要有真才实学才行。”美女管事的傲气是酝酿在眉目中的,她打从心底不认为一个忽然冒出来的无名小卒会有这样的本事。 “听说你们这里没人会做花之国的王廷名菜‘八珍十三品’,所以很多顾客并不是很满意。”女孩的神态里透露出一种自信,仿佛对于向往的东西有志在必得的把握。 “哦?难道你会做?” “可以试试啊,如果我办不到,就任你们处置。坐牢也成,丢到河里喂鱼也成。”女孩一扬眉、一摊手,从口吻到表情,全都是神气活现的。 “好,一言为定!”美女对把她送进去坐牢也有十足的把握,像这样的小姑娘,她见得多了! 过了不久,这位从花之国聘请过来的美食专家兼酒店管事彻底惊呆了,这个不知名的女孩随手做了两道王廷菜,客人们就吃得情绪高涨,拍手称绝。疑惑中,她也试吃了两口,才发现真的像客人们反映的那样,口齿留香,惹人垂涎。 “好吧,我承认,你的手艺不错,做实习厨师的事情,我会跟老板讲,你就先留下吧。” “那就谢谢您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凯瑞娜。” “您是花国人吧。”女孩暗自叫喜,心想这回算碰到行家了:“如果可以,我想把‘神府秘酿’也调制出来。” …… 相夫光子在国都城内外转悠了几天,苦无结果。这天清晨芙菱一反常态的早早起床,追到她非要跟着一起出来找人,还说自己会带来好运,光子和大家一样,向来宠着这个任性可爱的丫头,便没有拒绝。 没多久,大小姐肚子饿了,捂住咕咕乱叫的部位蹲在地上赖着不走:“咱们先吃东西,然后再找嘛!” “你这丫头,真麻烦。”光子抱怨着弹了弹芙菱的额头,四下望望,有一家门面整洁的餐饮店引起了她的注意。 叫了几道菜,两碗米饭,她们才发现这家店的客人稀少,冷清得很。按理来说,国都城中,尤其是凝光城附近的这一带,做生意没有不火的道理,人们都有一个倾向性,往往聚集越多的地方经济流通就越频繁。于是相夫光子很诧异的向这家店的管事打听,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管事的唉声叹气,说对面的“绿翠锦”生意越做越红火,有一位新来的厨师每天都在那儿大展厨艺,许多本店的老顾客都被招揽了过去。这话刚说完没多久,屋中寥寥无几的客人也一窝蜂似地冲到了对面的大门里。 芙菱的兴致一下子提了起来,比起吃饭,她更喜欢看热闹,于是又缠着光子、央求她陪自己去瞧瞧。光子还是顺着她,结了账之后也怀着好奇跑到了对面。不过这次,人们看见的不是新厨师大展厨艺时显露的明媚笑脸,而是一个身段苗条的卷发女孩单手提起一个男人的衣领,手臂间散放出明亮刺眼的光辉,还不断发着轻微的“噼啪”声。 “是雷电啊!”距离比较近的几名顾客看到被抓住的男人四肢发抖,全身像有电流贯穿一样,吓得四散奔逃,嘴里不停喊着“怪物”。其余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这下也明白了,连锁反应的结果就是人群在超短的时间里退的一干二净,当然,并不包括她们两个——喜悦从眼底呈现的相夫光子和嘉琦芙菱。 “你这是干什么?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吧!”一个矮个的中年胖子怒气冲冲朝比他高出一头半的女孩大吼。 “刚才那个混球对坐在这里的女顾客动手动脚,我这是为民除害!”女孩据理力争,态度坚决而没有悔意。 于是,胖老板不顾美女管事的反对,执意把她轰出了“绿翠锦”。卷发少女无奈的耸耸肩,没有留恋的走出了大门。 相夫光子二人见状,立刻追上去:“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能跟我们走一趟吗?” 少女回头看了她们两眼,毫不意外的点头答应,途中,还开口问道:“两位少主要带我去哪里?” “你很快就知道了。” “光子,我肚子好饿,能先吃了饭再去吗?”芙菱还在抚摸自己的胃,眼睛因为缺乏能量而显得暗淡无光。 “人既然找到了,我们就回凝光城吃吧。” “好啊!太好啦!哈哈哈!”无神的双眼即刻变得雪亮。 …… 打从见到这个卷发女孩开始,光子就觉得她与众不同,一般情况下,平民少女知道自己可以进凝光城,应该都会表现出吃惊甚至是惊喜的模样,可这个“雷兽”小姐却满脸的习以为常。实在忍不住好奇了,光子在芙菱端碗喝粥的时候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了五个字,芙菱满口的粥顷刻间喷飞了。 “结果已出,欢迎我们的新成员,落月啼小婉。”以悠在又一天的早会上宣布了人事部的最终决策。这个本年度新晋成员选考的第一名非同一般,竟然是几个月前离开御政宫并发誓一定会重归国府的胖姑娘小婉。 也俊仰在椅子上滔滔不绝演说他的“美女进化论”,然后随着会议室的鸦雀无声把视线投放到演讲台前方,接着,他的眼球差点脱框蹦出。 蜜橙色的波浪卷发闲适的搭在双肩上,几片斜抿的刘海遮住额头一角。淡色弯眉,圆大眼睛,虹膜的冰蓝色莹润剔透犹如冰下美玉,纤巧的鼻子,粉嫩的唇瓣,与纯血白种人不相上下的雪嫩肌肤。身材比例完美到无可挑剔,一张略显瘦削的小圆脸充盈着暖暖的笑意。 “不但是雷兽……而且是少主……并且还是小婉……”芙菱语无伦次了。 “到底还要带给我们多少震撼呢?”小婉是雷兽,光子知道,小婉是少主,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论起这位新少主的资本,不但因一场考试以惊人的满分成绩名扬天下,在参与格斗水平测试时更是用一双短刀技压全体考核官。用柯穆伦当时的话说,该考生虽称不上可以使用术法的元术师,但从一般人的角度来看,自卫算是绰绰有余了。 比起曾经那个走路都会流汗的大胖子,落月啼小婉如今的蜕变可谓一鸣惊人。 晴尊给她分了一名副使,名字是岫折苏,长得那叫一个清新脱俗,连小婉都感叹这么俊俏的姑娘做自己的随从会不会太屈才? “你是姓‘岫’还是姓‘折苏’啊?” “回少主大人,属下姓折苏,来自泽之国。” “原来如此!”小婉心中的疑惑解开了。泽之国的国人与其他地方的不同,他们全都把名字放在姓氏前面,就像风之国的国人全都是单字姓一样。 “少主大人,明天一早上主会议将在天禁会议厅准时召开,属下现在去做相应准备。”折苏微微欠了个身,没有继续陪小婉观赏她们的寝宫。 第一次参加小规模的上主级会议,是在她成为少主的第三天,晴尊正式宣布了“民事部门”的新任领导及全新工作方针,落月啼小婉虽然自信满满,但仍有做梦般的不真实感,非要说的话,就是过度喜悦引起的并发症。 晴尊把各部门以及各大城的具体工作交代了一遍,看向落月啼小婉的时候,发现她把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小婉,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吧。” 晴尊的和蔼跟亲善实在令人无法紧张,小婉定了定神,几经考虑还是决心问出口:“那个……我就想知道上主的月薪是多少,福利待遇都有什么?” 看她张着大眼睛表情认真的问出这种问题,所有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确切的说是被她的初始提问弄愣了。 光子嗤笑一声,虽然她对小婉的“归来”感到欣喜,也已“习惯”了此人爱财的性格,不过听到这种问题,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还真是现实主义者,不愧是在御政宫呆过的。” “喂,我问的问题有哪里不对吗?钱有什么不好?没有钱的话光之国能发展成这样吗?没有钱大家能吃得上饭吗?我来工作就是为了赚钱的!”小婉那一丝丝的胆怯消失了,讲话的底气瞬间膨胀。 “你倒是诚实,不过别忘了,做这份工作,最不能不该的就是把钱放在首要目的上,如果只是为了赚钱,我劝你去做商人吧!” “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我就是要通过这种途径赚钱怎么了?别把拜金者都想成贪得无厌的狗官,不过依我看,与其虚伪的装清高,不如做一个真实的守财奴!钱都是赚出来攒出来的,国家要国库做什么?就是为了在国家需要钱的时候能拿出积蓄来,那么我们为赚钱攒钱而工作有什么不对?” 宁日潇看光子的脸色有些不好,微笑着打圆场:“人们的思想观和价值观各不相同,真清高也好,假清高也好,都是事实存在的。小婉,我们上主每个月可以领到十万国币的薪水,待遇和福利根据国家当年的收入来定,因为身份比较特殊,有时候其他国家的王室和贵族也会专程来探望我们,并带来丰厚的礼品,这些礼品出售也好放在国库里当摆设也好,都算是资产吧。” “还可以收礼啊?这样的行为不会被人说成‘拿好处’么?”小婉故意瞟着相夫光子说。 “那就要看你个人怎么支配咯,我们收到的东西一般都会记录在档案里,如果暗自留下的话,就不必记录了。” 会后,晴尊叮咛了海蓁子一句话,便跟着叶离开了凝光城。 “海蓁子,接下来交给你了!”小婉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尾音上扬,神采焕发。 快走了几步的海蓁子放慢速度,偏头冲她微微一笑。 小婉跨开步、伸出手,动作豪爽的像个热血男儿:“你好!我是落月啼小婉,现在我们算‘正式’的相识了吧!” “非常荣幸,我是惠茵海蓁子。”摒弃惯用的外交套路,此时的海蓁子,眼中多了一分诚挚的欢迎。 “接下来你可要辛苦了,我是初学者,麻烦你多多费心啦。” “有人替我分担,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Chapter 0282 “说,你是不是对沙诺有意思?” 果儿的八卦嘴又开始连珠炮了。自从那天订婚结束,沙诺先行一步后,整个人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本以为跟他混熟了,吵吵闹闹还能无话不谈,可一转眼,他就恢复成最初的那个自闭男孩。从容试图跟他沟通,都以失败告终,这一切都被果儿看在眼里,于是乎,她那颗安分不下来的心又开始狂热乱跳了。 “果儿小姐,您不去做采话员真是太屈才了!”欧也从容无比惋惜的看着果儿鬼畜的笑脸,心里默默祈祷这丫头别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从容,我们出去买菜,你和果儿好好看家!”紫韵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料理着一家大小的生活,每次出门都会像这样嘱咐两句。 “我跟你一起去!”推开果儿送过来的拥抱,从容一个猴子蹿树跳到门边,打开就跑。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活泼了……”果儿才发现从容自身的巨大变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来确定这是否为梦境。 不多时,门被敲响,果儿还诧异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一打开门,登时愣在了那儿。笑呵呵的晴尊和一个面容清冷的女子伫立在外,她回过神时才想起该把人请进来坐坐。 “果儿,我带叶来看看从容,她人呢?” “从容跟紫韵他们出去买东西了。” “什么?”水无痕叶眉头一凛,语气冷的像冬日里的寒冰:“怎么可以让她出门呢?万一被敌人发现带走了怎么办?” “对不起,我们忽略这点了。”果儿胆颤的看着这个一下子就变得杀气腾腾的冷面女术师,有点投鼠忌器的意味。 “没关系的,叶,叛月如果出现,早就来抓人了,况且,她身边还有蓝卡尔和紫韵。”玉灵碧反倒安慰心急如焚的友人。 却遭到反驳:“那可不一定,水无痕尽之前不就是在这附近抓到她的吗?这就说明叛月现在已经知道从容的身份和所在地点了,没有来抓,更昭显了他们的志在必得,按照推算,现在罗非迪亚应该在搜集第四道,倘若不走运,第四道真的被他们齐集了,从容就彻底落入绝境了!” “没关系,我们出去找找,如果有危险也可以抵挡一时。”碧清楚叶的脾气,虽谈不上火爆,但也算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了。 离开以前,水无痕叶的目光扫到了坐在屋子角落的沉默少年,疑惑的盯了他两眼。 晚间空气潮湿,走在路上随时可见结在发梢上的小水珠。视野雾蒙蒙的,两人连续找了三家才在一幢高楼后面的商店里看到了紫韵的身影。 然而,从容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风扬化羽在药园子取了几株新鲜的六月雪,刚刚去了根用水洗干净,还没等装到药篮里,相夫光子气势冲冲的走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怎么了?光子?” “圣母这两天是不是总叫你过去给她的人看病?” “是有这么回事,赫翼公主的身体不太舒服,叫我去帮着瞧瞧。”化羽又低头摆弄着那几棵洗干净的药草,视线故意偏离了光子的双眼。 “你就是心肠太软,我明白,不只是赫翼让你看病吧,现在御政宫内部传的沸沸扬扬,说你是个廉价的‘王族医生’,你堂堂医疗部队总队长,岂能容他们这么羞辱?!”明显把这份怒火压抑了许久,相夫光子如今终于忍耐不住了,她无法接受,不管这份羞辱施加在谁的身上。 “好了,我也没什么损失,就是给他们开了几剂药。”化羽浅浅笑着,用温和的语气抚平友人眉间加深的愤然。 “我不是说药的问题,我是怕你纵容太多,他们蹬鼻子上脸!”每次想到御政宫的霸道嚣张,相夫光子就淡定不能:“这样,今天我跟你过去,以后若再请你帮忙,他们也不敢说闲话了!” 御政宫常年群聚的神母殿四敞着大门,一股油腻的肉香味借着风势远远飘到了城门口,光子虽然食荤,却最闻不得这种味道,捂住嘴干呕了一会儿,才渐渐舒坦过来。 一入殿,开高叉的白色丝绸旗袍下裸露的光洁大腿最先进入眼帘。寒苇裳蹬着高跟鞋,手摇小折扇,正站在那里为众人引吭高歌,她见来了两名少主,直接忽略掉其中一位,朝着白衣裳的少女轻轻微笑点头。每次在天地盟上主面前,她都能保持最佳的淑女风范,偶尔开心的时候,还会展露出特别活泼的一面。好比此刻,她从最初见到化羽时的平和变成了极致的喜悦,在红鸢挽着圣母走入大殿的那一瞬,嘴里发出了嘻嘻哈哈的尖细笑声,她好似一个蹦蹦跳跳的孩童,见到拿着糖果的大人欣喜若狂的扑上去。 可是不凑巧,她的臀部随着蹦跳的动作左右飞摆,撞在了刚好踏入大殿的弱水身上,弱水不是善茬子,说话也不分场合、不看时候,张开嘴就骂,内容令霓裳娇躯一震。 “显摆你屁股大啊!还飞起来了!” 笑声一片中,霓裳的脸色发青,虽说故作镇定,但浑身爬满了蚂蚁的感觉还是刺激的她半晌没回过神,尤其当鬼杰一脸桀骜的大步走来时,更是让绿豆饼变成了猪血糕。 “哟,两位少主也在呀,不嫌弃的话一块入席怎么样?”圣母的心情不错,面色红润眼神愉悦,怎么看怎么神清气爽。 相夫光子刚想拒绝,赫翼公主带着诚恳的微笑主动邀请她们留下,还说这是红鸢的生日晚宴,人越多越喜庆。化羽拉了拉光子的衣角,后者虽然在心里犯别扭,可表面还是洗去了那一层不甘愿。 “光子,坐这里!”夜千雪见殿内座无虚席,刚巧自己旁边有个空位,便招呼光子坐过去。 光子看了看四下情景,反正化羽被玉金拉去坐了,自己随便挑个地儿也无妨。可霓裳不这么想,在光子落座之前就把夜千雪赶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样一来,两个互斗不休的女性,就挨到了一块儿。 “光子,我听说《彼岸千年》已经得到了花之国的电影舞台化许可,真是恭喜你啊。”夜千雪隔着一位,还不忘抻着脑袋搭话。 “恭喜我做什么,要恭喜也该恭喜那位收钱的呀。”相夫光子目不斜视,带刺的话却能拐弯。 霓裳轻哼一声,满眼的不屑,那笔借着秋暮灵得来的钱她一刻也没留在手里,通通捐了出去,要她说,一个二十多岁的大龄脑残写出这种逻辑不通幼稚之极的东西,拍给谁看?反正她是不看。 “说的也是,诶?最近江菱织造的生意怎么样?啊!”夜千雪的话还没问完,自己就吃痛的大叫一句。 从霓裳的表情不难看出,刚才那一脚踩得有多狠。 “简直好极了。”光子刻意偏过脸,目光像锁定在夜千雪身上,又像在霓裳的侧脸上打转:“不过我始终觉得呀,用自尊去换取金钱和利益,到死去的那一天,会觉得自己连条狗都不如。哦,差点忘了,有的生物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呵呵,夜千雪,你知道吗?有一种折磨,是比死还要痛苦的。”寒苇裳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不过无论是目光还是言语,都是冲着自己的未婚夫放的。 “这真是一招‘绝妙’的战略方针不是吗?”光子的话也朝着夜千雪来了。 夜千雪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苦恼的默不作声了,现在这情况,他说任何话至少都会惹来一方的轰炸吧。 站在最右边的那位胡渣大哥也就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两只鹰目焕着炯炯发亮的寒光,他身旁有一个矮个胖子,圆滚滚的肚子耷到腰的下面,胖子左手边还站着一个绑麻花辫的猫耳萝莉,萝莉穿着凉快的水手服,一脸懵懂与天真。其实这些都不是让从容感到困乏的原因,这三个陌生人的最前方,偏偏傲立着一名满眼鄙夷之色的黑发少年,没错,就是那天忽然冒出来对自己恶语相向的橙眼家伙。 “买个东西都能被人绑架……还有比我更失败的术师学徒吗……”从容仰面朝天,就差挤出两滴辛酸泪扮可怜了,可是她晓得,面前的几位不会吃她这套。她是在低头挑东西的时候被人掳走的,估计当时紫韵几人也没注意。真希望鬼杰老师从天而降,哪怕揍她两拳也比现在的糗样强啊。 “这家伙一看就非常有心机!”橙眼男孩笃定的点着头,一副不把人修理到死誓不罢休的样子。 “……少年,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愤慨的事?”从容在心里问了对方一万遍。 “可是,老大知道的话不会生气吗?我看她挺老实的呀。”麻花辫萝莉发出稚嫩的童音,单纯的眨巴着两只大眼睛。 “天使啊!”从容掩面,这么可爱的姑娘把她这颗悲催的心给治愈了! “好像白痴哦。”像个球一样的胖子边用嘴扯鸡腿上的肉边看着从容下定论。 “……太伤人了!”感动的泪水瞬间化为受打击的辛酸泪。 “……”沉默不语的胡渣大哥。 “……大哥,你要不要也来两句?我受得住……”从容打算接受抗打击训练,那么这几位就是上天派下来的考核官啊! “老大会理解我们的。”橙眼少年瞪着一双犀利的眸子,向从容迈进了几步,忽然一把抓住她脑顶的头发:“说!你呆在我们老大身边到底有什么企图?还有你身边的那群人!” “你们老大是谁?”从容早就想问了,这小子一口一个老大,到底是哪位兄台收了这么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啊? “少给我装傻!”男孩气急,一巴掌抽的从容头晕目眩:“再不老实交代我就杀了你!” 难逃一死了么?为什么这次的危险给从容一种极端憋屈的感觉?所谓死也没死明白,大概就是这样吧。 “住手。” 是幻听吧,从容索性闭眼等死,这几个人一起上,以她现在的水平是敌不过的。 “我说住手!” ……不是吧,这里没有“美”,哪来的英雄? 少年卷曲的发梢上残留着湿气凝结的水珠,曙红的色彩在夜光浸染下,如抹了一层淡灰的阴影。他神色平静,水波不惊的双眼里找不到任何愉快,既不像最初的怯弱,也不像彼时的灵动。低头,扫了眼跪坐在地上的从容,淡漠的口吻里竟充满了讽刺:“有人伤害你的时候,就只有闭眼等死的力量吗?” 从容没有反驳沙诺,打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得救了。 “老、老大?!”橙眼少年发出惊呼,本应喜悦的表情居然笼上了一层恐惧。 从容看不到沙诺背过身后的表情,但她看到面前的四个人对着沙诺的脸,全部战栗起来,一种冰冷的气流席卷过来,仿佛吹入了心里。她打着哆嗦,许久之后才慢慢的爬起来。 “不好意思,这几个人都是我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橙眼少年的表情不再是充满敌意,当然,也算不上友好。 “从容,你没事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晴尊玉灵碧和紫韵漂零等人闯入到这个昏暗的角落,见到他们宝贵的“钥匙”安然无恙后,纷纷在心底松了口气。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来了呢?”叶大人率先兴师问罪,眉宇间凝聚的担忧还没有散去。 “对不起……”从容偷偷看了一眼沙诺的表情,发现他又恢复了方才的冰冷残酷,而他身边的四个人也个个显出不安:“我的钱包找不到了,所以回来看看。” “那这几位是?……”紫韵看见这些生面孔,以为是从容的旧识。 “他们是我的朋友,早前写信说最近会来看我,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沙诺替一切难以启齿的人解释,包括欧也从容。 “不管怎么样,从容,你要知道自身的重要性,以后不可以随便出来了。”本来打算好好教训这丫头一顿的水无痕叶见这么多人在场,就把怒气压下去了。 就这样,带有“绿园”的小家又多了几个成员,不过沙诺说他们只是暂住几晚,之后就会离开的。 从容看着他略显失落的侧脸,俯身坐到台阶上,在清早最幽静的时刻默默陪伴。 “从容……”夜未央,暗淡的天光照在沙诺青涩的脸孔上,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嗯?” “我们约会吧。” “哈?” …… “这算什么啊,还没开始呢,莫名其妙就说约会?”从容把头顶的几撮毛揪到一起,像一团被打乱了的凤梨叶子,表情崩溃眼神纠结。 “喂!你这蠢女人在想什么!”橙拍着从容的脑袋,用气势凌人的肯定句询问。 “我在想你们老大到底要干什么……”从容无语的看着他和莉莉卡摆弄自己乱叶子头发时的欢乐表情。 “老大临走之前,叫我告诉你一声,地点改了!” “什么?改了?”从容一激动,猛的站了起来,用与橙不相上下的高度跟他对视:“凭什么!本来我就没答应啊!他现在还擅自改地点!” “那你可以不去啊。”橙眼男孩一摊手,做出事不关己的模样。 从容最后还是乖乖按照橙给的新路线前进了,然而她等了很久,都没见到沙诺的影子。眼看着就要夕阳西下,她想自己继续留在这被那位叶大人发现就惨了,于是快步的走向天河。 天河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沄沄流水在余晖的斜照下泛着点点粼光,时而湍急如海,时而静谧似湖,她唯有面朝长河深深呼吸,心中的包袱才能落地,很多时候,去看看庞大的事物,体味自己的渺小,就不会有那么多杞人忧天的闲情了。 左眼不经意一动,余光立即捕捉到异物,它来自天河之畔,似乎挂在那儿一动不动随水摇晃着。她徐徐的靠近,很快就惊慌失色。水岸边漂浮着一具男尸,居然就是沙诺的朋友冉空!冉空的衣服被一块岸下的岩石角勾住,以至于他现在还悬在那里,没有被水冲走。 幸好发现的及时,“男尸”顺利“还魂”了。从容听冉空说遇到了叛月,立刻就报告给天地盟。上主们在第一时间赶到国都医院,询问冉空相关情况。冉空说自己肚子上的刀口是一个白头发的人造成的,那人身边还有一个孩子,两人都穿着绣有银月的黑色兜帽风衣,忽然出现在道路中间向他“索要”沙诺,争持之下白头发的人用刀砍中他的肚子把他丢下了河。 “看来的确是叛月做的!” “虽然没有在沙诺身上施加过元能,不过可以一试。”光子懊恼的抓头,居然因为沙诺不是重要人物而疏忽了这一点,为避免为时已晚的悲剧,只好拼力一试了。 “助贤的秘密搜查队马上就要出动了,我们耐心的等消息吧。”海蓁子试图安抚众人焦虑的心,沙诺虽然不是“双十钥匙”,但也是活生生的人命,无论如何都不会弃之不顾的。 Chapter 0283 用千影术未必就一定能找到目标,秘密搜查队在全国暗暗搜索了三天,掘地三尺,也苦无结果。这群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在逃术师就像从未来过这片土地一样,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窗台上的白兰被换成了寒兰,比起前者浓郁奇特的香味,宁日潇更喜欢后者淡雅怡人的芬芳,形态上,寒兰叶姿潇洒,俊秀挺拔,更像一位独立自主的新新女性,在世俗的人潮中傲然昂首于高处。 这几日她没一刻是觉得安心的,那天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浮现重演,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放下正在批阅的文件转身出了办公室。去往国都医院的路上她遇见了赫翼公主,两人相视,皆点头微笑。彼此清楚,有很多繁忙的事务要打理,不管是公是私,没人喜欢游手好闲就对了。 病房里很安静,前来探病的硕特和莉莉卡刚刚离开,宁日潇暗暗庆幸,没人在最好,这是进行问话的最佳时机。 “觉得怎么样?” “谢少主大人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冉空仰在床上,粗壮的四肢被棉被紧紧裹着。点滴挂了五六瓶,还有两瓶是治疗感染和发炎的,看来肚子上的伤不轻。 “今天我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方便回答吗?”宁日潇考虑片刻,还是决定听听对方意见,尤其是看到伤者这么凄惨的一副模样。 冉空非常爽朗的答应了,浑圆的脸上溢满笑容。 “嗯,那你记得罗非迪亚用的刀是什么样子的吗?” 她的问题让回答者闻之一震,不过还是及时回应了:“少主大人为什么这么问?那只是一般的长刀。” “你确定吗?” “我确定。” “在你拼命保护沙诺的时候,罗非迪亚和他身旁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说,他们先是跟我要人,然后我跟沙诺敌不过,就被分开带走了,那个小孩打昏了沙诺,罗非迪亚本是要杀我灭口的,争持中我失足掉进河里,他就没再追来。” “好,没事了,我只是希望得到一些可以找到沙诺的线索,你好好休息吧。”顾不得冉空是否怀疑,直觉再次催促宁日潇尽快离开这里。 几天后,窗台上那盆淡香四溢的白色寒兰莫名其妙枯死了,按常理说,这种花的花期不过刚刚开始,可以一直延续到寒冬腊月。宁日潇看着凋零的白色残片,问助手有没有人进过这个屋子,助手摇头否认,说自从发生《彼岸千年》书稿失窃一事,这间总长专用的办公室就没有闲杂人等进来过。 宁日潇也就没再追究,枯死一盆花,虽然可惜,但也不是责难下属的理由。 她走在路上,望着天上云朵缓慢的游动在碧蓝色的长空里,甚至把这种优雅别致的线条毫无扭曲的投映在波纹浅漾的天河中。今天的风非常小,小到连向来水流湍急的天河都像宁静的湖泊一样。本来预备去千岁街买一只陶土兰盆,再回凝光城采一株寒兰的幼苗移种到国学府去,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阴冷森然的怪风,骤减的温度仿佛数根尖锐的长针,穿透正装直接扎入到肌体里,让她猛然一震,不自觉战栗起来。回头,身后没有任何异样,依然是翠绿笔挺的树木,整齐白洁的方砖,还有远方不太清晰的居民楼一角。 继续缓步朝千岁街走,在她掉头的一霎那种森冷的危险感再次逼近,这回她迅速的扭过身体想把躲在暗处故弄玄虚的人捉个现行,没想到扭头的瞬间一切再度恢复宁寂。 难道真的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云罗风树!你敢坏我的事?!”隐蔽的树荫下,九晦有点气急败坏的抽出被云罗握在手里的臂腕,一脸杀气。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云罗风树及时出现把人推到这里,他的行为令同在琴河当差的九晦很是不解,明明有人报告说这里有个碍事的女人,叫他来灭口的。 “不是我叫你来的,你应该认得我的笔迹。”云罗风树也很意外,他路过这里实属巧合,没承想就遇到了九晦暗杀天地盟上主的事:“你为什么要杀宁日潇?” “信上说,这个人会坏事,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琴河的利益,你倒好,居然帮着敌人!” “宁日潇并未对琴河造成威胁,你取她性命,跟滥杀无辜有什么分别?”云罗风树不能认同的皱起眉。 “琴河又不是慈善组织,做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你不杀她,等着她将来找你算账吗?”九晦最不喜欢妇人之仁的家伙,对云罗风树也始终是不赞同不欣赏的态度。 “她到底做了什么损害琴河的事?九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在这里,当然不知道琴河发生的事了。不过按照你现在的进度,一辈子也别想找到雷兽!”九晦仍旧对云罗风树的仁慈化反感不已,他觉得一个人力量再强,一旦陷入慈悲的漩涡,也跟拿着刀不会杀人的废物一样。 云罗风树沉默的回过头,望着身后永无止息的流水。 那时候也是这样,他安静的站着,不过河里淌的是鲜血,地上铺的是尸骨。他试图感受悲伤与恐惧,却发现这两样东西早已从生命中抽离了。从此,作为一个无喜无悲无欢无怒的生存者,麻木的跟随新师父走南闯北,杀人越货,等再度安定下来时,自己已成长为一个没有根基的元术师。像蒲公英一样,不断的飘游,不断的迁徙,早已忘记使之萌芽的根在何处。 来到这里有些时日了,这里没有杀戮,甚至连纷争都不算残忍血腥。他的想法和做法从未改变,但是,刚才为什么又要阻止九晦呢? 从不去关心自己是怎样一个人的云罗风树,奇迹般的陷入了属于他个人的困惑里。 “我想,我有必要告诉大家这件事。”思虑再三,宁日潇还是决定站在众人面前,把这严肃的一切公布出来。 零界宫的喧闹终止在她开口的那一刻,众人清楚,如果不是万分要紧的事,即便是宁日潇也不会这般肃穆的。 “从沙诺失踪开始,这整个故事就是一个骗局。” “怎么说?” “前几天我去问冉空,罗非迪亚是用什么弄伤他的,他居然告诉我是‘刀’。天雪和苍棱跟罗非迪亚战斗过,那是个满口叫着‘发明’的狂人,一般的发明家都以自己创造的作品为傲,而且罗非迪亚的头发可以硬化成任何利器,他又何必动刀伤人呢?声东击西?这并不符合叛月的做法,他们敢穿梭在六大强国之间大肆寻找双十钥匙,根本不可能在乎别人是否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当我问冉空他们两个说了些什么的时候,他的回答还是不合常理,据了解,罗非迪亚跟他的搭档佛莲拌嘴,是常有的事,冉空替沙诺挡在前面,就算二人之间没有争执,也不可能什么话都不说的。” “这话没错。”在场的水无痕叶承认宁日潇的猜测:“罗非迪亚的性格狂妄自大,而且极不安静,他是不可能故作沉默的。” “那么沙诺去哪里了?冉空为什么要隐瞒真相、还嫁祸给叛月呢?” “那……就要问问冉空了。”宁日潇把目标直接锁定引起她怀疑的那位伤患。 一大批人赶到国都医院,自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冉空更是把刚刚吃到嘴里的烤鸡翅连着骨头一起吞下去。当他们把宁日潇叙述的一切在冉空面前重复时,他又闭口不言了。 另外一个沙诺的同伴就是橙,见诸上主来势汹涌,也不敢多说一句。 “我劝你说实话,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撒谎对你没好处!”相夫光子近来对欺骗与说谎的行为特别反感,以前面对类似事件她尚能保持镇定,但如今想要心平气和的跟对方坐下来慢慢谈,怕是办不到了。 感受到凝聚在一起的气势,那真不是一般的压迫感,冉空自知占不到任何便宜,索性承认了:“没错,我撒了谎!沙诺是被沧岚的手下带走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害怕,我听说晴尊大人是沧岚的弟子,如果真的说沙诺是被他们带走的,晴尊大人会碍于师徒关系袖手旁观的。” “混账!你把我们老大当什么人了?她是那种不问是非的家伙吗?!”赤魇明显炸毛了,赤色的眸子里像有即将喷出的火焰。 “我、我并不敢保证啊!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为了救回老大,我只能撒谎了!”胖子一脸闪躲跟愧疚。 “那你又怎么确定来抓人的是沧岚的手下呢?” “一个穿着黑衣,一个穿着白衣,两人手里各拿着镰刀和佛珠,鼎鼎大名的琴河‘黑白死神’,我不会认错的!” “没错,我们曾经见过黑白死神与天魔教战神的战斗,所以冉空是不会看错的。”橙也帮着解释。 “如果我们真的找到叛月,不还是救不出沙诺吗?到时候你预备怎么办?”宁日潇的问题步步紧跟。 冉空的目的越来越无所遁形:“我已经想好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跟诸位坦白,然后你们怎么处置我都行,只要你们肯救沙诺!而且我想……当你们已经找到那个程度之后,就不会轻易放弃了。” “你倒是了解我们,不过你这样不坦白,还是太过分了。”相夫光子仍旧摆出一副不肯原谅的模样。 “那么沧岚把沙诺带走的目的是什么呢?他派出有名的黑白死神,做事这么不隐蔽,难道不怕被我们追究么?” “他应该早就做好了准备,用黑白死神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再派出其他的高手来抢夺从容和小婉!”宁日潇做出进一步的推算。 “这么说沧岚的目的也是‘双十钥匙’?!”光子震惊的问,看水无痕叶意外的样子,估计她也没料到沧岚的这个想法。 宁日潇微微叹一口气,毫无放松:“这只是猜测,还有搞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他为什么不直接抓走从容或小婉?而要对一个并不相干的沙诺下手?” “不奇怪呀,沙诺是碧姐从化云城带回来的,当时他不也被关在实验室里吗?自己的实验品跑掉了,当然要抓回去了。” “这么说来,我方才那个‘双十钥匙’的推断就不成立了。”宁日潇扶额,最近被“双十钥匙”的事弄得精神紧张,居然把什么都跟这个扯到一起。 “不,也许宁日潇的推断是对的。”水无痕叶却说:“因为我怀疑……沙诺也是‘双十钥匙’之一!” “这件事先不要让碧姐知道。”回到零界宫,宁日潇嘱咐大家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既要保全从容和小婉,又要夺回沙诺,接下来,我们这些上主又有的忙了。”在两地来回辗转的城主们无奈的感叹。 “你们预备怎么跟碧讲?”答应替众人保密的水无痕叶也打算跟着跑一趟,但她不了解这些孩子行事的套路,只有听听他们的意思了。 “那要看出动多少人了,如果只是少数,我们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比如说出使某某小国,但人多的话,就要仔细考虑了。”途倩儿捏着下巴思考,他们这群人,都不擅长说谎,却常常需要做这种虚伪的事情。 “就商议一下出战的人员吧。”助贤走过来,加入到众人的谈话中:“我是一定会去的。” “我也去!” “我也去!” 踊跃参与的几员猛将至少有一半是遭到否决的,理由是:有上次流落冰川岛的教训,男同胞们是打死也不同意让女同胞去的。于是,以千刺赤魇为首的男方代表和以光子倩儿为首的女方代表展开了激烈的角逐。争论声一下子涌上穹顶,几乎要把那里掀开了。 水无痕叶淡定不语,闭起眼睛双臂交叉站在旁边听他们吵,等音量稍微降下来点后,她才睁眼,乌黑的眸子冷冰冰扫了众人一圈:“有上次的教训,作为上主的任何一个都不该去冒这次险,要我说,你们还是留下吧,我自己去。” “那怎么行呢!你可是碧大人请来的客人!还是叫我去吧!”新少主手举锅铲一步一跳的跑过来,喜悦的模样使她更像一个笑脸娃娃了。 “你?那更不行了!”众人不约而同的摆手摇头。 “叶大人自己去还是太危险了,琴河不止有黑白死神,还有六弦,我与六弦之一的雷蔓交过手,对方绝不是泛泛之辈,恐怕……真的需要我们这一级别的人出马了。”思来想去,光子还是认为原计划比较靠谱。 “那么就别耽误时间了,现在大家把知道的琴河情报都集中到一起,然后制定出战人员和作战计划。”宁日潇对谁有机会赶往琴河猜中了七八分,估计助贤心里也有数了。 “你们先商量,我去找一个人,他应该比我们知道的更彻底!”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再去麻烦那位恩人,救了自己很多次、却一次也没有报答回去的恩人。 相夫光子离开不久,水无痕叶又收到了夙一的来信。信上传来一个令所有人振奋跟惊喜的消息——发现银蝶寄宿者的行踪了。银蝶是畜生道“五兽”的其中之一,并且被寄宿者还是水无痕叶曾经在冰之国收养的徒弟,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大家还不得而知,只是先行一步的叶无法同大家去琴河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Chapter 0284 在花之国,如风最风光的时候就是在“随心自在”里工作那会儿,这座大型欢场可谓非同凡响,两座擎天的大楼,几千名年轻的女招待,数以万计光临此处的国内外商旅游客……每天每夜,这里都像欢庆新年一般喧哗热闹。 灯红酒绿中,一个满脸横纹的男人被几十名女招待簇拥在最华丽的大厅中间,一张嘴闲不下来,先后灌了几十杯酒下肚,早已是红光满面、醉意难耐。欢愉中,几个看门的小伙子跑上来慌慌张张的报告,老板没听清内容,即便听清了也依旧是满不在乎。女人的欢笑声响彻内外,一时间,没人去注意门口那里出现了什么异常。 这间华丽大厅的楼下,就是该大楼的入口,四米多高的玻璃转门悄无声息的碎成粉末,一阵属于夜晚独有的冷风吹入,冻得几名穿着单薄的女招待浑身瑟缩,接着,她们的脸色惊得惨白,嘴巴半张好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两个身体裹在宽大披风里的不明人物眨眼间出现在金碧辉煌的门厅中,一黑一白,色彩分明。女招待们缓过神,以为是前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便收起那份恐惧一个比一个热情的涌了上去。 “你们老板在哪?我们要见他。”一个带着笑声的男音从白色披风里传出,不过他挡着脸孔,谁也瞧不见容貌。 女招待们露出惊喜的表情,她们判断这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因为他的声音非常动听,而且有掩饰不去的青涩和温润。 “我们老板在上面呢!我去帮你叫他!”穿得最凉快的那名女招待率先反应过来,为了吸引这两位客人的注意,她转身向楼上跑去,还边跑边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然而没多久,她就一脸失望的走下楼来,不甘愿的公布了结果。 “那就劳烦这位姐姐带我们上去了。”声音清润的男子一把扯下头上的遮挡物,连同裹身长衣一块儿丢到了旁边,紧接着他得到一片属于他的惊艳呼声,即使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也丝毫没有影响这一举动带来的注意率。 纤长的身材,高挑的个子,编成麻花辫的肉粉色头发垂到膝盖,松散的刘海盖住额头,露出一双清亮透彻的宝石蓝色眸子,他有令女子都会黯然失色的白嫩皮肤,还会弯起眉眼,笑意盈盈,温和的如同驱走了寒冬的春日。 欣喜若狂的女招待们为了引路争破脑袋,她们在那里纠缠不休时,两人一阵风似的飘到了楼上。那间纸醉金迷的大厅里,弥漫着引人作呕的酒肉香气,以及那听了都会觉得反胃的淫荡笑声。黑色披风的人旁若无人的大放冷气,或许是他的表达方式太招摇,导致聒噪了一整天的大厅终于在这个时段鸦雀无声了。 老板非常不爽的将杯子拍碎在桌面,散着酒味的嘴里唧唧歪歪:“我不是说不见客吗!” 辫子少年笑眯眯的擦了擦脸上的汗,那个黑色披风的男子明显感到这里的温度越升越高,也一手扯掉了遮住面貌的束缚。呼声再次响起,这些只给老板灌酒自己却无比清醒的女招待瞪大了眼睛把两个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泛红的脸颊也不知是为了酒气的熏陶还是为了心潮的澎湃。 大放杀气的这个人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冷极的暗紫细目含着锋刀利剑般的嗜血跟残酷,一头精神的银色发丝凸显了他冰冷面容渗漏出来的灰暗气息,他的身形比辫子少年更壮实一些,桀骜孤高的气势携有令人畏惧的杀意。 似乎这位面无表情的冷艳帅哥更具吸引力,有几个体态丰腴的性感女子已经按捺不住了,她们掩嘴笑了两声,纷纷迎上去伺机揩美少年的油。银发少年一记杀眼扫过,这些女人便像见了鬼一样迅速后退,没人敢再靠近一步。 辫子少年的笑意更浓,在那位面泛红光却满是不屑神态的老板面前拿出一只箱子,放到桌上打开盖子,里面金灿灿的光立刻晃花了众人的眼。老板怔住,酒顿时醒了一半,那箱子里装满了半尺多长的黄金条,钱他虽然见过不少,但直接送这么一份大礼的却很罕有。于是,见猎心喜代替了那份轻狂不屑,他立刻推开挡在路中央的女招待,像见到了喂食的主人,嬉皮笑脸、摇尾乞怜。 可是,当他完全看清这两张情态截然不同的脸时,又惊恐万状屁滚尿流的摔了个狗吃屎。 “这么激动呀,见到我们太高兴了么?”出声的辫子少年始终都是这一副表情,虽然他并不是来叙旧的。 “怎、怎么是你们?!”已完全清醒过来的男人现在只剩下浑身颤抖的力气。 “好久不见了,儒凭大人,别来无恙啊!” 开口的依旧是辫子少年,另一个只是面无表情目露凶色的看着。 “啊,哈哈……是、好久不见了哈!”儒凭连动手擦汗都觉得费劲,很快,他摆出谄媚的笑脸,让自己的恐惧少一些、诚挚多一些:“两位大人,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呢?你们!还不快来伺候!” 就近几个妖娆出众的女子听话跟了上来,自从银发少年用眼色逼退了一干人等,就没人敢靠近了,反倒是态度亲切的辫子少年,被众女子围在中间也没显得手足无措:“这可怎么办呢?我们荆棘大人好像不太喜欢女人啊!” 儒凭听了又是一阵激灵,赶忙说:“你们好好伺候枫弋大人!荆棘大人辛苦了,和属下到客房里去休息吧!” 好不容易安抚了随时会大开杀戒的荆棘,儒凭战战兢兢回来应付另一个难搞的家伙。女人们包围着他,揉肩的揉肩,捶腿的捶腿,还有人端茶递水扇扇子,枫弋举杯饮了半晌,依然只是笑,听儒凭小心翼翼的解释着,忽然,他放下茶杯,反问这个满嘴是理的男人。 “你不会不知道,背叛沧岚大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这项规矩吧?” 儒凭也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回应:“如果您肯放我一条生路,‘随心自在’的一切就都是您的,要钱有钱,要酒有酒,还有数之不尽的美艳佳人!” 儒凭那副谄媚逢迎的嘴脸让枫弋注满笑容的眉间多了一分讽刺:“我要你做我的宠物,就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去死你也必须遵命的那种!” 儒凭表情僵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小子会提出这么变态的要求。 枫弋仰头,哈哈笑道:“开玩笑的!” “您再好好想想,我可是心甘情愿把财产分给您的。”儒凭摒退了所有的女招待,想私下进行深入试探,见枫弋手中茶凉,笑嘻嘻的跑过去端壶重倒。 递过去的瞬间,藏掖在腕下的匕首闪出一道明晃晃的利光,枫弋躲都没躲,任由这凶器直勾勾刺向自己的胸膛。儒凭心下叫喜,暗自庆幸着偷袭的成功,可一转眼,面前的少年不见了。儒凭肩膀一抖,不敢回头去看。 少年优雅而平静的微笑,那把刀正在手里飞转不停:“这就是你要给我的好处吗?” 儒凭转头后退几步,失控的大声喊起:“我受够了!就算是沧岚的手下又怎么样!我一直在光之国做间谍,辛辛苦苦,沧岚给了我什么好处?如今我被废弃了,只是想好好的度过下半生都不行吗?我又没有出卖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叛徒永远都有理由解释自己的背叛,弱者就只会把失败归咎于别人的强大,而你,二者兼具。”枫弋的笑脸多出一丝寒意,所谓的亲切也逐步转化成杀气:“对于我来说,能实现欲望的就只有强大的力量,钱、酒或是其他东西……根本不入我的眼!” 见这小子终于把实心话说出来了,儒凭将心一横,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猛的扎过来。少年扬起眉清目秀的脸,眼底沉淀许久的戾气顿时重生般活跃,尽管笑颜不改,但看上去那神情眉目叫人毛骨悚然。儒凭的人头滚落在地,鲜血顺着断颈处直直淌下,失去支撑力的尸体也“嗵”的一声摔了下去。荆棘从一侧走出,拾起桌边的帕子往沾满血迹的镰刃上一抹,冷峻的眉目间杀气还未散去,他把黑色的大镰刀擦拭干净,挂回到背上,右手还拎着一只布包的箱子。 枫弋拍手笑起:“你居然抢先一步,这可是我的猎物呀。” “东西已经找到,没有留他的必要了。”极好听的声音,从少年嘴里发出却显的阴寒异常。 枫弋回道:“是呢,反正此行的任务正是诛杀背叛者。” 话说完没多久,儒凭事先安排好的杀手小队急流似地涌进来,当他们看到雇主已经身首异处时,都懵在了那里。 枫弋举起佛珠,捻了一捻:“真是罪过,又要大开杀戒了。” 短短的几十秒,但凡是闯入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从血泊里爬出去,连最后的叫喊都未及发出。而那两个少年,沧岚手下的黑白死神,却纤尘未染的站在原地,仿佛没有挪动过一步。 “就算你不肯说出沧岚的目的,他那几个手下的底细,交代一下总可以吧?”相夫光子向云罗风树打探关于琴河的事,问了半天,对方就是不吐口,她只好一退再退,试图问出点什么自己不知道、却有利于此次决战的。 “我劝你们不要去琴河打这一仗,对你们没好处。”云罗风树终于讲话了,不过却是一盆子当头灌下的冷水,尤其他的口吻还那么的深沉死寂。 相夫光子自知亏欠他的,也不好大加勉强,但此行决意已定,又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本想张嘴再说点什么,啰嗦多了也许他一嫌烦就会松口,可每每看到他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相夫光子就是有再多的意见也无力脱口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像困在了两面都堵着巨石的羊肠小道。 第二天是出发的日子,相夫光子没有去和恩人告别,把从容往凝光城里一塞,跟着其余几个同行者骑上了战马。路上没有片刻的耽搁,这就是跟元术师同伴一起上路的好处。他们花了不长时间,就按照路线找到了琴河之畔。那里依然是景色瑰丽的人间仙境,幽林秀水,佳木野芳,从天空到河流的颜色都是沉邃而冷艳的,河畔深林的野兽即便在白天也敢大肆出来游荡,因为这里居住的人实在不多。 “琴河到了,但是沧岚在哪里?”队伍停下,打头阵的风扬回过头,等待光子的答话。 光子稍作回想,指着一个方向道:“云罗风树带我去见沧岚的时候走的就是那条路。” “那还等什么!快过去吧!”手举长矛的赤火霸王好像现在就要杀入火场一样,不等同伴一起,策马奔腾而去。 “等等我们!” 两侧的树木摇晃着枝叶,被风吹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阳光十分充沛,晒得小虫子们都躲在阴凉处慵懒的吱叫,整个视野宁静而灿烂,像是用金彩涂抹出来的油画。经过一座门窗封闭的小木屋时,众人面前忽的闪出一个人来,惊得他们立刻勒紧缰绳,生怕马蹄踩伤了人。 来人正是那位给相夫光子断过症、并且还是云罗好友的琴河医师,七筇。女人一身雪白的长外套,脖子上挂着类似于听诊器的东西,手里还有一张折了几折的纸,正一脸认真的望着换上便装的凝光城上主。 相夫光子跳下马,对于她的出现感到意外:“七筇,你怎么来了?” 七筇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纸打开,纸上面用黑色细笔勾画出许多曲折的线条,有的固定点上还有确凿的名称。相夫光子惊喜不已的接过这份宝贵的礼物,然后感激的看着雪中送炭的白衣女子。 “按照这上面的指示,你会找到你想找的人,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牵连与之无关的人了,好吗?”七筇虽然表现出一种不情愿,但还是真诚的握了握光子的手,希望她别让自己失望。 “我会的,你放心吧,他什么也没有说。”心照不宣,欣慰在这时浮上她微笑的嘴角,那小子……虽然宁死不说,却还是暗中帮了自己一把呢! “她是谁?可以相信吗?”助贤觉得这不是开玩笑的,打从七筇一出现就一直用警惕和戒备的目光对着她。 “放心吧,她是我的朋友,我之前告诉过她我会到这里来,现在我们手里有路线图了,找沙诺就更容易了!”光子摇着手里的白纸,一脸灿烂和兴奋。 风扬没有在意她这一戳就破的谎言,只说道:“我希望……你能对这张地图做‘进一步’的肯定。” “请相信我,具体的原因现在没时间说了,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份地图绝对是真的!” 也俊和千刺对看一眼,纷纷表示赞同:“既然光子这么说了,我们就按照这个路线前进吧!” “七筇,谢谢你!”跳上马,光子挥鞭朝远处奔驰而去。 “云罗……这么做真的好吗?”七筇目送他们离开,还未转身,腹下便传来一阵辛辣的刺痛。红色液体如断线的珊瑚珠一颗颗滚到地上,她低头看着肚子上钻出的半尺钢刃,把口中腥甜的东西吐了出去。 “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镜片后隐藏的清绿色眼睛满布着不肯原谅的敌意,忽然出现的男子就像一名为人定罪的审判者,还丝毫没有迟疑的担任了刽子手的工作。 Chapter 0285 两边的草木飞速后退着,他们疾驰在畅通无阻的林间小路上,柔软的风从他们的发梢边缘拂过,连着衣角一同飞扬起来。看不到尽头的视野中现出一层浓郁的深绿,那耀眼的色泽愈发清晰明显,在充足的光线下反射出油亮亮的斑点,队伍勒马驻足,对着面前的六条岔路犯起愁来。 地图上并没有显示这里会出现岔路,千刺有点烦躁的搔了搔脑袋,大声说被方才的女人骗了,相夫光子却有不同意见,说她记得这里的确只有一条路。 “哟,各位~”来人出现的突然,并且毫无预兆。 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裹在斗篷里、连面具都没露一条缝的陌生人,光子警觉的敛起双眉:“你是什么人?” “沧岚大人已经等诸位很久了,派我来公布这次游戏的规则。” “沧岚怎么知道我们会来?难道是有人提前通报了?”反应灵敏的光子立刻想起那两个她不愿意去怀疑的“恩人”。 “沧岚大人不需要谁的通报,世间万事,没有哪一件能逃过他的双眼。” “胡扯!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你们所见,现在这里有六条岔路,你们正好有六个人可以通过,这便是游戏的初期规则。”蒙面人语含笑音,带着一股很强大的气场。 “如果我们不肯呢?我们可不是来玩游戏的,更不是来任人摆布的!”光子冷着脸,态度也充满了敌意。 “那就试试看啊。”知道有人不耐烦、随时会发动六对一的战斗,蒙面人仍旧气定神闲的挑衅着,他似乎在等对方主动出手,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 “不行……”光子是真的打算硬冲过去,助贤却忽然用单手捂住左眼,语气有些浮躁的说:“破解不了……” “没错,你们已经身处幻术当中了,这里本来只有一条路,不过你们眼里的却是六条,如果你们不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擅自硬闯好了……但是,要小心哟,说不定你们闯入的那条路前方就是万丈深渊呢……” 几人闻言立即闭紧双眼,试图挣脱幻觉的束缚。可是用尽全力也没有用,面前的路还是清清楚楚的六条。 “几位没有异议了吧?你们放心,只要这场游戏的胜利者是你们,你们的要求沧岚大人都会答应,凤盏琉璃就是最好的证明了不是么?” “少废话!说吧!游戏规则是什么!”赤魇不打算耗下去,既然有架打,什么模式都一样! “从左边算起,你们每个人都要走入已经由我方定好的路线,按照顺序依次是风扬龙泽、相夫光子、纳连也俊、千刺、赤魇以及……嘉琦芙菱。”尾音上扬,蒙面人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最后那个名字让马背上的六位上主微微一震。 “芙菱?哪儿来的芙菱?”千刺觉得助贤被漏掉很奇怪,不过平白无故冒出芙菱的名字更奇怪! “是吗?难道你们自己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吗?”蒙面人那挡住双眼的部位给众人一种随时会射出两道精芒的感觉,因为他的预料太准了。 乖乖从一侧走出来的芙菱满脸的不好意思,她害怕被骂,又不想听话的回光之国去,于是自个儿在那儿纠结的对手指、捏衣角,往日里大大咧咧的刁钻小姑娘也含蓄的像个去见男友的娇羞美少女。 “其实我想知道她是怎么跟来的……”也俊扶额,对妹妹的这种举动完全不觉得意外。 “你说芙菱也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为什么?”别说那几个不同意女性出战的大男人,就是相夫光子这个小女子都满腹意见。 “沧岚大人选定的游戏参与者,谁也改变不了。”蒙面人打着十足的官腔,怎么看怎么像是来宣读王者旨意的传令官。 “去告诉你的沧岚大人,我替嘉琦芙菱参战!”助贤少将冷酷而不容拒绝的话语如一把尖刀狠狠丢向沧岚派出的使者,仿佛还有一句潜台词静静跟随……如果你敢反抗,就算同归于尽我也会干掉你! “那可不行哟,沧岚大人指名要嘉琦芙菱参与游戏,是不可代替的哟。”蒙面人见助贤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竟笑出声来:“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同伴的性命,你也不在乎吗?” “可恶……”按住剑柄的手紧握成拳,青筋从手背的皮肤上跳起,少将咬碎一口银牙,以往的淡定也随敌人的咄咄相逼荡然无存。 “没关系!我能行的!”芙菱见大家这么为难,昂首挺胸的走到蒙面人跟前,一脸嚣张:“哼!别太小看人了!我也是天地盟的!管你们琴河有多厉害!要打架是吧?来吧!谁怕谁呀!” “那我们都走了,助贤怎么办?”相夫光子揪着空子不放。 “他就只有留在这里等候各位咯。”蒙面人摊手耸肩,一副悠然自得的情态。 “留在幻术里么……真是欺人太甚……”别说是助贤,脾气最好的风扬龙泽眼睛里都出现了恼意。 相夫光子也强忍着揍飞这家伙的冲动,心里暗暗的决定,呆会见到对手,一定要好好的出这口气。 这六条路的长度、宽窄甚至草木的棵数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在尽头那里,所呈现的景象就截然不同了。像有一种力量从经络各处释放出来,让他们的身体和大脑顷刻间得到放松,方才的幻术真是奇妙,居然在解除之后才让他们发现前后的不同。 …… 风扬龙泽离开那条漫长的林间小路后第一眼望见的是一马平川的野原,只是这次他能够确定,并没有受到幻术的牵引。地面很平整,规则散布着大小不一的沙砾和碎石,却没有半点植物生长的痕迹。风从远处吹来,带下天边一片薄云笼出的阴影,在这广袤看不见尽头的土地上沉淀出宁寂和悠远。 一阵优美的乐曲飘过,伴风一起让午夜蓝色的长发随之飞扬,他露出安逸闲适的神采合起双目,似享受一般等待敌人的出现,眉宇间平和淡然的气息,让敌人不得不承认这份潇洒自如不同寻常。 那也是一名容颜俊雅、长发及肩的男子,穿着安适随意的宽松衣裤,手里一管竹制长笛,正放在唇边轻轻吹奏着,音符仿佛水滴一般连成绵延不绝的清流小溪,顺着耳畔淌过,钻入心底最宁静的地方,几乎洗去了那里沾染到的俗世尘埃。 “非常动听的乐曲。”音乐一停,风扬张开浮动着笑容的双眼发出赞叹。 “即使知道……这是索命的音符么?”竹笛从嘴边挪开,长发男子的敌意已经显露出来。 没想到这次的“战斗前奏”这么短,风扬反而笑得更欢:“啊哈哈,既是游戏,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吧。” “那要看我风及高不高兴了!”男子的眼中有一掠而过的杀意,他踮起脚尖向后轻挪两步,竹笛再次靠近唇瓣,指头在音孔上的行动也活跃起来。 乐曲由悠扬变得亢奋,最后激烈到让人心乱如麻的地步。虽不至于因乐曲的违和产生不适,但风扬此刻的确充满了异样的感觉:“六弦代表的应该是六种音律,根据这个叫风及的人来看,他们的乐器应该就是武器,那么,只要不听就可以了吧。” “呵,没用的。” 随着男人一声低沉的浅笑,风扬眉目一震,瞳孔倏地骤缩起来。双耳仿佛被灌入了凝固的水泥,再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更要命的是思维在这时产生混乱,许多不同时间发生的事情如记忆过滤般随机放映着,接下来剧痛占据了一切感觉器官,他用尚存的理智分析出,这并不是幻术,而是方才笛音引起的效果。疼痛稍微缓和一些时,他面前的敌手消失不见了,耳边倒是响起一个诡异的声音。 “风扬,我恨你,当初为什么丢下我,独自一个人逃开?” “景洛?!”太熟悉了,是他多年以来即便不会每日听到也从来没有忘却的声音,震惊在头脑里极速穿过,最后呈现在已失去了泰然之色的脸庞上。 “哥哥,我好冷啊……你在哪?快来救我!哥哥!” “化羽……”这是化羽的声音,那个在幼时便与自己分离的孩子痛苦的呼救声。汗水覆满双颊,风扬用力闭起双眼,不希望滚热的液体就这样从眼眶里涌出。 “这些声音不比我的乐曲差吧?” 听到这些话,方才那种迷乱、痛楚还有揪心的感觉通通没有了,风扬立即意识到对手解除了对自己的控制,却有一股没来由的冲动酝酿在淡泊如湖的心底,仿佛……被羞辱之后一定要反击回去的天性和本能! “为什么不直接干掉我呢?”出于好奇,他还是这么问了,因为他不喜欢平白无故去揣摩别人的心思。 “因为我有把握战胜你,所以并不急于这一时。怎么样,我的‘风之音符’还不差吧?”风及有些得意的扬起下巴,笑容里满是猖狂和傲气。 “啊……相当厉害呢。”风扬由衷感叹着,面颊上残留的汗水被风一吹,干涸在皮肤上。 在那之后,自然界的风似乎静止了,温度也稍有升高的迹象。被云彩盖住的太阳重新探出头,释放的颜色也愈发明媚了。三只从远处飞来的鸟雁毫无眷恋的划过天空,只留下几声尖利的长鸣。 “你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跑到这来找麻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没办法相信呢。”无风掠过的时候,风及似乎更喜欢与敌人沟通,光看他满眼的好奇跟劲头就知道了。 “我也无法相信,怎么会有人甘愿做他人的玩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知道传说中的沧岚大人……会以人之间的争斗作为乐趣。” “既然如此,我们就更要交手了,连思想都会产生‘共鸣’呢!”风及将从不离手的竹笛插进腰间,举起竖立的右手,以掌击的姿势向前方劈了一下。虽是轻松的一个动作,但凝结在一起的力量却大得惊人。 肉眼捕捉不到任何波动,但恢复的听觉却通知了风扬这招攻击的可怕之处,他起身跳开的刹那地面足足裂开八米多长的深坑,如果没有及时避开,只怕被劈成两半的就是他了。这种情况下,不出手只有被收拾的份,风扬收敛起那份不愿做无谓争斗的心,面对敌人桀骜不驯的眼神,态度也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 “接下来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会用这一招了结你的!”风及急不可待的发动下一轮攻击,甚至张狂的暴吼出口诀:“夺命休止符!” 这次没有声音!可他没有吹笛子,不存在听觉受控的可能!风扬动用一切感官去体会和分析敌人出招的路数及目的,却发现这次很不一样。无奈之下,他挥起双臂凭空弄出比奔流的河水还要壮观的“蓝色汪洋”,这些水仿佛是一瞬间从地底冒出的,遮蔽了视线,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得清冷沉邃。 这就是瀚海流瀑吧……风及从容得意的微笑有些僵硬了,对于名流术法,他们琴河六弦可是做过深入研究的,风扬龙泽的这个水遁术在光之国术法历史上的名气仅次于初代水域城城主的那招“海皇的召唤”。 “看到这个,我就会想起那位来自花之国的光国城主呢。”风及用一种熟知此人的语气说着,眼光里有赞叹、有钦佩、也有不忿。 “你对我们光之国的历史挺了解的嘛。”面对敌人出其不意的攻击,他只会表露一次震惊,仅仅一次,尽管在那之后他再次遭受暗算、承受着非人的痛苦与折磨。 “怎么了?脸色很不好呀,在休止符的抑制下,你还能做什么呢?天地盟大将?”风及捋了捋垂到胸前的发丝,年轻的脸上浮现一抹老成诡诈的得意。 在确定自己的五感没有遭受直接的制约后,风扬感到胸臆中一阵气闷,方察觉对方的真正目的,是让他在窒息中落败:“看来,我必须得尽快出招了,元能的释放似乎没有受阻,但不保证,这招‘休止符’会不会产生其他的作用……” “看来,你现在无法出招了呢,那么我就继续进攻了!”趁势竖起手掌,风及预备再劈出一道“飓风之刃”来结果对手的性命。 然而他还是没有得逞,飓风刃飞去的那一秒,蓝发少年被一只四壁相连的雷电凝聚体重重包裹,风雷相撞,激起剧烈的蓝色火花,那耀眼夺目的场景足足持续了五分钟,才随着彼此力量的消减慢慢平息。 “就算你挡住了,休止符的束缚也不会解开。”风及的眼色变冷,像失去了耐性,像对敌手的防御感到不满。 不过在风扬看来,他更像是没有等来想要的东西、即将气急败坏。秀气的眉逐渐拧紧,眼底蕴含的杀气也越来越重,他这副表情,让风扬更能证实此番猜想了。 无垠的野原好像不习惯死水般的沉寂,它似乎更需要烈风骤雨带来的洗礼。好比此刻,才刚刚停息不久的风再次席卷到这片土地上。唤起的,不仅仅是沙砾的满足,更是名为风及的男子打从心底生出的狂喜。男子俊雅的面容再度挂满笑意,浅浅的,却是狠毒异常的。他抽出别进腰间的竹笛将它放回嘴边,纤长的手指覆上笔直光滑的管面。 风静静的吹,即便很小,也能让悠扬美妙的音符洒满整个平原了。 Chapter 0286 千刺本来走在平坦坚硬的土地上,不过渐渐的,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稀松柔软,起初,他以为是刚从幻术里脱离出来还不能自如的控制肢体,可时间一长,就发现苗头不对了。放眼四周,这里跟寻常的树林一样,只是没有经过细致开垦的山路,必须要穿林越丛才能前进。空气里流通着一股干木柴燃烧的味道,呛得他堵住口鼻咳了两下。 “奇怪,没有水源,为什么地面这么松软?”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脚步稳妥的向前迈去,忽然间眼前一亮,他在树林尽头看到了太阳底下反射着银光的湖面。 是湖泊,平静的水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口渴了,见水体清澈见底就欣喜的像找到野兽的猎人,跑过去,刚想伸手舀水上来,就听到一阵哀凉悲凄的乐曲。从声音上判断,千刺确定这曲调来源于“二胡”。湖泊不远处,果然有一个瘦骨嶙峋的白须老头,他佝偻着身子,缩在一团草编的蒲垫上静静拉着二胡,褐色的手背上刻画着深如沟壑的岁月痕迹,干枯褶皱的面容几乎掩盖了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他微微扬了扬脸,对年轻的少年发出苍老的嗓音。 “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啊。” 听到这样的感叹,千刺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上的橙毛,傻兮兮笑道:“老伯,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哼……还没搞清楚状况吗,年轻人……” “诶?” 乐曲戛然而止,老人停止拉琴的动作,抬起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千刺,许久,才缓缓说道:“……老夫实在不想以大欺小,年轻人,你还是投降吧。” “呃那个……我需要确定一下,您确定您是‘琴河乐队’的一员?” “乐队?” “啊不!是‘六弦’!”千刺立刻改口,刚才在脑子里给他们起了这个绰号,没想到脱口而出了。 “老夫是六弦当中的泽陂,在这琴河畔已经生活七十年了,虽然在术法界里默默无闻,但沧岚大人仍然非常肯定老夫的实力,所以……你是赢不了老夫的,咳咳!咳咳!”老人家不能话说太多,很容易就口干舌燥、咳嗽不止了。 “老伯,您一把年纪了,实在不适合上战场,要不……您找个人来替您打吧。”千刺知道此战不可避免,但要他对付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他下不了手。 老人愤愤的咳了几声,放下二胡捡起手旁的拐棍,慢悠悠的起身。千刺上前帮忙却被他一嗓子吼住:“站住!……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像话了!咳咳……见识居然这么短浅!” “好好,晚辈见识短浅,老伯您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啊!”千刺想靠近又怕惹老人家动怒,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两只手一会儿抓抓橙毛一会儿挠挠耳朵,实在纠结得很。 老人凹深的眼珠射出两道狠厉的光芒,年纪虽大,内里蕴藏的能量却不可小觑。发觉出这一点的千刺收敛了不认真的心态,目光也慢慢变得严肃了。老人用拐棍在地上杵了两声,然后枯瘦的像树枝一样的手指抬起,直指千刺:“小子……接招吧!”丢下拐棍,老人忽然弯腰拾起地上的二胡,脚步和动作都变得稳妥麻利。 “真的要打啊!”面对汹涌而来的攻击千刺的第一反应竟是逃避。 许多清亮的液体随着二胡沉重的曲调从湖中飞溅起来,如几条玻璃做的游蛇追赶着目标,一次次冲撞在少年脚下,绽出无数朵带有爆炸声的水花,然后,这些流水还会不依不饶的腾起、击落。也许身经百战的人耐力非常人可比,那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居然持续攻击了三十多分钟,即使到最后气喘吁吁也依然没有收手。千刺像四处逃窜的松鼠,在对手毫无减速的攻势下连连后退,他对战斗的犹豫和对对手的仁慈终于触怒了这位年迈的敌人,一股有巨蟒那么粗的水流从地下蹿起,直捣千刺的前额!千刺自信可以躲过他的任何攻击,这次却卒不及防被撞了个正着! 老人发出沙哑而狂放的笑声,又捂住嘴不适的咳嗽两下,他眯起毫不起眼的双眸,右手在长长的胡须上捋了两把,得意洋洋的等着对手三十秒后自动断气。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眯起的双眼忽然瞠大,露出了并不多见的金色瞳眸。那一柱水流如烟花般迸向四周,隐约可见在那之下少年举起的手臂,还有一团冒着尖利长刺的光球凝结体。显然,水体是撞到了那个高密度的刺猬球上。 然而接下来,露出惊凝神色的却是千刺。 橙黄色的两眼徐徐睁大,从他套上铁护腕、造出千刺球去挡住那蟒蛇一样的水流开始,就有股酸涩的气味涌进鼻腔,他当时以为是湖水的因素,却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水遁”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误区!湖泊之所以平滑如镜,波澜不惊,是因为它根本不具备荡出涟漪的条件。老人从一开始发动的就不是水遁,而是一种状似胶水的透明沼泽术。 “老夫说了……现在的年轻人见识短浅,刚刚老夫明明自我介绍说叫‘泽陂’,你怎么会想不到是琴河的‘六弦之泽’呢?”老人摇头慨叹,深感无奈。 “我还真是太大意了呢,呵……”呼吸有些困难,不是因为透明沼泽的酸味,而是从手臂上淌下的粘稠物质已经沾湿了他的半边身体,这种物质比石膏还厉害,居然在液体状态下起到了凝固的作用。千刺僵在那里,高抬的左臂失去知觉。 “老夫啊……真的不喜欢对付后辈,不过还是很喜欢听人亲口投降的……嘿嘿,年轻人,只要你说两句好听的,让老夫高兴高兴,老夫就解除这术,放你自由,如何?” “晚辈虽然不是什么天下无敌的猛男,但好歹也是在战场上混过的真汉子!您听说过真汉子弃械投降的吗?”即便是站在那儿摆造型等死,千刺也不改玩世不恭的态度,嘴巴一咧,露出洁白的牙齿嘻嘻笑起来。 老人手捋胡须,一面又微微晃起脑袋,露出满意赞赏的表情。在对手还没有反击对策以前,他乘胜追击,甩出一股子粘稠的胶液缠上千刺的腰肢,而后将其生生拖入了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比起真正意义上的沼泽,胶液更具有使人泥足深陷的力量,它不但粘稠,而且油滑,不出一分钟,千刺的脑袋就从湖面上消失了。在水里起码还能换几口气维系生命,在这里压根就不用考虑呼吸的事了,胶液无声无息钻入到口鼻眼耳里,他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四肢也好,躯干也好,都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缓缓下沉中。 老人可不像千刺那样对对方的生命心存怜悯,他满足于自己创造的战绩,笑声不自觉从口中爆发出来:“过不了几分钟!你就会窒息而死!老夫这招‘泽遁’可是连沧岚大人都觉得苦手哟!” 身体里仿佛装满了铅块,越积越重,头脑尚有一丝清醒,也只能忆起方才与大家离别时,彼此眼中呈现的坚毅与决然…… 笛音袅袅,如徐徐微风,拂过耳畔掠入心间……风扬回味着最初听到它时那种沁人心脾的甘甜与芬芳,有人说音乐也是有香味的,确实不假。 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和鄙薄轻蔑的眼神,风及再次挑动了那根紧紧绷起的战斗之弦,左臂缓抬,把笛子的吹孔贴到唇下,右手则潇洒的挥出一拳。看不见的气波如泄洪之水滚滚涌来,远隔百米就已让人感受到利刀割面的痛楚。风扬轻眯双眼,嘴角慢慢向上挑起,他瞄了一眼地表形成的水洼,迅速捏出雷遁手诀,眨眼的时间不到,风中响起了强烈的火花跳跃声,几十只锅盖那么大的圆盘雷电体极速飞转过来,蓝色的亮光充斥其上。风及震惊不已,却仍然没有停止吹笛,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些闪光螺旋盘环绕着施术者转圈,十分摸不着头脑。 蓝色耀目的银光逐渐将风扬的身形掩盖,噼啪乱响的杂音几乎快要扰乱风及的乐声了。他后退几步,心里竟生出一种难耐的烦躁感,他想或许是对□□遁术的噪音太大,让他失去了奏乐的好心情吧。可时间越长,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手指的运作变得迟钝,曲调也拿捏不准了。风及强打精神,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简单的一曲,而是拼死的战斗。汗水沁满额头,顺着两颊簌簌滑落,到此时,他已经分不清哪些声音来自于竹笛而哪些声音来自于对面了。 几分钟过去,风及被旷野的冷风吹醒,他发现自己完好无损的趴在地上,只是整副身体僵直麻木,彷如石雕一般。想起了什么,风及忽然抬头,四处寻找那个方才还与他对拼的敌手。 荒野平地,渺无人烟,除了变冷的风和扬起的沙,他再没看到什么。 “请问……”声音令他眉头一紧,转头看见又走回这里的风扬龙泽。少年笑模笑样的抓着头发,一脸傻气,却是爽朗天然:“我该怎么走出去?” 觉得自己败得莫名其妙的风及不知道应该先问战斗的问题还是先帮他解决问题。 “你没事吧?”风扬见他一动不动维持着半起半卧的姿势,以为他伤势太重难以自理。 “你是怎么从夺命休止符里逃脱的……即使你忍耐力一流,也不可能在窒息的情况下……” 风扬笑而未答,只抬手比了个划限的动作,便瞧见风及越睁越圆的眼。 “还有刚才,我中了自己的‘风之音符’,你又是怎么做到的?”想了想,风及还是决定搞明白这个疑问。 “啊哈哈,你说那个啊!” “我并没有看到你捏风遁的手诀,难道……你懂得无手诀的风遁术?!” “由始至终,我都没有用过风遁啊!” “胡说!你明明猜到,我的风之音符只有在风的作用下才会产生效用,如果不是用风改变了我攻击的方向,我怎么可能失败?!”风及声嘶力竭的质问对手。 “那是因为‘雷水生风’这个原理啊!”打赢一场仗,又没有人员伤亡,对风扬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所以他现在很兴奋:“你每次都在起风的时候吹笛子,说明你对风的性质掌握十分纯熟,就算不用手诀,风遁发起的瞬间你也会感应到吧,我只好想办法造出一股风来了,刚巧瀚海流瀑留下了足量的水,再加上雷螺旋盘的雷电能量,让飓风刮起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一瞬间的事,哼!说的简单!你这不谙世事的术法初学者!口气倒挺狂妄!”风及愤愤不平的嘀咕着,一手捂住嗡嗡作响的耳朵。 “用风推动声音,扰乱敌人的听觉,攻击人的脑神经,这招术真是厉害!”比起胜利的喜悦,他言语里更多的是赞叹:“你之所以选择平原这样的地方进行对决,也是因为这里常常起风吧?” “哼……算你小子有点见识!”风及甩开少年伸过来搀扶的手,语气态度没有分毫好转:“顺着这里直走两千米,就会回到你原先所处的地方。” “谢谢,不过你知道我其他的同伴在哪里吗?” “我劝你省省力气,六弦当中最可怕的还在后面,你的同伴未必应付的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离去的时候,风扬抬起右手挥了一挥,算作友好的道别。 泽陂有意在胶液池边等了半晌,见那个年轻的橙毛小子连口泡都没吐出来,心里寻思,八成是活不了了,故作无奈的长叹一声,老人拄起桃木拐杖,一步一瘸的走到蒲垫那儿,慢吞吞坐下,手刚刚触到二胡,被一阵强大的光辉染成了金黄。胶液池中央骤然爆出的光柱直插苍穹,天空随之铺开了一条金灿灿的光毯,让人不敢直视。泽陂被刺得两眼酸疼,惊得他以为自己的眼球被烧坏了,在原地痛苦的匍匐大哭着。 “老伯,我还没死哟~!”千刺哼着小曲从粘稠的胶水里钻出脑袋,不消片刻整个身体笔直的立在湖面上,全身各处放出柔和但不刺眼浅淡金光。 “这、这是?!……”老人露出难以形容的惊异之色,仿佛埋藏已久的记忆顷刻间苏醒,让他把不该告知的过往脱口而出:“初代上主的封印之心?!” “诶?老伯知道初代上主的事吗?”千刺阳光的面容里融入了困惑和讶然。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老夫与光之国的龙原城城主白槊一战,正是败在了他的光系术法上!可惜没多久,他就死了,否则老夫一定会找他再战的!咳咳!”捂住剧痛的心口,老人因情绪不稳而发出猛烈的咳嗽。 “老伯,您还好吧?”千刺本能的担忧起来。 “谁知道……老夫今天又栽在这可恶的光系术法上!你明明应该死了才对!”如果不是发现这个少年有白槊当年的影子,泽陂觉得,他活过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要是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我的先辈和肚子里的这颗蛋蛋呢?”千刺摇头晃脑,很不正经的呲着牙说。 连笑容都如此相像!……泽陂用力的闭起两眼,又猛然张开,身后竖起一面瀑布似的胶液洪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千刺奔涌过去。 千刺刚刚用光之元能消解了粘液的纠缠,转眼又面临被吞噬其中的危难,他这次倒表现的临危不乱,伸手的刹那,几条近在咫尺的横流飞速散开、落地。泽陂睁圆了眼珠,错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放掉了哪个一闪即逝的画面。直到他看清刺猬头少年手中紧握的竹节式钢鞭,才恍然大悟:“这是什么兵器?出招竟如此迅速!” “这是米子钢鞭~~”千刺一面爽快的笑答一面不停抽打那些逼近的胶液,最后速度已经快到不给它们凝聚在一起的机会了。 “居然可以瞬间击出这么远,让对手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任由摆布……”惊惧的同时,泽陂悬起的心也安稳的放了下来,有问题的不是他的眼睛,而是这出手迅疾的小子和那条米白色的钢鞭。 “老伯小心!” 千刺只是无意间看了一眼,就发现一条不长眼的胶液流冲向泽陂,他毫不迟疑一钢鞭挥过来,吓得泽陂以为他要杀自己,连退数步之后反因地面太滑而跌倒。 “啊啊啊啊!”惊声惨叫顿时传开。 …… “老伯,您怎么样?”千刺见他昏迷了一会儿,睁眼之后纹丝不动躺在那里,担心极了。 “老夫……的……腰啊……啊咳咳……”千刺接下来一个动作似乎让老人恢复了活力:“喂!你干什么!小鬼!” 把人稳稳的驮到背上,千刺映着明媚的阳光灿烂一笑:“我可是尊老爱幼的好少年哟~” Chapter 0287 两道笔直的眉毛拧成一股,时不时抽动几下,赤魇现下的表情绝对可以用“囧”来形容。面前有一条不知延伸到何方的河流,水色幽蓝,被阳光这么一照更显得清澈澄莹了,他本来因为受不了高温想跳到河里洗个澡,谁知道已有人抢先一步。 不但如此,那人还穿着衣服坐在水里的岩石上,双眼蒙着青色布巾,盘着的两腿间放了一把曲线柔美的木制古筝,可他不弹也不动,像一尊水里生出的雕塑直挺挺立在那里。赤魇冲他喊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身为男人在男人面前洗澡没什么大不了,赤魇也没考虑会不会留下“暴露狂”这样的恶名,总之一口气把上衣脱个精光,然后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水里。 十几秒过后,少年猛的从水下扬起头来,翘立的红色发丝早已顺着面颊垂下,狂放不羁的气质也只有在这时才变得沉稳冷静些,他对着端坐在岩石上的男子竖起眉毛,棱角分明的脸容上爆出一条条青筋,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张口咆哮道:“果然没办法在陌生人面前放开了洗!坐在那里的家伙!下来跟老子火拼一场吧!” 蒙眼男依旧稳如磐石的屹立在那,垂腰的直发在风中飞起、落下,整个人看上去闲散自得,一副临危不惧的安稳样。赤魇以为他无视自己,连外套都来不及披直接一步蹦过去,早就握在掌心的长矛直指对方喉结,沙哑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还有个问题要问你,知道琴河六弦在哪吗?” 这句话貌似起到了实质作用,蒙眼男稍微产生了点变化,他把手放在古筝上,停顿半天,终于在对方忍不住二次发飙以前张嘴说话:“没想到天地盟派来的竟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什么?!”刚刚收敛的青筋再次从额头上跳起来,赤魇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音量大吼着:“少废话!既然是沧岚的手下那么就是敌人了!开打吧!” “我不想跟一看就是个笨蛋的人战斗。”蒙眼男用平静的口吻说着令人不平静的话。红发少年果然被激怒,抬臂,无所顾虑的把长矛刺了过来:“以为我会闪躲吗?太天真了。”非但不避,蒙眼男还气定神闲用手指拨了两下琴弦,清新悦耳的声音刚一响毕,赤魇身下的河水转化成刺目的银白色。赤魇起身跳走,让两只脚掌稳稳的立在水面上,谁知道蒙眼男冷笑起来,手指拨动古筝的细弦让流水一样美妙的旋律流淌开来。赤魇红色的瞳眸顷刻溢满惊愕之色,这流水般的琴音“流”出来的竟是银色的水,不消多久,琴河这处已经找不到汪蓝通透的水域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提醒赤魇要尽快离开这里,他两腿一用力,跃回岸上之后感到身后有急流逼近,果不其然,那个男人正不停的弹奏曲乐让更多的银色水流飞泻过来。因为闪避及时,赤魇没有被这种诡异的液体沾到,倒是不少河畔的树木遭了秧,在它们的泼溅下徐徐变色、枯萎,最后像焦炭一样烧的只剩下灰烬。 “这是……水银么?”虽然看样子像是液态金属,但赤魇还不能肯定,只是普通水银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腐蚀力。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水银,而是加入了特殊物质的毒液,也难怪你们天地盟不知道我们琴河六弦的名号……像我水渫大爷,可是沧岚大人雪藏的王牌哦!”表明身份的六弦之“水”用得意的口吻炫耀着。 “大爷可是老子的自称,敢掠美的必须要有过人的胆识才行!” 丢开长矛,赤魇放弃打近身战转而动用最后才该使出的“日噬”。巨大的火球扑向水渫,温度也瞬间升高,不断散发的热气扭曲了周遭景物,连水渫淡定平和的神色都变得模糊了。赤魇这招基本上属于百战百胜,还没有失手的时候。 然而,事情不会永远都那么完美,总会有例外的出现。 炙热燃烧的小型太阳在无声无息中黯然熄灭,水渫放下古琴改用普通的水遁术,然而对于他来说的“普通”却有着惊人的震撼力,那个画面在许久之后仍旧萦绕在赤魇的脑海里,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惹人惊异。金黄的火球被蓝色的液体笼绕,层层围住,而后越缩越小,毫无痕迹的抹灭掉。 “我从不允许自己失败,这就是我的原则,小子,毫不夸张的说,你不可能战胜我,所以还是乖乖回到凝光城做你的大少爷吧!”水渫似乎无意恋战,不管对手多么的争强好胜。 “老子只会做强盗,不会做少爷!”赤魇的红发在阳光照射下很快烘干了水分,变得像从前一样张扬翘立了,口气也气势汹汹,没有半点放弃战斗的意思:“而且,老子不知道原则跟胜败有什么关系!” 近身会遭到水银攻击,赤魇选择隔空打拳,他练这招已有些时日了,只是从没在实战中运用过。摒弃爆裂拳打近战时种种凌驾于人的优势,赤魇从自身最薄弱的地方下手,那就是攻击的巧妙与精准度。火焰燃烧状的红色气流盘绕在举起的右拳上,击出的刹那拳风分解成无数道看不见的利刃,从四面八方共同射向一个焦点。令人意外的是水渫竟用几个连续的空翻避开了,落地的时候本人和怀里的古筝都毫发无损。赤魇穷追猛打,继续用新式爆裂拳隔空出击。然而,不管他怎么用招,怎么把精确度调整到最高,水渫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全身而退。赤魇气急,危险的眯起两眼,全身也散发出迫人的狂烈气焰。 “我承认你的拳法不错,但你忽略了一点,我是六弦当中最强的,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所谓的最强之名要被革除了!”赤魇一脸怒色,咬牙道:“老子也说过!老子是强盗!你知道强盗意味着什么吗?”水渫的震惊之色冻结在脸上,即使看不到他那双被蒙住的眼睛:“意味着……会夺取一切胜利的机会。”赤魇在对手耳畔轻轻说道,充满霸气的男性声线忽然变得冰冷。只轻轻一抬手,水渫便飞出老远,最后和古筝一起摔进泛着银光的河水里。 水渫费尽力气好不容易从水里爬出来,却没有带上那把他从不离手的古筝,他涨红了脸,雷嗔电怒竟有几分赤魇常有的神色。当他用双手抚摸自己的脸部时,更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蒙住双眼的布巾在挣扎中被水冲走,现在只剩下一双紧闭着的眼睛。 原来是个盲人……赤魇在心底纳罕,更震撼于他可以像常人一样躲避那迅猛的攻击……不、不对!那分明就是……?! 失去武器的水渫虽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心里那股烦躁劲儿还是通过飙升的杀气毫无遗漏的显现出来了。赤魇的确不善谋略,但此时却也表露出正中下怀的满足感。他倒退一步,将挂在树杈上的外套一把拽下,而后迅速捏出三四个火遁的手诀,嘴里高呼一声:“火遁·红鹤花舞!” 水渫竖起耳朵,认真捕捉起什么的样子。赤魇身前迸出的火团一瞬间分裂成五六十朵,开始绕着水渫没命的旋转,火焰与空气的急速摩擦产生轻响,使水渫连退数步,涨红的面色也早已变得铁青。 “果然还是原始爆裂拳最符合老子的战斗风格了!”赤魇分析出水渫对声音的超强敏感度,知道他能通过声音的传播捕捉对手的行动,于是将计就计,用声音扰乱他的判断。 水渫无暇闪避这突如其来的烈拳,在生猛的攻势下一败涂地了。他对于失败的不甘心远远超出了赤魇的想象。只见这个在不久之前还处变不惊的男人挺起上身捶胸顿足的咆哮了一阵,继而扬起右手将一股早就备好的水银送入口中。 “喂!你干什么!”赤魇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极端到这种地步,区区败战一场,至于服毒自尽么? “滚开!你不会明白的!”不甘、恼恨、懊悔,似有千百种复杂的情绪蕴含在他最后的这句话里。 当赤魇再次靠近、探试他的鼻息时,这个“最强”的六弦已经断了气。 与此同时,琴河畔另一处临山的地方,纳连也俊正考虑要不要进入面前的山坳里,他找了半天,别说人,连只野猫野狗都没发现。这里的山普遍不高,但起码也有几十米,最高的那处山峰看上去至少超过两百了。思前想后,也俊还是决定进去,万一真的发现什么宝藏也说不定。 绕过几座坡度很大的山体,也俊最终驻足在一块铺满碎落土石的平地上,他觉得奇怪,土石碎裂的缝隙中还有未及蒸发殆尽的水,看样子是不久之前从山顶滑落的,然而这里空无一人,也没有暴风骤雨的侵袭,怎么也不该出现这样一幅狼藉的画面。带有浓厚兴致的目光随之一紧,他起身跳到一处远离山脚的空旷地段,回头的瞬间几百块大小不一的土黄色碎石压顶而来。 “咚咚咚!”清脆的鼓声从不远处传来,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手持小鼓槌,不停敲打在腰间的圆鼓上,稚嫩单纯的容貌、天真无邪的眼神,让人完全想不到他就是琴河六弦当中的“山”之代表者。当他看到被土石活埋的敌人身周包裹起一层金色多面体时,讶异的歪起了小脑袋,嘴里咿咿呀呀咕哝着某种语言。 “呼……沧岚还收了白种人做手下吗?”光听那满嘴吐露的字母语言也俊就能肯定这孩子的籍贯了,金色的透明镜片弹起来几面,把带有棱角的坚硬土石撞得粉碎,他也若无其事的从豁口处爬出来,站定以后露出了然于胸的神态。 “我叫山膺,哥哥你叫什么呀?”小男孩眨着纯洁的双眼一脸不解的问。 “哥哥我叫也俊……”忽然失去了对战斗的兴趣,他纳连也俊一向不对老幼妇孺病残伤患出手,现在这个看起来刚过十岁的孩童让他好生郁闷,同时对沧岚的用人标准产生质疑。 “哥哥,你能陪我玩一会么?我在这山里等了很多天,一个人都没遇到!你是第一个,能陪陪我么?”男童的声音偏于女性化,虽然看样貌不排除将来会成长为帅哥的可能。 “好呀,山膺小弟弟,你想玩什么呢?玻璃弹珠?上树抓鸟?还是捉迷藏?”反正沧岚没说一定要把人打趴下才算赢,把这小子哄睡了也算是胜利的一种吧。也俊暗暗盘算着制胜的方略。 “那种小孩子玩的游戏我才不喜欢呢!我要玩小鼓!”纯真的孩子笑弯眼睛,仰头看向山腰的凸起处,冲着鼓面挥击起来。 轻敲一下,石块落地,连击数下,山崩地裂。 “这小鬼……?!”也俊为一时小看了这孩子感到后悔,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练了什么返老还童之术的战场老手,这天塌地陷的一幕绝对不是常人能导演出来的。 “沧岚大人果然没有骗我!你这个哥哥好厉害呀!”孩子发出真诚的赞赏与表扬,笑容也更明朗了,当他看到纳连也俊飞起、跳跃、闪避等一系列华丽帅气的动作后,更是两眼放光的惊呼起来:“我不打算放你走了!我们好好玩吧!” “这小鬼真不简单!”也俊躲闪都觉得吃力,更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数声闷响从山下传来,伴随滚滚尘土冲向山顶,虽然到一半的时候那些烟云自动消散了。不过巨大的轰响还是抵达了云端彼岸。 “啊嘞?”山膺低头看向自己的四肢,发现有许多头发一样的黑丝缠在上面,捆得比粽子还紧:“这是什么?” “真是太令人惊奇了,术法界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小家伙!”也俊同样是发自心底的称赞对手,方才闪躲的过程中他不慎被砸中右肩,到此时那个部位的关节还在隐隐作痛:“不过……我倒对那面古怪的鼓好奇起来了!” 为什么碎石会随着鼓点有节奏的向下落?鼓声密集的时候碎石数量就多而且体积庞大,鼓声稀松的时候碎石数量就少而且体积轻小,尽管他把集中力都用在闪躲和应变上,这点还是没有逃出他的双眼。 “不过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暗红色的眸子焕出飞扬的神采,一道闪亮的白光迅速划破残缺不全的地表,直捣山膺身处的位置。也俊将绕在指间的黑色细丝一提,山膺腰部的小鼓便随着软剑一起飞回到他手里,一切动作都麻利干脆到让人目不暇接:“将元能混入声波当中来操控与自己同属性的物质,看来琴河六弦的乐器不是摆设呢~” …… “刚才的声音……山下发生什么了?”相夫光子听到山下传来的闷响,心里生出莫名的不安,她与雷蔓二次相遇的战斗才开始没多久,对手正气势汹汹的伫立在山顶最高处,似乎对于上次的对决还意犹未尽。 “如果你的同伴够强,解决山下的那个就不是问题。”雷蔓反而贬低起同伴的实力来,这种傲慢的说辞令相夫光子十分不解。 “你知道山下是另一组在对决?” “六弦之‘山’向来喜欢在多土多石的山间迎击对手,不同的是现在的这一个……只是替代品!”一语未毕,双臂间缠绕的红色电流已化成千百支利箭射向前方。 “什么叫替代品?!”一拳砸中土壤丰厚的山顶某处,让数不清的砂砾土石掀起一面帘幕,将利箭转移方向或直接吞噬淹没。 “上一任‘山’之代表者已经被‘水’之代表者杀死,现在的这个小鬼不过是沧岚大人临时拉来凑数的!” 站在最高处的崖端向下俯瞰,会看到雾气缭绕的壮观景象,此时已近日暮,天空的蓝由浅淡变得深浓,遥远的那方云端像压了千斤沉铁,光是瞧着都让人透不过气。 猛地,一道落雷自天顶滑落,狠狠砸断了相夫光子脚下的那一角山石。 Chapter 0288 “这不是闪空红电!……”相夫光子的意识留存在这一霎,整个身体腾空而后向山底坠落。一条红色雷电组成的绳状物在这时捆住了她的双腿,猛力拖拽下,人又重新跃上崖顶。 “这只是牛刀小试,真正的对决在后面呢!你可不要提前死了呀!”引完天雷的雷蔓兴致正浓,什么游戏规则什么对沧岚命令的言听计从全部抛诸脑后,冷峻锐利的面容此时增出了许多另类的神采。 相夫光子还是头一次遇到跟自己一样喜欢在战场上比拼较量的女术师,拜对手所赐,种种顾虑和担忧也在片刻间丢到九霄云外,这时的相夫光子只想与对手好好打一场,不论输赢或成败。 “我对你的毒术很有兴趣,能让我见识一下吗?”战斗途中,雷蔓的话似乎就多了起来,也许是兴致使然,让她看上去相当开朗。 “抱歉,今天有更精彩的东西给你看!” “呵!拭目以待!” 雷蔓的右腕刚一抬起便被一只急速伸来的手捉住,紧接着左脸挨了一拳。震惊中她飞快的连退数步,对手却紧紧跟上,又是咄咄相逼的几拳猛击。顾不得右脸不断传来的火辣疼痛,雷蔓也飞出去一脚,踹在相夫光子搪起的双拳上,她借力使力霍的空翻而起,身体做了最简单的旋转之后单足脚尖点在相夫光子挥起的拳头上,抑制了对手的行动。几招过下来,她已然占了上风。 相夫光子没想到雷蔓的格斗术也如此了得,她已经提升了速度,在对手面前却无法产生效用。雷蔓全身腾起强烈的雷电元能,色彩猩红像极了燃烧的火焰。相夫光子起步跃走,及时躲过二十几个红电□□同时放出的雷电光波,为对手制造□□的超人速度感到惊撼。这二十多个□□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属于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它们成功的干扰了相夫光子的判断,让她恨不得能长一双可以看穿本体的眼睛。雷蔓对她接下来的举动也感到错愕,这个攻势一向猛烈的少女不但没有使出实体□□术对抗,还退到一旁终止了攻击。 “怎么!面对强敌退缩了么!”雷蔓用自信的肯定句挑衅着。 相夫光子不回答,只仰头看天,没多久,远处天上的那一片沉重乌云飘到二人头顶,下起淋淋的小雨来,直到这时她才露出清浅的笑容,眉梢眼角也多了一丝欣然。 “这是?……”虽然不知道相夫光子打什么主意,但雷蔓预感到,她一定会有出人意料的举动。 雨水洗去了空气里的干燥和闷热,视野变得朦朦胧胧,如罩了几层随风飘逸的轻纱。 相夫光子仰起面容,让轻轻垂落的雨滴顺着脸颊淌过。微抬左手,无色元能齐聚到五指指尖,在身前择取一点,释放。顷刻间,气流回旋,狂风大作,轻纱变成驱散不开的浓雾,为两人之间造出一面擎天的屏障,阻隔了她们对望的视线。雷蔓并没有看清楚,相夫光子眼前那淅淅沥沥的细雨正迅速凝结成一股水体漩涡,还不断扩增着体积。等这团水流漩涡依次敲中那二十几个人型雷电体后,雷蔓才发现,这些令自己引以为傲的□□化成粉末消散在风中了。不但如此,破除了红电□□的雨水漩涡还久久不息的疯狂旋转着,逼得她不得不退到更远的地方去注视这一切。 “凌空斩!”相夫光子的吼声穿越迷雾,连着数以万计的风刀风刃一齐冲向六弦之“雷”。 方才的雨水漩涡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诡异的现象让雷蔓想起了另一个蹊跷之处,那就是红电□□破碎之后的能量去哪里了?……飞速转动思绪,雷蔓要在对手下一轮攻击展开以前搞清楚这一点! 相夫光子当然要乘胜追击,凌空斩的万余把无形风刃逐渐化为可以令天空变色的飓风,在雷蔓状似发呆的空当横扫过去。 “我懂了!是那招漩涡风遁术把雨水笼到一起、然后一一破掉了雷电□□!雷水生风!你正是运用这个原理造出了强大的飓风对不对!”雷蔓四处逃窜的时候不忘向对手证实这一点。 “这可不是什么漩涡风遁术,它叫‘洄岚’,本是驱散凝聚体所用,不过改变使用方向的话,也可以起到‘凝聚’的作用!”攻势稍微收敛了些,相夫光子的呼吸略显急促。 “哼,不过是控制漩涡大小的能力,没什么了不起的!”雷蔓不屑的抬起下巴,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这灵感来源于你方才引取天雷的举动,没有积雨云层,你的雷也不会这么顺利的牵引下来吧?”收起抚上心口的左手,相夫光子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所以你就用雨水攻击我的红电□□、然后造出风来?是好办法,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用水遁或是风遁呢?” “因为我不擅长水遁,其次……”说到这的时候她微微低头喘了口气,雷蔓这才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原来是山顶的空气稀薄,加上雨天的低气压让你觉得不适么?”不改从容神色,雷蔓完全没有不良的反应。 “还有一个原因……我必须保存体力应付接下来的战斗啊……”相夫光子在心底默默的补充道,变得绵软无力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自从双脚残废,她的身体素质就每况愈下,在叶大人的疏导下,虽然强行使脚部的知觉恢复了,但步伐却远没有从前灵光,起初,光子以为是不熟练导致的,可时间一长,她发现自身的其他部位也产生了微小的变化。 “在想什么呢?!”雷蔓厉吼一声,用力挥动抬高的手臂,把一片浓度极高的红色电能爆发出来,海啸般疯涌耸起:“现在轮到我了!走神是会送命的哟!” 相夫光子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两条粗硕的长鞭闪烁着映明周遭的金芒从臂弯间穿梭游出,在闪空红电的狠厉一击近身前把少女紧紧围住,同一时间,洄岚阻挠了雷蔓的方向识别感,让她面对眼前雾茫茫的景象时只能沉下脸来思考,全然未料另有千百枚划破空气的风刀正疾掠而来! 强大剧烈的元能碰撞激起了难以言喻的空间震荡,无数走石飞沙趁机肆虐而起,让本就阴暗的场面更加混沌不堪。双方对轰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相夫光子虽然被自己的“光遁流鞭”及时护住,但猛雷还是贯穿了防御,导致她半个身子都产生轻微麻痹的现象。雷蔓绿色的外衣被凌空斩划成一条一条的碎布,在猛烈的飓风扫荡下卷入洪流,她只剩下贴身的白色棉衫,看上去更显得的细挑消瘦了。 “怎么?要投降了?”雷蔓知道这红发女子中了自己的招,现在正拼命维持呢。 “那是你吧!”相夫光子何尝不清楚六弦之雷的斤两?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从树林出来,芙菱就只见到了一扇门,那扇门后有通往地下的暗道,出于好奇,她慢慢走了下去。几百级台阶之下,有一面凿出许多圆孔的厚重玻璃墙,由于光线很弱,模模糊糊只能辨认出玻璃后面那一个烧到发红的金属装置,正不断扩散着蒸腾的热气。 “我劝你不要研究这个比较好哟。”声音一落,从暗道走下的女人借着微薄的光亮让芙菱看清了脸。 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媚眼如丝,皮肤白嫩,酥胸和香肩都大面积裸露在外,纱质的裙装也只遮住大腿以上的部位,十分火辣性感。她用手一拨垂到膝盖下面的金色卷发,将怀里的琵琶横抱起来。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芙菱看呆了,半天过后才想起问这句话。 “这里是沧岚大人的实验基地之一,专门焚烧尸体的火化室。”女人间接的做了自我介绍,看到对方从一脸懵懂变得惊恐,掩住红唇,发出妩媚的笑声。 “尸、尸体?!”芙菱头皮发麻,脸色惨白,汗毛也从背部根根竖起。 “许多任务失败或是失去利用价值的工具,都会被沧岚大人送到这里毁掉,节省琴河的资源嘛!”妖冶女人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笑了两下,手指悄无声息的摸住了琵琶的细弦。 “节省资源……为了这种事就……?”比起惊恐,芙菱更觉得愤愤不平,对于草菅人命的家伙她一向持仇视态度。 “好了,不说废话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奉陪你玩这场游戏的主角,火摇,今天的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不要客气的出手吧!”方才的娴雅温柔荡然无存,女人恢复成原有的泼野个性,一拨弦就是两声刺耳的长鸣。很快,两条游蛇般的绿色火焰朝芙菱飙去。 芙菱在面积并不宽敞的火化室里躲来避去,当对方用更多的火焰进行袭击时她就没辙了,她脑海里闪过主动出击的念头,便一下子丢出了增长三倍的月女神钩。火摇浅浅一笑,艳红的唇瓣溢出两声遗憾的叹息,她轻轻一躲,毫不费力抓住了月女神钩的前端,然后用力一挣将整条铁链甩飞出去。失去重心的芙菱扑倒在地,袖口里的小白蛇受到惊吓一溜烟钻没影了。紧接着,火摇对芙菱展开了疯狂的攻击,那一条条粗硕犹如蟒蛇的绿色火焰重复着围绕、撞击等攻击模式,最后把芙菱逼到走投无路,重重摔进了玻璃墙内侧,还差点撞到烧得发红的装置外壁。 继续这样下去小命不保啊,芙菱咬咬牙,回想起当初众人的嘱咐,那时候碧姐把零启器塞到她怀里,告诉她必须随身携带,遇到危险时就召出储备在里面的东西。于是她掏出了从未使用过的魔方状物,想把元能输送进去。然而,极其警觉的火摇立刻发现她的意图,一条绿色火蛇飞过把零启器打得老远。芙菱浑身一震,不自觉的发起抖来。 “想逃?我不会给你机会的!”火摇继续拨弄琴弦,让刺耳的音符随着燃烧的绿火一并向芙菱扑跃,她完全没有恻隐之心,似乎更乐于见到对手匍匐胆怯的样子。 零启器被打落在地,不远处一只碎裂的小玻璃瓶流出了淡黄色的液体,这些液体遇到空气就化成许多带有刺鼻气味的白烟,一时间把白蛇娇小的身体裹住了。 火摇的又一次攻击掀起了实验基地的顶棚,无数瓦片瞬间飞出地面,让灰暗的此处立刻涌进大量的橙红辉光,芙菱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对同伴的牵挂、对现状的无助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轰——” 芙菱的身子抱成一团,缩在地边角落等待奇迹的出现,她没有反抗的力量,却也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念头,巨响和浓烟相伴而来时,她紧闭双眼在心底高呼:不要死!要活下去! 所以,当她感到有坚硬冰凉的东西靠住自己的脸颊时,才会喜悦的睁大眼睛。仰头,一片片巴掌那么大的白色瓷砖紧密的镶嵌在一起,形成一桩有百年松树树干那么粗的圆柱,芙菱伸手摸了两下,触感凉凉滑滑的,深觉有趣。 “这是……?!”火摇的脸色立时惨淡如灰,眼前之物投下的巨大阴影笼罩在顶棚掀翻的基地里。那是一条长度可达二十米的巨型大蛇,雪白的鳞片在暮霭的照耀下反射出微弱苍冷的光,它盘踞在芙菱身前,把火摇也逼到了墙角,此地早就没有足够的战斗空间了。咬破嘴唇,任血液一滴滴溅落在白皙的胸口上,火摇目色凝重:“元灵兽世界中尊贵的蛇族统领,白蛇王……这丫头,居然有这么珍贵的兽界帮手?!” 怎么看都不像呢,那只是个会对死斗产生畏惧、面对新鲜事物又不加掩饰好奇心理的单纯孩子,根本不适于上战场,更不可能从浴血奋战中获取生机。 芙菱再傻,也懂得要在这时候弄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她看到了半空里微微低垂的巨大蛇头,以及两只圆圆的金色眼睛:“你是……?” “爬到我背上,我带你离开这里。”雄性的嗓音从白蛇王口中发出。 芙菱听后一怔,但立马反应过来:“你、你是小白吗?!” 尽管形态发生了巨大改变,但那种熟悉亲切的感觉芙菱是不会认错的,她一面喜极而泣,一面起身攀上巨蛇的躯体。可是,就在那一秒,眼前的白色鳞片在一片带有响声的烟雾中消失了,只有一条小小的、细细的蛇状生物一动不动落回到芙菱手心。 “哈哈哈哈!原来是召唤术的初级使用者,根本维持不了几分钟呢!”绝处逢生让火摇的心情大好,她举起琵琶,张嘴便是几声尖利亢奋的高呼:“我看这回谁能救你!火雀屏!” Chapter 0289 蜿蜒直上的绿色火焰在空中盘旋一周,凝聚以后又向四周散射而开,最后,呈现在芙菱眼前的就是一扇巨大的孔雀尾屏。不住抖动的“尾羽”燃烧出炙热华丽的光彩,眨眼间增出了一倍大小,并开始放射如同冰雹一样密集的火弹。天空洒下的蒙蒙细雨根本不足以浇灭这样的烈火,嘉琦芙菱再次陷入危机,这一次,她几乎不敢祈求生还的希望了。 “危险的时候更要张大眼睛看着哟!” 脸上没有被火烧到的灼痛,但即使闭着眼睛,芙菱也能感觉出靠近自己的另一副身体,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如此的令她感到安心。 “啊啦,真是个诱人的美女呢。”纳连也俊米色的头发被雨水湿透,比往常更加服贴的垂落在两鬓,俊美的容颜带着邪异魅惑的笑意。他挪开面前的金色透明薄板,动作潇洒的将它甩了出去。 火摇觉得他的话很中听,暂时收敛了敌意:“你是来替这小丫头求饶的吗?” “我今天是怎么了,遇到的不是小孩就是女人,天上的神就不能赐个爷们给我揍一揍么?”少年故作苦恼的搔了搔头发,笔直的腰背向后仰了过去。 芙菱看到一张倒着的脸孔,伸出手指便是一揪,在也俊悲惨的叫声下她盯住手心里的头发,放心的说:“颜色没错,是真人!” “疼疼疼!” “你的对手是山膺吧,看来他失败了呢。”火摇冷哼着冰下脸孔。 “放心,我只是让他在山脚下睡一觉而已。”也俊恢复原状,抬眼看着燃烧旺盛的火焰尾屏,慨叹:“不过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这麻烦的绝招啊!” “她的琵琶就是弄出这些绿火的武器!”芙菱慌忙提醒前来救援的哥哥。 “知道,他们琴河六弦都是用古典乐器的,品味不算差嘛!” “这下麻烦了,我能感觉到这小子身体里蕴含的强大元能,可以挡住火雀屏的攻击也着实罕见,我要尽早解决他们,只能用这招了……论起来,算是第一次呢……”女人的张扬狂野仿佛被一场冷雨冲的干干净净,现在只剩下迫于应对的冷静。 沧岚大人,自从与他相遇开始,自从他说要让自己永远留在他身边开始,火摇的一颗心,就从茫然不定变得坚如磐石。以至于生死难料的今天,她仍愿意使出这招她从未用过、可以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禁忌之法! 也俊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震惊过,他明知道火摇会使出强大的绝招,却怎么都没料到所谓的“最后一击”会是眼前的这副样子!他只能将唯一的妹妹死死护在身后,不给敌人分毫得逞的机会。 从金属装置里忽然跳出一群体无完肤的死尸,他们的身上除了骨架就只剩下破碎不全的血肉和筋脉,形态狰狞,异常可怖。芙菱吓得闭紧两眼靠在哥哥身后,她最见不得这种血腥恶心的场面了。 火摇的全身浸泡在苍郁浓绿的透明火焰里,她翕动嘴唇,美丽的容貌上充满了惋惜与不悔,仿佛在说,她可以为了心中所爱放弃一切、毁灭一切! “芙菱退后!”面对比冰影军团的尸魂傀儡还要恐怖的死尸群,也俊选择一举攻破火摇的操纵术,他将释放的元能全部用在制造“捆仙线”上,没几秒,瀑布一样的黑色细丝流动起来,并用人眼难以看清的速度环绕着死尸群旋转,女人增大火焰的强度,想让死尸冲破束缚继续灵活的行动,却意外发现火焰中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敌方少年用暗系捆仙线绑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火摇低头看向钻入火里也不会熔化的发丝状物体,难以置信的惊声吼起。 “这些是能量体,当然不会被烧化!”也俊的两颊有微量的汗液沁出,但他不动声色,在妹妹面前始终保持着原有状态。 火摇操纵的死尸一个接一个倒下,她也极其不甘的悲嚎一声。当也俊就快解开捆仙术时,年轻的身体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弥留之际紧紧拥抱着的是那把从不离身的琵琶,那是……沧岚大人赋予她“六弦”之名时送给她的。 每一个琴河六弦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效忠于沧岚大人的理由。 …… 险胜,危机全数解除。纳连也俊松了口气,随即目光一滞,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直冷硬了。 “哥!你怎么了?!”芙菱看见他耳中流出的鲜红色液体,马上就惊的脸孔发白。 “没想到,那么一会儿工夫,就有这样的破坏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是山膺的鼓声震伤了他的鼓膜,那小男孩虽说是个替代品,实力却绝非龙套等级。 夜里赶路遇到突发状况,对欧也从容来说再寻常不过了,她是那种大白天里走在平地上都会摔跤的类型,这几天要不是有可靠的云罗风树在身边,她也许早因摔断腿而终止路途了。这不,刚刚还满心喜悦的告诉自己就快找到沙诺了,转眼间就脸部朝下拥抱了大地。 初吻没了,还啃了一嘴沙子,云罗风树虽然没有表情,但从容觉得他心里一定很后悔带这么个笨蛋出来,没有她拖后腿,应该早赶到琴河了。念及此,从容就更加沮丧的把脸贴回地面。论起没用,自己绝对超越沙诺啊! “你没事吧?”云罗风树倒是面不改色,还像之前一样伸出一只手,耐心的等着从容爬起来。 从容歉疚的朝他一笑,自己努力站了起来:“我们继续赶路吧!” “我想,应该到了。”他仰头看向身侧的高山,目光一直上移到峰顶的位置。 从容也顺着他的眼神看上去,发现山顶一方的墨蓝色星空下,有持续闪烁的红色电光。由于是黑天,所以那光亮看起来格外醒目。 “我上去看看。”云罗风树示意从容留在这里等他,自己则徒手攀爬陡峭的山壁。 从容瞪大眼睛看着身手敏捷的少年不费吹灰之力爬上了二百米的高山,所用时间之短暂令她久久的沉浸在震惊当中。 云罗风树看到的第一幕就是相夫光子避开闪空红电的同时从手中丢出两条金色的光鞭,它们如游蛇一样缠绕向前,把雷蔓逼到一个死角后凶猛的抖动起来。一颗颗光弹不断打在雷蔓的胸口、腹部,最后激的她大发雷霆,挥出两把有松树那么巨大的红电雷刀。云罗风树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红光,紧随而来的爆炸声震碎他脚下的石土,他起步跳走,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落脚,才被二人发现了行踪。 “等等!”相夫光子忽然叫停,暂时止住了雷蔓愤怒之下的强攻,她走到云罗风树面前,眼里满是疑惑:“你怎么来了?” “不止是我,还有欧也从容。”云罗风树直白相告。 没有过多迟疑,相夫光子把地形图纸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他手里,嘱咐:“我相信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所以沙诺的事就拜托你了,等我解决了这个敌人,就去追你们!” 云罗风树只好撤离了两个女人拼死较量的战场,与从容按照地形图上交代的地点继续奔赴。然而他没想到,这一次拦路的不是天地盟,而是他的同伴,九晦。九晦可不认为他这是“同伴”该有的行为,一照面便是冷不防的几朵银色火焰。 云罗手疾眼快,把从容推到一旁自己也完全避开了,尽管他没想到九晦上来就动粗。 “看来我上次的警告没起作用呢,还是说你云罗风树对于叛徒的作为已经驾轻就熟了?”眼镜男毫不客气的讥讽道,镜片后面的清绿色眼瞳一直爆发着冰冷的杀意。 “还有一百米的距离,从容,你自己跑过去,万事小心!”云罗风树波澜不惊的面容逐渐变得严肃,即使只有一百米,他也不认为从容会顺利通过,可是现在不放她走,九晦第一个下手的恐怕也是她。 “好的!”从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因而没有任何犹豫的跑掉了,用她最快的速度朝目标地点狂奔。 “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条,你的结局,就跟七筇一样!”九晦没理睬伺机逃掉的平凡小丫头,现下要做的,仅仅是铲除叛徒罢了。 “你把七筇怎么了?”云罗知道他激动起来会六亲不认,可始终不认为他会狠心到连七筇也伤的地步,语气又从严肃变得低沉。 “你说怎么了?用长刀刺穿她的身体,我做这种事的时候,你没少见过吧!”九晦挑起眉端,用怪异阴冷的语调叙述着。 “你混蛋!”云罗的拳用力捏紧,发出了碎骨一样的响声。 “混蛋的人是你才对!沧岚大人发现七筇告密,大人他最恨叛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就是你传信给她叫她送路线图给天地盟的对不对!”九晦的语气愈发激动,声量也提高了不少。 “是,因为我从始至终都不赞同沧岚大人的这项计划,所以,我只能尽我所能的阻止他!”云罗风树口吻坚定,气势强硬却没有杀气。 “别太恃宠而骄了!以为沧岚大人信任你喜欢你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九晦忽然失控暴走,连番攻击依次呈上。 “并不是这样,我没有背叛沧岚大人,也许你与我对背叛的理解不同,但我绝对不会做损害沧岚大人的事!”云罗风树闪避之余试图将事情解释清楚,完全没有对九晦反兵相向的意图。 “找到了!”从容兴奋的眼睛放光,前方三十米处有一只趴伏在森林里的巨大气球,会这样形容,是因为它的形态与气球基本相同,蓝色的外壁还是半透明的,在皓洁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里面那一点小小的身影。 二十五米……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砰!明明还差十米,从容却被一股力量撞飞,与困住沙诺的软体气球再度拉开距离。尽管如此,勉强张眼的从容还是看到了紧闭双目面色有些惨白的少年,他彷如被禁锢在水里的一只雪瓷人偶,精致美丽却不具生气。 “这就是第三道吧?” 清润含有笑意的男声适时打断从容飘移远走的思绪,让她猛然一阵激灵,等回过神,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两个少年。白衣的神清骨秀,笑意浓浓,黑衣的风姿俊逸,冰冷严肃。奇怪的是,她不敢开口问他们是谁,尤其是黑衣少年暗紫色的眼睛里射出冰冷的杀光之后,从容更是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的半卧在地面,指尖开始微微发抖。 “得来全不费功夫,荆棘,我们可以去沧岚大人那里领赏了!”辫子少年俊秀的面容笑起来,十分柔美,让从容错以为他是沧岚手下最不具杀伤力的一个。 被叫做荆棘的冷酷少年一直沉着脸,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么,就跟我们走吧,小妹妹?”辫子少年纤长的身体朝这里移动过来,他虽然在笑,笑得看不清眸子的色彩,可当他把手伸向从容时,对方还是激灵了一下随即逃开:“啊啦?不肯乖乖配合呢~” 荆棘把眼睛一合,完全没把这个弱小的女子放在眼里。 “你、你们到底是谁?”从容的手渐渐握成拳,想把背在身后的银杖掏出来,在枫弋的注视下却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是琴河‘黑白死神’,看衣着,他是黑死神,我是白死神,很有趣,对不对?”枫弋弯着两只眼睛,笑得越来越灿烂,越来越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从容总觉得这笑脸跟刀子一样,拥有无坚不摧的穿透力。 “少废话了,直接带走!”银色短发的黑死神终于不耐烦了,微微锁住双眉用冷到不能再冷的语气喝令着。 那时候从容不知从哪里拣来的勇气,在枫弋回头冲荆棘无奈苦笑之际拔出布拉吉银杖直指向前,浑身的汗水被风一吹,让她由于奔跑而发热的身体再度冷却,精神集中力也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惊愕在两人眼中只有一瞬的停留,随后,他们无视银杖散射的白色气流,一左一右闪身到从容身后,扣住她的肩膀。 “?!”枫弋的两只眼睛睁开了,深水一样的颜色满布愕然,他单手捉住的不是女孩纤瘦的肩膀,而是一片闪着金光的利刃。利刃刺痛眼球的同时向面部切割过来,只有一秒钟不到的间隙,还是被枫弋躲过了。 另一边的荆棘也是一样,他的速度比枫弋还要快些,率先着落在远处地面的是他的双脚。然后,他微微抬眼用严谨冷漠的目光打量来人。对方有一头跟自己相同颜色的发丝,半边遮住眼睛,半边掖到耳后,额头上还有象征着光明的标志,目色冷凝,凛冽如刀。一手持着带有握柄的光剑,一手握着凭空造出的剑形能量体,器宇轩昂的屹立在道路中间,将第三道完好无损的成功救下。 “这家伙……攻破了幻阵么?”荆棘的眼色变得更加阴沉,本就不存在笑意的脸孔此时像结了千年不化的寒冰。 “啊呀呀,居然又冒出一个帮手,天地盟究竟来了多少人呢?”枫弋恢复笑脸,不紧不慢的调侃着。 没有任何的前言和表示,黑死神就这样出其不意的攻到助贤身前,让后者也为之一震,接着,能量的比拼爆出刺目的烈光,响声震痛了从容的耳朵。两人的速度绝对不相上下,都电闪雷鸣似地使人目不暇接。 从容看呆了,这叫什么战斗啊?他们真的是人么?为什么动作比电影里的快镜头还夸张?! 被从容暗地里叫做“笑面死神”的枫弋空闲下来,虽然他很有观战的兴致,不过也生怕从容跑掉,于是他再次伸手,朝从容微笑着走过来。 欧也从容浑身战栗,不会每次都有人来救她的,而且这个白死神看上去是那么的可怕! 晚风在深夜总是显得格外凄冷,不管什么季节,也不管在哪个地带。缭绕在半空里的黑色像是故意泼起的墨汁,还要牢牢的印在天幕上,仿佛没有晨曦的洗涤,就绝对不会褪色一样。 从以前开始,从容就觉得狂戮刀是她见过的造型最夸张、线条最张扬的刀类兵器,事实上也果真如此,因为每次伴随它降临的,都会是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 “喂——!本大人的学生你也敢碰?!谁给你的特许!” “轰啦——”比吼声更可怕的是大地瞬间炸开了一个土坑,当时从容只觉眼前一黑,身子被什么提起来一下子扔向远处,好在着陆点是松软的草丛,要是磕在石头上,从容估计,她就得自动升天了。 鬼杰的发型跟刀的线条一样张狂,额前两缕金丝即使在夜幕下,也能看得十分清楚。他见从容呆呆愣愣的一点长进也没有,抬手丢过去一块石头砸中她的脚面。 “啊啊啊啊!”从容想她的脚一定断了!一定断了! “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进去救人啊!” 这一嗓子令从容恢复神志,心里也增出了许多感激:“老师……我知道了!” 软体气球果然如从容所料,是个能量的凝结体,手很容易就钻了进去,继而是整副身体……里面的景象与从外面看到的不大一样,像是在海底深处,有着取之不尽的幽蓝。 “沙诺,我们来救你了。”从容对站立在前端紧闭双目的少年轻声说着。 少年缓缓打开眼帘,面容里没有丝毫惊喜,仿佛对这一切早已预见般平静无澜。 “沙诺,你怎么了?快跟我们走吧!”从容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带着沙诺一起,对于她来说,他不仅仅是“钥匙”,还是重要的同伴。 “多事……你们真的很多事。”沙诺抬起眼,瞳仁中射出的光冷漠而疏离。 “你在说什么呀,大家都来救你了哦,天地盟的上主们、云罗、还有鬼杰老师!”从容觉得自己能够参与这次“救援”,十分荣幸,并不美丽的脸上充盈着暖暖的喜意。 “我说你们多事,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离开这里!” Chapter 0290 “你、你在说什么呀?你不要因为怕连累我们故意说这样的话啊!虽然我很弱很没用,起不到实质帮助,但除了我,其他人都很厉害的!这么多人一起救你,一定会成功的!天地盟的大人们不还打败过叛月么?沙……!” “你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不要用你片面的想法来解释这些你根本不懂的东西!”沙诺的语气非常冰冷,而且陌生的态度也是从容从未见过的。 “我……”眼前的景物一花。欧也从容的身子在原处晃了几下,便慢悠悠倒了下去。 软球体外,助贤挥剑试着劈了几次,球体外壁破口之后还会迅速的凝合,就连他想随从容一同进去,都办不到。 “没用的,只有双十钥匙才能进入这个结界,而且看来,第三道并不能适应里面的环境。”荆棘看着倒下去的欧也从容,面无表情的说。 战斗一触即发,不仅适用于眼前这两个坚毅果敢的战士,还有另外一组嗜战如狂的对决者。他们选择远离此处的某一点进行角逐,目的很简单,为了不干扰到同伴。 “这股寒气……”助贤眉梢微动,不止从对方身上散发出一种极寒的气息,就是周遭的空气都在慢慢降温。用余光可以看到许多树杈和枝叶已经结出微薄的白霜,在惨淡的月华下更显得凄冷苍凉。 黑死神凝视了对手数秒,英挺的双眉始终锁着,在那之下的一双紫目也射出冰刀一样尖利的杀机,很快,他身周笼绕起一阵迷蒙的白雾,两道拔地而起的银光顷刻间抽中助贤的身体,在光国少将未及防范之际。然而,黑死神的表情更加冰冷了,因为他知道被抽中的只是一副实体分身。 “冰遁?冰藤连雾!” 目标落空的两条冰状游龙继续追击对手,肆无忌惮的驰骋在并不宽敞的树林间,许多高大植物被突起的风暴摧残到东倒西歪,最后连根拔除、干枝树叶也被撕成碎末。白花花的霜雪在旋转的气流里舞动,世界从炎热的夏季转为寒冬,不住有刀剑似的冷风穿来穿去。 掀飞的衣角在寒流中猎猎作响,被扬起的发丝迎着暗淡的月光,染出一层难以融化的雪色。助贤站定的时候仍旧保持着来时的洁净清爽,没有一丝霜雪或是泥污沾染到身上,面容干净透彻近乎冰雕雪塑,不。应该说是神态太过冰冷,与敌人不相上下了。 无声的对峙。率先出手的黑死神荆棘似乎料到了助贤会毫不费力的躲过这次攻击,紧锁的眉头徐徐松开了,只是瞳眸的深色让他的目光看起来依旧冷厉迫人。他见助贤还是没有动手之意,知道他在试探自己的实力,不但不排斥,反而愿意配合对方一般接连使出两招冰系术法。 “冰菱之术?蓝冰刺!” 坚硬的土地被生生戳破,助贤脚下钻出难以估算数量的冰锥冰刺,它们带着闪耀夺目的冰色辉光将最尖锐的部位对准目标,齐齐猛射出去。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十几分钟,一直是在重复放映冰凌不断钻出地面、冲向助贤和助贤飞速避开的连环画面。几回合下来,气温已完全没有升高的可能了。这次是助贤皱紧眉端,虽然此战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但对手一直在控制温度,这是他可以肯定的。 不过,有了一点把握就等于得到了无数突破的可能,助贤握紧腰间的无刃剑柄,抽出的刹那含着光、火两种元能的光剑斩飞奔离去,用不知比离弦之箭快多少的速度逼入到黑死神的防御圈。黑死神低下两眼,目光落到插在自己身前的两片熠熠生辉的薄刃,将右手挪开。 助贤平展的双眉再次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显然已经习惯了对手出其不意的战斗方式,他对着荆棘手中持有的剑形冰锥凝望了半晌,忽然合上双眼。 黑死神的瞳孔猛一收紧,腋下和颈窝两个部位已经触到了温热的近乎发烫的光之剑刃。很少张开的嘴终于在这时忍不住说一句:“瞬间转移术……” 虽然很想继续跟这个高手切磋,但身旁那个在暴风雪的洗礼下仍旧屹立不倒的软球结界驱走了助贤恋战的念头。欧也从容和沙诺这两个重要的保护对象还困在里面,时间不容许他有丝毫迟疑。这些想法在脑海里只有半秒钟的停留,而后,助贤睁大的双眼注意到了自己持剑的两手。 冻住了,几乎是在一瞬间凝结成冰的,就在他收起念头的那一刻黑死神不但冻结了他的双手,还成功跳到五十米开外的远处,脚足刚刚落地便又是两条奔腾的巨龙奋勇朝前。助贤还是首次遇到这么心急的对手,要么不攻击,一旦攻击起来就会接连不断、源源不绝。 “金丝捆仙之术!”纤细而繁多的丝状元能汇成金色河流涌向极速袭来的冰龙,用看似薄弱的力量与粗硕的它们进行对抗。没想到就这样成功制住了猛龙翻腾的动作。金黄与洁白交汇在一起,像冰雪渗透了阳光,更像朝阳融化了霜雪。 遍地冰凌盛开,满目纯白无瑕。对于两人来说,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 助贤习惯使用那把带有握柄的光剑,鲜为人知的是它可贵的来历,英离老师将它赋予他开始,他就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这柄宝剑,守护在它的庇佑下千千万万的光国子民,以及……那无可替代的友人与伙伴。 在黑死神不断外泄杀气的时候,剑刃再次闯进他的防守领域,随着助贤脱口而出的“光剑?千元斩”,无数金色剑光在同一时间猛然放出,视野里迅速闪过纵横交错的流辉,然而真正会伤人性命的就只有一个本体。黑死神对此了然于心,微微合眼的刹那将造出的冰锥倏然举起,硬生生接住了助贤这一剑。 足以压裂一块岩石的劲道顺着剑身逼来,助贤的手臂在不知不觉中颤抖,僵持了几十秒,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把这份怪力转移,翻手抽剑,于瞬息间搪住荆棘的又一把冰锥。地上散落着碎裂或折损等不同形态的残冰,它们有的负责过攻击敌人,有的负责过保护主人,不过眼下最多的,却是方才那一击碰撞时与无数光斩同归于尽的炮灰。 两人的肉搏战持续了数十个回合,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飞来跃去、凌空入地已成了必不可少的激斗模式。少年都是年轻气盛的,不管脾气如何,秉性如何,身为元术师战斗起来就会忘记时间忘记地点甚至是忘记立场。唯一的不同,作为一国将领的助贤只打算降服敌人,而黑死神荆棘,却一心想要徒增杀戮。 令人发寒的绝对不止这骤降的气温,黑死神周身散发的狂烈杀气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对手的神经,好在不喜杀戮的助贤也算身经百战,至今还没有哪种杀气会令他感到胆颤和四肢发抖。 手起剑落,光斩劈出向前,飞天直射,未入苍穹以前忽然掉转方向,朝大地挥洒万千比飞针还要尖锐的刺状能量体,霎时间漫天光雨弥漫,将黑暗的夜空照得雪亮。由于对手至今未使出黑暗系术法,所以助贤姑且把他当做是一般的对战者,这种情况下用纯光能的攻击是不奏效的。 接下来的场景恰好说明了这一点。光雨落在地面并没有立即粉碎,而是在纯白莹洁的冰雪上绽出一朵朵雏菊花似的火苗,火苗盛开的速度也很惊人,几乎是一下子蹿到与人同等的高度,然后散落的烟花般一点点开放起来。整个画面炫目美丽,完全违背了助贤这等人物的战斗风格。 不过,这种灵活的打法倒也给他增添出几分活跃不羁的风情,尤其是“光雨烟花”引发的战果,在事后更是被荆棘称为“神乎其技”。 越聚越多的火光渐渐蔓延到天空,最后遍布视线,色彩也越变越淡、越变越明亮。荆棘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紧紧缩了一下,很明显,他中了光系的幻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明亮刺眼的。 而相比在幻术中寻找突破口,他更不爽的是战斗途中有不要命的进来掺一脚,那是他最得力的部下,见直属上司被困幻境而对方的长剑很快就要逼近了,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自己中了助贤一剑不说,还惹得荆棘雷霆大怒。 往日里光是看着黑死神大人的双眼,人们都会惊恐万状、望而生畏,何况是匍匐在其脚下任由他目光的千刀万剐了? 部下的恐惧有据可循,因为黑死神是名副其实的铁石心肠,因为对于这个在此之前从没有一丝过错的助手,荆棘毫不容情的落下了他手中的锐利冰锥。 鲜血喷溅的时候呈现在对方眼里的,分别是一张略带愠怒的脸、和一副残酷无情的模样。 时间静悄悄的流逝,好比一去不返的琴河之水。 人的力量不会凭空得到,无论是谁。即使在他们这样的年纪纵横于术法界之间不算举世罕有的事,对于彼此高深力量的来源还是满怀好奇的,就像他们喜爱切磋与对打,火拼与较量,无非是寻求一种生命的律动和意义。 而,为谁去战,却又截然不同。 情是空的,血是冷的,整个人的灵魂是冻结在冰雪里的。他不愿去融化,也不愿去温暖,仿佛不愿被人看穿的心境还是通过那双寒冷彻骨的眼眸渗透出来了。 那一刻助贤几乎找到了昔时的自己,孤独的挥剑,孤独的战斗,孤独的挣扎在与他格格不入的世界里,然,昔时毕竟是昔时,过去是不可能闯入未来的。 即使是沉默无声的对决,即使只能通过厮杀和拼搏来交流彼此对战争的理解,他们还是看到了,彼此眼中与自己无比相似的另一个……自己。 “你为谁而战?”这次是助贤先开口,战斗至今,他遇到的高手并不多,而眼前的这个却令他难以遗忘。 “为我自己,也为了沧岚大人……”荆棘眼中冷光冽冽,坚韧的意志却如火沸腾。 “把自己放在首位么?” “你又是为谁而战?” “为了正义。”助贤双眸亦精芒爆射,态度之坚定全然不像只会说空话的嘴上功夫者。 “可笑。”荆棘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没有表情的脸居然显露出一丝淡淡的讥讽。 “也许你现在不懂,不过我会用实力让你认可这一切的!”甩开身前的长剑让它横举于胸前,并非不懂其他术法的助贤却执意使用光国传承,这也是他一直不变的原则。 “那正好,因为我也必须让你认同我的意志!”荆棘的原则不是在术法的领域里固步自封,他拿出那把砍掉了儒凭脑袋的黑色大镰刀,将沉重的它插入到凝冻的冷冰中:“这是黑风镰,我会用它砍断你的脖子,好好等着吧。” 镰刃一拔,挥出的猛烈冰风把遍布在地的冰霜碎雪层层卷起,纷纷扬扬的飞雪纠缠旋绕,再度迷乱了助贤的视野。少将连退数丈,警觉的观察周围的变化,等了许久,白蒙蒙的景象非但没消除反而还有更加混沌的预兆。再后,那把有“死神之镰”寓意的兵器疯也似的飙了过来。 镰刃直冲助贤面部,即使在浓雾里也能发出惨淡的寒光。做这一切荆棘早已习惯了不假思索,他的头脑里只有两种东西,一是战斗,二是杀戮。 助贤竭尽所能的闪避了,却还是被死神之镰的刃部擦到了肩膀,腥甜粘稠的液体从中流出,让他加快了跳跃的速度,然而,淡蓝色的冰锥冲出地面,仅用一秒钟便造就出坚不可摧的“冰之牢狱”,使他在受伤的情况下又一次失去了逃走的机会,被弄得前狼后虎、束手束脚。肩部受到的冲击令他的重心偏向一边,但他还是施展力量多造了一把光剑出来,这次是全光能武器,使荆棘的眼色为之一怔。 紧接着,狂乱的飓风暴雪从荆棘的掌间发出,铺天盖地的遮掩了本已混沌模糊的世界,还有一种强大的杀伤力在慢慢凝聚,且将目标固定在同一个方位。 对危机向来有敏锐洞察力的助贤将两把剑交叉架于身前,准备与排山而来的飓风暴雪抗衡,剑形的光刃一片接着一片飞散到半空,把云层以下的迷蒙雪雾一点点撕裂开来。他抬手拢了拢被风吹的飘散的发丝,扬了扬神情自若的俊毅脸容。 有血滴淌在浩瀚白洁的冰地上,交织出一片灿烂的红花,荆棘向后退了几步,手渐渐捂上被开了两个小洞的侧腹,除了惊愕,眼里更多的则是低沉跟冷郁。 “光隐之术……”助贤默默的垂下眼睑,他已经有多久没用过这一招?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这招快过于秒杀的招式会对身体造成极大负担,以至于从很早开始,便被列为禁忌之术了。 荆棘挺起腰背,透过他破碎的衣衫可以看见方才还涔涔流血的伤口在转眼间愈合了,只是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物质。 助贤猜想他八成是用元能止的血,直到自己的身体也变得僵硬冰凉,才恍然顿悟:“是冰破冻结术?!” 一招在术法界内闻名遐迩的杀人术,将人从体内冰冻,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不过体内的血液与心脏皆已经停止流淌和跳动,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能解冻,就会丧命。但有一弊就有一利,止血效用也可以维持二十四个小时。 “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你现在的处境,让你死也死得明白。”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以取胜为目的,毫无杀心,我却二者皆得。” 风在刹那间凝定,助贤可以看到地上的残冰正一步步爬上他的两脚、双腿,最后竟让整副身躯冻结在一堵厚重的冰墙里。 “现在的你从里到外都摆脱不了寒冰的束缚,只要我发动‘冰裂’,你就会粉身碎骨!” 没有杀人的嗜好,也没有杀人的乐趣,黑死神对此全无狂热,只不过,这也是他唯一的战斗理由罢了。 Chapter 0291 荆棘和枫弋是沧岚之下的琴河两大统领,一个冷酷好杀,一个温雅无情,他们不理解人为什么可以为了保护其他人豁出生命,在他们的理念里,只有强者才有生存的必要,而弱小的人是没有活下去的价值的。 因此枫弋在面对散发着黑暗气息的鬼杰时,才会在笑容里融入一分不解:“我听说御政宫与天地盟不合已久,今天是什么力量让鬼杰旗主亲赴战场为对手卖命呢?” “不是不合已久!是从来就没合过!”鬼杰把造型狂野的大刀一挥,说出的话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卖命?本大人的命不是用来卖的!只是发现有小喽啰在眼皮子底下苟活觉得不爽罢了!” 被当做小喽啰的枫弋笑模笑样的从宽大的披风里伸出两只手,一边握着血色的串珠,一边捏着火红的枫叶,白净的脸在月光照映下清秀犹如文雅的女生。 鬼杰不认为这样一个纤瘦的像名海川一样的娘娘腔会有什么精彩的表现,但鉴于他头顶戴着的“死神”名号,鬼杰也就姑且把他当成一个对战的敌人,没错,只是“敌人”。 “那么,鬼杰旗主,是你先上还是我先呢?”笑面死神见对方像在思考什么,没有趁机动手,反而询问起意见来。 鬼杰挥动狂戮刀,觉得他问的都是废话,不管谁出手,他都有把握赢得此战。杀气从一边倾泻出来,如看不到的洪水猛兽疯狂的朝枫弋袭来,他在令人战栗的寒意中微微迈出一只脚,手中的佛串珠向上一扬,在冰冷的月辉里绽放出珊瑚色的光泽。鬼杰的大刀放出两道黑色的气刃,呈交叉状向枫弋迫近,然而距离缩短到一定程度时,黑刃消失了,随着枫弋略微的一怔,两声沉闷的轰响从身后的石堆里传出。 “为什么不直接攻击我呢?” “为什么不躲?” 两人在互问过后沉默片刻,竟纷纷笑出声来,对彼此的试探也终止于此。 对于鬼杰来说,狂戮刀既适用于近战也适用于远战,比起被动的还手,他宁愿主动的出击,摆出一副无畏天地的姿态把狂戮刀扔向空中,重新握回手中的瞬间整个人的身子似脱缰的野马,一下子就蹿到了枫弋的眼皮底下。枫弋轻轻一跳,只一步便与鬼杰的刀拉开了几米远,鬼杰趁势紧追,又在顷刻间掠到枫弋跟前,朝他的肩膀用力把刀一落。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一闪即逝,无坚不摧的利刃只劈到了一堆残影,再一看,笑面死神已经身轻似燕飞上了树木的顶端。 “喂!小子!你一直躲是什么意思?!”鬼杰愤怒的把刀一落,震碎了脚下的土地。 “我不会跟一个没有施展全力的对手较量哟,鬼杰旗主你也根本没想与我好好战斗不是吗?”枫弋反而是笑逐颜开,坐在娇柔的柳枝上一颤一颤摆动着双脚。 鬼杰不太愉快的沉下脸孔,叫他对付一个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小子,把力量施展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但是战斗的细胞已经活跃起来,让他现在收手他也是万分不愿的。于是,他飞身跳向枫弋停留的树顶,迫使对手使出真功夫。 身体轻的像小鸟一样的笑面死神果然又轻而易举的避开了,落地之时足尖轻点,在鬼杰又一次刀锋猛攻下,异常灵活地弹跳到数米以外。忽然,他微睁双眸掷出了珊瑚制的佛串珠,将鬼杰持刀的手腕紧紧勒住,鬼杰把手一松,另一只随即接上,却在刹那间鲜血淋漓! 枫弋捏着两片红透的枫叶,正笑悠悠的观赏鬼杰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他这树叶可不是从树上摘下来的,而是一种切切实实的杀人武器,论起锋利程度,不知比一般刀刃高多少倍。 狂戮刀插入土中,鬼杰暂时没有拾起它的打算:“你以为本大人没有狂戮刀,就是废物了么?小子,别太得意了!” “我可没这么想哟。”笑面死神亲吻着手中的珠粒,用一种虔诚的口吻说道:“不过又可以杀人了,为此感到兴奋而已。” “我会让你那张脸再也笑不出来的!恶魔之焰!”鬼杰粗野的暴吼一声,对这个释教的伪教徒大为不满。他抬手放出两团人头大小的黑色火焰,前进过程中体积又增大了数倍。 “哦?原来是黑暗系术法啊,没想到光之国的军务监督也会接受敌国的力量呢。”讶异中枫弋习惯性的躲避正面攻击,连续弹跳几次最终平稳的落在林间石堆上,脚底却被针扎到似地传来一阵刺痛。 恶魔之焰的火缠绕在脚踝四周,令他难以移动,少年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晓得这埋伏是几时设下的。 鬼杰懊恼的摆起脑袋,有些挣扎的说道:“果然还是用刀比较过瘾!” “那就用啊,我也想见识一下狂戮刀的真正力量呢。”枫弋赞同的微笑。 鬼杰左足一顿,插入深土的大刀拔出地面飞向天空,翻了几个身以后落回主人掌心,被其用力一握,接着,狂戮刀一记平砍,迸射的旋转气流掀飞了枫弋身周的黑火,又以迅雷之势重新砸回到他的身上。 “轰——”爆响过后黑火熊熊燃烧,吞没了笑面死神瘦弱颀长的身体。 可是羁傲不驯的鬼杰大人却并没有因此感到满足,对于他来说,打败一个不能与自己相抗衡的对手,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个想法戛然而止在枫弋金蝉脱壳的前一刻。 有一道白影从黑火的包围下迅速掠出,过了几秒钟鬼杰才知道那诡异的景象是怎么回事。明明应该被烧得体无完肤的笑面死神居然安然无恙站立在那里,已经葬身在火海里的披风下竟是这样一副装扮—— 神国风格的衣着,过膝以下的白色长衫,胸前有一排竖系的盘扣,连靴子都是软布做的。 枫弋轻轻呼了口气,睁开的蓝眸看向眼色愈发沉凝的鬼杰,若不是那件披风,自己恐怕真的要被烧成灰了。不过经此一役,笑面死神的神色不再悠然自得,反而多了几分认真的味道。他的脚向右迈开一步,双腿微曲,左手放于腰间徐徐收紧,右手朝前比出一个出掌的姿势。继而,以破空之势直奔到鬼杰身前,抬手给出一记速拳。 鬼杰适时闪躲,却在心下纳罕,这枫弋出拳力道不大,却善于用巧,收手之时还会接连打出两拳来,让人防不胜防。花了几回合用以摸清他的拳路,鬼杰逐渐适应了这种过招方式,还予一击不弱的右勾拳,谁知道,还是让对方行云流水的动作绕到了下风。 “砰——”正中面部,鬼杰下意识捂住险些塌梁的鼻飞退数米,那一招看似轻巧,没施多大力气,实际上酿造的痛楚却深刻入骨。不过,对于枫弋这路数奇特的拳法,鬼杰产生了一些联想,比如:“你该不会是……夜曦一族的人吧?” 枫弋收回猛拳,摆出开打以前的姿势,轻声轻气的回应道:“……没错。” 鬼杰挺起胸膛,正视这个他方才小看了的对手。对方正在进行呼吸调整,似乎在为下一轮快攻做准备。 夜曦流派拳是非常有名的一种拳法,以“速如闪电、以柔胜刚”著称,它不同于一些元术师的自创拳术,是真正意义上的源远流长。夜曦族人赤手空搏的格斗术来源于遥远时期的神之国,他们秉承了这个神秘国度最显著的特点,尤其是衣着和拳术,简直就是神国某一时期的皇族缩影。 接下来,枫弋更是把家族的拳技发挥到淋漓尽致,但凡鬼杰有喘息的余地,试图绝地反击,枫弋就会立刻堵截他的前路,趁隙得手,不在话下。然而鬼杰也不是任人暴打却始终没有反击余力的弱者,在几十个回合后,他懂得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巧妙避开,让枫弋在讶异之中不得不提升了拳速。 战斗狂人vs夜曦一族,一时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晚风吹拂下,相夫光子紧了紧贴身的外套,把第一个纽扣系上了,说来也巧,就在她和雷蔓结束对决、她赶到沙诺那里发现从容也被困其中、从而掉头寻找其他伙伴时,遇到了沧岚的部下,云罗风树。 少年穿着黑色无袖的羊皮立领紧身上衣,对于在此能跟少女相遇也觉得十分惊讶。 相夫光子想起了什么,本来愉快的面容转瞬阴沉下去:“刚才我看到你和从容在一起,为什么把她带来?” 云罗风树一时没有回答,沉默。 “难道你不知道她是非常重要的‘钥匙’吗?!为什么把她带到这来?她现在被困住了,你满意了?怪不得你不肯告诉我琴河的事,原来你接近天地盟是有目的的!”她吵闹起来,情绪难以自控,见云罗风树一副不干脆的样子,气愤的扭头便走。紧接着,双脚踩中了一片松软的泥土,身子一歪,竟直挺挺的滑了下去。 云罗风树微瞠双目,发现相夫光子已经掉入了一个地下的深坑,没办法,他不习惯见死不救,便不假思索的跟着跳了下去。 洞口细窄,而且很深,滑了许久才落到一片平地上,借着微薄的光线,他隐约看清了此处的布置:“是沧岚大人地下实验基地的入口……” 非但如此,那个在他之前掉入这里的少女,已完全失去了踪影。 鬼杰一个直拳狠命击出,粗犷的方式倒蛮有赤魇爆裂拳的韵味,枫弋稳住脚步,弯曲腰肢姿态轻盈的避开了,鬼杰又一拳攻来,枫弋便俯下身去,让对手的拳头只能贴背擦过,继而趁其分身乏术,伸脚踹中他的下巴,霎时裂出一声碎骨响音。鬼杰被踹到坚硬的乱石堆中,炸出一片轰响。烟尘还未散尽,枫弋便不依不饶的攻到了面前,使出夜曦流拳法中的“雨点速拳”,如风似电的快拳与鬼杰的反击撞在一起,发出连续不断的碰击声。 遮挡住皓月的夜雾渐渐散去,天幕的墨蓝色也越变越浅,带有忧郁色彩的月光如水银般洒向大地,它顾及到每个角落,连鬼杰身上的黑色外套都被照出了皮衣独有的光泽。枫弋的拳法虽然快狠准,不过鬼杰依靠多年的战斗经验,几百回合下来早已对抗的游刃有余了,不多时,枫弋中了对方的后踢腿被一脚蹬出老远,足量的元能在鬼杰的身体里狂涌,并伴随惊天动地的黑色气芒。鬼杰俯下身体,将双掌牢牢的按在地面上,枫弋身周立刻耸起四面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墙。 “火墙结界!”他暴吼一声,眉目间溢满凌厉的杀气,这招火墙结界曾经让天地盟的上主们陷入绝境,是杀人灭敌的绝佳术法。 火苗一直蹿到十几米的高空,燎的四野通明,橘红色的墙壁不断冒出滚烫的浓烟,还依稀现出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圆点。 “只要黑色的部分扩及到整个火焰墙,内部就会产生大爆炸,白死神!你插翅难飞了!哈哈哈哈!”鬼杰拾起掉在脚边的宝刀“狂戮”,环抱双臂,悠然自得的靠住一棵未受波及的大树,闭目养神,等待敌人性命的终结。 除了助贤,还没有哪个对手会让他承受如此之多的震撼和惊异,已经没有“护身服”了的白死神就如方才逃离恶魔火炎圈时那样从困境里全身而退,他的白衣没有留下任何焦痕,白皙的脸容也像来时一样干净,最令人费解的是他可以冲破火墙结界的顶部束缚,肉粉色的头发却没有烧落一根。 枫弋噙着优雅的微笑,帅气的现身在烟尘散尽处,他抬起左腿,仅用一步便闪身到鬼杰后面,一腿横踢几乎踹断了对手的脊梁骨。 鬼杰抗拒着疼痛,顽强地站了起来,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只因对手的强大,以及对厮杀的渴望。 火墙结界虽然强大,却相当耗费元能,为了留存那所剩无几的力量鬼杰彻底采用格斗的模式与枫弋展开了武器的较量。枫弋似乎也有同样想法,不再使出超速的拳头和过人的身手,用可以假乱真的枫叶刃对敌人进行疯狂扫射。 空中飞满了灰黑的刀影与红艳的树叶,还有金属刀刃互相碰撞的清脆响音。 论起身手的敏捷和动作的灵活,鬼杰承认,自己稍逊对手一筹,可要论起对兵刃的拿捏,枫弋就要略站一旁了。狂戮刀的终极奥义一旦发出,连持刀者自己都无法抑制这种力量。 “冲尘碎雨!” 很少在战斗中负伤的枫弋很久没尝过血液被抽离出身体的那种痛感了,记得上一次是与沧岚大人对战时,被其三下五除二敲断了四肢,可那时的自己只有十三岁,与现下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无数把风刀穿过身体的霎那,枫弋嗅到了灵魂深处的烧焦味,他知道这种形容很奇怪,但是,鬼杰的一时胜利,的的确确点燃了他在心中潜藏已久的战火。 额前的碎发遮住枫弋失掉温度的双眼,被人伤到的滋味不仅是在肢体上留下痛楚,那份无法抑制的好胜心,也被抹上了洗刷不净的耻辱。白死神微微抬首,露出那张俊秀白嫩的脸,双目决眦,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白在瞬间溢满鲜红。 这副残忍暴戾的模样令鬼杰惊讶的眯起双眼,他听说过,夜曦一族的人世世代代以生肉为食,好战如狂,是兽性十足的战斗种族。看来,这位大名鼎鼎的琴河死神是被自己彻底惹怒了。 杀气对撞中,扑面的柔风都变成了尖刀和利剑,把裸露在外的皮肤撕扯的生疼。 枫弋重新拿出那条有着一百零八颗数珠的佛串,元能凝聚在掌间的同时,榛子大小的珊瑚珠粒竟膨胀到鸡蛋那样的体积,并且在顶端连接出一个海碗大小的铁环。 聚拢在半空里的云层越积越厚,没多久就下起密集的小雨来。鬼杰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会儿又让细雨织成的云烟阻碍了视线。枫弋瞪着一双残忍嗜血的眼睛用力勒紧手中的珠串,另一端,被死死捆住的鬼杰奋力抵抗着,想用蛮力挣断这麻烦的东西。枫弋血目一瞪,咧开嘴巴露出贪婪暴虐的笑容,振臂一挥,数以千计的红色薄刃如同被秋风扫起的落叶卷向黑衣男子。 一抹玫瑰色的朝晖出现在遥远的天际,没有什么事物能比新生的太阳更浓艳妖娆,除了……那一滩殷红粘稠的液体。 Chapter 0292 雨水滋润过的清透阳光从天空拂来,打在脸上如温暖的和风般柔软舒适。四野,葱茏苍翠的植被以焕然一新的姿态昂首挺立,枝叶摇摆,仿佛在热切的欢迎着什么。 欧也从容怎么都想不明白,沙诺前后的态度为什么差这么多,她带着这份不解进入梦境,一直到醒来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从没睡过这么累的觉,本就不漂亮的脸蛋现在更是多出了灰暗的眼袋。她看着坐在眼前面无表情的红发男孩,自己也没精打采的垂下了眼睛,希望他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我猜你现在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着急出去吧?”沙诺像看清了她的心思一样,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并用平淡如昔的语气说着。 “恭喜你答对了,那么就请你解释一下吧。”从容爬起来,虽然是在软球里,但四壁和地面看起来都相当坚硬,她盘坐在沙诺面前,抱住手臂,闭目聆听。 “我是蓝狐,双十钥匙之一。” “这我知道了。”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喂!”从容猛的张大眼眸,忽然靠近沙诺用严肃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见了,大家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我们以为你被叛月抓走了,后来才知道你是到琴河来了,如果那个晴尊大人的师父威胁你留下来,你大可以告诉我们原因啊!为什么不肯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猛然逼近的霎那好像看到沙诺两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沙诺往后退了退,淡定的回答说:“并没有人逼迫我,我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所以说为什么啊!”从容急了,向来比沙诺还淡定的她此刻却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因为,我本就是沧岚大人的部下。” 从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也渐渐理解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态度了。 “沧岚大人为了让我接近天地盟和你,故意把我送到化云城的秘密实验所,并伪造出我是‘实验体’的假象。” 沙诺讲到这里,被从容抬手打断:“等等!化云城不是在光之国吗?那晴尊师父的实验所怎么会……?” “沧岚大人是无所不能的,只要他想,可以在任何地方设立秘密实验基地,包括各国的皇城和贵族府邸。”沙诺依旧那么淡定自然。 可从容却听的汗毛直立,这晴尊大人的师父也太神通广大了!不可思议啊! “其实真正的实验体是沙蕊,沧岚大人一直把她放在化云城,因为我要作为‘诱饵’引晴尊和天地盟上钩,才将我们调换了。沧岚大人十分了解晴尊的为人,知道她见了我,一定不忍心抛弃。” “到现在,你还没说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就是引来你以及落月啼小婉、一切与开启临界之门有关的人!”沙诺平静的面容里,似乎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只是这种执着反倒令从容起疑了。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留在光之国,起码有晴尊大人和上主们的关爱,留在这你究竟能得到什么?!”从容竟有些失控了,她知道琴河是个跟叛月属性相同的邪恶组织,可不管首领是谁的师父,这一点都是不可否认的。 “只要得到沧岚大人对我的认可,就足够了。”沙诺合上两眼,一丝欣慰浮上眉梢。 眼看着他的表情从波澜不惊转向心满意足,从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难受的很:“所以说……你与沧岚合谋欺骗大家,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了?” “没错……”沙诺听到从容声音里出现的颤抖,却是无动于衷。 “为什么呢?我不明白!” “因为……”沙诺起身,忽然走到内壁的某一处将手放了上去:“我没有活着的意义。” ——“你知道孤独的人最想得到的是什么么……” ——“你永远不会了解,一个人的改变里伴随了多少的灾难和痛苦,人是罪恶的,即使你想舍弃这种罪恶,有时候也办不到……只有死,能让一切结束,也能让一切开始……” ——“在遇见他以前,我从不认为自己活着,所以为了他我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 从容跪坐在地上,两只肩膀不停的抖动,她抱住疼痛欲裂的脑袋,感觉像有几千把刀狂戳在神经上一样,这样的时刻她竟然想起了多多的话!难道沙诺会跟多多一样选择步入黑暗吗?! “这……这算什么回答?”那种眩晕窒息的痛苦感又回来了,刚刚进入这里时就因为难以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常,她才会昏倒。 沙诺把一颗薄荷片放到她嘴里,继续讲述着:“不但如此,将来的某一天,我还会被当做交易品,送到叛月那里去。” 薄荷片的清凉和沙诺此言的轰炸力让从容瞬间恢复清醒,她瞪着不大的眼睛,久久的维持同一个表情。 “对于我来说,这个叫沧岚的男人不仅仅是恩人,他是神,我相信晴尊玉灵碧也有同样的想法。叛月手里有沧岚大人想要的东西,所以用他们所需要的‘双十钥匙’作交换,再合适不过了。”男孩用事不关己的口吻描述着,根本不像是当事人之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从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怯弱胆小却善良可爱的男孩子,会有这样扭曲的思想:“叛月在做什么你知道吗?他们为了开启临界之门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你、我还有小婉少主,我们都是牺牲品!或许我们没有天地盟那么伟大,可以为了保护别人去跟他们战斗!但是、但是我们自己不珍惜生命的话,谁还能来珍惜我们呢?!……如果真的不走运,我们死掉也就罢了,但成为他们迈向成功的踏脚石,你甘心吗?天地盟的大人们为了什么跟他们拼死战斗啊?!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们吗?!还有晴尊大人!她那么善良!她对你一点怀疑跟防备都没有!你怎么忍心让她难过呢?!” 沙诺有些意外的转过头,对上欧也从容溢满泪水的眼眶,轻微的皱了下眉:看来冉空传来的消息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九晦没有干掉那个碍事的少主,反而被发现是我们自己在搞鬼,欧也从容倒不足为患,但外面的天地盟上主,却没那么好对付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至再也捕捉不到助贤生存的气息,荆棘才收起黑风镰,转身去向沧岚复命。 被冰封住的少年术师沉寂在寒冷当中,完全没了动静,连他自己都以为万事休矣。意识尚有一丝清醒时,他还在竭力释放元能,企图冲破内外双重的束缚。然而这一禁锢,就禁锢到了日上三竿。暖暖的日色泼洒在冷硬的坚冰上,无法消融一分。 离开不足百米的黑死神忽然停下脚步,眼露惊色,他以为对手不会再给自己惊喜,但看起来,他又一次计算失误了。有人说遇到势均力敌或是技高一筹的对手,就会令自己的战斗节奏出现紊乱,本不屑于此种说法的荆棘如今却不得不赞同了。那个无声已久的地方传来隆隆的巨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迫近,又似地下的洪流喷涌欲出。荆棘扭转身体,肩上披着的黑色外套被一阵猛烈的大风吹起,摇摇摆摆飘向了战斗的原处。 当他回到助贤所在的地点,便看到那一层厚厚的寒冰被金色的光芒切割成无数碎块,一瞬间迸向四方。震碎的冰晶交错纷扬,与少年体间爆射出来的金光辉映成壮观夺目的场景。破解了冻结术的助贤仍旧紧闭双眼,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只是额上沁着细粒的汗珠,让荆棘得以肯定他还活着。 又过了许久,助贤睁开暗蓝色的双眼,发现黑死神一直站在他面前,似乎在刻意等候他的苏醒。 出现在助贤额头上的太阳标志,荆棘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尽管,那会发光的印记很快就消失了。 助贤没想到,自己会再次启用封印之心的力量,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挫败感狠狠训斥着他。没有哪个向往强大的人,希望用这“借来”的力量打败对手,他助贤是如此,他相信站在对面的琴河死神也一样。 而荆棘没有轻看这本不属于个人的力量,反之还在心底产生了一种难得的好奇:“既然还活着,那么战斗继续吧。” “你确定要继续打下去?”助贤冷漠的双眼扫过对方的眉目,气色在光之能量的滋养下慢慢复原了。 荆棘用一记不耐烦的杀眼回答了他,同时附赠一道带着冰凌的冷风。助贤低眉敛眸,抬手轻轻一挥,风刀便回转方向,直奔荆棘射去。等荆棘再次举起镰刀打算上前与其狂干一场时,发现地面上交汇融合的冰雪向上空缓缓飘起了,接下来速度的转化又让这个神色不改的黑死神大吃一惊。 助贤微抬的双臂间出现一面闪着波光的水体圆镜,蓝色的镜面在太阳的照耀下光华潋滟,令人难以直视,而发动这一术法的人在这一刻,也气宇轩昂,恍若神祇。 “这是风阴水极吗?!居然还有这样的体力!”荆棘被一股割面扫来的风刀逼的节节败退,那种寒冷是异常的,钻入他的血液和骨髓,令整副身体都疼痛不堪。 助贤把水镜拢成一团,伴随阴冷刺骨的冰风,让这水体的漩涡向荆棘突刺过去! 体内元能量所剩无几的荆棘连退数步,自知如果被这接近冰点的低温水体撞到,会性命不保,千钧一发的关头,他忽然顿悟了什么,用黑风镰掀起几阵猛烈的狂风后,捂住冻僵的右手对助贤说道:“原来真的是接近冰点的低温水,既然如此,我再‘帮’你一把好了!” 助贤冷静的目色转为沉凝,对方用冰系术法把自己的水降到更低的温度,已明显超过冰点之下了。 但紧接着吃惊瞠目的仍旧是荆棘:“怎么可能?!温度明明已经降到了冰点之下!为什么还是没有结冰?” “如果不能让水结冰,你就无法操纵了吧。” 这种伪科学的现象令荆棘震惊不已,他难以用任何逻辑去解释这一切,除了……光之元能那种特殊怪异的力量。 “好吧,这是最后一击了。”助贤不打算用封印之心给予的力量继续“欺负”对手,挥舞光剑,把成千上万的剑形光芒送上苍穹。 “黑风斩棘!”与漫天光影相呼应的,是黑死神濒临垂危的一句高喊。 又不知过了多久,本就安宁沉静的世界再度陷入了无人般的死寂。整整战斗了一夜的两个少年,像从未到过这里一样,销声匿迹。 一个上衣被撕成碎片,银色碎发下冰雕一样细腻干净的脸惨白无色;一个缓缓走向遥远的北方,黑衣被血浸透,背脊却依然挺得笔直。 两个人都有坚忍不屈的性格,都是在对手的注视下,即便血流如注、身残体废,也不会痛苦皱眉的男人。 与荆棘助贤之战同时展开的另一场对决,几乎也在同时画上了句点。 血流如注的两个人仍站立在原处对峙,谁也不肯先倒下,或是先行离开。 鬼杰身负重伤,不时有血液从嘴里喷薄而出,其实每次战斗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吞下元灵兽“鬼狮”吐出的“狮血丸”,这种药物可以令他瞬间恢复体能,虽说也会产生相应的副作用。然而助贤曾经说过的话却不适时的闯入到他的意识里,令他下定的决心也为之动摇了。 那是在三个月以前,他找到助贤要求对决的那一天,当时的他已经因为与挑战者火拼弄的浑身是伤,为了一泄心中的怒气,他还是拖着半残的身体找上了敌对同僚。 “我拒绝。”对方一如往昔的回绝,口吻也是一成不变的冰冷。 “别小看我!本大人有狮血丸!可以让我恢复成战斗以前的最佳状态!我现在就吃给你看!你马上跟我打一场!”鬼杰兴奋的舞动着被纱布裹成包子的拳头,完全不知道助贤心里有多么无奈。 最终,助贤还是叹了口气,送上难得的奉劝:“狮血丸会折损人的寿命,还是少用为妙。” …… 鬼杰不由自主想起助贤说过的话,目光也温和起来:“哼,真是啰嗦的家伙。” 枫弋见他嘴角勾起了微笑,并不同于之前的杀气凛然,觉得奇怪:“面临死亡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我应该称赞你么?” “不必了,留着力气自己苟延残喘吧,本大人没打算就这么死了!”手中的狂戮刀紧握,发白的关节一刻都没有放松的迹象。 枫弋的眼睛里残留着暴虐的血丝,到现在还会忍不住咧起嘴巴,他的笑不再温和,反而充满了残忍跟血腥。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称作‘死神’吗?”袖口里滑出的小型注射器插入掌心,身体各处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连挥霍殆尽的力量都慢慢的归回体间。 “因为杀人无数么?”鬼杰沉下双眼,这是他对“死神”的理解。 “不仅是这样,还因为……我们会带来死亡,就像……”手掌化为尖刀,充斥着火焰的光芒:“神界里掌管死亡的神一样!” 鬼杰在错愕中瞪直了双眼,对于颈后扫来的手刀已无反抗之力。 “轰——轰——”两声冗长的巨响,起起伏伏,过了很久才安静下来。 Chapter 0293 九月初,凝光城里的千红万紫中,属含笑开得最棒。尤其是围绕在含笑宫篱墙下的这一丛,那叫一个嫣然妩媚、生机盎然,把秋日里其他的花卉都比下去了,还有那浓郁的香味,真是叫人流连忘返。 落月啼小婉蹲在墙下打量着娇羞可爱的小花们,岫折苏从一侧走上来,手里捧着装满黑土的陶盆:“为了不同的植物能够在这里同时生长,各处安置的土壤都不一样,这是晴尊大人给您的,含有一点酸性的黑土。” “嗯,放在那里吧,等回来以后再换。”小婉站起身,打算到局里继续跟海蓁子学习事务,临行前,又一次回首凝望这座已属于自己的“含笑宫”。 被花草芳香包围的几座宫殿外矗立着模样别致的篱墙,墙上生机勃勃,一年四季青翠不绝,用曼妙的弧线囊括出一方宽敞的庭院,叫人瞧了,心情很是舒畅。 直到小婉和折苏离去,一脸恐惧的妙雪才从篱墙后面走出,手中的纸张被攥得褶皱。会这么紧张,是因为她犯了个在她看来不可饶恕的错误。 静然少主平易近人,许多时候会看在造成事故者诚心改过的份上网开一面,所以长久以来,妙雪养成了对部下从轻处罚、甚至不按规矩章程办事的习惯,然而她忽略了新少主的想法,没有申请就直接把一名擅离职守的部员免罪了,小婉得知后训了她两句,让妙雪觉得很委屈,她能够体会新少主的心情,却开始认为自己的前途会被这件事搞得一塌糊涂。 无所事事的夏流芳逛园子,恰好走到了这,便刨根问题的打听妙雪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妙雪向来胆小无主见,更不存在防人之心,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夏流芳听罢,拍着妙雪的肩膀深感担忧的警醒,说新少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妙雪畏惧的也正在于此,她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要不是晴尊大人好心收留,她到现在还在菜场里卖莴苣呢。 “我跟你说,落月啼小婉可是眼里不揉沙的,御政宫那边有传言说,她在做副部的时候就这样了,谁不顺着她,肯定会被撵走的!”夏流芳毫无顾忌的畅所欲言,精神十足的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其实我也受够了,海蓁子少主非让我帮她的忙,还天天挑三拣四的,我打算辞职不干了,要不,咱们一起走吧!” “一个不属于国府的人也用得着‘辞职’吗?” 夏流芳刚要回话,一听这声音不是妙雪的,抬头一看,傻眼了。 一个剑眉细目、身材瘦削的成年女人肩背竹剑,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语气和目光都生冷严肃:“你的老毛病怎么还不改?只有一张嘴,哪这么多的闲言闲语跑出来?” “姑姑!你、你来啦!”夏流芳立刻像见到了豹子的袋鼠,猛蹿起来之后双腿狂抖:“……嘻嘻,姑姑,就你自己吗?姑父呢?听说他受伤了,现在好点没?” “他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先过来看看。” 镜头切换到零界宫—— “夏缡副队长好!”天地盟的上主副使执行者们齐声欢迎。 这位满面含笑的妇人就是夏祖的姐姐,十三禁卫军第十二禁卫队的副队长,她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在战场上是叱咤风云的光国术师,在家里则是说一不二的女中丈夫。 “副队长!寿轮大人那么厉害,怎么会受伤呢?”梅影的好奇心仅次于夏流芳,不同的是她懂得选择时机打听她想知道的事。 “他啊,在外面沾花惹草,被我打的。”夏缡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口吻云淡风轻潇洒自如,哪里像在谈不堪回首的家事? 众人齐刷刷的石化了,夏缡副队长的“妻管严”可是内外闻名的,她的丈夫是前任术师队长冰河的副将、现今隐居故里的寿轮大人。 “对了,来时的路上我遇到子英,她已经改名叫穆高了。”夏缡大人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平淡,仿佛没有什么事情会令她紧张。 “噗——”震惊过后,梅影把到嘴的茶全喷了出来:“她不会认为改个名字,就没人认识她了吧?” 夏流芳瞪了她一眼,又兴冲冲的问姑母穆高是何许人也。 穆高夫人,原名子英,是废帝允帝逻的宠妃。允帝逻的发妻早故,为了自己的生活不受约束,允帝逻坚持不立国后,而是纳了三个美貌的妃子,其中一个不到半年因病离世,另一个在事故中坠车身亡,最后的这个,则一直陪伴允帝逻到他死去,那就是子英。迁党被处决后,作为同犯的子英本是要被连带处刑的,但她身怀有孕,才得以免于一死。然而相夫光子提出,分娩之后必须立即处死人犯,行刑那一天,子英却无故失踪了。 后来经多方调查,证实她是在圣母的掩护下逃走的,不久还产下一子,为了自保,圣母不方便把她接到身边,就把她嫁给了一个花之国的富商。 时至今日,穆高夫人仍旧像从前那样年轻貌美,比起圣母的风韵犹存,她简直是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她的身高只到圣母肩部,两岁的儿子都跟她的腰一齐了,要说是孩子的姐姐,也没人不信。 “来!与辰!给圣母大人作个揖!”穆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盈盈的握住儿子的小手。 “这样一来,你就是花之国的人了,天地盟想要处置你,也没资格了。”圣母在香玉的悉心推拿下满足的闭着两眼,享受着神仙才能拥有的待遇。 “那个相夫光子真够狠的,听说她把辰暴打一顿,喷了她母亲一脸血,这个仇白辰霞不报,我可忘不了!”已被封为“穆高夫人”的废帝遗孀咬牙切齿的赌咒立誓,眼镜后面漂亮的双眼溢满了不容情面的歹毒。 “香玉啊,过些日子我准你的假,回去把夜千雪和霓裳的婚事办了吧。” “谢圣母大人恩典!”香玉立即俯身下拜,早已习惯了卑躬屈膝的套路。 “香玉走了之后,您身边不能没有可心的人照顾,我手里正好有两个不错的,给您带来了。”穆高借机推荐自己挑中的人选。 圣母悠闲的翘着两腿,仰在贵妃榻上半天没动弹了:“有你伺候我就够了,哪里还用其他的人呢?” “嗨!我哪儿行啊?您太抬举我了!”穆高呵呵笑了几声,把手一挥,叫上来两副生面孔。 第一个三四十岁的年纪,脸型饱圆,眼小如豆,叫牧逢春,是光之国皇家综合学院的教师。第二个年纪跟她差不多,但是脸色青白,身形消瘦,名珠出霞,是花之国商皇集团的离职导购员。 这两个,一见香玉的动作有停顿,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人挤到了别处,继而笑眯眯的围住圣母嘘寒问暖、好言称赞。圣母满意的点点头,用笑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风信子提着一盏精致的金丝琉璃灯,从圣母宫出来后直奔穆高夫人新盖的“夫人殿”,远远就能看到夫人殿不同于其他宫楼的装饰尖塔,屹立在视线最高处,顶着一颗璀璨的到夜里还会发出光亮的明珠。风信子朝着那颗硕大的珠子呆愣了一会儿,一转身额头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脑袋,痛得她险些把灯丢出去。 “弱水?”风信子捂住肿起的额头,不明白她为什么怒气冲冲的。 “你最近跟名海川走的挺近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弱水瞪起两只圆大空洞的黑眼,活像要把人吞进肚子里。 “我没想干什么,而且也没有……”风信子开始回避她的目光,吞吞吐吐。 “放屁!”怫然作色的少女一指头对准此人的脸,大嘴一张唾沫飞溅:“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你也配跟名海川站在一起?!” “弱水,我跟名海川只是朋友,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风信子觉得不解释清楚,弱水绝对会没完没了,她不想跟任何人争吵,尤其还是为了一个误会。 “朋友?就你这样的配跟他做朋友吗?”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带着笑音的辱骂:“你呀,就是长的肮脏!” 弱水知道,这话只能私底下骂骂,倘若当着众人的面,是完全行不通的。在花之国,被笑话的是被说的人,而在这光之国,被笑话的则是说话的人。 信子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弱水,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吧,我现在要把这灯送到穆高夫人那里。” “哟!是去攀高枝啦?”弱水以为她不发话风信子就不敢走人,没想到这丫头胆子肥的敢违抗自己的命令了,情急之下她一步迈过去抓住人的手臂,不依不饶的撕扯起来。 风信子强忍着疼痛,没有叫出声,她没想到弱水居然用指甲抠自己的手背,这个瘦弱的女孩子发起火来相当彪悍,把琉璃灯硬生生抢下去,并猛然摔在地上。 “啪!”美丽的碎片闪着晶莹的光泽散落一地,灯芯边缘缠绕的金属细线滚做一团,像染上了凄冷月光的蚕丝。 “糟、糟了!”风信子吓得一动不敢动,听到弱水在她耳边欢笑。 “这是怎么回事?”一声比弱水嗓音还粗的怒吼飘过来。 弱水扭头,终于见到了闻名已久的穆高夫人,这是一个年逾三十、看起来却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女人,不足一米五的个子,身材娇小,皮肤滑嫩,戴着细框的小眼镜,总是摆出一副风情万种的姿态。 “夫人,她打破了你的灯!”弱水指住风信子,口气理直气壮。 风信子楚楚可怜的看着穆高夫人,连解释的胆量都没有。 穆高冷笑一声,绕过懦弱胆怯的风信子直走到弱水面前,用一双带针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她:“你当自己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吧?还是说大千世界就你一个长眼睛的?别人都是瞎子?” 弱水被骂的哑口无言,她根本没想到穆高夫人看到了她把灯摔碎的一幕。 穆高夫人的羞辱之词并没有结束:“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有比吉特瑞拉的容貌还是有小林岛钏的才华?你是有玉金的家世还是有名海川的品行?你有一点可以趾高气昂的资本么?没有玉金给你撑腰,你身边会有一个支持你的人么?卑贱到如此不堪的地步,还好意思摆出骄傲的德行,别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弱水把头垂的很低,面容红得滴血,既感到羞愧又觉得愤怒,但她不敢与这位圣母的儿媳顶嘴,只能悻悻的憋着气,发誓总有一天要讨回来。 风信子也并不开心,因为穆高夫人骂走了弱水之后,罚她到夫人殿去扫厕所,某种意义上讲,这比骂一顿更严苛。离开那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勉强撑着酸痛的两腿一步步走向名海川给她安排的城内住处。 “信子?”又在花棚呆了一夜的名海川刚一出来,就看到了无精打采的颓废少女。 “名海川,早啊。”揉着发疼的眼睛风信子迷迷糊糊招呼了一句。 “一起去吃早饭好吗?” “可是我很困,想睡觉……” “没办法,我送你过去吧!”名海川的笑容仿佛比平时更深了些。 风信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这个笑脸少年送回去的,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刚一出门,再次巧遇帮了她许多次的名海川。 “我们很有缘嘛!”名海川对谁都是一样的亲切温和。 所以风信子觉得弱水的担心真的很多余:“你知道哪里有《彼岸千年》吗?我在护光城的书屋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你也喜欢残烛的书?”名海川略带惊喜的问,语气难得现出了一丝激动。 “嗯!之前寥寥的看过几眼,现在刚好有机会,想熟读几遍。”风信子嗜书如命的癖好绝对不下于名海川。 “这书护光城没有,不过凝光城有,我带你去。”每次想看的时候,他都会独自跑到凝光城,遇到宁日潇就直接跟她借,遇不到,就到紫荆书院去。 住在一座城里,经常遇到是难免的事,两人刚刚起步,又在转角的位置碰着了手提鹦鹉笼、正在赏花游园的穆高夫人。夫人穿着袒胸露肩的华丽长裙,衣饰和首饰都镶满了金银,挂满了玉翠。 她看到黑皮肤、毫无气质的女孩跟一个俊俏像王子一般的少年站在一起,心生讶异,带着嘲笑与不可思议的语调询问起来:“信子,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他不是!”风信子连忙否认,让弱水听到又要有一场惊天动地了。 “呵呵,我不信,我没猜错是不是?名海川?”穆高倒有兴致开他俩的玩笑,把目光定在笑脸少年身上,等着他开口。 而名海川偏偏没有开口,只是一味的眯眼微笑。把风信子急得冷汗直冒。 穆高维持着表面的微笑,心里却大为扫兴。 …… 一句话一直憋到紫荆书院,风信子才定下决心把它说出来:“刚才夫人问你话,你为什么不解释呢?让他们误会可怎么办啊!” 名海川依然只是笑,表情没有一成改变:“那有什么关系!信子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啊!” 风信子有些头疼的抓了抓脑袋,开始怀疑,他那张笑脸是不是长在脸上了? Chapter 0294 雾霭苍茫的水面上,一道青绿色的身影疾驰飞过,洁白的水花随着她不稳的脚步一直迸溅到视野的尽头,看起来十分慌张。 辽阔的蓝色水域与广袤的天空连成一线,中间悬挂着丝缕薄云,一片一片好似烟雨织成的纱。偶有几只白色鸥鸟盘旋而至,算是给这幅宁静浩瀚的画卷增添了唯一的灵动。 “你跑、你能跑出这汪洋大海我就服了你!”脚踩带翼滑板、在天上任意翱翔的叛月术师不紧不慢的跟着,在他看来,不管这猎物跑得多快,都不可能逃出他们二人的掌心。 “学长……不快点的话鲛人就逃掉了哟,自从回来以后学长变得好散漫啊……”佛莲揉着满头的卷毛用平板的音调说着。 “怎么可能让她逃掉!”身披银月黑袍脸遮白色面具的男人果然加快速度,一马当先冲到了几十米之外,把半空里好不容易凝聚成团的烟云一下子驱散了。 被称作“鲛人”的女子是“风雷”小组在海国发现的“钥匙”。海之国是个非常狭小的国家,距离水之国不远,周边是万里无垠的海洋,那里盛产珍珠,而且产量极高。 司螺是一个刚过二十岁的年轻女子,容颜光洁白皙宛如深海珍珠,墨绿色犹似海藻般的长发被她绾成一个髻盘于脑顶。她穿着鲛绡叠成的纱衣,一条闪着青色光亮的鱼尾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啊呀,这么快就显形了呢。”佛莲坐在一只白发编成的大鸟上悠闲的围观。 “正好!”面具男把明亮的双眼张得老大,语气亢奋:“佛莲!你看好了!看我是怎么把她抓住的!” 佛莲沉默三秒,然后撇头朝落荒而逃的司螺喊道:“鲛人小姐——快逃哦——白痴学长要把阁下拿下哦——呃!” 罗非迪亚抬手正了正面具,又把扔到佛莲脸上的发丝盘收了回来:“听说鲛人出生时口含珍珠,滴落的眼泪也会变成珍珠,现在叛月资金紧缺,趁此机会海捞一笔!” “鲛人小姐——请哭一哭——” “开什么玩笑!”看上去比水还要温柔三分的司螺终于暴怒了,下身的鱼鳞层层竖起,向四面八方射出比刀还要锋锐的鳞刃。继而,一汪巨大的漩涡在海面上产生,来势汹涌,竟像是突然爆发的海啸。 叛月二人组很快被滔天的巨浪吞没,平静的海域里,风暴持续了很久。当慢慢平息下来,恢复原状的鲛人司螺已被罗非迪亚丢进一只悬空的长棺了。两人抖掉身上的鳞片和带有咸味的水珠,用力打了一记喷嚏。 “学长有绝招早点拿出来嘛,阿嚏!” “谁知道这家伙会忽然暴走啊!可恶!又腥又臭的!先去洗澡!”罗非迪亚一把扯下面具,把脸别到了一边。 看着赫雷辞家族满目疮痍的景象,水无痕叶长叹一声,冰衣武士队的情报是不会错的,他们说雪薇在这里,就一定在。刚想到这,一阵猛烈的杀气席卷过来,叶陡然一怔,飞身避开了几十枚刀型轻斩。 一个满脸警觉的男孩手持武器从冰雪深处跳出,见到来人是个女子后仍旧充满敌意。他身后的双辫小女孩倒是欢天喜地的叫了起来:“师父!” 叶眼睛里冰冷的温度褪去,换上了暖暖的笑意:“雪薇,我来接你了。” 天宙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得知眼前的这一位就是当初离弃叛月、并用“幻念封禁”对付他们的冰国女术师,先前怀有的戒备在顷刻间卸下了。 “那么,雪薇我就带走了,你有什么打算?要一起来吗?”叶没有告诉他去向,只是直接邀请他一路跟随。 “不了,我要留在这里……”天宙回首瞻望整片赫雷辞家族的地域,把几许沧桑含在眼里。 “天宙,你会去找我吗?”临别之际,雪薇恋恋不舍的眼神一直围绕着蓝发男孩。 “不知道。”想了想,天宙还是这样回答了,他不想留给她太多希望。 冰域广袤无垠的银色地界中,可以独自存活的生物为数稀少,怒放在冰雪世界中莹洁无瑕的霜白蔷薇,或许,也可以在另一片温暖的天空下倔强的挺立。 “吃饱了!哈哈!” 水之国一家小茶楼里,水无痕叶安静的望着窗外。 “师父,现在不继续赶路吗?” “火凤来了之后,再启程吧。” 她所期待的火凤在同一时间划过海国的上空,为这片蔚蓝通透的苍穹燃出一抹绚丽的焰光。 佛莲擦着滴水的头发仰头看天,身后是刚把面具戴上的罗非迪亚:“学长,那个不是叶前辈的元灵兽么?” 罗非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明亮的目光阴沉下来。 “啊……跟着它的话,说不定会遇到boss要阿莲们逮捕的背叛者哦。”佛莲毫无语调的声音轻响着,还未注意到学长眼中爆出的杀意。 火凤一心用在赶路上,没承想会遇到叛月的围捕。罗非迪亚一步蹿上天空,脚尖踩住紧跟上来的带翼滑板,一口气追到火凤身前,瞬间变长的头发化成无数锋刀利箭,向目标狂射。 凤鸟巨大的双翼合拢,用一层浓烈的火焰元能将攻击弹开了,年轻气盛的元术师兴致大起,对比自己的体积足足大出十几倍的元灵兽穷追猛打,能用的招式一一发动,攻势极其猛烈。 “火凤出世的传言原来是真的……”佛莲依旧以“旁观者”的身份观望着战斗,谁叫罗非迪亚不许他帮忙的?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冰凰跟雪凤的合体!也不会因为你是叶的元灵兽就放过你!你也是双十钥匙之一!乖乖束手就擒吧!” 罗非迪亚的攻击告一段落,反而是火凤发起飙来,不住从口中喷出浓烈高温的火焰,一团团朝着两人狂扑。 罗非迪亚本来可以挡下全部攻击,但由于一时疏忽,有那么两三片火苗扑向了佛莲,甘蓝头微微一歪,没及反应便被火焰吞没了。火凤稍微提升了高度,迅速扇了几回翅膀,终于在那么一瞬间把主动挑衅的罗非迪亚制住了。 炙烈的火苗越燃越旺,不多时,凤鸟便以为两人被烧成了焦炭,挥动翅膀将自己放出的橘红色物质熄灭了。然后,它因为震惊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吼。 佛莲在火焰散去后,安然无恙的停留在半空,只有脚下的发丝一根根向地面坠落。 而罗非迪亚的面具却被烧掉一块,从他的脸前滑脱了,他咬紧牙齿,愤怒难平的瞪住巨大的火鸟,语气歇斯底里:“我要杀了你这臭鸟!” 火凤又是一怔,眼前青年白净的脸孔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疤痕经过鼻梁烙印在左腮和右颊上,虽然对辨认面目不产生影响,但已经削去了罗非昔日的青涩和天真,增出了不少成熟与硬朗。 “火凤,‘畜生道’之一,是唯一一个没有寄宿在人体内、反而存在于同类生物中的钥匙……”佛莲一字一句念着本子上的东西,在战况激烈的当下,全然没有紧张感。 “佛莲!有时间看那种东西不如帮我对付它啊!这家伙实在太难缠了!”虽然用头发及时护住了身体,但火辣辣的痛感还是蔓延到皮肤各处,让他燥热难耐。 “是学长不让阿莲帮忙的,所以学长还是自己想办法吧。”佛莲摇了摇手,手托下巴袖手旁观。 “混小子啊啊啊啊啊啊!” 云罗风树对沧岚的实验基地了解不多,至少在路线方面,他就无法全部掌握,而且沧岚的实验场所不计其数,就算是黑白死神,也未必个个清楚。走了一路都没有见到半个看守的人,直至走廊尽头,那扇冒着蒸汽的铁门闯入视线,他才知道,人就在这里。 守在门前的两个男人蒙住脑袋,根本认不出身份,沧岚一如既往的严谨,就算同为部下,也不让他们之间有过多的接触,他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对沧岚的心要绝对忠诚。 云罗风树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尽管他有自己的想法,常会做出违背头领意愿的事。 “沧岚大人已经知道你隐瞒情报的事了,如果你不说出雷兽的下落,就杀了那名天地盟上主,这是大人的命令。”蒙面男冷声说道。 “她在哪?” “她就在这间屋子里。再提醒你一次,如果你不说出雷兽的所在,她就必死无疑。” 门被打开,昏暗的屋子里不断有白色的蒸汽外泄,过了很久,云罗风树才看到坐在地上的相夫光子,少女肩上披散着美丽的红发,面容被那几抹娇艳遮挡,有些难以辨认。 “这间屋子的墙角有通气管,一直在排放毒气,这个女的已经中毒了,如果你还是不肯妥协,她就是死路一条。”蒙面男再次重复。 那一刻云罗风树是迟疑不决的,只是这样的时间非常短暂:“如果我说出的秘密会让更多的人死去,我死也不可能说。” 面对他意志坚定的表态,蒙面男有些急躁:“你就不怕这个女人死吗?你不肯配合,沧岚大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云罗风树沉重的看向相夫光子,目光里居然闪过一丝歉意:“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妥协的。” 语气是那么的坚定、不可动摇。相夫光子的心为之一颤,明亮的眼瞳上涌出一层颤动的水光。 “很好,那么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吧!”蒙面男说完这话,因害怕毒气穿越面罩,立刻把门关上了。 被当做“背叛者”的云罗风树蹲下身,看着眼含泪光的相夫光子,静静说道:“因为,我会陪她一起死。” 云罗风树只知道她在哭,却并不晓得,她的泪水根本不是因为伤心和失望。 “噗!” “为什么笑?……你很恨我吧?”这个高大英武的男子也会流露出慈悲与怜悯,那并非荏弱,仅仅是对眼前少女心怀的愧意。 “如果你告诉他们雷兽所在,我才会看不起你,你……做的很好!”相夫光子竖起大拇指,在光之国,这可是表示称赞的最佳手势,脸上的笑容赶走了她的苍白和憔悴,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云罗风树却疑惑了,他依然不知道,正义、不屈、刚强,一直是相夫光子尊崇的信念。所以今天,即便她因此死去,也不会怪罪他的,反而,她还会因为能结识到这样一个朋友觉得三生有幸。 “喂!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光子靠在冰冷的墙壁背板上,问不远处的云罗风树。 云罗风树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头里就一直昏沉的像塞了几斤重铁,他索性也靠住背板,将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你指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光子的声音里有一种没来由的开心,侧着脸冲他微笑:“你说要陪我一起死,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听一个人这么对我说,而且,还是个跟我不熟的家伙!” 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被那样的明朗驱散,云罗放松下来:“是啊,不过就算不想死,在这间屋子里呆久了,也会没命的……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说什么傻话,要不是我笨到被他们抓,你也不会到这里来了,说到底……你还是为了救我……” 两双目光突然交汇,那一霎,他们仿佛忘记了时间在流淌,毒素已在体内慢慢的扩散……就这样不明意味的对视了五分钟,云罗风树终于垂下惨白的脸,光子知道,毒性即将发作了,她拔出轻斩,在手指上割出一道细口,然后把手放在云罗嘴边,让血顺着他的唇角流入口腔。 云罗风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相夫光子只好解释:“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自身百毒不侵,而且血液有解毒的功效,趁他们不注意,我们攻出去吧!” 以二人之力,攻破这儿的防御真是易如反掌,估计沧岚也没想到抓住的少主碰巧就是那个百毒不侵的。 外界的空气果然比地道里清新许多,相夫光子愉快的伸展胳臂,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把从容带到这里来呢?”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云罗风树的气色恢复了,只是表情依然平淡。 “但是我不确定啊,刚刚更可以证明,你不是故意带从容过来的……是不是那丫头拜托你的?” 云罗再次用缄默无言的态度回应了她。 “好吧好吧,看在你舍生忘死要陪我一块送命的份上,我不勉强你了,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你跟沧岚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本以为他是沧岚的爪牙,但刚刚一件事让相夫光子的观念产生了改变,从而,更大的疑惑在心底萌生。 对方还是一脸沉默的样子,光子只好再叹息一声,表示:“好吧好吧,我不问就是了。” “沧岚大人,是我名义上的师父。” “?!”光子微张嘴巴,看着云罗风树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的师父已经死了,临终前把我和师妹托付给沧岚大人,师父是个坚韧不拔的人,他这一生唯一认可的人,就是沧岚。我尊重师父的遗愿,一直跟在沧岚大人身边。” 光子没有继续问下去,她了解失去恩师的悲痛,也无意戳破他的伤疤,只好用安静表示理解。 云朵游走时遮住了太阳的脸庞,垂下的影子把这里罩出一片阴暗。等到再次拨云见日、万丈光芒洒向世间,视野尽头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水无痕叶领着一个不大的女孩子,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走近这里。 “叶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这个孩子是……?”步近后,相夫光子看到雪薇,一脸好奇。 叶看向云罗风树,一时没有回答。 “他可以信任。”光子知道叶在顾虑什么.,立刻替云罗证明立场。 “这孩子就是‘畜生道’的另一把钥匙,银蝶。” 两人一惊,纷纷把目光射向雪薇。 “火凤应该是出事了,相夫,这件事只有交付给你了。”叶严肃认真的看着相夫光子。 “我?” “叛月的风雷组应该正在寻找她,如果畜生道落入他们手中,欧也从容就岌岌可危了,我要留在这里找火凤,雪薇就拜托你亲自送回凝光城了。” “好的,没问题!”光子爽快的答应,又对云罗风树说:“麻烦你带叶大人去大家那里,我先走了。”牵过快马,把雪薇抱上去,相夫光子一个翻身跳上马背:“再见了!” Chapter 0295 嘉琦芙菱搂着至今没有苏醒过来的小白蛇,一步一步跟在哥哥后面。也俊肩上扛着一个助贤,少年因为身负重伤到现在还没恢复意识,而他们自己,也因能量消耗过度导致体力透支,倘若再来一场对决,是稳输无疑的。 好在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另外两个同伴。鬼杰……现在也算是同伴吧,他伏在风扬背上,头上手上都是血,面色惨白毫无生气。风扬自己倒是神清气爽,眉宇间除了急切不见任何疲倦。 “现在必须想办法给鬼杰止血,我找了止血的草药,但根本不管用。” “这么说,只能去沧岚那里找医生了。”也俊立刻进入状况,思考起对策来。 “你疯啦!”芙菱拍他一下:“沧岚是敌人!怎么可能救我们呢?” “我看未必。”风扬倒是认同也俊的提议:“沧岚派来的使者说,这是一场游戏,可见,取我们性命不是真正的目的,所以,‘暂停游戏、请求医治’应该是行得通的!”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啊!”芙菱担心的看着浑身被血染透的鬼杰,心想流了这么久,不会死掉吧? “不必去沧岚那里了。”水无痕叶的出现非常适时,也让三人吓了一跳:“把他放下,我来治。” 女子纤细的五指顷刻间注满浓艳的绿光,她把手贴在鬼杰胸口,让医疗能量慢慢渗入到他的血液和骨骼中,令人称奇的是,没过多久,鬼杰的气色变得红润了。 “好纯的医疗能量……这就是天水之露吧?” 天水之露,有血液再生和瞬间止血的功效,属于医疗术法领域中的一等禁术。也是玉灵碧和水无痕叶这两个术法界顶级医疗术师的合创术法。 “都没见碧姐用过几次呢……”芙菱瞠目结舌的看到鬼杰神速复原了。 “现在还差千刺和赤魇,以及光子。”风扬想尽快跟所有的人汇合。 “相夫光子带着银蝶寄宿者回光之国去了。”叶治疗完鬼杰,又来看助贤的伤势。 “银蝶寄宿者已经找到了吗?”芙菱惊叫着蹦了起来。 “其他事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应该去从容跟沙诺那边。”从容被困软球结界的事也俊已经听助贤说了,这小子一直撑着口气,直至遇到同伴、把话交代完,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他们带着伤兵患将一路坚持到蓝色软球驻扎的地点,沙诺与从容对坐在其中不知谈论着什么,芙菱大喊了几句,里面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他们猜测,声音、气味甚至是景象都无法穿透那层结界。 最终,他们决定用武力强行突破,把最重要的两个目标人物带回安全领域。 “轰隆——”结界的后方传来一阵轰响,众人听罢立刻赶到对面,看见千刺跟赤魇倒在地上疼得起不了身,不远处还有一个羸弱不堪的老头。 “千刺!赤魇!” “泽陂前辈?” 风扬、也俊和云罗上前把受伤的三个人扶稳,退到了远离结界的地方。因为他们看到软球结界疯狂的旋转起来,像一团压缩了高密度物质的风浪球,只消片刻就滚出了数十米深的圆形地坑,继而轻巧弹跳,生生蹿上天去。 “不好!结界离开了!”叶惊声喊道,率先冲上前去,挥起散发着寒气的手掌用力劈到软球外壁上,结果,她被一股莫名的巨力撞飞,跌倒在远处的草丛里。 风扬和云罗也跟着效法,用能量猛击蓝色球体,却落得个同样的下场。软球离开地面后,飘移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已经消失在视线当中了。 “怎么办……”芙菱累得坐到地上,脸上交错着灰黑的泥痕。 “看来,是回沧岚那里去了。”叶向着远处天空久久的凝望。 “还等什么!追上去吧!”赤魇捂住酸疼的胳膊想挣脱风扬的阻挠。 “冷静点!赤魇!现在大家的元能都所剩无几,体力根本支撑不了,助贤和鬼杰还没醒过来,我们无法战胜沧岚的,只有休息好了,才能重振旗鼓,懂吗!” 在风扬的劝说下,赤魇渐渐放弃了追赶的念头。 “风扬说的没错,大家的确需要好好休息,把身体调养回来,我们现在就找个地方安顿,免得沧岚派人来偷袭。”虽然这么说,水无痕叶对这里却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哪里有安身之处。 “如果各位放心的话,请跟我来吧,我知道一个去处。”关键时刻,云罗风树当仁不让的挺身而出。 然而软球内部的欧也从容还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正处于极速移动当中。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就等于破坏晴尊师父的保密工作了?” “没关系,因为我不打算放你走。”沙诺好像没事人一样淡淡的说着。 “啥?!你自己不走就算了,还要拖我下水?!”从容手忙脚乱的变换姿势,她可不想被装进带有彩色溶液的罐子里,像被泡烂的腐尸一样飘上飘下的,实在太可怕了!于是她东张西望找寻出口,又跑到软球内壁的某一点拼命拍打着,其间夹杂呼救声。 “这里看不到外面,死心吧。” “所以我说……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害我!”从容的苦瓜脸很难恢复人色了。 “我不会杀你的,你放心吧。” “啊哼哼,我当然知道,双十钥匙死了的话就失去效用了,你的沧岚大人会哭的。”从容用酸溜溜的口吻说着。 “不仅是那个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啊!” “我……要锻炼你。” “啥?!” “你不一直想继续术法的修炼吗,现在机会来了。” “喂喂!把话说清楚!这太奇怪了!你、还有沧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沙诺深吸一口气,无奈道:“看来你对我是彻底失去信任了啊,我说了,虽然欺骗你,但是没打算要你的命,换句话说,你如果想逃离叛月或是琴河的掌控,提升实力,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不是么?” 从容偷偷瞄了他一眼,再次把脸别开痛苦的在心里挣扎着:“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啊!” “至于你想问的,沧岚大人为什么要把凤盏琉璃交给天地盟,我也不知道。” “你为什么总会看穿我的想法啊啊啊啊!”从容抱头抓狂,跟这家伙在一起真的太危险了! “你们说,叶大人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来呢?”芙菱还想好好的跟叶学几招冰系术法呢。 “叶大人说她要去找火凤,我想,过不久就会赶上来吧。”也俊一路做着记号,希望叶大人不会跟丢。 “到了,就是这里。” 云罗风树把大家领到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不同于凝光城,这里真的是纯野生的天堂。峡谷两旁的高山穿着与流水一样娇艳的绿装,渡船游去,会在途中看到垂落至深涧的瀑布、半空里悬吊的索桥、来回飞去的雁鸟。船只靠岸后,经过一片茂密的野生树林,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了。 阳光滋润着铺满细沙的浅滩,远远可见水中央的一块绿洲上,留给水面倒影的小石屋,周围栽满不知名的野花闲草。放眼望去,小屋身后还有一片葱茏茂盛的林野,天空那头已不再是琴河的领域了。 没多久,小屋里走出一个容颜姣美的短发姑娘,m型刘海把她衬托的文弱秀气。看见这么多陌生的人先是吓了一大跳,发现云罗风树的时候,才露出喜悦的笑脸:“师兄!你回来了!” “米荧,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麻烦你了。”云罗风树一本正经的相告。 “说哪儿的话!你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各位!里面请!”米荧挽住云罗风树的胳膊,先把他推到了屋子里,然后笑容满面的招呼这一大票陌生人。 “这里真是世外桃源啊!竟不知道琴河附近还有这样的地方!”也俊打开话匣子,第一句就是满满的称赞。 “这里就是‘仙姿谷’吧,曾经听说过,有很多人想来参观,但由于没有专人带领,所以都不敢轻易进来。”风扬说出了此处的名称。 “那是为什么呢?”芙菱歪着脑袋问。 “应该是地势特殊、易进难出吧,没有云罗引路,就算来了,我们也会迷路的。”千刺扭头看向云罗风树,呲起两排雪白的牙齿:“云罗,这次的事真的谢谢你了!” “啊啊啊!”芙菱在千刺道谢的时候扯着嗓子尖叫一声:“蛇——!” 一条褐色带花纹的小蝮蛇慢悠悠爬了过来,在青白色的石砖地上非常显眼。芙菱吓得几步跳到屋子的角落,开始四处观察,看看墙角和房梁上有没有类似的。 “哇!你们还养蛇啊!”也俊倒是不见惧色,还凑近了看着脑袋呈三角型的冷血生物:“芙菱!你的小白也是蛇!你还怕什么!” “我的小白多可爱!这条蛇看起来就很吓人,一定有毒的!”芙菱委屈的辩解着,刚才那一吓,她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虽然有毒,但阿俊不会咬人的,各位大人放心吧。”米荧笑盈盈的放下手里的陶壶,倒完茶以后把蝮蛇撵出屋去。 “噗!阿俊!噗哈哈哈哈!”芙菱倒在地上指着也俊哈哈大笑。 就这样,众人在仙姿谷里度过了两天时光。 雪薇一面惊叹一面傻笑的可爱模样令相夫光子忍俊不禁,摸了摸她松垮垮的小辫子,光子心想,这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这里就是凝光城了,洗完澡我就带你去见晴尊大人。” 帮她洗去身上污垢的时候,光子惊讶的发现,孩子的后背和双臂都布满了被软鞭抽伤的血痕,是有人虐待她吧?也难怪,体内寄宿着生物的人总是难免将力量爆发,惹得人心惶惶的下场不是被疏远,就是被欺负,这个瘦弱年幼的女孩应该属于后者。 “疼吗?”光子用软巾轻轻擦抚她的皮肤,生怕一不小心触痛了她。 “没事的!光子姐姐,这是我修炼的时候自己弄伤的!我已经习惯了!” 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倒映在少女的瞳孔里,让她也忍不住露出一样的神情:“真了不起,你很坚强呢,雪薇!” “是师父说的!人只有学会坚韧,才能变得强大!”雪薇眼里闪烁着崇拜和认可的光芒,那完全源自对师父的爱戴与敬仰。 然而,更令相夫光子惊奇的却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白嫩皮肤上的红色伤痕越变越细,就这样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消失了。 “是光之结界的力量么?……想不到,这个孩子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光之心认可。”光子暗暗地纳罕,她记得,除了碧姐可以做到这一点,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上主,没有一个人能达到此般程度。 与雷蔓的战斗让她耗费掉不少体能,要不是情绪始终处于紧迫状态,她早已垮下来了。所以直到见着玉灵碧,她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光子!”晴尊伸出的手及时托住了她倒向地面的身体。 “我没事,碧姐。”强使自己打起精神,光子必须把事情跟晴尊交代清楚:“这个孩子,是叶大人叫我送回来的,她就是银蝶。” “碧大人?!”玉灵碧还未看清,雪薇先惊喜的叫了起来。 “雪薇?!”紧紧跟上的,是玉灵碧讶异愉快的笑脸和声音。 两个人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极其的相似。光子有点郁闷的看着两个热切攀谈的“同类”,心里嘀咕这么快就把她这个大活人忘记了。 “光子,你知道吗?我以前就见过雪薇!”碧把十二岁的小女孩搂在怀里,喜欢到不行。 “听雪薇说,她是叶大人的弟子。”光子的心情大好,亲自沏起花茶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嗯,我这就去告诉然,她一定开心死了!”碧的语气活泼的像个孩子。 “雪薇就交给碧姐了,我先回一趟紫恒殿,休息一晚,明早出发。” “注意身体!还有大家!……你们的事,我都知道的。”除了理解和支持,玉灵碧告诉自己,她能做的,就是在不会干扰到他们的情况下,尽一切力量保护他们。 “谢谢你,碧姐!” 踩着月辉和霓虹交汇的光点,光子手提水烟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弃忧宫,刚刚还疲惫的恨不得躺地上睡一觉,这会儿却精神的像打了鸡血,心情舒畅果然能提升人的精力,光子告诉自己,今后要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愉快。 可她终究忘记了一点,有某些人在,她永远不会得到想要的安宁。 “来,吃吃吃!这些都是山珍海味人间极品!你要多吃点啊!小钰!”白辰霞热情的招待着她喜爱的女孩子,几乎把盘子里的菜都夹光了,甚至忽略了同样在这里的瑞拉跟亚瑟飞。 母亲大人那句“人间极品”把相夫光子逗笑了,真的是极品,恐怕纵观三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然后,她把目光定格在独霸餐桌的主角身上。 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冬钰居然在这时出现在弃忧宫,看她面色之健美、神采之愉悦,光子猜,八成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比如说,被圣母接纳之类的。 Chapter 0296 “姐姐!你回来啦!”在座的几位至少有一半人的反应,在光子看来,是亲切友好的,比如说这个讨人喜欢的瑞拉妹妹:“姐姐快坐,这里有妈妈专门给你准备的香芋玫瑰饼、还有玉米瑶柱羹,快尝尝!” “姐,听说你去游山玩水了,怎么不叫上弟弟我呢?”亚瑟飞把椅子挤到光子旁边,嬉皮笑脸的用肩肘拐着她。 “我们出游的消息连晴尊大人都不知道,你又是听谁说的?”光子歪头看他,打趣道:“莫不是……长了千里眼?” “千里眼他没长,不过喜欢胡诌的嘴倒是有一张。”瑞拉也跟着取乐。 “喂!两个姐姐欺负我一个弟弟,太过分了吧!我要补偿!” “给你两拳还差不多!” “咳咳!”打断欢笑的咳嗽声在这时响起,白辰霞阴下脸,明显是对三人忽略了冬钰感到不满:“吃完没有?吃完的话,你们几个都出去,我有话跟光子说。” …… 过程如常的毫无愉快,强压着怒火的相夫光子连续两天都住在质检府,连凝光城都没回,事务忽然多了起来,让本打算动身赶赴琴河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了。 这天,本应到以悠那里诉讼的官司却打到了光子这里,经过了解,她才知道为什么这个富有但丑陋的男人会找上自己。 原来冬钰失踪的这段时间,人一直在花之国,与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同居,这个男人为身患肝病、面容枯黄的冬钰花了两万多国币,才将病治愈。接着,又把手里的一千万国币送给她当做结婚的礼金。令他没想到的是,冬钰一拿到钱,居然连个招呼都没打便偷偷溜走了。男人不甘心,到手的媳妇就这么飞了,于是,他动用一切人脉找寻这个骗吃骗喝又欺骗了他感情的可恶女人。 最后,就查到了白辰霞这里,白辰霞是相夫光子少主的母亲,在光之国国都城是家喻户晓的事,相夫光子从不以此母为耻,如今却以冬钰为辱。 无奈之下,光子只好硬着头皮去跟母亲商量这件事,冬钰依靠白辰霞的“地位”,整日呆在凝光城不出去,总不能用绳子把她绑到那男的面前。 白辰霞听说后,一反常态,不但没有立刻发火,还有些为难的低下脑袋:“……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小钰已经跟那个男的分手了,你就把他打发了吧。” “打发?如果能打发,人家还会放下生意、千里迢迢赶到这找人吗?” “那你不会不管吗?装不知道不会吗?” “不管?难道等着他把事情闹大?他要找的人在光之国皇城里,我视若无睹的话人家会闹成什么样?我完全可以直接把冬钰丢出去,但看在妈妈你的份上,我给她一个私下和解的机会,人家说了,只要见冬钰一面。” “为了你的面子,你就要出卖冬钰吗?你好狠的心啊!”白辰霞痛心疾首的指着她咬牙:“再说了,要是小钰骗了他的钱,他为什么不走法律途径呢?他可以告小钰,但为什么没有呢?” “大概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吧。” 结果,就是这一句,引发了白辰霞长篇大论,她把能想到的脏话和诋毁流利的念了一遍,程度之剧烈刺耳,登峰造极。 “母亲大人,我建议你到凝光城的广播室里去说这些话,那里还有摄像装备,会视听效果俱佳的记录你的言行!”光子明着退一步,却是步步紧逼釜底抽薪。 “哼,人家小钰都不认识你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母亲被刚才那句话杀到无语,转而扯起其他来。 “去一趟花之国,傍一次大款就不认得我了,那是我的荣幸,因为对于这种骗了钱还理直气壮、活得心安理得的人,我还是离远点比较干净!还有,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凝光城是天地盟的地方,圣母大人说的不算,冬钰如果自己不走出去,我就请她爬出去,我倒要看看!是这个女骗子说的算,还是我这个少主说的算!想告状?去找一切能扳倒我的人吧!” “你、你不能这么做!”白辰霞自知冬钰理亏,现在光子又不肯罢休,只好狡辩道:“就算小钰骗钱,也是那个男的愿意给她花的!小钰没求他、没逼他!是他自己愿意被骗的!” “那我就管不着了,我只知道,我要把这个垃圾从凝光城里扫出去,母亲大人您不满意的话,就去质检府大闹吧!反正你跟父亲不是没干过!我不怕!你们去吧!”光子紧逼上来,忽然失控的瞪着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她的样子吓到了白辰霞和端水过来的冬钰,两个人险些瘫软在地:“只要母亲你走得出去!” 御政宫和天地盟推行的风气各有不同,她与双亲及这位友人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夜千雪与霓裳到冰之国结婚以前,特地来向相夫光子的父母辞行,当时相夫光子在质检府忙于事务,一时没有应邀返回城中,等她忙完手里的工作赶到弃忧宫时,发现寒苇裳、夜千雪正跟自己的父母热络的谈天说地,其间,貌似穿插着她相夫光子的名字。 “爸,妈,我回来了。”光子走到厅中,挑了一张远离几人的椅子坐下:“听说夜千雪和寒苇裳找我有事?” 寒苇裳善意的微笑着,看了夜千雪一眼,才说:“是这样的,我来征求令尊和令堂的意见,让你嫁到冰之国去陪我作伴。” “那还真是劳你费心了,是哪家的公子垂青?我怎么没听说?”光子轻轻一笑,没有对寒苇裳这惹人发怒的言辞进行反击,拳头却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 “说来,我们都要恭喜你了,你真是好福气呀。”霓裳笑容加深,又看着夜千雪。 夜千雪的脸色不大好,想说话,却又迫于妻子的威严,不敢动口。 “冰之国七贵族之一、玄若家族的族长大人栤诚先生,非常喜欢你,冰之国是个延续古老风俗的国家,一夫多妻制。他的妻子,你应该也认识呀,让你过去做老二,我们姐妹两个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这样,既能让父母大人感到安心,又不会让晴尊大人感到失望,她可曾来求过我的,要我原谅你、与你重修旧好呢~~”霓裳越说越得意,最后嘴角扯到了颧骨上。 “父母大人,我好歹也是国府上主,所拿的薪水不算少了吧,有必要让我嫁给一个老男人、当这二位的妈么?”余光看到夜霓两人的身子僵了一下,光子端起茶杯,不慌不忙的笑起来:“就算人家愿意叫,我也不愿意听呢,谁稀罕当比自己还老的人的妈啊?” “让你这样的畜生当头领,底下的人谁能服?!”一听她提起薪水的事,相夫洋就气不打一处,更不可能帮着这不孝女攻击两位指引发财明路的恩人:“玄若族长家里有几十亿国币!就算你贪盗一辈子,也拿不到这些!人家肯娶你是你烧了高香!别给脸不要脸!” “叔叔您消消气,来,坐下。”年轻夫妇立刻上前哄劝,才没让相夫洋对光子动粗,紧接着,寒苇裳把玄若栤诚的照片塞到仇敌手里:“光子呀,你的照片我已经传给父亲大人了,他回信说非常满意,也很喜欢你的长相,你这么年轻,要好好找一个婆家呀,像我,跟夜千雪这么幸福,这么恩爱,是多少未婚女性梦寐以求的呀?对吧,叔叔,阿姨?” 相夫洋和白辰霞连连点头,称赞霓裳的热心和善良。 “好吧,我就言简意赅的表明态度。”光子起身,站在几人面前把腰板挺得笔直:“我不可能嫁给玄若栤诚。” 白辰霞冷冷一笑,冬钰的事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报复呢。这孩子就这么没心眼,偏往刀口上撞,她反抗了母亲的咒骂,能抵挡的了父亲的毒打吗? 面对死活不肯依照父母意愿嫁给玄若栤诚的相夫光子,霓裳再次抓住了最棒的机会:“别说他家有几十亿资产,就是有人立刻给我五百万,我都嫁他,不为自己,只为父母能够享福,身为子女,就算为父母粉身碎骨,也是天经地义的。” “说的这么义正言辞,那你怎么不嫁给玄若栤诚呢?” “相夫光子!你别胡说八道!”始终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夜千雪听到这话,终于怒了:“你这个人也太差劲了,明知道霓裳是我的妻子,还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简直是猪狗不如!” “爸爸妈妈,你们把这二位找来就是听他骂你们的么?”光子效法两人,公开挑拨她也会。 “别叫我们!我们死了!”父亲一生气也会口不择言,甚至当着女儿前男友的面说:“你呀!真是个没用的渣子!怪不得丈夫都让人抢走呢!没教养的东西!” 寒苇裳绽放了一个她自认为倾国倾城的笑颜,当然,只会让仇敌一个人看见:“叔叔阿姨,你们再劝劝光子吧,我和夜千雪还要准备明天上路用的东西,就先失陪了。” “别走!给我回来!”光子刚想冲出去,被父亲一把拽了回来,心口的位置猛然挨了一拳。 接着,相夫洋噼哩啪啦嚷了一大堆,女儿才发现,这位骂起人来,除了继承了那位的狠毒,还附带了高音跟动作。 等相夫洋口水喷够了,白辰霞又来添乱,只见她笑得春风满面,出口却冰冷成脏,面对这样的境遇,相夫光子第一次做出反抗,甩开父亲不断挥过来的拳头,扭身逃离了乌烟瘴气的地界。 紧赶慢赶终于在夜千雪跟寒苇裳乘车离开以前拦在了路中央,香玉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刚想开口骂人,被光子一记隔空拳揍昏了。 “相夫光子!你干什么!”夜千雪愤然的嘶吼起来。 “城里的两位是我的父母,我没办法动手,但你们就不一样了!”她一步便跳到了马车前方,刚想把两个人从车上拖下来,便被一张大网捞了个正着。 “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故意赶在夜里出发。”寒苇裳伸出一只手,被夜千雪扶下马车,脚下踩的长靴跟身上穿的裸胸短裙,都镶满了闪闪发亮的钻饰,连妆容都加入了这种夜里会发出光亮的小东西:“还是老样子,一点脑子都没有。” “呵,终于是原形毕露了啊。”如此赤裸裸的挖苦,她还真是第一次从霓裳嘴里听到。 “我还真替你担心呢,要是叔叔阿姨再把你揍的满地打滚怎么办,你可是防无可防、每每必受啊!怎么样,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虐待,滋味很不错吧?”寒苇裳春风得意的样子加深了对方对自己的憎恨,接下来她又说:“想不想早点解脱?我帮你啊!”挥挥手,叫出三五十个手拿棍棒胸肌肥大的壮汉:“雇不到光域术师,我还雇不到业余的打手么?好在他们手里有这张融入了千炼钢丝的大网,任凭你力大无穷,也挣脱不了!各位兄弟,这位就交给你们处理了,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妈妈!妈妈!” “夜千雪,妈妈没事的,只是昏倒了而已,我们快走吧。”霓裳对于相夫光子不存在任何的忌惮,也没见她对自己动过粗。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如果你们现在不放了我,将来可别后悔。”光子面不改色的问着聚集到身边对自己直流口水的众打手。 “我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们只是收了钱,还能抱得美人归罢了!嘿嘿嘿嘿!”一个男人的大手伸了过来,想摸摸美人的脸蛋。 就在那一瞬间,相夫光子的冷笑声穿透大网,几十个壮汉也应声倒地。暗紫色光芒从指尖褪尽,相夫光子一步蹿到了那辆飞奔而起的马车前方,惊得马匹仰身嘶吼起来。 有些眩晕的摸了摸额头,光子暗暗的想:“……瞬术还不够熟练,太快的话就是不行。” “光子?!”就在她想动手教训两人时,海蓁子和宁日潇从部门出来经过这里,关于今天在弃忧宫发生的事,她们都听探樱说了。 霓裳见在场的还有两位少主,放心多了。二位不解相问后,她一本正经的讲了一番长篇大论:“我是个孝顺的女儿,我知道不管是亲生的还是抚养了我的,我都必须听他们的话,别说我的确很爱夜千雪,就算不爱,只要我父母一句话,我也愿意为了他们嫁给这个人,做孩子的嘛,就不应该忤逆自己的父母,不管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父母要钱也好,要势也好,能给的不给、还说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在太不像话了,有教养和深度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在外面和别人大吵大闹本就够失身份的了,如果跟父母还横眉竖眼的,我想,就不仅仅是修养的问题了,两位女上主,我劝你们,如果有父母的话也别去和他们作对,否则传出去太难听了,然后慢慢的就会恶化到臭名远扬的地步,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看来,她相夫光子与这几个人关系的裂缝,暂时是无法弥合了,尤其是说出此番言论的寒苇裳。勉强和好又怎样,打碎的花瓶即使粘回来,也会存在不可无视的伤痕,况且,这真的像打碎花瓶一样简单么? 她绝望的叹了口气,尽管此时,她还没意识到所谓的“绝望”已伴随在侧。 Chapter 0297 虽说放弃了对寒苇裳和夜千雪的追击,但相夫光子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要大刀阔斧的把这件事查个彻底:“落痕,去帮我调查那一群打手的来历,光域之中居然还存在‘受雇行凶’的恶徒,简直岂有此理!” “属下明白,这就去调查!” “少主大人!少主大人!”在江菱织造忙了一上午的探樱风风火火闯进来:“雪之国国主要来我们这里啦!” “有这样的事?早会怎么没听晴尊说?”光子纳闷的摆着头。 “我也是刚听软素说的,外务府都在为这事做准备呢!”探樱抚着胸口,半天才喘过气来。 “这可是大事,不仅我们,连御政宫也要出来迎接呢。”虽然没有异域国主来访的前例,但相夫光子还是知道这种事该如何处理。 “我还听说,那个穆高夫人大张旗鼓的准备迎接仪式呢,消息刚传到没多久,御政宫的手脚却不慢。” “还不是这位废帝夫人的功劳么?虽然我讨厌她,但不可否认,她做事情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听说她儿子虽然幼小,但已经展示出天资的聪颖,这都是受了她的遗传。对了,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与辰?与其的与,星辰的辰!”探樱肯定的回答。 “噗,这名字取的够露骨了,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她跟比吉特辰的儿子吗?”听完名字,相夫光子反而露出讥讽的神态,她对这个孩子本身是毫无反感的,只是一想到他的母亲是那个残忍歹毒的子英,就倍感惋惜了。 穆高回来没几天,护光城上下谈论的话题就总少不了这个名字。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圣母,更是对其恩宠有加,将分派财物的工作交给她全权处理。分派财物是指每月按照规定给护光城的各人分发生活费和日用品,这个工作向来是由赫翼公主亲自主持的,但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圣母不但疏远了赫翼,还倍加亲近这个屡嫁他人的儿媳妇。 大殿墙上的黄金壁画熠熠生辉,其中有一幅是“贵妇采茶图”,穆高见赫翼跟圣母都不在场,便招呼众人凑近来看:“你们看看,这上面的苦命妇人像不像赫翼?只有她那种死了丈夫的女人才会精神萎靡到去干这种粗活!” “夫人这种解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小林岛钏不是有意戳穿穆高的胸无点墨,只不过见到有人曲解此画的原意,略有不爽罢了:“这上面的妇人不是寡妇,只是富贵日子过惯了、想去民间尝尝疾苦的王妃,画上的人物是依照花之国前代国后米莉斯特塑造的。” 穆高生平最讨厌自己出风头的时候有人与她争抢,而且小林岛钏说了一个她最忌讳的词,她当面没说什么,却暗地里狠狠咬牙。不多时,赫翼扶着圣母走上殿来,她便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用最热情的态度欢迎两人。 小林岛钏觉得胃里一阵反酸,朝着地位比她尊贵的几个人一一欠身过后,回去休息了。她一离开,穆高立即把玉筷拍碎在桌面上,起身大喝:“小林岛钏这个贱人!她爸妈让人千刀万剐了是不是?!寡妇?她想当还当不上呢!这个贱人!有娘生没娘教的烂货!……” “行了,你吼什么,你以为这是哪?大家都在这,注意你自己的言行。”圣母被她这么一摔,吓得心脏到现在还砰砰乱跳。 穆高见圣母不悦,没有继续高声痛骂,只是坐下以后嘴里不断冒出不堪入耳的脏话。 “你们继续吃,子英,你跟我进来一趟。”圣母实在忍无可忍,只好把她领到殿后去教育:“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是允帝逻的王妃,怎么能当众说粗话呢?” “没关系的,妈妈,我把他们当自己人,所以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你不知道,他们对我可好了,一天也离不开我!”穆高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打从心底的感到满足。 “自己人,也包括赫翼?”圣母见她愣了一下,继续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当赫翼不在场,你就用最难听的脏话形容她,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她终究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不喜欢,可以不理她,但是你骂她,就等于是拐着弯骂我。如果我不知道你心直口快,你不就酿下大错了?” “妈妈,您应该知道我不可能是冲您去的呀!只是有一件事,我真的看不惯,碍于赫翼公主是您的女儿,我一直都没告诉你!”穆高瞟了眼后殿入口,确定没人进来以后才放心大胆的讲:“赫翼常常偷着去凝光城,不知道跟天地盟打什么小报告,我刚开始听人说,还不信,直到这两天晚上我亲眼见着,才知道,她与晴尊他们早就狼狈为奸了。” “说这话得有证据,你才回来几天啊?” “当然有证据!证据就是……”接下来咬耳朵的内容听得圣母神色连变,而最终定格在脸上的情感却是愤怒。 迎接雪国国主的地点选在了具有象征意义的凝光城北门。上午八时许,一对姐妹花踏上北门门厅铺开的红毯,一路走到御政宫和天地盟面前。她们身后跟着不足十人的护卫和几名抬着大箱的随侍,就连自身的衣着都简单素朴。 穆高不加掩饰的冷哼一声,下巴高抬,用下瞟的眼睛随便在两人身上扫扫,由于没带眼镜,所以具体是何样貌还看不清晰,只听得一声黄莺般的柔语。 “雪之国国主一井代特见过晴尊大人、圣母大人以及诸位国臣大人。”身为国主的那一个独自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与晴尊、圣母距离五米的位置行点头礼。 “国主不必客气,请随我们到果米天香吧,那里有专门为您准备的欢迎仪式。”玉灵碧走近几步,握住她的手,在看清她容貌的那一刻,惊愕失色。 “宴会的地点晴尊你搞错了吧,我没记错的话不是在护光城么?”穆高戴上眼镜,摇摇摆摆的扭着小蛮腰走到雪国国主面前,一把抢过玉灵碧握在掌心的手:“走吧!雪国国主!……!” 穆高的惊愕与玉灵碧完全不是一回事,因为她不认得眼前的女孩,也从没见过美艳到如此程度的女性,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唇、那皮肤,还有那雍容典雅、仪态万千的笑容。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术法界第一美女,不想,今日却败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molinda?!”相夫光子一时震惊,居然喊出声来,她眼里的雪国少女不再是昔日那个送妹妹来治病的姐姐,而是一个正牌的国家君主。 “怪不得她不肯留下做城主,现在我全明白了。”海蓁子也忍不住说,只是声音压得很低。 在场之人的反应基本如出一辙,穆高妒火中烧,情绪毫无遗漏从镜片后面的双眼里爆发出来,她挠首弄姿,很自信的走到众人面前,希望大家不要忘了最美的一个其实在这里。心里却暗暗的想,要不是现场没有英俊的男士,她一定不会让这个臭丫头出尽风头的。 欢迎宴结束后,众人转至至尊圣殿。 “其实这次,代特是前来向晴尊大人和化羽少主表示感谢的,木槿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多亏了二位贵人的帮助。这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您笑纳。”把几大箱礼品抬上来后,她又示意木槿上前。 “晴尊大人,化羽少主,还有各位上主、副使,谢谢你们对木槿的照顾,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各位的,就请受我一拜吧!”与姐姐有着相同容貌的妹妹,却是一个楚楚可怜、温柔含蓄的女孩子,她的眼里总含着淡淡的泪光,对于任何人都充满了感激。 化羽和海蓁子距离最近,在晴尊发话后立刻上前把人搀扶起来。玉灵碧还很不好意思的对着雪国国主微笑:“千万别这么说,也许在你们眼里我是个国主,但是在我自己心里,我更是一个医生,医生救人是天经地义的,所以,请不要放在心上,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便是。” “十分感谢!”除了说声谢谢,molinda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对光之国的感激。 群花锦簇的烟箩宫外,新芽正在教木槿制作花髓酒,与新芽十分合得来的妙雪在旁边跟着学。三个妙龄少女站在烟雾朦胧的百花中,形成一幅美艳绝伦的图画。 “新芽,听说代特国主要带你回去,我真的舍不得你走,你就不能再多呆几天么?”妙雪拿着小瓷杯,有点郁郁寡欢。 “我也不知道,一切都要看国主和公主的意思。”新芽觉得自己毕竟是个随侍,还是别胡乱揣测的好。 “我听姐姐的,姐姐说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不过姐姐还说,如果新芽想继续留下,也是没问题的。”木槿调皮的笑着,故意拿话逗新芽。 新芽果然红透了脸,半天才反驳她:“木槿公主也跟着国主学,拿新芽取笑!” “哦,我明白了。”妙雪恍然大悟的一敲脑门:“木槿公主指的应该是新芽和也俊少主吧!” “妙雪!你够了!”新芽挥起粉拳想砸却砸不下去:“再说我就不理你们了!” 几个人正闹成一团,女孩子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是国主,居然还一直瞒着我们!真是的,我们几个还等着你来做城主呢!” “看来这惩罚我是逃不掉了,说吧,光子少主,要我怎么补偿你呀?”代特爽朗的笑声一路跟上来。 “那就多呆些日子,反正我看你跟这烟箩宫挺合适的,听说你们姐妹俩还都喜欢用花瓣酿酒喝,这里不是有很多素材么?”光子指着烟箩宫一带的花花草草,其茂盛程度堪比蔷薇王国了。 “不了,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处理,我现在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她忽然一脸认真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没有开玩笑。 内心的遗憾居然有增无减,同行过来的相夫光子、惠茵海蓁子、宁日潇还有落月啼小婉,全部露出了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 “哎呀,虽说要离开,不过这衣服应该怎么穿才对呢?”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一井代特并没有背着行李,而是拿着一件黑色上衣略显苦恼的蹙着额。 黑如墨砚的颜色,贴身笔挺的造型,熟悉的暗纹图案……怎么看,都是这么的眼熟! “代特?!”光子和小婉立刻看出苗头,把嘴张得大大的。 代特放下衣服,面对众人优雅的一笑:“各位这么舍不得我走,我要是真的走了,不就太不给面子了?”说完还在心底自嘲:代特啊代特,明明是自己不想走,还说的这么好听。 “真的吗?!这都是真的吗?!”相夫光子忘乎所以的扑了过去,和她紧紧的抱在一起。 小婉也跟着开心的大叫、欢呼。 “那么,你是同意做我们水域的城主了?”海蓁子迫不及待的问,眉宇间流露出浓浓的喜悦。 “nonono~~!”代特撅撅小嘴,用指头晃了晃。 “啊?你还要反悔啊?”小婉着急了,大嗓门立时响了一炮。 “先不要激动!我还没说完呢!我是要做城主的没错,只不过,是……沙洲城的城主哟!” “咦?!”连同宁日潇在内,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雪之国的年轻国主在翌日去往满目黄沙、一片苍茫的光之国沙洲大城。 “城主玉印我已经领到了,各位,就此止步,代特告辞了!”马车旁,代特回首向众人做最后的拜别。 “代特,你可要考虑清楚啊,那里是沙洲,不是一般的城,你真的受得了吗?”连小婉这个新人都知道没几个愿意去那儿受罪的,贫瘠荒芜不说,连气候都糟糕的要命。 “没关系,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让沙洲改变的!”一井代特绽放光彩夺人的笑容,手中的“虎之玉印”正是自信满满的象征。 “嗯,我们都相信!”以晴尊为首的天地盟众员点头认同,信心绝对不比新城主少。 对于一井代特来说,衣食无忧已经不是她所向往的人生目标了,她的梦实现起来,或许十分艰难,但只要满怀希望,她相信,即使是与风沙为伴,也有成就理想的一天。为了那一天,她愿意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 Chapter 0298 沧岚的地下据点远比想象中的大,水无痕叶在不同布置的暗道里兜了很久,连一个手下都没看到。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轻微的脚步声细碎的响起,叶竖起耳朵,确定声音的方向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藏好,等人经过。来人是两个穿着暗蓝色术师服的小兵,一前一后搬运着一口硕大的木箱,好不容易等来了本据点的常住者,叶掐准时机,发动了“潜丝傀儡术”。 潜丝傀儡术是将冰针射入到人脑内,冰针连接着无法切断的元能细线,细线的顶端则掌握在施术者的手中。此术多用于尾随和跟踪,中针者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引导追踪者。 果不其然,那个中针的术师兵把木箱放到库房后,就经过了一扇铁质的大门,虽然没有进去,但叶已随着指尖传来的波动确定了一件事——沧岚就在那里。 紧闭的铁门忽然开了一条缝,微弱的光线从中洒出,水无痕叶正要上前,便被一道雪亮的光晃花了眼,她警觉的退后几步并顺势跳到一旁,及时避开了一记狠厉的刀劈。定睛看去,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手持长刀,一脸憎恨的怒视着自己。 然而第一个出声的却不是九晦。 “潜丝傀儡术的元能细丝可以感应近距离元能的强弱,果然名不虚传啊。”沧岚一下子就料中了她的招式,视线未到,却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沧岚大人,接下来就交给属下处理吧。”九晦拿刀的手没有放下,脚步反而逼近一分。 门被轻缓的推开,一个黑衣蓝发的男人面含微笑出现在视野当中,邪魅英俊的外表与干净整洁的衣着搭配出尊贵不凡的气质。男人勾动着唇角,异色双瞳射出的目光在叶的身上定格了几秒,然后,他转过身,留下一面宽阔的背脊和一声优雅的嘱咐:“随你喜欢。” “沧岚,你不能走,我有话问你!”水无痕叶冷冷的低吼,见沧岚有意离开,起步要追。 “我觉得,我与叛月的人没什么好说的,虽然……你已经叛离了。”沧岚没把这个青年女子放在眼里,尽管她的实力不弱:“九晦,交给你了。” “给我站住!” “别太目中无人了!”九晦的长刀猛落下来,重重敲击在水无痕叶的脚前,阻挡了她的去路。 几天下来,伤势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鬼杰和助贤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在云罗风树的帮助下,大家才勉强把两人留在仙姿谷,继续疗养,其余的人则一同回到琴河之畔。 他们不知道去哪里找沙诺跟从容,却意外感觉到诡异气息的靠近。 “呼呵呵,看来诸位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嘛~”沧岚的蒙面使者悄无声息来到众人身后,只是声音有些不同于最初:“我是来向诸位宣布,这次的比赛结果哟~” “胜负已定,沧岚不是说谁赢了就可以提出要求么?那么我们现在就想知道,从容和沙诺的所在。”也俊紧跟着他的开场白提醒道。 “对我们提要求,是在你们胜利的情况下哟,可目前开来,并非如此呢~”蒙面人的笑声穿过面具,听起来格外开心。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耍赖吗?!”赤魇立刻粗暴的大吼起来。 “琴河规矩,胜利的一方必须杀死对手,而你们……哪个做到了呢?千刺城主还救了一个人不是么?” 虽说那个老头在去仙姿谷的路上就伺机逃走了。 “其中死掉的火摇和水渫,一个是被自己的招式所累,一个是自杀,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诸位下的手呢~”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信守承诺了?”风扬知道这个连脸面都不肯露出的男人不会给他们转圜的机会,便暗自决定用武力来达成目的。 “风扬少主,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哟,因为……”男人的笑声里逐渐加入了一丝冷意,接下来,他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拉下面具与斗篷的瞬间,一头银紫色的蓬松发丝翘立在日光当中,接着是美如冠玉的脸、高大英挺的身体。 “古幕?!” 这个冰影军团团长兼月国国师、还认识花国国府成员的男人,居然也是琴河沧岚的部下?! “不要揣测了,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为何在这,至于接下来的游戏嘛,就由我做主咯~” “开什么玩笑!你这个混蛋!”千刺和赤魇闪去两旁,一左一右的突击过来。 英气的眉,斜飞的丹凤眼,在攻击迫近的前一刻被一片流动中的红色浓雷遮挡。 “砰!砰!”连续两响,少年们被巨力打中,各自滑退一边。 一个浑身缠满绷带、只露出双眼的女子挡在古幕身前,如虹的气势令对手一时半刻难以靠近。 相夫光子到蔷薇王国取风干的玫瑰花瓣,一出园,遇到了经过此处的夏缡副队长,正巧两人都闲来无事,便一同逛城赏景。顺着林荫小道渐渐走入了皇家园林的领域,夏缡拉着光子的胳膊,豪爽的请她到住处喝凉茶。刚刚进入“夏逸堂”的正厅,听到了流芳的声音。 “光子,夏缡副队长。”化羽无心听流芳说长道短,先注意到了步近的两个人。 夏流芳一见是姑母,脸都吓白了,夏缡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整天在城里无所事事的,我不是叫你去跟海蓁子少主学本事么,你怎么不去?” “她有什么本事呀,文的武的都一般般……” “给我闭嘴!出去!” 夏流芳吃惊的看了姑母几秒,然后委屈又恼火的夺门而去。 化羽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黛眉轻轻皱起:“我到这边找几颗牡丹花种,恰好遇到流芳,就聊了几句,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医科队看看了。” “我送你。” …… “流芳这孩子,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夏缡恨铁不成钢的埋怨着。 “近来我也听到一些传言,城中有人在少主、副使和执行者面前说三道四搬弄是非,无伤大雅还好,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相夫光子喝了半口茶,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严加督促流芳的,唉,说起来,我真的挺想念我另一个侄女的。”夏缡重重的叹了口气,眼里浮现出感伤与怀念。 “副队长还有另外的侄女?”光子有些意外,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呢。 “这个孩子比流芳大六岁,性格内向但是严谨,直率没有心机,就是容易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人……”叹息中,夏缡讲起了夏氏一族鲜为人知的故事。 夏家虽然人丁旺盛,但在风之国并不算名门望族。夏蔓绯从小就生活在清贫的环境里,妹妹流芳出生后,她得到的待遇就更差了。母亲为此经常唠叨,埋怨长女没出息、不能为家里分担,所以很早开始,夏蔓绯便辍学留在家里做劳务了。渐渐长大一些后,她到花之国著名的“商皇集团”打工,那段时间,更是她人生的低谷。 夏蔓绯不喜欢这份工作,为了养家糊口却不得不继续下去。可是秉性耿直的她却因为坚持自己的原则遭到同事的暗算,当商家自己搞鬼却让她承担巨额赔款时,夏蔓绯强忍着怒火咽下这口气,又白白做了一年苦工来偿还这份债务。 回到家,妹妹的取笑更是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她不明白这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孩子怎么这么顽劣,非要在饭前挖苦一番才好受。母亲也碎碎的骂,她只不做声,几乎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领。然而久而久之,人的忍耐到达一定的限度之后,就会爆出崩裂的碎片,终于在某一天母亲的不公平对待下,夏蔓绯爆发了。 “你不用每次都跟我炫耀流芳找了个如何有钱的男朋友!那样的事情并不是我的梦想!还有,不要再侮辱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比她还显要,你们会为今天所说的话、所产生的想法付出代价的!” “哟!你有什么本事啊你!就知道在家吹牛皮!有劲到外面使去啊!付出代价?就凭你吗?你来啊你来啊!我看看你是能嫁的好、还是能成为富翁!流芳的一半都比不上!在外面为了还债白白给人家干一年活!在家里吃香喝辣什么活也不会做!要是流芳的话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下场!”母亲本不想骂她,一听她的反驳之言就怒不可遏了。 夏蔓绯没再说什么,趁家人睡着以后,离家出走了。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磨练自己,虽说没有合格的学历,却屡次展现出惊人的才华。终于,她依靠自己独特的商业才干考取了花国某地方的商贸府,并逐步晋升。虽然期间有因为不懂讨好上级而险些被辞退的危险,不过她最终凭借自己过人的魄力和才能等到了地位的稳固。夏蔓绯行事果决,精明能干,许多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她。 夏缡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因为实在放心不下这个性情刚烈的侄女。 就在人生到达顶峰的时候,夏蔓绯的灾星出现了。 文乐依照如风的要求,把她的好朋友安排到了夏蔓绯的职位上,夏蔓绯一路走来虽说不是一帆风顺,但也从没遇过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可这一次的对手来头不小,她只有被迫停职了。生性刚烈的女人总是不甘受辱,她半路拦截文乐和他的情人,后来此地就莫名其妙的起火了。传闻愈演愈烈,从此便有了夏家长女纵火谋杀的流言。 然而,依然只有作为姑母的夏缡知道,那是侄女自身隐藏的惊人能量在遭遇愤怒时觉醒了。当时夏蔓绯的身体放出强烈的雷电,电能碰撞产生的高温恰巧打在了几人身侧的高压电线上,引发了周遭绿化带的火灾。 当她渐渐懂得如何控制这股力量时,已身为被花之国“通缉”的要犯了。 女子用瘦弱的身躯横挡在古幕面前,即使身体上的痛楚时时刻刻干扰着她的神经。她勇猛无比,毅然抗拒,令身为“敌人”的天地盟深深震撼了。 被她护在身后的男子始终在笑,深不见底的双眼慢慢眯成两条缝,并从口中发出轻佻亲切的声音:“小蔓,注意身体哟~” “我没事,古幕大人!”女子细长的眼眸充溢着坚毅的神采,这一刻,她不自禁想起了那时的事…… 一个银紫色头发的男人替她挡掉了几百人的攻击,鲜血布满眼帘映红了天空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心已坚硬的犹如铁石。 那个男人告诉她,她的力量,可以换来一切她想得到的。对着这张陌生而充满笑意的脸,她毫不犹豫提出了首要条件——花之国必须撤除对她的通缉,并且,由促成此事的国府大员向她致歉。 这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个名为古幕的男子却做到了。 她没有因此消解心中潜藏已久的愤恨,在古幕的陪同下,她又找到了当年在商皇陷害她的主谋,将其杀死。 她会到琴河投奔沧岚,完全是出于古幕的意愿。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个男人温雅亲近的笑容里蕴含了多少她渴盼的东西,她得到了她向往的温柔对待,她不在乎他眼里的笑有多么深不可测、危险狡黠,她只要留在他身边,为他而战。 “闪空红电!” 窗外飘入几枚暗红的树叶,旋转着舞了几个圈,落在檀木制的桌台上,止息了。 “真没想到,副队长家里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光子感叹着世事的无常,听起来这个夏蔓绯与她自己倒是有三分相像。 “说起来,前段时间,你也许碰到她了。” “怎么说?” “她现在人在琴河,名字是……雷蔓。”夏缡听说了光子与六弦之雷的战斗,于是猜想到。 因为震惊,光子瞠目结舌的看着副队长,久久没接上话来。 “我了解她的感受,虽然恨自己的父母,但是她本性终究善良,也多少会听我这个姑姑的话,光子,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收起震惊的表情,光子点头答应道:“副队长请说。” “如果你再到琴河,一定要说服她,把她带回来,因为姑姑很想念她!”夏缡对这个侄女的担忧,是真挚的,对光子的请求,也是诚恳的。 “副队长知道她在琴河,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我去过了,可是她不肯回来,我见她在那里生活的不错,就没有勉强,我猜想,她一定以为我是她爸爸派去游说的,所以对我有所防备,光子,你不一样,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很像,说不定可以……”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副队长。”光子点头答应,对夏蔓绯就是雷蔓的这个事实仍旧感到惊奇。 “有劳你了。” Chapter 0299 “从你的眼中,我看到了难以消解的仇恨,可我并不认得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叶用冰冻住了九晦的身体,就只留下一颗头与她对话。 “用潜丝傀儡术控制我的运动神经,把我冻住!水无痕叶!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卑鄙无耻!”九晦恨恨的骂着,如果他能动,一定会扑上去咬断女子的喉咙。 “你究竟是谁?”叶的眼光锐利起来,充满了疑惑,她实在想不起这个青年是什么人。 “你当然不认得我,可我记得你!六年前,你与扉梦之寻闯到水之国屠杀了我们当地的五十个家族,我们胧月一族就在其中!” 叶陡然一震,那个时候,她与寻大人同在“山泽组”,奉叛月首领的命令前去水之国对某地的五十个术师家族进行屠戮,而那时的她……就是一架心里只装着一个人的杀戮兵器罢了。 时过境迁,想起曾经的往事,水无痕叶的心中就只剩下无尽的苦痛与悔恨,尽管在后来的岁月里她组建冰衣武士队为术法界做尽好事,尽管得到了人们广泛的谅解,可锥骨穿肠的愧意,还是不绝如缕。 雷蔓究竟隐藏了多少力量众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她在身残体痛的情况下依然能发出强烈威猛的攻击,或许是太过大意,天地盟一方竟被她的闪空红电压制。没多久,雷蔓再接再砺造出一面坚如钢铁的结界来。 结界是半透明的红色外壁,表层流动着耀眼的闪电和浓雷,被困于内部的众人刚开始没有任何不适,但时间一长,他们发现可供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微薄了。 “呼哈哈哈!小蔓果然懂得我的心思~~呐~~就这样把他们困死在里面吧~~”古幕笑眯眯的称赞着他所看好的女子,并期待她的进一步表现。 “是!古幕大人!”全神贯注于战斗的女子对身后逼近的危险毫无所觉,红雷掩盖住她深绿色的外衣,渐渐把锐利冷酷的眼神也遮住了。 古幕侧身倒退一步,细长的眼弯成了愉悦的弧度。 只有一瞬间,雷蔓的身体僵硬在半空当中,而她的思维也在那一刻停滞,颈边传开的冰冷和浑身竖起的汗毛警告着她,自身安全已在别人的掌控里了。 鬼杰一脸狂傲跟杀气,怒瞪两只不大的眼睛,大刀横在雷蔓的脖子上,左手抬起一挥,大喝:“恶魔之焰!” 古幕浅紫色的狭长狐狸眼先是微瞠,而后又危险地眯起,他看到来人的左手挥出几朵黑色的火焰,最后竟把红雷结界消除了。接着,狂戮刀的持有者转过头,把雷蔓挟持的死死的:“喂!快说沧岚把本大人的学生藏哪了!要不然这女的就人头落地!” “鬼杰?!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跑出来了?”风扬看着他不大健康的气色,知道他是强忍着伤痛跑来这里的。 “趁助贤那小子不备,本大人成功溜出来了!”鬼杰气势汹汹又得意洋洋的炫耀着。 “不……我是在奇怪,你是怎么走出那种诡异的地形的……”也俊摆出囧字脸,为鬼杰强悍的体魄和超人的精神力感到神奇。 雷蔓的身体是一动不动了,目光却凛冽的足以把人刺穿,她试图挣脱鬼杰的掌控,但意外发现,这个男人对擒拿术十分在手,不给她留有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如果她强行突破,这把无坚不摧泛着冷光的大刀就会让她的脑袋脖子顷刻间分家吧。 古幕脸上是一成不变的神采,堆满笑容的同时却更具压迫力。 没错,是杀气……众人终于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种近乎于野兽的味道。 “看来鬼杰的这招可行……”芙菱看了看把她围在中间的诸人,发现他们当中没一个有挟持雷蔓威胁古幕的意思。 “原来鬼杰旗主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胁迫对手啊~~”狭长的狐狸眼忽然透出兴味满满的神色,古幕这阴晴不定的变化真的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了。 “哼!如果不是你把这些心慈手软的混蛋逼急了,他们会跟你动手吗?!”鬼杰激动的一哆嗦,刀刃便划破雷蔓颈部的表皮,流了几丝鲜血出来。 “呼呵呵呵~~原来是这样,鬼杰大人意外的关怀同僚呢~~” “混账!还不乖乖照做!本大人不喜欢说第二遍!”鬼杰急切的逼迫古幕就范,很有可能在下一次就切断雷蔓的项上人头。 这样局促的时刻,连身为“同伴”的天地盟都觉得紧张了,他们也同样了解鬼杰,知道他是个冲动大于理智的战斗杀人狂,如果古幕还是磨磨蹭蹭,他很有可能直接撕票。 于是,所有的人都等着古幕开口,包括夏蔓绯。 —— 儿时的记忆在岁月洪流的冲刷下渐渐模糊,但是,总有洗之不去的印痕。 父母偏心妹妹,她不可能毫无感觉,记得上学时生活还算风平浪静,也许因为年少不知事故,所以也“充耳不闻”了许多事情。除了捣蛋的妹妹会跑来学校给她添麻烦令她印象深刻外,被众人无视已成为司空见惯的事了。她本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也懂得接受不可改变的现状、安分守己的活下去。可是,直到步入工作岗位,她才知道曾经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她清楚的意识到,单纯会给自己造成伤害,至少不会带来幸福,她不亏欠任何人的,为什么总要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自尊心不允许她继续窝囊下去,除了发愤图强、等待有朝一日扬眉吐气,她告诉自己,别无选择。 —— 即使是今天,她也依旧坚信这一点。 “我无所谓哟~~”熟悉的声音充满玩味的发出了欢笑。 众人没听清楚,故意不说话等他重复一遍。 古幕果然扬起欢快爽朗的笑容,冲着拿刀的鬼杰摊手道:“我无所谓,喜欢谁的命,拿去便是。” 烙印在夏蔓绯眼中的温柔变成一汪被打乱的清水,她安静的看着她仰慕与憧憬的男子,希望他把话再重复一遍。 那张明媚如同春风的笑脸干净俊美,所有的人都相信,这是足以迷倒任何异性的一张倾国容颜,男人的美不在于娇柔,而在于阳刚之下隐匿的深情与温柔。他的温柔,是夏蔓绯的期许、是支撑到今日的全部希望,如今却像破碎的泡沫,徐徐的散开、变淡直至消无! “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鬼杰恼了,火气没有撒在夏蔓绯身上转而向古幕开炮。 “当然知道了~~所以说随你喜欢嘛~~”古幕完全没有营救的意思,反而露出了支持鬼杰决定的样子。 这让意志向来刚强的夏蔓绯心如刀绞,她抬起头,不敢相信的望着她深爱的、占据了她全部思想的男人,他的笑依然阳光纯粹,化在夏蔓绯的眼里,却成了冻结千年的冷冰。 古幕的视线不再徘徊于夏蔓绯,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带着笑容扭头、转身,而后缓缓变成一团模糊的水影,无论夏蔓绯如何在后面呼喊他的名字,古幕都没有回头。 他的无情离去令夏蔓绯伤心欲绝,瘫软在鬼杰的手中,颓败的合上了双眼。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可面对那个男人,她又能怎么样呢? “不能让他逃了!”芙菱很奇怪为什么大家不追,于是自己迈开步子准备扑上去。 千刺一把拉住她,无奈道:“元术师这种忽然消失在面前的现象,是说明他们用了瞬术,芙菱妹妹,要好好听课啊!” 这样的突变反倒让鬼杰不知道该不该下刀了,胳膊僵在那里。也俊生怕他手滑,上前把两人分开。 人的脑海里,总是有很多记忆犹新的东西,而夏蔓绯却觉得,她印象最深刻的,只是留存下来的痛苦残骸。在商皇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尽管处于还债期间,她还是受到了众人的蔑视和排挤。记得那一次,她反抗了同事对自己的欺压,动手打了一位高层。那个女人是某商户的妻子,财大气粗,她便与此人当众争吵起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围的同事们居然群起而攻之,把夏蔓绯打了一顿。结果,商皇分部的几个管事人员不问青红皂白,将她撵走,她一怒之下彻底离开企业,背后留下了诸多骂名。 在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将她抛弃的时候,古幕出现了,如黑夜尽头焕出的第一缕晨光,让她觉得人生仍然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我这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不受众人的待见,从家里到学校再到工作岗位,几乎没有哪段时间让我觉得愉快难忘。直至遇见你……你告诉我,你需要我。长这么大我头一次被别人说‘需要’,你愿意听我倾诉痛苦,你告诉我,人是为自己而活、我的做法跟选择都是对的……也是第一次,有人认同我的做法,有人告诉我、我没有做错!……我以为,你对我真心相待,所以无论让我做什么,再难再苦我都会去做。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可到头来,就连这唯一的希望也只是个幻影……我果然,是个不该存在的悲剧……” …… 方才还气势凶猛的女子此刻却瘫坐在地上,目光哀落,神情颓唐。如一把被磨损了刃部的快剑,钝重、沉闷、了无生趣。 “如果木茉在的话,或许就有一丝转机了。”风扬的拳握得死紧,发白的关节处响起“咔咔”的声音。 “木茉的‘心之眼’不是被叛月里拿魔心镜的女人封印了吗?”千刺记得木茉确实这么说过。 “木茉后来又说,那个封印没有完全锁住她的能力,偶尔会有感应出现。”也俊手掐下巴也回想起曾经的对话。 “那么就是说,木茉的‘心之眼’偶尔还是会起作用咯?”芙菱惊喜的问道,如果他们说是,她就立刻冲回凝光城把木茉送过来。 也俊答了一声是,顺手拎住芙菱,以免她兔子似地蹿走。 “喂!还有心情聊天!那个女人哪去了?!”刚刚嚷着肚子饿的鬼杰不等众人的步调,擅自跑到琴河边抓鱼去了。只见他回来时,肩上扛着一条有半个人那么大的活鱼,扑扑腾腾、摇尾摆首,甩放着激昂的水花。 “那还用问!当然是趁机溜走了~!”千刺欠扁的指着空地回答鬼杰。 “被自己忠于的人抛弃,在琴河这片战场上,再难看到她的身影了吧。”也俊微微一叹,走到鬼杰和芙菱那里,帮他们笼柴生火。 地道狭窄而幽深,越往远处,越是有看似无尽的黑暗。夏蔓绯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忘记过往的悲伤痛楚,忘记她丢弃的这个名字,忘记……抛弃了自己的他?……脸上的绷带已经拆掉,露出憔悴不堪的面容,夏蔓绯虽然不是绝色女子,但也并非丑陋之人,剑眉、细眼、挺鼻、薄唇,清瘦的好像怎么吃都不会变胖。女为悦己者容,她却从不刻意修饰外表,因为那个人说,他只要她的力量。 “古幕大人……” 本以为没可能再见到他,想不到他居然回到两人独处最多的地方。在沧岚的地下基地里,在昏暗无灯的某个角落。那里只有一扇窗,可以看到外界的自然变化,天明天暗,暴风雨雪…… “是来找我算账的吗?” 夏蔓绯早已习惯了古幕一语将了时上扬的尾音,这说明他很开心,就跟他天天挂在脸上的明媚笑容一样。 “不是,难道在古幕大人心里,雷蔓是个哭哭啼啼的废物么?”她的伤心从不会用眼泪表示,更不会用幽怨委屈的目光缠绕着他。 “呼呵呵,说的也是呢~~”古幕转过身,带着一脸迷惑众生的笑,向夏蔓绯展开双臂:“呐~~小蔓,没事的话就太好了~~回到我身边吧~~” 夏蔓绯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眼里意外的浮现出恐惧。 “怎么了嘛~~快到我这里来,小蔓~~”古幕反而有点委屈的撇了撇嘴,向夏蔓绯撤退的方向迈进一步,戴在中指的戒指忽的闪出一抹光亮。 后来,不知是不是对夏蔓绯的犹豫感到不耐烦,古幕忽然收敛了笑容,有些头疼的扶住额头:“啊啦,小蔓这么不配合的话,我就要请你出去咯~~” “并不是那样。”夏蔓绯也搞不懂方才是怎么了,居然不受控制似地对眼前的人产生抵触心理,她懊恼的晃晃头,希望把这糟糕的感觉丢出脑外。 “呼呵呵,实在抱歉呐,因为我发现我现在要做一件事,必须是在小蔓不在场的情况下哟~~”古幕再次笑起,似乎于他来说,笑容就是每天必须戴在脸上的面具,它跟自己的面部皮肤紧紧贴合,已经长在了一起,无法分离。 “难道……古幕大人!您不能使用那个东西!会伤了您自己的!还是由我来……” “小蔓,我现在真的很忙哟,有什么事等下再说。”语气虽然温柔,笑容却慢慢变淡了,尤其是那双浅紫的凤眼,居然开始充斥一股无名的怒火。 “古幕大人!请您住手!就算您责罚我,甚至是杀了我,我都要阻止您!”夏蔓绯很久没这样手足无措了,她知道古幕不会改变心意,却无法眼睁睁看着他陷入绝境。 “小蔓,你应该知道,耽误我的事,会引发什么后果哟。”奉劝的口吻,说着警告的语言,此时的古幕与方才那个笑如春风的男子判若两人。 夏蔓绯停止了阻挠,古幕眼中的杀气却越凝越多,戒指上的光已经爆闪起来。夏蔓绯一怔,却已闪避不及,眼前被雪亮的白光占据后,整副身体摔在远处的墙壁上,撞得她再度撕裂了愈合不久的伤口。 戒指的光打在了古幕身侧的墙面,轰出一个大洞。 “连自己的部下都伤害,沧岚大人的手下还真是令人惊讶呢。”暗红色紧身套装,红鹿皮高筒长靴,烈焰燃烧状的发丝张扬上翘,白皙如凝脂的脸庞娇艳动人。声音冰冷凛冽,语气嚣张狂傲。 这样的装束、这样的长相、还有这样的口吻,想猜出她是谁,一点都不难。 “呀~~相夫光子少主居然重返琴河,真令在下意外~~” 无视掉古幕嘴角那一抹邪邪的笑容,抑制住想立刻上前痛揍他一顿的冲动,相夫光子扭头对跪坐在墙角下的女子说道:“整个世界都可以背叛你、舍弃你,但只要自己不背叛自己,最终倒霉的就会是伤害你的那帮人!听到没有!夏蔓绯!” “……相、相夫光子?!”夏蔓绯以为自己看错了,细长的眼睛一时间瞪得溜圆。 “说起来,我们见过不止一次呢,在花之国的餐饮店里,还有在这。” 相夫光子轻轻一哼,挥起的铁拳朝毫无防备状的古幕砸了过去。 Chapter 0300 欧也从容对自己在天上缓慢飘过一事还浑然不知,等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向沙诺询问大家的情况时,沙诺一指破开了圆洞的软球内壁,淡淡说:“到了。” “到了……这是哪啊喂?!”一探头从容便被一片闪亮的金光晃花了眼,好半天,她才揉着眼皮勉强让视线清晰。 是一间泛着黄金色调的小屋,普通农户家宅的模样,外壁很糙,可以看到凹凸不平的质感。它的身旁还有许多类似的房屋,金光闪闪连成一大片,从视野的这头延伸到看不见的那头。从容充分理解到,什么叫做“眼花缭乱”。 “这里是金沙村。”沙诺淡定坦然的告诉她,还说面前这间小屋就是两人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地方。 “等会……”槽点太多,从容要慢慢的、一个一个吐:“第一,金沙村是什么东西?第二,这里的房子果然是黄金做的么?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为什么要跟你‘开始新生活’啊!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我原来的生活怎么办啊喂!” 沙诺耸耸肩,一摊手,表现出十分自然的态度:“刚刚不是说了么,你要在这里修炼术法,沧岚大人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总比你一个人睡森林强。” “沙诺……我不想吐槽你……但是我发现你的话真的槽点太多!”从容哭笑不得的咆哮起来,她为什么要看漫画学吐槽?难道就是给这小子准备的么!说起来,他是第一个让她有吐槽欲望的人!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就走好了,反正我又不是拐卖人口的。”沙诺继续无奈淡定状,任凭欧也从容一会杀气腾腾一会又怒气冲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折腾。 从容用力的哼了一声,转头去找那个大软球,然后她发现,把她运到这陌生鬼地方的蓝色气球……不见了。 “不要用幽怨的目光看着我,不是我不让你走,是那个大球自己溜掉了。” “你少来!你明明知道那个球会消失的对不对!”完了,这下走不成了,从容一屁股坐到地上,沮丧的埋起了头。 “这里已经不是琴河的领域了,但依然是沧岚大人的地盘,我们暂时留在这,其他事以后再说……喂,你有在听吗?” 某人抱着两条胳膊,趴在地上跟梦神相会去了。 “喂!别跟着鬼杰老师学啊!”从容抱着脑袋在窄小的房间里上串下跳,躲避沙诺甩来甩去的麦穗,那玩意抽到脸上不是一般的疼! “从现在开始,我要对你展开魔鬼式训练,做好觉悟了吗?欧也从容!” “没有!别抽脸啊混蛋!” “就阁下这副尊容说不定抽坏了反而变美了!”沙诺阴阴的一笑,追着抱头鼠窜的女孩跑出了屋子。 “你一天不损我几句就难受是不是!”从容更想说他跟自己犯冲,不过见他一脸恶趣味的样子,就觉得还是少招惹为妙。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这金沙村挨着仙姿谷,没有河流,却有一望无际的旷野和麦田。沙诺告诉她,这里盖房子所用的砖石并不是真的黄金,只是用颜色比较鲜艳的沙子和黏土堆砌的罢了。这里的农人不多,却非常朴实,他们与仙姿谷世代相依,既不互相干扰,偶尔也会彼此帮助。 环境决定着修炼时的心情好坏,僻静无人景色优美的地方,做什么事情仿佛都事半功倍。沙诺认真的给从容做着记录,一面叨咕着:“元能的控制与掌握程度一般、幻化术不合格、体力合格、步法只掌握了初级的离心徒步,另外就是‘水融火’的属性了……从容,你有固定的招式吗?” “没有……”偶尔暴走时发挥的力量应该不算吧,绝招都是相对来说比较稳定的,对战斗能起到实质帮助。 “还是先把基础的做好吧,然后再创造一个属于你自己固定的招数。首先就是元能的控制,从刚才的实践来看,还差一些。”沙诺放下小本子,一本正经的对从容督促:“其实你可以自如的释放元能,就离成功控制元能不远了,元能控制的关键有两点,一,要具备充足的体力,二,要有专注的精神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将释放出来的元能按所需要的方向进行操纵,开始吧!” 每次释放的状态,都是浑身冒白烟好像快起火了一样,鬼杰老师说过,她这是控制不当导致的,不但浪费体能,还无法使攻击集中在同一点,令凝聚力涣散。于是从容试着自我调节,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些。沙诺说盘坐可以提升专注力,从容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合目冥想。 想要不被外界干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门外两个小孩嬉闹跑过的笑音、晚风吹动屋旁草垛带起的沙沙声、乃至于沙诺在小厨间忙碌的细微动响,都一个不落的钻入从容的耳朵、侵占她的思维。就像失眠时,越想入睡越清醒一样。欧也从容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努力半天居然功亏一篑,她暗骂自己,真是废到了一定的境界。 沙诺端着两只汤碗进屋,看她急得满脸冒汗,就知道效果不佳:“饿肚子修炼,效果一定不好,先吃点东西吧。” 从容这才发现自己早就前胸贴后背了,看到食物后也不管形象如何就狼吞虎咽的扫荡起来。等肚子快被装满了,她才品味出食物的鲜美香醇:“沙诺!这都是你做的吗?” “是啊,不过,盐好像放多了,醋少了一点,还有花椒……”沙诺的眼神在几盘素菜上打转,挑挑剔剔一脸的不满。 “能把素菜做出肉味已经很炉火纯青了拜托你不要要求太高好不好这让烹饪成绩为零的我情何以堪!”欧也从容一口气说完,沙诺的厨艺让她受打击了,她的母亲一直灌输她做饭是女人的天职,虽然她不太认同,但在这方面败给沙诺她还是觉得非常……挫。 饭后的运动是另一项修炼,与沙诺赛跑,用以巩固离心徒步。 金沙村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安静,也许是少了孩子的喧闹,从容只能听到从耳畔划过的风声,脚步渐渐变得轻松无比,如踩云遨游,似踏风而行。高空悬挂的月盘银光万丈,借着这份明亮,可以看到远处天际点缀的几颗特别耀眼的星。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正踏入琴河的境域。 “光子,她这是怎么了?”对她的重归感到惊喜,不过一看到有气无力满脸颓唐的六弦之雷,芙菱就诧异了。 “她……”光子不知道怎么解释,一句话不对也许就把她刺激到了:“总之,我跟古幕交手了,可他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做,匆匆遁走了。” “对了,光之国那边怎么样,诸事正常?” “在我们离开之前,是的。” “什么叫‘我们’……”千刺的话含在嘴边,眼睛一时间睁得老大:“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快,谁来掐我一下?” “这种事当然是交给我啦~~”也俊撸起袖子伸过来两根手指。 “啊啊啊啊啊!”刺猬头仰面朝天杀猪叫。 “大家,你们还好吗?”风采依旧的玉灵碧笑容暖暖的站在众人面前,等他们把心中的震惊排解掉,一同涌上身来。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一堆群聚的小娃娃,切!”鬼杰撇开头,站在离人堆三五米远的地方,不肯靠过去。 “啊啦,鬼杰大人也过来凑个热闹嘛~” “不要!” “说起来,碧姐就这样离开国域,没有问题吗?”风扬觉得现况没这么乐观,上主离国已经是触犯大忌了,如果连君主都跑出来,传扬出去绝对是百害无利。 “大哥不要杞人忧天啦,晴尊大人这次出域是得到总队长首肯的,宁日潇和以悠以及其他上主、副使齐聚在凝光城,一定会把国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想当初我们一大群人跑到冰之国,工作也没有荒废呀!”相夫光子难得的乐观,要是往常,第一个忧心的是宁日潇,第二个就是她了。 “是啊,我们把果儿也带来了,她毕竟是守护者。”木茉拉过站立在一旁的女孩。 “听说你们跟琴河六弦战斗了,他们很强么?”苍棱对这一干人的实力比较感兴趣。 “一群拿着乐器当兵器的家伙,你说强不强?”千刺无赖的挖着鼻孔:“不过,我更喜欢喊他们‘琴河乐队’!” “……古典派的。”苍棱接道。 看着苍棱,相夫光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叶大人呢?” “叶大人去找火凤了。”回答的人一抬眼,便看见翩翩飞来的红色鸟雀。 火炎雀收拢娇艳的羽翼降落在赤魇头顶,口中紧紧衔着一张卷成小卷的字条,看来是从国都城传来的情报。经过确认,众人得知这是龙啼索骥亲笔书写的密信。 “叛月已擒得鲛人和火凤。” 众人神色大变,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倘若让他们知道琴河这边有蓝狐还有人间道的全部钥匙,出动所有的组织成员也不是天方夜谭。 “事不宜迟,我马上去见沧岚大人,你们在这里等我。”玉灵碧当机立断,反正,她此行就是为了见师父一面。 “我们陪你一起去!” “不,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怎么行呢?我们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见他啊?”果然没有一个点头答应的。 “放心吧,他是我的恩师,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玉灵碧为了让大家安心,露出宽慰恬淡的笑。 “那……好吧,碧姐一定要小心!” 她一离开,光子就造出了一面追踪千影镜,木茉也强行使出“心之眼”,并暗自祈祷别在这样的关头受封印阻挠。 晨风初动,撩拨发丝轻柔的舒展,在缓慢的气流中怡然飞舞。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这把银杖能帮助你提高元能的纯度。”沙诺拾起从容拿出的布拉吉银杖,眼里浮现出兴致盎然的神色。 从容一脸懵懂的望着沙诺老师,摆头。 “虽说是水加火的双重属性,但也分纯度高低,修炼初级者很难达到合格的纯度,不过鬼杰老师既然把这银杖交给你,就表明它一定会对你的自身起到帮助,来,拿着它,再释放一次。” 从容乖乖照做,手握银杖,将体内流转出来的能量汇集到掌心,强大柔和的白色气流从手部散开,缓缓注入到银杖的杖身中,使其通体爆发出夺目的光辉。 “你在实战中,用过这种力量吗?”沙诺的表情从轻松变得复杂,细直的眉微微敛起。 “在花之国用过一次。”从容翻翻眼皮,记起来。 “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对这种奇特属性无法从外观感受内在,只能问得具体点了。 从容便把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 “是凝结束缚,还是冻僵?”沙诺再度确认。 “不是冻僵吧……只是把那些人的动作定住了,让他们动弹不得!”难得参与到战斗之中,所以从容对每一次都记得相当清楚。 “能维持多久?” “几分钟而已……” “看来,是元能的控制不稳导致的,想要坚持的更久些,果然还要靠这把银杖!”沙诺的视线定格在布拉吉短杖身上,干劲十足的握紧手掌,仿佛要修成正果的那个人是他。 从容定了定神,把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出脑外,不管沙诺出于什么原因帮她修炼,这都是一个机会,就算不为天地盟、不为那英雄才能完成的使命,她也必须保全自己的性命,父亲母亲,还在花之国等候她的归期。 当沙诺认同了布拉吉银杖挥发的白色光流后,从容放弃了它,徒手把“水融火”的双重元能创造出来。 沙诺露出欣然的微笑,看来她渐渐掌握修炼的诀窍了。 “这一次……我要让纯度达到刚才那样……”两只手紧紧相握,气流状的白色飘带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在静止的空间里舞动出曼妙轻盈的云姿。 忽然,冒烟的双拳像浸到了热水里,从表皮至血肉都撕裂一般的灼痛,酸麻的手腕被一股难以自持的力量推动,驱使着从容将双拳猛打出去。 “砰!轰——”紧随爆响而来的是房屋前墙的倒塌声,烟尘散尽后,屋外道路上铺洒的金色沙土映入眼帘。 沙诺扶额,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像那面墙一样碎掉的就是他自己了。 从容压根没想过会这样,虽然她此前也训练过无数次,但有这样的成绩,还真是史无前例。 …… “蒸汽拳?” “……难听。” “那叫……烟拳?” 沙诺想了想,点头道:“这个还不差。” “可这不是烟啊!”从容却意识到了错处:“这种性质更像‘蒸汽’吧,‘烟’不应该是固体么?” “不要拘泥于这个,叫什么无所谓,问题是你怎么让这种拳法在实战中起到作用。”沙诺觉得情况不容乐观,这丫头明显是控制不了这种力量,才会难以自持的挥出拳去。 烟状的蒸汽缓缓从手部褪去,从容趔趄一步,身子向后仰着摔在了板床上。 “怎么了?”沙诺这才发现从容脸色苍白,两额有汗液涌出。 从容伸手扯下遮住额头“卍”字与右眼的眼罩,那枚标记果然又在隐隐发光了,与此同时,不安分的还有右瞳,正一亮一亮闪烁强烈的红芒。沙诺看后一怔,这只眼睛红得可怕,宛如地狱之血,要把看到它的人通通吸进去一样,有一种奇怪而恐怖的魔力。沙诺只好上前扶她,想让她躺下来休息一会。 不料,从容很快就猛瞠双目,将眼前那堆破碎的砖瓦带起、吸入到右眼以后射出一股深黑色气流,气流打在面前的空地上,形成一滩金色的粉末。 整个过程惊心动魄,沙诺甚至没有出手阻止的可能,眼睁睁看着从容把砖石吸入右瞳、而后又将其碾成碎末状送出,他相信这是从容的无意识之举,却觉得这样更加危险。 “对不起……”难得的是,从容不但没有就此失去意识,还硬撑着睁开了眼:“……晴尊大人说过,这是第三道力量难以自持的表现……我……” 见她这么虚弱,沙诺只好放弃修炼下去的打算,他替从容盖好被子,叫她安心休息。 Chapter 0301 沧岚……无论在记忆的哪一处,只要是这个名字,就有着无法抹去的力量。 当年只有八岁的女孩,在昏暗的窄小空间里静静等候氧气的耗尽,被放进这里似乎有一段时间了,恢复意识以后她才发现,自己被当做死人埋入了棺木。四周很静很静,耳畔连一丁点的动静都没有,这……就是等待死亡的感觉吧。年幼的她如是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点可供存活的氧气吸入口鼻后,她的一只脚迈向了地狱。地狱里似乎在盖房子,传来叮叮铛铛的敲凿声,不但如此,想象当中阴暗冰冷的世界竟然会出现人世才有的阳光。她模糊的视线里出现的第一种事物,是一只手。宽大的、温暖的、强而有力的男人的手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沧岚、大人?……沧岚、大人?”稚嫩的童音不断重复这个名字,白嫩的小脸一时间溢满暖笑:“那您看到叶了吗?就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 “那个孩子,已经死掉了,被叛月杀死了。”英俊的男人微微俯身,将纤长的五指放在幼女的头顶,轻轻揉着。 …… “所幸的是,叶跟我,都活了下来。”多少年过去了,当她得知沧岚谎报叶的死讯后,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已经成为一国之主的成熟女性,褪去了消瘦的身影,褪去了稚嫩的童颜,唯有眼中的纯粹,未曾褪去。 看着步近的美丽女子,沧岚略一沉吟,浮出欣慰的笑颜:“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曾经的那个阿碧。” 这一刻,玉灵碧泪如泉涌,她跪倒在师父的脚下,双手覆上了他搭在两膝的手。 “傻丫头,都当了晴尊了,还哭……”沧岚细长的眼眸温和如水,流露出难得的怜爱之情。 “当了晴尊也是碧,也是沧岚大人的弟子……”碧抽泣着说不出完整的话,自成为晴尊以来,这是她与恩师的第一次重逢。 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沧岚静静的听着,脸上一直挂着温雅亲切的浅笑,慈爱如同一位父辈,只是这魅惑迷人的俊脸完全掩盖了他四十四岁的年龄。沧岚大人有一种微笑中也能使人感受到寒意与威严的力量,即便是叛月,也不会轻易跑到他的面前造次。 师徒的叙旧进行到这里,沧岚房间的门被叩响,轻缓而有节奏。 “进来。” 一个脸色惨如死灰的少年缓缓步入,他的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血染透了右肩和左腿,看得出,如果不是强行令自己站稳,他早已摔下地去。出于本能和习惯,玉灵碧立刻走过去将他扶住,搀到了另一张座椅上。少年却并不领情,强睁双目后一把推开玉灵碧。 他还不知道玉灵碧的身份,否则,不会在沧岚面前做出如此失礼之举。 沧岚也无意为两人作介绍,只问道:“荆棘,出什么事了?” “沧岚大人,请允许我继续出战!咳!”额前垂落的刘海挡住了他的双眼,连面容都让人看不真切了。嗓音却是很动听,清清冷冷,独特的少年声线。 “伤成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呢?回去休息吧。”沧岚淡淡的一句话,没有热度也没有冰冷。 “不,沧岚大人,请允许我……咳咳!咳咳!”一时激动,竟咳出血来。 玉灵碧惊愕失色,用手指按住了荆棘的脉搏,片刻后,皱着眉头把脸转回去:“沧岚大人,他伤得很重,又一直没有得到妥善治疗。” “嗯,是我下的命令。”沧岚轻描淡写的一句让玉灵碧闻之一怔:“他没有完成我交代的任务,这是处罚,我要让他以及所有的组织成员知道,办不到我要求的……必须受到惩戒。” 玉灵碧背对着师父大人,沧岚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不过这点,阿碧你就做的很好,你可以完美的办成我交代给你的任何工作,这种力量,不是谁都拥有的。”趁她沉默不语,沧岚补充了几句,深浅不一的蓝眸焕发出欣慰的神采。 “那是因为沧岚大人疼惜我,不叫我去做杀人的工作。”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就练成了杀人的本领,她玉灵碧,还会是今天的这副模样吗? “既然你在这,我就网开一面,允许他接受治疗。” “谢谢您,沧岚大人。”一直以来,她与师父之间的距离说远也远,说近又很近,在那种若即若离的相处中,慢慢的习以为常。 荆棘打开眼帘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美艳绝俗的面庞,立刻板起本已很冰冷的脸孔,用排斥的语气驱赶着不停输送元能过来的女人。 玉灵碧向他伸出温暖的右手,一如当时沧岚大人的关怀,少年却远没有幼时的碧乖巧听话,别扭的冷着脸,把头偏向旁边。玉灵碧笑得更暖了些,这孩子,和助贤、风扬他们差不多大嘛。 不经意间,荆棘看到了女人清澈如泉的眼眸,他向来讨厌与轻视年轻貌美的女子,对她们一直是百般抗拒、见之必杀,可是,沧岚大人房间里的这个,却有些许的不同。 “这样就好了!”治疗完毕,玉灵碧轻松的站直了身:“沧岚大人,您也别太苛刻了嘛,只有让他养好身体,才能继续帮你战斗啊!” “呵呵呵……说的真轻松,好像他的交手对象与你没干系似地……”沧岚弯起眼睛,朗声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说得也是!”玉灵碧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抓着鲜绿的头发。 耳畔静得一丝风声都没有,却能感觉到不断涌来的冰凉气流,从容缩了缩脖子,渐渐清醒过来。及时关紧被大风吹开的窗户,从容回过头发现沙诺躺在另一张床上,沉沉睡着,脸色有些憔悴。她挠了挠头,决定亲自下厨做点什么,尽管那是非常难吃的东西。 沙诺一张眼就看到了投放在墙上挂镜中从容忙碌的身影,这丫头正围着锅台跳来跳去,躲避迸溅的热油,一不小心烫到手,就欲哭无泪的干憋着,不肯叫出来。沙诺“噗”的一声笑起,把脸别去一边忍了半天。 “喂,你在嘲笑我吧……” 沙诺一转头,看到双手掐腰站在面前的从容正一脸郁闷的盯着自己,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咳咳,那个……你没事吧?” 从容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有哪处不对劲:“刚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又……没伤到你吧?” “我没事,你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同么?”沙诺有意指着对面的前墙,用考验的口吻试探从容。 而从容根本不记得她方才暴走的后果,迷糊的揉揉眼睛,又摆了摆头。 沙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刚才昏迷的时候,我把你带到另一间屋子,因为原先的那间已经没法用了。” “诶?!这、这里是另一间屋子?你骗人的吧?跟原来的那个一模一样诶!”从容少见多怪的惊呼着。 “不不不,并不是一模一样的,你真没发现?给你个提示,这屋子里,多了一件东西。” 从容环视一周,想了半天才不确定的指着墙上的挂镜问:“这个?” “元术师必要素质之一,必须对周遭环境观察入微,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你还差得远呢!”沙诺悠闲的靠住床头,以教师的说话方式提点着从容。 “……”从容无语,虽然说的没错但她觉得这小子的口气很欠扁啊! …… “我们继续修炼吧!”从容干劲十足的撸袖子握拳,一阵眩晕让她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沙诺一边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一边拒绝了从容:“暂时不要了,由于你的能量释放过度,导致身体无法承受而濒临崩溃,继续下去的话,你会死的。” “……有这么严重么?”本想反驳他,但一听死字,从容觉得还是不要深入话题比较好,这时候,额头上的那一点又开始发热,脑袋里像有千万条乱麻搅在一起,死死勒在神经上。痛……除了痛还是痛,从容以为自己疲劳过度,伸开双臂往后一仰,整个身体呈大字型摆在床上。 沙诺在另一张床上翻了个身,无奈的想,这废柴女真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啊…… 睡梦中,白茫茫的世界里忽地现出一抹最近经常在眼前晃悠的影子,不过她背对着视线,看不见脸。沙诺试着叫了几声,对方都没有回应。这该是个梦吧?沙诺虽然意识到自己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可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场景。于是他上前几步,拍住了这个人的肩膀。然后,一阵难忍的憋闷感从胸口散开,来不及看清她的脸,沙诺便被猛然压上来的重量惊醒。 一张放大的脸几乎贴在了沙诺的眼皮上,他甚至无法将目光转移,好半天,才发现是欧也从容这丫头趴在自己的身上,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 “哇!”沙诺解读出她眼里的东西之后就像把烫手的山芋接住,又急切的想丢出去。他用力推开欧也从容一个翻身跳下床,靠在离她远远的墙壁上,接着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抚住胸口深吸一口气。 从容困惑的眨了眨眼,方才还欲望满满的眸子转眼间空洞无神,她举起双手,皱着眉头捂住太阳穴,身子一仰满床打滚。沙诺上前想确定她是不是又发作了,却被她一脚踢开。 等从容的眸光既没有□□也并不空洞时,她看到沙诺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十分奇怪:“你怎么了?肚子疼?” 沙诺勉强起身,论起疑惑,他比从容的程度深多了:“你是不是生病了?废柴女?” 从容完全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挠了两下腮帮,说:“没有啊,现在舒服多了。” “那就好,我们继续修炼吧。”沙诺并不在意她那奇怪的举动,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 实力突飞猛进不是用来形容从容的,前进到一半向后退步倒大有可能,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的头脑究竟愚笨到了怎样的地步,为什么前一天还运用自如的技法到了第二天就像条活鱼一样抓不稳了呢? 沙诺对从容的进步缓慢毫不惊异,反倒是最近几天她越来越反常的表现,让他不得不去怀疑。这天刚刚吃完晚饭,从容说要出去散步,免得积食变胖,可没几分钟她就嚷着脑袋疼,趴到床上睡觉去了。沙诺没多留意,独自靠在枕头上看书。不久,一只手把他的书挪开,继而两条腿爬上他的床并把他的身体横跨在身下,沙诺的心里一颤,没来由的恐惧淹没了思绪,他不知道从容又想干嘛,只是每当这时他都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从容。 女孩的力气大得很,把他压在身下死死钳制住对方的行动,这种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对于沙诺来说是前所未有的。震惊之余,两片微红从脸上闪过。 “从容!你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醒过来!”沙诺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从容的脸上,虽然力道很轻,但足以让她感受到刺激了。 从容掐住他肩膀的动作一滞,终于在这时说话了,只是语气暧昧的像在与恋人调情:“你不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的。” 昏暗的房间里,最后一抹明亮也被黑暗染上。 “看来,大人是不准备放我走了。”玉灵碧脸色苍白的跪坐在地上,气息有些不稳。 “难得见面,别这么急着离开嘛,过不久,你的朋友们就会来见你了,安心等着吧,阿碧。”男人似笑非笑的挑了下唇角。 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臂,她的眼神仍没有任何改变,对于她来说,能使她变的脆弱的,只有他人生命的逝去。 …… “碧姐怎么还没回来?她不是去见沧岚了吗?”几天过去,进入沧岚据点的玉灵碧居然销声匿迹,按照时间推算,她应该出来了,不告而别或是刻意隐瞒,根本不是碧姐的作风!” “这还了得?她不只是我们的大姐,也是支撑一国命脉的君主啊!” “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我们快去找吧!”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的众人分头行动,将找人的范围锁定在琴河的一切角落。 …… 沙诺正在纠结要不要跟从容好好谈谈,看她事后不知情的样子,他又觉得这是她的无意识之举,但不跟她说,这种糟糕的情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那个,从容,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沙诺的语气变得很拘谨,完全不像之前调侃从容时那般轻松。 “说吧。”从容放下手里的修炼,认真看着他的双眼。 沙诺微微一愣,红晕又不自觉爬上了脸孔……这让他怎么说?难道要问一个女孩子,你为什么主动亲近我吗? 就在沙诺手足无措之际,从容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好在这次她清醒的比较快,且一张眼就发现自己扑倒在沙诺身上,两只手正扣着他的肩膀。 比起脸红,神情里更多的是无法洗去的骇然。 她的样子更加证实了沙诺的猜想,于是,他认真的询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容懊恼的抓乱了头发,根本说不清楚。 “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沙诺幽幽一猜,觉得这个解释比较靠谱。 从容一脸怨念的望着他,吐槽都懒得吐了。 这才是那个熟悉的废柴女该有的表情,沙诺想着,露出安心的笑容,这丫头果然是因为修炼过度导致精神暂时错乱么?……还是不要说出口了,免得她更加郁闷。 Chapter 0302 寻找碧姐的过程是漫长的,据点可以藏人的地方他们几乎都潜入了,但不知为何,怎么都像在同一条路上转悠,幸好赶来的助贤提醒他们,这是很强的幻术,他那时也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其破解,众人才同心协力,争取合力把幻阵破除。 夜曦果儿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时遇到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家伙。 相貌温雅的男孩每天都会带着一串佛珠,即便杀人时也从不放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连笑悠悠的神态都跟印象里的一个样。 “哦呀,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笨蛋妹妹会跑来这个地方?” “作为临界之门的守护者,我当然要出现在这里了!”果儿可没有枫弋这么轻松,比起他那不正经的样子,作为妹妹的她要严肃的多:“回答我!欧也从容在哪里!” “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用实力说话哟!”后面这句刚刚脱口,枫弋便闪身到了果儿背后,轻轻的笑音在耳畔奏响。 果儿“啧”了一声,某些人就喜欢以此来炫耀自己过人的速度,现在回头一定会迎上他的攻击,倘若没有还手余地就糟了,这家伙可是不会对亲人手下留情的!果儿衡量着,在这种情况下与其硬碰硬还不如逃开,于是迈开步子跳到地上,惯性使然令足跟没有站稳,她便顺势倒向地面滚了几滚,哥哥的笑声在继续,她的动作却僵住了。 枫弋一手扯着变长的念珠串,将果儿的脚腕缠了两圈。果儿咬着牙用手砸向地面,口里骂着“真卑鄙”,枫弋的笑容变得很无辜,不知是不是受了此话的影响,居然松手了。 “啊啦,被亲生妹妹这样说,哥哥很伤心呐!” “你少来!我知道你并不把我当妹妹,否则当初你就不会抛下我一个人追求力量来了!”果儿没有浪费兄长的“手下留情”,一挣脱便跳到了很远的地方,与其对峙。 “这不是挺了解哥哥的吗,我很欣慰。”笑容由开朗变得阴沉,果儿毫不错愕,他一直都是个危险的存在。嗜血般的□□了两下嘴唇,枫弋握有串珠的手紧攥起来。 要出手了么!看来今日夜曦一族的内战是难以避免了,果儿下定决心,速度也提升上来,她蹿了几步,逼近到枫弋身前,手中的匕首迅速划出。 枫弋似躲而非躲,还轻松的把另一只手背向脑后,笑逐颜开:“速度不错嘛~” 果儿一阵骇然,握刀的手无知无觉往下滴血,她甚至不知道枫弋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再次撤退到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凝神静气仔细感觉周围的动静。突然,那条念珠串上的圆环将她的脖子锁住,眼前世界天旋地转,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果儿的身体在半空被抡了几圈,最后重重砸到一棵大树的枝干上。 比起疼痛,酝酿在身体里更多的则是无法排解的燥热,果儿郁闷的敲打着脑袋,心想夜曦一族与生俱来的“兽性”又要吞并她的意识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真正令自己变得嗜血暴虐了,可那是天性,就算她不喜欢吃生肉,尽量抑制着灵魂深处的悸动,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无法保证。 “何必那么辛苦呢,我知道你一直在勉强自己,与其难受的活着,不如痛快的办自己想办的事吧!夜曦一族的族人已经所剩无几,只有你才能满足我战斗的欲望,来吧!果儿!与哥哥好好战一场如何!” 只追求于力量的兄长,只在前往强大的路上不断努力的哥哥,而这种愿望背后的支持,没有任何理由。即使对待自己的亲生妹妹,他也没有一丝柔情和怜悯。 果儿早就认清了这一点,所以头脑冷静的回答了他的建议:“我拒绝,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打架,而且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告诉我从容的所在,我是临界之门的守护者,我的职责是保护好光之门以及所有的钥匙,至于其他……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同样的,妹妹这样打从心底的否决“力量与战斗”也在兄长枫弋的计算当中,可惜他战意已起,绝不会轻易罢手的。冷酷的咧开嘴角,露出具有獠牙般的狰狞表情,枫弋清润动听的声音变得狂躁嘶哑:“那么,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果儿在原地趴伏着,方才那几圈半空遨游晃的她到现在还晕头转向,来自于兄长身上的杀气一波接一波的袭来,那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几乎要夺走她赖以生存的氧气。 枫弋悠闲的缓步走来,指头一动,两片染血般的枫叶刃夹于手中:“怎么?爬不起来了?呆会可不要叫痛哦!” 可恶!夜曦果儿在心底愤愤的咒骂,与其说痛恨兄长的无情,不如说她在埋怨自己的没用,才刚刚站起,就被两片血刃插住了脚踝,她知道,下一次瞄准的,就是她的咽喉。流动的风吹乱她额前的头发,遮挡住她用来观察四野的视线,许久之后,气流与杀意的波动依次停止,一双脚踩过松软的草地,出现在她身边。 仰起脸,一头火红的发丝映入眼帘,坚毅的背脊,结实的双肩,沙哑粗狂却又无比可靠的声音:“老大没找到,反倒捉着猎物了呢!” “……赤魇城主?!”果儿睁大双眼,讶然的表情久久凝固在脸上。 赤魇晚一步收到消息,正要赶往据地与众人汇合、破解幻术,就恰好看到夜曦兄妹互斗而哥哥占据上风的一幕。这个叫夜曦枫弋的,想必就是跟鬼杰对战的那个“白死神”吧? “原来是跟水渫打过一场的天地盟上主啊,我真是幸运,作为您的‘猎物’。”枫弋眯起危险的双眼,怎么看,都是他把对方当成了猎物。 “老子也很幸运啊,可以在这里‘一雪前耻’了!”眉头紧皱的冷峻面容里杀气狂溢,赤魇肩膀一震,将背在身后的长矛送到手中,矛头直指笑面死神。 又一场死战,一触即发。 在光之国,十月之初这样的时节已是温度骤降的象征了。凝光、护光两城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接到财税府分发的福利,以备御寒之用。穆高夫人刚刚换上新做的羊绒衫,化上精致的妆容来见圣母大人,圣母最近一直都郁郁寡欢,远没有从前对付天地盟时的那股热情劲。穆高看在眼里,计上心来。 “圣母大人想要夺回统治权,就要找一个最稳固的靠山,让天地盟一蹶不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为了说这番话,穆高甚至花钱雇了两个美男子把秋依支走,只图跟圣母独自筹谋大业:“比如十三禁卫军,他们之所以不同意天地盟废黜咱们御政宫,肯定是因为我们有存在的必要,他们常年在外,不便时时监督国府,又知道天地盟团结,怕把所有大权交给他们会养虎为患,所以利用我们来牵制天地盟的行动,使他们没有办法‘为所欲为’,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十三禁卫军意识到,这些孩子翅膀硬了,不再听他们的了!从而让他们把支持的力量转给我们!让整个御政宫……完完全全的取而代之!” “你说的很好,不过十三禁卫军也不是好惹的,比起天地盟的稚嫩,他们简直就是火场老将,身经百战,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必须先确定他们的意向才行!”圣母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顾虑太多,无法一一实现。 被阻在殿外的赫翼公主十分郁闷,自从穆高回来,她与母亲见面的机会就大大减少,穆高总是找借口说圣母在休息,又不知对圣母说了什么,导致公主主动抵达求见都会被拒之门外。财税府刚刚给国府各级下发福利,赫翼又没能得到御寒的衣物,尽管心有不快,她还是忍耐着,希望真的像穆高说的那样,母亲是由于事务繁忙而无暇与她这亲生女儿团聚。 …… “你是说,赫翼公主穿的衣服很单薄?”宁日潇从女副使们的谈话中得知赫翼公主生活窘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早在两周前,就有这样的传言,说穆高给护光城的人分发生活费时,每次都不主动给公主,公主老实安静、不好出头,实在忍无可忍去向她要,她居然也不给,往往是爱答不理的等公主张口讨要几次后,才态度冰冷极不情愿的拿出来。而根据白颜的观察,赫翼公主拿钱也是有原因的,她在城外捡来了一群流浪猫,国府没有专门给猫的食材,她只能自己支付,生性隐忍的她又从不主动开口向众人解释这一点。穆高夫人心知肚明,对赫翼的这种行为倍加轻视,她甚至当着天地盟的面讥讽赫翼,说只有蠢货才会去管那些一文不值的动物。 “多亏了化羽和海蓁子少主,还有其他的副使,以买公主手里的刺绣为由每每支付她所需的生活费,才够勉强维持。”白颜把沏好的热花茶放在桌子一角,试图用聊天分散宁日潇久用在文件上的注意力,她劝了好几次,少主不但不听,反而批得更起劲了,直到脸孔发白胸闷气喘都没有停止。 宁日潇果然放下手中纸笔,这段时间她专心于工作,对外界的杂事早已充耳不闻了,现在听白颜这样说,想到赫翼公主忠厚老实的面孔,心里一阵难过:“白颜,把发给我的衣物都给她送去。” “都送去?这可都是新的,您不留两件吗?” “去年发的那几件还穿不过来呢,秋衣和冬衣都比较宽大,我想公主穿着会很合适,不要多说了,按我的吩咐去做,我这边还要批文件,就不跟你去了。” “万一公主不收呢?” “化羽她们不是以买刺绣为由吗,我也跟她们一起好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当天下午,赫翼进凝光城对众人表达感激之情时,有人来报,说她在无尘居昏倒了。暂且不论她为什么会挑晴尊不在的时候跑到无尘居,单是穆高这边,就掌握了一个十足的理由。 “我早就说过,赫翼公主和天地盟暗地勾结图谋不轨,这段时间更是以买卖刺绣为由相互通信,把圣母大人以及御政宫的一切活动通通密报给晴尊他们,秋依公主也做过调查证实了这一点不是么?”看着圣母百般为难、于心不忍的样子,穆高觉得自己离胜利不远了:“您一直把她当女儿对待,可她居然投向敌人一方,圣母大人,您再不做决断,我们御政宫就要被她的‘里应外合’之计毁了啊!” 沉默了很久很久,圣母终于抬起头,发出了坚决的号令:“对外宣布……赫翼公主她……得了疯病,即日起送到城外的白月庵,严加看护!” “圣母大人英明!”穆高喜形于色,铲除了圣母的亲生女儿,她现在就是护光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天地盟震惊不已,宁日潇更是在第一时间提出质疑:“如果公主真的疯了,也应该送到医疗院由专业的医师进行治疗,哪有送往白月庵的道理?派那么多人看守,还不让任何人探视,明显是软禁!如果公主没疯,作为亲生母亲的圣母大人又为什么这么做?” “会不会……跟之前赫翼公主到我们凝光城来的事情有关?”海蓁子一直对赫翼公主的奇怪举动心怀诧异,她多次来凝光城把圣母的消息告诉碧姐,虽然没有得到重视,但现在想想,一个人不会无端做这样的事啊。 “我也这么想,只怕圣母掌握了她给我们通风报信的证据,现在正打算秘密处置她!”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赫翼公主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况且又是为了帮我们而让自己陷入险境,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化羽的担心化作微漾的泪光萦绕在眼中。 “没错,就算圣母不杀女儿,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秋依和穆高也不会放置不管的,暗杀这种事,他们是很有可能做出来的。”小婉毕竟在护光城呆过一段时日,对那里的情况虽不至于了如指掌,却也能看穿个七八分了。 对于赫翼公主的了解,众人只停留在那么寥寥的几句描述里。几年前,公主嫁到花之国,与诺雷王子婚后不久便生下一个儿子,可是孩子命薄,不满三个月因为急症夭折了,过了不长时间,身体羸弱的王子也患病去世,赫翼公主悲痛欲绝,在双重煎熬下勉强度日,直到光之国新政成立,她才得到回归故土的允准。 这样痛苦的记忆一直深藏在她的脑海里,时不时,还会像放映电影一样在梦中重现。儿子死去时惨白的脸孔,丈夫弥留之际留恋不甘的眼神,一次次刺痛着她早已虚弱不堪的神经,还有哭声,孩子与爱人面对死亡深渊时发出的悲恸惨叫,在她耳边不住的回荡、萦绕,每当她因承受不了这种悲戚而放声大哭时,都会有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在视野的尽头出现,异色的双眼,似笑非笑的表情…… “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割破宁谧的夜空,如天际迸出的陨石在苍穹里划出一道完整的弧线,最终,垂落到陷入沉寂的光之双城里。 “少主,该就寝了。”白颜已经催了三次了,宁日潇虽然勉强答应上床休息,却只是靠在枕头上,对着窗外的夜空凝望。 “你先去睡吧。”语气淡淡的。 “是在担心赫翼公主的事吗?” “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了!”猛然,淡紫色的眼瞳放出两道晶亮的光,她一个翻身跳下床,披上白色外套向宫外跑去,连鞋子都忘记换了。 “少主!你这样会着凉的!”白颜捧着厚底靴追出来,一直跟到晴尊的碧玉宫。 宁日潇体力不支的靠在门柱上,一只手捂住前胸,大口喘息。白颜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顿了几秒后上前把人搀扶到里厅的椅子上,替她把鞋换上。 凤盏琉璃安静的摆放在装饰构架的一格里,依旧散发着夺目的彩色光辉。 宁日潇猛瞠双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正准备冲出门去,看到一旁衣着单薄的白颜,停了下来:“这附近有马车吗?” “东边停了一辆。” “去电子总站操纵室。” …… “白颜!马上收拾东西,我要去琴河!” Chapter 0303 就在光之国赫翼公主出事的这几天里,金沙村也发生了令人难以平静的状况。 从容嘟着嘴,不自觉做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平时被鬼杰老师教训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接受一个同龄人的挖苦,难道这是她平时吐槽太多换来的报应?!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受欺负似地委屈表情,沙诺就觉得这样的生活真好,很开心。 “你……干嘛盯着我看?”从容仰起脸,正好看到沙诺流露出温馨的笑容,于是呆头呆脑的问,瞧见沙诺脸颊闪过可疑的红晕后依然不明所以。 沙诺轻咳一下,移开视线故作淡定:“少啰嗦,今天该你做饭了。” “盐太多了……”沙诺举起瓶子拼命灌水。 “……烦死了,嫌难吃自己做!”从容理直气壮大口嚼饭。 金沙村的夜晚很清冷,除了寒风吹过沙地留下嗖嗖声响,其余的一切都静如死水。 及时把不停横梭的冷风阻隔在门外,从容心虚的望了一眼熟睡中的沙诺,悄悄锁住了门。一切动作都像前几晚一样轻手轻脚,没发出半点动静。直至钻入被窝,她才彻底的松一口气。 而第二天,也像前几日一样,从其他村民那里传来了家人被夜袭的消息。 “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沙诺瞥了她一眼,眼光里有不可掩饰的狐疑。 从容反倒被他这种不信任的样子搞懵了:“我怎么知道,我那个时间在睡觉嘛。” “……说的也是。”沙诺笑笑,没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从容又如法炮制,在沙诺睡前饮用的热水里放入了致人昏迷的药物,然后又鬼鬼祟祟的跑出了门。可惜,她做的再天衣无缝,也还是被早已生疑的沙诺看在眼里,对于他来说,把喝进去的□□含在嘴里再选适当的时候将它吐出去一点也不困难。 于是,少年亲眼看到一身黑衣的欧也从容用敏捷的身手打倒了几个略懂功夫的村民,然后把他们揍昏,用绳子捆住送到各家各户去。 难道……从容她有“人格分裂”?除了这种可能,沙诺实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在引起更大骚动以前把这件事查个明白。 又一晚,沙诺故作平常的喝掉催眠水,在从容离开之后紧随她的脚步跟出了门。一切都是在不声不响当中进行的,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似愚钝的女孩竟然在动手伤人以前转过身来,并将及时躲到房屋后面的男孩一把拽出,嘴里阴冷的笑了两声。 “从容……?”沙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单纯的惊愕来形容了,因为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欧也从容!就算她们有着相同的容貌,可是神情跟气息,都相距甚远:“你不是从容,你究竟是谁?” “我不是从容,难道你是么?” 黑色紧衣、脖子上还缠了一圈蕾丝带的女孩高傲的扬起下巴,沙诺这才发现,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浓艳化妆品通通涂到了脸上。尽管相貌没有多少改变,但视觉效果绝对称得上妖艳了。 “你到底是谁!是用什么邪术附到从容身上、图谋不轨的家伙吧?!”沙诺立刻联想到从容暴走、精神崩溃后的种种怪异举动,莫非……有人趁她身心衰弱时侵占了她的意识?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我是另一个欧也从容,我知道她的全部,同样的,她也知道我的全部,只是,我们都对你不够信任,一直没有讲罢了。” “你在说些什么?……另一个?……你以为我真会相信‘一个身体两个灵魂’这种可笑的事吗?”沙诺明显否决了先前的猜想,反而更倾向于从容被“附身”的这一可能。 黑衣从容冷哼一声,指甲刮过涂成深紫色的嘴唇,勾出一抹鬼魅妖邪的笑:“虽然她知道我每晚都出来伤人,但是她阻止不了我呢,也就是说……我想用她的身体做任何事,都是没有问题的。”她走到沙诺身前,眼珠一瞪,居然让后者全身僵直难以移动,接着,她做出了令沙诺瞳孔缩小的举动————捧起少年的脸,在他俊俏的面颊上留下轻轻一吻。 原来问题出在这!可是从容为什么不说呢? “你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是么,我不会相信你的,如果从容知道你的一切,我早就看出端倪来了,她可不是那种会演戏的人!”尽管心中有疑虑,沙诺还是没有轻易相信眼前之人所说的一切。 “你倒是很信任她,不过她信任过你么?啊不,应该说,她接近你……根本就是别有居心的!”冰凉的双手离开少年的脸庞,只是对其的束缚没有减少一分。 “你凭什么这么说?”沙诺试图逃离她的控制,却根本无力挣脱,全身的力气如同被抽光,令他只剩下喘息的空间。 “不相信?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是附在她身体上的别人的灵魂,那么现在我就讲一些从容的过往,来证明我的所言非虚吧!”黑衣从容食指一挥,嘴边的优雅笑容加深,她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宁和平淡,充满了利诱和蛊惑:“…………后来,她便辗转到了光之国,先是进入护光城,接着又被送入凝光城,几经折腾,她认识了你,两人一起在旗主鬼杰的手下学习术法,她的资质不高,反倒是你后来居上……啊不,应该说,是你深藏不露而已。” “哼,这些东西,想要调查出来一点都不困难!”沙诺不屑的撇撇嘴。 “是么,那你们两个被鬼杰惩罚关在小屋子里,她忘记灭掉烧菜的火从而引发火灾的事,你们又告诉过谁呢?她当时还喂你吃东西,我记得好像是一种素菜汤,味道很差对吧?” 这下子,沙诺不得不相信了,不管从容给谁讲,都不可能详细到这种地步啊! “看你的表情,应该对我深信不疑了吧,那么现在,我来解除你的下一个疑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黑衣从容满眼的自信倒映在沙诺的瞳孔里,那一刻,整个人都僵硬了,仿佛被吸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 “接下来,是对‘手诀’跟‘口诀’的初步了解。”翌日清早,沙诺就像往常一样在饭后对欧也从容进行术法指导:“其实口诀不难了解,就是施术的时候从口中喊出的绝招名称。” 从容晃了晃头,立刻说:“那种东西,我喊不出口。” “比较复杂的是‘手诀’。”沙诺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揪着她的措辞打趣,一本正经的灌输着书本里的内容,好像在讲台词一样:“幻术和格斗术是不需要手诀的,通常元术用到的次数比较多,尤其是八种自然属性的遁术,它们的手诀有个规律,越是高层次的招式、越是难剖离的属性,手势的组成就越复杂。” 听课过程中,从容一直认真的竖着耳朵,直到沙诺把一本书放在她眼皮底下,她才伸手将它翻开,脸上始终维持着淡漠平静的表情。 八卦之中,乾代表天,坤代表地,离代表火,坎代表水,震代表雷,巽代表风,艮代表山,兑代表泽。而为首的八个字又被记作手诀的“念法”,比如说最基础的风遁术诀由四个手势组成,记作“巽离乾离”,意为“风火空火”,含义是“雷”由“风”跟“火”两种属性构成,“水”又是“空”与“火”生成的,最后,“雷”跟“水”会生成“风”,以此类推,级别越高的术使用的分解次数就越多,手势也就越复杂。 风遁:巽离乾离→震坎坤坎乾坤坎 雷遁:震坎坤坎→巽离乾离坤乾离 泽遁:兑离乾离→艮坎坤坎乾坤坎 土遁:艮坎坤坎→兑离乾离坤乾离 水遁:乾坤坎→乾坤乾离→乾坤乾坤坎→乾坤乾坤乾离…… 火遁:坤乾离→坤乾坤坎→坤乾坤乾离→坤乾坤乾坤坎…… “好复杂哦……”从容指着密密麻麻的方块字眼睛发花,看了几分钟,伸手向沙诺讨要:“喂,给我一支笔!” “要笔做什么?”沙诺及时收回从眼底流出的狐疑神色,轻轻皱眉问。 “当然是做记号啦!这么复杂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都记住嘛!必须先掌握重点才行!”把书翻到最后,发现那一页居然是空白的,从容满意的一笑,将书合紧抱入怀中。 “好吧。”只有他知道笔放在哪里,不过,他却没有拒绝。 一只黑色的金眼小猫出现在夜色弥漫的金沙村里,它瞪着两只溜圆锃亮的眼珠,张开血红的嘴从主人手中叼走一支绑了字条的笔…… “她会把你们两个的近况告诉玉灵碧,以偷偷传信的方式,她养了一只可以辨识主人气味的宠物,只要她活着,不管到那里都会被它找到。” “你一直都不清楚她真正的目的,她是玉灵碧和天地盟派到你身边的卧底,她早就知道你是‘蓝狐’,为了把你留在天地盟、带离沧岚大人的身边,她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 “看到她无辜的嘴脸了吧?她真有这么单纯吗?你好好的回忆一下,她就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吗?”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孔揭露着“自己”的一切,沙诺百感交集,他不愿相信任何去否定从容的话,直至他亲眼看见穿着白衣的她实现了另一个灵魂口中的“预测”,才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子所讲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是从从容意识空间里走出的另一个她。 她与从容彼此知道对方的心境和想法,以及所遭逢的一切。 她有她的目的,她要阻止这个“自己”。 …… “我也曾犹豫过……玉灵碧大人给我的感觉与沧岚大人不一样,她没有震慑力,却非常温暖,她在化云城见到我的时候我被关在罐子里,那个罐子上有沧岚大人亲手设下的封印,为了解除封印救我出来,她被弄伤了,因为害怕同伴们担心,她隐瞒了受伤的原因……其实我知道,她不仅仅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我……我是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她希望所有人都接纳我,所以她不会讲任何对我不利的话。我又何尝不会感动于……她那份真挚的关怀呢?” 看着熟睡中的容颜,沙诺在心底默默的说出这番话,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要坚定的选择与她一起奋斗……正因为平凡,才会饱尝细水长流的人生美好,正因为谦和,与她在一起才能如此心安。 …… “早饭做好了!”欧也从容欢快的叫声从锅台边响起,接着是碗匙碰撞的声音。 “啪!”瓷碗碎成片散落在地上,被门外涌入的阳光染透,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老大,我们都准备好了!”橙神采焕发的亮了亮眼眸,双手握拳斗志激昂。 “……真的要这么做吗?”习惯了沉默的硕特终于在这样的关头提出最后的疑问。 “老大说这么做,那就这么做咯~”莉莉卡扣紧袖口的扣子,黑色短裙把她衬托的更加娇小。 话最多的冉空这时却没有开口,因为嘴巴不肯放弃一只烤到烧焦的肉鸡。 五个人穿着一样的紧身制服,黑色底料,白色线条,左边胸口有一枚湛蓝色的金属徽章。 沙诺伸手一拉竖立的衣领,微卷短发在太阳的照射下泛出夺目的红泽:“围剿天地盟的行动,开始!” “哦呀,他们居然破除了幻阵。”昏暗的房间里,沧岚对着显示屏幕说出一句毫无惊讶语气的话,俊朗的容颜带着邪气不羁的笑容。 “呼呵呵,应该说……‘天地盟果然不同凡响’呢~~”古幕倚在一面墙上,看着靠住椅背的男人的侧影。 “我们之间的交易,就要到此为止了么。” “呼呵呵,难道您不想先看看此战的结局吗?” “嗯哼哼,说的也是。” 琴河组织最大的据点共有八个入口,这是天地盟破除幻阵之后得到的第一个情报,于是队分八路,从各个入口一同突进。途中遭遇了各式各样的机关袭击,让他们不得不佩服沧岚的用心。约摸过了三个小时,在据点最中央的一个圆形大厅里,众人汇合了。脚跟刚一站稳,八个不存在大门的出口便猛然落下数层网状铁门,使他们瞬间有了被请君入瓮的危机感。 “喂喂,搞什么,打算把我们一网打尽么?”纳连也俊嘴巴不闲着,身子也跟着扭了两下。 千刺一肘子拐过去,表情甚是无语:“你在这里耍帅给谁看……” 大厅不仅底部是圆的,连墙壁跟穹顶都组成了一个球形。顶部很高,无数白炽条形灯管从中心一点呈散射状蔓延开来,不知是谁启动了开关,上万道白色荧光同时亮起,刺目的强辉一下子扰乱众人视线,使他们下意识的抬起手掌,遮住令眼球发疼的热光。 “怎么回事……?!”倒退几步,连撞到谁都无法搞清楚,便迎来了一阵狂烈阴冷的杀气。尽管一时半会睁不了眼,但杀气来源于同一个人,众人都意识到了。 “砰!砰!”万分紧急的时刻,有人发出一股猛力,朝着杀气飙升的方向连放两招。似乎被避开了,力量打在高处的铁质墙壁上,给光洁明亮的表层留下两个凹深的黑坑,可能是力道太猛,往上四五米才可触及的荧光灯生生碎了两管。 “诶~~好凶哦他们——”黑色短裙的少女轻盈的落到地上,在众人视觉恢复正常以后第一个现身于此。 对于她,大家没什么印象,包括话少的硕特以及任性的橙。直至冉空身后站出两个穿着黑色制服、身高相差无几的孩子,他们才因讶异过度咧开了嘴。 欧也从容姿色平凡的脸蛋上涂着厚厚的浓妆,颈间系着一条蕾丝花坠的黑链子,身穿纤体制服,脚蹬高跟皮靴,笑意盈盈的站在沙诺身边,用兴趣十足而略显阴暗的目光打量对自己目不转睛的几位天地盟大将,继而一挥手指,开口道:“我想说,初次见面,各位大人好啊~” 沙诺冷哼一声,微卷的头发不像平时那样安分的垂着,而是有点张扬的向后抿过去,露出白净光洁的额头,水波不惊的曙红色眼瞳也明亮了很多。如果现在的从容是妖艳的精灵,那么眼前的沙诺就是霸气的魔王,不知出于何故,以往修炼时常会留下痕迹的面颊,竟被几道蓝色纹路忽然取代,它组成一面纤瘦的狐脸,令沙诺本人顿时妖气横生。 “沙诺!从容!你们都在,实在太好了!”芙菱和千刺还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不对,重逢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而其他的人,却仍旧沉着一副面孔。 “托你们的福,我还活着。听说你们打赢了琴河六弦,运气真是不错……不过接下来,可就没有这么大的便宜给你们捡了!” 从容嚣张得意的目光,沙诺冰冷敌视的话语,把所有人的困惑推向极点。 Chapter 0304 “沙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千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尤其在沙诺的表情变得愈加阴冷之后:“我们可是专程来救你的!你知道碧姐在哪吗?” “碧姐?哼哼……”沙诺扬起充满了蔑视的笑脸,眼光里有前所未见的邪气:“恐怕,早就葬送在沧岚大人手里了吧?……” “喂!你怎么回事!不过一段时间不见,说起话来就夹枪带棒的,我们到底哪里招惹你了?还有你,从容!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相夫光子将手背在身后,悄悄握了起来,脸上却是寻常可见的怒色。 欧也从容讥讽的勾起嘴角,把目光锁定在沙诺身上,一只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芙菱和也俊表情夸张:“喂喂!进展太快了吧!” “那不是重点!”千刺扶着额头提醒身边这两个不着调的家伙。 “还是说……”相夫光子危险的眯了眯眼:“你根本就不是欧也从容?” “谁说我不是?我可是货真价实的欧也从容哦——” ——噌! 相夫光子脚底一滑,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下不得不退后两步,搪起的右拳瞬间抵住了欧也从容伸出的手指,然而后者,只是以俯冲的姿势停留在半空里,动作轻盈好似一只来去自如的燕子。相夫光子用冷到足以结冰的眼神瞪住这陌生且充满了晦暗的眸子,紧接着一阵狂风从她背后涌出,乱石般扑打在光子脸上。 “你到底是谁!”暴躁的风浪中,相夫光子竭力支撑着随时可能飞出去的身体,咬紧牙关使出全部的能量。 “都说了,我就是欧也从容呀~~”与对手相比,欧也从容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显得轻松许多。 “少胡说了!从你身上我根本看不到她的影子!你这冒牌货!” “看来,我只好拿出真本事了,呵呵呵!” 黑衣从容一手扯下眼罩,将赤红如血的眸子呈现在对方面前。连错愕的时间都没有,相夫光子伸平双臂将众人推到数米之后,自己却没来得及避开这出其不意的一击。“轰!”,带有热度的血从胸前喷溅出来,众人还没有将震惊的呼喊叫出口,便承受了下一波的狂攻。 这一次的猛击来源于橙和冉空,这橙眼的小子抽出两柄手戟,随便一挥就造出数把削铁如泥的风刃,冉空配合着他的动作,在不被波及的情况下以蛮力发送着“震荡气波”,两个人都是风遁术的高手,一时间搞得场面极其狼狈,众人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狂野的飓风同样扰乱了沙诺一行人的视线,木茉趁机找到光子的所在,用超越以往的速度将她带离危险圈。伸手解开她衣前的扣子,发现右胸上方赫然露着一个蚕豆大小的血洞,鲜红的液体不断喷涌四溅,染透了衣衫。 “糟糕!化羽和碧姐都不在这里!要怎么止血呢?”看着相夫光子白到发青的面色,木茉不顾一切的失声大呼:“快想办法!光子的血流的太厉害了!” 忙于对战的众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眼下,包括敌人在内,一个懂得医疗修复术的术师都没有,依照这样的血流速度,不出几分钟,相夫光子就会毙命。 “都是你们这群混蛋干的好事!”千刺抽出米子钢鞭,甩向半空想把沙诺拽下来,不料那个橙眼的小鬼几个跟头翻到沙诺身前,交叉双戟挡住了钢鞭的攻击。脆响蔓延开来,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这是那个欧也从容么,真不敢相信……”众人追悔莫及,为什么当初没有向碧姐或是叶大人求学医疗术,如果上进心多增一分掌握了天水之露的话,就不会面临同伴生命岌岌可危的困境了。 “大家……小心她的右眼!”慌乱中,一直紧闭双目的相夫光子忽然打开眼帘,冒出这么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方才混沌的乱战中,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这穿透身体的力量从何而来。 “是第三道的血瞳之力么?居然这么可怕……”木茉的脸色非常凝重,一颗颗汗珠也从额间冒了出来。 “看来碧大人不在这里,但光子的伤不能耽误,我们合力攻出去!”风扬龙泽一马当先的放出雷遁螺旋盘,以锋利的边刃切割网门的铁栅。 “没用的,这里的四壁和入口已经被我用土遁术做了硬化改造,任凭你的雷螺旋盘有多么锋利。”沙诺看好戏般挑起了嘴角,一勾手,泛着冷金属色调的铁门衍生出一层厚重的土石。土石与闪着蓝光的雷电碰撞到一起,激起剧烈的、带有声响的火花。 然而,螺旋盘的强大力量却并没有撼动铁门的坚固。 “八大属性中,能对抗有硬化力量的‘土属性’就只有‘风’的‘切割’和‘泽’的‘软化’了,既然如此……”风扬龙泽、纳连也俊的目光瞬间交汇,彼此会意后,同时施展出令人瞠目的技法。 “风遁·鹰流切!” “泽遁·地之沼!” 顷刻间,巨响跟震荡吞噬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众人无法看清混沌场景之下的真实面貌,飓风沙暴的扫荡中,能够站立已是万分难得的事了。烟尘弥漫了几分钟,才缓缓落定。紧随而来的一阵动响从光子头上的墙壁传出,猛然被炸开的洞穴闪出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跳落在狼籍一片的地面上。 云罗风树一眼就看到了嘴角沁着血丝、浑身被血染透的相夫光子,不自禁锁起了眉。 “叶大人?!”木茉喜极而泣的惊呼:“叶大人!快帮光子止血!她快不行了!” 水无痕叶穿过混乱的场地,在墙壁一角找到了因流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状态的相夫光子,先是把她的身子放平,然后找出一枚“速效止血丸”放入她口中,再接着比划出几个复杂的手诀,将眨眼间凝聚到掌心的浓绿色光流顺着血洞伤口输送进去。 “哦呀~~看来天降奇兵了呢~~”注意力被医疗禁术吸引过去的众人听到欧也从容的调笑声,把目光转投过去,只是想不到这丫头会趁水无痕叶分身乏术之际出手偷袭。 “叶大人小心!”芙菱想要冲上去阻挡,似乎为时已晚。 欧也从容一黑一红的双瞳瞬间瞠大,脚跟一挪,竟失去重心跌坐到地上。水无痕叶没有从光子身边离开,一直保持着治疗的姿势,唯独侧过的右脸上,有一只燃烧着火光的眼睛。欧也从容感觉冷汗正源源不断的从背脊和额头涌出,只是那么一眼,就让她不敢再逼近半步。 “从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伤害光子?”芙菱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从容这丫头疯魔了! “哼哼,你们怎么伤害沙诺,我自然就怎么伤害回去咯~”从恐惧当中脱离的欧也从容理所当然的耸肩冷笑。 “没错,收起你们的好奇心吧,现在的她可是站在我这边的!”沙诺紧跟了一句话,神情实在友好不到哪去。 “还有沙诺,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千刺观察他半天了,这小子敌意满满的仇视着天地盟,要说其中没有误会,鬼都不相信! “这个问题,不是应该由我来问你们么?天地盟的上主大人?”沙诺冷冷的一笑,敌意也越来越明显了。 “喂,小鬼,少在那边阴阳怪气的!”一直沉默的鬼杰终于发怒了,用狂戮刀指着这个不听话的学生,喝斥:“快给我下来!” “诶~~还真是盛气凌人啊~~”莉莉卡从左侧冒出来,脚下踩着奇怪的蓝色气流。 “切,敢跟老大这么说话,根本就是欠扁!”橙操着双戟从右侧冒出来,一脸的别扭跟不爽:“老大,我们可以动手了吗?” “当然……”沙诺压低声线,表情阴云密布:“不仅是你们,我和从容,也要开始了呢,对吧?” 站在一侧的从容悠闲自得的交叉两手,完全不介意把对手摧毁到什么田地:“是啊,已经解决一个了,我要好好的考虑接下来的目标~” “少开玩笑了!”米子钢鞭带回一点血腥的味道,没人看到千刺是怎么将它放出去的。 欧也从容脸上的轻笑渐渐褪去,抬起黑紫色的指甲,将颊边的鲜血抹去:“……喂,对女士动粗,还往脸上攻击,实在太没有风度了吧?……” 杀气凝聚中,眼前这个大放冷意的少女绝对不是原先的那个欧也从容……千刺与所有人的看法一致,玩笑的心也慢慢收起:“风度可不是用来招待敌人的,况且……你还打伤了我的妹妹!” 又一鞭落下,留在另一半脸颊上的口子更长更深了些。欧也从容晦暗阴冷的目光忽然扫到千刺握鞭的右手……每当他扭动手腕,自己的脸上就会多出一道伤口,两者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这怎么可能呢,是什么样的速度可以做到这一步?……不,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橙、冉空、莉莉卡三人齐上阵,把他们的“老大”挡在最后面,自己则作为“盾牌”抵御天地盟的攻击。战斗在不知不觉中打响了。沙诺年纪轻轻就颇有boss的风范,环抱双臂对着眼前混乱的一切冷眼旁观。反倒是欧也从容这个没人指使却斗意十足的女护卫,接二连三挡下千刺连同纳连也俊的攻击。 “啊啊,好无聊,我不想跟女人打。”也俊忽然收手,用指头搔了搔脑袋,颓废的样子跟疾藤有得拼了。 “都已经动手了!还计较个什么东西!”打死千刺他都不相信这是那个帮自己摆脱妹喜却似乎弄的更糟的笨蛋丫头,曾经的从容虽然貌不惊人言不压众,但好歹是个正常人啊! “哼,看来我不使出杀手锏,你们是不会高看我一眼的!”深紫色的唇瓣一张一合,放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双手十指交叉并拢,捏了个类似于手诀却万分诡异的姿势。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状似于黑色乌云的物质从她的身后涌出,虽然速度减慢了,但明显就是方才打伤光子时那股强烈的气波:“你们真的把我惹恼了!我现在就要灭了你……们……”脑海里一阵晃荡,仿佛在瞬间被雷电打中一般,震惊停滞在面容里,话语僵在耳畔,她渐渐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揉了两下快要炸开的脑袋,欧也从容恢复清醒是几分钟之后的事了。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天塌地陷的可怕场景,她目瞪口呆了半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根据眼前的状况,她判断,一定是某种窘迫到要死的大事件!向来愚笨的脑袋忽然灵光起来,让她足以同人偶媲美的呆木表情也浮现出一丝活力。 硕特看在眼里,话不多说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召唤术·风狮!” 一头倒立着银色长毛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从一阵白光里闪出,吼声未毕,身体已经陨石般砸落在残石乱土之中。所谓“风狮”竟真的像疯了一样,一旦认准一个目标,就会至死方休的追击。偏偏众人都忙着跟对手交战,于是乎这有灵性的动物便注意到了闲在地上无所事事的欧也从容。 两道来自野兽的犀利目光打在从容身上,令她一阵激灵:“……喂,不会吧……我很瘦……没多少肉的啊啊啊啊啊!” 风狮卯足力道猛扑上来,从容开始用并不纯熟的步法跳过来蹿过去躲避猛兽的追杀。这似乎是个脾气很暴躁的元灵兽,见从容不给面子十分不满,从尖利的牙齿中发出低低的凶吼,颈间的银色长毛也像被电击过一样根根竖起。从容连连后退,在一个个对战中的小组穿梭,心里诧异的很,现场这么多人,为什么只追她一个?……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它见人就咬,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吧! 发现风狮拼命追赶从容之后,不止一个人试图从战斗中脱身出来、赶去相救,但情势太紧,导致稍微有点闪神就会被恶狠狠的劈中一刀,短短十几秒,已经有两个天地盟大将因此负伤了。从容心急如焚,她可不想继续发生流血事件,于是随机应变,主动跳到风狮身前向它招手,目光却瞟向云罗与叶大人冲出时的那个墙上大洞。 风狮果然被挑起了战意,嘶吼着咬向早已胆颤心惊的欧也从容。尽管两腿发抖,她还是竭尽全力跳入了高墙上的大洞,这是唯一的出口了,也是她唯一远离这片战场的途径。 过了几分钟,当她确定跑的够远以后,早已攥紧的拳头随着回转的身体猛然击出,就在那个瞬间,她感到自己被一股猛力压中,毫无抵抗余地的倒向后面。风狮的前爪狠狠落在她脆弱的肩膀上,从这头狮子张开的口中从容闻到了骇然的血腥味,她惊恐的闭上眼睛,仿佛已感受到皮开肉绽的痛楚。 然而半天过去,耳际仍旧一片安静。她小心翼翼的把眼睁开,见风狮的两只利爪没有离开她的身体,只是连它自己都变得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了。视线稍微向后偏移几分,她看到了浑身散射金光的另一头狮子。 元狮,元灵兽之中的猛兽之王,像太阳一样的金色长毛裹住全身,即使在黑夜,也会散发出夺目逼人的光芒。它的出现似乎抑制了风狮的行动,不消片刻,这头银狮便昏昏欲睡、陷入沉眠了。 欧也从容从风狮的身下钻出来,胸口传来的怦怦心跳持久不断萦绕在耳畔,是追赶上来的木茉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战况似乎随着风狮的睡去跟元狮的出现有所缓和,相夫光子也恢复意识了,伸手招呼从容过去:“刚刚我看到你把狮子引入通道,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就算不会让叛月得到你,我们也不希望你死,懂吗?”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见她仍有嗔怒的力气,从容露出放心的笑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没有保护大家的力量,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连累你们。” 她的话让光子打从心底的意外了一番:“下次不要逞能了,刚才要不是助贤召出元狮,你就被那头猛兽咬死了。” “对不起!” “傻丫头,不要总是道歉,回去以后,找个时间让我看看你的修炼成果,咳咳!” “光子少主,你没事吧?”从容担心的看着她苍白如素的脸色。然后就发现没有参与乱战的沙诺退到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眼色复杂。 “为什么这么做!沙诺?!”从容以为她答应留在金沙村修炼,沙诺就不会帮助沧岚对付天地盟,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做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很可惜,这次的行动不仅仅是为了沧岚大人……还因为……你跟玉灵碧欺骗了我!”下一瞬沙诺从身后出现,在这个方位想要取她性命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而从容也切实感受到了来源于沙诺身上的杀气。于是,她不敢妄动,老实的呆在那里。 “你看到大家打成这样,你很高兴吗?!”实在按耐不住了,从容愤怒的大喊起来。 “我现在只想知道……对于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略显伤感的神色从眼底浮出,沙诺的口吻轻缓而失落,用只有从容能听到的音量在她的耳后重复:“你可以为了天地盟不顾生死,那么我呢,你把我放在哪里?” Chapter 0305 “放在哪里……”忽然被问到,从容除了呆头呆脑站在那里发怔,做不出任何回应。耳边渐渐响起沙诺危险而冰冷的讥笑,心中的不安在急剧增加:“你还想干什么?!” “我暂时不会伤害你,不过,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毁掉他们!” 如果不是意识清醒的可怕,她根本不相信这话是从沙诺嘴里说出来的,望着他冰冷残酷又异常坚决的神色,从容感受到一股难以消解的怒火跟怨气,这种不祥的气息令她心生恐惧。 凹凸不平的灰色地面和残破不全的光滑内壁徐徐出现了溶解的现象,就像被高温烧化的蜡块,向下缓缓滑脱一层又一层的油液。这里的温度还像方才一样,没有升高的迹象,可在场的所有人又都知道,这不是幻术。 还是水无痕叶第一个反应过来:“是泽遁!大家小心!” 果不其然,坚硬的地塌陷下去,有的人被窝住了双脚,有的人因为失去平衡险些跌倒,整个大厅的场景不断变换,宛如空间发生了扭曲,又仿佛陷入了一个不可自拔的幻境。转眼间,膝盖之下的部位都陷入沼泽了,从容奋力挣扎,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金沙村来到这里的,唯一清楚的是,沙诺不是在开玩笑,他要玩真的! 大地与墙壁都在变换着形状,相对而言脚踩蓝色气流的沙诺一行人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依旧悠然自得的欣赏众人的惨象。首领沙诺无视下面一干人等投来的怒目,随意用眼角扫了扫,伸手挥起、落下。只在顷刻间,千刺、木茉、也俊脚下的软土消失,转而有三米多高的锥形土石拔地而起,最先意识到危险的是云罗风树,他抬起左臂,整张手掌化成蝠翼般连着翼膜的五指,并迅速伸展到五米远的地方,将三个人从尖锐的锥体上救下。沙诺眉目一凛,勾起手指将土石锥带离地面,向着半路出手的云罗风树撞击。云罗风树收回巨化手掌,连跳数步躲避那比刀剑还锋锐的武器。 “居然可以活用泽遁跟土遁!看来又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手拎芙菱的也俊和肩扛千刺的风扬跳到一处暂时没有被软化的地方。 “畜生道的五把钥匙包含了六种自然属性,其中只有蓝狐拥有‘山’与‘泽’两种属性!”水无痕叶带着相夫光子和桔梗木茉退到风扬他们那里,目光紧紧关注着战斗。 “我还听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蓝狐都有惊人的方向识别感,算是最适合生长在血腥森林里的野兽!难怪,他会知道我们来这!”纳连也俊邪邪的一笑,比起沙诺这小子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他更感兴趣的是蕴藏在其体内的猛兽。 蓝色的狐印,翘立的发梢,凛冽残酷的眼神……无论怎么看,都跟“蓝狐”极端符合呢!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在这?还穿成这样?”从容看着自己的装束和所处的地方,纠结的拧紧了眉。 “我们以为你被人控制了,难道不是这样吗?”见从容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大家又推翻了最初的猜想。 “我也不知道……”从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装满了浆糊,记忆停留在那个刚刚做好饭菜的清早,再后的事情,她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现下最让她困惑的,不是这份“遗失的记忆”,而是面前这个大放杀气的沙诺。 他随意把手一挥,数条刀状的石刃从地表揭起,应声飞起的沙土也混入其中,将早已混沌不堪的场面搞得更加狼藉纷乱,为了避开这些劈头盖脸的东西,天地盟一方不断转移着落脚的地点,沙诺甚至不给他们问出心中疑惑的机会。 猛然,千刺将不知何时滚落在脚下的布拉吉银杖拾起,向从容丢了过去:“这可是你的老师从贝罗手里抢来的!为了你他不惜得罪花国军务府!你可别随便乱丢哦~~!” “啰嗦的家伙!”双眼紧盯沙诺一方的鬼杰退到这里,听见千刺对从容的提醒后,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手握银杖的学生从没有留意过这柄武器的来历,她以为是老师随意给予的“施舍”,不过是一件式样华丽价值不菲的装饰品罢了…… “发什么呆啊!”鬼杰的暴吼声把走神的从容拉回现实当中,令她的思绪停止飘移。 欧也从容握紧银杖的短柄,起步跳向另一个方位,落地的瞬间将银杖的顶端冲准沙诺,发觉她意图的沙诺立即俯身跃下,就在这一秒从容再次足尖点地、轻轻跳走,还避开了三五块横冲直撞的碎石。她的身手比从前灵活许多,严谨的目光也不同于沙诺的敌意,显得十分坚韧。 “看来,你真的要站在与我为敌的一方啊,给你个机会,欧也从容,只要你帮我抓住他们,我们就还像从前一样。”沙诺用平和的口吻试图拉回另一个从容的意识,暂停攻势让自己的身体与对手相隔十余米。 “虽然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但我知道,你是错的!”从来没有这样笃定的评价一个人对或是错,可如今,从容却对如此强烈的意念臣服了。 “错误的?你跟玉灵碧、整个天地盟欺骗我,想用我去开启光之门,难道你们就是正确的吗?!” “我也不知道是谁在你面前编出这样的谎话,但这不是真的,你被误导了!”她既然不会做,就更加不相信天地盟会使阴耍诈。 “不是真的?沧岚大人说的话会有假吗?!” “沧岚胡说八道!他扣押了碧姐,现在还诋毁她的声誉!实在是太过分了!”芙菱替玉灵碧抱不平,从旁插了几句。 “沙诺!赶快停手吧!要不然……我跟你就是敌人了!”从容势头大涨,全然摒弃了那个怯弱的自己。 “那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第三道的实力呢!”说着,他第一个猛冲下来,竖起的左掌与从容及时搪起的银杖相撞。 双方力量比拼中,没多久欧也从容便居于劣势连退数步,被逼到内壁的一角。对手的元能顺着银杖传入体内,最后从足跟贯穿,震碎了脚下的地面。那一时刻从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不论骨骼还是筋脉都变得绵软无力,五感当中的“触觉”已经丧失。沙诺从她手中夺下布拉吉银杖,丢给在上方等候的莉莉卡,一只手则掐住从容的脖子,把她拎起来用力掼到远处的铁壁上。由于掌间蓄满了能量,所以这一击,让从容陷入麻痹的身体撞凹了好大一面墙,也让她的触感稍有恢复…… “混小子……你的老师教你同门相残了吗!”鬼杰刚好在从容身边,抬手将人接住,又转头怒斥沙诺。 “老师?呵呵呵,我才想不明白,作为敌对的一方,你为什么会来帮助天地盟?”沙诺阴郁的目光在鬼杰身上打转,用不抱期望的口吻缓缓说着。 “少废话!是本大人督导不严,才让你这小子如此放肆!”语未落,狂戮刀已出鞘,锋刃架上弟子的脖颈,却没有狠狠切下去。 “真是了不起的速度。”沙诺朝身侧的老师投去一个微笑,不慌不忙的撇嘴叹气:“可惜,你没有把握最佳时机!” “轰——”鬼杰在一团烟尘的包裹下从沙诺身前飞走,陨石般砸落在乱石堆中间,众人还未及跑上去看个究竟,整个场面就陷入了混沌不堪的地步。沙土形成云状的漂浮物悬在上空,大小石块堆积如山的地面也出现了剧烈的晃动,别说观察敌人的举动,就是想稳稳的站住都成了非常困难的事。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混沌过后呈现在眼前的新场景——沙诺体表附着了一层蓝色半透明的可视元能,身后则有一张巨大的狐狸脸孔,银蓝色的面颊,两只细细的灰眸放出恐怖慑人的寒光。 “这是什么啊!好吓人!”芙菱尖叫着捂上双眼。 “大家不要慌!那只是元能造出的假象!真正的蓝狐还在沙诺的体内!”身经百战的水无痕叶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别着急,你们想看真的,我马上就叫它出来!”元能包裹下、令人难以近身的沙诺用陌生疏离的口吻讲着。 “别乱来!沙诺!一旦压制不住‘畜生道’的力量,你自己也会送命的!”水无痕叶表情严肃的警告他。 “送命?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如果我说我非常期待这种结局,你们又如何呢?”沙诺的狂笑声在飞溅的乱石中上下起伏,不过他抬起双手打算捏诀的动作还是被从容捕捉到了。 “住手——”大喊着,不顾一切的飞扑上去,即使尖锐的石角刮伤了□□,脏污的泥沙灌入了口鼻,她也没有停止,只是尽一切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沙诺身前,阻止他! 鬼杰作为第一个被解决的对象,被沙诺从乱石堆中拎了起来,右手化作锋锐的石质刀尖,向着男人的身体刺去! 那个瞬间欧也从容被惊惧占满了眼,已经恢复本色的右瞳又一次爆发出黑夜般惨厉的颜色。手中的布拉吉银杖通体泛起刺眼的辉光,纱练状的白色气流汇成十余条涌向同一地点,其间,乱飞的碎石意图阻挡,却被这些雪白的气流穿透,直挺挺逼近到沙诺身前!景象变化令人目不暇接,前一刻鬼杰的生死还悬于一线,下一秒那两只化成兵器的手便被雪练缠住,僵硬的停滞在半空。 “我一直那么相信你们!我以为我找到了家人!我以为你们像橙跟硕特一样重视我……我甚至以为……我可以为了你们放弃沧岚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欺骗我?!” 身后的狐狸脸变换着狰狞的形状,配合沙诺的喊声搅出一片令人发憷的气息,从容是最接近这份恐惧的,连思考都不及展开便向沙诺出手了。银杖挥发出来的气流旋转缠绕在两人身周,沙诺操起变作双刃的手臂,朝从容一顿乱刺,令从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在危险的关头一次接一次的避开了……所以直至最后一次过招降临时,她依然没有停止那迅捷的防御,以及一次伺机而出的猛拳! 鲜血顺着唇瓣沁出,低落在白皙的十指上,沙诺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又抬眼望向惊呆在那里的欧也从容。 “老大——!”橙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从半空跃下,重重落在沙诺的身前。将人扶稳后,他恨意难平的对从容咆哮:“没看到老大收手了吗!为什么还要出击?!” “老大对你全无防备,你却狠心下这样的毒手?!”冉空难以置信的质问这个看起来相当老实的女子。 “……其实,刚才他有机会刺向你的,可是他停住了……”莉莉卡小声接了一句。 每个字都像一根针,在她的大脑里戳上戳下,最后那根最尖最锐的,狠狠扎入到心脏里,连呼吸一下都会觉得剧痛无比。 “对……对……不起……”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沙诺会在危险迫近自己的时刻收回攻势。 在同伴的包围下,沙诺缓缓抬起脸,嘴角挂上鲜血,整个人看上去苍白了许多。带着受伤的表情,他说了一句令从容想立刻杀死自己的话:“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想要帮你修炼的……” 看着他的话停在沁满鲜血的嘴边,从容的大脑里一阵撕裂的痛楚。她居然用这只连盐袋都拎不起的手打伤了沙诺,用他帮助自己完成的招式击倒了他,不同于切伦贝尔战时的意识失控,她下手的时候,明明是清醒着的。 纷乱的现场陷入死寂,一边是沉默,一边是怒气冲冲。 “对不起,沙诺,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从容顿了一下,还是把想说的话吐出口:“我觉得你一定误会了什么,在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前,请你不要再对大家出手了好吗?” 不管天地盟的实力多么强悍,眼见鬼杰老师被打伤,从容就对现下局势一清二楚了——双十钥匙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不是盖的。 沙诺沉默的看着她,眼中的哀伤神色未曾褪尽,仿佛在问:你可以为了他们来求我,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沙诺……”从容对上他的两眼,双眉浅皱,带着乞求的神色注目着。 “我不会为了你改变决定的。”沙诺的目光恢复成冷酷与坚决,用毫不动摇的强硬口吻拒绝了她的请求。 “沙诺……!” “橙,动手!” “是!老大!”橙眼少年用余光迅速扫了一圈周围的敌人,双目微微瞠起的一霎他飞快袭向端坐在内壁一角的某女上主,手中的短戟猛刺上去! 从容来不及确认被袭击的是谁,她只是感到那个人浑身一震,根本无力去闪躲这一击。起步,在所有人都未及反应的情况下只身跳到那人面前,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硬物生生的从胸前戳入,炙热的鲜血一瞬间顺着伤口流淌出来,感受到一阵冰冷的从容喉头发热,一声惨叫过后,堵在口中的腥甜液体也随之喷溅出来。 橙将短戟拔出的时候,相夫光子眼前被一片鲜红占据,她惊叫的声音在从容身后响起,然而受伤的人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了他们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沙诺的声音……欧也从容以为自己会立马失去意识,没想到头脑在此刻是异常的清晰,似乎有一种力量在默默支撑着她,让她仍然有抬眼相望的力气。这一眼望过去,首先看到的不是沙诺,不是刺伤她的橙,也不是走向这里预备发动禁术的水无痕叶…… 柔和的白光缭绕轻舞,把眼前的烟尘沙土层层遮住,从容伸出手,想将布拉吉银杖重新握入掌间。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适应了那金属的质感与温度,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所有品,是她欧也从容独有的。 在相夫光子的帮助下,她成功的接触到使她感到温暖的银杖。白色的光流向她的臂膀,融入到她涔涔流血的伤口中,竟带入一丝奇妙的清凉感。她想,是这有灵性的武器与她的心意相通,懂得了她的意念跟向往。 然而,就在伤口已经减轻了疼痛、血也在天水之露的滋养下慢慢止住时,与从容相互感应的布拉吉短杖从她的手中挣脱,径直飞向沙诺那里。沙诺也没料到情况会有如此变化,错愕不已的把短兵器接在了手里,转头望向同样面露不解的欧也从容。 “为什么会这样?那不是从容的武器吗?”芙菱一句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唯有水无痕叶沉思了片刻,忽然惊呼起来:“难道这孩子是……布拉吉的后人?!” 说起来,沙诺的容貌的确有些纯血白种人的影子,甚至与她印象里的布拉吉容貌重合了。 “没错,这孩子与生俱来就拥有布拉吉的力量。”一声令所有人为之发怔的男性嗓音忽然从半空里冒出,继而,一面水体透明镜片呈现当下,映出沧岚俊逸丰美的容颜。 Chapter 0306 “沧岚?!”相夫光子紧搂住因疼痛而浑身瑟缩的欧也从容,希望用自己的体温暖住她渐渐冰冷的四肢,目光却移到上空,对着透明镜面中的脸容怒目而视。 “这个跟光子的一样诶,我知道了!这是‘水镜千影之术’!”芙菱一本正经的给它命名,完全搞错了重点。 “喂!你到底把碧姐藏哪去了!”顾不得辈分跟礼貌,早就忍无可忍了的千刺大声质问。 “比起她,你们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哦呀,有伤兵呢。”视线落在相夫光子和她怀中昏昏睡去的欧也从容身上,沧岚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语气温和而又漫不经心。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大人物的真貌,不少人瞠大双眼。走在街上,这样文雅稳重的人也只是路人堆里的养眼品吧,从眉梢到眼角,找不到一丁点阴霾跟晦暗。 “喂,沧岚,你刚才说沙诺与生俱来就拥有布拉吉的力量,是什么意思?”就知道他不可能乖乖交代玉灵碧的下落,水无痕叶干脆转移了提问方向。 对她的健在完全不觉得意外,沧岚用手撑住左颊,懒洋洋地笑答:“不如,听我说个故事如何?” “喂!我们可没那么好的兴致!快回答叶大人的问题!然后告诉我们碧姐的下落!”相夫光子忍着胸口传来的阵阵刺痛,放声怒吼,血是止住了,但距离完全恢复还差一大截。看着怀里微微发抖的欧也从容,她知道,也是这个原因。 “与布拉吉银杖一起出世的,还有武神的黄金长杖。”沧岚不理会少女的反对,继续用那平和优雅的声调叙述着,仿佛在用最平常的目光看待他人眼里惊天动地的传说:“许多年前,天之国的诗神布拉吉与神之国的武神相识于一次民间举办的灯会上,他们当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却成为了十分要好的友人。在那之后的几年中,两人频繁接触,也渐渐发现了……对方身上与自己一样,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谓的‘诗神’跟‘武神’也只是民众赠予的尊号,因为仰慕他们的文才和武技,某种意义上,跟光神是一样的存在!”冉空见沧岚有所停顿,适时接了一句。 “没错,就是这样,当他们发现彼此的身份不但是传说中的‘诗神’‘武神’,还是神国与天国的王室重要人员之后,已经处于在战场上对立的局面了。武神性格豪迈暴躁,十分憎恨诗神的欺骗,反倒是性情温顺的诗神,完全没有敌对的意思。直到后来,天国的战斗队在武神的狂攻下死伤过半,布拉吉才拿出雪藏了多年的武器,与武神一战。” “就是那柄布拉吉银杖吗?……” “没错,武神的武器是当时神国皇族的王权至宝、拥有无上力量的‘黄金长杖’,握有这种堪比绝世神器的兵刃,武神信心满满,却不想最终还是败在了诗神的手里。武神搞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实力出了问题,还是武器带给他的麻烦,陷入了迷惘跟困惑,也在这时,他发现布拉吉的戒备心出现松懈,便伺机动手,用黄金杖贯穿了他的身体,就是在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诗神是故意露出破绽给他机会的……鲜血注入到黄金杖当中,武神痛不欲生,反而用布拉吉的短杖刺入自己的喉咙,自尽而亡……” “那么,这跟沙诺拥有布拉吉的力量有什么关联?”风扬提出疑问,听了半天,还没跟正题连上。 “当然有关联,因为沙诺……就是布拉吉的传人啊。”沧岚似觉有趣地眯起狭长的眸子,把目光定格在面露惊色的沙诺脸上。 “也就是说!老大是诗神布拉吉的后代?!”橙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沙诺大叫,表情震惊而喜悦。 “是的,虽然沾染了武神的鲜血,但是布拉吉银杖的最终掌握权还在诗神后人的手里,而这个名为欧也从容的少女……与当年的武神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沧岚的叙述终止,因为他看到有人忍不住想要插嘴了。 “无稽之谈!神之国的武神是传说中最暴虐最无情最残酷的统治者,他屡次发动战争,使域内域外的人们苦不堪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从容有密切关联?!”相夫光子宁可相信自己更贴近于那位脾气暴躁的武力狂人,她眼中的从容是平和淡雅的,绝对不会掀起争端与战乱。 “嗯呵呵,你也说了,是‘传说中’,真正的武神是什么样现在已经无据可考了,不过这都不是重点,等将来你们从花之国找到黄金长杖后,就知道从容是不是它的最佳持有人了,啊对了,比起银杖的‘性情柔和’,黄金杖可是‘桀骜难驯’的存在,很少有令它认同的主人,除了真正的继承者,恐怕没有谁能够将它降服。”沧岚深浅不一的蓝眸中律动着异样的光辉。 “沧岚,看来你知道不少事情嘛,在领我们大家去见阿碧以前,你不妨多说一点,让我们也多了解一点!”水无痕叶的语气不容商量,几乎带了点命令的味道,捏紧的拳稍微放松了些,燃起的战意也在她的掌控下慢慢熄灭。 沧岚眯眼笑了两声,对水无痕叶的突然转变似有一些意外:“你们与欧也从容相处了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隐藏在她身上的巨大秘密?”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别卖关子了!快说!从容她到底隐藏了什么?”千刺见叶大人收敛了敌意,也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住,勉强让那颗为碧姐担忧焦虑的心归于平静。 “你们觉得,被选为双十钥匙的‘寄宿本体’,是偶然还是必然?”忽视某些少年狂乱暴躁的杀气,沧岚依旧从容不迫的微笑、缓说。 “如果是偶然,这些‘灵体’从何而来,如果是必然,又是谁发动的这种循环?”风扬龙泽反问沧岚,不管是不是无稽之事,听一听再说。 沧岚扬了扬万年不变的优雅笑脸,语气欢快了些:“欧也从容现在身负四把钥匙,‘生’‘老’‘病’‘死’,‘生’用来弥补‘老’之缺陷,可以保护生命能量。‘老’的力量是让元能越用越多,缺陷便是折损生命能量。‘死’是吸噬的入口,‘病’可以把吸入的东西加倍回放出去……它们两两互克互补,综合到一起,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可是从她身上,我们没发现任何异常啊。”木茉困惑蹙额。 “那是由于欧也从容自身,就不属于寻常的存在。”沧岚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什么意思?!” “哦呀,棠烟没跟你们说么,从容在出生的时候就被植入了‘集成芯片’,不过比较特殊的是她没有因此死去,属于存活下来的‘尸魂傀儡’,所以,当其他尸魂傀儡启动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她会出现崩溃反应。” 这就解释了去年发生尸魂傀儡暴乱时,欧也从容为什么会精神崩溃、高烧不退。 “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天地盟成员身处国府,又有十三禁卫军不断传回的隐秘消息甚至是他国内幕,居然都没听说过关于武神与诗神的传说,以及从容和沙诺的“历史”。反而是这个叛乱组织的首领,已晓得了不为人知的一切。 “你们觉得呢?”沧岚不置可否的微笑着,深色蓝瞳焕出一丝异样的神采:“还有沙诺,在这里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个真相,那就是……你被我跟‘另一个’欧也从容欺骗了哟!” 沙诺注视着沧岚的眼神开始方寸大乱,用蓝狐元能修复的部位立即扯痛起来。 “那个陌生的从容伪装成本来的样子,假装传信给天地盟晴尊,其实她早在听课的时候就用力量把真正的从容压制住了,她也不是‘另一个灵魂’,而是其他空间中真实的个体。她有特殊的能力,在因意外过世后把灵魂强行转入这边。唯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她能看到这个从容身上发生的一切……而这些事情的幕后策划人……”沧岚的笑居然更愉悦了:“就是我哟,包括让你引来天地盟跟欧也从容,都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思维的缓慢运转不给他立刻了解这一切的机会,只有一点能够确定,那就是……沧岚大人欺骗了他:“不可能的……沧岚大人……这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这么做的!” 为什么这个事实要从你的嘴里说出?为什么不是另外的人告诉他这一切?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还可以继续欺骗自己,是有人要离间他与沧岚大人之间关系! 沙诺的神情混乱,眼色茫然。他不知道什么样的态度能将自己此时的心境表露出来,这种不知所措的恐惧感淹没了思维,让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一个令他几乎昏厥的画面! “老大!老大!”橙跟冉空的呼唤在耳畔回响,也只是越发渺茫的声音,沙诺重重的垂下眼睑,一口鲜血随之喷出。 “沙诺!”从容一张眼,便看到男孩满脸鲜血、倒在橙怀中奄奄一息的样子,惊得她心口剧裂,险些又厥过去。水无痕叶以为沙诺已经用蓝狐之力修复了身体,没想到从容烟拳给他造成的创伤这么重,也不顾是否还存在敌我因素,她站起,几步走到那里,俯身、施术。 “对不起!从容!让你为了我受到这样的伤害!”相夫光子懊恼的捶打自己的头,倘若是她出手救人,她现在会舒服很多。 “没关系的,少主大人,我……我也只是刚巧看到……”从容无力的呢喃着,躺在红发少主的臂弯中,吃力的喘息:“只是沙诺……沙诺他……” “沙诺没事,我会帮他把断裂的肌肉组织修复回去。”治疗这种程度的内伤在水无痕叶看来十分寻常,即使不用天水之露,她也能做得很完美,只是眉宇间的凝重之色仿佛陈述了一个事实:如果从容继续修炼这种拳法,杀伤力跟破坏力就远不止于此了。 …… 浑身上下像被刀子来回切割一样的痛,脑中的弦绷得紧紧,仿佛随时都会断开。可是他却清楚的看见粉色长发的女子面含微笑牵起小男孩的手,那个小男孩四五岁年纪,曙红色的短发和眼睛,一脸开心的用小手圈住女子的脖子,嘴唇凑上去,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碰,随即咧开嘴巴大笑,最甜的糖蜜化进眼中一般。 姐姐?!沙蕊姐姐?! 原来在脑海中残存的印象是断开的记忆碎片,就在方才,它们像古老的电影,画面一个接着一个衔接起来,连成了完整的故事。 可是……这个给予了他全部关爱、却被他忘记了的姐姐,如今在哪里?还有从容、晴尊、天地盟……他都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捂住头,发出痛苦的喊声,泪水冲淡了脸上残留的鲜血,沙诺蜷缩成团,被折磨的摧心剖肝。 …… “果然是你的阴谋!我们天地盟跟你并无过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双十钥匙吗?”千刺愤愤不平的指着沧岚叱问。 “这个理由还不够么,呵呵呵,也罢。”沧岚侧头,对着沙诺焕出一笑:“作为这里的首领,我只有正式向你们宣战了,沙诺,你也是。” 沙诺仰起头,用复杂的神色注视起沧岚微笑的脸庞:“难道……还让我继续跟天地盟战斗吗?”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将作为天地盟一方,与我对战。”云淡风轻的口吻,闲话家常般的平实自然,沧岚对于沙诺连续惊变的神态只报以微微一笑:“以及,想见玉灵碧,就到总据点来吧,沙诺会告诉你们具体地点的。” 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愤怒感,相夫光子犀利如刀的目光恨不得在对方脸上划出两道血口。 “各位,待会见咯~”沧岚不是看不见他们各具特色的愤然表情,只是他更喜欢忽视掉这一层。扬手轻挥两下,留下一抹魅惑众生的笑便随着水体镜面一起消失了。 去往“总据点”所走的另一条道路上,恰好碰到了结束血战的赤魇,以及果儿、苍棱还有刚刚抵达的宁日潇。 “宁日潇!你怎么来了?!”相夫光子捂着胸口,一步步跟在怀抱从容的千刺身后,视线一刻不离。直到她看见宁日潇,才惊呼出声。 “各位!有些事情,我必须立刻告诉你们!”宁日潇眉头紧锁,表情异常的严肃,她不问玉灵碧在哪、不问为什么伤兵累累,而是在第一时间直说来意:“我发现沧岚的能力了!” “咦?!” “前几天,赫翼公主来了一趟无尘居,然后就得了疯病,我看过录像,她到碧玉宫找晴尊,因为好奇所以触摸了一下凤盏琉璃,然后就像触了电一般昏倒在那里,等醒来的时候,就意识混乱了。” “这能说明什么呢?” “我反复看了那段录像,虽然不明显,但是她的手接触到凤盏琉璃时,的确有一股浅淡的七色光芒涌出,在那之后,赫翼公主就神志失常了,为什么轻易到手的东西会造成这样的影响?是不是有人利用凤盏琉璃操纵了接触过它的人?如果只是一般的操纵,根本不会逼疯一个人,除非……有人动用了‘控制梦境’与‘创造幻觉’的精神系术法……”宁日潇停顿片刻,用余光扫了沙诺一眼:“并且我还知道,有人从一开始就骗了我们,他是心甘情愿回到这里的,目的就像我们最初揣测的那样,是双十钥匙。” “控制梦境与创造幻觉么……说起来,我们刚到这里时接触到的幻阵,的确很难突破。”木茉颔首表示赞同。 “这点不用担心,现在沙诺已经是我们这边的人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营救碧姐,我们不要耽误了!快走吧!” Chapter 0307 暴雨瓢泼,雷声轰鸣,去时的路上,天气忽然变得糟糕起来,跑了很远,才进入一条宽敞的密道,为了“迎接”他们,沧岚似乎撤走了所有的手下,以至于前路都是畅通无阻的。 密道的尽头依旧是一间圆形大厅,不同在于这间大厅完全露天,于是,好不容易避开雨淋的诸人又浇了个透心冷。碧蓝的天空蒙上一层灰白,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也模糊了时间。 视野的晃动跟耳畔的嘶鸣打破原本的安静,空净的天际冒出几只不断扭动的棕色物体,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叫声,众人看清,那是一条长了十几个脑袋的狼样猛兽,猛兽的身体足足有一栋房子那么大,它抬起前足,踩塌了无棚大厅的一面墙,将带着棕褐色长毛的身体呈现在众人眼前。地面随着猛兽的逼近震荡不止,他们更是用尽一切力量逃到可以避开眼前危机的地方。 “这是什么东西啊!”剧烈摇动的空间里穿梭着让人难受的噪音,捂住嗡嗡乱响的脑袋,千刺跟所有人一样勉力维持才能挺直腰背,可脚步,还是随着地面传来的波动趔趄不停。 “是沧岚大人失败的元灵兽实验体!经常冲破结界跑到地面上作乱!”跌来撞去中,沙诺强稳步伐朝众人的方向吼了一句:“这些实验体的弱点是眼睛!攻击它们的眼睛!” “原来如此!”木茉几个翻身,轻巧的跳到一堵只剩下锥形残墙的大壁顶端,将召唤出来的花天锤扛到肩上,对准猛兽的数十只眼睛“砰砰砰”一顿乱射。天地盟当中,木茉的射击水准仅次于海蓁子,不消片刻,五六只狼头便血溅满面,嘶吼着向后栽去,其余的狼头操纵着身体向众人逼近一步,也被木茉精准的打中了。 “木茉小心你背后!”就在木茉暗暗松一口气,成功打倒了可怕的狼怪时,相夫光子的声音响彻半空。她猛然回头,看到光子箭步冲来将自己拦腰截下,闪电般掠到远处的残垣断壁上,一条巨蟒那么粗的蜈蚣摇首翘尾,几十对毛绒绒的步足踩得土地龟裂、空间乱晃,还从嘴里吐出蛇信一样的东西。 也俊的审美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是蜈蚣蜘蛛跟蛇的结合体么?!沧岚的品味太奇怪了!” “咿咿咿!怪不得是失败的实验品!太恶心了吧!”芙菱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刚才那个半狼不鬼的东西就够可怕了,现在这个更是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不好!这是剧毒蜈蚣!被它毒液伤到的人会化成一滩血水!大家小心!从容!”他看到巨型蜈蚣抬起的步足向从容落下,相夫光子跑去保护木茉,此刻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移动!移动!从容不是不知道处境危险,只是肌肉的麻痛让她的速度慢如蜗牛,橙的那一刺,让她到现在还没摆脱无法喘息的煎熬。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沙诺不顾一切跑过来将她扑倒在一边,蜈蚣那跟身体比例严重失调的巨大步足朝沙诺逼来,身体里涌动的力量不足以驱散受伤带来的行动迟缓,沙诺唯有紧闭双眼,做出为从容挡下一切、毅然赴死的决定。 从容眼中的光辉清亮如电,再不像以往那般呆滞木然。她从背后抽出布拉吉银杖,高高举起,对准蜈蚣的头部猛然射去一股力量。可是她忘了,布拉吉银杖挥发的气流只能起束缚作用,没几秒,体格强悍的巨型蜈蚣又活动自如了。 “沙诺!你快逃!”从容试图把他从眼前推开,可他的身体却与自己紧密的贴在一起,甚至用头部挡住了她的视线,从容惶恐至极,失声大叫道:“你疯了吗!” “要死一起死!不许你丢下我!”沙诺本没打算说这句话,可是一着急,就把决心抛到九霄云外了。 从容怔大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液体顺着眼角淌进了耳廓。那不是她的眼泪,而是与自己脸对脸、只有两公分之遥的少年紧闭双眼时滴下的东西,他的面容充满了悲伤与悔恨,从容并无动摇的心境在这一刻产生了巨大的波动。 “喂喂,谈情说爱要看场合的哟少年少女!”也俊收回软剑,耳边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蜈蚣被切断了两只足,痛得惨叫连连。也俊摸鼻一笑,转眼看向已经完全倒塌的大厅外、一只从树林里跑出的巨象。 “喂,你们才要看看场合……”被抢了数次风头的鬼杰再也按捺不住被他压抑着的战斗欲望了,狂野而危险的气息携着杀意,他如同一只即将破笼而出的猛兽,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外皮像白钢一样光滑的大象。 ……把这一切解决的干干净净已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了,雾蒙蒙的天空稍有转晴的迹象,被雨水冲刷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道路前方有一座黑砖砌成的小楼,形状扁长,依旧不晓得通向哪里。方才的战斗虽然激烈,但是没有人员伤亡,众人抓紧时间,步调一致的朝目标地点进发。 小楼没有门,通过类似门厅的走廊后,视线前方出现一副修长健硕的身躯。男人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托住脸颊,优美的眼睫垂下。竖起的长发顺着宽敞的背脊垂落,泛起幽暗美丽的蓝色光泽。旋即,一声慵懒的问候静静响起。 “来得很快嘛,天地盟的诸位。” 成熟的音色,俊逸的面容,眉眼间平淡温雅的笑意,尽管表现的如此寻常,这位名动术法界的大人物身上仍旧散发出震慑人心的气魄。 “沧岚大人,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来到了你的面前,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见碧姐了么?”为首的风扬龙泽不失礼仪的提出要求。 “嗯,当然可以。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向各位讨教。”沧岚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你们凭什么认为,玉灵碧不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呢?” “因为我们相信碧姐,正如她相信你一样。不同的是,碧姐不会伤害我们,而你却会伤害她!”相夫光子咬住牙,毫不退让的逼视着沧岚。 “嗯哼哼,光用嘴说是没用的哟,要知道,这个世界很残酷,没有过人的力量,说什么都是枉然……” 话音刚落,相夫光子足下钻出一股莫名的力量,使她的脚掌牢牢固定住,整个人的身体也像被磁场牵引的铁石,重重摔落在坚硬的石灰地上。千刺和芙菱应声而起,却在靠近光子的刹那失去重心,紧接着爆响传开,两个人头部朝下狠狠栽进了重力掼出的石坑里。 另有几人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眼前敌人貌似没有什么举动,就有好几个实力强悍的天地盟大将着了道,实在无法不叫人心生忧惧。 “是地遁……”水无痕叶拧紧了眉,一字字说道:“超强引力。” “嗯哼,不愧是水无痕叶,居然被你发现了。”男人笑地妖孽明艳,连赞美之词都说的稀松平常。 “一般的地遁空遁都需要划限,这家伙……就这么直接使出来了……”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不过叶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望着沧岚那只午夜蓝色的眸子,她忽然从心底萌生了强烈的不安。 “那么,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呢?嗯哼哼?” 同伴就倒在眼前,在疼痛的折磨下难以起身,这个男人却若无其事,好像天塌下来也影响不到他脸上的轻松和自在。 杀气、怒火、寒意,各种凌人的气势交汇到一起,把静谧的空气扰得激荡不安,唯有沧岚,依旧带着纹丝不乱的气息坐在那里,脸上若有若无挂着笑意。 然后,眼瞳里缓慢浮现出肆虐的烈风,唯一能够用肉眼辨认的是无色虹膜中来回横梭的浅白细纹,把原本的午夜蓝色完全吞噬。嗜人魂魄的力量如同山洪海啸,铺天盖地向大家涌来。 “闭上你们的眼睛!”叶突地暴喝一句,自己却极力张大漆黑的眸子,燃烧的火焰一瞬间漫布到她的瞳孔四周,将漆黑的虹膜染上最炙热狂烈的色彩。 风瞳风动vs火瞳火烈,前者是操纵心智,使被控者失去主观意识,后者是令被控者产生失明或幻觉的视觉异象,虽说都是水无痕瞳术的基础招式,但对于寻常人来说,已是至高幻术无法勘破的极强绝技了。 “不管怎么样,都是正统的血脉比较好用呢。”沧岚勾唇浅笑,自嘲的意味蕴在其中。 “真没想到,你不但有雷眼,还有我们水无痕家族的眼睛,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沧岚保持着优雅笑容,语气虽好却措辞冷漠:“没必要告诉你哟。” “你这家伙!” “先别急着恼,看看你带的这些弟弟妹妹们,已经无法作为战力帮你夺回阿碧了呢。”沧岚笑看卧倒一地的天地盟及沙诺小队,对他们沉浸在空白的意识里持观赏好戏的态度。 “与其说你的做法深不可测,不如说,你太无聊了!”水无痕叶的口吻言辞就跟她的眉眼一样犀利:“既然你知道在水无痕瞳力的正统继承者面前,寻常人就只有俯首听命的份,那么,站在你面前的我,就随时有机会让你的推测成为现实!我不会让你伤他们一根毫毛的!” “哈哈哈哈!”一直维持着的平和笑容终于变得张狂失控,沧岚仰起头,笑了半天才停下来,语气中充满了趣味跟好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的瞳力究竟到达了怎样的地步,不过很可惜……”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沧岚抬起脸,眯起的双眼弯成两条弧:“退场的时间到了,接下来,将由‘第七弦’来陪你们玩,我就失陪了~” 最后一个音落下的刹那,沧岚笑意全无,整个人也在一片旋转气流里风般的消散了。 “呀~~又见面了呢~~”上扬的语调显示了再好不过的心情,在站定后仍旧止不住笑出了声。 “……古幕?”唯一一个保持清醒的人站在原地,显得那么突兀。 “呼呵呵,我可以给你时间弄醒他们哦~”男人看着倒地不起的一群人,狐狸眼弯弯眯起,笑得明媚极了。他穿着版型笔挺的白色衣裤,右手拎的外套挂在肩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不必了……你们这群混蛋!”赤魇的吼声从地面揭起,他特指沧岚和刚刚出场的这个家伙。身旁七八个同伴也陆续起身摆出迎战的架势。 “哦啦,在水无痕瞳术的制约下还能这么快恢复意识,到底是你们够强悍,还是水无痕的瞳力退化了呢?~~”最后这句话,古幕是冲着叶说的,眼里的笑容有一种惹人发憷的阴冷。 水无痕叶睨视着他,竟也莫名的心下一怔。 “你跟沧岚联手耍弄我们天地盟,简直是活腻了!”自到琴河,就一直有被捉弄的愤然和不甘,这份屈辱让相夫光子把沧岚是玉灵碧师父的这回事忘得干干净净。 “~~不要这样嘛,至少听我把话说话呐~~”古幕笑的一脸无害,他连连摆手,生怕有人像猛虎似的扑上来:“其实我跟沧岚大人,都不是为了战斗才来见你们的哟,大人他是兴趣使然,而我,则是有一件好东西给你们看哦~~!” 又一次出其不意,惊得所有人面孔惨白。 古幕将一并带来的黑棺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名面色如生的少年。俊美的容貌、纤瘦的体态,是天魔教的战神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大家都认识的唐元纪景洛! “第一战神最近在天魔面前表现的十分反常,所以被天魔处罚,到现在还昏迷着,某一天的某一分钟在这附近的某个地点,我捡到了他~~”古幕用游戏的口吻说着,尽管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欠扁。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我们现在就要把他带走!”千刺上前一步,按在腰间的右手随时可能放出杀招来。 “那可不行,这只是要给你们看一眼的,看完了我就要带走哟。”古幕笑眯眯的耸着肩,完全无视了天地盟众人的态度。 “混蛋!”早已忍无可忍的几人气焰狂飙,大放杀戮之气。 一道人影掠过,留在古幕眼中唯有一闪即逝的错愕。来人将景洛轻轻扶到风扬身边,转头正视着白衣的男人。古幕眼底的愕然褪得一干二净,抬起手,向他打招呼。 高大魁伟的身材,细腻如脂的皮肤,殷红似血的短发,以及比起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妖魅容貌。当众人见到他的面孔时,全都怔住了,只不过有人出于惊艳,有人是掩盖不了倍感意外的情绪。 “好久不见了,从容,还有天地盟的诸位。”男人侧过身体,把目光投落到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上,他不但剪了短发,气色也健康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神采焕发的。 “玄若……真火?”笑颜如春的富家公子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眼前,从容还以为是做梦,当她晃过神来的时候,觉得已有几百年那么遥远。 “这家伙还活着?!”知情人士全部露出吃鸡蛋噎到的表情,似乎无法用言语应对当下的场面。 而一直无参战之意的古幕也趁双方对视的空当,抬起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猛然放出一道犀利寒冷的白光,炸弹一样在众人脚下爆开了。 “为什么古幕要攻击玄若真火?!”会这么说,是因为爆破的终点落在玄若身下,只不过他有所防范,及时避开了。 “难得看到你心急呢,古幕。”玄若真火的笑容既冷且淡,却极具诱惑:“你一再阻挠我的计划,先是控制妹喜,然后阻止她帮我说出御政宫的丑闻,一切只因……你要得到这里的一个人。” “呼呵呵,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不过说谎话终究是不好的行为哟,真火先生~~”古幕清朗的声音不再愉快。 “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你们了,天地盟的诸位。我与尊帝圣鹿本是故交,他就是唯一一个在我的血溃之术里全身而退、毫发未损的高手,我被他的才干与气量折服,所以决心,在他死后,要帮助光之国正义的一方铲除黑暗势力,然而,古幕洞悉了我的想法,为了得到某个人,他必须要利用御政宫。” “所以,他就阻挠你对御政宫的‘铲除计划’?”宁日潇终于知道这个笑眯眯的男人为什么在见到玄若之后,有那么反常的表现了:“那么,你说他想得到的人,是谁?” 玄若朝众人的方向随意扫了一眼,淡淡笑起:“比起解决眼前的敌人,那种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不是么?” 宁日潇目光一沉,越是这样蓄意隐瞒,事情就越可疑。 “景洛?!”随着风扬的一声惊呼,众人看见,景洛身周涌现的黑色气流将他的身体紧紧缠住,他也因为承受不了这种负荷,浑身乱颤。 聆听自己的心跳,一点点攒聚手心里流逝的温度,试图抓牢。 不同于外界,永远都是那么的阳光普照。在这里,除了昏暗的五色灯光,找不到一丝源于自然的气息。 玉灵碧从淡绿色的液体中钻出头来,像长久浸泡在海水里如今可以放肆的呼吸一样,浑身的细胞得到放松,舒服已极。她看了眼时间,背脊上的汗毛一下子根根竖立。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吗?!” Chapter 0308 热带国度烈日炎炎的时候,这里的早晨已能从窗户玻璃上寻到冰花的痕迹。 连翘会馆周围的连翘花凋零一片,沙诺却闻到了一股清香,扭头,看见小屋窗里飘出几缕淡淡的薄烟,就知道,又是从容往铜鼎里加料了。她听说有一种香木焚烧出来的气味能帮助人恢复身体机能,便跟晴尊讨了几块,不但每天帮忙更换,更是把本应属于自己的小屋让给他住。 只是,他们见面的时候除了微笑点头,再没有其他的表示了。沙诺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并不是讨厌她,也不是觉得没话说。懊恼、郁闷、茫然,让他平展的双眉慢慢紧了起来。 “沙诺,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过了这么多天,终于有另外的声音靠近自己了,沙诺回过头,看到一身晴尊白袍的女人缓步走来,脸上的笑容温和迷人。沙诺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谢、谢谢晴尊大人,我很好。” “沙诺!” “在!” “你不用这么紧张,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句话。”玉灵碧眉眼弯弯的浅笑,态度却无比认真。 沙诺把头低的更低,他不敢看晴尊的眼睛,生怕从那两汪秋水里寻到责备的影子。 “我是真心的……感谢沧岚大人把你们带到我的身边,荆棘、蔓绯……还有你。对于我来说,你们是最珍贵的‘礼物’。” 短短的一句话,却深深震撼着沙诺的心灵,他终于彻底的了解,当初的决定有多么正确——尽管那是心怀歹意的接近。抬头,目光刹那间坚毅如铁:“晴尊大人!” 已经走远的玉灵碧听到喊声,回眸浅笑。 “我为我所做的一切,向您道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天地盟的上主大人面前,跟他们说一句……对不起!”他是心甘情愿的低头,心甘情愿在这个女人面前鞠下深深的躬……也是从懂事开始,如此心甘情愿的做一件“只为自己”的事。 是他们让他懂得,他可以为了自己而活,他的生命并不是毫无意义,他的身边有支持他的橙、莉莉卡、冉空、硕特,有被伤害了却不计前嫌依旧会来帮助自己的从容,还有这位……把自己当成“最珍贵的礼物”的大姐姐。 …… “晴尊大人,师叔……没来得及告诉您的话,托我来转告……”多多临终的话语,玉灵碧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说,也许将来在你的身边仍然会有做错事的孩子,但是,请始终相信,我们的心都是爱着你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后悔……今生,可与你相遇。” 最幸福的笑容溢满她的眼角,对于玉灵碧来说,这些孩子,又何尝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去守护的“宝物”呢? 风徐徐的拂过,吹散了满室的芬芳。 从容跑出来的时候,看到沙诺静静的站在外面,脸上充满了幸福的暖笑。 “沙、沙诺……”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记得最初与他相遇,从容就是这样结结巴巴的讲了第一句话。 “你、你出来啦。”沙诺恢复常态,却别过了脸,用手不停的搔头。 “那个……我、我有话跟你说。”从容鼓足勇气,决心把谈话进行下去。 “我、我也是……”沙诺没想到她是有备而来,慌乱的应对着。 “对不起!” “对不起!” 为了抢先一步,两个人竟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么多天一直在心底潜藏的话。心跳漏了一拍,可以从对方脸上找到两片明显的红晕。 住惯了倚竹馆,偶尔回弃忧宫竟然会感到陌生,房间里的布置没有太大改变,紫恒殿的构架和窗台上都积满了灰尘,甚至让她觉得,这里已经有好多年没人住了。刚刚把门拉上,就听到外面一阵尖利的嘲笑声,好像是夏流芳,正一改在晴尊面前的殷勤态度追在某人的身后喋喋不休。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 “你究竟有什么资格进凝光城啊!” “……” “说话啊!你这个苦命女——!”本就没好气的声音此时变得更加暴躁:“你还像以前一样,那么讨人厌!我告诉你,你跟我永远都不是一类人!我命好,你命苦,想跟我比?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熟悉的语调,寻常的说辞,相夫光子终于知道某类人连说话都是有共性的,她忽然好奇起来,究竟是哪个软弱的家伙被这样骂了还不还口,一推门,竟发现是神情漠然、连看都不看妹妹一眼的夏蔓绯。 ……这家伙,百分百不是个孬种啊! “哼,我是去花之国念书的,你却只能在那里打工,爸爸妈妈那边,我比你重要,在这边,我更是比你重要!今天我来到凝光城,被当做贵宾一样招待,而你,是来坐牢的!坐牢!”夏流芳失控的吼着,尽管她平时也喜欢喳喳呼呼,但是今天看起来,格外的不淡定。 “你这么急着晒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优越感,除了打压我,也是为了掩盖你内心的空虚吧?”夏蔓绯面无表情的说着嘲讽的话,见夏流芳脸色铁青更是口下不留情:“我从没听说,凝光城可以由一个‘外人’指手画脚,白日做梦?如果你不是梦游状态的话,会讲出这么多句笑掉人大牙的话吗?” “你!”夏流芳气结语塞,但很快又重振威风:“呵呵,我说的是不算啊,可有的事情就是不能改变的,在这里我有姑姑撑腰,还有小叔叔,你有谁啊?你在爸爸妈妈那里不受重视,以为在他们这就受重视吗?哈哈,只要我在,你就永远别想出头,空欢喜一场咯!” 本打算再度关门、连围观都懒得围观的相夫光子听到后面这几句,心里那种怪怪的味道就变成了难以自持的冲动,她第二次开门,露出讥讽的笑容加入了两人的“谈话”。 “这些话你怎么不当着副队长和夏祖的面说呢?难道不知道,在背后说的,都是空话么?” 夏流芳一见插话的是这个城里最凶悍的上主,嚣张表情立刻褪的干干净净,并不是害怕她那跟夏蔓绯有一拼的死硬性格,而是她的为人,有仇必报,只怕顶一句嘴都会被“依法处置”吧。 相夫光子不知道夏流芳把问题想得这么严重,其实吵架的时候,她更喜欢对手跳起脚来骂,让她见识一下这个张口闭口“撑腰、重视”的家伙,究竟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本领。 “让我来告诉你,你跟蔓绯一样,都是副队长和夏祖的侄女,不同的是,你是靠你姑姑跟叔叔进来的,你姐姐是靠晴尊和众上主进来的,同为贵宾,也许……还真就有等别之分呢!” “你……”夏流芳恼恨的咬住嘴唇,这话私底下说也就罢了,居然还当着夏蔓绯的面,她仿佛已经听到这个姐姐心底的嘲笑之音了,不知不觉拉长脸孔,本想挂上的优雅微笑也无处可寻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我有机会再来收拾你们,尤其是你,相夫光子! 宫门前的吵闹总算得以终止,流淌在空气里的声音,大概也只有无力的叹息。 夏蔓绯扭过脸,刻意躲避相夫光子投来的目光,并表现出一副不领情的样子:“我不需要你为我打抱不平!” “哼,我才没有那么无聊,只是恰巧开门、又恰巧听到了这么无聊的对话。”相夫光子也把头转向一边,语气不屑的说着。 “既然这么无聊,你怎么不去找不无聊的事情做做?” “喂,这个跟你没关系吧?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在战场上那么英勇,居然应付不了自己妹妹的语言攻击,真是笑死人了。” “我只是懒得跟她吵,算了,你又不是我,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 “别自以为是了,谁要你在乎!” “奇怪的女人。” “战利品小姐。” “喂,你说谁是战利品啊?” “当然是你咯,你忘了吗?那天晴尊大人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们几个是她‘赢回来’的‘战利品’哟!” “胡说!她明明说是‘最珍贵的宝物’!你……相夫光子,你诈我?!” “兵不厌诈,我也就是想看看伟大的夏蔓绯会不会忘记碧姐说的话,现在看来……记得很牢嘛!” “你!我懒得跟你说!” “我告诉你呀,千万别招惹我,我可是眼里不揉沙的~” “哼……” “……不过呢~”手摸下巴,眼神游向虚空:“知己除外!” 夏蔓绯听到最后几个音节时,以为是错觉,直到她看见相夫光子友善且认可的微笑后,才把这份“理解”化成温暖,悄悄的藏进心里。 姿态曼妙的烟云薄雾一点游动的迹象都没有,彷如被时间固定在了空气里,日华笼绕下,点点银箔洒在翠绿如玉的潭水上。少年神色茫然的站在水中央,鞋子搁在岸旁。白色衬衫被水浸透紧紧贴在纤瘦的身体上,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滑过脸颊,最后还是滚落到波潭的净水中。 他摊开蓄了一汪水的手心,安静注目着找了一天一夜才寻到的东西——几枚玻璃碎片。 …… 他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正倚靠在风扬的臂弯中,前方模糊的影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夺目的绿色光彩,他瞪大眼睛,看着女人汇满绿光的手掌在离自己皮肤半寸的距离上下游移,暖热的温度蔓延至血脉各处,仿佛融化了冻在体内的寒冰。 “景洛在用自己的意志跟体内的黑暗能量对抗。”她说,笑容就像手心传来的温度一样,暖得叫人陶醉:“这不是谁都能办到的,对吧,风扬?” …… “你是我们的一部分,景洛,我希望这种关系一直维持下去,直到我们分开的那一天。” 纵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玉灵碧,仍用最初那样温柔的口吻表露她的真诚,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去伤害她还有大家,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埋怨自己的意思,尤其是……风扬。 戴上眼镜,将翘起的发梢压回安静时的模样,只有这样的自己,才是景洛,才不是天魔教的第一战神。 他义无反顾违抗了天魔的命令,多年来第一次为了敌人反对主人的提议,他遭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处罚,仍旧闭口不言,拒绝告诉天魔真相。因为他害怕面对这样的自己,自从离开光之国,自从在格欧费茵道刺伤了助贤跟芙菱,他的决心就如年久失修的房屋,一片一片,缓慢的瓦解了。时至今日,他依然会对自己的抉择产生质疑,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前些日子,他跟随众人回到凝光城,意识恢复了清醒之后,在众人聚集的地方见到了沙洲城城主一井代特。当两人相遇时,比他们更紧张的是其他人,大家一脸担忧的看着逐步靠近的两个人,生怕代特会选择这样的时机报仇。景洛亦不再逃避,主动走到她的面前,低头请罪。 让景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被自己毁了一生的女孩竟微笑着说:“木槿已经康复了,你不用担心。” 这样突如其来的友善让景洛无法接受:“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骂我?或是打我?甚至杀了我!我今天站在你面前,就是要做个真正的男人,承担一切责任,你完全可以从我的身上讨回来!沙洲城主,动手吧!这是我欠你的。” “骂你、打你或是杀了你,就能抹去已经对我妹妹造成的伤害吗?虽然我不会像神那么宽容毫不犹豫的原谅你,但是,复仇这种事,我不会做。”代特敛眉,语气就跟表情一样坚定,却只字未提她被此人废掉经络的事。 友善,不表示原谅。虽说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可亲耳听到,景洛的内心还是无比失落。 这……就是做错事之后,想要赎罪却无法弥补的羞愧感吧。 “不过,我猜想,那个伤害我们姐妹的人已经死掉了,现在,就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女孩主动伸出手,潇洒的气度让男性都自愧弗如。当一个叫夏流芳的女孩凑到中间插嘴问代特认不认识这个人时,代特更是用笑容昭显一切:“不认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出生在冰窟窿里,长大以后心就是麻木的,因为早已适应了寒冷,早已冻僵了。景洛以为他再也不会被融化,也不会被这些“朋友”谅解,可是,他们依然用他们的方式……宽恕了他。 宽恕是个双面镜,一面折射着阳光,让他觉得温暖,一面将自己的丑恶□□裸的呈现,让他无与伦比的愧疚跟悔恨。 向阳生长的花树会枝繁叶茂,是因为它们想要接近充满阳光的地方。 “所以说,你没有被沧岚囚禁,而是接受了他的‘康复治疗’?”为了冰衣武士队奔波不停的水无痕叶终于有空闲休息几日了,坐在无尘居的黄杨木椅上,向友人询问那几个百思不解的谜团。 “嗯,当初把沙诺带出来时,受了些重创,我也试着自行恢复,但效果不大,多亏了沧岚大人的治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碧盈盈一笑,颇为满足:“也正因为如此,我竟然忽略了时间。” “那不是你的错,是沧岚怕你着急,故意给你施了幻术,你才以为这么多天不过是短短一日,往好的方面想,你的部下们也因此得到锻炼了不是吗?”不管对外人多么冷冰冰,在这个人面前,水无痕叶就似有无尽的关爱可以给予:“不过,有一点还是很替你担心,那个叫景洛的少年,毕竟在天魔身边呆了这么久,你能保证,他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吗?” “我相信他。”玉灵碧把头点下去,神态坚决。信任是一种感情,是不需要理由跟依据的:“景洛身上隐藏着巨大的光之能量,几乎比天魔给予的暗之能量还要强大,所以当初他才能轻松逃出凝光城的结界,当光的力量大于暗时,就会有这样的‘奇迹’出现,虽然我也会感到意外,但不能否认,他,还有另外几个归于这里的孩子,都是我最棒的‘战利品’。” 冰冷的女子露出难得的笑容,这个瑰玮大度、不拘细行的家伙,还是像多年前一样,那么天真善良,时光与环境竟然没有扭曲她的灵魂。水无痕叶不得不感到震撼了。 Chapter 0309 十一月就快到了,温度的骤降简直让人跌破眼镜。一向不怕冷的相夫光子忽然间觉得寒风刺骨,又想起宁日潇的住处环境阴凉,便叫探樱送两床驼绒被过去。 有些植物慢慢步入枯萎的行列,光彩不再,凄凄冷冷。霜雪眷顾着可以覆盖的一切地方,给万物蒙上洁白的轻纱,鹦鹉洲上的鸟雁有动身远赴的打算,连火红小鸟都很少光顾她安住的地方了。相夫光子穿了件厚外套,搓着手掌离开倚竹馆,经过不远处的竹林时,看到了静默伫立着的云罗风树。 之前听说了,从容去琴河完全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偷偷溜走,后来遇见一路追来的云罗风树,不过她执意要去,云罗风树便担任了“护卫”,随同她一起赶赴琴河。也正是从容这番坦诚的交代,才让相夫光子意识到自己对云罗风树的误会是越积越深了。 “去琴河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要帮着从容隐瞒?”她搞不懂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宁可被误会也不开口解释呢? 云罗风树果然保持沉默,就像那时候一样。 “是害怕她被我们责罚?还是说你对任何女性的请求都无法抗拒呢?”见他依然不置可否,相夫光子居然有一丝不悦。 也许是她后面的这句话杀伤力太大,让云罗风树无奈的轻叹一口气:“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些还重要吗?” “你觉得不重要,我觉得重要,行吗?”看住那双平寂无澜的眼睛,突然又觉得自己很难堪,也许这次相遇只是个错误。越是这么想,她的心情就越糟糕,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再喜怒无常,也不会在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上动怒。 “少主大人!少主大人——!”探樱的尖嗓门像炮筒一样从路的尽头持续响到这。 光子无奈的扶额,尽管早已适应了这丫头的大呼小叫:“不是叫你给宁日潇送东西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方才碰到白颜,我就把被子给她了,比起这个,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顾忌的看了云罗风树一眼,她急三火四把自家少主拽到旁边,小声报告着:“出大事了!相夫夫人在城外与人发生口角,把人家给打伤了!” “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人报告说,她在一家名为‘绿翠锦’的餐饮店跟一个女孩子吃饭,中途与另外一桌的客人争吵起来,后来就引发为打架了!少主,该怎么办啊?” “叫念尘去了解一下情况,回来再说。” …… “那位客人的脸被抓花,要求夫人赔钱,夫人不肯,双方还在争执。”念尘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把情况了解后立即回城向首领报道。 “事情的起因是什么?” “听说是两桌点了相同的菜,夫人是后一个拿到的,于是很生气,向那桌客人索要,那桌客人拒绝,夫人便说了几句,最后争吵不过,动起手来。” “这么说,是妈妈先沉不住气的……还是老样子。探樱,把这些钱送到亚瑟飞那里,叫他去处理。”递出去一纸信封,对于母亲的火爆脾气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咦?为什么少主不自己去?”探樱以为送钱的好事少主母亲应该不会拒绝。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自己去不是没事找麻烦么,让亚瑟飞去,她才不至于动怒,哦还有,不要让亚瑟飞在妈妈面前提起我。”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功亏一篑,相夫光子无力的摇头叹息。 不多时,打破沉闷气氛的“好消息”降临了,它的出现让相夫光子眉目一震,神情也跟着活跃起来:“念冰,谢谢你,我想以悠也会很开心吧。” 御政宫近一段时间倒是风平浪静,众旗主时常小聚,探讨两个月后的新年如何欢度,空旷阴冷的神母大殿在活跃气氛的带动下,变得不那么孤寂了。除了开会,他们还可以聚到一起谈天说地,今天凝光城又闹出什么笑话啦,明天百姓堆又发生什么血案啦,之类之类,净是些在他们看来喜闻乐见的趣事。 硫琅如风破产之后留在护光城做个本分旗主的事也成为众人探讨的重点,尤其现在赫翼公主不在,穆高更是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率领众旗主侃侃而谈,说长道短。 “你说如风给圣母灌了什么迷汤,家里破产外债无数,居然没有被逐出御政宫?想那妹喜和玖斯尼,还没有她家惨呢,不也被无情的解决掉了?”弱水见如风不在现场,连忙向玉金讨教这个问题。 “只能说,这个女人太厉害了,论心机城府,她比秋依更可怕,秋依面对天地盟时还会坦白的表露出厌恶,可是她……居然能跟天地盟友好相处。”世故圆滑比她玉金做的还到位,她终于懂得一山更比一山高是怎么个概念了,那就是比自己强的人,永远都会在自己头上罩出一片阴影,高度在那摆着呢! “这点跟那个比吉特瑞拉不也挺像的么!”弱水不以为然的翻着白眼。 “比吉特瑞拉是胆小怕事,不会在大事上给圣母出谋划策,可这个如风不同。” “那我们要怎么办?这么可怕的人在身边,不是太危险了吗!”弱水甚至觉得跟这种女人打交道,都会在转过身去时挨上两刀吧。 “不,我们不能用以往的办法对付这个人,搞不好会被反咬一口……我想,就暂时与她和平共处,尽量不要产生交集就好了。”玉金小心的瞟着四周,生怕神出鬼没的硫琅如风听到这些话。 如风之所以不在现场,是因为圣母留在寝宫里,比起讨好众旗主,迎合圣母更该摆在前面。她动作优雅的为圣母表演沏茶艺术,显然是经过锻炼的熟手。 圣母笑着看她,找话来问:“这次相夫光子把你害得这么惨,你一定恨得牙痒痒吧?” “她啊,连被恨的价值都没有,我才不要为了这个悲哀货伤神呢!”如风轻描淡写的说着她对相夫光子的想法。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她?”圣母饶有兴致的打听。 “对付她简直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了,我们只要坐着看好戏,连票都不用买。” “呵呵,你是说?” “就是她的那对父母啊,有他们在,还用得着我们出手么?我觉得老天对我也算不薄,起码在这件事上,非常的眷顾我呢!” “是吗?不薄也好眷顾也好,听到接下来的消息,希望你还能这么淡定如常。”相夫光子的声音穿破殿门,中止了圣母跟如风的对话。她只带了一个人过来——同为上主却执掌法规的风摩以悠。 硫琅如风顿时心生忧惧,如果不是掌握了对自己百分百不利的证据,相夫光子未必能请动这位大人,她的刚正不阿与执法如山举世闻名,恐怕不是一番狡辩就能够摆平的。 “看来你已经料到我们的来意了,我就直说了。圣母大人,我现在要向你出示硫琅如风私卖官职的证据,晴尊大人她正在休息,这种‘小事’就由我跟风摩总长代为处理了。”她把一本带有图片的资料送到圣母手里,眼里既无得意也无怒气。 她以为她见到如风跟圣母,会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样看待,可事实证明,幸灾乐祸的心态并不适合她,不管表面有多轻狂高傲,让她打从心底对别人的灾难持观赏态度,她始终办不到。 圣母看到了详细的解释跟证据后,望向相夫光子,冷眼嗤笑:“你还真来赶尽杀绝啊?” 相夫光子完全不回避她的敌意,笑着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楚:“听好了,我是来光明正大‘赶尽杀绝’的,我还没有把废掉的旗主暗杀在牢中呢!” 圣母的脸色变了一变,很快又恢复常态,鄙夷轻视的目光围着相夫光子打转:“别给你的阴险毒辣找借口了!你的大名传播在外,可是我们这些人望尘莫及的呢!” “当然了,你们这么拼命的传播我的大名,无偿劳动,算是另一种摇尾乞怜的姿态吧?” “呵!”如风干笑,嘲讽的目光都不屑投到此人脸上:“既然是铁证,怎么不拿到大殿去当众宣读呢?在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不是太可疑了吗?” “你值得我们叫来所有人对你进行围观吗?小事一桩,小人物一个,只要符合法规,草草办了无伤大雅。”见以悠不发一言,相夫光子干脆说个不停。 “既然我是‘小人物’,你怎么还亲自过来办理呢?难不成你也承认自己是小人了?” “毛虫虽小,长年累月却能腐蚀整片果林,为了人们能继续吃到新鲜水果,管理果林的人当然有职责跟义务亲自进行杀虫了。” “呵!我知道你是口舌战的常胜大将,不过,你也只有这点本领而已。”如风的食指和拇指比出一条比毛虫还细的缝。 “硫琅如风把官职私卖给舞樱其一案铁证如山,如果有异议,就等两天后庭上审理的时候再说吧,来人,把硫琅如风关起来。”雪毒的事在寒苇裳那里查问无果,这次却大不一样,以悠带了人过来,亲自把这位花之国的王廷司仪送到牢里去坐一坐。 两日后的审理顺利进行,圣母碍于规矩法则,只好罢免了她的旗主之位。 一周后,花国国主亲自来函,请求特赦瑶影扇跟硫琅如风二人,由于如风私卖的官职尚未切实落到舞樱其头上,加上光之国有所顾忌,便把人放了出来。花之国国府,尤其是跟王室有关的那几个贵族十分难缠,如果光国执意关押如风,他们就会有其他理由对光域进行声讨,那便是——如风本属花国国府成员,光国却在未经对方批准的情况下将其封为旗主,圣母的御政宫也属于光之国,要承担这一罪责,两大政团都难辞其咎。 不过令所有人都大呼意外的是,硫琅如风虽然被剥夺了权力,但圣母还是把她留在身边,跟红鸢一样,做个随侍。 相夫光子忙完部门的工作赶到碧玉宫时,看到如风浑若无事的跟在化羽、海蓁子身边陪她们聊天。碧姐把人全都叫过来吃她跟琉璃子合力烹制的药糕,看来是无差别对待了。也罢,反正如风现在手中无权无钱,想使坏也要掂量掂量了。 ——而她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就又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哪些是琉璃子做的?”芙菱四下瞅一圈,没瞧见馒头髻的小姑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来。 “怎么了?有问题?”海蓁子没意识到什么不对,把一块褐色的饼干放在盘子里看了半天。 “琉璃子做的药糕吃死人啊!”芙菱把声音压得更低,眼睛一吊表情恐怖。 “……我都听到了哦。”琉璃子一脸黑线的转过身,芙菱少主你瞅这一圈偏偏不包括背后么。 “= =……” …… “听说,你妈妈又把你骂了一顿,滋味挺美妙的吧?”如风也不喜欢跟这个人说话,不过羞辱她,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了:“真的,每当我因为你心情不好,你多少都会出点事。这是你的命,你得认。” “你白日做梦跟自以为是的本领又进步了一大截呢。”光子没想到,家产没了,地位飞了,连同伙都溜到国外了的硫琅之女还有这样的好心情,不得不佩服她强悍的承受能力了:“百足之虫,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土里等待重生,居然还敢拖着半残的身体跟天敌叫嚣,这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啊?” “想知道?你就张大了狗眼,好好等着吧,我们的战争还没结束呢。我会请你的父母大人替我好好的‘教育’你……”凑到对方耳边,把心中最适合对方的形容词念给她听:“悲惨一生的贱货。” “啪嚓!”耳光连着玻璃碎掉的声音混在一起,如风被一巴掌扇到桌旁,顺势推倒站在那里的夏流芳,夏流芳又撞到了木架上的凤盏琉璃。 于是,悦耳的脆响乍起,五色光华流泻一地,闪闪发着萤火一般的明亮。 “相夫光子你干什么呀?!”夏流芳趁相夫光子对着摔碎的琉璃盏不知所措时,上前撕扯她的衣服,又一拳打了过来。 “流芳!住手!”夏缡及时出现,将侄女的手腕紧紧抓住,不给她动手伤人的机会:“是你做错事,你怎么可以对上主不敬?” “姑姑!你有没有搞错啊!明明是相夫光子打了如风,如风撞到我,我才把这东西撞下来的,都是相夫光子的错!你干嘛训斥我啊?!”流芳委屈的大喊,泪水不自觉漫入眼眶。 “副队长,的确不是流芳的错,刚才那一幕我看得清清楚楚。”海蓁子站出来说公道话:“是有人……故意撞到流芳,才会把凤盏琉璃摔碎的。” “那也是相夫光子先打人,如风才会故意撞到我的嘛!要不是她先动手,如风怎么可能有机会呢?!”一时情急,夏流芳口不择言起来。 “海蓁子少主,你说有人故意撞流芳,是指我吗?当时只有我挨着她,我被打,失去重心,是的我不对?流芳没有防备被撞到,是她的不对?然后第一个动手的,就是对?”如风口吻平和的向海蓁子请教。 海蓁子笑笑,神色不改:“谁对谁错我不管,我只看到一只故意推倒流芳的手,如果在场的诸位觉得‘故意’跟‘不故意’很难界定,我们可以示范一下。”视线落在把药糕盘递给梅影的芙菱身上,海蓁子伸手一推,芙菱失去重心的同时把盘子丢飞,两只手也不知所措的向梅影扑去。“故意”跟“不故意”就这样差异明显的给众人展示出来了。 如风哑口无言,之所以没有立即反驳是因为她感到惊恐,这个海蓁子个性平和、不好出头,自己究竟被相夫光子中伤到什么程度,才让这样的一个人也站出来对抗自己? 比如风更窘迫的是夏流芳,不但被姑母冤枉,芙菱抛掉的盘子更是落在了她的头上,她满眼怨恨,终于不可抑制的大哭起来。 与这突起的哭声相比,众人更惊诧于摔成粉碎的凤盏琉璃,遗憾的叹息声蔓延开来。 “上次的‘心之洗礼’,你也逃过了‘洗心’吧?自从你们这帮家伙来了以后,凝光城的厄运就没断过!”梅影听到哭声觉得心烦,不管面前站着的是谁,直接把夏流芳揪起来问。 她的兴师问罪让夏流芳非常不爽,只见她一边嚎啕大叫一边恶狠狠的发誓:“你们这些人,给我等着!我不会让自己白白受委屈的!总有一天,我会报复你们的!哼!” “流芳,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先别哭,我们……” “滚开!”流芳推开一脸歉疚的相夫光子,夺门而去。 “不要紧的,我去追她!”夏缡非但不怪罪光子和如风,还安抚她们,向玉灵碧轻轻点下头,迅速离开。 院子里的几棵雁来红越发光艳夺目了,与其他凋零的花木相比,是那么的熠熠生辉。隐匿在此的两个声音也依旧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对话。 “洛紫星涵从出事以来,就没见过瑶影扇一次,属下觉得,他一定是另有图谋。” “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Chapter 0310 转眼到了年底,各种公事私事掺杂在一起,像横编竖织的高密麻布,紧得不得了。落月啼小婉接手前少主静然的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海蓁子从旁协助,她想,自己还会出更多的差错。也正因为这样,第二代的雅因前辈才颇有微词,不但对一井代特做城主之事大呼反对,就是她这个已经被奇陌总队长首肯的新少主也在否决的范围之内。 细心的海蓁子发觉乐观向上的姑娘也开始心中苦闷,便邀请她去蔬果林棚的暖棚菜地和果园逛逛,那里不同于外界的风刀霜剑,是个温暖又充满生机的地方,许多夏秋之日才会看到的事物遍眼皆是。 “打起精神来,你看它们,不管外面的温度多低,在这个大棚里,依旧活得丰富多彩。”海蓁子手提竹篮,从苹果树上摘下两只最圆最大的来。 蔬果林棚占据了凝光城很大一部分面积,有暖棚的菜地和果林靠在里侧,近期下的小雪还盖在透明的塑料膜上,薄薄的一层,遥遥望去宛如几条雪白的滑缎绵延连亘。棚里始终保持着室内的常温,郁郁葱葱的果树整齐排列,不少枝杈上悬挂着熟透的果子,浅香怡人。菜地的土壤都是从青城运送过来的,最适合各类作物的生长。地下有两条很多年前就已挖好的蓄水道,每逢灌溉之时,天河的水都会顺着它源源不断的涌送进来。 “虽然我干劲满满,可还是有点搞不懂,这么复杂的事务,为什么你们干起来却显得得心应手呢?”小婉两道细细的弯眉快要因不解拧成麻花了,刚开始还以为凭借自己的学历和文化,很快就能适应各项工作,可真的实践起来了,她才知道有多困难。 “我们毕竟锻炼五年了嘛,况且是共同起步的,相互之间可以引导跟沟通,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你是新人,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没关系,大家都会帮你的。我们还有专门的指导老师,所以有今天的成果,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吧。听说你的老师快来了,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一切工作都会步入正轨的。”海蓁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嗯!好吧!”小婉撸起袖子,一连提了两只簸箕那么大的菜篮,露出积极向上的笑脸:“为了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决定,请你们吃好吃的!” 海蓁子理了理满满一篮的新枣,微笑回应小婉的邀请:“那真是太好了。呆会我去洗澡,要一起吗?” 小婉把头一摇,用力拎起大到夸张的菜篮:“我早上刚去过。” “她不去,我陪你去好了……”千刺悄无声息的靠近这里,盯着篮中青红交加外皮光亮的大枣猛流口水。 自从零界宫落建,众上主就很少回自己的寝宫了,除了偶尔回去过夜,基本上都聚成一团。跟往常一样,看不见那几个冷清男女的身影。芙菱站在几排沙发的正中间,头上插着红色羽毛,做着鬼脸给大家说笑话。眉间刺了朵梅花的梅影乐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这朱雀造型蠢毙了,也俊则对着摆神气造型的妹妹泼冷水,说她是地道的杂毛火鸡,芙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扑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欢笑中,插入一声柔润安稳的女音:“那下次准备扮什么?” 听到海蓁子的问话芙菱立即就得意起来:“下次扮青龙!” “拜托你别欺负神兽了!”被一顿乱枕击倒的纳连也俊奋然跳起,恢复一层战斗力。芙菱咬牙踹过去,口里嚷着踢死你:“女孩子家整天叫打叫杀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才嫁不出去呢!”芙菱不服气的撅嘴,动作不停。 “我本来就嫁不出去么!”也俊边说边躲,想问老爸一句:您把我妹妹教成什么样了。 “谁说的~~”听到上面那句,芙菱跟身后的几个姑娘一块儿露出奸笑:“你可以嫁给风扬大哥嘛!” “……” “那景洛怎么办?”海蓁子分完枣子,一脸天然的看着这对兄妹,一句话让全场注目了。 宁日潇独坐在一侧的茶室里,慢品香茗,看了会儿手中的小册,起身欲走时,早就停止表演的嘉琦芙菱箭步蹿上来,将小册一把夺去。宁日潇缓过神来时那活泼的丫头已经跳回众人身边,一脸鬼笑的说:“嘿嘿!这么神秘!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那不是我的,我现在要送回去,芙菱!快给我!”宁日潇流露出一丝焦急,越是这样,那几个俏皮捣蛋的丫头小子就越起疑,芙菱更是跑到最高的地方,打开册子念了起来。 “红花绿花和黄花,好吃不如那菜花!” “河上房子一座座,洪水来了全翻个!” “地震火灾谁可怕,我说最怕没钱花!” “作者赤魇,寒冬腊月作——噗哈哈哈哈!”途倩儿拿在手中读了最后一句,捧腹大笑道:“道理是有了,不过赤魇兄弟你在故意搞笑对吧!哈哈哈!” 周围翻倒一片,笑声不断。刚从楼上下来的赤魇头爆青筋,虽知道她们没有恶意,可还是羞得满脸发青,见芙菱没有归还的意思,想要吃人一样的问她:“喂!你想被你赤魇哥胖揍一顿吗?” “不想不想!可是前面的我还没看呢!”芙菱两眼发亮,不知死活的又读出两句。身边的人都乐得东倒西歪,人仰马翻,最后终于把赤火霸王的耐心给磨没了。 “快——还——来——!” 宁日潇无奈的扶额,眼前景象绝对可以用鸡飞狗跳形容,赤魇本来就是偷偷的写诗,又悄悄的请她帮着修改,芙菱这么一闹,恐怕全天下都会知道粗犷豪爽的纯爷们也有细腻好学的一面,当时那个犹豫迟疑的求教者跟眼下这位浑身冒火的青年简直大相径庭。 赤魇上天入地的“追杀”持有这本诗册的人,于是一场罕见的“诗册争夺战”爆发了。为了免祸上身,拿到诗册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把它抛出去,烫手的山芋在他们中间来回穿梭,数不清兜了多少圈。赤魇累得呼呼大喘,心里奇怪得很,跟这些家伙追来逐去怎么比上战场干架还费力。 “光子少主在吗?”一句问候加入到追逐打闹声中,欧也从容来找相夫光子请教术法问题,没见着她的人影,倒是目睹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混战,一本不大的册子在半空飞来飞去,最后砸入到她的手里。 “从容!快跑——”芙菱用最悲惨的声音嚎起来,表情是典型的“痛并快乐着”。 欧也从容见赤魇猛虎一般的把目光射过来,二话不说扭头就逃,虽然她压根没明白这些上主在搞什么名堂。赤魇一边咆哮一边加快追赶的速度,在留有残雪的地面上踩出一长串参差不齐的脚印。欧也从容眼见人就要靠近只好顺手将册子丢出去。小本在半空划下一道弧,风的带动下哗啦啦翻起页来,最后,落在了赶往零界宫的景洛手里。 “别动!”赤魇生怕这家伙效法前人再丢一次,不假思索吼了一句。 “景洛!快丢掉!”芙菱一脸严重的跳起脚来叫。 景洛面露不解,呆呆的“哦”了一声,小册子从手中抛起,无比干脆的落入一旁的鱼池里。 “不——!”赤魇惊恐万状的扑进去,带着绿藻的池水溅出两米多高。等他从下面钻出头来时,脑袋上还顶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金鱼。 赤魇裹紧毛毯缩在沙发里,不停的打着喷嚏。 景洛靠在对面,一手托腮,无聊又悠闲的说道:“太没用了,堂堂赤火霸王不过泡了会儿冷水,就冻成这样。” “你还敢说!”赤魇把化羽递来的暖身茶一饮而尽,气急败坏的指责景洛:“谁叫你把诗册丢到鱼池里!老子是为了抢救它!” “切~” “还有!为什么听芙菱的话却偏偏不听我的呢?你这小子!啊嚏!”赤魇抽着发红的鼻子满眼怨念,说也奇怪,在格欧费茵岛受重伤都没生病,仅仅掉一回水池就难受成这样。 “我倒真挺意外的,原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也会写诗啊,可惜被水染透了,要不然可以鉴赏一下呢~”景洛声调平稳的说着令赤魇难以镇定的话,要不是千刺也俊一左一右的压住他,那气得冒烟的霸王早扑上来了,景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肆无忌惮的吐槽:“生气对身体不好哦,尤其你现在的状态实在让我搞不清楚是气得发抖还是冻得发抖。” “景洛,你少说两句。”也俊苦笑,这边快压不住了,专挑这时候吐槽不是等着赤魇扑上来咬人么。 “诶?都这个时候了,也俊少主你还没去约会吗?真是罕见。” 一句话把也俊整没电了,谁会天天去约会啊? “哈哈哈哈,也俊你的表情太囧了哈哈哈哈!”千刺伺机嘲笑纳连也俊深深无语的表情。 “千刺城主,嘴巴张得太大会合不上的,虽然某些时候你的嘴看起来很小,还有,你的头发真是越来越像刺猬了,要不要插几颗樱桃上去?” “……” “……” “……” 三人以最快速度缩到沙发一角,窃窃私语。 “我以为他会改变嘞!” “人是变了,可嘴巴没变!” “呼~~去约会!” 茶室算是零界宫最幽静的所在,竹片百叶窗悬挂窗上,借助骄阳射下丝丝缕缕的线光,石砌的地台上夏铺竹席冬铺棉,安放着樱桃木雕花的小茶几,茶几不大,但足够摆放一套齐全的花瓷茶具了,墙上挂着横幅的水墨莲花图和随处可见的小巧木饰品相映成趣,坐落在墙角的二十五格储物架里,有各式各样的香茗茶品,它们被放置在小而精巧的陶器中,足足有百余种。 宁日潇抬眼望着一脸为难的赤魇,想起那天拜托自己时也是这副判若两人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他的来意:“你是让我把你的诗册复原吗?” 所谓复原当然不是指拯救那本已经溺水身亡的小册子,宁日潇的超强记忆本领众所周知,眼下,她的确有这个能力将册中的内容重写一遍。 重写一遍……一向随和办事却相当干脆的宁日潇犹豫了。 挤在茶室外面的小女子们忍笑都快忍抽筋了,赤魇额头的青筋也一根一根的往外蹦,直到宁日潇点头答应,他身上的高温才降低一些。 宁日潇端坐在桌子前方,铺纸、执笔、轻轻叹息。 一个去约会了,一个在请宁日潇写诗,天地盟狂野三人组只剩下一个百无聊赖的千刺,他在沙发上蹭过来蹭过去,心想有什么比捉弄这些家伙更好玩的呢? “打扰一下,能告诉我这个表格应该怎么填么?” 一只手搭上千刺的左肩,没等他回头来看,一股热到发烫的气流便顺着皮肤钻到骨头里,电得他一阵激灵,浑身毛发统统竖起。 “啊,抱歉,我没控制住……”小婉这才把目光从表单上移开,盯了眼自己雷电交加的手,又看着被击得满脸发麻的千刺:“你没事吧?” “……程度再深点我可以直接嗝屁了。”千刺抬手压下被电得更高的刺猬毛,一脸欲哭无泪。 “谢谢啦!宁日潇!你懂的真多!”最终,小婉从宁日潇那里得到满意的答复,笑得嘴巴合不拢,拒绝了芙菱邀她留下一起玩的好意,走出门去:“我准备了一场茶点会,各位,务必来参加哦!” 零界宫的门厅不小,外界呼啸乱卷的冷风再肆无忌惮,也吹不到这洋溢着春意的暖阁里。化羽总是按照气候、个人口味以及身体需要给众人调配茶水汤药,各大餐点的饮食配餐她偶尔也会指点一二,在她看来,药补终究不如食补。 看着墙上快要报时的挂钟,千刺懒洋洋的把一只枕头盖在脸上,嘴里嘟囔着:“我不想去‘城主办公署’啊喂,我要呆在这里等过年……” “我也是诶……这里太舒服了不想走了……” “嗯嗯……” 附和声连成一片,雅因额头上的十字路口又出现几个,她站在这里半天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横七竖八、慵懒散漫的画面,心里有极大的怨气不知朝哪发泄,生怕这些孩子继续现状,会玩物丧志失掉大好河山。 “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十三禁卫军队长,知道你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无奈,雅因用手抵了抵发痛的额头,最后还是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会被他们一刀劈了吧?”芙菱和倩儿靠坐在一起,一条红色长绳在两人手里扯来扯去。 看着他们依旧懒散倦怠以及零界宫大厅一片混乱的样子,雅因到底没忍住,高声嚷起来:“我说你们……有时间在这里胡闹不如去工作啊!我不是说年底任务很繁重的吗?!想累死晴尊吗?!” 这一嗓子果然有“振奋人心”的效果,所有天地盟成员齐刷刷抬头看她,见前辈一副即将大开杀戒的样子,瞬间闪人,只留下目瞪口呆手足无措面部仍在抽筋的欧也从容。 Chapter 0311 走进小婉的含笑宫,所有的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我记得这里原来是一张书桌。” 东墙下一张铺着台布的桌子上摆满了蔬果食材和调味用品。 “这里原来也没有灶台啊!” 西边窗台下的沙发被搬走,换成了一张凿出两只灶眼的砖垒平台。 “书架上的书哪去了?” 找了半天,高大的木制架子上只整整齐齐摞着各色瓷碗和玻璃器皿。 壁上的艺术挂画全部换成美食贴图,衣柜被改造成食材冷冻箱,会与食物产生不良气味的花朵通通撤走。真正厨室间里的东西遍布在婉然闺的每个角落,唯独一侧的小室里,静静安放着一张铺得雪白的单人床,并用垂挂在门口的水晶珠帘做若隐若现的遮挡。 部下们扶额轻叹,只有这位少主舍得把自己的寝宫改成厨室间。 含笑宫最大的特点不是装潢上的另类别致,而是一年四季都会弥漫着怡人的芬芳,花草时节有含笑花,寒冬雪月有洒金梅。金色的小灯呈链状缠绕在外围的栅栏上,把里头几座小殿照映得明光四射,中心位置上那座浅色调的宫室,便是少主所居的婉然闺了。婉然闺象牙白色的外墙挂满了珠串状的灯泡,一到夜晚熠熠通明,十分耀眼。它身周的小屋分别为“云岫庵”、“漪兰苑”、“雪萼斋”。其中云岫庵为副使岫折苏的居所,是一座圆顶的草屋,在凝光城里十分罕见。 越过婉然闺门前的矮篱墙,可以踏上一条坡度很缓的白石台阶,入眼上方有三个赤金色的大字——“婉然闺”。作为今天宴请众人的会场,落月啼小婉一大早就赶回来亲自着手布置。几个帮忙的手下,全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家少主表演“菜刀大法”:切、片、削、剁、雕,速如闪电,一气呵成。 “把做好的这些通通放进烤箱里!”小婉把满满一餐车的成品推过来,让早已陷入震惊的众人再一次收获意外。只见色彩缤纷、千姿百态的小东西星罗棋布,还未烤熟就已散播出诱人的香气。 含笑宫宽敞的院地布置成餐会的氛围,如果不是岫折苏阻拦,小婉还打算用饼干垒成餐桌、面包砌成沙发。午时刚过,一伙儿年轻男子嘻嘻哈哈踏入这里,倒是有点出乎妙雪的预料。 “我们是来参观美女厨艺的~~”纳连也俊玩世不恭的笑音一飘百米远,没多久就吸引了一批很少见到凝光上主的民事府女部员。也俊善于应付这种场面,被众美女包围,让他把身旁的兄弟们忘得一干二净。 “哈哈,真受欢迎呐!”不知何时加入这方阵营的紫韵漂零笑眯眯往那儿一站,哪里比活色生香的美女逊色? “重色轻友就是为他创造的成语吧……”千刺无力的随着疾藤打哈欠,动作都那么一致。 “切!”狂野三人组里最暴力的赤火霸王不屑的啐了一声。 “啊哈哈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一个将近两米的大个子傻兮兮笑着抓头,然后过去凑热闹。 “神雨,借过!”合欢从大个子臂下钻过,灵巧的闪入女人组成的包围圈中。 茶点会还没开始,场面就已热闹的像步入高潮一样,风度翩翩的也俊公子和俊俏夺人的合欢副使宛如娱艺界巨星,被众女簇拥着索要签名。晾在一旁的神雨退回千刺身边,当时就挨了一脑瓢。 “你去凑什么热闹!”千刺气冲冲的指责部下吃饱了撑的。 “啊哈哈哈,我以为在进行学术研讨呢!”傻乎乎的大个子笑容满满的答复。 “你见过两个色狼带着一群女人搞学术研讨吗?!”千刺咆哮了,瞬息引来全场目光:“……别理我,你们继续……才怪啊!也俊!你在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一个少女口中发出。 循声看去,只见落月啼小婉一手菜刀一手锅子怒发冲冠的站在婉然闺门前,牙齿咬得咯咯响:“你们……是来招蜂引蝶的吗?!” 这大嗓门只针对于男性,却把民事府的女部员们吓得脸孔青白。这少主是新上任的,对许多业务还不熟悉,为人也算和颜悦色,但,她绝对是个不比前任马虎的狠角色啊。 “哟,来了个大美人~” “嘭——”也俊被打成了天上的星星。 “哟哟,美人给爷笑一个~” “唰唰唰唰!”菜刀疾影骤闪,合欢抱头鼠窜。 神雨和洛紫星涵乐呵呵的往这边瞅,一脸傻相,仿佛在看免费演出。 “你们几个人,正好可以组成一支队伍,名字就叫‘怪物联盟’!”修理完两个罪魁祸首,小婉无比清爽的掸着手掌。 “啥、啥?” 小婉丢开锅子把手一伸,挨个指出来。 “刺猬!”——千刺。 “贪睡鬼!”——疾藤。 “好色公子!”——也俊。 “堇丝猴!”——洛紫。 “花姐!”——紫韵。 “那我们呢?”眼冒桃心的合欢和一脸傻笑的神雨指着自己。 “忽略不计!” …… “为什么打我最重要的部位啊?我英俊的脸!”也俊哭丧着揉自己的脸,没想到凝光城还有第二个嘉琦芙菱。 “就是说嘛!”千刺赞同的点头,口气坚定:“打脸以后怎么出去见人,打身上也行啊!” “就是说嘛!”某人可怜兮兮的抹眼泪。 小婉无视他们,命人把第一批出炉的点心摆上来。几个女执行者捂着鼻子将几碟包子、几碗米粥还有两盘棕黄交加的诡异菜肴端上餐桌,然后立即逃到老远的地方避开那奇特的气味。 千刺兴致勃勃的抓起一个白嫩嫩热乎乎的包子,用力咬了一下。合欢用羹匙舀了一大勺泛着奶色的米粥,笑眯眯喝了两口。然后,两人的面部像苦瓜一样变成了青色。 “苹果馅包子、羊奶煮米粥、香蕉炒猪肝!”小婉在他们濒临绝望的时刻开口宣布。 “这东西是给人吃的吗?”也俊对着食物发愣,硬没敢下手去夹那散发着香蕉气味的可怕物体。 其他人也合计呢,同样是民事府的,怎么做出的东西天差地别呢? 从容不迫的落月啼小婉直到看见洛紫星涵,才彻底的傻眼。 洛紫星涵一口接一口吃着苹果包子,又把羊奶粥当成热饮喝个干净,最后,他眼放强光,把整整两盘香蕉炒猪肝吞进肚子里。由始至终都是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 “……怪物般的味觉啊……” 午后的阳光是一天当中最温暖明媚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冬日里,于院中静静的小站一会,别提多享受了。含笑宫正门朝西,一抬头便可看见向西方缓缓落去的金轮。橙色的光芒强大而柔和,即使仰首相望,也不会觉得刺眼。 除了玉灵碧,天地盟的女性成员悉数到场,美人集体出现的风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时招来了不少宾客的注目,包括刚刚到此的御政宫、各大部门的上级人员以及国内外的临时寄居者。她们穿着类似于正装的黑色衣裤,只是样式毫不拘谨、宽松轻便。 烤箱第二次打开的时候,寝宫内外飘满了惹人垂涎的甜美香气。列在院落两侧的条形餐桌上摆满了糕点和茶饮。有鸡蛋形状的枣瓤果皮脆、切成方块的浅紫色芋子糕、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杏仁木樨酥、白中透着微微嫩黄的藕粉蜜栗饼,以及竹筒粽子、梨花雪饯、锦泥莲子粥…… “最后,我要强力推荐这个——铛铛铛铛!”小婉捧着一只手掌大的水晶碗,拿到众人面前展示给他们看:“这是宁日潇的发明!茶米冰羹,属布丁类果品!美容养颜、生津润肺,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发明之一!” 水晶碗里盛着半透明的晶莹物质,像结冻的冰,又像粘稠到化不开的胶液。点点白色米粒嵌在其中,周围还环绕着鲜艳的花瓣。说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也不为过。 面前多出来的几种茶水只占全部饮品的百分之三,千刺失落而悲愤的握拳:“这是典型的性别歧视啊!” 转眼间,含笑宫聚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受邀宾客。 芙菱跟雪薇挤在餐台边抢蛋糕吃,吵吵闹闹,一会放声大笑一会又互相吐槽;化羽、海蓁子、木茉、倩儿四人围绕着一张树荫下的小圆桌,饮茶慢品,微笑闲谈;代特和新芽一边调制花髓酒一边给兴趣十足的小婉讲解,连很少出门的天雪都好奇的跟过去观摩。动的英姿飒爽,静的娴雅温存,无论哪种,都别具一番风韵。 看到性情不同的人被眼前的美食连在了一起,小婉别提有多高兴了,她用极短的时间将众人的口味做足了解,又精心调制出滋补养颜、毫无害处的甜味食品,为的,就是能有这欢聚一堂的时刻。 “各位!请尽情的享用吧!我希望这样的欢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不管在御政宫,还在天地盟,不管是光之国,还是其他地方,只要人可以相遇,她就相信,必是命运之线的牵引。与其你争我斗的活着,何不和和气气、同舟共济呢? 此时,初入国府上层机构的落月啼小婉,还不知将来的“世界”有多么险恶。 “小婉少主!你可以教我茶米冰羹的做法吗?我、我没找到宁日潇少主!”欧也从容跑上来,手里捏着两朵温室里采摘的鲜玫瑰。 小婉俩眼一眯,回头给了从容一拳。这一拳敲在她脑壳上虽然很轻,可还是把人吓了一跳。小婉用力吐出堵在嗓子眼里的半口气,态度尽量保持平和:“我们才多久没见?就少主长少主短的?你是真把我当陌生人了!” “对、对不起!”从容揉着脑袋道歉,她并非把小婉给忘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眼前的这位毕竟是一国上主啊。 “过来!我教你做!”小婉理解的拍了拍她肩膀,眉开眼笑。把人带到一堵内花墙下,从那里的石灰台上拣了两只碗出来:“首先准备好以下的东西:少许糯米、各色花瓣、绿茶或是别的花茶、清水、冰糖和蜂蜜。把清水倒入小锅中,抓一把茶叶放入,煮到水半温时把冰糖和蜂蜜扔进去,蜂蜜的多少取决于个人口味。等水温接近沸腾的时候再将茶叶过滤出去,然后才在水中加入糯米和花瓣,糯米和花瓣不要太早放入,那样糯米会失去弹性,花瓣的色彩也会褪掉。我做给你看。” 糯米的粘性加上冰糖蜂蜜,可以让锅中的液体变得像浆糊一样,而它又是略显透明的。离火之后的茶水呈糊状,用小棒搅拌直至降温,透明度会有所上升,然后就能看到“冰块”中点缀的白色米粒,艳丽的花瓣飞舞其上,宛如天工雕琢。 从容捧起最后的成品,带着欣赏的目光泛出笑容:“小婉,你的精神看起来很好。” “哈哈,是吗?我以为日子还会像从前那样平淡,但现在看来,多少有一点不同嘛!”小婉用手指比出半厘米的微小距离,有点神秘兮兮的咧嘴大笑。 “在大家眼里,现在的我们都是‘重点保护对象’,好比国库里收藏的古董?”从容托着腮,斟酌合适的形容。 “我告诉你!双十钥匙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寄宿型的我!”她一点也不害羞,反而拍着自己的肚皮放声欢笑:“不过是肚子里有个小生命而已!” “……啊?”从容的下巴顷刻间掉到地上,险些吓死。 回过味来,语出惊人的新少主已经跑回原位跟更多的伙伴谈笑风生了。从容就近找了张藤椅坐下,无聊的抬起右手,摆弄挂在上面的玫瑰色手链。火焰型的坠子连成一排,在微小的风里慢慢抖动着。身侧的藤椅传来重物落入的声音,从容以为是熟人,头也没转直接丢过去一句话:“吃饱喝足了?” “嗯~”应声带着笑意,连甜品的气味里都开始混入淡淡的花香。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欧也从容陡然一怔,她颤抖着扭过脑袋,视野立刻浮现一片火红。长发剪短了,微微卷翘着垂在耳根下面,比起昔时的苍白妖娆,如今的玄若真火更像是一个普通而健康的……正常人。 “你又在进行有趣的联想了么?”不知什么时候他手托下巴把目光落在从容脸上,依然俊美的容颜挂满了欢笑。 “没没没!什么都没想!”被人参透心思就跟不穿衣服在大街上奔跑没分别,尤其当脑海里进行的是一些惧怕被人知道的念头时。从容不知所措的摆着两手,傻兮兮的干笑。 玄若真火不再说话,仰头,安静的注视天边飘来的橘色云朵,思绪也回到了梦境中。 与暮灵相遇的那片梦中花野,那棵紫絮飞扬的藤树旁边,他一如往常寻找她的身影。然而等了许久,仍是没有她,甚至连一丝丝的感应都不存在了。他终于意识到,她临终前那句“你生我人死,你死我魂灭”一语成谶了…… 目光里的柔和化为哀伤,即使不声不响、浅淡若无,欧也从容还是捕捉到了。摊开他的手心,把解下的链子放进去,口吻真诚而欢快:“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不过看到你活着,我真的很高兴,这个还给你。以及……谢谢!” 玄若真火的神情变得有些意外,很快,他又用浓浓的笑容把这份讶然掩盖住了:“可以再次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不同于那时,从容在这个震慑力十足的男人面前终于可以放松的笑谈了。迷惘也好,困惑也罢,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把那一团乱麻似的纠缠打开、理顺,然后,便是豁然开朗了。 沙诺的轻唤还未脱口便已止住,他很少看到从容如此明快的笑脸。那个男人是谁,对从容来说,又是什么呢?……晃过神来时,男子的背影转瞬即逝,好像从未出现过。 “沙诺?” “从容……”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沙诺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从现在开始,由我来保护你!”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沙诺以往的坚定,建立在唯一独有的忠诚上,那固然美好,却无比孤单,然而这次,是满怀信心与希望的开始。 茶点会一直持续到很晚,月下的含笑宫就是一座灯垒的宝殿,连续盯十秒以上都会觉得眼花缭乱。洒金梅别具一格的芬芳飘散在微冷的空气里,好像夜越深,它的味道就越浓。人们睡意全无,忘记时间的流淌和明天早起的必要,络绎不绝穿梭在含笑宫的里里外外。 这当中,只有默默无闻的风信子笑不出来,她因为打扮的土气,被穆高等人嘲笑,恰好光子经过,看不过眼,就出面争辩了几句。 用寒梅和清雪调制出美味花酒的一井代特满面春风的从道路中间穿过,那一时刻连路过的她都发觉出这个群聚小圈氛围的怪异了,退几步拉了拉光子的胳膊,不解:“喂,干什么呢?” “没事了,只是想找个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那正好,带你们去尝尝我和新芽发明的梅花酒!非常美味哟~”她摇了摇手里莹莹发亮的七彩琉璃瓶,推搡着光子和风信子,临去之前还留一个礼貌的微笑给穆高众人。 “看来天地盟的人才是越来越多了啊。”牧逢春发自心底的慨叹了一句,却被穆高一个白眼吓得慌忙改口:“我是说,他们连一个国家的君主都能收复,手段真不一般!” “我觉得阿春说的有点道理,天地盟不是追求完美的组织吗?他们要求自己的统治纯洁无暇,许多国外的政者也这么说过。”珠出霞斟酌了半天,觉得不在这时候说话会被穆高责怪,她眼里的夫人不但专横霸道,还是一个事事挑剔的高要求者。 如风适时表态,一语道破:“无暇的统治?这还真是夸大其词,天地盟之所以一派清正廉明之象,是因为他们有十三禁卫军的保护,相当于放在清水里的莲花,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但如果有一天清水干枯,只能倚靠污泥才能存活,他们还能保持原有的模样么?什么出自淤泥而不染,全是空话!” “说得好!现状都是统治者伪造出来的,所谓粉饰太平,不这么做,他们怎么稳固自己的地位?”穆高十分赞同如风的理念,对她可以得到圣母的信任不再持疑惑态度了。 Chapter 0312 在凝光城已有一段时日了,比起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云罗风树更习惯在琴河忙碌、为沧岚做事。可就在那天,沧岚亲口说要把“礼物”送给晴尊,他就知道,与另外几位一样被沧岚大人彻底的……舍弃了。 如果之前的生活里充满了无波无澜的平寂,那么如今就是迷失了方向的茫然。没有家的人,无处可归。该完成的事他都已经完成了,这里不需要他、他也不需要这里了。 “云罗!上次的事谢谢你了。”玉灵碧却在这时登门道谢,手里还有一份类似于检验报告的东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也许会回仙姿谷。”云罗风树站在窗边,腰杆挺得笔直,向晴尊投来的目光是平和而尊敬的。 “是不放心你的师妹吗?”玉灵碧看不穿那两汪深湖之水下隐匿的情感,但她猜到了,这个萍踪浪影的男子,唯一的牵挂只能是留在仙姿谷的那个女孩。 云罗点头,在这世上,他唯一放心不下的的确是这个师父托付给自己的孩子。玉灵碧见他这样说了,本想脱口的挽留之词也咽了回去,强人所难,也是对他人的一种伤害啊。 弃忧宫距离云罗风树暂住的浮萍别馆不算远,只是其间密布着葱茏的植被,想要到对面去必须绕挺大一个圈。玉灵碧思来想去,还是跑到弃忧宫把相夫光子拖了出来。当时她正在打扫那间被父母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屋子,玉灵碧伸手过来拽住她紧握扫具的拳头,连着拖把一起将人带到了云罗风树这里。 虽然是凝光城的常住居民,可许多角落她并不熟悉。像很少有人出入的这间“浮萍别馆”,如果是刚从梦里醒来,她一定不怀疑自己此时身处城外。大量的枯木林簇拥在屋子四周,跟通往弃忧宫方向的植被群紧密相连,只是寒冬萧瑟,苍白寥落,生机盎然的绿色精灵此时也褪去了那一层鲜艳外衣。 相夫光子觉得自己又一次在云罗风树面前失态了,谁能体会一个衣着整洁气质出挑的年轻女子手拿拖把来见一个并不算熟的异性时的那种尴尬?前有栽坑头顶草,后有拖把唐突来。相夫光子扶住额头,另一只手找墙来撑。 两个人还没说上话,一个看守北门的执行者跑过来,说总入口处有个叫米荧的姑娘找云罗风树。云罗风树波澜不惊的面容呈现出几分惊讶,尽管只有一瞬间。这微小的变化玉灵碧没瞧出来,相夫光子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不知怎的,原本愉悦的心情就这么一扫而空。她踢开手边的拖把,一张嘴就是冷嘲热讽。 “哟,魂牵梦绕的小师妹赶来找你了,这回还忙着走么?”打从进屋她就看见了云罗风树收拾的一丝不苟的行囊,如果不是碧姐带她来,想必这位兄弟会连句别都不道直接走人吧! “我想,她应该是等着急了,晴尊大人,我本来要去向诸位辞别,但是现在,我必须先走一步了!感谢诸位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云罗告辞,后会有期!”云罗风树完全没考虑相夫光子这反常的语气和表情是怎么回事,一听师妹路远迢迢来找自己,就立刻想出门与她会面。 相夫光子气结,看云罗的目光也变得激动起来,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这气生的很蠢,本来这个男人就跟自己没关系,他爱去哪关她什么事!就算欠,也是她欠他的,轮不到她生气! “云罗!别急着走嘛,你师妹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一定很累了,不如让她进来,休息够了再做定夺!” 玉灵碧一心挽留,云罗风树再迟钝也发觉出来了,盛情难却,他便干脆的点头答应。 纠结难耐的心情忽然变得明朗轻快,相夫光子拼命说服自己,不是因为云罗风树能够留下!反正等小师妹开口,他还是会走的! 在疑似不安的心情里度过了两天时光,除了去质检府工作、到江菱织造打理事务,相夫光子的生活里只剩下吃跟睡。机械式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第三天城里就沸沸扬扬的传开了一个消息——云罗风树的小师妹非常喜欢凝光城,决定陪师兄继续呆下去! 相夫光子是个动静皆宜的人,冷清的独自生活也好,热闹的群体集会也罢,她都喜欢,都不排斥,像这种收纳城外人士的事情她也主动做过几次,按理来说,她不会像现在这样五味杂陈…… 玉灵碧热情好客,许多人都怀疑她这辈子也不会有心生厌烦的对象,安置了此前从未谋过面的米荧,转而拉着从容跟风树来找光子。 “光子,从今天开始,风树是你的护卫,而从容就填补空位,做你的副使。” 相夫光子没想到碧姐会做这样的安排,虽然惊喜,可还是藏而不露:“咳,我不需要护卫,而且没人能取代他。” 玉灵碧只是微笑着看她,也不接话,好像参透了她的想法一样,又似乎特意等待她的答复。 云罗风树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从容是一脸期待生怕她拒绝的样子。相夫光子无奈叹气,她要先答应下来,然后慢慢体味这种意外:“好吧,既然是碧姐的意思,我接受就是了。” 玉灵碧一勾手把人拉到角落,在她耳边笑嘻嘻的说:“他们两个都是老好人,你不要欺负他们哦!”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选他们?” “从容是重点保护对象,你还要负责她的修炼呢,至于风树……你亲自问他好了!” “喂!碧、碧姐!”望着箭步冲出门外的晴尊大姐,相夫光子再次无力扶额了,就这么把这两个人丢给自己,要她如何着手啊? 对此,探樱表现的十分果断,她让云罗风树住进空着的副使房间,从容则跟着自己挤寻樱坊。从容摆头表示没意见,始终保持沉默的云罗风树却开口回应了。 “我并不是副使,住在副使的房间有欠妥当。” “说的也是……”探樱捏着下巴,陷入苦思,这弃忧宫的房间就是按照人数构造的,一主三使,现在多了一个人,还真就没地儿安置。 “这个简单!让师兄到我那儿去住!”被安排在来光堂的米荧兴冲冲的提议,来光堂虽然不大,但房间至少有三个。 于是,在相夫光子离城到部门处理事务的这段期间,探樱等人把事情敲定了,云罗的退让让欧也从容获得了暂时属于自己的房间,直到现在她都没搞明白,晴尊为什么选她这个被淘汰的执行者做少主的贴身副使,论实力才干,她仍旧像最初一样平庸无奇啊! 听说那个人跟落痕、探樱一样,也是光子少主的副使,只是当下的光国国府里很少有人见过他,传说在上主入住凝光城之前,这位神秘人物就离开国域了。他的房间布置简单,色调以黑白灰为主,除了床和写字桌,还有一张靠椅跟一组书架,光洁的地板倒映着雪白崭新的墙壁。窗户落地,微蓝色的玻璃擦得干净透亮,乍一看,仿佛没有阻隔直通室外一样。 “探樱,你知道住在这里的副使去哪里了吗?”从容把行李放在屋子角落,转头看着帮忙摆放花插的羊角辫姑娘,见她专注的拨弄瓶中的红白樱花,又追问了一遍。 “哦!你说他啊!他当初是跟我们一起推翻允帝逻的,不过迁党铲除之后,他就离开了,我问过光子少主几次,她都没告诉我原因。”探樱耸肩,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其实这位同事长什么样她差不多都忘干净了。 “以后,真要住在这了吗?”从容环视整间屋子,神情变得茫然。当初进凝光城直接封执行官入住连翘会馆,她还反应平淡的像喝白开水一样,除了凝光城的景色确实令她惊艳以外。如今直接晋升为副使,她居然有了如入梦境的恍惚感。 感情丰富的人必受情感所累,前人留下的经验结论果然不假。 米荧本不打算干预云罗风树的“新工作”,可一听说他是要去保护那个貌美而难惹的红发少主,就死命的横在门前不许他出去:“我就是不明白!师兄你为什么要保护那个陌生的女人!如果是因为我想留下,我改变主意还不行么?大不了我跟你回仙姿谷去!” 如果早几天,不用米荧说,云罗风树也铁了心要离开这里,可问题是现状已改,他有了不得不留下的理由:“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答应我,不能说出去。” 米荧只觉得自己当时被一盆冷水浇透,浑身冰凉冰凉的,大脑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运转,继而,无名怒火烧遍全身,她那双很少握起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捏紧了。 …… 相夫光子望着探樱从暖棚里摘来的红白樱花发呆,阳光从窗前射入,打在她白嫩如凝脂的脸庞上。米荧急促的脚步和探樱的阻拦声把她飘到远处的思绪拉回,她抬起眼,看见一个容貌精致的短发女孩对自己怒目圆瞪。 “你这人真没礼貌,这儿是你说进就进的吗?”探樱追上来,刚说两句见相夫光子冲自己摆手,便乖乖的住了嘴。 “你是云罗风树的师妹米荧?”相夫光子动也不动,抬起一只眼睛瞅着这个满脸火气的姑娘。 “没错!我就是云罗风树的师妹!”米荧答得响亮,对闯入这里持理不直而气壮的态度。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想来问问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探樱,听她说完。”熟悉的人中伤自己,缘由明了,可陌生的人这样评价自己,就是必有误会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别装蒜了!难道你不知道师兄是为了什么才答应留在这里做护卫的吗?”米荧有些失控,声音尖利而颤抖,秋水般莹亮的眸子里颤动着波光。 “你到底要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相夫光子忽然有种被隐瞒了的预感,急不可待想要听米荧说下去,口吻也跟着慌促起来。 “师兄答应晴尊,为你解除体内的毒素,可你知不知道,他从现在开始每个星期都要……” “米荧!”云罗风树进来时刚好听到这里,他立刻上前,阻止师妹继续说下去。 “云罗,你和碧姐有事情瞒我对不对?”可惜,相夫光子已经听出了苗头,以她的个性,是不会在弄清楚真相以前轻易放弃的:“我就说么,为什么忽然给我分配副使和护卫?请你告诉我,她要你留下的真正原因!” 云罗风树用一贯的沉默回应相夫光子的追问,平展的双眉在不知不觉中锁紧,天蓝色的瞳眸遮在渐长的刘海下面,掩去了当中的波澜。 “你就告诉她嘛!师兄!”乖巧的女孩只有面临师兄的利益受到侵害时,才像一只长满了尖刺的刺猬:“反正她早晚会知道的!” “碧姐……是不是让你为我做什么?”除了这个,她找不到云罗风树逃避回答的理由,看向男子的目光柔和且哀痛,她徐徐走近,缓缓开口:“……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空气凝滞,阳光下的尘埃为了配合这种气氛,也渐渐停止了飞舞。 “我……” “最后一次!” “嗯?” “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相夫光子的声音充满痛惜跟酸楚,好像一个不防就会掉出泪来:“此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隐瞒我了好吗?我不是个承受能力低的人,许多事,告诉我,比瞒着我要好得多。” “好,我答应你。” “不管男人女人,都该一言九鼎。”伸出手,勾住对方的小指,光子自作主张立下约定:“从今天开始,不管发生的事是好是坏,我们都要向对方坦白!” “此后”、“从今天开始”……相夫光子事后回想起来,会苦恼的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脑袋,她当时说出这样的词汇,不就表示她打算继续跟云罗风树相处下去吗?就算元术师儿女不拘小节好了,这种变相的邀请还是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每逢年底,就会面临各种问题。新一年的工作总体规划啊、一整年的目标具体落实啊,这是从大的方面讲。小的方面,最让人脚打后脑勺的就是为度过新年筹备的一切活动,天地盟上主在安逸享乐之前习惯陪着部下们一同拼搏、奋斗,从来不坐享其成,看着别人干活自己趴在沙发上偷懒的事他们压根不愿做,也常常记不住自己的“身份”,在他们眼里,上主只是比别人权限多一点、工作大一点,往远了说,肩上背负的责任重一点。 一早的圣殿会议结束后,风树跟从容被晴尊引入正式介绍给众上主,也俊的调侃话没说两句,殿外传来以悠的呵斥声。 “老实点!晴尊大人面前岂容你造次!”一身上主正装的风摩以悠手拎一男人的后衣领,目色冷肃,口吻严苛。她成功压制了男人的反抗,把其丢入大殿,郑重其事的向晴尊禀报:“大人!这个人是财税府新任的总长,我已掌握他纳贿的证据,特来上报!” 玉金被撤除职位已有一段时日了,近两届选考都没找到适合这一职务的人选,职位久悬未定,必影响国事进程。晴尊亲自从财税府挑了一名部员,这个男人曾经担任过翎的副使以及副长,三十五岁,才高八斗、惹人惊叹。不过仅仅过了三个月,他就原形毕露了。 没有以悠对国律的认真与执着、没有国府纪律的严明跟缜密,这个叫屏红正君的男人不会这么快被抓了现行。他是个十分奇特的侵吞能手,他捞取好处不着痕迹,却能收拢大把金钱。上任三个月,到手国币高达数十万,可没有最后那件事,他的这些“大举动”还不至于引起天地盟的注意。 “除了钱,还有这些东西么?”晴尊看着以悠列出的数据表,上面净是一些普通贪财者不会觊觎的东西,居然连“土壤活性水”和“空气净化剂”的配方都有。 土壤活性水和空气净化剂是为了改善被光源弹搞糟的光国环境由晴尊发明的净化物质,为了研究这些东西,玉灵碧费了不少心思。本以为能用到它们的机会不复存在,没想到时隔几年,竟又有了“用武之地”。 玉灵碧跟所有人一样,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正君,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些东西?还有,以悠搜过你出入的地方跟府宅,并没发现你贪得的财产,你把钱弄到哪里去了?” 屏红正君低着头,沉默不语。像风摩以悠审问自己的时候一样,即使阴谋败露了,也不肯多坦白一句。 “认了罪,却不交代钱去了哪里,宁可背负更重的罪名么?”相夫光子虽然没有参与调查,但看情况,她也觉得事有蹊跷。眼下,有一个最快速有效的办法……她望向把目光定格在晴尊脚下的男子,悄悄抬起了手。 屏红正君的表情登时一变,竟察觉出有人要对自己施展精神术法,起身、退后、双目直直瞪向前方的上级与同僚。说时迟那时快,风摩以悠几步上前,一手刀劈昏了意图自杀的男子。欧也从容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情况的转化速度堪比离弦之箭了。 chapter 0313 “我答应过你,会帮你修炼,现在,该是我说到做到的时候了。”从容成为自己的副使,第一个好处就是她相夫光子不必每日跑到城外去找她,现在只隔一堵墙,就近便可把“承诺”履行了。 自从跟静然少主换了右眼,欧也从容每天都戴着眼罩用来遮蔽那只恐怖如血的眼睛,除了睡觉,她几乎不敢露出它,额头上的卍字也随着力量的起伏时隐时现,她自己试图控制,却屡屡失败。 相夫光子让她坐在榻前的竹椅上,耐心的说道:“你的右眼是可以恢复原色的,额头上的标记也可以消失,只是,你现在不能平稳的控制这股力量,才让它们忽隐忽现,我现在就教你,如何办到这一点,你自己也要充满信心,这样的话,从此以后你就不必戴这个东西了。” 欧也从容乖乖的由她把眼罩撤下,露出那只空洞无神的眼睛跟脑门上触目惊心的标记。伸出的手掌被相夫少主握在手里,不久便沁入一股暖流,让她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没想到试探经络承受元能强度的过程这么舒服,从容以为会像支撑结界的时候那样痛到晕倒呢,不自觉浮现幸福的微笑,她仔细端详起坐在面前的女子来: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即使闭上双眼也犹如仙子般动人。眉毛又细又浓,睫毛又长又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不化妆也会显得艳赛蔷薇了。 探樱跑进来的时候看到从容好像花痴一样傻笑着,只好假装咳嗽。 从容瞬间回神,相夫光子也张开了眼睛:“野木妍怎么说?” “我没找到她,听说是帮圣母办事去了。不过少主,我真的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拉她进江菱织造呢?” “我早有这样的想法了。等她回来,你再去一趟,我是真的希望她能够加入我们。” “之前少主救过她,她非但不感激,还在你落难的时候说风凉话,这样的人,也值得我们邀请吗?”探樱一直对野木妍幸灾乐祸的举动耿耿于怀,任何伤害光子少主的人都是她认定的敌人。 “我也不喜欢她,不过我欣赏她的手艺,她可是设计领域里为数不多的人才,江菱织造是大集团,岂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良机’?”相夫光子谈笑自如,完全没有因为对野木妍的个人看法而改变初衷。 “可是……” “做大事的,必须要有容人的气度,不管你有多么不喜欢这个人,在大局面前,私人感情都是最不重要的,况且,我不是把国之大任交给她,只是需要她的创造能力,品行只要不太糟糕,都是可以容忍的。” 这一刻,印象当中那个行事果决、冲动易怒、常常被众人判定为小心眼的相夫光子把自己的形象完全颠覆了,至少在欧也从容的心里是这样的,她不得不钦佩眼前女子高人一等的智慧与胸襟,曾经以为这是个要求苛责、让人敬而远之的恐怖人物,可今天才知道,除去那武装起来的表象,相夫光子的内心,是一片和风细浪的海域。 作为国府的一员,不管职位高低,所奉行的宗旨是一样的,这点,光之国的三岁孩童都清楚明白。然而在这之下,有多少人能够无愧于心的办到、办好,连大智若愚的晴尊都不晓得。 质检府的午后会议照常举行,相夫光子很少像芙菱那样,一说话就能讲上半天,可是今天她却有满肚子的想法打算倾诉,俗话当中的“大道理”,到了某些时候,是不得不说了。偌大的房间里,光是椅子就有千百把,前方讲台处的女子直立其上,一袭黑色正装依旧衬得她英姿飒飒,连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神秘。助手没有像往常一样下发文件给众人传阅,所有的部员两手空空,只竖着两只耳朵等待上级的演说。 “在官场上的人,有两个时刻装在脑子里的词,你们知道是什么吗?”省去开场白,相夫光子单刀直入的提出如上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见总长一副要跟大家轻松闲聊的样子,纷纷不解起来。 “不要往别处想,我今天就是想跟大家好好聊聊天,你们就敞开来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百无禁忌就对了!”她知道平时对部下的要求严格了些,所以即便有怨言,他们也不敢轻易吐露吧,今天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她要好好的“诉说”与“倾听”。 见向来严厉的光子大人把话放在这,不少部员才放下揣摩放心大胆。 “是‘为民’和‘为国’。”有人说。 相夫光子笑而不语。 “那就是‘发展’和‘建设’。” 相夫光子还是只笑不说话,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可说了半天,也没一个人答对的,这时候第一天进局工作的欧也从容灵感乍现:“是不是‘清官’和‘非清官’啊?” “嗯~答案接近了,但还是不准确~” 这下大家彻底没辙了,纷纷闭嘴安静的看着总长等候她给出答案。 “从容说的已经差不多了,不过我这里的答案是‘捞钱’与‘不捞钱’。”相夫光子唇际隐着一抹浅笑,毫不避讳的公布了结果。 众人方恍悟,又纷纷揣测起她接下来要讲的话,是不是有谁犯了事?贪了赃? “其实当官的都一样,就是这么回事儿,赚着国家的钱,为着民众的事儿,付出与所得是成正比的,可有时候这种关系达不到均衡,就产生了‘赚多了国家的钱’‘干少了该办的事儿’的现象。某某小城的河上缺一座渡人的桥,当地干部就向国府上报建桥经费,上报是要一级一级审批的,但是越往上,对下面的‘实情’就越是知之甚少,估计最后到了咱们国府,就没几句‘实话’可言了,底层人员是国府的根基,是民众生活保障的基本,根基不稳,就会像一棵根部腐烂的大树,早晚会把这种‘病菌’蔓延到树干和枝叶上去,当整棵树都被这种病菌侵占的时候,你们说,会怎么样?” 她讲述的这番道理人人都懂,但却没一个人敢在这时候张口答复,他们不知道说什么,生怕哪句话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毕竟,没人知道这位上主大人阐述这些的真正目的。 “虽然不说,但我想在座的每一个人从记事的时候起就都懂得这个道理了……哎呀,怎么说呢?其实我从不觉得清官就一定是好人,你们认为,我说的对吗?”众人还是默默的低着头,不语,相夫光子只好继续:“‘贪’与‘不贪’往往就在一念之间,身边贪的人多了,自己也就跟着随波逐流,身边贪的寥寥无几,想干这事儿之前也一定得掂量掂量,就像那棵腐烂的大树,病菌是会传染和蔓延的,差别在于有的人被病菌感染了会觉得痛,而有的人则不会,你们又知道这当中的区别吗?” 她的第三次提问,就如料想一般仍旧没有部下上来插嘴,她也只好理所当然的把话题进行下去:“病菌侵蚀□□的时候,精神尚能保持清醒,那就自然疼痛万分,但有朝一日连精神也被这种病菌侵蚀的话……这个人,从里到外,就只剩下……麻木了。人一旦连精神和思想都变得麻木,那么所作所为就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自然就没有了是非黑白的分别,理所当然成为这类人心安理得的砝码,‘非清官’也由此形成……唠叨了半天,其实我呀,就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儿!” 众人一听,耷拉的脑袋瞬间抬了起来,这位大人终于要讲重点了吗? “你们的脑子里,可以爱钱爱到视其如命,可以吞款吞到地老天荒,可以对你们不满的上级下级千刀万剐,更可以对约束你们的国府喊打喊杀,但前提是……”相夫光子举起指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挑眉冷笑:“只能在‘脑子’里‘想’!”举起余下的半杯茶泼到地上,指道:“如果把脑补和幻想的东西付诸行动,那么就像是这泼出去的水,后悔都来不及了,如果你们有把握将这泼掉的水收回碗里,我就赦免你们的‘行动之罪’!但如果不能,那么抱歉了,我今天的每一句话也都是覆水难收!” 相夫大人不怒自威,连喊都没喊一句众人就感觉到了她话语中不断滚出的警告与杀气。 “我不管你们在想什么,在期望什么,只要把自己的嘴和手管住了,就能得一世安生!话痨大人的长篇大论到此结束,你们休息去吧。”摆摆手,相夫光子示意府中部员解散,唯独留下一脸茫然、略显不知所措的新人从容。 “究竟有多少人会记在心里呢?”走到下面随便挑了张椅子来坐,相夫光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他们下班了吗?” “没有,回前楼工作去了。”光子一扬眉,笑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唠叨?” “还好啦,做领导的不都要说很多话吗?”从容印象里的上级都会对属下指手画脚,长篇大论就更是每日工作的附送。 “说得多可以,但是要做到句句有用,而不是千篇一律每天都重复同样的言论。有多少人,在部下面前夸夸而谈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仪,说得难听点,讲的都是废话,今天歌功颂德,明日粉饰太平,真正为民众着想的心意又有几分?”说到这,她目光黯淡的仰起了头,轻轻叹息:“有时候我在想,光之国的现状能维持多久,我最大的信心在于我当下身处的组织是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政团,可是,我们不会永远留在国府里,这种海晏河清的景象,也不可能永存……” “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做好当下的一切吗?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一个人力量再大也总有办不到的时候吧?”从容低声嘀咕着,见相夫光子把头扭过来盯着自己,惊慌的辩解:“我、我这个人力量渺小,所以净说些没出息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不,你说的很有道理,是我太杞人忧天了!”相夫光子笑容明快的扬起手,拍拍从容的肩膀:“我就是这样,常常会庸人自扰,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这是缺点,要改!” 和从容往凝光城走时,天边隐去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气温很配合的降低了几度,掺着幽暗色调的冷风,吹进衣领让人忍不住瑟缩。 “有什么想买的吗?”路过时蔬店时,光子看从容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便以为她有需要的东西又不便在自己面前开口:“你想买什么,我陪你去。” “没关系的,少主,你先回去吧,我买完就去找你!”虽然对方态度温和,可从容还是心存畏惧,不敢轻易的靠近。 相夫光子有些失落的泛起苦笑,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从容,我只想说,现在我们的关系不同以往,所以你不用避讳我,更不用像这样……害怕我?” 从容眉目一震,她的恐惧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其实也谈不上害怕,只是有点拘谨、不敢太放松而已。抬眼,恰好看到光子少主略显担忧的眼神,从容又手忙脚乱的解释:“好的,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夜幕中倏地晃出一道轻盈的人影来,雪白的衣裳、淡黄的卷发、纯血白种人一样精致夺目的面貌:“姐姐,从容,你们怎么在这里呀?” 是那个人情练达的比吉特瑞拉,在从容的印象里,这个女孩是御政宫当中为数不多的和善者,长得也洋气,跟她见过的某位花国公主异常相似。 “我们才下班,正准备去买东西。”光子笑盈盈指着一侧明灯的商店说,左右各挽一个人,情态自如的步入店中。 在国都城里,尤其是临近国府中央的这一带,民众们见到上主甚至于晴尊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不过偶尔白天出来时还是会引起注意,需要谨慎低调才好。到了晚上,一个名动天下的少主在时蔬丛前左挑右选,都不会有人望过去一眼,平实的就跟普通百姓没区别。 “亚瑟飞呢?”平时这对姐弟形影不离,瑞拉独自一人走夜路回家,还真是少见。 “他呀,和新交的女朋友约会去了!”瑞拉愉快的笑起来,每次提到自己的亲弟弟都有掩饰不去的欢乐。 “这小子,倒赶在两个姐姐前面了!” “可不是么!” 两姐妹打趣玩笑之际,欧也从容有一下没一下的拣着蔬果堆里的西红柿,思绪也忽远忽近的飘荡着。 “姐姐,呆会我去妈妈那里一趟,你要一起来吗?” 相夫光子有所迟疑,但还是把头点了一点。自从父母被赶出凝光城,她还没有回去看过他们,不论如何,那都是生养了自己的恩人,她无法不管不顾,即使被打被骂,也只好认了。 可是,还没进门,便在楼下听见了足以穿云破雾的高喊,那带有自己名字的吼声里夹杂着无边的怨恨和咒骂,把她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尽数击溃。 心口像被几把利刀狠狠戳入,痛得她几乎呕出血来,瑞拉和从容一左一右把人扶住,否则,相夫光子真有可能立刻昏过去。 “我不进去了,瑞拉,天色已晚,你自己小心。”她逃也似的飞离这片仍旧可以听到喊声的领域,恨不能生一双羽翼,随时随地避开她不想面对的问题与境遇。 Chapter 0314 有人在春日以絮喻雪,也有人在冬天用雪比絮,都是轻盈的片缕、无垢的洁白,随风而起,纷纷扬扬,漫过天际,隐去那令人难忘的莹润。 刚刚披上一袭银装的红瓦宫殿在朝阳的润色下变得明丽异常,园地里铺着洁白的砾石,零零星星栽出几株抗旱耐寒的蓝羊茅,两侧各有一棵常青松柏,满树的莹洁把那苍郁的浓绿掩盖住了。赤火宫占地不大,前方的花田里种植着大量的火鹤,每到盛开时节,这里便像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红得热烈,红得鲜艳。 如果气氛一直保持在安静宁和的状态下,塔利亚反而会觉得不适应。 “轰——” “喂喂,荆仪,先别让维修队离开,请他们返回赤火宫。” 一名身穿副使正装的矮个青年对着小型通讯器,十分淡定的说道,他身旁的赤火宫西墙已经破出个大洞,还不时从断壁处噼里啪啦往下掉残瓦。自从上任以来,短短一年间这座宫殿维修了不下四十次,每次建筑部队进城参与局部改建都要顺便来趟赤火宫,因为这儿的主人心情一不爽就轰房子。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建筑维修队忙进忙出,拆了砖瓦补西墙。一个不留意,也俊少主顶着头上的大包从眼前晃悠悠走过,等他发现时这位名扬术法界的风流公子已经拽住了他的胳膊,并用布满泪痕的脸不停的蹭。 “可恶,赤魇这小子,我不过送他一本桃色刊物他就对我动手动脚的……” “……”很多时候,这里的弟弟妹妹都会说他是大叔的年龄正太的脸,疾藤的性子景洛的语言,想用来扶额的手被也俊少爷死死攥着,他又是离了左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少主,你还好吧?” 也俊立刻像充足了能量的发电机,无视自己被揍的一头包,继续拉着塔利亚的手指着天空激动的说:“你看!凝光城伟大的光之结界多么的不同凡响!我居然可以在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天气里看到美丽的星星!这是只有在凝光城才能见到的奇景啊!” 塔利亚一脸无语的瞅着他:“不……你只是被揍的头脑不清而已……”心里却开始犯嘀咕,这赤魇城主轰完房子揍同僚?那他现在进去,不是上赶着变灰炭么? “那个谁……”他不记得妙雪的名字,只好用这样的代称:“帮我一个忙,这份文件,送到赤火宫。” 妙雪是个老实而且单纯的姑娘,脑子里除了工作跟助人为乐基本没装别的东西,要是换个性格激烈的,塔利亚现在就会被提着衣领吼歪脑袋:“你眼睛长在屁股上了吗!” 做完如上幻想,塔利亚心安理得的把毫不知情的妙雪推向赤魇身边,纳连也俊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总之心神不在这。室外的冷空气随着几股热浪的逼近变得没那么令人难忍了,塔利亚把东西交给妙雪想迅速撤离,一掉头就听见也俊少主的惨叫声。 不是赤魇,也不是相夫光子,两大最会造热能的人物不在,可塔利亚就觉得此地气温有春暖花开的预兆。 “合欢你个臭小子谁允许你去我新盖的澡堂偷窥啊!”落月啼小婉手持平底锅用力拍在被打者的肩上、背上乃至于脑袋上,口中发出的咆哮犹如狮子吼。 “小婉少主……你……揍错人了。”塔利亚扶住额头的手不断颤抖着,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提醒她。 小婉终于停止了疯狂的动作,再一看手底下的人,登时傻了。 …… “呜呜呜呜!”涕泪横流算什么,男子汉也有伤心欲绝的时候! “好啦,我认错人是我的不对,下次我打轻一点不就行了嘛!”小婉揉了揉手,安慰道。 “还有下次?!”差点被锅拍成馅饼的也俊捂头大哭。 “所以说不要哭了嘛,我这次是下手重了点,谁知道那个人是你嘛!真是的,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你放心吧!” “喂!你这是在跟我商量揍我的事情吗?”也俊觉得自己这辈子怕要栽在女人手里了,一方面对她们充满期待,一面又对她们的捉摸不定感到烦恼。 “各位上主请马上到至尊圣殿!各位上主请马上到至尊圣殿!”嘹亮的广播从耳畔响起,这种突如其来的通知于无形中昭示了情况的紧急。 不管是身在月华殿抚琴的宁日潇,还是置身书海拼命研习律法的风摩以悠,全都以最快的速度赶赴至尊圣殿。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玉灵碧不安的脸孔。 “这些天,索骥一直在暗中保护赫翼公主,等下属赶到的时候,发现他正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对打,男人蒙着面孔,看不清是谁。”龙啼索骥的哥哥加布罗将紧急事态呈上。 “那公主现在怎么样?”相夫光子进殿便问,她是听到落痕的报道,现从城外赶回来的。 “公主安然无恙,敌人已被索骥打退。” “这么紧急的传召我们过来,不单单是这么点事吧?”敏锐的以悠立马洞察到其他隐患。 “没错,索骥在战斗中,从暗杀者的脖子上拽下来一件东西,由此可以证明暗杀者的身份。”玉灵碧已经叫索骥跟着助贤去请穆高了,而意外所得的证物此时就攥在这个一国之主的手里。 殿外的迷你古琴缓缓奏出哀伤的曲调,如一缕清风萦绕在众人的四周。比穆高先一步抵达这里的是那个先“疯掉”后又死里逃生的赫翼公主。公主由两个年轻的女执行者搀扶进来,给她椅子不坐,偏偏一屁股压在大殿的地毯上,手里把玩着自己过腰的头发,一副专注又呆傻的模样。 玉灵碧走下来,用自己的棉披风裹住赫翼的身体,目光悲悯而哀怜。 许多人对这位夫婿早亡的公主心生同情,不过相夫光子的目光里除了怜悯,还有一分掩饰不去的愤然。打死她她都不相信,眼前这个性子平和与世无争的公主会无端端患上疯病,现在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不是赫翼的反常,而是事态的诡异已经到了令人不得不去留意的地步。她正在思考如何调查公主疯掉的事情,紧闭的殿门被推开,一股冷空气随之袭来。 穆高若无其事的跟着圣母走进来,同行的还有最近御政宫众员拼命巴结的对象——牧逢春、珠出霞。几个人皆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唯独圣母看到满脸颓唐之相的女儿后一把将人搂住,涕泪横流。 “看来,圣母并不相信索骥的证词。”有上主在暗处嘀咕一句,这穆高的手段真不简单,让一个亲生母亲先是相信自己的女儿疯了、后又对真正的主使者深信不疑? “你们这些人,表面是去救我的女儿!实际上你们伪装成穆高的手下,对赫翼痛下杀手对不对?!”圣母仰起脸,愤恨的痛斥着她所厌恶的天地盟组织。 “果然……” “喂!我本以为你只是心态有问题,但今天看来你的脑子也有问题!你看看这是什么?!”芙菱把玉灵碧手中的“证物”扯下来丢到圣母面前,大声道:“这是索骥从暗杀者身上抢下来的!仔细看清楚了!” 索骥竭尽全力拿到的证物是一块嵌着两人头像的怀表,而相片中的人正是比吉特辰和子英! 刚才助贤和索骥来找圣母说明这件事,并没讲所谓的证据是什么,真的看到时,已化名为穆高的眼镜女人立刻傻眼,不过她很快恢复常态,把那一份心虚掩饰的全无痕迹,并立刻找到推脱的理由:“哦!我说我的怀表上哪儿去了!原来在你们的手里!霞子,阿春,你们真没用!我给你们这么多天时间,你们都没找到吗?!” 珠出霞和牧逢春立即下跪道歉,如果穆高继续发火,她们会旁若无人的把头磕响。 “除了圣母大人、穆高夫人以及众上主跟我,所有的人退到殿外去,加布罗,你守在门口。”玉灵碧示意加布罗看着回避到外面的众人,有些话,真的无法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穆高夫人,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相夫光子把加布罗留下来的第二份证据拿在手里,竟是一根一尺多长的黑色卷发:“这根头发,不是那个男人的,就是跟他接触过的某个女人的,我们已经截取了一小段拿去化验,相信很快就会找出它的主人!” 穆高不愧是险恶环境中立于不败之地的女人,她竟然毫无惊惶之色,答复的也是气定神闲:“我的怀表不翼而飞,现在又在杀手的身上找到头发,不管那是谁的头发,矛头不都指向同一个人吗?所谓陷害,戏不做足怎么会成功呢?” 圣母本来还心存怀疑,听穆高所言不无道理,便陷入了沉默。 “母后,赫翼公主虽然患了疯病,但毕竟是您的女儿、我的小姑,我派人好好的照顾她、医治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找人杀她呢?况且,他们根本没抓到那名杀手,只是凭一块表就要把我定罪,我实难接受!”穆高据理力争,一副无愧于心的姿态:“现在公主有惊无险,母后,我们应该把她带回去!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我们要给公主一个温暖的环境啊!” 以悠断案,向来会从被审者的神态和目光中寻找破绽,很多时候,证据只是让人露出心虚一面的幌子,就像穆高说的那样,证物可以伪造,证人可以收买,然而被告的情绪流露是骗不了人的。本以为用洞若观火的观察力就能找出破绽,可以悠及其他目不转睛盯着穆高的人还是失策了,这个妇人理智而气壮,简直是最冤枉的一个。 根本问题不但没解决,还有可能把公主推入更险恶的境地,有了这次,下回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穆高就有十足的理由栽在天地盟身上了……相夫光子想到这点,浑身就像长了刺一样难受,她一咬牙,把憋了半天的话脱口讲出:“穆高夫人不但诬赖公主得了疯病,现在更是肆无忌惮的派人暗杀她!圣母大人,你最信赖的儿媳妇要杀你的女儿,你居然能高枕无忧,晚辈又一次对你五体投地!你都不相信所谓证据的真实性,我们也无可奈何!不过有一点不知你发现没有,如果我们要杀公主,会不得手么?既然穆高夫人有可能是被‘陷害’的,那么我们怎么就没可能是被‘反栽赃’的呢?” “再有一点,我们为什么放着御政宫一大票的人不‘陷害’,偏偏陷害一个刚刚归来不久的前国主遗孀呢?虽然我是新人,可我很清楚,天地盟与这位夫人很少有交集,更谈不上过节,反倒是……夫人跟赫翼公主曾经出过什么问题,圣母您应该比我们这些人清楚。” 一井代特几句话把穆高、圣母弄得哑口无言。穆高是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沉默是掩饰真相最佳的方法,而圣母则是真正的起疑了。 见一向难搞的圣母有所动容,相夫光子只好收敛了不善的口气:“圣母大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更不信任我们,不过,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你到底要说什么?”圣母用狐疑的眼神瞪着她。 “让公主留在凝光城,这样的话,能保证她起码的安全。”见圣母有所迟疑,宁日潇补充一句:“公主入住凝光城天下皆知,如果她真有什么事,也是我们的责任,不也正好给了你惩治我们的机会吗?” “这叫什么话!难道我是存心对付你们的?”圣母听不得这么露骨的评断,面有怒色。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加布罗在外面守着,您不必担心我们的对话会传出去。明人面前不说暗语,圣母大人,给个痛快,同意不同意我们留下公主呢?”风扬龙泽在谈判终了的时刻提出最后问题。 “当然不行!母后,公主她可是……” “闭嘴!”圣母居然不再听从穆高的意见,还非常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令她再不敢说什么,只能悻悻作罢。 当欧也从容走进挂满红灯的零界宫时,看到了这样温馨的一幕:赫翼公主穿着崭新的棉绒衣裳,在众人的包围下慢慢拨弄着一张方形的彩纸,跟着木茉有样学样的折出各式纸鹤,虽说神情稚嫩彷如一个真正的孩童,却不像先前那般乱嚷乱叫,着实安静不少。 “化羽,公主的情形怎么样?”终于使工作告一段落的相夫光子一走进零界宫就用力的伸起了懒腰,脸色有些许疲惫。 “还是不肯说话,问她以往的事情,她也好像不记得了。” “这跟沧岚操纵了她的梦境有关吗?” “就算她曾经中过此招,现在术已终止,按理来说,公主应该恢复了神志才对。”化羽的细眉轻轻拧着,看起来相当苦恼:“可是,她还是不肯开口说话,我总觉得,不是被人操纵这么简单……” “比如说……精神压迫导致的自闭倾向?”一井代特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以前在皇城里,有个侍女的母亲患病死亡,从那以后,这名侍女就不再开口讲话,甚至对其他人不理不睬,神情也很呆滞……跟公主现在的状态几乎一模一样。许多人因为承受不了心理压力,导致精神崩溃,而使本人的意识长时间停留在空白里……” “所以说,公主是由于那些梦境,记起了悲惨的过去,才让自己的感情和精神都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里?”木茉捏着微尖的下巴,渐渐知道为什么公主像个小孩一样了。 “只要长时间耐心的疏导她,我想,她会慢慢恢复成原有的样子,再观察一段时间,我尽量寻找最好的医治办法。”化羽对医病救人的事异常上心,她可以不眠不休废寝忘食的研究医技到失去知觉,有很多次,她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昏倒在实验台边,被部下救起…… 也俊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左手捂脸,一打眼便看见满屋子的美女,鼻腔一辣,两股热血直直的淌下。 “这算是退化还是进化?”唯独相夫光子不肯上前询问他为什么流鼻血,之前凑巧听了小婉的话,才知道这小子的毛病更进一步了:“以前不是对我们无感么,现在居然流起鼻血来了!” “不是那样的。”虽然血流的像泉水一样,不过他还是非常坚强的边擦鼻血边淡定的解释:“偷窥那样的事少爷我才不干呢!” “还说没看鼻血都流一脸了喂!”芙菱手握纸牌,忍无可忍的吐槽道。 “这是天气严寒导致的鼻部不适引起的血管爆破……”也俊继续擦鼻血胡诌。 “我看是你的脑袋欠爆吧!真不愧是合欢的上司!做事都一副德行!”小婉开口就骂,幸亏她没被偷看,要不然非挖出那人的眼珠子不可! “亲爱的们~~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哦~~!”甜到发腻的女娇音软绵绵飘过来,像一片带着糖味的云彩。 众人一见来人满面春风的微笑,立刻起身,准备闪人。 “喂!为什么我一来凝光城你们就跑啊?” 怪不得他们,每次凤姬亲赴凝光城并以一副喜悦姿态向众人宣布“好消息”时,都是他们新一轮“灾难”的开始,然而这灾难的铸造者,就是那些个以严厉恐怖著称的禁卫军队长。 不过,十三位队长大人向来神出鬼没,说一周之内回来,也许一个月之内都不见踪影,说近期不会回来,却也可能忽然出现在面前,总之,不要去留意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否则会心力交瘁、神经衰弱的。 Chapter 0315 这样的时节,满世界芳菲凋零。遍处莹洁,枝桠栖雪,白衣素裳,绵延不绝。半空里凝聚的云朵净如棉絮,带着慵懒的姿态缓慢移动着。清雪在地表浮动,仿若练练薄织的纱。距离稍微远一点,浓重的雾气便充斥视野,茫茫一片让人找不到该走的路。 欧也从容提着古式风灯第九次重走来时的路,白日点灯这种事她轻易不做,除非有必须遵从的理由。心底有无数个疑问,想请教自家少主,叫她提灯到皇家园林做什么,正想得出神,面门被一股巨大的冲力击中,使她毫无预料的向后跌去。 某人出其不意的降落在从容面前,还笑嘻嘻的问候了一句:“你没事吧?” 从容摸着被撞歪的鼻子,痛得想大哭一顿,昨天下雪的时候她就摔了一跤,好不容易等到天气放晴,一场罕见的大雾又跑来袭击凝光城了。在把她撞飞的不明人士帮助下,她成功的在布满薄冰的地面站稳脚步,抬眼看了过去。 来人的眼睛犹如弯弯的月牙,不笑也有三分笑,连声音都是“嘻嘻嘻嘻”的:“不好意思,我冲得太猛了~” “你是谁啊?” “我是新来的副使!名字叫波奇那!”跟沙诺看起来差不多高的男孩揉着短而蓬松的棕发,主动向从容做自我介绍。 “哦,你好,我是从容,请多指教。”出于礼貌,她还是回应了他,只是手一直没离开隐隐作痛的鼻子。 “你真的没事吗?我看看!”男孩弯弯的双眼忽然张大了些,并凑近用手捧起从容的脸。 “我真的没事!”从容立即后退两步,躲开了他的双手。虽出身在花之国——那个崇尚开放与前卫的国度,不过从容骨子里还是典型的保守女性,别说是刚刚见面的陌生人,就是稍微熟悉一点的异性,有这么亲密的举动她都要本能的回避。 结果,两个人还是肩并肩走到了城东的皇家园林,从容觉得遇到这个人唯一庆幸的就是没让她在路上继续耽误时间。 抵达的时候正巧看到几位正装上主迎风站立在大殿之前。皇家园林北园的格局左右对称,主殿周边的建筑都是一组一组排列开来的,在清雪的滋润下,庄严肃穆的格调更显大气风范。 从容还是第一次认真的观察这里,砖瓦铺砌规整,无论地上的还是墙上的,都像没有缝隙般紧密,形态有棱有角,比起南园的婉约随性更具王者之态。不知不觉,又像个初到者一样,为景痴迷了。甚至光子把风灯从她手里拿出转送给探樱都不知道。 消息说今天中午,会有一位极少露面的队长赶到这里与众上主碰面,所以能放下手中工作的人全都赶来了,可等了半天,面前除了一个打开的诡异盒子,什么都没有。 相夫光子伸出的手在从容面前晃了两下,终于唤回她的神志。 “少主!灯、灯?”等她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探樱说想找个风灯改造一下,我就拿给她了。对了,你认识波奇那?”看两人一路走来好像很熟络的样子,光子好奇的向从容打听。 “今天刚刚认识。”从容想起了那一瞬间的尴尬。 “哦。” “说起来,我怎么没听说凝光城新添了副使呢?”从容挠着冻得发红的腮帮。 “他是昨天晚上才到的,是身在花之国的第五队副队长亲自举荐的,波奇那跟塔利亚一样,都是纯血白种人,正宗的花国贵族。”光子把手握的小炉放进从容怀里。 “禁卫军的队长副队长,你全都见过吗?”暖流蔓延的瞬间,从容的神采恢复了。 “没有,当初做他们的弟子,也只是逐个到指定的地方接受训练,教完我们他们就走了,所以也没来得及挨个去认识。”——假如,儿时那段记忆不算的话…… 日暮降临时,停了一天的雪再次下起,这一回交错纷扬,把视线里漫布的雾气全都改换成不断飘落的鹅毛。比起昨日的零星薄雪,今日这场的确来得突然了些。 没有等到任何人的天地盟众人只好返回零界宫取暖。今天可是新年第一天,欢庆的正日,有些事可以不像祭典那样提前准备。 下午才回来的宁日潇已经写了几十幅春联,在红色洒满金屑的条纸上落下一笔笔浓墨重彩,她的字娟秀且清挺,如她的诗文一样,婉约中透着磅礴的气概。 漫漫月光,银河万里惆怅, 大漠流孤,一夕风卷尘扬, 几度追何,问己为谁飘荡, 世间难容,只是看尽苍凉! 这首行于沙漠间在月下吟唱的小曲成为文学界著名的诗篇,也成为众多文学爱好者追捧宁日潇的狂热理由。 芙菱脸上挂着两道还没风干的墨痕,举起砚台非扣在洛紫星涵脑袋上不可,被知萄及时拦住了;合欢和神雨拎着几挂鞭到外面去放,黛萌追上去给他们塞了两把焰火棒;琉璃子和赫洛琪儿提着以红色为主的各式灯笼从屋里挂到屋外,红艳艳连成一片;软素则负责把宁日潇亲笔写的春联贴在门窗上,手里还拿着方才大家共同创造的花样剪纸……不消多久,零界宫上下充满了象征热情与希望的火红气息,因为队长们要回来,所以他们才放弃让整座凝光城都穿上红装的念头,尤其是皇家园林那一块,稍有不慎,被某些挑剔的队长看出毛病,便会有一顿责难。 从容手里拈着两张牡丹花的红色剪纸,稍稍歪起了头:“我听说每次过年当天都会有国外来使前来道贺,为什么今年没有呢?”自从接触天地盟,从容发现自己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总是有一肚子的疑问要探索。 而每次,她都能得到被提问者耐心的解答,无论是谁:“今年不太一样,是光之国新建以来第一次举办国宴的年份,日子是早就定好的,选在六月一日,所以,很多来宾就等着到国宴那天一块庆祝了。”光子说着,抿嘴一笑:“这样也挺好的,他们来了,我们忙得脚打后脑勺,想好好聚聚、吃个饭都要等到半夜。而且呀,宁日潇的生日就在近期,所以赶着今天一块儿过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今年都十九岁了!”从容觉得这两年过得比之前的十七年充实多了,不过年龄的增长还是让她有点小感慨。 “可不是么,明年,我们都要正式步入双十年华的行列了。”与从容同岁的相夫光子倒没什么感触,反而因为可以进入真正的成熟期充满期待。 由于宁日潇不喜欢吃蛋糕,她又强烈要求众人别去准备,所以过生日也只吃了一碗象征长寿的鸡蛋面,为此,光子还埋怨她身体瘦弱就是因为总吃这么清淡的东西。 “今天有许多‘节目’,所以我们的礼物都给你送到潇云宫了,回去慢慢看~!”一井代特将新芽的拿手绝活“花髓酒”逐一斟给大家,然后坐在宁日潇身边拿起一张红纸来看:“竹间花里自流香,夜中月下歌残雪。” “只有前两句,后面的就交给你了。”宁日潇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弯唇浅笑,眼里的紫辉明亮透彻。 “嗯,我想想啊~”代特眼神一亮,登时对出句来:“有了!言敏思灵才情妙,眸底心间永清明!” “好句!”众人拍手称绝。宁日潇更是发自心底的慨叹代特才智出众。 “你呀!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聪明的头脑,只是配上一颗过于柔软的心,就少了许多用武之地了……其实,与其对手打完再还击,或是补救,倒不如在他们蠢蠢欲动之初,我们就予以反击,只有这样,才会减少伤害的程度哦!”代特趁机一语双关。 宁日潇认同的点头,笑容满溢。真是越来越佩服代特了,不但机智过人,还有胆有识。 “宁日潇的智慧呀,常用在‘防守’上,只有当自己或朋友受到伤害时,才会凭借头脑予以反击。而代特的智慧属于‘主动出击’型,并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是在敌人刚刚动手的时候就反击回去,先发制人。”谁也没有海蓁子看得这样清楚,而且一语中的。 “你不是在帮小婉准备年夜饭吗?怎么溜回来了?”木茉从楼上下来,见每个人脸上都泛着欣悦神色,自己也兴奋起来。 “她把我赶回来了,还说会一鸣惊人,给你们天大的惊喜哦!”难得海蓁子也会表现出活泼俏皮的一面。 “啊!一想到在这里可以见到世界上最最强大的男人!我就心情激动!那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啊!帅哥!英雄!正义之君!”梅影在副使堆里没命的大叫,这丫头偶尔也会犯犯花痴。 深知其人的上主们听黑了脸,在心底异口同声的否决:不!完全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虽然他们文能治国,武能□□,也继承了圣鹿“重用好人,利用奸人”的做法,可他们在训练弟子方面,却是空前绝后的另类——好几个人差点死在他们的训练方法里啊! 比如说他们在教游泳的时候,不识水性的限期一天全部学会,方法就是把大家赶到一个五米深的水池里,然后放进去一条生龙活虎的鲨鱼,看着徒弟吓得魂快没了、拼命逃窜,他们就坐在岸边喝茶观赏。或者,将弟子放逐到无人敢进入、充满了食人猛兽的野林,在他们小心翼翼提防随时可能蹦出来咬人的野兽时,出其不意的冒出来,举刀便砍,也不管徒弟是在吃饭还是在睡觉亦或是心力交瘁的躲藏,不一定什么时候,也不一定以怎样的方式凭空出现,对旗下的弟子进行袭击,且毫不留情。惠茵海蓁子就是那次训练的负伤者,被她的师父一刀砍裂鼻梁骨,若非她闪躲及时,整个脑袋被削成两半也不是不可能。 “气氛……好像忽然变得僵硬了……”欧也从容嘴角抽搐的看着一脸郁闷好像忆起了不堪回首往事的众上主,心底的声音却在不断咆哮:现在这诡异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啊!谁来告诉我! …… “我觉得还是让倩儿上吧,她的台风比较突出。” “台风?”芙菱一本正经的抗议:“那还了得?人家在上面唱歌你在底下刮台风,这不是捣乱吗?” “你别打岔!” 好不容易从队长阴影里爬回现实的众人躲到茶室里偷偷商量如何在表演时给宁日潇一个惊喜,最终,大家一致认为拥有最完美唱功跟歌喉的途倩儿可以担此重任。倩儿为唱什么、该怎么唱陷入苦思,古风的歌词跟曲调不是她创作的专长,反倒是活泼轻快的流行音乐,一直是她的拿手绝活。 “紫色的兰花,在皓月的明辉里微笑着……”途倩儿临时创作的《紫色的笑容》随着她手中乐器敲击出来的音符飘满整座宫厅,而她本人也忘情的演唱着:“我们都愿你少一些忧郁,多一些欢愉……” 众人挤在零界宫内厅的沙发群里,一边听一边拍手喝彩。舞樱其被也俊带在身边,听得起劲儿时撅起浑圆的屁股在男友膝盖上蹭来蹭去,后来更是旁若无人的嘟着娇唇朝也俊脸颊凑过来,也俊忍无可忍的把她的脸推开,却挨了一记耳光。 “啪!” 众人的嬉笑欢呼声戛然而止,唯独剩下沉浸在歌唱当中的倩儿的声音。 “你干嘛打人啊!舞娇娇!”梅影先芙菱一步质问舞樱其,她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觉得这个肥胖派的傲小姐真是被惯坏了。 “我叫舞樱其!才不是舞娇娇!”浓妆艳抹的姑娘尖声叫起,她一点也不喜欢原来的名字,就因为太俗了,所以初恋男友才强迫她改成舞樱其。 气氛随着那一巴掌有些微的转变,可倩儿没有停止唱歌,反而将以前的经典曲目拿出来献唱,她的即兴表演非常出彩,很快又将气氛拉回到原先的狂热中去。 “各位大人,请用酒。”新芽穿着一身乳白色长袖裙,走过来给大家斟花髓酒,无论神态还是举止,都比舞樱其高雅出色的多。 舞樱其跟这么一大群年轻姑娘聚在一起本来就逊色不少,这令她十分不悦,当她发现也俊看到新芽后便开始魂不守舍的样子,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她用手肘捅了也俊几下,虽然吃痛,可她的这位现任男友还是没把目光从那个皮肤滑嫩的小妖精身上离开,刚才的发作已经太让她丢脸,于是她想到一招,就是把脚放在也俊的鞋面上,用力踩下去。 惨叫声被也俊生生咽回嗓子里,别说这一喊容易破坏气氛,就是新芽在这,他也不好意思失态,于是,宁可痛入骨髓,脸部发紫,也俊也没让自己爆发出来。 从容对也俊少主的忍耐力那叫一个佩服,并在心底由衷的感慨:“原来歌名这么写实。” 这边的小插曲刚告一段落,前方舞台上的景象又让人神色惊变。 唱到高潮时的途倩儿两眼弯成月牙,将手臂伸直举过头顶。众人记得明明没有伴舞的更没有伴唱的,可是她身边那个忽然冒出来的诡异身影是怎么回事!不但如此,这个人还做出与途倩儿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甚至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嘴里冒出噼里啪啦不知所以的调子! “汤圆圆,团子圆,团子煮了圆汤圆!”五音不全,就算不知道他唱的是哪国歌大家还是听出了他的五音不全! 于是途倩儿闭上嘴,跟众人一起把讶异的目光投放到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通通换上了“囧”的表情。 “新年快乐哦天地盟的诸位!”陌生男子从舞台上跳下来走近一些,众人才把他的样貌瞧个清楚。 虽然是成年男子的身形和个头,却长了一张可爱的团子脸,圆眼薄唇,皮肤白嫩,墨紫色长发束成一缕飘在身后,穿着方面近似于地之国古代时期的贵族男子装扮,宽松肥大的白色外套,除却腰间一条寸宽玉带,一直罩到膝盖上面,并未完全遮住踝部捆扎的深色灯笼裤。 “请问你是……?” “我是朔月!朔月的朔!朔月的月!”清润活泼的嗓音从对方嘴里发出来,连笑容都跟晴尊大人有一拼。 “朔月,难道就是……?”众人面面相觑,继而异口同声:“第十三禁卫队的队长?!” “答对了!”名为朔月的白衣男子挥动起宽大的衣袖,喜气洋洋朗声大笑:“我就是你们在等的人!” “不对啊,我们等了一天,也没看见你呀。”木茉摸摸嘴唇,猜不到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因为有这个嘛!”队长欢喜的掏出来一个盒子,就是皇家园林那只一直在众人眼皮底下、却没人知道是谁放在那的无名小匣:“我从里面溜出来之后跑到别处去玩了!许久不见,这城里的东西多了不少嘛!” “这队长的思维真跟我们是同一世界的么,他说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 “难道回来的队长,就只有您一个?”宁日潇没在他那句不知所云的话里纠结,只是觉得没见到其他人非常奇怪罢了。 “目前只有我一个!”朔月指着自己笑眼弯弯的回答,口吻随和亲切简直不像“魔鬼师父”中的一员。 “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零界宫的大门被推开,雅因兴致勃勃又急三火四的催促众人:“快用广播通知大家!全都到果米天香去!碧大人在那等着咱们呢!” “哦——!万岁——!”朔月和芙菱一同跳起来欢呼。 Chapter 0316 “各位大人,看镜头!我要拍咯!” 在凝光城里常住的人都知道,请赫洛琪儿拍照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她可是专业的摄影家,能把一块名不见经传的荒野拍成人人向往的仙境。百叶影园里上主们的照片都是她拍的,传遍术法界各地的光之国风景名胜采集也都是她的杰作。 新年第二天,晴尊带领凝光城一众从城东逛到城西,琼山锦月改建后被命名为“眠月馆”,静怡绵舘则叫“卧云楼”,两处的新名字皆来源于两年前祭典当天的联句“孤雁云上卧,独影月下眠”。兴致大发,懂得赋诗的人们又对雪吟诵一番,其间,赫洛琪儿不断择取方位把各个角度呈现的美好景致一一拍下。芙菱说风就是雨的,非拉着大伙儿到眠月馆地下的冰潭去拍照,那里属于天然冰窖,夏天去能解暑,冬天去绝对是没罪找罪受。 “丫头!老实点!别跟个猴儿似的!”也俊无奈的对围着碧姐左蹦右跳的妹妹说,身旁的洛紫星涵拼命点头。 本来瞧见这紫毛小子芙菱有种莫名的兴奋,见他也跟着哥哥一起损自己,非常不甘心的白了也俊一眼:“洛紫!别和这种人在一起!会被带坏的!” “我好像听过这句话。”洛紫星涵两眼望天做回想状。 芙菱伸出手把他的耳朵拎成面片,吼声惊天动地:“你——说——什——么——”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 不管在哪里,越是女人聚集的地方,就越不缺少闲言碎语。与上主一同获得了休假资格的副使们跟在游城队伍后面窃窃私语,几个女孩子嘴巴不停纷纷猜测,为什么晴尊会留下那个杀人无数的大魔头荆棘,时间久了,声音高了,传的自然也就远了。 一身黑衣的男子冷眼看着远处嬉笑聚集的众人,不知为何,从无温度的心境居然产生了一丝轻微的波动,他渐渐敛眉,自从离开琴河到达这里,自从那个晴尊对自己展露笑颜,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中一样,剧痛难当。 “是不是我的命令,你都会遵从呢?” 那一夜,沧岚大人把他叫到面前,如同以往宣布新任务的时候一样,令荆棘毫无感情的眼神中潮涌不断:“是的,沧岚大人!”没有谁的忠诚能够超越他,哪怕眼前的这位大人叫他立刻赴死,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么……我让你从此以后离开琴河,到光之国去……” 从那一夜起,沧岚大人微笑的脸孔和温和的话语就不断回放在他的脑海里,想起那一幕,他就难过的窒息,原来浴血沙场的死神,也有悸动的情感。 “想什么呢!”沧岚大人唯一的弟子从身后猛地冒出头来,眨着大大的绿眼睛打量荆棘。 荆棘不用看也知道是她,嫌恶的皱眉,就像他冷待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寸草木一样,连正眼都不给。 “喂,你别太过分了啊!要不是看在碧姐的份上,我们凭什么忍受你的态度!”察觉出碧姐动向的相夫光子第一时间跟上来,她可不放心让大姐跟“前敌人”独处。 荆棘头不回,色不变,完全没听到一般,等玉灵碧笑声阻止相夫光子扑上来揍人时,他趁机走掉了……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呢,他不是景洛,也不是夏蔓绯,这里没有他的故友,更没有他的知己,他是天生的独行侠,这辈子除了一个沧岚,再没有谁会得到他的忠诚。 带着这样极端想法的敏锐死神,竟没察觉到来自身后一双充满了关切的目光。 “碧姐,你干嘛阻止我啊!”相夫光子早有听闻,说这个黑死神不但对整个天地盟视而不见,就在她所仰慕的碧姐面前都非常冷漠无理,今天一见,果然叫她无法淡定。 “你不要怪他,他自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后来跟随沧岚大人,性格和心境已经铸成了,想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虽然他伤过人,也杀过人,不过只要他弃恶从善,我们还是可以接受的是不是?”玉灵碧完全不在意荆棘的冷漠跟无视,反而充满希望的请光子配合她。 对于仁慈到过分的大姐,相夫光子向来只有无力叹息的份。 “也许很多人,包括荆棘,都不知道沧岚大人的良苦用心……” 她并不是被囚禁,她是被师父放入一个密闭的玻璃药罐里,医治破解结界时留在身体里的创伤。沧岚进入她的思维和梦境,与其对话。 “碧,要不要跟我打一个赌?” “赌什么?”因为相信,所以她放弃了把自己的现状告诉给同伴的念头,因为师父说,这也是一种磨砺。 “赌这场战争,是哪一方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是,这要怎么界定呢?”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微妙,只要他们能攻到我的面前,我就承认战败……”沧岚平和的看待输赢,更像是在为乐趣而战:“因为……我要看看这些人有没有资格为我的爱徒效力……” “那么如果我赢了,有什么奖赏吗?”玉灵碧忽然冒出一个俏皮的念头。 沧岚瞥了一眼屋子角落摆放的大镰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把荆棘和沙诺送给你好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琴河沧岚“送”了几个部下给弟子当“礼物”,可并没有人知晓……他是为了让荆棘他们从此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生活,交友、工作、出游甚至是结婚生子,才会忍痛割爱的。 “呀!晴尊,你在这干什么呢!”穿着肉色紧腿裤跟貂皮大衣的穆高夫人手摇小折扇,步履款款的带着一帮人走向晴尊,脚步那叫一个稳妥整齐。 “我带着大家逛园子,夫人,你也来玩吗?”玉灵碧露出愉快的笑脸,如果她们要加入,她可是万分欢迎的。 “我们呐!可没这个闲工夫!”穆高夫人笑着回她,语气实在听不出友善与否:“是有一件事,要跟你报告一下的,圣母说不用,但我想,你毕竟是名义上的国君嘛!哪有最后才知道的道理!你说是吧?” “哟,穆高夫人有几个字是多余的吧?名义?究竟谁是‘名义’上的你弄反了吧?”今天是好日子,相夫光子本不想骂完一个接一个,可眼镜夫人这句话真是戳中她的怒点了。 “我跟晴尊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我是上主,在你面前说话不叫‘插嘴’,叫‘施令’!”相夫光子口吻平和态度却非常强硬的示威。 “哼,懒得理你!晴尊,我建了一个‘女人团’,成员都是我这么多年来结交的各地好友,多数是从域外来的,我瞧这护光城的纪律和秩序无人维持,乱的很,因此特意跟圣母商量了一下,她已经同意组成这支‘维持纪律’的王族团队了!希望你也能认可!” “既然圣母大人同意了,地点又仅限于护光城的话,我不反对。”晴尊微笑点头,答应的十分爽快。 “那我就谢谢你了!走走走!我带你出去喝酒!快走!”从高雅贵气的废帝宠妃一下子转身成业务熟练的劝酒女郎,穆高的热情让身为同性的玉灵碧都难以回绝,被一群三四十岁的中年女性包围、拥挤着走出了凝光城。 “啧!”厌恶的对着穆高和女人团的背影盯了一会儿,相夫光子才收回目光。 “既然这么痛恨御政宫的行径,不能明着铲除他们,为什么不去搞暗杀呢?天地盟高手云集,想做这种事轻而易举吧,我听说晴尊废除了原先的暗杀部队,真是让人费解呢!”把这几幕瞧得一清二楚的夏蔓绯适时走出来,作为局外人也忍不住提了个小小意见。 “我们的确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但是,也从没想过要他们死,所以暗杀这种事,天地盟是不会做的。”唯有这点,是相夫光子永远不变的信念,尽管生气的时候恨不得立刻杀光他们,但真要论起来,她是从没有过这样的打算的。 “如此天真的国府中人能够存活到今天,简直就是个奇迹!”夏蔓绯却对这种“奇迹”嗤之以鼻:“虽然不想说,但没有十三禁卫军,你们就像失去了羽翼的鸟,想在广袤的天空里飞,却只有摔下万丈高空粉身碎骨的份吧!” “或许是这样的,不过,我们不会后悔,不管将来这双‘羽翼’会不会继续承载我们飞翔,不管我们会不会因为‘天真’而摔得粉身碎骨,只要可以留在国府一天,我们就要做一天利于国民的事。” “呼!随你吧!”夏蔓绯随意性的挥了两下手,说的时候竟有一丝无奈:“今天来是要向你辞行的,我在琴河生活了很久,已经离不开那了。” “你不会是要去找他吧?” “是的。” “那夏缡副队长怎么办!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带你回来的呀!” “我会跟姑姑说的,虽然不擅长道谢,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夏蔓绯伸出手,她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与别人握手:“再见了,相夫光子,希望我们下次碰面的时候,你还拥有令我钦佩的实力!” “你也一样!”光子爽朗一笑,回应了夏蔓绯式的友好。 不远处的松柏密林里一片幽静,苍翠的枝头挂着无人打理的积雪,宛如给冬日里守护在这片土地上的卫士们披上了一层银装。 荆棘一路走到这,脚步不急不缓,却也未停,直到一诺从他的面前出现,暗紫色的瞳眸间才闪过一丝异样。 “好久不见,荆棘。”一诺用手语打了招呼,纯净温和的脸容上带起浅而明亮的笑意。 那一夜晴尊是在“女人团”的包围下于国都小酒馆度过的,穆高频频劝酒,盛情难却下她只好接受,随行过去暗中保护的术师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这群人,直至天亮,晴尊回城,才纷纷撤退。 可是,事情也由此发生。 “母后!这真的是晴尊给我安排的!她说让我好好安置我的这些手下,还不让我告诉你……不让我告诉你她要收编这些人成为她的部队!我当时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就答应了。”穆高跟在盛怒之下的圣母身后连连解释,口吻卑微顺从宛如一个下等侍女。 “她给你机会?我看你是巴不得跟我作对吧!居然没经我允许擅自建立‘女人团’,甚至都没告诉过我!”圣母往椅子上一靠,抬起的双眼射出两道狠戾的冷光。 “才不是那样的!母后!我答应她只是权宜之计!你想,她想通过提拔我的部下,来稳固她自己的地位,但我手底下的这帮人毕竟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她给一点好处就换主子效忠呢?”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们表面上效忠她,但实际上还不是圣母您说得算嘛!她平白无故给了我们薪水酬劳跟福利待遇,我们还为您做着事,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何乐不为呢?”穆高眼见成功在望,竟喜不自胜的咧开了嘴。 圣母一听有理,便也不再反对,穆高还嘱咐她,晴尊问起的时候就说是她答应的,别的一概别提,免得晴尊对“女人团”究竟效忠哪一方起疑。 跑完圣母这边,穆高又马不停蹄的赶到至尊圣殿见晴尊。 “晴尊大人,能屏退左右么?”穆高顾虑的盯了站在两侧的宁日潇和光子一眼。 “她们都是我的心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晴尊婉转的回绝。 穆高腹诽道:“你的心腹可真多!少说也有二十多个!” “穆高夫人,你……不是有话说吗?”晴尊见她眼神游移不定,觉得奇怪。 “哦,是这样的!‘女人团’是效忠于您的护卫队,可这件事千万别让圣母知道!我毕竟是她的儿媳,就算她的许多做法我不认同,我还是没法开口啊!我知道,大人您还有几位上主,都对我意见颇深,不过人都有改变的时候,我也是会弃恶从善的良民啊!与其帮着圣母大人作威作福,我宁愿在您的手下做一员利国利民的猛将啊!”穆高夫人一改往日嚣张跋扈之态,语气态度那叫一个谦恭有礼知进知退。 “原来是这件事!既然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夫人请放心。”玉灵碧一眼就看穿了她那瞻前顾后的心思,于是说了两句宽慰的话。 “谢谢您!”穆高九十度大鞠躬,在晴尊面前就跟在圣母面前一样彬彬有礼:“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圣母并不知道,如果她问起来,您还有这两位上主,千万别告诉她!我怕她会起疑,毕竟,在她眼里,我这个儿媳应该是她的所有品!” “你放心,我们会守口如瓶的。”一国之君做了最后的允诺。 良宵苦短,穆高倚靠在比吉特辰的怀中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女人团正式被晴尊和圣母承认的第三天了。 “你这样两边跑,搞不好会引火上身哦!”辰亲吻着穆高的耳垂缓缓说。 “做大事的人,不冒点险怎么行!反正头已经开了,我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在男人怀里翻个身,摘去眼镜的穆高更加妩媚动人:“我在两边都打了预防针,圣母和晴尊,会是这个国家永远的死对头,除非她们两个有握手言和、相互倾听的一天,否则,我会让她们的心结越来越难解!” “为了得到属于我们自己的权力,真是辛苦你了。”辰的手向穆高胸前的凸起物上抚去。 “这不算什么,啊……”穆高轻声吟叫着,两颊红的像涂了胭脂:“反正在她们各自眼里,我是假意效忠于另一方的间谍,既得两方好处,又不会因此遭受怀疑,唯一的保障……啊……就是……她们彼此都会守口如瓶,绝不沟通……啊~~~” “女人团,团员千余人,顾名思义是由女人组成的团体,年龄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相夫光子读着女人团的相关介绍,转头看宁日潇:“你怎么看?” “暴风雨之前并不一定是平静。” “哈?” “而且将来的风暴会席卷哪一边,还真就不一定呢。” “……” Chapter 0317 年前年后,也就正式休假的那些天可以得到完全的缓解与放松。相夫光子带着从容在质检府实地学习了一个月,让她感慨良多的是,这丫头虽然天分不高,却比常人更加努力,平时一副平淡麻木的样子,竟完全看不出这样的一面呢。 “从容,我爸爸到凝光城去找我,我现在要回去一趟,这里就交给你跟落痕了。” “嗯,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 从温水里径直掉入冰窟,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相夫洋张口闭口离不开钱和抱怨,面对他开门见山的要求,作为女儿的光子只能在心底深深的叹息,半个月前,祖母说裕儿病了,跟父亲要两万国币,其实就是摆明了叫他来跟自己要钱的,她毫不犹豫的挤出了两万多派人送过去,没想到,一月份还没过去,自己再度陷入到经济危机里,她无法告诉父亲自己欠着五亿的外债,更无法提出意见,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的询问:“要多少?……做什么用?” “我二姐马上要到光之国来,她准备弄个投资项,你奶奶答应人家我帮忙出钱了,我能怎么办?”虽然张口借钱,不过看样子父亲也不是很乐意。 相夫光子不用问都知道,这个“二姐”是打哪冒出来的。要说她这位将近八十岁的祖母,那真叫一个本领不凡,十三岁的时候嫁到幽兰家给当家人做小老婆,生了个儿子以后跑到花之国,找了个祖籍在风之国的秋姓男人,生了一男一女,说来也巧,儿子叫秋楚生,正是秋暮灵的父亲,女儿叫秋芡草,则是如风的母亲,至于那个幽兰家的儿子,一直侍奉相夫兰咏到今天,也算受宠。故事的结尾落在了光之国,在她三十多岁的那年她嫁给同族的男子,又生了三个儿子,可惜的是长子无福,年纪轻轻就因病去世了。 祖母的“三易其夫”在光子看来简直就是跌宕起伏的小说情节。 亲戚借钱本来无可厚非,可对方是那个如风的母亲,天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相夫光子见父亲也不是很愿意接手这件事,放开胆来问:“那她们给欠条了么?” 又一次出其不意的是,父亲勃然大怒了:“你什么意思?!不信任我吗?!” “我当然信任爸爸你,可我不信任如风一家,这样吧,你叫如风亲自来跟我谈。” 相夫洋立刻甩过去一巴掌,口中大骂,他觉得来见这丫头就是为了找气受:“一点人性都没有!现在是你父亲跟你借钱!你父亲还没跟你要呢!借都不行吗?!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吗?!该还的不还!谁愿意养你这废物!” “我现在有让你养吗?爸爸……我是您的女儿,我是您唯一的女儿!您对我再不满,能不能看在亲情的份上对我宽容一点呢?”光子痛心疾首的捂住发红的左脸,觉得一侧耳内已在嗡嗡作响了。 幸好在父女二人争持不休时,玉灵碧及时赶到了,她也不是专程来找光子的,只是远远听见男人的吼声,就知道弃忧宫发生了状况。 “叔叔,快请坐,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怒!”玉灵碧示意光子躲到后面去,自己则来应付这个不依不饶的中年男子。 “这孩子,把钱全都用在吃喝玩乐上了!一点也不给她爸爸妈妈,哪有这样的上主啊?我现在着急用钱,她借都不借!”相夫洋继续着竭斯底里的呐喊,方圆几里之内想听到他的声音一点都不难。 玉灵碧不是没找他谈过,只是几次下来效果不大,除了劝诫光子“别吃眼前亏”“能躲则躲”真就无计可施了。眼下,除了忍耐与谦让,一国之主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了:“我手里有些积蓄,倘若您真的急需,我就把它拿出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嘴上推辞着,眼睛里喜悦的光辉可是遮掩不去。 “没关系,我一直把光子当妹妹看,她的家人有需要,跟我这个姐姐说,也是应该的。”平易近人的笑容不是谁都有的,也不是谁都能把满肚子怒火的相夫洋安抚的服服帖帖。看着面露苍老之相的男人兴冲冲离去,玉灵碧跟相夫光子同时叹了口气。 “每次看到爸爸为别人跑动跑西,自己却舍不得吃穿,我心里就很难受。” 除了玉灵碧、宁日潇以及几个与她来往亲密的人,她不知该对谁倾诉,她把她的钱给了父亲,父亲却把它们用在祖母和弟弟甚至是其他人的身上,她会觉得难受,不是为了钱,而是现在有好日子可过,父亲却仍让自己处于贫苦的状态,她真心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过上好日子,甚至是吃香喝辣,来弥补她这几年来反抗迁党带给家人的灾难——对于穷人来说,灾难就是放弃物质金钱,天地盟当下,只怕没几个人与光子一样,尝过饥寒交迫的滋味。 “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可是许多人对你有误会,不要紧的,光子,生活就是充满了挫折与希望,不管是苦的还是甜的,你都要把它当成历练的一部分,缺一不可,事情总会结束,灾难也总会过去,到那时,只会有更多的人赞同你,知道吗?”玉灵碧温柔抚慰,还从手中捧出来一摞厚厚的纸币:“这些钱是总队长给我的,你拿去,把欠别人的钱还上。” 三亿国币,这是奇陌总队长给玉灵碧的私人备用金,她却用在了不争气的自己身上,相夫光子顿感无地自容,她怎么有脸继续接受他人的帮助?即使这个人是她最最敬爱的大姐! “我不要,你拿回去。” “拿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困难为什么不跟大姐说呢?要不是探樱来找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压力这么大。” “对不起,碧姐。” “傻丫头,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大姐就心满意足了,这钱你收着,不要拒绝我。”玉灵碧一再坚持,还反复强调真的没关系。 “谢谢,碧姐。” “剩下的,我会再帮你想办法。” “不,碧姐,我会召开一场服装展,收入可观的话,差不多就能抵上了。拜托你……让我心里好受一点,那就是不要帮我筹钱。”抽泣声止不住发出,她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许多人说她是天才,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可她却从不这么想,如果这样的人是天才,怎么会搞不定与双亲之间的关系?如果这样的人是天才,怎么会让爱她的伙伴一次又一次为了她伤心落泪?……如果她相夫光子是天才,就不会让自己落到此般窘境,看着亲者痛仇者快,她左右为难、举步维艰,放弃是懦夫的行为,可不放弃她又能怎么样呢? 秋芡草算是个际遇特殊的女人,儿时母亲丢下她与兄弟独自嫁给别人,后来父亲为了钱又把她卖到银之国,给当地一个没有子嗣的富商做养女,这几十年来也享了不少福,如果没有家产败光的事,她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回来见自己的生母。 相夫兰咏见女儿非但不怪罪自己,还送来了一个这么会讨人欢心的外孙女,欣喜地不得了,拉着如风的手嘘寒问暖,恨不得日日都能见到人的热切样子。 与相夫洋家相距不远的兰咏家中,客厅里洋溢着节日般欢乐的气氛,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吃得大伙眉开眼笑。 所以,当相夫光子走进来、看到眼前一家和乐融融的场景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奶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快来认识一下!这是你姑姑、姑父还有姐姐!”心情大好的相夫兰咏,把光子拉到她身边坐下,又转头对硫琅一家说:“这就是光子,想必之女是见过的。” 仇敌成亲戚,见面不如不见。这一刻,萦绕在光子、如风心底的感觉,就是它。 相夫光子是第一次见到硫琅夫妇,顶梁柱是个个子颇高的男人,戴着一副看不清眼睛的厚片眼镜,长相让她想起很多电影里的奸角。秋芡草的长相与如风意外的相似,加上皮肤滑嫩没有皱纹,就像如风的同胞姐妹。 如风虽说没表现出苦大仇深的样子,可眼角眉梢的态度已经把那种痛恨的感情宣泄无遗了。相夫光子自然也没给好脸,确切的说,她现在是毫无表情。 相夫兰咏今天说话非常干脆,非但没有长篇大论絮叨一番,还单刀直入的告诉孙女她的姑父姑母是来投奔的,家里破产,他们只能借助外来力量东山再起了。 相夫光子的警惕性立刻提升百倍,这算是请君入瓮?明明知道所谓“破产”是拜她相夫光子所赐,还请她过来,以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难道不是事先预谋好的? 秋芡草不张嘴则以,一张嘴满是蜜语甜言,跟母亲一唱一和的夸赞光子容貌奇美、多才多金,光子本以为此行必定凶险,想不到意外的和平呢,二姑这样就罢了,连祖母都如此反常,让她不得不心生疑惑:与比吉特辰一样跟我玩糖衣炮弹么? 然而事实证明,她多虑了,直到饭局结束,相夫兰咏以及硫琅夫妇都没说过半句伤人的话,更没有一刻是把那张笑脸收回去的,如风很识趣的乖乖闭嘴,这种在敌人面前还能稳如泰山的气度,倒也让相夫光子打从心底佩服。 这边被糖衣裹得浓香四溢,那边却被乌云搅得翻天覆地。自从几天前,白辰霞得罪了穆高夫人,被圣母驱出凝光城,受到牵连的相夫洋就一直耿耿于怀,他把女儿给的钱存起来,像以往那样不让妻子买衣服首饰,当白辰霞知道他把家中积蓄都拿去给同母异父的二姐做投资时,气得摔锅砸碗,与丈夫大打出手。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有相夫兰咏的旧识就住在他家隔壁,听到乒乒乓乓的动响立刻跑去打小报告。 相夫夫妇的家庭战争,每次都会传到相夫兰咏耳朵里,而这次,她也理所当然的做起了“调解人”,不同的是,完全没有参与到这场战争里的相夫光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相夫兰咏口中的主角,一万字有八千都是在说她的。所以当相夫光子再度踏入自家大门时,一看气氛就知道,自己又被祖母摆了一道,只是这次,老人家转变路数,实施起真正的“两面三刀”来,当着自己的面热情友好,说的话也净是支持跟偏袒,亏她以为与祖母的关系终于恢复成“正常家庭”那样,结果,老人家只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比往常更加恶毒的中伤相夫光子。 恶毒,或许一个孙女这样评价自己的祖母会被视作大逆不道,可相夫光子看到的就是这样,父母都是急性子,一开口便把祖母对他们说了什么以埋怨的方式丢给女儿,很多很多,都是相夫光子从未做过甚至想都没想过的龌龊事,也难怪父母会生气,几乎没有谁会对自己母亲说的话起疑,更没有哪个母亲会撒谎骗自己的孩子吧? 通通“没有”的事,偏偏发生在一个家庭里。 看到母亲满腔委屈的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看到母亲脸上满是被父亲抽打出来的血痕,相夫光子一阵心痛,很多时候,她会因为父母无故的责难而怨恨他们,可有更多的时候,她则希望像寻常子女一样拥抱自己的双亲,无论是开心时,亦或是难过时。都说家是遮风避雨的港湾,可每次踏入这个“家”,她都要承受一次汹涌而来的暴风雨。看着母亲脸上的伤痕,想起父亲破烂的衣衫,她难受的几乎掉下泪来,然而她不敢哭,也不敢抱住他们去抚平他们身体与心灵的伤口。 她只有在心底默默的祈求,愿她的父亲母亲健康长寿,愿他们早日跟其他父母一样,接受她、认可她、不再怨恨她! Chapter 0318 “亚瑟飞,瑞拉,很多事,我不方便去做,可我知道,你们可以。虽然你们不是爸爸的孩子,可是我看得出来,爸爸很喜欢你们,这些东西,你们带去给他,这瓶药膏还有这些护肤品,拿去给妈妈,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是我给的。” “姐姐,这种事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啊!叔叔他喜欢我们,是因为他不知道有很多钱跟东西是你托我们拿给他的呀!还有妈妈也是一样,我们都是妈妈的孩子,你也可以……” “亚瑟飞,别说了,就按照姐姐的话做吧。”瑞拉有些沉重的打断了弟弟的话,男孩子总是粗心大意的,根本不会理解这其中的难言之隐。 “拜托你们了,谢谢你们!”伤痕、破衣、苍老、憔悴……这些事物,反复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不自觉就泪流满面,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憎恨他们,就算他们对自己做了很多事,她也还是……那样的爱着他们,希望他们好好的,希望他们做一双世界上最最幸福的父母…… “探樱,这些钱不能再欠着了,你帮我一份份还回去,替我说声谢谢。”脸色惨如白纸,如果就这样出现在大家面前,他们一定会很担心的,所以即便是把探樱叫来,也是背对着她站在窗下,让略显阴暗的阳光轻轻洒在她的头发上。 纵使这样,她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两个小时不到,探樱把钱原封不动的拿回来了。说,海蓁子化羽还有宁日潇她们不肯收,叫光子自己留着用。 其实这样的结果她早已料到,这些伙伴,并非客套,而是发自真心的在乎她:“我亲自去吧,不论如何,一定要让她们收下。” 话分两头,几乎就在同一天,相夫兰咏的孙女在工作岗位上百般忙碌无法回城之际,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带着全家在北门前与守在那里的荆仪争持不下,她以相夫少主祖母的名义前来“探望”自己的孙女,可荆仪并未得到任何有关于放人入城的号令,守护北门是他的职责,他自然不肯屈从,于是相夫兰咏拿出对付光子的那一套,对荆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是威严相比,以年龄上的优势来压制他,最终,迫于无奈的荆仪只好向上级报告,得到凝光城内务统领小婉少主的许可后,才放人进去。 凝光城即使在冬天,也是一座明艳动人的仙境之城,云顶之端半腰处悬浮缭绕的山岚雪白轻盈,把远处景色衬托的如梦如幻。相夫裕一眼看过去,当时就痴了,原来姐姐一直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它似乎是有魔力的,会让看见它的人瞬间忘记其他的事。男孩朝远处跑去,不多久便消失在一片松柏林里了,相夫家的其他人也只顾着看四处风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的宝贝裕儿无迹可寻了。 相夫兰咏当时就慌了,她一直是个处变不惊、精明老练的人,可裕儿是她最心爱的孙子,倘若他出了事,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就揣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往一个方向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眼望去,相夫兰咏当时就觉得自己被猛雷劈中,四肢都震麻了。 裕儿,她的宝贝孙子,全身插满古代武士所用的长刀,在一片血泊里仰面倒着。 “裕儿——”叫着孙子的小名相夫兰咏从噩梦中醒来,然后她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的躺在家里,全家人一个都不少,包括裕儿。 “妈,你没事吧?”相夫金扶着母亲坐起来,往她身后垫了个靠枕:“裕儿在城里迷路了,幸好遇到一个机械兵,把他送出来了。” “我问你们!刚才我们一起找裕儿的时候,你们看没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相夫兰咏额头上渗出的汗液尚未消失,脸色恐怖的发青。 “没有啊!”大家一致回答,反而因为老人的神色怪异心生困惑。 相夫兰咏花了十几分钟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相夫光子在质检府眼手不停处理事务、连圣殿早会都无暇参与之际,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实在很抱歉,我呢,是相夫光子少主的祖母,在你们凝光城发生的事,相信几位大人也听说了。”相夫兰咏不愧是头脑清晰具有智慧的人,第二次进凝光城,就能直接找到至尊圣殿,并且没有仗着自己的年龄去干扰众人开会,规规矩矩的拄着拐棍立在一旁,等众人都出来之后才礼数到位说出如上的话。 众人觉得很奇怪,至少他们不知道这位老人口中说的是什么事。海蓁子招呼执行者把老人搀到一侧的小殿里,准备听她细细道来。 “我今年已经八十岁了,伤了我不要紧,可是一起进入这里的光子父亲却被吓出了心脏病,我不是要找各位的麻烦,我呢,一个平民百姓也没这个胆量,对不对?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呢?我今天来这里,只有一件事想请各位帮忙,那就是,帮我查出是谁对我们施的幻术!” 老人自顾自的一席话说的众人更加一头雾水了,宁日潇只好出面解释了两句,众人方恍然,原来还发生过这等事! “相夫婆婆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帮您调查出谁对几位施展了幻术?不过,您怎么知道是幻术呢?”放她进来的小婉怎么都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 “当时我,还有我儿子,都亲眼看见裕儿,也就是我的孙子死在面前,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当时我儿子也吓傻了,是光子的妈妈叫了几个小姑娘把我们抬出去的,不信你们可以把那几个小丫头找来,她们可以作证!”相夫兰咏抑扬顿挫的进行演讲:“光之国是个不错的国家,制度好,百姓过的也好,这凝光城是多么和谐美好的地方?怎么可以发生这种蓄意伤人的事呢?幸好我的孙子没进来,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安然无恙的呆在我身边,要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去哪打这个官司!各位大人都是明主,我相信,你们不会徇私枉法的吧?” “那当然,如果婆婆执意要追究出谁是恶作剧的主使,我们愿意配合调查,不过我必须把话说在前面,凝光城上上下下元术师不少,会幻术的也是车载斗量,能不能调查出最终结果,我们不敢保证!”海蓁子及时接了一句,她隐隐觉得这位老人家来势凶猛,并且不善。 “没关系,我相信各位上主大人以及晴尊大人的公正严明,你们不但不会徇私,还会全力以赴的帮我调查出真凶!那么,我在这里,就谢谢各位了!”相夫兰咏挪了挪拄拐的手,缓缓要拜下去,几个上主走过来搀扶,却发现老人故意停住往上看了一眼,接着又不留痕迹的继续做动作。 几人立刻看进眼里明在心上,既然这位老婆婆这么喜欢做戏,他们就只有全力“配合”了。 相夫兰咏安安心心的等了三天,她就不相信一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机构会耍弄她一个平民百姓,于是,在没有接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佯作惶急之态入城询问调查结果。 “我想,会不会是熟悉我们家关系的人?谁都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如果他死了,我们全家人都会活不下去的,所以一定是了解我们家庭内部情况的人,才能做出这种幻觉的手脚!” 她在暗指谁众人心知肚明,海蓁子说道:“婆婆,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幻术并不一定是施术者故意给中招的人看到什么画面,很多时候,幻术针对人内心深处薄弱的地方,比如说,施术者不知道你最在乎谁,但是她可以让你看到你心里最不想看到的事,比如说,失去最在乎的人。” 虽然不以为然,但相夫兰咏还是点点头,她又不是这里的常客,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断言:“那么我还要等多久?到底是谁要害我们相夫家?相夫光子在哪里!身为家里的女儿,难道对这件事就不闻不问吗?!” “光子这几天一直在部门加班,连城都没回。”宁日潇最庆幸的不是相夫裕安然无恙,而是光子她不在这里。 “叫她回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就知道在外面玩!”陪母亲一同前来的相夫洋怒吼起来,然,无人理睬他。 当夜的温度奇低,好不容易回暖的天气又有转冷的趋向,相夫光子结束了加班任务从部门往回赶,抵达弃忧宫时已过了晚上九点。 “少主,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热汤去!”探樱早已备好了饭菜,知道今天光子会回来,所以坐在厅里等她。 “不用了,我刚才吃了点心。”随便吃吃就饱的人绝对是因为脑容量里其他事物占据太多,光子显得很疲惫,脱了外套直接倒在榻上。 探樱沏了杯暖茶放在她手里,随口说起当天的事:“今天兰婆婆又到城里来了。” “她又来做什么?”光子一听,眉头登时紧起来。打从她得知这个荒谬绝伦的消息开始,就一直是哭笑不得。就算有人恶作剧,也不至于追究的这么深吧,而且她亲眼看见父亲毫发未伤,更听暗探来报说祖母找医生开了假的医院证明。面对祖母的此等行径,她终于忍无可忍。 “探樱,我马上到化羽那边去!你先睡吧!” 零界宫里灯火通明,即使没有喧闹的气氛,也绝对跟冷清扯不上关系。 手不释卷的宁日潇坐在厅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可光子还是一眼就看见她了。沙发群中间两个少年寻找着各种决斗方法,最终都觉得不满意。 “那我们比喝酒吧!”千刺灵机一动。 “不行,其余的队长马上就要回来了,虽然朔月队长很和蔼,但非节日庆典的时候喝酒可是犯禁的!”化羽立刻出声制止,她是最循规蹈矩的一个。 “是啊,你们还是乖乖的比腕力吧。”光子随便挑了个坐墩坐下,看他们所处的方位非常适合这种较量。 “这个不过瘾!我们就要喝酒!”千刺和赤魇异口同声,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对视,四只眼睛中间乱蹦的火花只有他们彼此看得见。 看来是怎么劝也不听了,情况真是糟到不可开交。 “嗨!比喝酒算什么厉害!比喝尿那才是高手呢!” 芙菱一句无心的提议,把两人震得哑口无言。 “化羽,我有事跟你说。”如果不是念尘姐弟调查的彻底,她真就不知道国都医院里竟有医生敢玩忽职守,把病历证明开给一个并无疾患的人:“……以上,就是念尘调查出来的结果,千真万确,如何处理,你来做主!” “居然有这样的事,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姑息的!”化羽对其他事都可以宽容,甚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种关乎职业道德与操守的事,她断不会坐视不理。 “以及,最近我奶奶频繁的来凝光城找麻烦,我感到很抱歉,她毕竟是我的家人,我一直在忙,没有抽出时间来给大家一个交代。”这些话,她不趁早说出来,恐怕连觉都睡不着:“我实话告诉你们,我奶奶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我并不是故意诋毁她,因为她在我面前跟在我父母面前说话颠三倒四、从不一致的行为我已经见识很多次了,作为她的孙女,我无法当众揭穿她,甚至不能直接告诉她,但是,这个所谓看到裕儿死掉的幻觉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调查!万一是假的,我们天地盟就白忙活了!还有件事没告诉你们,她与前夫所生的女儿,是硫琅如风的母亲,也就是说,我跟那个宿敌都是她的孙女,不过她喜欢谁厌恶谁,不用我多说!这件事是不是有他人在背后指使,也不能肯定!” “是有一点很奇怪,相夫裕明明进城了,因为迷路被机械兵带出去,这些都有录像证明,可兰婆婆却说‘裕儿没进来’……”洞察力过人的宁日潇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奶奶说话你们根本不必认真,她早已习惯了,恐怕连她都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经常前不搭后、自相矛盾!”比起父亲的暴力相向、母亲的无理取闹,祖母这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才最令相夫光子难堪。 “有那个假的医院证明也未必是件坏事。” “怎么说?” “我们可以用这个理由,请相夫婆婆停止她的‘状告’。” “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连累光子呢?”化羽觉得宁日潇的提议存在风险。 “反正她把证明的复印件交给我们了,我们就说是我们自己去医院问的,就算那个医生不会轻易认罪,我们也已经知道了此事的真假,她还敢继续追着吗?” “就按宁日潇说的做吧,不用顾虑我。她想对付我,就算没有这件事也有一万个理由。”相夫光子想尽快结束这种可笑的纠纷,她甚至觉得一向聪明恃才傲物的祖母,这次也犯了一回蠢。 Chapter 0319 从高处俯瞰,一片白蕊红梅呈半月形状横铺在广袤的花林上,瘦劲孤高,枝枝傲雪。这里无论是春夏暖日,还是秋冬寒月,都充满了人迹罕至的寂静味道。 然,寂静,未必就等同于寂寞。 “啊!这里还是跟原来一样……”阵阵清风带来梅花蕊瓣中的霜雪,自指尖划过。一双琥珀色的圆大瞳眸晶莹澄澈,无论色彩还是眼神:“完全没变呢!” 再往远处走,就到皇家园林了吧。 男子揉了揉淡紫色的蓬松头发,他发梢微卷,一袭白色风衣紧贴身体,显得有些清瘦,个子怕是比风扬要矮一些。脸庞不大,下颏尖圆,天生一张稚嫩青涩的孩童面容。他叼着棒棒糖,用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东张西望。他……好像记不起去园林的路了。 “嘿!那边那个!”芙菱远远就看见一个陌生的背影,临近一看更是吃惊不小,这孩子长得太可爱了,比多多还标致:“你是新来的吧!” “啊……”鼓起左腮的“孩子” 似答非答的应了一句,没有太多表情。 “那帮我拿一下这个!还有这个!”芙菱干脆把文件山全都转移到人家身上,笑嘻嘻说:“帮我送到荷颜宫去!谢谢啦!” “……”望着金发少女蹦蹦跳跳离去的方向,“孩子”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山。 幽芳弥漫处,雪做新梅装。待看明年初,枝枝更凝香。 落月啼小婉给海蓁子送文件的途中听到城中广播,才知道有紧急会议召开。可她手里有非常重要的资料要送到城外去,这里虽是凝光城,也不能随便挑个地方放,为此,她苦恼的思量着对策,有点不知所措。 被芙菱当做“孩子”的白色风衣男恰好因迷路经过这里,手中巴掌厚的文件基本遮挡了他的全部视线,可他却不徐不缓、轻松自在的在雪地里踱着,散步一般。 小婉立刻觉得眼前这位就是她需要的帮手!这抬文件山的本领太高了! 白衣男听见有人喊叫,回头张望。 “你是新来的吧?这个、还有这个!帮我送到外务府去!谢谢了!”说完这句话,小婉扭头就跑,这里离至尊圣殿远着呢,她必须用飞毛腿的速度才能赶上。 “……”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白色风衣男抬酸了脖子看着更加高耸的文件山,然后被一堆纸片活埋…… 至尊圣殿内,风摩以悠手持厚厚的资料簿站在玉灵碧身旁,等众上主到齐,立刻展开了会议研讨。 “屏红正君的案子有了最新的调查结果,我来向大家公布。” 光之国边境以南的五十公里处,有一座隶属于火之国的小城。自从当地城主过世,这里便成了一片无人管辖的废区,更奇怪的是火之国一直不肯派新的城主过来上任。许多土地渐渐荒芜,到如今,已经没有农作物肯生长了。 “那是什么缘故呢?” “据调查,双焰城目前的土壤状况跟允帝逻时期的光之国一样,连空气水源也遭受了严重的污染。”以悠持有的资料仅仅涉及这些,她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还不能确定造成环境恶化的原因,而火之国也一直没有给出正面解释。” “我不明白!”芙菱举起小手挥了挥:“这跟正君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啊?” “当地城主曾经施恩于屏红正君,所以他去世之后,一直是正君在暗中打理双焰城的事务,这座城有80%的土地是农田,火之国国民食用的粮食也基本上是从这里出产的,算是比较富庶的一座域外小城吧。可是土壤与水源变质后,就没有哪个国家肯接受他们的粮食了,他们自己的生活也慢慢变得贫穷,到今天为止,已经饿死不下百人了。屏红正君想尽了各种办法筹钱,维持当地百姓的生活,其中一个办法就是考入我们的国府,再使用各种手段敛取钱财。” “不过,他应该没有得手吧?”宁日潇对光之国最大的自信来源于国府对成员品行操守勘察的制度相当严格。 “屡有得手也只是蝇头小利,因为我们对各地、各级成员的审查一丝不苟,所以他的数十万国币也只是想要买官的居心不良者主动贡献的,直到他晋升为财税府总长,才有机会夺取他‘真正’想要的,他竭力盗取‘土壤活性水’‘空气净化剂’的配方,也只是为了改善双焰城的环境。” “也难怪,毕竟我们当初申请专利并向各国出售时,只把秘方给了当权者,除了国主,应该没有谁知道真正的配对成分吧。”化羽托腮凝思。 “所以,我们要求追回赃款时,他才会那么愤怒么……”想起他当时自杀的迫切模样,以及在牢狱中嘶吼怒骂天地盟多管闲事的失常表现,众上主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经过以悠的这番解释,他们又恍然顿悟了——为什么一直隐忍不语的屏红正君会突然间爆发。 他为了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可以做人人所不齿的贪盗恶事,他为了那些前城主托付给他的火国国民宁可自己身陷囹圄也不肯供出半字,没有谁能从他的手里夺回挽救饥民生命的“良药”,他不愿意,更不准许! “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了结了,屏红正君现在在牢里,难成大事。”松一口气的同时,相夫光子与所有人一样,内心生出一种无名的愁郁。 那座小城……仍旧处于水深火热当中啊! 零界宫里一片死寂,即使脱离了会议的紧促氛围,他们也放松不起来。 “诶……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一向活跃的嘉琦芙菱此时却异常老实,心事重重紧拧眉头好像有什么化不开的难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宁日潇的话僵在嘴边。 “没错没错,这件事你们最好不好插手哟,因为会很麻烦的。”平淡没有起伏的声线来自于一个有着优雅笑容的黑发男人,他比那个浅紫头发的男人高一些,短发也是微微卷曲的,尤其是额前的一绺,总是在漂亮的蓝眸前晃来晃去。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往门口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国家远道而来的王子殿下呢。 “初雨都这么说了,小家伙们还是放弃吧~” “哼。” 给人充分的接受时间和心理准备绝对不叫意外,意外就是在人完全想不到它会发生的时候,它发生了。 与初雨还云同样装束的两个男人无声无息出现在零界宫正厅,犹如两片猛然晃出的幻影贯穿众人的视线。前面一个枣紫头发,眼睛又圆又大仿佛刚刚采摘的葡萄,右腮印着一个醒目的方形字“玉”。后面的那个身材高瘦,有些驼背,深潭似的双目蓄着不易被靠近的冷光,眉毛黝黑粗重,整个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师父?” “师父!” “师父。” 以上由面露惊凝之色的宁日潇、嘴巴张得溜圆的嘉琦芙菱和神色略带讶然的惠茵海蓁子同时发出。 “这就是传说中的队长吗?!”从容大脑里“嗡”了一下,她刚从茶室替光子取了包花茶叶,便看见了使所有人为之色变的一幕。 传说中十三禁卫军第六禁卫队的软冰寒队长、第七禁卫队的玉子蝉队长以及第十禁卫队的初雨还云队长。没有任何宣告的前言,他们就这样出其不意的回归凝光城。 “我们去见了晴尊,也知道了近来发生的事,关于屏红正君的案子,我郑重的劝诫你们,不要插手。”音质低柔的初雨还云用令人捉摸不透的语气说,表情在宁日潇看来是罕有的严肃。 芙菱大声问为什么,迫切的想知道队长师父们给出的理由,现在的确不是叙旧聊天的时候,眼下最大的“问题”没解决,说什么都是空谈! 玉子蝉轻盈几步挪到芙菱身边,伸出手慢慢揉搓她的脑袋:“小芙要乖,听队长哥哥的话绝对没错哟!” “我想知道理由。”宁日潇直视着初雨还云——这个打从她被选为上主开始,便一直教导着她的队长师父。 “宁日潇还是老样子,做什么都这么认真。不过,这也是上主的必备条件之一啦。”初雨还云挂在嘴边的浅笑浓郁了些,眼神倏地明亮起来:“理由就是,不值得。” “关于这点,我想,我们大家可以做一下细致的研讨。”晴尊带着其余上主与朔月队长踏入零界宫,颇有重振旗鼓的气势。 “哦?看来晴尊已经有想法了。”初雨队长单手托住腮,一派悠然自得状:“不过我没忘记的话,我们国家好像还有问题没解决呢吧?” “师父,您指什么?” “去年各类农作物的收成极差,镜火城已经出现了干旱现象,倘若你们把心思放在外人的事情上而耽误了自己的国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作为一国之主、一国之上主,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初雨还云柔软平和的声调里竟掺入了迫人的威严。 欧也从容浑身一颤,虽然初雨队长的目光没有投来,可他与其余两位队长身上发出的气焰已经令她这个初学者感受到强烈的压迫了,她不敢想象,等十三位队长全部到齐之后,她会不会立刻窒息。 “可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怜了!火之国也不管!我们离得最近,帮帮忙有什么关系呢?至于我们国家……也没有多惨啊!”芙菱还一味的觉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帮助别人都是一件简单无比的事,只要你愿意去做。 “是吗?那么镜火城的干旱情况你们解决了么?等到全国都颗粒无收时,你们还能说这不够惨吗?有的事,单凭一个城主是解决不了的哦,当时就告诉过你们吧,天地盟上主聚在一起的最大意义,就是同心协力后所展现的成效,单干不适合你们,你们只能在群聚当中找到最佳的解决办法,我说的……不无道理吧?”话一直是由这位才思敏捷的“禁卫军第一智者”在说,其余两个同伴只是镌刻不一样的表情点头赞同着:“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教训你们,只是想让你们知道,适当的时候,收起你们那颗悲天悯人的善心吧,并不是所有的情况下都适合做好事的,况且,天底下穷苦可怜的人多得是,你们管的起吗?” “关于这点,我也告诉过他们。”玉灵碧微笑面对初雨还云“劝诫”式的警告:“看不到的,我们无可奈何,但是看到了的,就非管不可。” “这丫头……已经懂得施压了么?”初雨还云知道玉灵碧挑这样的时刻讲话,不是为了跟自己辩论“善良与否”的道理,而是侧面的告诉他……这些孩子会有这些想法及做法,是受到她玉灵碧的影响,所以,要怪罪,就怪罪她这个国主好了! “就算你们去管,火之国那边又要如何交代?双焰城毕竟是他们国家的,由此影响两国邦交的话,才真是得不偿失!”玉子蝉强烈支持初雨的看法:“所以小碧碧!你们就忍耐一下吧~!我想火之国不会一直坐视不理的!” “队长,如果我们不以‘光国’、‘上主’这些地位跟名号去管,也不以‘国家财产’去救济,那又会如何?”即便是相夫光子,也难以在这些恐怖人物面前直接表露反对态度。 “那就是你们的私人行为,不在我们的干涉范围之内啦~”就知道他们会这样打算,初雨还云耸肩摊手,闭起双眼后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原来队长他们……是这个意思啊。众人方恍悟,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竟误会了这些把他们推上权力与能力顶峰的男人。 “不过你们毕竟是一国上主,做这些事的时候尽量不要露面,叫秘密部队的人去做就行了。”往常时候,朔月队长都是秀气文雅、飘然自若的,褪去了那一层孩子般的稚嫩可爱,变得贵气逼人。 软冰寒冷冷哼一声,并不多言。玉子蝉则十分欢乐的搂住朔月的脖子,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啊呀吗?”朔月圆圆的眼睛有节奏的眨了两下,由于单纯而显得有点傻气天然呆,没办法,谁叫他和玉灵碧一样是个至真至纯、天真烂漫的人呢? “所以说,小碧碧~~朔月不能离开这里的事,就麻烦你多关照啦!”玉子蝉并没把话挑开来说,有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一个晴尊也已足够。 “包在我身上!”玉灵碧豪爽的拍着胸脯保证,凝光城越来越热闹这种事她最喜欢了! 好不容易恢复成贵公子模样的朔月队长转眼又变化为初到这里时的模样,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问玉子蝉:“那我现在可以跟大伙儿玩文字游戏了吗?” “如果小切听到,又会说你人小鬼大了!”玉子蝉拍着朔月的脑袋打趣。 朔月泪流满面:别总搞错我的年龄好不好!人家身高在这摆着呢! 初雨还云的眉头抽动几下,有玉子蝉和朔月这两个家伙在,什么事都会被搞得极其热闹,但他还是抓准时机,在两人展开新一轮的调侃之前插话:“够了哟你们两个,我们这次回来可是有正事要宣布的。” 宁日潇心下恍然,看来果真如此呢,队长他们绝对不是因为思念弟子才回来的,没有正经八百的大事,他们这样四处游荡的人还会继续远走他方吧。 “宁日潇好像已经察觉到了,是吗?”初雨还云那双能把一切看透的双眼微微眯起,不等弟子回答,张口便说:“有一场比赛,需要你们全员参加。” Chapter 0320 “全员参加的……比赛?”相夫光子深觉不可思议,国府众员有等级之分,难道这所谓的比赛却是不分等别的大混战? “没错哟,而且是可以改变你们今后人生的重要比赛~”玉子蝉一脸欢快的补充。 “那么,各位大人,究竟是什么比赛这么重要,需要我们全体参加呢?” “总队长亲自下达的指令。”初雨还云慢悠悠给出一个词汇:“寻刀淘汰赛。” 十三禁卫军的队长,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绝世名刀,这些被称作“神器”的宝刀力量无穷,为他们叱咤术法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地点就在凝光城,两个月以后正式举行!”玉子蝉接过初雨还云的话,为众人做详细说明:“参赛人员没有地域限制,也无需报名,但是本国国府除晴尊以外的上三级成员必须全数应考,以下是本次淘汰赛的规则,请大家听好!除了圣颜沧雪队长的白菊刀,其余十二把会藏到凝光城内的十二个地点,参赛人员只需在规定时间内连人带刀赶到皇家园林的正殿门前,就算合格,时限为三天。” “这其间也许会遭遇强大的对手,甚至威胁生命,因为所有的参与者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夺刀,拿到刀的合格者可以凭这一资本留在国府,成为新上主。” “可我还是不明白,队长大人,你们召开这场比赛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呢?”海蓁子一脸严肃的望着久未谋面的软冰寒师父,却没有得到他的答复。 “哦呵呵,还没想到么?那我就告诉你们吧。”初雨还云见冰寒无表情无回应,干脆自己开口解释:“没有拿到刀的人,会被淘汰哦,包括……现任的上主。” “刀只有十二把!也就是说,就算是我们,也只有十二个人能够继续留在国府吗?!那其他的人该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拿到刀的人,就算是上主也会被废去资格,逐出国府。不是上主的人被淘汰,也只是维持本来的现状而已。” “这场比赛的宗旨……是给光之国府来一次大换血么?” “嗯嗯,宁日潇说的很精确!这就是一次‘国府高层大换血’哦!”初雨还云用风轻云淡的口气说着,好像这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乐事。 “什么人都可以参加,还不需要报名,这种只求结果的比赛方式还真是严苛!”相夫光子顿时有种队长师父要玩死他们这些上主的感觉,以前只是觉得这帮家伙恶趣味,现在才知道往游泳池里放鲨鱼、在野生树林用刀追人砍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届时参与的域外人员一定有很多高手,往好了推算,你们当中会有十二个人留下,往坏了推算……也许,你们会全数被人顶替哦!” “只有十二个人胜出,其余都被淘汰……也就是说,即使面对的是同伴,我们也要为了上主之位‘同室操戈’么?”纳连也俊眼底流泻的光芒充满了否定。 “你们不必觉得不平衡,其他国家几年一选举的示例也着实不少,只是今年轮到我们光之国了。以及……寻刀过程中可与敌手对战,是杀人还是伤人,都没有限制,只要能达成最终目的,用什么手段我们都不会干涉。作为这次的准主考官,我们十三队长会在皇家园林等候诸位,见证结果。” “那么,如果三天期限过后,还未凑齐十二把刀呢?”疑问接踵而来。 “马上展开延时赛,不过规矩仍然由我们来定,究竟是继续寻找未到的佩刀,还是换新的游戏方式,听候通知便是。”不容抗拒的内容,居高临下的语气,即使面带笑容,从十三禁卫军里回来的首领们,浑身上下也充满了令人窒息的震慑力。 以上的公告会于不同的地点重复两次,一次是在神母殿上为国府的另一边做详细说明,一次则是在不久之后向全天下发出的“宣告”。 神母大殿上,凝固着不同以往的紧张气氛,那是因为队长亲自到场,让这些许久都见不到他们一次面并对其闻风丧胆的御政宫众人心生畏惧。强大的气场里,连呼吸的声音都如此明显。 “这样不公平,没有人比上主和副使更了解凝光城的地形了!”玉金本就对这次比赛的“武斗”内容心怀不满,一听说地点选在凝光城,更是壮起胆子直接向队长询问。 “关于这点请大家放心,这次,我们将对所有人进行‘凝光城地势培训’,反正还有两个月,足够你们‘学习’的了。” “什么?”这回是相夫光子不干了:“这样的话凝光城岂不没有秘密了?” “一些重要的机密场所本队长会亲自设下结界防护,确保万无一失。”软冰寒队长胸有成竹的表示:“藏刀的地点与刀的外表、象征甚至是名字都有不可分割的关系,这不仅是武斗力量的比拼,更是头脑的较量。” “通知已经发出去了,我想用不了一个星期,全术法界的参与者都会赶到这里吧。”做现场演说的队长初雨还云仰靠在高处的王椅上,并以睥睨之态扫视了众御政宫一眼。 欧也从容从至尊圣殿跟到神母殿,心情相当复杂,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次天赐的好机会,可是对已经成为一国上主的他们来说,却等同于“灭顶之灾”吧?忽然面临被淘汰的危险,而且最多只有一半能留下,或许还有更强的外人胜出,上主之间会怎么样?打得你死我活?选择不打,就有可能把机会让给有实力无品行的人,对国家没好处,选择去战,还会面对同伴,对他们彼此都是一种伤害。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居然感同身受。 而且,初雨队长他们还用轻松的语气讲着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话题,从容不明白,与这些上主相处了这么久的队长师父,为什么可以用微笑来面对诀别?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是对自己的弟子胸有成竹,难道,还一直对格欧费茵岛引发的诸多事件心存不满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些称霸术法界的大人物心胸未免太狭窄了吧! 欧也从容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直至骨节红肿,她都没察觉出疼痛,光术环保局的现任首领夜曦果儿见她从进门开始就一脸的心不在焉,十分担心。 “从容,你还好吗?”果儿笑着推了她一把,试图将她从困恼中带出:“自从你进了凝光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今天我好不容易来了,你还不理我!” “对不起,果儿,我觉得……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混乱过。”从容纠结的神情里蕴含着浓烈的悲凄,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消极的人,偶尔犯犯忧郁也只是她对自己没信心的表现,但是这次,却很不一样。 “你是说……寻刀淘汰赛的事?我也听说了,各地公告栏上都有显示。”果儿略显无奈的叹口气,一手搭上从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最难过的还是上主大人们吧,毕竟相处这么久了。” “我在想……就没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切吗?”从容忽然直立起身,口吻激动的大呼着。 “你想干什么?十三禁卫军队长可是说一不二的,想让他们改变主意简直比登天还难,就是圣母那么刁钻难搞的人都得对他们恭恭敬敬,你可千万别乱来啊!”果儿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地位不保是小,性命不保才叫大啊! “我没打算干什么。”想起那几个“宣告灾难”的队长,从容心口就像被一块巨石堵着,压迫的她喘不上气:“即使我想,凭借我现在的力量也办不到吧。” “从容……” “可我真的不明白,这些队长在想什么呢?上主们的功绩有目共睹,不仅百姓叫好,连很多国外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年轻有为,最重要的是他们清廉贤明,这么好的一群人,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分开呢?为什么一定要剔除几个呢?”抓着头,感觉里面有一团乱麻缠在神经上越勒越紧:“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啊!” 果儿也是第一次见从容为了某件事焦躁成这样,说真的,她有点手足无措。 “连副使和执行者都要参加,这不就意味着对上主们的背叛?” “这不是背叛。”相夫光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用手按住从容肩膀:“国家本来就不是某个人或某些人的,谁能让它繁荣昌盛,谁能让它和平美好,谁就有资格担任。所以,大家都要全力以赴!这不是为自己而战,是为了光之国而战!”相夫光子刚开始也不理解队长们的用意,不过,她花了不长时间便把一切捋顺了:“从容,果儿,你们现在也是光之国的一份子,我希望你们放下个人情感,全力以赴吧!” 即使会面临同伴之间的抢夺,她也在所不辞!每个人都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要把一切让佩刀落入不善者手中的可能性抹杀为零! 凝光城面积辽阔,地势复杂,多半还是未经人工建造的原生态自然景区,即使是久居这里的天地盟上主,也未必对每一寸土地都了若指掌吧。欧也从容手抵前额,趴在桌前,目光时不时瞟上朔月队长下发的地形图,烦躁的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手边一份同时送来的“队长佩刀图解”,明确标示了刀的式样及象征内容—— 奉帝刀(第一队队长)象征质比金坚的忠诚和信仰 羲皇刀(第三队队长)象征王者坐拥着的无上皇权 夜影刀(第四队队长)象征夜风般难以捕捉的速度 血穹刀(第五队队长)象征弥漫着苍穹的血色红光 冰痕刀(第六队队长)象征千年寒冰的坚固与锋锐 蝉玉刀(第七队队长)象征蝉歌洗礼后的短暂七日 清漓刀(第八队队长)象征润泽万物的清泉石中水 灯觉刀(第九队队长)象征济世救民的奉献和觉悟 时雨刀(第十队队长)象征变化无穷的风雨云霜雪 琥珀刀(第十一队队长)象征纯透如琥珀的玲珑之心 薄颜刀(第十二队队长)象征素妆女子的质朴跟优雅 墨萤刀(第十三队队长)象征无止无尽的幻起与幻灭 以及不在争夺范围内的白菊刀,象征着普照了大地的正义之光。 “这是怎么了,一脸苦恼的样子?”紫荆书院里,玄若真火拉开从容对面的椅子,坐下之后便细细欣赏着从容纠结的表情:“遇到感情问题了?” “我现在可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从容坦白的表示自己很郁闷,是前所未有的郁闷。 “不管经历的事情是好是坏,都属于‘成长’里的一部分,从容,你以后会慢慢的了解这些。”玄若真火的口气颇有语重心长的意味。 “对了,你参加寻刀比赛吗?”从容现在见人就问,而且非常矛盾,一面害怕多出来个人与上主们抗衡,一面又忍不住关心着。 “没兴趣。”玄若的目光淡淡扫过桌上的地形图。 “那还真是稀奇,我以为御政宫的人都巴不得要把现任上主踢下去呢!”从容撇撇嘴,揶揄着御政宫的前任旗主。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说话刻薄了呢?”玄若真火勾起嘴角,饶有兴味的打量从容的神态:“我已经不是旗主了,所以很多事,已经与我无关。” “你消失的这段期间,有回自己的故乡看看吗?” “没有,我已经不想回去了。”说到这里,玄若真火的言语态度皆显冷淡,仿佛有什么不想去回忆的过往。 “啊啦?你的侄子娶媳妇了,你都不回去看看?”这次回来,玄若真火好像变老实了,不再“欺负”从容,不过从容没打算“放过”他。 “不但变犀利了,连玩笑都开到我头上了么?”玄若真火的笑容变得明朗,又略显苦涩:“刚才某人还一脸颓废的告诉我‘没心情开玩笑’呢。” “我……打算参加这次寻刀赛。”就算不是强制性的,她也准备参加。 话题忽然转了回来,玄若真火笑笑,恢复成进来时的样子:“那么加油咯。” “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强。” 严肃、认真、执着、坚定,这一霎,玄若真火看见的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遇难只会逃避的小姑娘,而是一个不同以往、真正成长起来了的天地盟副使——欧也从容。 “寻刀也好,跟上主对战也好,虽然我心情很乱,甚至有些伤感,可我没有退路了!”忽然用激动的语气说起来,少女眼底的光辉明如皓月:“或许你不知道,天地盟对我的影响有多大,他们无数次帮我、救我、开导我,而如今,我能回报他们的就只有这个了!” “从容……” “倘若冒着所托非人的危险,我宁可全力一战!所以……玄若真火大哥,你能帮我吗?”有史以来,从容第一次向这个男人提出请求:“请做我的老师!我要变得像你一样厉害!” 玄若真火笑弯双眼,由衷的开心着:“做你的老师就不必了,不过,我很乐意帮你!” “还有我……” “沙诺?”望向声音的来源,入目便是一个容颜乖巧、柔和安分的少年。 “玄若先生!我要跟从容一起修炼!现在上主们和鬼杰老师都在忙,只有你可以帮我们了!” “沙诺!”因为沙诺本是不情愿的,还为从容的这个提议与她大吵一架。没想到几小时过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从容非常高兴,很少会笑容满面的她终于流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玄若!可以吗?” “没问题!”玄若真火笑悠悠的点头,好像一位慈爱的兄长。 两个月,就这样在矛盾复杂的心情中度过,从容觉得最为难的还是他们,一面忙于国事,一面还要做好即将被顶替的准备。比赛过后,胜出者将会寥寥无几,失败的也许还是同伴。任谁,心绪都不可能平滑如镜吧? 不过,既然决定如此,从容便不准备留退路给自己了,面前唯一的道路,是取得比赛的优胜! Chapter 0321 “也许比赛过后,我们就要天南地北了。” 那一天,相夫光子站在铺满樱花的卵石小路上,面朝天空投下的阳光轻轻合着两眼。徐徐清风,让粉红色的精灵们时不时翩跹飞舞,耳畔划过轻柔的沙沙声,不知是风带走了四月的温情,还是四月牵绊了风的脚步。 “从容。”她转身,看见黑眸的女孩后露出怡然微笑:“开赛以后,你和沙诺就跟着我,万一遇到叛月,我还能替你们抵挡。”对于强制性全员参加的准则,相夫光子无可奈何,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希望从容和沙诺涉险。 沙诺与从容相视一看,两人嘴边皆浮现出自信的微笑,连目光也变得坚韧无比:“光子少主,我们已经决定……要与您分开行动!” 光子一惊,不确定的追问:“你们说真的?” “是的!我们不想一直做拖后腿的废兵,所以,即便我与光子少主相遇!也请您不要客气的出手!” “有这份志气是不错,可要是遇到叛月怎么办?”她欣赏从容的勇气,更赞许从容追求上进的决心,只是,现实往往并不如梦想那般美好。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与其不断在别人的保护圈里做温室花朵,我宁可自己走到外面去承受风雨!因为……您说过的!我不可能永远被别人保护着!” 温室花朵不堪风雨摧折,会比野外生长的同类们更早凋谢。欧也从容不想让自己继续做一朵会早早枯萎的花。不,如果一定要说,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花朵”这样的美誉,在凝光城这座百花庄园里,她顶多算一棵毫不起眼的小草。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光子轻轻叹息,眼中涌动着些许无奈:“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得好好保护自己,沙诺,你也是。” “我们会的!” 这里的四季永远不会区分的十分明显,无关风云雨雪,不因花开花谢,只是……有着这样一份美好安宁的氛围罢了。 ——即使从他的眼中,许多人看不到那份隐匿的真情。 “少主大人!”除有要事,副使们从不擅自进入助贤的天忍宫,此时身着战甲的柯穆伦却一脸认真的盯着坐在桌旁擦拭宝剑的助贤。 助贤的动作略有停止,稍微抬眼,轻声问了句:“什么事?” “这次比赛……我会全力以赴的!”柯穆伦投来正视的目光时,眼底惧色一扫而空,令人完全看不出他在此之前有多么犹豫。他向助贤深鞠一躬后,迅速走了出去。 “柯穆伦!” 柯穆伦疾步远去的身影动了一下,也许没想到助贤会跟出来,扭头的同时脸孔中写满了意外。助贤缓步上前,将手中泛着清冷色泽的宝剑横向举起。 “这把剑跟了我很多年,希望你用得上它。”银发青年将自己的挚爱宝剑交付给最信赖的部下,从言语到目光,都充满了温和。 柯穆伦认得这柄宝剑,虽然不会被带上战场,但每次练习剑术,他都会看见它在助贤少主手里飞舞挥动的身影,可以说,这是少主迈向剑术高峰的“帮手”,也是他的挚爱:“这……我不能接受!因、因为……” “不论结果怎样,我们都要拼尽全力,放下你的犹疑和不安,在你眼前的,不是上级,而是一个值得你全力以赴的对手!”助贤横举宝剑的手没有放下,目光里的执着与不下于柯穆伦的认真令人难以逼视。 “谢少主大人!”冰凉的温度划过指尖,柯穆伦却在这一刻感受到来自助贤心里的温度。 有的人外表很冷漠,甚至严肃到让人发毛,可实际上,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温柔,都会替同伴着想。 也许他们现在,都在跟自己亲近的友人及部下们“话别”吧……惠茵海蓁子这样思考着,竟有些失神,连茶水从杯中溢出都没有发觉。樱塔月走进来,及时用抹布拭去了桌面上的液体,神色如往常般平静自然。 “啊,抱歉!”海蓁子不好意思的微笑,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神:“还不去睡吗?比赛就快开始了,要养足精神哟!” “是!”樱塔月规规矩矩的点头答应,一丝不苟的模样总让海蓁子觉得她酷似以悠。 “还有三天就开赛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对月长叹,海蓝色的眸子里有种说不清的寂寥与哀愁:“月啊,我希望这种情形会一直维持下去,不过我更希望……像你这样有才能的人,可以稳坐上主之位。” “少主!” “听我说完!”海蓁子急切的打断,却是因为满载的期许与情感:“你有不下于我们的资格和能力,只是为了遵守与翎的约定,才拖延至今。不过,这次比赛非同小可,我希望你能暂时放下与他的‘承诺’,为了这个会让你觉得不舍的国家,无所顾忌的拼搏!” 会让她觉得不舍的国家……樱塔月在心中反复默念这句话,很多时候她觉得海蓁子是个平和淡然到与世无争的女子,不过更多时候,她觉得此人有着令人胆颤的智慧,单凭已经看穿了她埋藏在心底的想法。与翎的诺言是她一直没有离开光之国的理由,抛弃樱塔家族、抛弃国家故土的邀请,只为了一句约定。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现使自己安心留在这里的不仅仅是那份信守的誓言了,甚至不是为了慈爱的晴尊和善待着她的海蓁子少主,而是……整个国府,乃至于整个国家都凝聚了她那份不知不觉间投入的感情。废寝忘食的工作、没日没夜的忙碌,很累,却由衷的快乐着。当她发觉出异样时,才知道,灵魂深处早已融入了这里。 “如果我们遇到了,少主,请不要客气的对我出手吧!” “当然,我会的!”海蓁子用欣然的微笑回应了樱塔月严谨坚决的表态。 这个季节的夜晚,流动的空气里依然残留着降雪过后的清冷温度。浅浅的一枚弯月印在天上,水银般的光华缓缓洒下,不如晴空万里时的浓烈,却也独具另类美感。 小婉热情奔放,积极向上,芙菱活泼开朗,肆意飞扬。两人都不适合呆在寂静的气氛里,可眼下,空荡荡的零界宫就只剩下她们两个大眼瞪小眼。 “他们都去哪了……” “不知道……” 冷风顺着门缝吹过门厅,打在两人脖子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小婉缩着脖子跑过去关门,听见越来越近的女人的抱怨声。 “真是服了你,在凝光城也能迷路好几天,要不是我,你预备一直在‘糖果屋’里躲着?” “不是叫‘甜果屋’么?” “啊啊都一样!” 水神雅因摆手叫停了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对话,她是在凝光城某角落装满糖果的屋子里找到他的,极浅的紫色短发,眼神剔透澄澈,嘴巴鼓鼓含着一颗果味球糖。明明二十多岁看起来却不过十八。 “诶?是你啊!”小婉和芙菱异口同声的指着男子尖叫,她们俩可是在同一天分别指使了这同一个人! “你们也认识琥珀队长?”一同随行的相夫光子瞪着微圆的眼睛,看起来,她也才见过这个男子没多久。 “我们当然见过面啦!哈哈哈……哈哈……等、等等,光子你刚才叫他什么?”小婉跟芙菱对看一眼后,面露惊恐之色的抓着光子猛摇。 相夫光子被她们一左一右晃得头晕目眩:“琥珀队长啊。” “队长?!” 如果吃苹果吃到一半发现只剩半条虫子表示人陷入悲剧后的表情,那么小婉芙菱现在的表情足以证明,她们的苹果里不止有一条残缺不全的虫子! “你们认识我?”被称作琥珀队长的男人歪头打量面容苍白的两个姑娘,似乎完全记不起曾经被她们使唤的事了。 “不认识!第一次见!哈哈哈哈!”汗如雨下过后,两人强作镇定展露欢颜,并在心中默念“千万别想起来、千万别想起来”一千遍! 光子拧拧眉,这两个丫头……怎么看都觉得可疑啊! 初雨队长四人赶来与琥珀会合后,她才有机会向两人打听。芙菱和盘托出那天的事,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位就是静然的师父,新人小婉更是云里雾里直至此刻才了解那天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我说你呀,小婉没见过队长也就罢了,怎么连你都?……”相夫光子无奈的看着芙菱说。 “又不是所有队长都像师父和箐栾大人那样主动找我们碰面,我真的不认识他啊!”芙菱哭丧着脸,快要把悲催的泪挤出来了。 “好在琥珀队长没有责怪下来,倘若换一个人,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吧?”光子略略瞟了眼一脸凶恶相的软冰寒队长,在他把目光转到自己身上以前收回视线。 呼……别颖王那家伙虽然骄傲自大,但还不至于凶神恶煞,真是辛苦海蓁子了。 “在想什么?火焰头?”算是逃过一劫的落月啼小婉弯着两眼,一脸坏笑的用手肘捅光子:“思念云罗风树呢?” “谁思念他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啊!”光子吼起来。 “我会读心哟,你就承认了吧!”小婉继续捅。 光子无语的看着她,以及越凑越近的嘉琦芙菱。 “嘿嘿!交代一下发展进程吧!”小婉两手互搓做期待状。 初雨还云端坐在那里,用手指卷着额前的一绺头发,优雅自信的微笑挂在好看的嘴角上,连声音都像珠落玉盘一般动听:“虽然现在问也无济于事,不过你们三个准备的怎么样了?” “嘻嘻嘻光子你就老实招了吧!”芙菱跟着催促,没看见满脸笑容的初雨队长。 “就是说嘛!明明在交往了为什么不公布出来呢?”小婉摊手耸肩,没看见笑容微僵的初雨队长。 “你们够了!什么交往!这种话都编出来了你们不去信鸟村简直太屈才了!”光子额头上挤满了十字路口,眼里含着两团随时会喷出来的火,依旧没看见神情开始抽搐的初雨队长。 “……”初雨还云怀着近乎悲愤的心情泄气了,把目标转移到另一个方向:“嗯哼哼,冰寒,子蝉,你们看过佐银的信了么?” 软冰寒正盯着初雨口中所说的那封信,目不转睛,十分投入,连活力四射的玉子蝉都一副专注认真的表情。 “……”初雨还云再度被忽视,眉头跟嘴角的抽动频率已经创下新高了,不过他的振作速度也是非常人能及的:“嗯哼哼,琥珀,朔月,你们知道下一个到这里的是谁么?” “小琥!你跑到哪里去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要赶到皇家园林去找佐银啊!”朔月团着包子脸气鼓鼓的点着琥珀的腮帮。 “比起我,小月你才该注意,随便跑出凝光城会变成萤火虫哦。”琥珀口中含着棒棒糖,嗯嗯唔唔的对朔月说。 “呜呜呜呜戳我伤疤……”朔月用衣袖抚上眼角,涕泪横流,掩面狂奔。 “啊啊,我开玩笑的。”琥珀扭头做呼唤状。 “你们几个……无视我已经成为习惯了么……”已经忍耐到极限了的初雨还云浑身发抖,握起的拳头随口中发出的声音一颤一颤的。 “虽然目标有十二个,不过我们不能盲目的找,现在提前制定好作战计划吧!”与相夫光子分开后,沙诺就跟从容呆在弃忧宫里商量寻刀赛的事情:“首先我们要考虑的是已知‘对手’,比如御政宫旗主,天地盟上主,甚至是以往我们听说过跟遭遇过的敌人,再有就是我们自己的行走路线,先确定唯一目标,再按照地形图设计一条快捷且便于前进的路……从容,你有在听吗?……” 从容起初的确听得很认真,不过玄若真火从眼前留下一抹火红的身影并迅速消失后,她就开始心神不宁了。 “对不起!我走神了!能再说一遍吗?”从容歉疚的缩起脖子请求。 沙诺略显无奈的叹息:“算了,作战计划和行走路线交给我吧,到时候跟着我就行了,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就去办吧。” “沙诺……” “别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的!影响我制定计划就得不偿失了!” “……我本来就是女的……”从容知道这时候不该计较这个问题:“辛苦你了,我去去就回!” 弃忧宫附近的夜间虹灯正在维修中,四处昏暗无光,天中月色沉沉,欧也从容找了很久才看到林地间形单影只的玄若真火,他仰起的面容正对着月光暗淡的天空,双眼轻阖,整个人在幽暗的光华里透出一股堪比精灵的魔力,好像随时都会驾着夜风离去。 “你……真的要走了吗?”即使不说,从容也察觉出了他的意向。 “嗯,对你的指导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玄若真火留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脚步已向远方迈去:“从容,要加油哦。”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从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问出口,因为她有种此后再难相见的预感。 已经走出很远的玄若真火微微侧头:“……随缘吧。” 风像带了颜色,抹过便使离去的人没了踪影。树木枝条在流动空气的抚摸下发出细碎轻小的抖动声。深夜沉寂,月冷风凉。从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快要合上的左眼在这时捕捉到了什么。 一个年岁很大的男人从近处树林间鬼鬼祟祟的跑过,看样子神色匆忙,压根没发现这里还站着一个欧也从容。不过距离的优势还是让从容把他的面貌认了个一清二楚。 “那个人不是御政宫的总旗主殊容么?他在凝光城里做什么?” Chapter 0322 这场争夺战,在光之国的历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式开赛的当天,场面是毫无悬念的波澜壮阔,参与者比起祭典当天的人数有过之而无不及。光之结界撤除后,南北双门同时敞开,远远望去,城门内外簇拥的人们密如蚁群,连腾出一只脚的位置都没有。万里无云的天气最适合举办大型活动了,因为人们的兴致高涨,不论争夺的事物为何都会拼尽全力、信心满满。缱绻柔软的阳光,使到处都染上明媚的金色,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会留下不逊于日月的风采。 在熙攘的人群中拥挤,一个不留神便会跟“同伴”走散,因为比赛规则里没有“不许成群结队或拉帮结伙”这一项,所以很多参赛者都找了合伙人。其中之一便是欧也从容与沙诺的小队。两人挨着外墙、距离门最近的地方,身材矮小的优势让他们很容易就穿过来了。 “为期三天的寻刀淘汰赛即将开始!请各位参赛人员马上进入凝光城,在指定的位置等候开赛号令!”广播穿透凝光城墙在四面八方回荡了数遍,来自术法界各地的参赛者在放行之后陆续步入“考场”。上午八时许,是十三禁卫军规定的正式开赛时间。 从容环视一周,发现身边聚满了神态各异、衣着也大不相同的参赛者,天地盟上主却一个也没看着。为此,她失落的垂下了头。 “现在可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哦。” 沙诺怔怔的看着抢了他台词的家伙,是一个宛若猫般走路不会发出声音的女人,锦缎似的银白长发直垂腰下,在明媚的日光里闪出耀眼的华泽,弯弯的双眉细如柳叶,亮蓝的瞳眸明似美玉,她画着宛如桃花般艳丽的眼妆,飞扬的神采使她看上去相当开心。 见两个孩子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女人涂着橙色唇彩的嘴巴微微嘟起,发出尖细陌生的嗓音:“我是参赛者之一,请多指教咯!……双十钥匙……” 从容与沙诺的面孔顷刻间变得惨白如纸,骤缩的瞳孔里久久残留着女人离去时的笑容,直到看守大门的护卫提醒一句,他们才发觉周围的人已经走光了。 看来这三天里,势必危险重重啊。 …… “别去想刚才的那个人了!”沙诺见从容心神不定,严肃的警告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寻刀,在这个过程里一定会遇到敌人,没时间犹豫跟迟疑,只能放手去做!” “我知道!”从容恢复神志,并向沙诺保证。 “这是我们的路线图,这是我们要找的目标,尽量多记一些,如果发生战斗就没时间巩固了!”沙诺手攥图纸,用余光谨慎的瞟着四周,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人在的样子,不过凝光城繁琐的装饰物太多,想做遮掩一点也不困难:“就如同别组不知道我们的行走路线和最终目标一样,我们对其余争夺者的目标也还一无所知,万事小心即可!” “嗯!” 除去各处居所内室不可擅入外,其余室外地段、宫楼周边均可做为目标锁定。因为可能性很多,所以只择取几处概率最大的地点,比如荷颜宫,比如水颜天光。 “所以,沙诺,我们不用为了节省时间分开行动吗……?” 沙诺摇摇指头,神秘的一笑:“当然不用,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我能拒绝吗?” “可以。”沙诺点头,继而又说:“不过,你走到哪我跟到哪。” “……” 初站是荷颜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棕竹密林,又在途经了浅素馆之后望见了芙蕖香榭的一角竹楼,不过眼前一大片的碧绿荷叶,却让从容有些傻眼,这要真的找起来,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笨蛋,没人规定刀一定藏在池塘里吧!” “也对呢,嘿嘿嘿……”从容抓着头发傻笑起来。 沙诺仰头凝视住宁谧的天空,眼眸里闪过一道精锐的光。 相夫光子站在藻湖的八角凉亭上,脑海里不断穿梭与她所寻目标相关的地点名称,云浮珍珠、卧云楼、潇云宫、云顶之端、烟箩宫、雪宫……宁日潇提供的那四个字,都与这些地点的建筑或环境有关,不过它们相距甚远,想要实地考察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 “光子,我没关系的,如果你有想寻找的目标,可以不必顾忌我。”为光子提供了信息的宁日潇反而不打算依靠除自己以外的参赛者,但从她眉目间充溢的平淡气息里也实在看不出这个习惯了不争不夺的少女有何斗志。 光子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但她没有把话挑明,宁日潇这样聪明的存在,即便不说也会心知肚明吧。微微一笑,笼罩下来的天光刚巧打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泛着淡淡的迷离光彩:“如果我想跟着你,你答应吗?” 宁日潇可以拒绝,却打从心底的不想拒绝,自嘲的第一句话便是“宁日潇你真是个不坦诚的人”……明明最想同行的那个人是自己啊。 “去冰雪寒潭吧。” “嗯。” 冰雪寒潭在眠月馆地下深十米的位置,终年结冰蓄雪,寒气不化。顺着细窄的阶梯向下步行几十级,便可立即感觉出内外部温度上的差异。寒潭内有一汪冒着雪白雾气的池水,流冰漂浮、冰莲盛放,沿岸砌着自然生成的优美冰雕,左右两边还各设了一只换水用的泉眼。每当活力四射的新水注入到寒池当中,静静悬浮的云雾都会姿态曼妙的舞动起来,像极了仙子手中飞逸缥缈的轻纱。 相夫光子不禁打了一记哆嗦,才刚进来,寒气就嗖嗖的往颈子里钻,她细眉微敛,扭头对身后的人说:“宁日潇,这里太冷了,你还是出去等吧。” “我没事,根据我的猜测,刀应该就在……” “嘘!”光子用来比噤声手势的五指转而捉住射到宁日潇脸前的两把轻斩,甚至来不及向她解释便一脚飞了出去。 “嘭——”长响划过寒潭水面,最终静止在一侧的冰壁上,定睛望去,才察觉早在她们进来以前,这里就已经混入了争夺者。一个瘦的像枯枝的秃顶男人满脸痛苦的惨叫着,身后还冒出被烧焦似的白烟,他从冰壁顶端滑下,像一团紧缩的树枝堆蜷在地脚。 “这家伙……好像是……”相夫光子拔出轻斩的动作稍有停顿,印象中,这个男人确实是拓村手下的一员大将。 拓村和狄鲛一样,都是第二代精英护卫之一,想当年也是跟水神雅因、火神弥斯特、格斗王罗尔齐名的光国战将,只可惜两人后来联合允帝逻谋害圣鹿、夺取王位,成为万人痛恨的“迁党”头领。天地盟起义后,将两人依次消灭,却留存了少数的残余部将。 这个叫克察的男人,便是其中之一。 “我以为拓村组织的成员,不敢再踏进国都一步了呢!”相夫光子扬起蔑视的笑脸,居高临下的瞪着在她看来如同蝼蚁的存在。 “我可不是来报仇的,我是来重夺天下的!这个国府就是我的目标!”克察瘦如骷髅的脸上漫布着可怕的青色条纹,在喊出口号之后更是如条条暴起的青筋从皮肤上凸出来。 “那要有这个本事才行!”握紧的右拳顷刻间注满金色能量,随即一条游龙状的光鞭翻腾而起,把当下这个“织烟成云”的世界搅得雾气乱窜,一招不慎,光鞭抽到寒冷的潭水上,溅起数朵白灿灿的浪花。 浪花迸起的水滴溅在克察脸上,令他皮肤上的青色条纹在一阵刺耳的“呲啦”声中变成恐怖的黑色,并不断散出带有烧焦气味的白烟。他因为疼痛面部变得更加扭曲,狰狞如同溃烂了血肉的尸骨,他的口中不断发出低沉嘶哑的惨叫,令对手的听觉备受折磨。 相夫光子乘胜追击,几鞭子抽得他头晕目眩,却也意外发现,光鞭根本不能完全将敌手降服,一个现象令她找到突破口,同时柳叶般的细眉紧紧皱起。 “光子,怎么了?” “这家伙应该没想到有人来这里,才大着胆子靠近水源的。”光子一句话立刻点醒了宁日潇,可这时的克察已经恢复了常态,捧着一张扭曲恐怖的脸朝两人扑来。 “可我不擅长水遁啊!”红衣少女飞跃着朝敌人发起猛攻,光之元能的长鞭在她手里舞动自如,很快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防御罩。 “以为用这种软绵绵的东西就能降伏我吗?!太天真了!”克察强忍疼痛站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意外带来的震怒,他并没有施放术法,而是掏出一盒火柴,以极快的速度划燃了。 那一瞬,两位天地盟上主同时发现了他的意图,通通怔的脸孔发白。 “光子!用流鞭!”宁日潇用十指迅速比出几个诀式,光鞭腾起的瞬间两条细细的水流飞起,并完美的贴附到光鞭表层,金耀的辉芒一下子被冷色调覆盖,泛着别样的光彩。 克察手中已燃的火柴被打掉,骨瘦如柴的四肢被沾了水的光鞭死死缠住,爆出一团又一团带有刺鼻味道的白烟。 “哼,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浑身冒烟了!你这混蛋!”光子愤愤的将光鞭勒紧,一咬牙说:“你身上涂满了火国阿魄山盛产的□□石粉,□□石分很多种,其中一类在点燃以前遇水的话就会分解成烟雾,而且具有腐蚀作用。所以,你根本不是来夺刀的,而是来找我们同归于尽的!” “被识破就没办法了。我痛恨你们!是你们天地盟的出现阻挠了我的前程!毁掉了我的生活!我要你们还有十三禁卫军通通去死——”克察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被紧紧束缚的身体不断扭动意欲挣脱出来,却在强大力量的制约下屡屡失败。 “不好意思,这种说辞我已经听够了!”连反驳他的心情都没有,相夫光子挑眉冷笑,手腕一动光鞭的那头便传来源源不断的惨叫:“虽然这样做有点残忍,不过对你这种包藏祸心的家伙,根本不需要客气!” 为了节省时间,相夫光子把拓村最得力的部下丢入寒潭,虽然腐蚀的效果会随着□□石粉的离体而失效,不过也够克察承受一番痛楚了。奄奄一息的枯树枝被丢出地面,免得冻死在这寒冷的地洞里,相夫光子告诉宁日潇,不是为了饶他一命,只是不想让那种人的尸体污染了这洁净的冰潭而已。 宁日潇舒眉浅笑,故意不去戳穿光子的否认:“不过,他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要不然以元能点燃未燃火种也不是难事。” “说起来,你还要带给我多少意外呢?宁日潇,居然连水遁都使出来了!”想起方才天衣无缝的“配合”,相夫光子就笑得明朗欢快。 “只是绵薄之力,不起实质作用。”宁日潇轻轻摇头推让着赞美。 可相夫光子非常清楚,方才那水遁术也需要极强的元能控制力,只是宁日潇身体虚弱,自身的元能量储备不足,才让她难以像其他伙伴一样把术法运用的灵活自如。 “好了,现在没人阻碍我们了!我要把这里彻底的搜一遍!”撸起袖子,情绪有些高涨的相夫光子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 无风的晌午,往日里流淌迅速的天河此时竟近乎于光滑如镜,沿岸栽着一大排柳树,水面上映出柳条细长的倒影,枝枝窈窕,袅娜多姿。天河自南向东流经数地,两岸除了各色植被还错落有致建造着风格迥异的精巧楼阁,有田园风的庭院,还有严谨型的宅子,不过最多的则是带着飞檐斗拱的古式双层楼,朱墙碧瓦,植几棵梅树,栽几杆翠竹,环绕其中,到了繁茂时节便是美不胜收的最佳地段了。 花朵形藤编桌椅的一侧,有人对着扑棱棱飞来的白天鹅一阵发呆,她是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寻找目标中的佩刀。 “以前就听说柳树是蝉最喜欢呆的地方,整个凝光城就这里大面积种植着柳树,其余那些三五棵独种的排除在外!” 这样思考的嘉琦芙菱不知不觉迈开了步子,沿着河岸的狭小区域缓缓向前。清风拂过,带起温柔凉爽的河水气味,芙菱动动鼻子,觉得不可思议。 “哪来的牛奶味啊?”芙菱喜欢牛奶可有不少人知道,心里不由得犯起嘀咕,不会是某位参赛选手特意跑来贿赂她吧?不过她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想,同时深感郁闷的正视着自己……貌似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啊! “看来小妹妹很喜欢这种味道呢,嗯?” 女人的声音跟扮成女人的男人声音终究是不一样的,不管后者怎么模仿怎么相似。芙菱抽动着眉头转过身来,心想不会又来了个尔林吧?定睛一看,才真是把她吓个半死:“尔林?!真的是你?!” “尔林?尔林是谁?”浓妆艳抹到令人反胃的男人不解的眨动双眼,面前少女突然的情绪转变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嗨!跟我你就别装啦!”芙菱大步迈过来一巴掌拍在人的肩膀上,让后者险些倒地,她本人倒是未曾察觉:“不在江菱织造好好呆着、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你以前不是对做官不感兴趣吗!” 狡黠的目光完全遮掩了男人方才的那份震惊,被芙菱认作尔林的男人扬起笑容,打算一边回应小姑娘的热情一边把他那颜色奇特的手放在芙菱肩上。 两把急速飞来的轻斩从中穿过,阻止了他即将作出的举动,也令他的目光变得警觉。 “看仔细了,笨丫头,这个人是尔林吗?”从河对岸传来熟悉的嗓音,继而突入者几个跟头空翻过来,抬起的右手顺势抹了一把头发。 “也俊?你怎么在这?!”芙菱嘴巴张得老大,眼珠也瞪得溜圆。 “而且寻刀这件事,单凭字面上的意思去找,真就未必能如你所愿哦!”纳连也俊似乎知道了她的目标,心里也清楚,这单纯的丫头想问题着实深远不到哪去。 “你说他不是尔林?那他是……谁?”芙菱忽然想起,尔林不可能化这么浓艳的妆,尽管那也是一个偏女性化的“娘娘腔”,但以尔林的品味,绝对不会把自己装扮成这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男人就是……毒魔……”也俊一语未尽。 “毒魔不是死了吗?我记得他对光子下毒,反而被光子毒死了呀!”芙菱张口接话,随后意识到了令她恐惧加倍的事:“等等!为什么死掉的毒魔会出现在凝光城啊!” Chapter 0323 众人印象当中已经死去的“天魔教十魔之毒魔”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并且以他们熟知的友人面孔?!……芙菱绝对不相信幽灵这回事,那是因为她怕得要死,与其去面对不如让自己彻底不信啊! “你这丫头,听人说话要听完是起码的礼仪哦,不要因为惶恐而乱了分寸。”也俊无奈的扶额,变得认真的目光死死盯住有着尔林容貌的男子:“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尔林的兄弟,希伯吧?向天魔教提出挑战,要担任下一代‘毒魔’的男人……” “你知道的不少嘛!”妹妹崇拜状感叹。 “……是你知道的太少了。”哥哥无力状吐槽。 一身花哨裙装、满脸脂红粉绿的男人开始对着也俊那张精致帅气的面容目不转睛,外带挠首弄姿兼媚眼横抛。本来斗志满满的纳连也俊见对手这副模样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能快点结束战斗的话他绝对不耽误一秒! “喂~~你今年几岁啦?有没有中意的人呐~~” “我说你到底是来参赛的还是来找对象的!” “噗!” 也俊火冒三丈的回应希伯的调戏,虽然在他看来这完全属于变相挑衅! 芙菱掩嘴偷乐,笑声还是止不住从指缝间溢出来。 “我会用我的方式征服你,小帅哥~”不再是调戏的表情,希伯当下的神态是阴冷莫测的,他把目标锁定在纳连也俊身上,徒手挥出两个冒着黑气的烟团。烟团以直线运行的方式迅速划破空气,“砰砰”两声撞在金色的透明镜面上,希伯一见,大为不满,把牙咬的咯咯响。 “芙菱,这家伙我来对付,你现在到左数第三棵的柳树下面,那里有一株蓝鸢尾,把它拔下来。”言罢,纳连也俊抬起了右手,五指指间缠绕着若隐若现的浅金气流。 不知道哥哥要做什么,可芙菱还是乖乖的走向那里,却在数米之外听到接踵而来的惨叫。 令人惊骇的景象出现了,一只手在拔掉树下的花朵之后,整个身体也被强风掀上半空,芙菱被乱风遮蔽了视线,等看清以后才发现半空里一只巨大的透明能量网内簇拥着数过半百的灰色紧衣人。离远望去,能量网呈淡蓝色的倒三角体,却能把这些膀大腰圆的壮汉死死困在里面。 希伯吹一声口哨,玩味的笑容昭显了他看热闹的好兴致。 “以为用点高级幻术就能蒙蔽我的双眼吗?这场比赛可不是让你们发泄私欲的,如果你们不能与其他参赛者‘公平竞争’,那么还是接受制裁好了。”也俊暂时没空理睬希伯,只是把视线定格在半空里黑压压的“云团”上,怡然自得的神采使他看上去更符合翩翩贵公子的设定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芙菱完全在状况之外,对猛然呈现的异象瞠目结舌。 “现在凝光城的‘狩猎结界’不下百个,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种图谋不轨的家伙。”见这帮人拼命挣脱的辛苦样子,也俊合起两眼无奈又悠然的说下去:“没用的,狩猎结界是十三禁卫军亲自设的,只有队长级人物才能解开,你们就乖乖等着他们大驾光临、亲自下令处置吧~” “哦呀真可怕,凝光城果然是机关重重呢。”反倒成了围观者的希伯泛起诡异微笑:“如果那朵花是你妹妹拔了,你又会如何呢?” “怎么可能。”也俊轻笑一声,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那个用幻术隐蔽行踪的家伙早就在树后了,他所处的位置又刚好有启动结界的开关,他一定不会知道,那朵花带来的不是宝刀,而是一个牢笼。” “啧啧,中了你的奸计呀。”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你也尝试一下好了。”也俊用同样邪恶的笑容回应着对手的间接挑衅。不再理睬这些插翅难飞的别有所图者,薄软的剑刃迅速掠出。 银光一荡,让希伯充分理解到纳连也俊带来的危险:“这小子……准备一边用剑一边施术么?” 也俊对他的洞察毫不在意,右手剑速如电,左手却蓄着满满的能量团。 “他是认真的……”退到一旁的芙菱紧紧注视着眼前的战斗,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十分清楚,兄长会对此战竭尽全力的原因。打败敌人不是目的,快些结束战斗并把佩刀平安带到皇家园林才是正事。 希伯并不出手攻击,但是防御方面却做得滴水不漏。也俊在跟他过招的过程中渐渐发觉出异样,跳开三丈远,手中的剑依然指向前方。 “为什么不打了?”希伯嘿嘿笑着,双眼弯成狡黠的弧度,两只手不断在腰间的部位摩挲。 纳连也俊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心中的不祥之感也在急剧扩大。 就在这时,嘉琦芙菱目光一滞,捂住心窝大口大口的喘息。汗水从额头上一点一点渗出,红润的面色也变得惨白。 “芙菱?!” “小妹妹,方才的牛奶香气是不是很好闻啊?” 希伯的话让兄妹两人同时陷入惊恐当中,也俊再次出手是毫不容情的,一软剑便勾住了希伯的脖子:“解药交出来!” “没问题啊,不过,会用结界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哦~”希伯耸肩欢笑,娇滴滴的声音从男子的喉咙里发出,多少有些瘆人的味道。 难道这家伙早就在此设立了“毒结界”?!……也俊的双眉用力皱起,眼里的恐惧之上漫布着震惊,他将剑刃的深度逼入一分,直至有少许鲜红的液体滴下,才让谈判继续下去:“先把解药交出来,如果你耍花样,我就切断你的脖子!” 希伯用力的咧开嘴巴,表情狰狞扭曲,不过他没有抗拒对手的威胁,将一个手指粗细的小瓶子丢向芙菱。纳连也俊伸手拦入掌心,确认瓶体无毒之后才扔给妹妹。服过解药之后的嘉琦芙菱脸色明显好转回来,等了数分钟,也俊经过几次确认、得知芙菱确实排除了体内的毒素后,才放心的松了口气,只是缠住希伯颈子的软剑依然没有松开。 “喂,我都已经给她解药了,你还想怎么样?”对着也俊眼中的阴冷气息,希伯表示很无辜,同时又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得意感:“还是说……你怕接下来毒发的那一个是你自己呢?真是伟大的哥哥呀,明明跟妹妹一块中毒,却不肯自己吃药呢……” “他……他在说什么?也俊!难道你也……?!”芙菱意识到情况的不妙,把小瓶子重新打开使劲儿倒了几下,却发现里面再没有一颗药丸,她站起身,朝希伯跑来:“你这混蛋!只给我们一颗药是什么意思!快把另一颗交出来!” “啊哟哟,是你自己没搞清楚状况就擅自服用,导致你哥哥无药可吃,关我什么事?”希伯继续摆无辜表情对着也俊兄妹撇嘴。 “你这混蛋!”芙菱抬起的手没有打下去,反而握住也俊持剑的手腕:“哥,你现在不能伤他,我会想办法让他拿出解药的!” “没用的,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解药。”汗水顺腮滑落,毒素带来的痛楚只是让他看上去苍白一些,完全没减少眉目间凝聚的坚韧和英气。 “真是聪明,我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解药了!小妹妹!现在可怎么办呢~” “……也俊你个笨蛋!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谁叫你多管闲事的!”芙菱眼中涌出悲愤不甘的泪水,她也不喜欢每次都被人救啊!看到宁日潇、风扬等伙伴过人的知识才技,她会心生羡慕,同时也会埋怨自己的无能,本以为在战场上多少能起点作用,却不想还是被人搭救!与助贤在冰川岛的一幕幕、在琴河被小白蜕化的蛇王救助的一幕幕……还有兄长,一次次舍生忘死的相助! “芙菱,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实力什么的够用就好,可直到在冰川小岛与景洛的那一役,我才发现……人无限的潜能中,我们只开发了沧海一粟。你也一样,作为上主也好,一般术师也罢,甚至只是个平民?都要尽其所能,使自己不断的变强变大……因为,没有人会永远挡在你前面,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在了,同伴也不在了,你要懂得……自己为自己‘遮风避雨’!”逆光中的身影以不符合他个性的口吻一字字认真说着,好像过不久就会与亲人分别般,充溢着浓浓的忧伤与不舍。 在芙菱因为兄长的这番话而陷入呆滞的这段期间,细细的黑色发线爬上她的四肢,将人束缚起来拖向远处。 “光遁·旋转极光!” 光之元能是最纯洁的力量,心地狡黠者根本无法提炼成功。纳连也俊曾经想过,修炼了暗系术法的他也许不会有掌握纯光能之术的一天,而当他真正把这招施展出来的时候,却又忘记了最初的焦虑…… 脱离掌心的金色能量以飓风般的速度形成一团旋转气涡,气涡中间有不断扩大的银色光环,正一圈一圈向外沿有节奏的荡漾。芙菱只觉眼前闪出一片金银交错的强光,连漩涡能量体越变越大都没发现。下毒并得逞了的希伯早已面无人色,在骇然之中被巨力轰飞,连惨叫声都没发出便被淹没在了光之力量的洪流中。 然而一击便使敌人溃败的纳连也俊,也因为毒入腑脏口吐黑血。 “哥——”撕心裂肺的呼喊回荡在天河左右,夕阳垂落,把鲜血一样悲伤的色彩洒向波涛暗涌的水面、洒向每一寸春光触及的角落。 柳树纤枝、河岸草地从苍翠鲜绿变得像秋风扫过之后残留的枯黄,越空飞过的鸟雁倒着扎入水中,绕着花木翩舞的蜂蝶也跟着沉沉睡去。毒结界的笼罩下,一切生物的性命都危在旦夕。 也俊失去了支撑的身体向后倒去,四肢仿佛灌满了铅铁,沉的连挪动一下都吃力不已,意识弥留之际,他沁血的唇角露出欣然微笑,唯一让他安心的是芙菱在解药的保护下,可以暂时抵抗希伯结界的毒素了。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希伯并不死心,从远处顽强的爬起之后,一瘸一拐的朝这里逼近。注满黑紫色元能的手掌在慢慢凝聚着力道,他死咬牙关,面目涨得血红,好像有千仇万恨要付诸在这一击之上。 “哥!”芙菱为兄长当下的处境担惊受怕,又被两只椰子大小的紫色气团拦住迈不开脚。 “嘿嘿嘿嘿,小妹妹,这可是‘巨毒炮’,被炸中的话身体就会分解成碎末哦~”希伯的半边脸被烟尘染的灰黑,不过得意洋洋的表情还是一览无遗。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变态应该不会把术的作用供出来……这一刻嘉琦芙菱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紧接着,迫近的烟团开始大量散播有着腐肉臭气的黑雾,芙菱堵住鼻子的瞬间连退数步,当她看到也俊停留的地方也遭受到毒气的侵袭时,终于不可抑制的暴怒了,凛冽的光从眼底放出,额心一点也缓缓显出亮眼的光斑。 光斑最终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向外弥散的强辉为少女肌肤盖上一层玉石般莹润的光彩。她怔大了双眸瞧着临近身前的两朵黑云逐渐被金色的流光包裹,旋转、释放,像运行不停的星体,又似轻烟滚动的云团。景象实在称得上稀奇罕见、美轮美奂。 可是,她和希伯都没想到,这时候把巨毒炮完全消灭的光能会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动响,爆破的目标还被锁定在希伯身上。 “不可能!这丫头的光之能量竟然分解了我的毒气!”希伯拼命闪躲着,却还是被自己放出的毒炮轰掉了右手,他痛得抓心挠肝,再也露不出优哉游哉的神色了,亲眼目睹天地盟上主的“净化能力”,更让他在窘境中走投无路。 毒炮与光能的碰撞使空间产生了难以言喻的震荡,像猛然发起的自然灾害般无法控制。落日放射的光辉渐渐被烟尘所阻,芙菱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自己的脚跟,放眼一瞧,河边纵向断裂的地面出现一条半米宽的大缝隙,而且有越裂越宽的趋向。她跨开步子准备把昏厥在柳树之下的哥哥拉回身边,刚刚抬起的脚却险些踩入虚空,亏得她反应快及时跳开,要不然深陷地缝的枉死者可就是他了。 “哥——” 然而兄妹两人还是被活生生分隔在沟壑两边,嘉琦芙菱亲眼看着兄长被两棵相对倒塌的柳树压住,枯黄的枝条徐徐遮掩住那张熟悉的脸。刚捡回一条小命的妹妹不假思索的飞身而起,紧要关头,她只想挽救兄长的性命,全无顾忌此地的环境已有多么恶劣。 地表震动扬起的碎石漫天飞散,其中一块半个人身大的朝芙菱的后脑砸去。 间不容发之际,一只急速伸来的手勾住她的胳膊猛然拽向远处,才让她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逃过一劫。转头,对上一井代特倍显焦虑的脸孔,听着她关切忧心的问候,芙菱才从茫然中抽回神志,然后便是一声尖锐的长叫。 “我要去救我哥哥!你放开我!” “芙菱!冷静一点!现在过去你会掉到地缝里的!”尽管代特也很惶急,却仍强迫自己保留一分镇定,抓住女孩手臂的掌心不断传来轻微的颤动,她知道,芙菱在哭。 黄昏在不知不觉中捱过,当唐元纪景洛发现时间已经不早时,天幕的颜色已定格在幽深的暗蓝里了。寥寥疏星孤影对月,没有夜云流雾的陪伴,似乎更显苍凉。 他努力回想在天魔教经历过的事情,却发现头脑里一片空白。唯一模糊的影子也只是反复的向他强调同一个概念,那就是,他曾经为天魔手下最强的战神,他曾经是天魔最信赖的杀人兵器。 有一种被“曾经”抛弃掉的感觉,他试图深入思索脑海中残留的意念,每每这时,便又如抽干了脑浆一样头痛欲裂。 或许风扬说得对,紧握这次机会,说不定会令他找回“遗失的东西”。 Chapter 0324 “蝉玉刀的绝招是著名的‘蜂鸣蝉玉’,如果凭字面上的意思,不是蜂就是蝉了……蜂好舞,蝉好歌,那么……我知道了!”落月啼小婉的凝光城地形图已经快被她抓烂了,从到手那天起是吃饭带着睡觉也带着,不过也不枉费她这么废寝忘食的研究,抵达首站的时候就她一个人,翻天覆地苦寻无果之后又接二连三的到目标地点进行勘查,可谓足迹遍及。然而,就算确定了地点,貌似也无法知道具体的藏刀处,队长们告诉他们刀的形态和名字也是这个用意吧,好像完全不担心会被找到的样子,小婉有些不满的鼓起腮帮,虽然没体验过,但已经能想到队长们恶趣味的嘴脸了。 “不对!我有地图人家也有!我能想到的人家也一样能想到啊!十三禁卫军这帮老奸巨猾的家伙不会这么简单让我找到的!”直至走到莲花舞舘,她才发觉出这一点。之所以把第十站定在这里,就是因为她发现凝光城的地势有许多奇妙之处。 谁会相信这座圆圆的皇城里充满了动物形态的线条呢?比如说莲花舞舘这一代,左溪流右花林中间有长葡萄架子的,就构成一只蜜蜂的形状;上有双喷泉,下摆两座雕,中间有圆形篱笆的,就构成一只蝉的形状。小婉相信聪明人很多,比她聪明的也比比皆是,因此她才不认为自己会马到成功。 莲花舞舘的标志性建筑是那座双重八角飞翘的小楼,据说内部是别有洞天的高耸宽阔。小婉是第一次来这里,才知道这个普通的名字底下蕴含了多少华丽丰美的姿态。 莲花舞舘由四大部分组成,东面有“临仙台”,西面有“花舞楼”,南面有“莲华阵”,北面是天河一角的“水上星海”。 花舞楼是形态活泼又不失典雅的园林式小楼,在夜雾环绕下隐现一角飞檐,殿前场地是青玉镶沿的圆形舞台,上面勾画着几乎到了夜里也会闪闪发亮的蓝色莲纹。几桩类似于盘龙柱却比那精巧百倍的圆柱体雕满繁复新奇的仙子凌空飞舞图,顶端稳稳摆着燃放焰火用的器皿,它们以左右对称的形式林立在舞舘与圆台的四周,竟如日夜镇守在这里的护卫一样。莲花舞舘整个西南边由一方荷塘覆盖,幽幽绿水之上簇拥着成千上万朵莲叶,每到盛夏,这里都会绽放各色莲花争相斗艳。池塘一直延伸到莲华阵,几座装饰性较强的飞檐小楼高低错落着,及远及近加在一起总共六座,其间穿插了不等量的冰凌状雕塑,真如寒冰般晶莹剔透、蓝光泛彩。阻隔着池塘与小楼的是呈阶梯状延伸的汉白玉矮栏、以及承托着建筑物的白色地面。小婉顺着栏杆仔细看去,延伸出水面的一个矩形小台映入眼帘,那上头居然也有隐隐发光的蓝色莲纹。 一侧,是凝光城著名的水景之一“星海”,夜幕降临之后观赏此处水景比白日里更惹人着迷,微波晃动的蓝紫色水面上能清晰捕捉到天幕投下的月影、星痕,点点闪亮、大小不一,把活泼的气氛凝固在清爽宜人的空气里。不远处河水中常年停留着一叶天鹅形态的小舟,偶有雅兴光临于此,泛舟河上烧弄野味,都是凭借意愿便可实现的自由之举。 小婉游走于“仙境”当中,惊异的发现云雾蒸腾缭绕的不仅有月华殿,临仙台这一高耸的建筑也可与潇云宫一带的奇景竟相媲美了。玉盘般圆润光洁的舞台共三座,高低不同、位置也没有连成一线,不过数人共舞其上的话倒是别具美感,粉紫色的大莲花灯、挂满玉翠的青石烛台以及半个人身高的三层宝鼎……不下百件的精巧饰物点缀在这片如梦如幻的胜景中,绝对称得上是巧夺天工。 登上最高的那一级舞台,可以直接望见花纹细腻的地毯尽头伫立着一把复古沉重的青色王椅。它身前的石架上搁着一柄尚未出鞘的长刀,颜色形态乃至于图样竟跟小婉正在寻找的“蝉玉刀”一模一样! 蝉玉刀的刀鞘和刀刃,皆由两种不同的颜色组成,一面紫红如萄,一面银白似月,轻薄的刀身中间竟是中空的,当风流经时,会隐约发出悦耳动听宛若歌唱的音乐。 “不对不对!我不是来欣赏这些东西的!”小婉用力晃头把憧憬欣喜惊叹等正面情绪丢出脑外,让自己尽量处于冷静之中:“可是,真正的蝉玉刀怎么会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她走到刀架前边,将它拿下并试图拔出,结果,佩刀果然像钉死在鞘里一样纹丝不动。 努力了很久,鞘与刃像长在一块似的,小婉满头大汗的靠住王座下面的高台阶,准备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夜里的虹灯和火烛把整座凝光城照的通明透亮,完全不必担心在黑暗里束手束脚。狼吞虎咽的把几块糕点塞进肚子,觉得胃里没那么空荡荡了她才又想起一个问题。 “该睡觉了……不对!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神情一紧,回身瞬间被数把锋利的轻斩逼到了王座顶端。足尖死死踏住蹩脚的站立点使身体不会倾倒下去之后,小婉才抬头正视对她发动袭击的人。 约摸不足二十人的小团体,一样的装束一样的武器,甚至连面上罩的布子都色彩相同,典型的术师暗杀系成员。他们见小姑娘身手灵活成功避开了这次攻击,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又动起手来。 就在落月啼小婉与这伙参赛者进行战斗时,刀架上的“蝉玉”开始身泛蓝光,即使是在明如白昼的当下,那眩目的色彩也极为耀眼。小婉抽出两把短刀接二连三弹开了对手发射的轻斩,在不经意间发觉出蝉玉刀的异变,于是她加紧制敌步伐,将一行人逐个踹倒后跳回王座之上。眼前奇景忽然撩拨起她某根尚未觉醒的脑神经,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花舞楼。 脑海中有两个线条流畅的图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摆在那里。根据蜂的形状,蝉玉刀当下的位置就在此种昆虫的腹部,而根据蝉的形状,那里也应该有同样的东西! 怀揣大胆猜测的落月啼小婉纵身跳下布满莲叶的荷塘,在夹杂着淤泥的绿水中摸索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塘下某处有柄外鞘坚硬、雕刻着细腻纹络的长刀。 蝉玉,与临仙台摆放的那把刀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手中这把此刻散发的光辉是红若晚霞的。 一蓝一红,分别在“两幅图”最关键的要点上,小婉再度陷入沉思,这惊人的巧合……绝不是偶然!不久以前助贤在向她这个新人做术法介绍时,有提到十三禁卫军队长十分喜爱并擅长结界术,其中一种叫做“红蓝双色结界”。这种结界自设下伊始,便处于“半启动”的状态,与其他结界术很不一样,它是两种结界术综合到一起的产物。如果没有选择正确的一个进行攻击,很有可能令结界真正的启动,使困在当中的事物再难脱离束缚,倘若选择正确了,那么便可将枷锁完全卸下。 也就是说,眼下面临着二选一的难题,她只能孤注一掷。如果抉择错误,两把刀无论哪个是真的,都到不了手。该怎么办呢?小婉深锁着眉头,思绪在挣扎。她感觉自己好久没面临过如此窘迫的境遇了。是临仙台上的那把?还是池塘中隐藏的这一把呢? 蝉歌洗礼后的短暂七日……这是蝉玉刀的象征,如果临仙台上的代表“蜂”,那么荷塘这边的则代表了“蝉”……“我知道了!” 冷冰冰的风自面颊刮过,跑的越快刺痛如割的感觉就越强烈,水边的温度较低,扑在脸上还有股湿凉凉的触感。卷发少女瑟缩着脖子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奔跑,怀中紧抱从荷塘下捞出的蝉玉刀。可是,当她重新回到临仙台时,却看到了一幅血腥已极的场面—— 方才偷袭她的面罩人,一个个横七竖八仰卧在仙台四周,肢体和头颅被碎成数段,鲜血淋漓,实在惨不忍睹。 落月啼小婉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伙人没有追上来,惊恐蔓延到脸孔之上,使红润的颜色变得惨白,她捂住鼻子,空气里流通的血腥气味让人难受至极。然后,一个粗犷的声音骤响,打破了此地的安宁。 “原来猎物还有一个啊!” 扭头,对上那张凶如恶鬼的脸,小婉眼中一阵错愕,因为她看到来人手中的双斧上残留着死者的鲜血:“为什么杀他们?” “这时候问这种问题,不觉得可笑吗?”皮肤黝黑,有着满脸胡须的粗野大汉满不在乎的甩掉沾染在斧刃上的液体,好像杀人碎尸这种事,对他来说就跟吃便饭一样简单。 曲眉丰颊的姑娘浑身乱战,美丽的容貌变得狰狞扭曲了:“这是比赛!不是屠杀!你这个混蛋——” “丫头,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想死的比他们还惨吗!”粗野大汉发出猛虎一般的咆哮,满脸的胡须因为震怒根根竖起。 小婉下意识后退一步,要说一点也不害怕是不切实际的,眼前之人身上携带的不仅仅是杀气,还有那股难闻的血腥味,看来,他这一路取了不少人的性命啊:“你究竟是谁?” “一井刹!”胡须男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在他看来,收拾这个小姑娘根本用不着斧子,所以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这个名字恍如晴天霹雳再度给了小婉当头一棒,遇上谁不好,偏偏是这个杀人魔?在前不久的学习当中助贤提到,一井刹本是雪之国王族人士,生性残暴,多年前因为屠杀了其他家族的百余口人而被囚禁,但是没多久此人就越狱逃走了。想不到今天竟出现在寻刀赛中。 “你手里抱的是什么!”动手捏碎对方的骨头以前,一井刹的目光被红灿灿的宝刀勾走。 小婉再退三步,两条腿已禁不住颤抖了,她讨厌血腥味,特别特别的讨厌,她更不想死,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在才华上不逊于天地盟上主的国府成员,可真要说刚强的秉性、不屈的气节,她还远远不敢与“前辈”们较量! 一井刹捏起蓝光暴涨的那一把蝉玉,就像捡起树叶那般简单。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为什么两把刀一模一样,因而对小婉的逼问也紧紧跟上:“说话!要不然我立刻劈了你!” 脸上不断流下的汗水让小婉不得不暗骂自己了,好歹当了上主,恐惧成这副模样也太没用了!她强作精神,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刚刚青云直上,不在此一搏的话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你可知红蓝结界?” “那是什么东西!” “听着,你现在不能杀我!因为只有我知道成功拔出蝉玉刀的方法!”小婉吞了吞口水,把恐惧降到最低,尽量不让对方捕捉出她内心的想法:“你应该知道,比赛掺杂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拔不出的刀也不算‘得到’!现在两把‘蝉玉’都被设了结界!如果选择错误,这两把刀就永远拔不出来了!” “如果选对了呢!” “当然就可以解开结界,来判别哪一把才是真的!” “我不信!” “那我把这个也给你,你自己看看能不能□□!”小婉将刀从怀里拿出,横举向前。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多疑的一井刹还是不相信小婉的“示好”。 “很简单,我不想死,如果我帮你拿到蝉玉,你就饶我一命。”小婉不敢把目光移到别处去,只能死死盯住那张可怖的脸,这个杀人魔随时都有可能狂性大发,在她走神的空当削下她的人头! “我答应你了!”一井刹仰头大笑,眼中喜悦一时遮住了他那份瘆人的杀气。 “这两把刀各附着一个结界,据我的分析,解开两个结界的关键在于那把发着蓝光的蝉玉刀,将另一把用力敲打在它的外鞘上,即可解除!” 一井刹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交叉着举起双刀,准备使出最大力气磕下去。 小婉把手按在藏于腰间的匕首上,眼里慢慢流出计谋得逞的笑意。一道疾光紧贴地表横扫过来,而攻击的来源却是并未与另一把相磕的红光佩刀。卷发少女被力量击中脚踝,卒不及防的跌坐在地。她眉目一怔,抬眼望向预备发动第二波攻击的一井刹。 这家伙,居然在双刀相撞之际把目标转移到她落月啼小婉身上! “你干什么!” “臭丫头!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虽然不知道红蓝结界是什么鬼东西!不过结界与结界相撞通常都会产生爆破,你根本就是想要我自己灭自己!”一井刹愤愤的挥舞着双刀,黑如焦炭的皮肤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啧,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啊,你这恶心的杀人魔!”被攻击之后,小婉心中的惧惮反而减少了,此时的冷静,让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想死的话就早说!别浪费爷爷的时间!” “我的确很怕,我的确不想死……可是,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这种恶魔拿到‘上主资格’!”小婉迅速拔出双匕首,拉开战斗架势,她的目的的确是让双结界相撞产生爆炸,或者将结界真正的“启动”,总之,她分毫没打算让一井刹拿着出鞘的真假蝉玉赶去皇家园林。 她不曾与上主伙伴定下此生忠于组织的誓言,她也不曾与他们经历风雨、同生共死。要说真正一样的,不过是那份源源不断的热忱罢了,以及……对那位大人笑容的憧憬。 眼前不断出现玉灵碧温暖亲切的脸庞,还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反复回响,不停的告诉她:不愿输!不能输!不许输! 一井刹哪肯再给她大放厥词的机会,一张黑脸早就气得扭成一团了,手中的蝉玉刀如同丢垃圾般甩向一旁,挥起两把看似钝重实际上锋锐无比的大斧连掀十几道飓风。 大风一起,小婉好不容易缓解疼痛能够站稳的脚踝再度抗议了,几个跟头滚下来,后脑撞到了王椅下面的石阶,她却大呼走运,如果撞在有棱有角的烛台上,就不用参加比赛了。本就无法与白日相比的晦暗空间被飓风一搅,更显得天惨地暗、迷茫一片。 稍微消停点的时候,小婉才发现浑身上下被切出数道细若蚕丝的伤口,不至于流血,却痛得人抓心挠肝,好像有几百只手在同时撕扯着她的皮肤。 “怎么说也是名震术法界的人物,有这种实力并不稀奇……但是!”落月啼小婉死咬牙关,猛得站起身来,肢体上下竟爆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元能:“我不会输的!” 滔天的蓝色银光瀑布状暴涌而出,交错闪耀的雷光织出一面晃花人眼的电网,把方才飓风形成的那片狼藉通通掩盖了。一井刹被震慑住了,不由得连退数步,手中的大斧也越攥越松…… 耳边,无论是呼啸的风,还是轰鸣的雷,都犹如被浪卷走了一样,让四野变得静寂悄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近乎透明的在半空里飘荡着,身边游过流动的云、翩跹的雾、以及无数穿云而过的白鸽。恍惚间,一尊女神的石像豁然出现。女神紧闭双目,神态安详,手中紧紧托住一轮不沉的月亮…… 海蓁子望见阴暗迷蒙的天空那边,升起一束束蓝银色的强光,心中萌生起一丝异样。突降的大雾悄悄席卷到这方土地,使原本清晰的视野变得茫如白雪了。 Chapter 0325 这里位于凝光城偏僻之处,因为大面积覆盖着水域,所以显得异常安静宁谧。尊帝圣鹿曾为此处水区命名为“水银汀”,不远处的小型岛屿就是以鸟类品种繁多而闻名的“鹦鹉洲”,时有鸳鸯、鸬鹚、等水鸟拂破白萍遥遥渡去,为广袤平静的水面留下几道浅漾的涟漪。 刚与一伙参赛小组角逐过的惠茵海蓁子肩背弯弓走到这片还未被人侵占的水域,扑面而来的冰凉气息渐渐抚平了她那颗略有不安的心,女子抬手拢了拢被吹得凌乱的刘海,丰满秀美的唇瓣紧紧抿起。 几十米开外的正前方有一组建筑,拱形的白石渡桥连接两座水中小楼,没有陆地,房子建在水上,游廊环抱,漆成暗红的曲栏前摆着盆栽、棋盘、花瓷茶具。夜雾之下,小筑廊上悬挂的红白双色灯笼绽放出明如皓月的光芒,映得水面一片粼光璀璨。隔着缥缈轻烟隐约可见屋角盛放的一树繁花,凉风骤起,吹落一片嫣红浮游水上。 “水上鸳鸯过,绕楼画彩衣。一树繁花坠,片片飞来去。” 不知为何,看到眼前场景,脑海里便浮现出这首小诗来。 也许她所寻的佩刀就在这水上小筑里,于窄小的岸边拾起一杆竹桨,踩上竹筏缓缓划去……临近时,把小屋和渡桥的模样瞧了个细致,正要考虑该从何处下手,静静的图画产生一线波动…… 蜷缩在渡桥里的黑色影子以几不可见的幅度轻轻颤动着,风稍微大些就会被吹散了一样。海蓁子起初以为那是桥栏投下的倒影,至近处,才发现那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呢?”海蓁子不清楚这是谁,只觉得奇怪,现在是比赛时间,为什么会有选手情绪低落的坐在这? 黑影并不出声,连动都没动一下,唯有颤抖在持续。 “临着水边容易着凉,你还是到那边的游廊去吧。”海蓁子四下望了一圈,小筑里点着灯,看来没有被队长的结界锁上。试着把门推开,果然,内里燃着熏香,还有一壶刚刚泡好的热茶。她放下弯弓,有点喜出望外,从来都是典雅平静的面容泛出了难得的悦色:“喂!里面有热的圆枣茶,要来喝喝吗!” 听到“圆枣茶”三个字,沉默的身影终于有反应了,先是抬起脸,又把目光投向这边。 女子声若和风,呵气如兰,一双大大的眼睛似盈满了幽蓝的海水,澄澈,深邃,而又明净动人。裁剪得当的海蓝色衣装把她衬得仍像一位干练果敢的职业女性,浓密的直发也温和的搭在肩头。 “旋鹰?”终于彻底看清了他的样貌,海蓁子掩住唇角,下意识惊呼出来。 旋鹰的面容还是一如往常的苍白,乌黑的发丝夹着汗水紧贴在额头和两颊上,眼下有浅浅的青色,看起来很久没休息了。明明是暖季,却穿着高领的米色毛衫,外套一件黑色长风衣。无论是脸颊,还是身体,都比先前清瘦了些,如果此时刮起一阵大风,海蓁子毫不怀疑第一个被送走的就是他。 倒了杯冒着热气的浅红色茶水,海蓁子亲手放在他面前,即刻听见一声细不可闻的致谢:“……谢谢。” “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海蓁子见他随时都有可能因虚弱而昏倒,又不肯坐到椅子上,只好关起门来,站在一旁等候答复。 “我是跟着圣母大人进来的。”他用好听而微弱的声音回答着,脸却深深埋在臂弯当中。 对于圣母进来凑热闹并不感到惊讶的海蓁子缓步上前,瞧他气喘吁吁也就不加避讳了,伸出的手抚上滚烫的额头,而旋鹰也果然产生了本能反抗,几乎是用尽力气把海蓁子推去一边,嘴里不断发出“别碰我”的惊恐叫声。 “你发烧了,不能这样耽误下去。”海蓁子倒掉他只喝了一口微微转凉的枣茶,又倒了一杯:“再喝点,我去看看有没有药。” 接过圆枣茶的旋鹰不再出声,直到海蓁子从抽屉里翻出了退烧药,才慢慢扬起了脸。他看到,女子淡雅的面容里充满了平易近人的温和,虽陌生,却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 道谢、照做、低头……与旋鹰相处,似乎永远不必担心他会吵闹。海蓁子淡淡一笑,秀美的双眉更加舒展。 “那丫头就在里面!杀了她!” 吼声乍起的瞬间,紧闭的屋门被一脚踢开。海蓁子神色骤凛,早就做好防备的她拉起脸色稍有好转的旋鹰从左侧的窗子跳了出去,稳稳踏在桥下的竹筏上。来人正是方才与她战斗过一场、来自于别国的精英术师,因为心系目标,加上海蓁子本身就是个不喜争战的人,所以当时就草草了事,想不到这么快就追来了。 “我认得这张脸!是纵横各国的外交官大人呢!”半路加入的同伙一眼便瞧出了海蓁子的身份:“既然如此就更不能留你活命了!” “还可以吗?”海蓁子见旋鹰目色冷凝,身体却仍有些摇晃,不免担心的问候道。 “没问题。”抽出切魂刀,旋鹰几步挪到竹筏边沿,已然有动手制敌的意向。 “暂且交给我吧。” 海蓁子离开竹筏,脚尖点在水面上,预备踏水而行给敌人来个突袭。灵巧的身体越过不断射来的飞镖袖箭火速向前,没几秒便攻到了小组首领的脚下,省去拉弓射箭的麻烦,惠茵海蓁子一记勾拳飞上了对手的脸,由于速度太快,夜里雾气还没有散尽,所以领头人很难预测蓝发姑娘接下来的举动。旋鹰身有不适,但对战斗十分擅长,朝他扔来的飞蝗石纷纷躲开不说,还以同样的武器精准无误的干掉了几个穷追猛打的外域人。 领头人惊惶失措,没想到一个文官也有如此战力,是情报出错了么?他怎么感觉眼前这个女上主,绝对不是资料里形容的那个才智和武技都平平的惠茵海蓁子呢? 夜的深色和雾的浓度,使辨认女子面上的神情有了一定困难,只是那种隐藏在波澜不惊水面下的惊人压迫力,却适时的涌出了。不但领头人和他的部下感受到了这点,连神志略有恍惚的旋鹰都隐隐察觉到来源于惠茵海蓁子身上的那股……震慑力。 领头人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捂住被揍的生疼的面部试图回击过去,可无论他怎么提升速度和力量,都不能真正伤到对手,渐渐的,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他与眼前女子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开什么玩笑!我好歹是从火国术师队里挑出的‘百人精英’!怎么可能输给你这嚣张的丫头!” “原来是‘百人精英’的成员啊!怪不得呢!”海蓁子没有明说什么,心下却恍然大悟。她的动作并不是极快,攻击也不算精准,只是,她在出招跟防御时都能做到沉着有力,属于稳中求胜型的战士。 夜雾在不知不觉中散开,雪白缭绕的纱练像浸入了寒冷的冰水,愈发透明。 对眼下战斗游刃有余的惠茵海蓁子并不觉得占上风是一件享受的事,单看她那不见轻松神采的脸容就知道了。旋鹰解决了七八个对手,转头往她这边赶,却在抬脚的瞬间怔住了……动不了,双脚还有越沉越深的危险。 “看来刀的影子还没见到,就又要没完没了了呢。”海蓁子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针对敌人,比赛的结果本来就是由实力与运气决定的,这两样东西,缺一不可。 水差不多没过小腿的时候,黑漆漆的水面竟被一片色彩斑斓的河灯覆盖,令人惊叹的是,这些花朵样貌、五光十色的“灯”,是从水下浮出的。海蓁子有不好的预感,敌人给出的东西越是美妙,实际带来的危险就越大,跟越美的蘑菇越有毒是同一道理。 所幸的是,百盏河灯浮出的刹那,被向下拖拽的沉重感消失了,海蓁子和旋鹰双双瞄准这一刻翻身跃起,为避免重蹈覆辙再也没有脚沾水面的打算了,于是这些鲜艳夺目的平面河灯就成了踏脚石。 “给你们个忠告,不要随便乱踩哟!” 刚想换位置站的两人听到对手的提醒,不得不停下移动的脚步,扭头看向小筑,于是发现,那里已被这伙人无声的占领了。领头人掂了掂手里的轻斩,随意射中一盏河灯,即刻,十米多高的水花飞溅而起,形成一面久悬不落的屏障,震耳的爆炸声也接连袭来。 “这是触发漂雷!什么时候……?!”海蓁子强稳脚步,才不至于落入水中,她的脸色有些僵硬,一向持有的镇定被对手的埋伏搞得荡然无存:“旋鹰!” 那个纤细羸弱的少年禁不住巨响与波涛的冲击,在远处波动不止的冷水中上下起伏着。 “嘿嘿,在你们两个谈情说爱的时候,我们的人早就潜到水下设置机关了!小心哟!随时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哟!哈哈哈哈!”领头人得意起来,笑声也变得放肆嚣张。 “我倒没发现,你的小组水性不错嘛。”竟然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潜入水底安置这些会定时浮起的东西,还是在她警惕性提到最高的时候完成的这一切。挫败感把海蓁子方才还有的犹豫驱撵的分毫不剩,坚定而不失温和的双眸间涌动着明亮的蓝。她不喜战争,却从不会退缩,她向往安定,却又如只扑火的飞蛾,挣扎在名利与地位的漩涡里。 是灰烬还是尘埃?做尘埃的话,不起眼,但可以平平静静过完自己的一生,而灰烬,或许生时繁华、荣光盖顶,到最后却也只能被燃烧殆尽。 “噗通!” “百人精英”的小组看不见女子头脑里的东西,却亲眼目睹她纵身跳入沉如铅铁、又随时有爆炸可能的水中,去寻找那个刚刚沉落的青年。 “竟然自投罗网!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你!”领头人指住其中一个手下,大声喝令:“引爆这里全部的水雷!我要这个外交官的命!” 水下不比上面,即便在白天,阳光不够充足且降到一定深度后,也会觉得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海蓁子尽量让自己看的清楚些,以便找到那抹容易融入夜色的漆黑。 静寂又阴暗的水底世界逐渐被风暴吞噬,沉重的闷响在持续不断,本已接近的目标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下越移越远。海蓁子伸出手,想把什么抓回来,却觉得背部剧痛,彷如有股巨力当胸穿过。 “这里……发生什么了?”樱塔月看到一伙儿火国术师装束的男人落荒而逃后水银汀一带发生了罕见的大爆炸,擎天的水柱久久不散,无数浪花悬浮在半空里,还有不断的巨响传来。虽然隔了近百米,可这种爆炸奇观还是被她收在眼底。 几分钟后,水银汀恢复平静,只是水面上残留着很多白花花的泡沫,以及河灯样水雷的残骸。樱塔月在狭窄的岸处慢踱几步,正在思量该如何躲过其余尚未引爆的水雷成功跑到水心小筑去,眼前突现的一幕让她没有表情的脸再不平静。 一个全身大放金光的女子缓缓升出水面,宛如披了件由太阳染就色彩的衣裳,玉石映日的光华在雪嫩的肌肤上温润流转,灿灿的辉芒一下子把黑如墨汁的夜空点亮。樱塔月因紧张而屏住呼吸,离得太远,她还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以及那颗在额头上熠熠生辉的水涡纹标志。 意识陷入迷茫状态的虚弱男子开启眼帘后所呈现的表情就跟樱塔月一样,充满了震惊和意外。蓝发女子的神态依是最初遇到时的那种平和淡雅,似有微笑的唇角弯着极美的弧度,一双像海洋那样有着动人蓝光的眸子幽静深远。 印象里……该是她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的吧。 回到水银汀蹩脚且狭窄的水岸后,与惠茵海蓁子目光相对的换成了另一个人。 “刚才我看到了火之国‘百人精英’的成员,是你放走他们的吧?” “算不上是我放走的,只不过当时分身乏术。” “海蓁子大人,还是那么天真呢!” “只是觉得没有杀掉的必要。” “找到刀了吗?” “还没有。” 对话在一边清冷一边平静的气氛下进行着,这种略显紧张却丝毫不诡异的状态让旋鹰心下肯定,这两人打不起来。 可樱塔月不这么打算。 海蓁子少主早有让位之心,是她始终不肯点头,她相信少主大人的诚恳,也相信……今日,选择与其一战是正确的。 “此战,我希望看到海蓁子大人你一直以来都刻意隐藏的力量!” 海蓁子细眉微敛,什么也没说,徒手接下了樱塔月的几鞭冰凌。身子被水浸透,凉风一打,头脑也跟着倍加清醒了。她的动作照比以往更加灵活,所不擅长的强攻也在与昔日部下对战的过程里有了进一步提升。虽说……她是很久以后才看出月当时的用意。 天幕的黑色愈发向墨砚靠拢,竟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了,漫天飞起的冰蓝色尖锥倒是为这可怖的场景增添了一分生动。 然而,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的边缘,樱塔月的斗志忽然像消逝的风般一去不回了,她收回冷鞭,负手而立,神色语调都复原成往常的清冷之态:“我果然不喜欢跟你战斗。” 即使是樱塔家族杰出的战士,即使具备着术师好斗的本能。面对海蓁子,她还是提不起火拼的欲望,但,她并不打算细究原因。 鹦鹉洲上飞出的夜鸟鸣唱着婉转凄凉的歌,化在深深的清水里,是一首回望曾经的诗。 Chapter 0326 水颜天光后十几座石殿的最里侧,有紫藤萝林、田园屋舍,一侧小山上流着数条瀑布,小山并不独立,它绕过最偏僻的地段,几经波折与出云山相连。繁花锦树,开满如火如荼的吊钟海棠,挤在山涧一角,以垂瀑做掩面轻纱。偶有翔鸟飞鹤低空划过,在悦耳欢快的流水声里轻歌曼舞。 只是,在夜色弥漫的当下,这些白日可见的美景就只能借着灯光鉴赏了。 银发白衣的男子跨步向前,仗剑而立,仰头去观望天空中并不存在的星辰。很久了,他追随那个夜雾般不可捉摸的气息,从比赛的炮声响起开始。他可以强烈感受到这份气息拥有者将会带来的危险,猎鹰一旦瞄准了它眼中的猎物,便不会轻易放弃,即使,要舍弃些其他的东西。 也许是海棠的花香过于浓烈,不多时便把那危险的气息掩盖住了,比起这样去理解,助贤更愿意相信,是那个人发现了自己的跟踪,刻意隐藏起来了。 罢了,他在心底默念一句,也是时候把注意力集中到寻刀的事情上了,这关乎到光之国的未来,懈怠不可。脑海里反复过滤着进行过不下百次的路线,其中一条的终点就在这拥有了飞瀑和花树的领域。 夜影刀,是他早已定好的重要目标,有着漆黑如墨的外表,无论是外鞘,亦或刀刃,都是比无星无月的暗夜更加深邃的存在。 助贤把视线定格在灯光最稀少的地方,那里由瀑布流下的水形成一汪清潭,并通畅的奔往看不到尽头的方向,地势崎岖的两岸怪石嶙峋,乱草丛生,比起细心打理过的景区,这一处与世独绝的小地带倒更像是荒无人烟的幽乡僻壤。几杆简陋的独木桥横跨溪流之上,望得远些,可以瞧见雾蒙蒙黑压压的前方隐隐透出一抹绚丽的光亮。 那是隐匿在黑暗下一朵正在盛放的花,肆意伸展的条形花瓣犹如天鹅曲线优美的脖颈,又仿佛是凝固在半空里久不湮灭的焰火。冰蓝透亮的色调里混入紫色光华,形成一件艳丽四射的“艺术品”。 对于“艺术”向来没有研究的助贤只能用看待古玩珍品的眼光去注视它了,他聚精会神的打量这件不知名的“珍品”,沉默中透着一股子专注。与凝光城其他旺盛喧嚣的生命相比,这朵不具生命的花反而印刻着灵魂一般,飞扬翘起的花瓣可比女子娇柔纤美的手,向着来人伸展。 “素妆女子的质朴跟优雅”。 头脑里忽的闪出这句薄颜刀的象征意义来,那是一把形态十分奇特的佩刀,刀身由三层重叠在一起的金属片刃组成,薄如蝉翼,虽紧系在同一把刀柄上,却可灵活自如的施展力量。 可是,这把刀在哪里呢?从乱石丛到水畔草、从独木桥到溪上流,助贤猎鹰般敏锐的双眼把能够藏刀的地点逐一勘探,半天下来,刀没找到,倒是有了份意外收获——方才他追踪到此便消失的那股气息重新出现了,并且以惊涛骇浪的形式现于人前。 助贤低垂着眼帘,侧身避开以后一旁的水岸在爆响中裂成两半,下面的溪水足足溅起六米高。无视了鬼杰那带有血雨腥风的一刀狠劈,助贤继续缓步在突访者的窥视中。 “喂!本大人来了都不知道打个招呼么!真是没礼貌的家伙!”鬼杰粗声粗气的大吼,却完全不见怒色,手中狂戮刀的血槽里残留着鲜红的液体,一看就知道是刚刚跟人血拼过。 “那气息的源头,果然是你。”助贤终于肯正视他的存在了,不过英挺的眉眼间凝聚着一股寒气。 热血好斗乃少年心性,几乎应验在每个男性的身上。战斗在他们看来,是一件非常简单、甚至是不需要用大脑去考虑该不该做的事,出于本能,只有“干”与“不干”。 御政宫鼎鼎大名的鬼杰旗主将狂戮刀插入地表,一手指向助贤的脸:“喂!敢不敢跟不用狂戮刀的本大人比试一场!” 按照助贤的习惯,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不过这次似乎成了例外。他二话不说卸下腰间的一柄一剑,淡定道:“想赤手空拳,如你所愿!” “逞能的臭小鬼!”鬼杰眼中,这个站在对立面的“同僚”却也是值得自己惺惺相惜的元术师学弟,个性冷漠,又从不认输。舍弃从不离身的武器也只是为了能有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较量,他把卯足的力量凝聚在双腿上,竟在须臾之间使出了助贤从未见过的“十八连踢”。 “十八连踢”是可在顷刻间踹中对手十八个穴位的精准脚法,力道猛、速度快、精确性高,是第二代精英护卫罗尔的首创,罗尔人称“格斗王”,乃术法界当中著名的搏斗专家,同时又是第二代国主的精英护卫。 只是,鬼杰没有想到,助贤的一个实体□□,便轻而易举破掉了他这招绝命脚法。 白烟散尽后,两人同时落足在瀑布群下方的水潭上,夜雾已散,此时眼前缭绕翻飞的轻纱状气体不过是水中世界常有的现象,因为这里安置的虹灯稀少,所以看上去,那冷冷的“苍烟”更增恐怖味道。鬼杰一拳过去,打在助贤身后的瀑布上,溅起的水花四下乱迸,他趁势将拳从水中拔出,直接甩向助贤的侧脸。助贤早就预测到了一般翻身跳起,一脚向着鬼杰面部踢来。 两人就这样肉搏相斗了三个小时,都不肯先对方一步发动元能术法,这种纯粹的赤手空拳搏击战让他们浑身的脉络都畅通起来,连毛孔都舒张的异常舒适。 “你这小子!真的打算在舍弃了光剑之后、连光之术法也舍弃掉吗!” “你还不是一样!” 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否则这个观战者一定会看得眼花缭乱,落瀑成帘、水声弥漫的当下,一白一黑两道疾影正迅速穿梭着,一会儿交叉着碰到一起,激起爆炸般的巨响,一会儿又各据一方,为下一轮交手攒足了力量。两人在瀑布群一带飞上飞下,不论怎么移动都没有停止出招,战斗的痛快淋漓。忽然,四拳相碰的刹那瀑流溅起一缕清水,直直射向那件仙姿曼妙的“艺术品”,很快便艳光爆射、映明苍穹,艺术品的形态也发生彻底的改变。 薄颜刀三层为刃,质地轻软,不论刀鞘刀身,都从古朴中透出不落俗媚的优雅美态,是唯一一位女性队长的佩刀。 “这是……薄颜刀?!” 在这座工艺品遍处可见的皇城里,无论见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会有人觉得惊讶,不过,刚刚发生的一幕则切实让两人目瞪口呆。 而后,争抢也在瞬息间展开。 “是本大人先发现的!” “不,是同时发现的!” “那就一较长短来决定拥有它的人吧——” 比方才激烈数倍的角逐呈显当下,噼噼啪啪的拳头碰撞声也连续不止。一个疯狂争抢,一个毫不相让,薄颜刀也在他们的手中传来夺去,没个消停。 “也是时候让本大人尝尝当军务统领的滋味了!”鬼杰抢刀抢得兴奋异常,既能打败对手又能从中牟利,就跟用兴趣谋生一样使人开怀。 “那就用真本事来夺取吧!” 助贤一语落毕,鬼杰振奋异常的神态更加明显,那是被挑衅之后浑身热血沸腾的标志。 “还记得‘光之审判’后,我输给了你,不但丧失了权力,连本可拥有的队长师父都被抢去了,从那时起我便发誓,一定要超越你!我要向你证明,就算是没有队长传授技艺!我也不会差你分毫!” 心中潜藏已久的话呼之欲出,鬼杰的认真与执着,在于他把胜利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他所向往的,是在迈往成功道路上不断获取的力量,可是那个时候……可以变得更强的机会却被眼前这个男子生生夺走了! 世人不了解十三禁卫军究竟用了怎样的方法使天地盟不谙世事的孩子在半年时间里变成名震天下的辅政者,对许许多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堪比天方夜谭的大谜团。 因而鬼杰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也终于在不久之前寻到结果。 “助贤,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足不出户的那半年时间里,究竟去了哪里!”他说这话的时候,银发男子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异空间’好玩吗?那种时间计算方式与我们这一时空大相径庭的世界!” “?!” “当半年可以发挥出三年的时间效用时,无论是谁都会立于巅峰之上吧!”这种不快的感觉纠缠鬼杰许久了,尽管他宁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弱于他人,不过这不公平的待遇,还是让他不止一次心生嗔恨。 “看来你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助贤脸容里的震惊只残留了一瞬,恢复平静之后,声音仍是清清冷冷。 “所以本大人才说,你们这十几个上主,不过是依靠着外来力量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与本大人这种一步一步登向高处的人怎能相同!”骄傲而暴躁的鬼杰登时挥出猛拳,以力量迫使对手退居到被动地位。 “如果你纠结于这个,我只能说,你不过如此!”助贤轻身一夺,敏捷避开,很少会对别人反唇相讥的他不容置辩的呵斥起对方的言论:“没有亲身经历与亲眼目睹的你,有何权利对‘那个世界’中的我们说三道四!” “明明是自己占了便宜!还这么大言不惭!”双目猛地迸出两道瘆人的杀光来,鬼杰的动作照比之前更加刚猛凌厉,还招招伴随着迫人的威慑力。 倘若换一个对手,已败在这股子寒气当中了吧,然鬼杰知道,助贤万不会为了对手的势头而让自己气息有变,他是那种高山崩于前也绝对面不改色的类型。 “在战斗中,你从来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属性,是怕被别人找到攻破的方法吗?风雷,山泽,你到底是属于哪一边的呢?越是这样隐藏,就越让人好奇呢!”站立在瀑布上方的水流上,鬼杰暂停攻击,右手却不断酝酿着元能。 助贤也趁这工夫伸手正了正有些歪斜的额带,冰着一张常年不见笑容的脸孔,缄默。 “啧!还不肯坦白的话,就用本大人的方法让你使出来!既然舍弃了武器和光能,那么只要封住你所擅长的瞬术和□□就好了!一定逼你使出来!”鬼杰对击败这名强劲的对手满怀信心:“本大人从来不认为这种轻飘飘的打法能够一决高下!不流血的战斗根本不算是战斗!” 四肢在顷刻间蓄满可见的全黑色元能,那低沉寒冷的颜色连夜光都难以比拟了。半空中色泽惨淡的月、四周寥寥无几的灯火,在一片迅速笼罩的黑暗气层下通通失去踪影,把助贤视野里的光明全部驱散了。助贤处变不惊的神情终于发生了改变,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暗系术法,整个气罩与鬼杰的身躯连为一体,无比晦暗的当下却隐隐可见正前方一双熠熠发光的眼睛。 “想知道我要怎么使你受伤吗!哈哈哈哈!”鬼杰试图从助贤纹丝不变的气息里寻到一分惊恐,两只眸子瞠得大大的:“你现在等于是在我的‘体内’,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能感应到,不信你试试!” “既然你都把术的弱点告诉我了,我当然不会令你失望。”助贤合了下眼,言语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弱点?!放屁!本大人的术没有任何弱点!”放弃与他的交谈,鬼杰发出刺耳暴吼的同时助贤的身体被一层黑色的粗线缠住:“怎么样,应该不陌生吧?” “这是……”助贤瞥了眼身上紧紧绷直的粗线,想起了也俊的暗系捆仙术。 “没错!这就是比你和纳连也俊的捆仙术都要强大的黑控术!现在被绑成粽子的你!要如何突破呢?哈哈哈哈!”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封住瞬术与□□术的办法吗?”助贤似有失望的摆了摆脑袋,虽然四周黑得异常,不过视线却慢慢适应了这种环境,连鬼杰的身体轮廓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了。 “别小看本大人!才不止是这样呢!”使力、暴吼,便有一口血从对方嘴里喷薄而出。 许许多多的粗线从四面八方涌射过来,刺穿助贤的身体,即使没有黑控术的束缚,剧痛难忍的此刻,他也无法脱身。助贤说不清当时的感受,除了痛,还有某种极度不适的憋闷感在胸口上下浮动,好像随时都会朝四周拉扯开去,撕裂他的肢体。 “这是从本大人经络当中直接发出的能量线,它们会吸光你的元能,甚至是鲜血!”鬼杰得意洋洋的大笑时,助贤的脸已惨的发白:“怎么?还不肯用光之能量吗?你们不是自诩光之元能可以完胜暗之术法吗?使出来啊!快啊!” “这是不用实践也不会改变的事实。”助贤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气, 从刚才到现在,鬼杰完全感受不到助贤经络与血脉的异动,他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方式抗争自己,只是……不用光之元能的对抗,实在是太小看人了! 一时激愤,鬼杰用力咳嗽起来,唇角沁出的血液染湿下颔。 “任何术都有弱点,往往攻击力越强的,伤及自身的几率就越大,看来你为了胜利,开始不择手段了呢!” “为了胜利本就应该不择手段!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留在御政宫却不肯助你们天地盟一臂之力的原因!” “吸干我的元能或血液之前,你自己就要先承受一番非人的痛楚吧。”助贤察觉出鬼杰掩藏在黑暗之下的脸孔正步入扭曲状态,即使痛得撕心裂肺,也依然气定神闲:“很可惜,我不会陪着你玩命的。” 泽遁·万骨汲化! 绝技一出,黑色的能量线立即像被烤化的沥青,用惨不忍睹的姿态缓缓向地面流淌。不多时,助贤的白外套黑里衣,就像来时一样整洁干净了。 鬼杰被彻底震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助贤会在这时候暴露自己的属性,并使出了一记强招。这万骨汲化比普通泽系术法具有更加强悍的软化能力,就算是钢铁,也能在须臾之间化为液体。 “给你个忠告,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残打法还是少用为妙,就跟狮血丸一样。”助贤背过身去,没有去看鬼杰口吐鲜血的惨状。 黑暗的笼罩宛如散开的夜雾,一去不回。四野还是寂静的可怕,连灯光都开始吝啬、不肯多放一丝光亮。 薄颜刀安静的放在石丛一角,毫不起眼的外表很难引起他人的注意。助贤缓步踱去,刚刚抬起的手险些被两团黑色燃烧的火焰打中,他微微扭头看向出招的人,鬼杰正一脸愤恨的凝视着他,虽然被自己的招式伤及,却完全没有放弃抢刀的打算。 最后一击,往往是战斗落下帷幕的信号,也是使一切恢复宁寂以前必会历经的暴风雪。 暗夜的尽头将至,迎接这片土地与在它之上活力四射的人们的,将是崭新一天的拼搏。 Chapter 0327 万籁俱寂之时,天已破晓。第一缕晨光染亮半边天空,并把这种瑰丽的色彩向远处蔓延,直到整个世界都变得开明通透,被唤醒的精灵们才开始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 她们越过丰茂的树林、连绵的花野、崎岖的山路、复杂的川流,到最后,还是兜了个大圈子回到原点。 宁日潇说,可以改变天气的时雨刀,已给人一种身中幻术的感觉。因此,最初锁定的那些地点也许都是错误的。是相夫光子一再坚持,不把这些地方翻个遍绝不死心。 沁人心脾的暗香飘然浮动,把陷入梦幻的垂纱小屋包拢在与世隔绝的世界里,这甚至让她们觉得,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个不算起眼的角落。 ——还梦寝。 它的周围尽是些知名建筑,不是气势恢宏的大型广场,也是至高无上的国府重地,从碧玉宫到神使宫,再从至尊圣殿到日月广场,前来观光的人们往往不会记得小小的还梦寝。 “不过,只凭字面上的意思,多少有些浅薄呢。”两人相继走入以纱帘帷幔为门、以藤本蔷薇为窗的梦幻小屋,光着脚丫踩在明可鉴人的棕色地板上,在清风拂入时拨开柔抚上面的层层薄纱:“但,有时候‘浅薄’之下隐藏的奥秘也是一大难题。” “风雨云霜雪,皆是变幻无穷的事物,如同梦境般难以捉摸,‘还梦’二字恰好说明了这一点,即……‘还你一个真实的梦境’。”宁日潇手握时雨刀,微笑着将它递到光子眼前。 “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相夫光子轻轻推开她的手,眼里弥漫着水样的温柔。 “我们到卧云楼的时候。”宁日潇没有停止递刀的动作,温和的眉宇间还流溢着歉疚与自责:“对不起,如果我早先想到,就不用兜圈子了。” “怎么能怪你?之前也说了,就算知道那些路线是错误的,我也想试着找上一遍。”相夫光子再次不动声色推走了那只拿刀的手。 样子不是十分奇特的一把佩刀,刀鞘很重,刀刃也粗过了半指,如含有杂质的白色卵石锻造,沉甸甸的重量和质感,与它轻盈的名字不大相符。 “光子,一路上若不是有你保护,我早就被人杀死了,这是你应得的!”宁日潇见她一再推辞,终于忍不住,认真的对相夫说道。 “那你先帮我拿着,我现在必须想个节省脚力的办法,让我们在短时间内赶到皇家园林!”光子陷入苦思当中,她常用的元灵兽都不是能承载人体重量的类型,除非……“宁日潇,你害怕蝎子吗?” “诶?” “召唤术·五毒神兽之大王蝎!” 宁日潇怔怔的看着还梦寝外一只擎天而起的巨型毒物,两层楼那么高,张着两只比铁还硬的大钳子四处挥舞,在相夫光子一声喝令下才安静的趴回地上。 “上来!”伸出一只手,在发怔的人儿面前晃了晃。 “这……这是?” “本来不想用的,但现在没办法了。”光子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千水云师父曾经教我的召唤术,能把元灵兽世界中的五毒神兽叫出,其中,这大王蝎的移动速度最快。” “原来是这样……” “只是这家伙喜暗怕光,要是你再磨蹭啊,它就要昏倒了!”光子摇着一根手指打趣,俏皮的笑容让宁日潇忘记了眼前的巨型猛虫有多么吓人。 不过这样一来,也着实省去不少麻烦,大王蝎所经之处无人敢挡,以往负责眼光四路耳听八方的相夫光子也能安心的小憩一会儿。 只是…… 宁日潇扶住额头,愈发觉得这外形恐怖瘆人的大蝎子有异常可爱的一面了。它如入无人之境的同时也踏坏了不少建筑物,在宁日潇的急切阻止下虽然有所收敛,可没几步就又复原成最初的疯狂模式了。相夫光子醒来时看到眼前荒芜的一切,也深切觉得五毒神兽里有会飞的就好了。 “这里很隐蔽,一般不会被人发现。”把大王蝎送回元灵兽世界后,相夫光子找了一棵参天古树,树的里侧有一个大洞,外面则生长了一片茂密的丛林,极难被人发现。 于是—— “进去。” “诶?” “听我的没错。”相夫光子掀起几条垂坠的树藤,让宁日潇钻入这隐秘的树洞。 宁日潇乖乖照做了,她以为光子会效法刚才召唤大王蝎那样,需要一个敞阔的空间。 然而—— 等了许久都不见异象的宁日潇向外探头,发现自己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 “我已经设下了结界,你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结界会在比赛结束时自动解除,而这外面,就是皇家园林。”相夫光子背对树洞,面朝一片丰茂草丛,语气坚定。 “光子!”宁日潇这才惊恐的意识到,时雨刀跟她一样,皆被困在此处了。 “宁日潇,我并不希望你把我想得多么伟大,我只是不甘心,不想让国家落入不知底细的人手里,虽然我知道队长这么做也是为了国家好,可是,这么多的不确定因素令我担忧,我只能……尽我所能把我认可的人推上去!” “难道你还要……?” “没错,我现在去找那个人,我相信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宁日潇,我离开以后,请帮我好好照顾她!谢谢了!”说到这时,她对着寸步难行的女子深鞠一躬,便不顾挚友竭力的呼喊,掀开树藤形成的垂帘,彻底消失。 如果能在自己习惯的住处寻得想要的东西,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风扬化羽一身轻便白衣,梳着长长的辫子站在日光下面闭目祷告,仙羽宫附近扶桑遍地、轻絮成堆,池畔亭前蜂蝶相伴、白鸽为群,一派生机勃勃的盛春之景。此刻,她不必再担心随时会从身后冒出的偷袭者,因为那里,已有了最强大的依靠。 兄妹的相遇属一场巧合,当时化羽正在微弱的光能防御罩里苦苦抵抗,外面围了圈贼眉鼠眼、比起术师更像是一窝贼匪的男人,他们拿着勾叉不停敲打着柔软薄弱的金色透明物体,口中不断发出以字母文为书写方式的语言,嘶吼着、咒骂着。 “哥哥,谢谢你。”终于从那份恐惧中逃离,化羽还未及拭去颊上汗水,便因疲倦弯下腰去。 “跟哥哥需要这么客气吗?”挺拔俊朗的青年扬眉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看样子,你从开赛到现在一直在奔波不停啊,既然遇上了,就由哥哥来保护吧,不必担心!” “可是……哥哥你不是有自己要找的目标吗?” “这个啊。”风扬傻笑着摸着后脑,说出句一点也不令妹妹吃惊的话:“我正在考虑!” “是压根就没考虑吧……”化羽默默的吐槽。 “接下来!就把这附近彻底的搜上一遍吧!”风扬龙泽笑哈哈的眯起双眼,飗飗细风温婉拂过,使青年深色的发丝自耳际垂落,又悄悄的飞逸扬起。 “咕咕咕……”只是,有不合时宜的声音闯入。 “……从开赛到现在,哥哥也还什么都没吃吧?”女孩语气柔缓,声音温和如同暖风的抚摸,她走到仙羽宫宫墙下的一座小花棚前,掀起垂在上面的帘子。 “化羽,你这是……?”风扬捂着乱叫不停的肚子,经妹妹提醒才发觉自己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幸好平时在这里放了些蔬果,不能进去的话,只有在外面解决了!啊对了!”化羽眼神一亮,气色看上去相当好:“哥哥要吃素炒甘蓝吗?我学会一种新的烹饪方法,可以不用锅子哦!” “听起来蛮有意思的,我也来帮忙!”挽起袖子,风扬兴味满满的蹲上前凑热闹:“去洗几个西红柿!又圆又大的西红柿!” 花棚里侧堆积着小山高的绿色甘蓝,化羽犹豫了一下,每只都如此新鲜反倒不知道挑哪个了,这时候,有一只埋得较深的甘蓝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不错!” “阁下在做什么……” “啊!甘蓝说话了!”花容失色的女孩一下子坐倒在地,指着那只被选中的甘蓝结巴半天。 “怎么了吗?”风扬带着洗好的西红柿走回来,脸上笑容不减。 “哥哥……里面有人……”终于察觉出那不是甘蓝而是个人头的化羽小脸依旧煞白。 埋藏在蔬菜堆中的脸孔终于抬了起来,那足可以假乱真的“甘蓝”不过是少年卷曲的头发,当佛莲一脸平淡的正视着风扬兄妹时,哥哥的表情就像见到了公鸡也会下蛋那般惊异。 “那个……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风扬傻笑着问出一句让人跌倒的话。 “……没有。”少年答的很干脆,手脚并用从花棚里钻了出来。 脱去叛月那一身显眼的装束,黑色单衣直筒长裤的男孩显得更单薄瘦小了,没有表情的脸容青涩而稚嫩,皮肤像长久见不到阳光那样发着青白惨淡的光泽,他揉了揉蓬松卷曲的短发,一双大眼空洞无神。不过,怀中那柄暗红如血的佩刀还是引起了风扬兄妹的注意。 是血穹刀,绝对没错! 像在血池里泡过千载的红铁锻造,鞘刃皆通红似血,望久了好像都会被吸噬其中一样充满诱人的魔力,那种淡淡的血腥气,无需靠近就已汹涌而至。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阿莲先行一步了。”少年漠然的转身离开,仿佛真的没见过此人。 “啊嘞?你手里的是血穹刀吗?”风扬指着他怀里的东西,明知故问。 “阁下说这个?正是。” “那么,不好意思了,我不能让你带着我们要的东西随意离开。” “啊……这么说,阁下是准备跟阿莲打一场了?” “没错呢,除非你肯拱手相让~” 佛莲转回身,再次正视起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来。 “哥哥……” “化羽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风扬竖起拇指,浮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啊……阿莲想起来了,阁下是那时候的……” “看来我们很有缘呢。”把妹妹送到安全的地域,重新踏入“战场”的“龙王大将”气势如虹:“我也想起,跟叛月之间还有一笔未消的账等着我处理。” “说这话真的没问题么,记得在格欧费劲岛上,阁下和刺猬君可是双双输给阿莲了呢……” “格欧费劲岛?……是格欧费茵岛吧……”化羽出自善意的提醒。 “那都不重要了。”风扬悠然自得的摊开两手,闲适中透出不可小视的认真:“重要的是,我没打算输给同一个人两次!” 软绵绵的柳絮随风四起,纷纷扬扬绕过天际,并以鹅毛雪片的姿态曼舞飘下,最是一抹无垢的纯白颜色。 “佛莲的能力既可以与物质融为一体达到隐藏的目的,又可以把物质吸收到体内,在分解攻击的同时把它化为自身的力量……”战斗还未打响,风扬龙泽已经开始了对对手能力的分析,他不会因为敌人年龄较小而放松警惕。 况且,那象征耻辱的一战,至今还死死印刻在他的脑子里呢。 风扬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还把已经长长的头发束在背后。他既不用武器也不放元能,直接施展起拳脚功夫来。 “啊啊,阿莲最不喜欢肉搏战了。”佛莲的第一反应是闪躲,完全无出招之意。 “这点我知道~!”风扬笑眯眯的挥过来一拳。 “所以阁下是故意的了,真是不招人喜欢的大哥哥……”佛莲皱了下眉头,干脆蹲下身去躲避他的连环拳。 “我只想舒活舒活筋骨,这两天一味赶路简直枯燥死了!”收拳抬脚,横向扫过地面。 几度扬言不喜欢肉搏战的佛莲却轻而易举避开了,他躲过攻击的方式很奇特,总是把已经擦身的力量贴衣带过,当想切实的伤及时,就如泥鳅般滑溜溜移开了。 “我觉得,少年你还是自己招认比较好哦,身为暗临界之门的守护者,你出现在寻刀赛,不止是为了‘做上主’这么简单吧?”风扬还是找机会问了句无关战斗的话。 “既然阁下已经猜出来了,阿莲还有什么好回答的。” “真是不乖的孩子~!”用最快的速度将人逼到仙羽宫墙下一角,风扬的一拳已轻轻划过他的肩膀,紧接着,他瞳孔骤缩,怔住了。 “记得阿莲曾经说过,阿莲的身体可以与任何粒子构成的物质相容,那么,阁下这么肆无忌惮的与阿莲做近身战,是在妄想自己是个不会被吸收的异类?”用陈述口吻说出疑问句的少年睁着无喜无悲的双眸缓缓打了个哈欠。 风扬挽起的衣袖已经渗入到佛莲的肩膀中了,若不是他反应及时撕破袖子,手腕早已不保。 没想到,经此回合,咄咄逼人的那个反而换成了佛莲:“阁下主动了这么久,也该轮到阿莲了,are you ready?” 风扬以为佛莲会像对付他跟千刺的时候那样,操纵变化了形态的物质做出攻击,未承想甘蓝头少年只站在原地不动,双足便粉碎成末状向地面沉入。这令人惊异的一幕并没有影响风扬的判断,在佛莲整个身体都与地面融为一体之前,他上前制止。 佛莲却“啪”的一下子碎成人眼捕捉不到的细小物质,四下散开以后依次向地面落去。 多么可怕的能力!竟然可以直接阻断人体细胞的相连,让它们像烟雾一样想聚便聚,想散即散……大将风扬的表情照比方才严肃了很多,至少,他已无法再用轻松自如的神采面对这种“困境”了。 “果然是棘手的能力啊,单用肉搏战已经不管用了!”将贴身的薄外套一把拉开,早已热血沸腾的青年用手拭去了脸庞渗出的汗水。他神容谨肃,一双矿蓝色的眼眸炯炯发亮。 Chapter 0328 青白色的普通砖石地面,上面除了浮动跳跃的雪色柳絮、时而飞扬的扶桑花瓣,再未起什么波澜。风扬龙泽俯下身,双手呈掌状直击地面,瞬时间,亮得扎眼的蓝色银光如翻腾的洪水涌向四周,足足铺开了千余平米。 一时掀起的风浪把地表铺盖的花絮层层吹开,起起落落舞蹈了半会儿,又雪片似纷纷坠落下来,红白交错,如雪野盛开凄美绝艳的血色莲朵。 片刻之后,甘蓝头少年安然无恙的现出身形,口吻是一成不变的麻木:“以为阿莲还会像上次那样,被阁下活活电到头皮发麻么……” “哦呀~” “别忘了,阁下的雷属性元能,也是能量性物质的一种,阿莲不会每次都吃亏的。”跟玩世不恭的风扬大哥相比,佛莲的面无表情总显得一板一眼。 “真的是这样吗?要不要再细细的体味一下?”风扬眯着弯弯的两眼笑语相问。 从没露出过惶恐姿态的佛莲这时才发觉他被风扬龙泽摆了一道,浑身上下如有万根尖针在横穿竖梭,将痛觉神经的忍耐程度推到极限。 化羽在一旁观战,把来龙去脉看得真真切切:“物质分实体性和能量性两种,佛莲自身应该是可与实体性物质相容。哥哥运用能量性的雷电注入地表,而他却还能保持毫发无伤,就说明,他还可以把能量性物质吸收到体内转化成自己的能量。不过,哥哥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用佛莲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往地面注入大量雷电,使之无法在短时间内全部吸收,并且由于速度过快,雷电具有的震动麻痹功效还会对本体造成伤害。” “还真是不简单啊,阁下……”佛莲痛得惨无人色,眼中却无半点忧心跟恐惧。他的衣服因雷电震动幅度太大而被切割的残破不全,加上能量贯入的猛烈异常,已有细小的伤口在向外渗血了。 “说真的,我没想到叛月会来凑这个热闹,你们该不会认为,我们会把双十钥匙藏在结界四开的凝光城里吧?”风扬龙泽意味不明的微笑,眼角眉梢的气息柔和温润。 “诶,这算不打自招吗?阁下看起来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坦白说双十钥匙被你们藏起来了呢?”佛莲句句紧跟,语调的起伏依旧维持在一条直线上。 “就算我们没有,你们叛月也不会相信的不是吗?” 化羽担忧的看向哥哥,听着他们奇怪的对话,心底一阵紧张。不知怎的,佛莲从无变化的双眼中渐渐爆出一股冷辉,他盯住哥哥不减分毫的笑容,恢复平稳的气息再次波动了。 佛莲并不打算把这强烈的疑问说出口……风扬龙泽,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化羽的手指捏皱了衣角,紧张的心跳不止,她亲眼看见佛莲的身体在缓慢的转向透明,最后竟完全消失不见!稍凉的风一过,才让她陷入惊恐的神智恢复一些。 不过接下来的一幅场面,让风扬龙泽都开始目瞪口呆了。 “粒子化和粒子重组,阁下,这回没辙了吧。” 说话的,是一只悬浮在半空的人头,嘴巴翕动间流出的字眼自信满满。 “和无氏一族的细胞重组有些许相似呢!” “怎么可能跟那种连自己模样都舍弃掉的奇怪能力有关联,阿莲这个就叫‘粒子化’和‘粒子重组’。” 其实风扬龙泽早已心下了然,不管是粒子重组还是细胞重组,这种堪比神之印记的速度都不是寻常术法能够匹敌的,某种意义上讲,佛莲的本领已经登峰造极、无懈可击了。 佛莲重显身形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拾起掉落在地的血穹刀,即使脸色依然白的吓人,无丝毫回转,可神色的从容却好像他从未受到重创一般。 双方阵线已拉开数十米,风扬化羽这才放心的回到兄长身边,言语态度是寻常可见的关切:“哥哥,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看着随时准备为伤患医治疾病的妹妹,风扬回复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转头,终于将视线重新定格在佛莲身上,双眸中炯炯发亮的光辉已然不同:“而且,我已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方法。” 兄长早已习惯了天大的难处一肩挑,他向来都是把麻烦当成乐趣、把敌人当成可尊可敬的对手。哪怕这件事千头万绪麻烦重重,哪怕这个人极其可恶仇深似海,他也从不怒火烧天歇斯底里,那一派超脱淡然之姿,宛如和风吹过宽广的海域,不断印证着他的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绝不仅是一副表象。 因而,他在“克敌制胜”的施展中也没有掺杂半点憎意与杀气。 速如离弦之箭,貌似已不足以形容风扬龙泽此时的状态,佛莲相信无论过多少年,这种速度都会给他留下宛如地震海啸般不可磨灭的印象,眨下的眼还未打开,一记焕发着浓雷强电的快拳擦颊而过,等到一双眼睛完全张开时,那七八次连贯在一起的雷拳已把他轰上了天。 “原来阁下的‘克敌制胜’是这样的……”眨眼工夫便被连击九拳的佛莲语气不再轻松,不仔细的话,也还是听不出他萌生的讶然:“这是什么招式,从来没见过……” “这不是什么招式,只是速度快了些。”风扬慢慢直起身,用微笑正视着被他打倒的敌人, “以超速正面攻击,不给阿莲吸收和消化物质的时间,是阁下技高一筹,阿莲服了。”胃里涌出的血腥味忽上忽下,偏不肯把那口碍事的东西吐出来,佛莲平淡的神色维持着,内里却早已痛楚难忍,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站起的身体几次歪斜差点跌回大地,他终于还是将血穹刀从鞘中拔出,用锋利的刀尖杵中地面,用以身体的全部支撑。 “等等!把你手中的血穹刀留下!”半分钟不到,化羽见他拔刀而起,就知道他是伤重欲逃,只能适时的出言制止。 “化羽,随他去吧。”一战取胜的风扬龙泽反倒把到手的机会舍弃了。 “为什么不追呢?刀还在他手里,他是叛月啊!”如果不是兄长拦着,温柔的化羽已经摒弃惯有的犹豫冲出去阻挡佛莲了。 “没有追的必要了。”兄长收回手,双眼却依旧望向佛莲逃走的方向:“他已被我打伤,至少在寻刀赛的几日里,是无法在凝光城兴风作浪了。” “难道……是那把刀有问题?”化羽目光微动,好像也察觉出了些许不对。 “虽然我没见过血穹刀,不过根据它象征的含义‘弥漫着苍穹的血色红光’,应该可以断定,方才那把是假的。”风扬龙泽肯定的点头。 “看起来完全一样啊!”相信兄长判断的风扬化羽忍不住掩嘴惊呼。 “有些许的不同,首先,血穹刀不论在白天还是晚上,拔出以后都会发出强大的红光,可是刚才那把散发的光芒微弱,足以证明那只是一把用会发光的红色宝石铸成的刀,其次,第五禁卫队队长曾是‘暗杀部队’的头领,属于名副其实的杀手,杀手在杀人的时候表现的十分轻松,就算见血也不会觉得畏惧。血穹刀又叫了这个名字,所以我想,这把刀应该是‘出鞘必饮血而归’吧。” 在不知不觉的消磨中日轮已上中天。抬眼望向苍穹最高处悬挂着的炎炎烈日,被光华笼绕着的风扬的脸,绽出眩目迷人的优雅笑容。 “哥哥?” “我知道灯觉刀的下落了。” 千影湖旁侧一带乃凝光城建立之前便存在的桫椤密林,各色桫椤在这片地势偏高的土壤上广泛种植。其间,溪水潺潺环绕,妙音不绝于耳。只有一条曲折的竹板小路贯穿前后,行于其上,观美树风姿,闻水声泠泠,仿佛真的置身在无人问津的隔世仙境里。 风摩以悠看似漫无目的的踱步到此,见竹板小路延绵长远,僻静无人,心想这里的确是个摒除外界纷乱的最佳地点。然而走了不足百步,一阵刺耳的痛叫穿入双耳。 果真如此,时下的凝光城该是不存在“与世隔绝”之地的。 “既然你找到了这么隐蔽的地方,就说明这里的确有队长佩刀!说!究竟在哪里!”背对以悠的少女单脚踩在另一个人身上,声音凛冽如冰,听得出此刻心情很激动。 被踏中腹部并死死碾住的人吃力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娇弱无力的嗓子足以证明她是个年岁不出十五的小姑娘。可她的求饶没有换来对方丝毫的同情与怜悯,反而那坚硬的鞋跟踩的更深入了。 “这是寻刀比赛,不是虐待大会,这位参赛选手,请你住手!”既然不是剿敌,以悠也就没有厉言相向的必要,况且这是光之国举办的比赛,惹出比赛以外的乱子实在对声誉没好处。 棕麻披风、乌黑长裤、鹿皮短靴,即使是阴暗到极点的一袭装束,配在风摩以悠身上,就仍是气质斐然,光彩夺目。凶狠狠踩踏别人的少女回过头来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幅令人惊艳的溪上美人图。 这美人还不同寻常,不怒自威的气场,光是往那儿一站,便层层叠叠犹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过来了。 可是,临近时再细细打量,少女的脸色立刻像被人把血液抽干了似的。 以悠忽略她转为异常的反应,一把扶起被踩得半死的执行者云珠。 “以悠少主,谢谢您!”云珠立刻俯身下拜,嘴角残留着少许血渍。 “除非你有保护自己不被伤害的把握,否则你不适宜参加寻刀赛。”以悠轻皱眉头给她警醒,顺便递过去一张干净的纸巾。 “我知道了。” “快离开这里吧。” 直到“到手的猎物”消失,踩人的少女才把目光落定在以悠身上,那时,她陌生的神态已然变得似成相识。 以悠困惑的看着她:“你……” “终于……终于让我再见到你了……风摩以悠……” 一双细长上挑的暗紫色丹凤眼,瓜子脸庞,瘦矮身材……单是这些,就已唤醒了风摩以悠对她的全部记忆! “你是坠玉。” 如此肯定的陈述令少女冰冷的目光变得尖锐,她仰头狂笑,几乎带着悲愤欲绝的表情含恨呼出:“许久不见,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你却变了。”以悠用简短的回答表示她对眼前“故人”的复杂情感。 “呵呵是吗,如果接下来你还能用这么冷静的态度对我说话,就更好了。” 风摩以悠伸出手,一把挡下踹向耳畔的脚,身体一倾把坠玉接二连三的狠踢避开,似乎对她的忽然出击并不感到惊讶,风摩以悠面无神态的脸容宛如冰雕雪塑。第二回合展开以前,她那双洞如观火的双眼已把坠玉的招式预知了,从而闪躲起来毫不费力。 “做文官并没有使你的身手生疏嘛,风摩以悠。”坠玉呲牙狠笑,猛然间凶神恶煞起来:“但是,你为什么不出手攻击我!” “我是来找刀的,并不想浪费力气在无谓的事上。” “居然说这是无谓的事?”坠玉的气息因情绪的激烈化有所波动,一双笔直的剑眉拧得更紧:“那我就逼你出手!让你后悔当初的决定!” 红飞翠舞,草木萋萋,忆起昔时那个聪俊灵秀的女孩,纵是如同镜面般平静无澜的心湖,也在溅动中生出微漪。 千影湖于今年年初架起了一座无栏的矮桥,桥面上铺盖斑竹的板子,两侧砌着色彩鲜艳的花岗石,尽头有一座干栏式的吊角楼,楼下的紫杉树篱连接这一片葳蕤葱郁的桫椤树林。 当代特领着忧心忡忡的芙菱经过渡桥,步入到这片罕无人迹的珍贵林地时,也觉得进去看看是个不错的选择。 “代特,哥哥他真的不会有事吗……”芙菱虽停止了哭泣,可眼角时不时渗出的泪滴让人看了不免心疼。 “相信我,也相信合欢,你哥哥不会有事的。”代特现在仅能给予的抚慰,便是安静的陪伴在芙菱身边。 芙菱点了下头,心里对代特充满感激。刚才,要不是她急中生智,以巧妙的方式将压住也俊的大树挪开,兄长恐怕到现在还身陷险境,后来她们遇到了合欢,少年主动要求留下来照顾也俊,还拜托芙菱,一定不能错过也俊少主用性命换来的“机会”。 是啊,人只要还活着,就等于有无数个机会和希望。 在芙菱默默思考这些的时候,代特忽然拉紧她的衣袖脱口惊呼:“芙菱!你看!那个……那个不是以悠吗?” 一面从溪流间腾起的水帘耸立在以悠身后,被包围以前风摩神使不费吹灰之力逃开了,继而水帘变幻形态,分成三四股朝目标狠命抽打,且速度大有加倍而来的趋势。宽大披风包裹住的身体在枝桠与密叶间灵活穿梭,将坠玉的水流击打全数挡落,当风摩以悠停止闪避,驻足于眼下之时,坠玉的表情已是怒不可遏。 “时至今日,你还要摆这种高姿态来轻视我吗?!风摩以悠!” “无论如何,你仍旧是我的妹妹。”以悠神色不改,却隐隐有了一丝无奈,她不对坠玉出手的理由,似乎正在于此。 “少拿这个当借口了!”失控的拳头猛砸上来,伴随一条条剑刃似的水流夺命狂攻。 风摩以悠重复着闪避的动作,终于在坠玉的招式不断进化下出手防御了,那一刻,隐藏在远处角落的代特芙菱亲眼看到两人在进行格斗对打时,还不住有液体从溪流之上蹿起,时而缠绕时而互碰时而又哗哗啦啦炸碎到一起,仿佛在进行对战的有两组角逐者。 桫椤的细长翠叶纷纷坠落,形成一阵好看的“叶雨”。不住飞逸舞动的清冽水流更像是抛向半空的水晶珠串,偶有断了线的,四散而开在阳光漫布的视野里。 “好激烈的战斗啊……”代特觉得,已没有第三人插手的余地和空隙了:“不过,我才知道,原来以悠还有个妹妹!” “不对啊……”同样被这场对决吸引了的嘉琦芙菱缓缓蹙起了额,心生疑惑:“风摩夫妇没有孩子,以悠是他们唯一一个收养的……这个女孩,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Chapter 0329 激烈的交战过后,便是满地散落的碧叶、四处残留的清水以及透过光秃枝桠直射地面的灿烂阳光。 代特的表情却没法像方才那么自然明媚:“好可惜哦,这么珍贵的桫椤树。” “今天的以悠看起来怪怪的……”一向粗心大意的芙菱也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比起那个,我更在意两人的较量方式。” “较量方式?有什么不对吗?” “你没发现……她们用来攻击对方的水,都是从小溪里提炼的吗?”女子眼中的光警觉而明亮。 “用元能的话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啊。”芙菱食指点腮,不觉得哪里反常。 代特把头一摇,伸出根手指来晃了晃:“用元能操纵水流可比直接制造出水元能费力,我想,没有谁会舍近求远。” “你的意思是……” “除非,他们自身就拥有操纵自然界事物的力量。”代特微微扬起优美的脖颈:“也就是……‘神无月’家族世代相传的能力。” 神无月与生俱来的奇异能量,并非用其他超能力术师家族中的“神之印记”足以诠释,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凭借意念操纵风、雨、云、雾等自然生成的物质,无论是弱水一瓢,还是山洪海啸,只要他们想,便能够化在掌中,控制自如。 “别以为只有你才是神无月家族的继承人!”坠玉愤然的目光里,更多是无法释怀的敌意。她将裹住上身的外套一把扯下,露出里面抹胸吊带式的黑色战衣,与以悠的丰腴有很大不同,少女身材清瘦,肌肤微微泛着小麦色的健康光泽,细细端详,她的容貌算不上国色天香,却别具一番野性风韵。 没有手诀,也没有释放能量的波动,烈日下金色绚烂的晴空里忽的旋起一股绳状飓风,拧着勒死几头牛的劲儿一下子蹿移到以悠身前,以悠拔出攻防一体的气剑用气罩及时挡住,同时射了几片凌厉的风刀过去。坠玉手里的风团旋即高涌,倏地形成一股宛如天柱的龙卷风暴,芙菱和代特循目望去,方才还艳阳高照的景象不复存在了,阴风肆虐而起,四处惨暗昏黄,落地的树叶被大风刮得纷纷扬起,满空旋舞,剧烈震荡的气流相互碰撞发出鬼兽一般的怪啸。以悠掌间引来的风团亦改换形态,如发怒的巨龙般一刻不停地扭动着,每一次摆首翘尾,都能将附近的树木、砂石甚至是溪水吸入其中,所到之处片甲不留。逐渐,冲天而上的风柱气团越来越多,给予环境造成的影响也愈演愈烈了。 代特和芙菱迷迷糊糊只觉被乱风吹打的丧失了意识,醒来以后发现从珍贵的桫椤,到溪水和砂石,通通不改最初之态的安放于各个角落,方才神无月两位女战士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仿佛只是一场梦。 除了地表铺盖着的新绿嫩叶,什么阴风怒号,浊云浮空,全被眼下这轮耀目的金盘扫的一丝不剩。 不过,也的确多了件非比寻常的东西。 素有“皇刀”之誉的“羲皇”有着纯金色的外表,刀鞘与刀身皆刻满繁复华美的卷涡细纹,每每出鞘,必挥出强大到难以逼视的金色光辉,正如同极昼之时久悬不落的金轮,恢宏仅有,至高无上。 “看来,我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这次是酷酷的女神使率先开口。 “哼,那又如何,反正我的目的就是这把羲皇刀!”坠玉说着,已经伸出尖细的手指打算掀起下一轮斗争了。 “慢着!”以悠敛眉,不自觉的沉声低喝一声:“既然你知道这是羲皇刀,那么也应该清楚,无论我们怎么打,它都会把此处复原成最初的模样。” “这与我们之间的事情无关,我只是要打败你,必须打败你!” …… “以悠为什么说无论怎么打,都会复原成最初的模样呢?”芙菱虽然觉得风暴来袭之后,此处还能维持原状很奇怪,不过以悠都亲自这么说了,就一定有古怪。 “恐怕是羲皇刀的缘故吧。”代特手托下巴,思忖道:“羲皇刀的主人虽然酷爱神国风的文化,不过到底是从天之国来的,而且还是皇族,他的刀,也一定非寻常的武器可比。” “跟‘通慧识灵’的白菊刀一样,精通人性吗?” “应该不止这样。既是皇族,那么刀自身也一定有包纳百川的气量,和不容于亵渎的至高威严。也就是说,它一方面不允许别人在它面前造次,另一方面又不会随意惩处这样的行为,所谓容人的气量与无上的威仪并存!”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芙菱一脸惊奇的睁大双眼。 “猜的!”从来都是很有办法的姑娘笑着扬起了眉:“而且我想,羲皇刀‘复原一切’的原理应该属于‘空间制约’的一种吧?” “快告诉我那是什么!”似乎完全忘记兄长之事的芙菱面露喜色。 “空间制约不同于空间转换,说明白一点,空间转换是比较大范围的时空交换和运转,而制约,则是把某空间的一部分强行拉到我们当下所处的这一空间,羲皇刀正是运用了这一方法,在两人发动大规模风术进行较量时,把承受压迫的树木土石从异空间里带过来,所以我们会看到真实的摧毁场面,而战斗结束后,空间制约也瞬间取消,被毁的那些事物转回到那个空间,我们眼前的一切便恢复往常……哦不,应该说,眼前的这一切根本就没受到任何波及。” “我好像明白了……可以理解成,刚才两人是在另一个空间对决的吗?” “完全可以!因为不管那个空间被拉到哪,以悠和这位姑娘的对战的确不是在我们当下所处的环境里进行的。”一面又不禁暗自惊叹:不过令我惊讶的却是,这两个人居然同时猜到羲皇刀在这里,而且运用同一种方法把刀引出来…… 外表金碧辉煌的金钗宫、象征王权的至尊圣殿、代表了无上威严的皇家园林,此外还有天禁会议区、日月广场、天地神坛……这些,都是代特考虑过的“羲皇刀”可能藏身的地方,虽然圣殿与天禁被列为禁区,可其余几个地方的概率也绝对不小啊!这两个人到底是一一找过了?还是打从开始便瞄准了原产于天之国的桫椤呢? “代特,你去哪里啊!”芙菱回过神时,发现代特已扭头走出很远。 “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去别处找吧。”代特的步子忽然变得很急,一向坦然的微笑此刻也慢慢凝固在脸上,代替她微笑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 “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我了!我已经超越你了!就算你站在五神教的顶端、就算你是当今天下的上主!我也不会认输!我要证明我比你更强大!”刻骨的仇恨从眼角蔓延到整张脸庞,听似挑衅的话语,却有种伤感的情愫蕴在其中:“今天就由我来取代你的地位!做好觉悟吧!风摩以悠——” 无视羲皇刀随时可能会爆发的王者之力,坠玉执意与同族的以悠进行决战,并有攻势猛增的意向。她以肉眼无法捕捉的超速移动到以悠身后,令其神情骤然一怔。 “只要能打败你,我不介意暂时舍弃神无月的力量。”坠玉清楚与以悠较量神无月的技能等同于以卵击石,于是退而求其次,朝她抬起了五指并拢的纤长右手,霎时间,白色强光汇聚其上:“这是‘指轮枪’,将全身元能聚集到指尖之上,用最快速度贯穿敌人的胸膛!别说人体,就算是几十头站成一排的大象,都会被轻而易举的打穿!” 白光漫天耸起,宛如会闪烁发亮的浓雾把以悠层层包围,刺耳的炸响连轰数声,几乎让整座凝光城都跟着颤了一颤。如果没有羲皇刀时时张开的“空间制约”,被撕成两半的便是这些稀少才为贵的名树桫椤了。 脚跟微微颤抖,以悠强使自己站立在那,护体的披风早不知被乱风卷去了哪,内里一件深棕色衫子像被刀子切过一样破碎凌乱,头上更是流出大量鲜血,顺着额角滑过她表情淡漠的脸,当看到坠玉目光中难掩的悲伤后,她神无月以悠,就这样……沉寂了。 好不容易抓到了间隙,坠玉呲起雪白的牙齿狠狠一笑,暴虐躁动的气焰终于狂飙不止。以悠安静的注视了她几秒,趁其酝酿气力蓄势待发之际,飞身朝反方向跃走。 “神无月皇族的继承人就是个只知逃窜的鼠辈吗!”被白色透明元能裹住全身的神无月坠玉起身追赶,动作与步伐的灵敏度皆不在以悠之下:“没用的!中了我的指轮枪!越是激烈运动就越容易导致血管破裂!你的身体已经被我埋下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了!” 桫椤林最里面是这一带溪流的尽头,百川汇合之地、碧波水潭之上,竟高高耸起一座山状的大土丘,土质肥沃深厚,秘密栽出几棵绽满紫藤的花树,花树覆盖了这小小的幽静僻壤,千百朵鲜艳盛放的紫藤穗低低悬垂,丰茂绝美。 没有路了,她亦再无逃走之意,回首,面上带着淡淡的自得神采,却仍是沉默相对,一语不发。 “你以为你闭口不谈,我就会忘了那时的事情吗?!我发过誓,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放过舍弃了我们之间情谊的背叛者!”神无月坠玉起步跳上半空,继而向着以悠俯冲下来,手指指尖再度凝聚了那骇人的力量。 然而,在剧烈的波动与爆炸生起以前,凝聚在坠玉指尖上比刀剑还要锋锐百倍的力量,随风消逝了。 “这一击虽然力量强劲,可用多了,你的手会残废的。”以悠的手轻轻握住少女的右腕,面颊上残留的鲜血如红菊般夺目。 一泓碧波远远漾去,留下一面泛着清冽光辉的水镜,波澜暗涌,仿若无痕。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明明知道我是要取你性命的!”被轻易破解了招式的神无月坠玉此时再没有去憎恨与愤怒的力气,眼睛里萦绕着的,仅仅是以悠印象当中那份如同深潭之水的清幽与宁静。 起源于神之国的神无月家族,在光之国历经了漫长的岁月后,逐渐走向衰败。他们并不似唐元纪那般惨烈,被诛灭满门,而是分裂成两半,天涯海角各占一边。 坠玉,便是流亡到月之国的神无月族人生下的孩子,她不同于夜千雪,父母都是神无月的正统族人,地位在族内也相当崇高。因此,坠玉毫无疑问成为了仅次于以悠的最佳皇统继承人。 八岁的那一年,坠玉的父母相继过世,她也在月之国的一次内战中被驱逐出境,几经辗转,终于回到了光之国。 尽管这个国度有许多方面跟她出生的地方大相径庭,可她的好奇心却在日益增长,适应力也相当的优秀。好心的光国民众在她五岁那年把她领到第一富豪风摩先生的面前,告诉他和他的妻子,这,也是神无月家的孩子。 在当时,神无月已是埋葬在过往历史中沉寂的明珠,它的尊号和荣耀,并不能给这个孩子在身价和地位上提高多少。然而,善良且和蔼的风摩夫妇完全不在意这些,令他们欣然接受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早在数年前,就已收养了一个同族的孩子。 于是,在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坠玉看到了生平以来所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那是一个开满了白色菊花的花园,有个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女孩子,正在月下舞剑。轻灵的步伐、优美的身姿、敏捷的动作,每动一次,都会形成一幅极具美感的图画。坠玉不觉看得痴了。 “以悠大人。”伊始,坠玉这样称呼在她眼中宛如明玉般耀目的女孩。 “别这么拘谨,叫姐姐就行了。”以悠莞尔,比坠玉年长两岁,气度和风韵却早已步入成熟领域。 在风摩府生活的期间,坠玉发现,以悠并不像最初见面那样,时时刻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她是个话不多,却十分认真体贴的女孩,她教自己写字、练剑,还把那份鲜为人知的梦想相诉。 “我要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主持公道,我要铲除一切不平事,我要让所有的人都活在一个平等的世界里!” 坠玉不懂这些大道理,她只觉得这是非常了不起的理想,至少,她还办不到。 结果,那段如梦幻般美好绚烂的时光,还是像一去不返的流云,一旦飘走,就不再回来。 坠玉得知以悠随五神教离开麒玉城、去游走四方时,已是他们出发的第二天。花园里白菊依旧,人却再难回到往昔……再难寻到那个月下舞动的身影。 从那一天开始,坠玉便不断告诉自己,以悠……这个她一直以来信任与敬爱、打从心底在乎与憧憬的神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她不会原谅她的离弃,不会原谅她的不告而别,更不会原谅……她作为“姐姐”的背叛! “为什么要离开风摩家?为什么……要离开我?”匍匐在以悠脚下的女孩用额头紧紧贴住地面,咬破唇瓣,泣不成声。 以悠轻轻俯身,眼中的冷度早已褪去:“我没有离开爸爸妈妈、也没有背叛你。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不论我走到哪,这份情谊,都始终跟随着我。” “以悠姐……”看到心心念念的女子目光里隐含的愧意,神无月坠玉再一次俯首垂泪。 整座凝光城,只有以悠的神使宫种植了成片盛开的白菊,凌霜傲雪,淡雅脱俗,亦如主人那般——凉眸起幽澜,傲骨生风华。几经凌霜度,花落谁人家。 Chapter 0330 “合欢和也俊现在应该到‘花舍’了。” “嗯,过去看看。”代特方才那股隐含在眼中的狂热与不甘渐渐冷却了,因为她知道,芙菱一直在为兄长的伤势忧心如焚。 幸好遇到了副使合欢,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懂得些医疗缓解之法,所以把人交给他,再令她们放心不过。 花舍距离也俊的风雅宫不远,须得穿过一小片木槿花野才能抵达。 此时木槿花还未盛放,远远看去花野上小树葱茏,绿意盎然。但是可以想象得出仲夏之时,朝开暮落的艳丽槿花是何等的姿态美妙、容光焕发。那象征着温柔的坚持,花的形状就与它包含的深意一样,曲线柔和、犹似少女丰润饱满的脸颊。 伴着落日夕阳,一路踏足于软硬适宜的土壤上,身形时隐时现在这片浓密的树野里。折腾一天,芙菱终于感觉到饥肠辘辘了。 “饿了吗?”观察入微的代特浅笑着看芙菱一脸羞涩的可爱相。 “对不起。”芙菱的脸红成了大苹果,一面情不自禁摸着空空如也的胃部。 “花舍那里一定有吃的,我们快点走吧。”代特轻轻拉住芙菱的手,像个专门照顾妹妹的大姐姐一般,连步调都随着芙菱的速度去调整。 谁都没想到,灾难会这样悄然降落在两个毫无防备的姑娘身边。 轰隆隆的爆响一路蔓延到脚下,炸裂声也跟着绵延不绝,滚滚浓烟一飞冲天,形成数朵硕大的淡黄色蘑菇云。爆炸与震荡持续了两分钟,槿花原野便被轰得缺失了一半,土壤飞溅处,地表龟裂,树木无存。 一井代特虽然丧失了元能制造力,可到底还是个动作伶俐、身手矫捷的格斗专家,带着芙菱三跳两蹦避开了这突然发起的袭击,等浑浊呛人的烟尘散的差不多时,她才定睛瞧清了把花野摧残到如此地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二十几辆木制手推车,每个上面都放着两门口径长约一尺的铁质炮筒,它们以环形的摆列方式将两人紧紧围住,显然是冲着目标来的。由于筒身放置略高于人,所以一时还看不清驾驭武器的是谁。 “看来,有人是想取我们的性命呢。”代特伸手摸摸脚边碎开的泥土,拾了片爆炸物的残骸放在鼻下嗅了一嗅,旋即蹙额:“这是火药石。” 诸多品种的火药石,其中有一类最为珍贵、威力也最为强悍、爆炸性亦非其他火药石可比,它与火系元能结合后的轰炸力犹如云上掼下的雷电般猛烈,故取了个不相称的雅名“云中弹”。 在这个冷兵器世界里,会大批量使用这种稀少物质的国家,就只有盛产它们的火之国了。火之国在六大强国中居于榜首,无论是经济实力亦或军家战力。 “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虽无身经百战,可也参与过大型火场争斗的嘉琦芙菱神色骤凛,已做好了完全的警戒跟防备。 看着徐徐从炮车后面走出的三五十余青年男子,一井代特了然于胸:“火国术师队的‘百人精英’……怪不得,能得到如此珍贵的‘云中弹’做武器。你们不是火之国国主亲自从国家术师部队里挑选出来的精英护卫吗?怎么到这里参与起上主争夺战来了?倘若真的被选中,国主大人舍得放你们过来吗?” “难得一井城主这么关心我们火域的国事,不过我们泱泱大邦人才辈出,就算分一些给你们光之国,也没什么关系!”来的年轻小伙子一身帅气术师服,张口却是满嘴的伶俐言辞:“不对不对,我究竟应该说是分给‘光之国’呢?还是分给代特公主的雪之国呢?” “你小子是来参加辩论赛的还是来抢刀的!”芙菱听他句句讥讽却是通篇废话真心觉得不满,手往腰上一插,嘴巴充气鼓鼓:“用这些鬼东西炸烂了我们的花野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如果嘉琦少主有本事的话,尽可以放马过来灭了我们!”伶牙俐齿的这位正是其中一小分队的队长,正指着自己的脑袋跟芙菱叫嚣,眼睛瞪得溜圆:“来啊!放马过来杀我啊!” “可恶!”芙菱哪受得了这般挑衅,撸起袖子朝着炮队冲上去。然而轰响,炮弹在身前半米处炸开了,明显是瞄着她脚下来的。刻意不伤及,却把人惊个够呛。 一井代特慌忙把人拉回身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来回扫视包围在外的火药石炮队,并小声在芙菱耳畔说:“别冲动,我们肉体凡胎,再厉害也挡不住那些家伙!” “那现在怎么办,这些人摆明了是冲着我俩来的!” “与其说是冲着我们俩,不如说,是冲着所有的上主来的……”代特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 制造不出元能,就无法用防护罩或防御结界抵挡,身体的移动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躲过强炮猛弹的攻击。幸好……手里还有一件制胜法宝。 “芙菱,这是千幻老师给我的‘幻术能量盒’,里面寄存着千幻老师的幻术能量,我拖延他们发动火炮的时间,你用它造出幻术结界,逃得越远越好!” “你是说……让我独自逃走吗?”芙菱把手挪开,不肯置信的望着她。 “这里我来抵挡,你快走!”代特把能量盒强行塞入芙菱掌心,一面用身体作掩护,免得被火国术师察觉。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一个人逃走呢?”芙菱毫不犹疑的反对。 “听话!与其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不如让我一个人去拼!而且你在这里还会让我分神。”前有敌人虎视眈眈,后有芙菱不听相劝,代特并不慌张,反倒异常镇定的告诫芙菱。 “代特……” “没时间多说了!快把结界张开!” “那我们可以一起走啊!” “这个幻术能量盒里的储备能量只够掩护一个人的!快走!别耽误时间!” “代特!我在前面等你!你一定要赶上来!” “嗯!” 掌心大小的金属盒子刚一打开,芙菱的身体便在众人眼睁睁的注视下化为透明水影,最后,竟这样完全消失了! 火药石炮队的诸位通通傻眼,怔了半天才发现着了她们的道了。 “一井代特,你以为你偷偷放走她,我们就没办法找到了吗?”小队长不再对代特用尊称,表情也阴暗下来:“给我放!把这一片土地都炸了!快!” 西瓜大小的灰色火药石塞满铁质炮筒,操纵者双手合十,片刻后用两团红色能量堵住入口,随即整个炮身都跟着发起光亮来。火药石与火药不同,必须用元能才可点燃,所以,它才被火之国术师部队视为至宝。如今动用这样大量的稀有材料,可想而知他们是抱着怎样的决心而来。 一井代特飞身跃起,仅一秒便蹿步到正中的那辆木车上,左脚点踏在炮口上端,右脚直接将车后的术师踹飞,一个优雅敏捷的空翻落地,双手紧握木车手柄,将炮口转向身侧的敌人。炮筒内满满的火药石早已跟元能融合,所以代特只是轻而易举的将后盖关上,前面便“嘭”的发出一记巨响。地面猛烈的摇动中,她看见被击中的百人精英们惨叫着飞向远处。浓重污浊的爆炸尘烟在身后变换着姿态和形状,就是不肯轻易散去。代特趁着另一侧敌人目瞪口呆之际抢了另一辆木车,如法炮制又轰飞了一片术师兵。 方才那个对两位天地盟上主大言不惭的小队长已经是面如土色,等他晃过神来时才发现除了自己及手中紧把的木推车,他的部下全都四仰八叉的分散在各个角落。 被炮轰过的地面留下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软土凹坑,活像不懂技巧的庄稼人在春耕时期胡乱翻松的田土,甚至让人觉得此处已被荒置许久了。 “所谓百人精英,速度也不过如此。”代特深知与炮弹比拼是自寻死路,所以只有用过人之速抢占先机了。她的眼中唯有自信与把握,全然不见一战胜利后的猖狂得意。 可对方不这么想,他的思绪被愤怒填满,像炮筒里死死塞着的火药石一样,憋不了多久,必须马上把威力放出去才算消停。他的面色不再如同沙土,脚跟一顿,手诀一捏,整个身子仿佛沉入水中般灌入到土下,如此轻松自如的遁形倒让一井代特心生惊骇了。 这样麻利的土遁术,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兵队小头目身上,怎叫人不大呼惊异? 黄昏时候,世间角落总是画满温暖的颜色,或橘红,或金黄,或像火焰一样把云彩都烧起来了。向着西方垂坠下去的落日用半张容颜面对这个即将遭受冷月洗礼的人界,那遗留的最后一抹艳丽,便是对流逝不返的时光最大的依恋。 代特的思虑再周全,也没算到百人精英还有一部分人事先藏匿在土壤深处,她如离梦境般猛然惊醒,原来这伙人早就在她与芙菱经过此地之前做好万全准备了。突袭是假象,埋伏才是真的! “看来,会这种高等土遁术的人不止头目一个呢。”更多的木车炮筒出现了,如果最初只有一圈,那么现下便足足多出了三倍。 “虽然放掉一个很可惜,不过余下的这个貌似比那个更有价值……”头目从地下钻出后,把精力都用在拍打身上的泥土了,不过话还是一句不差的冲着某城主丢过来。 代特笑笑,嫣然中透着一丝妩媚。她的美不针对某个人,完全是于不自觉中就已成就的仪态万千。即使百人精英们齐声大喝,将炮口瞄准了唯一的聚点,她也不曾有半点恐慌。 “危险来临之时,竭力反抗,如果无法反抗,也要拼力保全自己。” 父亲曾这样对她和妹妹说,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彼时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深切体会到的。 而今日,却大有不同。 轰响过后,一井代特捂住闷热微疼的腰部闪向远处。方才那一回合,她已尽力避开炮击并伺机攻打坚如磐石的铁质大炮了,可对方无论是人数还是武器,都占据绝对优势。那一痛击,直至鲜红液体泼入土壤、映入她紫罗兰色的眼睛,才终于发觉出来。 ——自己的左腰,已被炸出一个豁口,血肉无存。 没有继续反抗的力量了,这样下去她会死……不断告诫自己要保全生命,一井代特从一个缺口突破出去,向着风雅宫的方向奔逃。身上残缺的部位好似坏掉的水龙头,还未及修理,便已让内中事物大量流失了。即便用手紧紧捂着,也止不住那刺目腥甜的殷红。 轰鸣的爆响连续发出,由远及近追随着她踉跄的步子,芙菱的呼喊声隐隐传来,让代特心下一凉,分神之际立刻被火热的气波震向远方。 ……这下惨了,她竟然倒地不起,连最后的反抗都办不到了,心中焦急仿若火烧,使她竭力张眼也只够说出一句话的力气:“芙菱……快跑……” 火药石炮队的诸人放声大笑,头目更是喜若癫狂的施令,叫全数炮口对准已无任何反抗余力的沙洲城城主。 后盖是启动火药石炮弹的按钮,闭合之后整座城都随之地动山摇了。受到了震动波及的别处参赛者以为突降天灾,吓得纷纷逃往能够避过灾祸的安全地带。 面目全非的木槿花野地缝数裂,残土漫天,昔时浓艳的绿衣槿树早就尸骨无存了。 除此之外,火药石炮队收获的最大一份惊喜,便是连肉渣都没剩的一井代特彻底从眼前消失了。他们派人上天入地方圆几里的搜寻,比起队长佩刀,还是凝光城上主的遗体比较令他们挂心。 电子总站的监控室里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啊啊,这样下去凝光城又要重建了啊。” “以武力决胜的竞赛,必会如此。”声音略显苍老的白衣女人放下手中瓷壶,坐到一个空位上,目光开始在屏幕的景象中细细打量:“唉,这孩子……只怕是活不成了吧?” “那有什么办法,力量微小的人早晚会有这样的下场。”毫不动容的绿瞳男子嘴上挂着顽劣的弧度。 寻刀争夺战进行中时,队长们留守电子总站,在大屏幕前观察各个考生的实力。这次比赛并不仅仅是看结果,过程也可以帮他们填补剩余空缺。 “这都第二天了,我们什么时候过去?”一灰发金眸的男子直立在侧缓缓出声,气度稳健,面容和雅。 “快结束的时候再去不迟,算是保留一份最终乐趣。”唯独穿着黑色绅士礼服的男人压低了帽檐,语气慢条斯理,一时还看不清长相。 “见证最后的结果吗……还真是恶趣味。”白衣女人无奈的摇起头来。 以悠和坠玉携羲皇刀赶往这里,却见遍处狼藉,尘烟未尽,无一人踪影。 Chapter 0331 刚才那阵疑似地震的晃动,半个凝光城都受到了波及,相夫光子深锁蛾眉,一面担心是否有自己的伙伴殃及其中,一面为凝光城的摧毁连连叹息。 月光朗照,华灯初上。 偌大的凝光城,脱去上主正装的她也只能依靠直觉去寻找伙伴,途中经过别颖王亲自画图设计的“天府别馆”。它位于凝光城最西边,暗喻着曾屹立在术法界西方的大邦“天之国”。 形状不一的花岗斑岩砖嵌在嫩油油的草地上,形成一条独有的小径,两旁的花圃里蝴蝶兰茂密繁盛,还略略缀着几盏银缕镂空的小球灯。铁艺围栏绕出半个圆形,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入口是由一堆五彩石垒成的。内里的主建筑是一间没有四壁、只有顶盖的大屋子,漆过的矩形小木板无缝搭成三角形屋顶,醒目的红色光泽明耀生辉。屋中事物一目了然,霓虹月辉肆意穿插而过,室内室外总能情景交融。 如此安逸和睦的景象倒与相夫光子被战火洗涤的复杂心境不符了,摆摆头,她不打算放弃这最后的一天两夜。宁日潇会平安无误的带着时雨刀来到队长面前,已是她最大的安慰。 院中雕塑喷泉造出弥漫的水雾,一时模糊了视线,神思向远处,还未拉回便在转身之际迎上那张曾会令她怦然心动的脸孔。 “云罗风树?”相夫光子看着这个晴尊钦点给她的“护卫”,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神色开始变得异样:“你怎么在这?”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呀?”米荧从师兄后面走出来,手中摇着新采的蝴蝶兰,那艳丽的颜色借着灯光,把她的小脸衬得更是光彩照人了:“难道师兄就不能参加上主选拔?” “我不是这个意思。”光子只当自己的言语不妥给米荧造成了误会,她看到云罗风树沉默着,以为果真是她说的那样。 “其实啊,是我硬拉着师兄陪我的!”米荧嘴巴一嘟将实话说出来了,笑盈盈挽住师兄的胳膊,好不亲密。 “结果如何?” “算是拿到了。”云罗风树知道相夫所指,抬了抬握着金色佩刀的右手。 相夫光子眼色一怔,很快又恢复平静,没有说什么。 米荧凑近来打趣,有点挑衅的味道:“你不来抢么?” 光子刚想回她“我对赝品没兴趣”,身侧搁架上放置的七盏玻璃水樽便依次爆碎了,水花连着晶莹碎片一道溅起、落下,她与云罗风树也同时预测到敌人动向,一左一右跳了出去。不想米荧的动作慢了一拍,相夫、云罗刚刚回身,她便被伏击者一举擒下。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把你手里的刀交给我,我就放了这女人!”伏击者个头矮小,裹在一张不知比他高出多少来的黑色熊皮里,明显是个不愿轻易露脸的参赛者。他的威胁条件简单明了,连半句废话都没有。 “如果我们不交,你又如何?”相夫光子抢在沉默寡言的男子之前反问道。 “立刻杀了她!”矮个子毫不犹豫。 “怎么办,辛辛苦苦到手的东西就这么放弃?”扭头看向云罗风树的女子话中别有深意,还饶有兴味的勾了勾唇角。 米荧什么也不说,只泪眼汪汪看着她真心所向的云罗师兄,脖子上的匕首随时都可能插入。 “别伤害她,给你就是了!”回报伏击者的答案十分干脆,云罗风树扬起手腕把刀丢了出去,另一条手臂则在下一刻接住被当成包裹丢回来的米荧师妹。 米荧还是什么都不说,也不叫不闹,只是把脸埋在云罗风树的胸膛里轻轻啜泣。 矮个子看了眼手中金碧辉煌的队长佩刀,发出满意笑声的同时猴子般跳离了视线。 “师兄,你为了我把好不容易抢到的‘羲皇刀’拱手让人,是我不好!对不起!”哭泣过后,便是无尽的愧疚和自责,为了这把刀,他们可是奋斗了两天时间啊。 “其实直到它落入我们手里,我才发现这把‘羲皇’是假的。”云罗风树垂下眼睑,语气神情都略有沉重。 米荧还未回应,一直在侧的相夫光子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那是假的?” “羲皇刀刀鞘左边距刀柄五厘米处有三个较大的卷涡纹,呈三角排列状,而刚才那把却是并向排列的。”一直低垂的眼帘霎时抬起,内中有罕见的精光。 光子经不住心下纳起罕来,羲皇刀是除白菊以外她见过的唯一一把队长佩刀,就算是箐栾的清漓,她也只是看过图样,别颖王随身携带的这把羲皇刀从刀鞘到刀身都覆满了繁复至极的细腻花纹,就算有图样,那缩小了十几倍的花纹也会把人看的眼花缭乱,然而云罗风树却轻而易举的看出了假刀的破绽。 “不可能是假的吧?”米荧不相信,因为图样上的金色佩刀与方才那把是一模一样的。 “云罗的判断是正确的,那把的确不是羲皇,真正的羲皇刀素有‘皇刀’之称,不但有金色的外表,像在这样晦暗的环境里,也会发出普通黄金不会散发的光芒。”事到如今,相夫光子只好把真相说出来。 米荧却有点按耐不住了:“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就知道会发生方才的那种事,要是说了,戏还演的下去么?”相夫光子看米荧气鼓鼓的样子,忽然产生了逗弄她的念头,心里也禁不住在想:看来队长们这次应该弄了不少假刀来混淆视听,就算夺到了,是假的也会被否决。 “光注意我们了,那你呢!你找到什么了?”米荧叉着腰,挡在师兄身前与红发女子对视。 “全无收获。”相夫光子毫不遮掩。 “那你可要加把劲儿了!好歹我和师兄夺得过一次!说明我们是有这个实力的!为了证明一下,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继续前进啊?”完全消除了方才那份惊恐的米荧看起来活力相当充沛。 相夫光子看看她,又瞄了眼表情淡然的云罗风树,把什么都揣摩透彻了:“嗯,我想我是该继续努力了。” “那么就恕不远送咯!师兄!我们进去休息!这样的地方听说只有在花之国才能见得到!没想到这儿也有!”活泼可爱的小师妹无视这个她看不顺眼的犀利少主,强推着师兄大人走入天府别馆:“我饿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嘛!” 围着无壁大屋的事物琳琅满目,大有令人目不暇接之势。从豪华的真皮躺椅,到处处可见的金线绒布椅;从海棠花缠绕的灯饰,到水晶框里的风景沙画;从多彩渐变的琉璃花器,再到姿态奇异的树木根雕,每一件都让人爱不释手。大铁轮咖啡手摇磨豆机放置在几把躺椅中间的圆几上,旁边还摆了一整套的咖啡饮具,不远处,一个造型滑稽的橡木酒桶摄入眼帘,粗头粗身活像一只终日里饱食无忧的大肥猪。 相夫光子随手掷了漆盒过去,撞翻的羽毛花插径直飞向一个空置的搁架,最后稳稳立住。她则身子一倾,仰在那把铺着貂皮绒的躺椅上;米荧香腮一鼓,气呼呼的闭上眼睛并把抱枕放到自己脸上;而云罗,只是坐在喷泉边围的石阶上,静静沉思。 少顷,一股甜美的食物气味近近传来。米荧动了动鼻子,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爬起来了,不过一睁眼,她脸上的惊喜就消失了。 相夫光子站在蛋糕台边上,缓缓切弄着:“我听到肚子抗议的声音了,不嫌弃的话,一同品尝如何?” 蛋糕台上通体纯白的软糕,被一层厚厚的透明草莓酱浇淋包裹,米荧没想到切开更有惊喜,一颗颗切成两半的草莓规矩排列,嵌在奶黄色的海绵糕底中显得分外诱人,不但样子引人垂涎,连口感也是香醇浓郁,回味无穷。她满意的捧着两块蛋糕一口接一口的咬,吃得香甜极了。 “双脚好些了么?”沉默到了此时,云罗风树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用了叶大人的方法,大有起色,虽还有些麻木,但不必用元能驱使了。”交谈没有两句,她便遥遥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从眼前林子穿过,发觉那是一诺之后又见身披银月风衣的女人紧随而去,相夫光子立即得出结论,是“叛月”! 起身,撂下句“我去去就回”的话,红衣女子起步追去。 到一处幽静之地,那熟悉的身影连同叛月一并消失了。相夫光子环顾四下,发现这儿距离一诺的天城宫很近,只不过隔了片波纹潆洄的绿水而已。入目有垂落在水面上纤长的枝条,许多都横向伸展着,如腾空飞舞的女子纤细优美的手臂,有溪流汇成的浅川,碧色瀛漾,于月华和灯火交映中泛出迷离幽光,沉浸到水中缓缓转动的木风车,偶尔带起微薄水花,生出泠泠妙音…… 龙船花簇拥成团,贴梗海棠上还有一朵朵俏立枝头的花苞,开放在天城宫周围的碗形花朵更是艳丽缤纷。 冬春两季可见的温柔之花,此时已到了绽放的尽头。它们仿佛要倾尽此生最后的美丽,竟盛放的比之前更明艳夺目了。浓绿而富有光泽的茎叶在珍珠白的灯光下反射出不一样的色彩,作为凝光城的主建筑与设计师,一诺爱这里的一草一木,这些茶花还是玉灵碧亲自栽种在这里的,意义非凡。雪皎、蜡叶、赤丹、红露珍、花鹤令、火瀑布、孔雀椿、皇家天鹅绒……没有最冶丽的色彩,没有最妖娆的姿态,可是它每每盛放入众人之目,都是这样圆润可爱,惹人欢喜。 “今年茶花开的格外好。”她俯身采下一红一白两朵大花,转头望了眼装饰素雅、格局简单的天城宫,起步折回到云罗风树那里去了。 相夫光子走后不久,未曾换下叛月制服的晓月急匆匆飞奔过来,她追了一诺许久,本可志在必得却因不熟悉这里的地势而耽误了时间,那小子身手和速度皆逊于人,却又比任何人都能自如贯穿在复杂的山林水木之间。 “我与水颜分开行动就是为了早她一步寻到双十钥匙!如果可以逮住凝光城上主,一定就能问出钥匙的下落!谁在那里?”打断她抱怨的一抹人影从身侧的宫殿迅速掠过,她几步跳过去想拦在那人身前,却在速度上被超越了。所以,她也只能捡个疾风般逝去的背影:“那个是……相夫光子吗?” 熟读天地盟上主的资料,让她牢牢记住了这些人的面孔,不过令她疑惑的是,那个人的红发很短,身形也比女子粗壮一圈,怎么看……都不像相夫光子本人呢。 思虑到此,又一抹急速穿过的墨色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本就专注着某一事物,遭逢响动时便会草木皆兵,晓月脑中某根神经绷得死紧,一触即断。手伸入怀,将藏在衣内的一把轻斩握于掌心,晓月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合起双眸,脑海中的世界满是漆黑,一簇火苗燃出苍白的火焰,那便是“灵魂”。这招灵魂识辨术可在瞬间感知出方圆几里内所有灵魂身处的位置,凡是有生命的生灵,便存在灵魂,而动物与人类的灵魂又更好分辨些。那火焰愈燃愈烈,如绽开了洁白无瑕的茶花。 北偏东35°,目标锁定。 当晓月已经寻到一诺的踪迹时,漆黑世界里唯一一朵白焰砰然迸出数十朵,并开始分散在目之所及的各个角落。她登时蒙了,就算是实体分身,也不会分出多余的灵魂来,更不可能扰乱她的感知大法啊!除非…… 睁开两眼,把目光投放到远处天空,几只在灯光下低飞的白鸽扑棱棱闯入视野,还有数不清的雪色狮子兔从草丛跃出,向四面八方逃窜过去。晓月咬碎一口银牙,恨不能立即撕了这使诈耍阴的小子。 漠漠水田,阴阴树木,旷野蝉虫鸣声起,暗夜鸟语伴幽篁。 衣衫素净的青年背靠一面爬满常青藤的山墙急促喘息着,跑到这隐蔽的水上林木里,暂时还可保全自己。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凝光城的地形了,话虽如此,敌人的招式也确实令他困顿了一番,幸亏在城殿附近饲养了白鸽和兔子,才让仅有的目标分散成数十个,以逃过叛月魔掌。 一诺转过身,竹木交错的深林后灯火稀少,昏暗一片。是个很普通的地方,顶盖搭着茅草和竹条的小屋唯独眼前这座,一方许久未被整理过的黄色土地上杂草丛生。环绕着院子栽种出许多杏树,附带几串羞答答垂着脑袋的葡萄风信子,在夜风里微微晃动着。夜间虹灯都置在别处,离此地有一段距离,因此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叫出它的名字。 ——灿雪晴烟。 “已经跑出这么远了吗……” 心底默念,一诺这才发现,体力平平的自己终于跟善于奔波的伙伴们拉近了一些距离。他们,可是连续战斗几天都不会累倒的类型,是他心中一直憧憬的存在。 杏树茂盛的枝叶弯弯折折,被晚风一荡,扫到面颊上酥酥痒痒。 “躲在树后的人,出来吧。”淡如冰流的清冷之音简短的说了一句,一双如死水般阴沉的水色眼瞳随之乍现。 Chapter 0332 一诺听不到,可他看见了那双阴沉冷漠的眼睛,看见了她轻轻翕动的嘴唇。读出女子口中话语的青年开始在心底挣扎,现在出去,万一遇到叛月之流的残忍之人,他的生命必当受到威胁,想要寻得佩刀,想要继续为国效力,鲁莽拼命是断断不行的。 正思虑着,有人先他一步移动了脚跟。 “倩儿?!”如果这时可以开口,一诺一定忍不住惊呼出来。 途倩儿一袭规整的墨紫色贴身衣裤,纤细的身材使她看上去还是两年前那副文弱秀雅的样子,手持一柄黑色佩刀走到院落中央,气息微喘,额上还有未消的汗液,看样子是刚刚与对战者搏斗了一场。 “你手里拿的,是‘幻刀墨萤’么?”倩儿还未说什么,陌生女子率先开口询问,亮灰色的短翘发,发梢微卷,于暗淡的夜光中倍显凄冷色调。 “正是。”途倩儿毫不隐瞒,她知道,只要比赛不结束,只要她没有赶到皇家园林,前来抢刀的对手就会像涨潮时的海水一样连续不绝。 “眠月馆、月宫,看来这些地方,你都去过了。” 一双既圆且大的水色眸子,却充斥出毫无情感的阴森寒气,米灰色的简单上衣,牛仔料的直筒黑裤,让她初入眼帘时不具任何惊艳之处。可倩儿偏偏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因为陌生,还弄不清楚这股子异样从何而来。 “你倒蛮清楚的。”巧眉细目逐渐笼上一层清浅的好奇:“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她极少在战斗之初询问对手的名字,因为她有让对方主动告知的把握。 “春水绿阳。” 葡萄风信子犹如葡萄串的蓝紫色花序瞬间变得颀长,凝聚成人身形状展开了手臂,从土中跳出纷纷扑向凝光城的陌生来客,没消几秒便把春水绿阳牢牢圈住。铃铛般柔软的花朵拥挤着贴上她的面庞,渐渐遮掩住那双阴寒空洞的眼睛……悄无声息展开行动的途倩儿不但没有因此得到放松,尖尖细眉反而拧得更紧了。在幻术的世界中,她看到的不是春水绿阳惊慌失措的表情,而是方才初遇时的模样,从容淡漠、好像这个世界坍塌了都不关她的事。头顶天空“嗖”的裂开一道大缝,宛如被巨人手中的刀斩开一般。途倩儿闻声仰头,两条粗壮的树藤滚滚袭下,用她及不上的速度把人紧缚在内,一条缠住她的腰肢,一条勒住她的脖颈,她瞠大细细的眸子,原来中幻术的不是春水绿阳,而是她! 在树后默默观战的一诺眼见途倩儿表情巨变,而春水绿阳始终不改淡定神色,心里生出了无数个疑问。他不敢贸然出手相助,生怕自己微薄的力量救人不成反变为同伴的包袱,可焦急关切的目光却一刻未离。 途倩儿深知自己被对手的幻术回返制住,拼力去扯脖子上的树藤也无济于事,只得静下心来,屏住气息,于冷静和沉淀中找寻突破之法。 “是‘幻术回返’!倩儿施给对手看的假象降临到她自己的视野中,等于对着镜子施幻术。”一诺看着倩儿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脖子,后又放下,心里的抗争终于有了结果:“不行,我要去帮她!这样下去她会被对手……!” 一诺没想到,这个看似阴冷无情的女子只是拾起了掉落在地的黑色佩刀,便一刻不留的转身离开。 那把墨萤就是术法界著名的“幻术之刀”,通体黝黑,对着日月之光会隐隐折射出浓紫色的彩辉,鞘型挺括,刀身笔直,相当英武霸气又不乏精致的外表。 等倩儿强使精神从幻觉里脱离出来,春水绿阳已步出了百步,好不容易夺得的佩刀被带走了,自己竟然还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刚要起步追上,就发现一诺健步如飞挡在了春水身前,玫瑰褐色的两眼晶莹明亮,连窘迫与充满敌意时都显得那么纯净无垢。 春水绿阳停顿几秒,面不改色的绕过了僵直住的一诺,途倩儿大呼不妙,快跑几步到一诺跟前,发现他已经陷入了幻觉的制约里,任凭如何呼喊,都难以唤回。 “火之国第一幻术名门春水家族的招式果真是不同凡响啊。”途倩儿用这句话阻挡了春水绿阳离去的脚步。 “此人不擅幻法,还不如与你较量来的痛快。”春水绿阳用平淡到极致的声音说,完全没有对战斗的执着跟兴趣。让人觉得,她讲这句话不过是为了昭显力量。 “我可没那么容易倒下。”途倩儿将一诺扶到树下,使他靠在枝干背面避开将会掀起的战斗风浪,然后起身回到院落中央。春水绿阳正用平寂无澜的眼睛瞄着她,神色不改的等待她抬起右腕,那一只漂亮的银色雕花镯在漆黑的空间里反射苍冷白光。手腕一动,春水的脚踝便被细如发丝的银线牵住,令她重重跌倒并被一股强力拖拽到途倩儿脚下:“并且没人规定,与春水一族的幻术师对决就一定要用幻术!” 抬起的手刀正要落下,一股醉人的幽香涌进鼻腔……是茉莉的气味,清甜淡雅,沁人心肺。有片刻的失神,她平日里素爱玲珑小巧的茉莉,栽满月宫内外的也净是这些纯洁清雅的生灵,对它们的癖爱,倩儿已到了一日不闻其香立即身有不适的地步。因而,呛人的烧焦味、刺鼻的血腥味以及污浊的腐臭味依次袭来时,她才发觉自己又落入了春水绿阳的幻觉陷阱! 组成人型的花朵、令人窒息的味道……这些都是对手制造出来的逼真幻象。幻术就是以假乱真,而“真实”度存在几分,关乎施术者的水准,它往往以操控精神取胜,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能让人感受到五感带来的真实冲击,有的人直至殒命都无法逃开这精神世界的束缚。 “所以说,我现在放把火烧了你的意识,你也会被灼烫而死。”春水的声音回响在这虚构出来的世界里,途倩儿知道,自己已无法逃离:“春水一族的幻术不但能制约五感,就是第六感,都能毫不费力的剥夺!” 从天而降的带叶绿藤蛇一般缠住倩儿的脖子,使她脚跟离地,没多久被拎上了半空。女子本能的挣扎着,双腿不停摆动,用来扯拽藤蔓的手也被另外几条捆住、拉向两边。死死锁在狭小项圈里的脖子几乎要断成两截,比起无法呼吸,皮肤被掐拧住的痛楚更令人生不如死。 葡萄风信子蓝紫的色调把眼下无灯场景衬托的幽冥诡暗,凄冷异常。那行走于瞎火黑灯处的不明者,手中提拿的水烟盏更似飘移的鬼火。拥有美好名讳的此处风光一过午夜,竟可怖成常年无人进入的深山老林一般。 汗流浃背的途倩儿开始神志模糊,几经挣扎,到底还是被勒的晕了过去。 春水绿阳正准备设法从困境里逃出,却被眼前一幕惊得发怔。 倒地不动的紫发女子身周萦绕起浅淡的黑色气体,这种疑似黑暗元能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颜色也愈发凝重,一缕缕逐渐变成一团团,还不住往天空的方向飘浮。途倩儿清秀雅致的容貌很快便被无名迷雾遮掩,她也完全丧失了神智。 人的精神力与体力一旦衰竭,会直接步入休克状态。途倩儿惨白如纸的面色恰好说明了这一点。 “是力竭引发了体内蕴含的其他能量……这种元能,果然是暗系的么……”春水绿阳的低语只有她自己听得见,清淡的眉毛缓缓蹙起。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晓得,烙印在倩儿脑海中的记忆,即便是在睡梦与昏厥中,也会如此明晰的放映出来,宛如循环而至永不结束的电影…… 幼时,倩儿初遇了生命里的第一个异性。母亲从不让她接触男孩子,所以,偌大的家宅里,宽敞的院落中,她能看到的就只有与母亲一样美丽的女性。然而,母亲却偏偏把她扮成男孩子抚养,从有记忆开始便是这样,仿佛与生俱来的习惯早已融入到血液和生命中了。 可在那一天,倩儿偏偏遇到了雷默。 是的,这个天魔教的第二战神,在彼时还只是个眼眸纯澈的孩童,他利用倩儿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闯进她的生活,教授懵懂无知的幼女黑暗系术法,直到长大一些,途倩儿才开始后悔,不该背着母亲跟这个陌生男人学习那种东西。她还记得母亲美丽的脸上垂挂的两行泪水,坚强执着的母亲,在父亲过世后独自撑起家族与企业的一切事务,从不会软弱,从不会哭泣,却为了女儿的欺骗伤痛欲绝。 从那以后,倩儿再也不接近暗系术法了,若非有着强悍的精神与意志力、多年来一直修炼光系术法抗衡体内这股时常外溢的黑暗能量,她的心神跟理智早已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而现在,她又要面临多年前那个夜晚的痛苦与挣扎了。不会再有人像母亲一样派出术师将她关在结界里,只为她不会大发狂性四处伤人;不会再有人日夜陪伴在左右,同她一起痛苦,一起煎熬;也不会再有人在她恢复清醒以后暖汤暖水的供着,温柔细语的哄着,好像全天下就只有她途倩儿才是宝贵的公主。 如果一定要说,碧姐也会这样的,天地盟的大家也会这样的,可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同样陷于危境的一诺跟眼前这个不知敌友的春水绿阳。 “我……不能放弃……” 就算没有母亲在身边,没有结界在守护,没有碧姐与大家的鼓励和支持,途倩儿还是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坚持,要努力,一定要站起来! 额心一抹闪亮的金光骤然漾出,划破浑浊的雾,点亮漆黑的夜。 冥冥之中,体内的不协调气息竟被全数驱散了,看着自己坐卧在地上半透明的身体,途倩儿猛然回想起什么,细长眉目随着突兀呈显的画面布满惊骇。 黝黑富有光泽的短发,用刘海完全挡住的双眼,仅此两样,便让途倩儿知晓了眼前人物的来历——初代千影城城主,龙啼南跃。据说此人性格阴冷,行迹诡秘,由于双目失明所以常年呆在阴寒无光的地下城里,与兄长龙啼北穆不同,他一直被视作光之国的“黑暗”,甚至有“新世黑暗神”之称。 薄薄的唇瓣一开一合,溢出的声音美妙动听,却也阴森诡异:“既然这么难受,何必辛苦的执着于不属于你的力量呢?” “您是指什么?初代的城主大人。”倩儿戒备的看向这副未必会伤害到自己的灵魂。 “舍暗取光是多么愚蠢的做法!像我,一面做着光之国的上主,一面享受着黑暗的力量。”龙啼南跃停顿几秒,继续用阴暗的口气诱导:“黑暗的力量,往往比光明更强大,因为黑暗在光明的背后,在光明无法看清楚黑暗在哪里的时候,黑暗可是把光明的所在瞧得一清二楚。” “呵呵。”冷笑,讥讽,毫不认同。 “为什么笑?”龙啼一副你为何不反驳我的诧异模样。 “请滚出我的意识空间吧,龙啼南跃!” “喂喂,我好歹是你的前辈,你这样……!”近乎于恐惧的震惊停留在龙啼南跃滴汗的脸上,虽然双目隐蔽在乌丝之后,可嘴角的神态是骗不了人的。途倩儿肃杀逼人的脸容竟放大无数倍罩满当下空间,浓浓的阴寒气息暴风骤雨般狂卷而来,直捣龙啼南跃的身体。 即使那骇人的力量最终还是贯穿魂灵消散在空色晦暝的背后,可龙啼南跃却有了数年前在战场上遭遇强敌时的震撼与茫然。 “我知道,是生命之元让我见到了初代上主的灵魂,不过,我却不觉得你有资格做光之国的元术师!我途倩儿虽生长于月之国,虽曾经习过黑暗术法,但是在我心中,那种阴冷无情的东西远远无法跟光域的力量相比!如果你再说这种侮辱光之国的话!我就灭了你的灵魂!”途倩儿神情激愤,气焰大涨:“用……你所否定的光之力量!” “看来当下处境完全没有打击到你呢。”龙啼南跃冷郁的嗓音回荡着,左避右挡城主后辈不断发来的光能冲击波:“第四代,不要大放厥词,直接在这里消灭我才是真本事!” “如你所愿!”有些气恼的途倩儿也不管自己此刻是否跟对面的人一样浑身透明,用尽全力将所会的光系术法一一搬出。 纯净的金色光芒一泻千里,纵横交错的能量网渐渐填充成密闭的光布,隔开了初代与四代交汇的目光,和现任城主单方面的轰炸较量。 如沉睡了一整个冬季般,苏醒过来时双眼胀痛。她只记得龙啼南跃消失以前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也深知,就算真有消灭魂魄的方法,以自己现在微薄的力量也无法办到。 “中了我的幻术,竟然还能起身?”眼见途倩儿重获精神力量挺直腰板,春水绿阳波澜不惊的双眸里终于产生了意外掀起的波动。 “一直都是你在表演,现在轮到我了。”她不知道春水绿阳的速度与攻击力如何,只是抢在她前面做好一切防备就够了。“嗖嗖嗖”上下左右南北东西,不逊于木茉“飞兔部队”的跳跃速度被途倩儿完美的展示出来。 春水绿阳的表情更加阴冷,右手手背被一根仿若不在的钢丝割破。月光皎洁了许多,至少能看清横竖编织在女子身体周围的银色丝线了,正如蚕茧将蛹紧紧捆缚在内,强行突破出来,身体会立即分割成无数块。 途倩儿抬了抬手腕,挂在上面的雕花银镯正闪烁微不可见的冷调光泽,百余根钢丝细线倾巢而出:“就算我敌不过你的幻术,你也别想从里面逃出来,软千丝放出这等长度的话,连我也制止不了了。” “就是说,即便我用幻术控制你,也无法解开它是么。”不慌不忙的陈诉式疑问。 “你不妨试试啊。”倩儿身上的不适感与那黑暗气息彻底了无踪迹了,现□□内有股暖暖的热流上下穿梭,舒服已极。 春水合起双眼沉默了一会,右脚踏出一小步的瞬间所有的软千丝化成了尘埃。 “你是怎么发现这也是幻觉的?”倩儿笑看没用多久便破除了她招式的春水一族幻术师。 “你可知道,中了别人的幻术,对于春水家族的人来说,是不可洗刷的耻辱?”春水绿阳故意答非所问:“不过,我从不在意这些……” 她没有说谎,因为途倩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不藏深意的眼睛,平静到近乎麻木,阴冷到宛若无情,仿佛看透了红尘世事,一切纷纷扰扰在她眼中不过是云烟流逝,她早就处之淡然、习以为常了。 仅仅年近二十的岁数,竟有着这样的觉悟吗? 不与众芳争春的荼蘼,总是凋零在繁花败落之后,成为千红盛宴最后一抹清丽的魂。 Chapter 0333 时间差不多定格在凌晨四点的时候,气温奇低,芙菱翻过一片荆棘丛生的草堆气喘吁吁驻足在夜光下仍旧大放异彩的花舍前,脸上交错的挂着血痕与泪滴。 遭遇伏击后,芙菱背起代特赶往这里与兄长汇合,那时人还在昏迷中,合欢用术使也俊体内的毒素凝聚在手掌上,避免全身扩散危及生命,可要完全解毒必须得请专业的医疗术师或解毒专家。芙菱一听,把两位伤患郑重的交给合欢,自己跑去找人了。没承想路上遇到抢夺者的阻挠,她拼了全力才逃出来,没有目标的四处寻找着同伴,化羽、琉璃子、光子甚至是碧姐,可脱去上主正装的她如何在这茫茫人海中寻到她们的踪迹呢? “哥哥和代特怎么样了?”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理会自己脸上与手上的伤口,而是询问最重要之人的近况。 “少爷还算稳定,只是代特小姐她……”合欢的视线片刻不移,牢牢锁定在两大上主的身上,观察他们的情况是否有好转,亦或恶化。 有人说凝光城是一座植物园,四季都少不了树木花草。离开槿花原野后会通过一带山樱树林,顺黄土小路拐上十几道弯,在漫天花舞的美景中能找到一大一小两座石屋,漂亮的青色花岩垒砌,房脊上爬满掺杂着翠叶的金红花卉,一串串星辰闪烁般点缀其上,独露一截方形的烟囱出来。那是有黄金珊瑚之称的炮仗花,彷如鞭炮点燃时轰轰烈烈炸出的一片火光。这便是凝光城隐蔽的地点之一“花舍”了。云蒸霞蔚、锦簇烂漫的山樱连绵成片,围绕在小路与石屋周围。正好赶上山樱落去的季节,淡粉红色的花雨伴随轻柔动听的“沙沙”声纷扬起舞。灯火稀少,唯那么两盏,还是磨砂玻璃罩着扣在墙上的,可就算在无月的黑夜,这儿也丝毫不显恐怖与阴霾。 …… 撑着幻结界跑回来,芙菱看见代特被□□石炮队轰得全身是血,立刻用自己的能量支撑出足够容纳两人的空间,召唤出白蛇王,把两人平安的送到安全区域。可那时,代特已经奄奄一息了,胸口的起伏十分微弱,慌乱中,她只有动身去寻找懂得医疗之术的同伴们。 …… “是我没用,连个医生都找不到!我怎么这么没用啊!呜呜呜……”手足无措的嘉琦芙菱痛哭失声,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而带来这种绝境的人正是逃避了战乱的自己,她深深地自责,如果当时不因为胆怯离开,如果当时带着伙伴一起走,代特就不会这样了。 “芙菱小姐,我相信少爷和代特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请不要哭了!”合欢一见她流眼泪,自己也难受够呛。眼下情况的确非常危急,伤者的脸色越来越差,像流血流干了一样。 掰开代特的嘴,将自己的生命之元放了进去。这个东西……也许到明天就不属于她嘉琦芙菱了。如果代特能因此脱离险境,她会永远感激这一日的拥有,如果代特不再醒来,她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代特不会有事的!生命之元曾经挽救过我的生命!也一定可以救她的!”她拼命摇头把那消极的想法丢出脑外,双手不住的搓代特转为冰冷的指尖。 “那种东西就算喂下去也未必有用,不如试试这个~!” 不合时宜的活泼声音闯入耳膜,芙菱抬眼望去,只见洛紫星涵一脸欢快的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掌心上放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这是什么?” “救命的良药!” “啊?” “世间第一止血奇药!天水之露速效止血丸!这个是加强版哟~~!”洛紫神气的扬了扬脖子,好像对救回一井代特之事十拿九稳。 暗淡的天光,照在芙菱现出惊喜的脸孔上。她迫不及待将药丸塞到代特嘴里,然后两眼张得大大的,等待着奇迹出现。 “话说,马上就天亮了诶!”洛紫看了看从墨蓝变成灰蓝的天空,若有所思。 “你怎么在这里?”虽说他送了颗奇药,可芙菱瞅他的眼神还是戒备警惕的。 “别担心,我不是来抢刀的~” “你要抢我也没有。”芙菱抹着眼泪,却根本止不住,模样像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可怜小孩。洛紫星涵从背后掏出棵无名小草,送给芙菱,芙菱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这叫“跳舞草”:“你给我这个干嘛?”女孩一脸懵懂。 “因为它就像你一样,是个淘气鬼~!” 现场肃静十五秒,紧接着是芙菱舌绽春雷的咆哮:“你非挑这种时候故意损我吗?你这个大笨蛋!” “玩、玩笑啦!其实这跳舞草会带来快乐跟希望,我找遍整座~~凝光城才找到的哟!” “这种时候我怎么快乐的起来啊!哥哥还在昏迷当中,代特伤势惨重,叶大人的药也不知道会不会完全……你怎么了?”打断她失落自语的是洛紫星涵失去笑容的表情。 “不好,这里太暗了!把她移到灯光充足的地方!” “不行啊!花舍这里就是因为灯少,才不会被敌人发现……” “人都伤成这样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我要帮她检查一下!她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芙菱一听这话登时慌了,边点头边吩咐合欢帮她把人挪到别处。 一井代特大部分伤口的确有完全愈合的迹象,只是左腰处一个不小的缺口依然触目惊心,洛紫星涵仔细看了一会儿,方大惊失色:“她的肾脏……没有了……” 恍如一记晴天霹雳,重重掼入芙菱的脑神经里,打击的她半晌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呢?!”合欢只知道那里血肉模糊,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是肾脏不见了:“不行!不能管什么比赛了!要马上把人送到皇家园林才行!” “可十三禁卫军不是说了么,这次比赛定有人员伤亡,他们概不负……嘉琦芙菱?”正念叨着,嘉琦芙菱一把背起不省人事的伤者坐上白蛇王脊背,并冷静的吩咐它必须用最快速度赶到电子总站。 凉风习习吹过,温度稍有上升,但芙菱手心里沁出的冷汗却越来越多。 “啊……我想知道,为什么不是去终点而是去……电子总站?” 洛紫星涵跟合欢一样,对芙菱的这一决定充满困惑。几人坐在白蛇王宽敞冰凉的背脊上,任由它速如狂风的奔驰。两侧景物飞速后退,结合夜幕之下的阴暗场景,别具一番刺激滋味。 “队长们最喜欢看热闹了,他们现在一定不会乖乖呆在终点等着合格者,反而应该在监控室里观察每名考生的举动!”芙菱认真的下着断言,这并不是她思考分析后得出的结果,是直觉,在不断催促她该把代特送往那里! 在凝光城里,想见谁通常是不必感到困扰的,即便是大人物,也没几个会叫手下看在门前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只是终日里明灯亮火的电子总站门前一幕惨烈景象着实把三人吓得不轻。横七竖八倒地不起的无名术师足足有三十几个,早被揍的人事不知了,而干出这种事的并不是参赛考生,而是负责主考的队长大人们! “竟愚蠢到威胁我们交出队长佩刀,这个术法界真是不太平,充满了脑子里生虫的低能儿!” 洛紫肩扛纳连也俊、芙菱跟合欢扶着一井代特,刚踏入总站最大的那间主监控室便看到了四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方才讲话的男子一头短短的海藻样卷曲黑发,稚嫩未脱的俊俏脸容上挂着不和谐的戾气与敌意,仿佛出现在眼里的事物都该被他好好摧残一番。 “请问,是队长大人吗?”在座四人,没一个是芙菱能叫得准的,心里又隐隐肯定着可以守住监控室而不设结界的,无非就是实力盖世的十三禁卫军诸位头领。 “我们都是,你们是参赛选手?为什么跑来这里呢?”唯一的女性站起身走了过来,看这些孩子,实在不像方才那几拨刻意挑衅或胆敢威胁的人。 “求各位队长大人救救我的朋友还有我的哥哥!”再也无法控制情绪的嘉琦芙菱泪水重新注满眼眶,忍不住抽泣的她尽量让声音清晰、表述明了一些:“他们受了很重的伤,就快要死了!可现在出不了城,我又找不到医生!所以只能跑到这里请求诸位大人的帮助了!拜托了!”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孩子应该是玉子蝉的弟子吧?”坐在最后面阴影之下的男子缓缓开口,闲适慵懒的声音含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的确是呢。”灰发金眸的男子双手环在胸前,打量了眼紫发青年肩上的脸孔以及矮个男孩搀扶的姑娘,目色微紧。 女人低头,看到代特腰上的大缺口不免惊讶的说:“这孩子左边的肾脏被轰掉了?怎么弄得这样惨?” “是为了掩护我……”这么一问,芙菱的泪水又止不住了:“求队长大人,救救她吧!” “还有也俊少爷!已经昏迷多时了!”合欢紧跟着提醒,那毒还凝聚在手掌上,不快点解除的话整条胳膊都会废的。 白衣女人和灰发男人对视一眼,刚要说话便被人捷足先登:“现在是比赛时间吧,难道说你已经拿到队长佩刀了?如果没有的话,不去找刀,跑到这里来哭哭啼啼像话吗?” 芙菱看向这个满不在乎说着风凉话的卷发男子,表情愤怒:“如果为了找刀,连同伴性命都不顾了,我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国府?而且代特是为了我受伤的,我有义务也有责任救她!” “给你们做培训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比赛中出现任何受伤或死亡情况全要自己负责!无能的人才会被对手有机可乘,力量薄弱才会受伤,选拔上主的要求之严格你们这些‘前辈级’人物不是不知道,当初在森林里被追杀演习时条件与环境可是比现在还要艰苦百倍,那时候能挺过来,如今为什么不可以?……还是说,你们已经适应了安逸的生活,退化成酒囊饭袋了呢?”年轻男子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不善的目光也针尖儿似的扎在前来求救的一众身上。 “喂喂太残酷了吧,都快出人命了,谁还顾得了这些?”洛紫星涵把也俊放到旁边的座椅上,似乎打算在这里耗上一段。也忍不住反驳了卷发队长几句。 “总之,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离开吧!”面泛顽劣微笑的男子无动于衷的摊开双手,不听芙菱和洛紫的任何解释与追问直接下驱逐令。 “究竟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救人呢?!”芙菱一手指住卷发男,激动的浑身乱颤。 “丫头,玉子蝉就是这么教你的么?敢这样对待师级的长辈说话?”笑容消失,卷发男不满的皱起眉头,阴冷的眼神使人发寒。 “是我们的老师,就不会对我们见死不救!如果不救,又有什么资格当我们的老师!反正我现在不是上主了!任由你们想换就换想撤就撤!我是无所谓,可代特她是雪之国的公主又担任过那儿的国主!她在光之国出事,不管原因在谁,相信雪之国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引发两国战争,首先受苦的必定是无辜子民!队长老师教过我们,身为一国之臣,首先考虑的是国家声誉与百姓安康,战事一起,百姓受苦不说,国家的声誉也会受到损害!到那时,谁来负这个责任?是队长大人您?还是第一禁卫队的奇陌总队长?!” 芙菱的一番义正言辞震撼了全场,不但合欢与洛紫目瞪口呆,连几位队长也被问的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洛紫星涵本就为芙菱没有冲动的扑上去揍人暗自纳罕,还未平息心中震撼,这姑娘又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下跪。 晶莹的泪水萦绕在眼中,薄薄一层轻雾掩饰了三分艳丽的洋红,她强使它们不从眶中滑落,嘴巴抿得紧紧的,两只手死攥着捏的褶皱的衣角。低着的头在这时也终于坚定的扬起来了:“对不起!队长大人!请你们以老师的身份责罚我!不过,也请你们务必挽救我的兄长和代特!我愿意付出任何东西,生命也好,尊严也罢,只要你们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履行承诺!” “生命、尊严?……人最宝贵的东西,你愿意为此付诸吗?”黑色的礼服与礼帽,穿戴整洁的优雅男子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语调优雅,又显得漫不经心。 “是的,我愿意,而且是心甘情愿,只求队长大人们救救我的亲人!” 屈膝、下跪、叩首,诚恳、执着、坚定。 或许前三个词汇在很多时候象征耻辱与窝囊,可跟舍己救人比起来,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好吧。”性格沉稳刚健的灰发男人点了点头,吩咐合欢与洛紫将两名伤患平放到外间的躺椅上。 芙菱慌不跌地破涕展颜,被唯一一名女队长扶起来之后连感谢的话都忘记说了,直奔外间去给医师队长打下手。 “天捕!”夜原切依然认为受伤的人是实力太弱所致,不值得同情:“你真的要管吗?别忘了佐银大哥说的话,擅做主张会被惩罚的!” “我知道。”左元天捕神色淡漠,眼中的执着却火一样热烈:“可是,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等我治好了他们,会去向总队长请罪的。” “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哦。”走路从不会发出声音的狼月队长压低了帽檐慢悠悠的说。 “我也是。”弥也坚决同意。 “你呢,切?” “切!随你们吧!我不管了!”夜原切不耐烦的摆手,摸着自己海藻般的头发走出监控室。 时间悄悄溜走,天已露白。 解除了也俊掌间的毒素,人的气色出现好转。左元天捕医治代特时把一颗墨绿色的珠子还给芙菱:“一颗生命之元足够挽救她的生命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代特的芙菱急切询问。 “多亏了这个,要不然,此时她已经死了。”左元天捕叹了口气,逐一阐述:“她之前受过的创伤导致经络受损,否则光之元能充斥血脉,效果会更好。不过不用担心,她还是可以从精神里释放光之能量护住受伤部位的。” “那、那还能治好吗?!”焦虑与忧伤的目光里终于生出一丝喜意。 “只有30%的几率。” “我知道!只要有几率,左元队长你就会把它变成100%的!”芙菱由衷的赞美,也确实希望代特能把新伤旧疾一并治愈。左元天捕的医术连碧姐都会钦佩盛赞,他素有“死亡克星”的美誉,曾不止一次救活身患绝症与性命垂危的濒死者,可谓起死回生的神级医师。 左元天捕金色的眸子焕出笑意,不再多言,专心致志用强大的治愈能量为一井代特“填充血肉”,遗憾的是,代特左边的肾脏还是没能保住,据队长所说,该器官只剩下一块残肉,必须切除。 那一刻,心脏像被千万把尖刀戳透一样,各种感情激烈的碰撞在一起,疼得她半天睁不开眼,泪珠儿无知无觉流满了面庞。 能够脱离险境,哥哥和代特都可以继续活下来,令嘉琦芙菱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Chapter 0334 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流泻,洒下晃动的光斑疏影,天国风格的庭院在清晨的幽静中,洋溢着数之不尽的安逸跟祥和。 敞屋内部的修饰简约而奢华,实木地板搭配碎花短绒地毯、帷幔层叠的四柱床、钉扣的杏黄鹿皮床头、蓬松的雪白鹅绒被上随意扔着几个荷叶边的枕头和靠垫。水晶碎珠帘隔断随微风左右摆动,几片薄似轻雾的鲛绡幔掩着睡梦中轻柔呓语的姑娘娇红的脸蛋。 光子和云罗各自休憩在室外的躺椅上,对着满天繁星,一夜无话。是初缕阳光敲开了他们紧闭的眼帘,才纷纷发觉,已是寻刀赛最后一日了。 从半人高的双门橱里翻出两件外套,黑色的为男款,粉色的为女款,丢给云罗风树一件后顺手拽下垂挂在天花吊顶上的金铜风铃,放在陷入被子里的米荧耳边哗啦啦一顿乱摇。 “怎、怎么了!有敌人来吗?!”米荧一个激灵从被子里钻出来,吓得六神无主。 “再不起床,你师兄就要丢下你了哦,懒虫。”粉色的女士上衣朝着米荧扔过去,相夫光子神清气爽,一夜的休息让她的体力全数恢复了。 吃了相夫光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早餐,米荧心满意足的拍着鼓鼓的肚子,想说都一晚上了,这少主不会继续赖着云罗师兄吧:“我们现在要走这边!你走哪里呀!” 要看穿这丫头的单纯心思就跟上眼皮磕下眼皮一样简单,相夫光子看了看云罗风树,又忍住笑意盯住米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啊,忽然想起,我也要走这条路!” “你是故意的!”米荧气结。 “是又怎么样!反正云罗风树是我的护卫,我跟他同行实属正常!”相夫光子耸肩摊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我、我不会因为你请我吃早餐而感谢你的!”米荧实在找不到反抗她的方法,只得随便编个理由。 相夫光子忽然觉得这姑娘越接触越有趣,也不在面上表现出来,故意神态平和的回着:“早餐是提供给所有参赛者的,不用感谢我。” 完全搞不懂女人心思也压根没考虑过去搞懂的云罗风树无视了两个女子之间疑似争吵的对话,静默走向一边,看着某个虚空的方位沉思,状似闲看庭前一草一木,漫观天边只云片朵,实际是在规划最后一天的行程。 “凝光城地势复杂,但有一定的规律,比如有湖畔、溪流、水潭和大型池塘的地方,生长的植物也一定是喜湿润耐阴凉的,就算种植干旱地域里的植被,也一定做好了相应措施。云顶之端一带的小山丘上支着向阳的花棚子,种的都是喜阳光与干燥环境的作物,周围的高耸建筑也在顶部增了栽培器皿。”相夫光子见他冥思苦想、对策尚无,主动加入探讨当中:“只要锁定了目标,搜索范围就明确多了,你有什么想法,这已经是第三天咯。” “你倒是不慌不忙。”云罗风树连调侃的时候都语气沉静。 “不慌不忙的岂止我一个。”两手枕在脑后,相夫光子脸容上满是放松跟愉快。 “与其漫无目的的找,不如把目标直接锁定到已寻到佩刀的人身上。真要凭战斗来抢夺的话,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云罗风树正经八百的样子毫无改变,就是为了与对手进行光明正大的较量,才耽误了两天时间,寻刀的计划不得不停滞,米荧还为此责怪他不用偷袭那么快捷方便的法子实在是太死板了。 相夫光子却认为,这是他最难能可贵的地方:“找不到有什么关系,还可以夺啊,‘寻’和‘争’正是这场比赛的主题。只不过,去哪能找着已经拿到刀的人呢?” “终点周围,此刻应该聚集不少人了。” “得手的人,与未得手的人……看来,须得苦战一番才能见成效啊。”经过一夜漫长的休息,相夫光子相信就算让她连战两天都不成问题,面对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她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启程前,数只白色小鸟翩翩而至,雀翎般的羽冠,猫眼般的珠眸。本以为是从鹦鹉洲那个鸟类品种繁多的地方飞来的常客,一阵烟雾弥漫后,红压压的血翼蝙蝠填满视野,有的停降在枝头上,有的飞落到水池边,还有一两只,乖巧的立在一个男人的手臂上。 这些血翼蝙蝠比雄鹰的身体略小一圈,双翼展开后可达半米,颜色赤红,面目丑恶,时常咧开大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它们只有在饱食鲜血之后浑身颜色才会变得血红。 “早上好,各位。”乌黑发亮的长发下一张缺乏血色的脸容惊为天人,仅露的墨色右瞳饱含笑意。男人气质阴柔鬼魅,一袭黑衣纤尘不染。见面前两女子一个光华潋滟一个香娇玉嫩,更是露出赞美的神色:“都说凝光城出美女,果真如此呢。” 这陌生男人摆出一副跟某人很熟络亲切的样子,米荧纳闷不已,撇过头问相夫光子:“你认识他?” 光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否定:“不认识。” 男人眉头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片刻后,才似乎重作精神:“那么就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本人雷默,来自天魔教。美丽的相夫小姐,这回有印象了么?” “是你……” 看她的表情,雷默就知道她不是刻意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有一些无奈跟沮丧:“还真是伤人啊,我明明记得不久前我们才见过……” “天魔教的人在这里,不是为了找刀,就是为了搞破坏,要不要交代一下你的来意呢?” “要猜猜吗?”雷默笑脸迎人。 “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必是要索取什么吧,你最好老实交代,要不然还没等坦白……”身子一闪,夺步到雷默身后,猛然便是一拳——嘭! “便被我杀了……”冷言背后,是杀机爆满的双眼,恶魔般残虐的“修罗”。女子美若娇阳的容貌被这一层不和谐的气息侵入,萌生出平日里并不多见的乖戾。 等雷默感受到痛楚时,已被轰上天府别馆的屋顶,红漆木板碎成无数残片向四周迸溅,重力使然,他还是从顶盖坍塌处砸入敞屋内部,顺带摧毁了一张帷幔四柱床。从断成两半的床间爬出,将几杆方形支柱挪开,雷默脸上挂着些许汗液:“还真是不懂手下留情啊。”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不是你们天魔教的宗旨吗?”相夫光子泛起冷笑,一点都不后悔方才的举动,甚至再有一次机会,她还会对她眼中的敌人出手。 “呵,如果要听我的来意,还是等下动手比较好哦,光子小姐。”男人步态文雅的走回到三人面前,看着女子手中未谢的茶花,笑问:“你也去天城宫了?” “你怎么知道?” “这花该是那边才有的吧。” “你倒对凝光城有一定了解嘛。”对于天魔教的人,而且还是个没给她留下好印象的家伙,相夫光子态度一向是冰冷而讥讽。 “每个上主寝宫的周围都会种植一种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花卉,晴尊也是如此。而且我听说……还有某种象征含义呢?” “那么不巧了,我倒不知如果你当了上主,该种植哪种花呢?” “真遗憾,我本打算请教一下美丽的光子小姐呢,看看在这百花的世界里,我究竟属于哪一朵……或者说,哪一朵真正属于我?”话到这里,他已临近到女子身边,妖异绝美的脸孔缓缓凑近。 相夫光子并无不适,反而冷笑更深,抬起灿若星子的眼眸用不怀友善的目光直视天魔教的第二战神。 雷默微笑着垂下眼帘,凑近的脸孔也离远了些,语气中不免感叹:“第一次有女人能在我的注视下全身而退,不愧是天地盟出来的。” “多谢夸奖,不过我却觉得,是你见识太浅所致。”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相夫光子端正五官形成的精致模样,都叫人移不开眼。雷默没有将心中赞美说出口,目光却丝毫不掩打从心底流露的惊艳之情。 “今天是最后一天,想阻挠的人通通闪一边去,云罗,米荧,我们走!”不想多做停留,确切的说她与眼前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相处会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催促着有些呆住的米荧和表情没什么变化的云罗风树。 “呀?光子小姐是没有把我当成阻挠吗?” “是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 “……这才是原因。”米荧囧着脸吐槽。 雷默呵呵的沉笑两声,旋即化为一道闪电飙飞出去——直逼云罗风树而来。 漫天的黑色蝙蝠随主人的步伐一涌而下,分散了云罗风树集中到雷默身上的注意力,因为每一只生灵都向他呲牙咧嘴的咬过来。 “小心!被血翼蝙蝠咬了会中‘蝠咒’的!”一想起赤魇的事,相夫光子就心有余悸。 黑压压不断发出难听乱叫的蝙蝠远比凝聚在一块儿的杀气瘆人得多,参差不齐的獠牙尖如钢针,刺透象皮也毫不费力的样子。倘若□□凡胎落在它们嘴里,后果可想而知。相夫光子咬紧牙关,起步朝云罗的方向跳来,尚未吸到血液的蝙蝠们立即转移方向,呼啦啦奔着红发女子的身体狂扑。还未打出光能防御罩,相夫光子便被一层阴影牢牢圈住。 是云罗风树的巨化手掌,一巴掌拍过来,不但护住了相夫光子,还把一群饥不择食的蝙蝠压死在平坦的地砖上,血肉碎裂声夹杂着毛骨悚然的尖叫。 相夫光子面色有变,被救了也没能恢复轻松神采。之前在琴河只是远远望了一眼,想不到近处细看竟如此恐怖,指甲尖利的五指间皮肤相连,类似于蝙蝠的翼膜,厚度基本可达到刀枪不入,颜色比常人皮肤深出许多,还带有些许褶皱,明显是经过改造后变异了的物种。 盯着这只巨人的手足足沉默十秒,雷默缓声笑起,邪魅而狷狂。只一刹那,一双张开的黑色羽翼从他的身后出现,没有棱角分明的正羽,反而像被墨染透的火焰一样,向着羽翼展开的方向烈烈燃烧。风一动,就能刮下几片火苗似的。 “那不是一般的翅膀,是黑色元能形成的……”米荧抱住双肩,不知不觉中瑟瑟发抖的向后退了一步,美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双双皱紧眉头,的确,这双异样的羽翼出现后,雷默身上凝聚的杀气与元能有所攀升,说他是开启了身体里紧闭力量的大门也不过分。 宽大的双翼用力一抖,接连放出浓烟般的黑色气体,没多久充斥了大部分空间。更多的血翼蝙蝠从黑雾的缝隙中渗出,个个乌七八黑,迫切想吸到鲜血的饥渴模样。 “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相夫光子横向飞起,抡出月形轻斩嘁哩喀喳削掉几只蝙蝠的脑袋,并迅速甩掉刃上鲜血继续接下来的攻击。 “哼哼,白费力气,在我的黑色羽翼下,即便此时的你隶属光明,我也保证……终有一天,你会被我征服!” 相夫光子冷哼一声,一边屠杀着嗜血的兽类一边低低笑起:“不管这话你是对谁说的,今天在这里仅代表光之国,我都要告诉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雷默不再接话,却笑得异常明媚,挥挥翅膀,成百上千只血翼蝙蝠出人意料的现身当场。云罗风树和米荧同样拼了命的抵挡,被咬上一口,不会死也会中“咒”的,只不过他们想不明白这天魔教来的男人是如何召唤出这么大量的元灵兽的。 “很好奇么,告诉你们吧,天魔教的力量正在于此……”黑暗包围下,忽隐忽现的妖异脸庞仍在大放光彩:“你们可以召唤出一只纯白的鸽子,我就能叫出百余只黑色的蝙蝠,这是信仰的不同,亦是力量的差异,如何,想不想握手言和?免得再添伤亡呢?” 米荧不堪重负,被一窝看不清只数的吸血蝠撞倒在地,发出一连串骇然的惨叫。 相夫光子正游刃有余的应付着,见米荧有难,也不得不退一步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场的两位女性。”说这话时,雷默笑容依旧,血翼蝙蝠却停滞在空中不动了:“我今天至少要带走一位,如果你们不答应,就通通变成血翼蝙蝠口中的食粮好了,只要……你们舍得放弃同行的伙伴。” “雷默!你根本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吧?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吗?”如法炮制,相夫光子仅用一步便跃到了他张开黑色羽翼的身后,却不想这双巨大的翅膀还可以向后伸展,乌压压灭绝了她眼前全部的光亮。 “相夫光子!”米荧失声惊叫,云罗风树则面色沉重。 相夫光子被一堵无孔可入的墙壁围住,形成这牢笼的便是血翼蝙蝠,它们竖起身体,一个踩一个爬山天空,在困顿者头顶遮出一面不见天日的黑棚。 米荧跑到相夫光子被困住的地方,仰视着悬立在半空里的蝙蝠牢狱,大声呼喊她的名字。雷默笑着看了眼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姑娘,挥起的手一落,米荧便遭遇了与前者一样的束缚。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哦。”雷默知道,再沉稳的人到此刻也无法再按捺了,浅发男子即便面无表情,目光里的紧张和不安还是被他尽数收在眼底:“选择权依旧在你手上,只要一句话,我就留一个人给你,放心,另一个,我也会好好对待的。” 云罗风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也完全不想知道,就如此时困在枷锁里面的两个女孩一样,不过,一个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两个是想听听不到,想看看不见。 冲突如箭在弦,在场的两名男子悄无声息展开了气势对决,仿佛稍迈前一步都会立时迎来惊涛骇浪。 “我一点都不贪心哦,今天只想带走一个人,不过留下谁还是要由你来决定,毕竟,你比我先到一步嘛~”雷默继续着戏谑的挑衅。 云罗风树双眉深锁,比往常更添了许多严肃与冰冷。 相夫光子在不安中奋力敲击着不可撼动的蝙蝠结界壁,却是徒劳无果。 “你的要求我无法答应。”合起双眼的云罗风树终于回应了,淡定的拒绝了雷默的“请求”。 “就是说,两个你都想占为己有咯?那不行的~身为男人,有时太贪心也不合适哦~” “她们只是她们自己,不属于任何人。”双手慢慢捏紧,一向都是正经八百的云罗风树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敌意。 “为女性发出独立宣言了吗……”目光深沉如冰:“不过你要搞清楚,蝙蝠结界到一定时间还不解开的话,这些吸血鬼一样的猛兽就会把当中的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哦,毕竟它们是靠……!” “轰——”重击,巨响,震碎骨骼的波动。巨化手掌裹住男子纤瘦苍白的身体,将人重重拍在池岸上加以禁锢。 雷默被压的喘不上气,云罗风树凛冽如冰的脸孔适时闯进视线。 “啧,偏偏挑这个时候来……”他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却似乎不是为了自己此刻的危险处境,眼神略略瞟向空无一人的别处。 相夫光子在牢笼里消停了半天,终于举起注满气力的拳头猛然破出一个洞口,翻身跳下。 雷默,却连同圈住米荧的结界消失了,她以为云罗会救下米荧,不想雷默忽然心生变化,压根没给他机会:“米荧呢?” 刚问出口,青年便冷着脸孔追逐雷默而去,相夫光子见状紧紧跟上。 一伙人很快便消失不见,秋依手持火鞭杀了过来,结果这里连半个人影都没剩下。女人略有失落的埋着头,一双画好的眉困惑拧起。 Chapter 0335 自从在水底经过了一番折腾,惠茵海蓁子直到现在都会想起当时的画面。那猛然出现在意识当中的脸孔、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全都像流沙一样硬塞了进来。 初代的光之国外务府总长——欧诺弥雅,是“花国十人”其中的一位,并且是高高在上的王族公主。与生俱来一种高贵的气质,在那个晦暗无比阴霾处处的空间里,仍像明珠一般绽放异彩。与此同时,这位气质非凡的美丽女子还把自己的记忆传送给了第四代的后辈。于是,海蓁子看到,这个娇生惯养、霸道刁蛮、时常以命令的口吻指使身边众人的公主殿下,实际上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在同伴落难时,爱财的她也会将自己的财产全部奉献。她奢华无度,所吃所用皆是世界一流名品,却刚正直率,从不为一己私欲打破规则、扰乱秩序,她是雍容华贵的王女,却为了友人甘愿做一个人人唾骂的乞丐。 她用温柔坚定的语言为后辈打气,还留下一句让海蓁子百思不解的话。 “如果可以乘舟,就千万不要行走,如果可以择生,就千万不要赴死。” 生命之元在额心上放出水涡纹形金色印记时,女子缓缓张开了湛蓝如海的双眼。 现在,是海蓁子一个人心不在焉的在前面走,被她几次救助的旋鹰则一脸担心的跟在后面,等海蓁子发觉出这一点,转头瞬间,对上了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会?” “也好,我们去那边坐吧。” 离开水银汀之后,海蓁子找了条直通昙园的路,途经布拉吉神殿和沙浣楼,最终驻足在一处僻静明亮的地段,细数朵朵洁白莹润的昙花,抚摸花瓣的手指轻颤:“白天开昙花,很少见呢。” 旋鹰坐到一旁,安静的倾听。 “在凝光城住的还习惯吗?”把视线移到旋鹰脸上,海蓁子唇角带笑。 自从旋鹰跟随风扬入住凝光城之后,圣母隔三差五的差人来找,只是凝光城太大,即便她派了人故意来寻,也枉费功夫,又不好直接开口要一个男宠。 “嗯,这里很安静。”旋鹰点头,整个人就如他的喜好一样,静寂沉默,低调无声。 与藤蔓缠绕相依的昙花妩媚多姿,纯粹的色彩鲜亮夺目,因为空气里水分大,温度又比平时低,所以才开得格外好。正当两人在和谐的气氛下共赏时,硕大洁白的朵瓣缓慢褪成了灰色,最后,竟枯萎般蜷缩成一团焦黑的物体,所有的花皆遭遇此变故,连翠绿如玉的藤条蔓枝都跟着一并死去了。 “黑色与白色的区别……白色可以被任何一种颜色染上,黑色却可以染尽一切颜色。”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面容,却穿着最不熟悉的衣服,用着最不熟悉的口气。 “小钺……” “别叫的这么亲热,我早跟光之国的诸位划清界限了,现在我是冰影军团第七部队的团长,代表军团前来跟你们天地盟较量!”敌意满满,如她身上黑与白双色交错的制服一样,誓要与光明的一端分隔两边。 “时隔这么多年,你心中的恨意还没消除吗?”虽然料到了她会来参与,虽然料到了她心中的怨气不会磨灭,可真的遇见了,海蓁子平静如水的心还是产生了波澜。 “消除?开什么玩笑?你们天地盟给予我的痛苦这辈子也消除不了,更别提我对你们的憎恨了!”柳言飘钺竖起眉毛,气势汹汹的呐喊:“这招‘以墨为染’,就是为毁灭天地盟准备的!接招吧!” 话没说上两句就动手相向,看来这位故友急得很。海蓁子暗暗考量时,昙园边的黄土地面被瞬间轰出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深坑,乌黑的气团旋转直上,消散在空气里以后留下幽深的焦痕,像是被墨雨淋过,又遭遇腐蚀般迅速湮灭。 柳言飘钺放完大招,一派轻松的勾起了唇角。 看着体无完肤的地面和枯萎殆尽的花园,海蓁子再度敛眉:飘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海蓁子,像你这么平庸的资质,我们天魔教根本不放在眼里,也就天地盟这种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组织肯聘用!”仿佛一眼望穿了蓝发女子深不见底的心湖,马尾辫扎得高高的天魔教来者浅笑辄止,手中气团飞舞跳跃。 海蓁子并不计较她前一句讽刺,后一句却让她暗暗心惊,那个明朗而富有朝气的女孩,几时学得满口侮辱之言? “是吗?既然你看不起天地盟,又何必每每提及当年被拒收的事呢?还是说……你根本就忘记不了与我们大家在一起度过的愉快时光呢?” “你说什么?!海蓁子,看在多年认识的份上我本想手下留情,这可是你自找的!”原意是先把凝光城毁灭干净的飘钺这下把攻击目标完全转向个人了,被墨染黑似的气团在她的体间穿梭游动,时现时隐,还散发出一身逼人的杀气。两袖之间连续散出反射金属光泽的黑色轻斩,支支意图伤及,还对屡屡回避她攻击却未曾出手的海蓁子怒喊:“你不是也恨我吗?!为了静然!为什么不出手替她报仇呢?!” “静然的事我不想再提,请你马上离开我的视线!”海蓁子坚持不出手,却不给飘钺一分一毫得手的机会。由于分不清这些黑色轻斩是实体还是幻影,海蓁子干脆放弃近身战,几个空翻跳跃到数十米开外的远处,驻足后,从背后掏出了黄金手臂。 “哼,终于肯出手了吗。”飘钺逼近一大步,体表涌动的暗流不断。 “你的身体已被黑暗侵蚀了,但愿心灵不会污染的太严重。”套上手臂、造出武器、拉弓上箭,动作熟稔自如一气呵成。此时的海蓁子不是柳言飘钺昔时熟知的友人,而是一个要驱走她内心黑暗的射手。一发百箭,燃烧的火雨倾盆而下漫天飙舞,橙红色游龙翻腾不息变幻莫测,不论绕多大圈子,终点都是天魔教来者那颗染上了异色的心。 柳言飘钺用指肚在颊上抹了一下,一朵微小的墨色荼蘼花立即盛放开来,竟足足蔓延了半边脸。女子体内的能量顷刻间爆满,无数黑云浊雾伴随莫名涌来的乱风四处扩散,与艳丽夺目的火色长箭形成了鲜明对比。 火龙箭vs以墨为染,是技术与力量的碰撞,亦是火与暗的决胜大比拼。 被雨水洗过一样清新的空气如今变得混沌成烟,灰尘弥漫。惠茵海蓁子趁此机会缩短两人的距离,几步夺到其面前猛然发起了近身战。出去的拳头打散黑橙交错的迷雾,缩起的手掌带回飘钺左臂的一段袖子,然后,海蓁子清清楚楚的看到这条白皙的手臂上,有很大一部分的皮肤已像焦炭那般乌黑。蓦地一怔,露出明显的破绽给柳言飘钺,卯足力量的一击射穿蓝发女子纤瘦的肩膀,鲜红四溅后连退数步,细长的眉不自觉敛起。柳言飘钺趁势蹿到海蓁子眼前,不打算给她逃走或防御的机会,可使生命在顷刻间化为尘埃的魔掌随之伸来。 “铛!”一阵耀眼的白光掠过,外形精致的银色短刀飞回到旋鹰手里,他适时出现,替惠茵海蓁子拦下了这一击。 “这不是我们鬼冥军的队长嘛?不好好呆在天魔教,逃到这边来享福了吗?”飘钺轻蔑的讥讽着只有几面之缘的男子,表情里有说不出的厌恶。 “请退后,这个人交给我来对付。”旋鹰轻轻的说,紧攥切魂刀的右手隐隐发出一阵寒气。 海蓁子却在这时握住了他的手腕:“不,我与这个人还有未了的账。” 在伙伴眼里,她是温和知礼的友人,在别国政者眼里,她是处事精明的决策者。然而在平时,她只是一个向往无争、为人低调的女孩子。 曾几何时,最了解她的漠水静然和柳言飘钺,一个去了,一个用陌生敌意的目光紧紧盯着。 或许不会痛彻心扉,但左胸里那块肉,像被绳子死死勒住了,不留一点供她喘息的空间。 “你知不知道,除了我,还有很多你们不欢迎的客人来到这里?” “那是自然,这是面对全术法界召开的比赛,光之国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真是这样吗?如果来人的目的不是寻刀呢?” “……” “天地盟窝藏双十钥匙的事情,在天魔教早就不胫而走了。胆敢跟术法界第一大黑暗组织作对,该说你们勇敢?还是愚蠢呢?” “不管你们天魔教派出多少居心叵测的家伙,我的同伴们都不会坐视不理!最好不要让我们的人遇到,否则,遭殃的究竟是谁……还说不准呢!”说话一向温和的海蓁子此时言辞激切,充满了攻击性。 “是啊,还真是说不准呢!如果你们为了上主之位的争夺而忽略了其他,结果会无比悲惨的!”柳言飘钺反唇相讥,态度强硬毫不示弱。 “你是忘记了,还是根本不了解大家?……他们,绝不会为了地位和名利放任黑暗在光明大道上前行。为了歼灭天魔教,任何一个天地盟人……”纵身一闪,蓝色背影出现在柳言的头顶,如临风踏云般潇洒轻盈:“都会不惜生命的拼搏!” 柳言飘钺满是恼恨的咬起牙,俯身贴地奋力滚到一边,避开了故友飞来的一脚。 “虽然你投身于黑暗,但是天地盟从无一人把你当成敌人,你想回来,我们随时欢迎!只要……还‘来得及’!”盈满海水的两眼饱含深意,却是严肃冷冽、不容拒绝。 “那还真是要好好的‘感谢’你们呢!”不领情的话,她已不知对这帮人讲了多少次,从风扬到相夫,从玉灵碧到海蓁子,可这些人,偏偏像故意忽视一样,让她屡次归于死水的心重新划出令她作呕的涟漪。 “不过我仍要奉劝你……”海蓁子说这番话时,动作稍停,语气没来由的沉重:“这种术,还是不要继续练下去了……” “这与你无关!”完全不掩饰那被墨染透了似的胳膊,并把它当做武器肆意挥过。 “那么,敢不敢跟我比一场?如果你输了,就离开天魔教!” “先赢了我再说!”飘钺用手挡住她踹来的脚,一方面伺机出手:“而且,你要如何证明比我更强大呢?” “光明的对立面永远都是黑暗,多数生灵却更向往光明,我现在就向你证明,光比暗强大的理由……光之神箭!”金手臂造出的不再是纯火焰元能,而是与阳光一样干净热烈的日光热能,美丽眩目的金色光焰迎风舒展,弯弓两端随风飘扬的金焰凤尾般华美闪耀,那唯一的一支箭,光芒万丈,射出的刹那整个天地都为之变色了。 光之神箭以超越雷电的速度直奔柳言飘钺,穿过了她的心脏,她却察觉不到一点痛楚,许多记忆在顷刻间回到脑海里,让她的心为之颤动。 海蓁子,原来并不想杀死自己,这注满能量的一支光箭里,汇聚的是包容、安抚还有不尽的暖流。 “完败了……”合上象征着傲骨的眼睛,飘钺在这一次较量中输得心服口服,无半分怨恨。 …… “就这样放她走吗?”旋鹰见她似有眷恋的对着柳言飘钺离去的方向凝视,不禁一问。 “她的本性不坏,会变成今天这样,是我这个做朋友的失职……我又有什么资格去伤害她呢?” 风温柔的拂过,湛蓝发丝轻扬,枯萎的昙花重新开放了,并生出一股名为“友情芬芳”的甜美香味…… 飘钺,尽管此时此刻不能留你在这里,但我相信……终会有那么一天。 从羽翎宫到沁香竹园,短短百步,随处可见高度擎天的苍翠绿竹。过一条架着木板桥的小河,才真正抵达“竹子纯林”,碧油油的翠竹粗细不一,栽种密集。远远相望,繁茂竹叶簇拢杆身顶端,紧密蓬松,宛若巨型文竹。雾气蒸腾时观赏,更如步仙境之中。 这是块好地点,植被杆杆独立、相连相依,又处处充盈着宁谧少人的幽远气氛。 他很喜欢这里。 “喂,那边那个,知道出口怎么走吗?”金发女人一甩掌心,把片片纸屑扬成飞雪舞落的场景,不过她貌似没有观赏竹林与碎雪的心情,口气相当不耐烦。 “既然要问,又何必把地图撕碎呢?”一个清越动听的优美声音响了起来。男子刚刚步入成年之列的身高与体型,宽大风衣的兜帽遮住脑袋,看不到模样。 “要你管!告诉我南门在哪儿就行了!”水颜往前迈了几步,并不想从木桥上走过去。金黄的发丝覆盖在艳丽无双的容颜上,怒意添风姿,依旧美得不像真人。 “……还是老样子,这么凶巴巴。”略显青涩的男性嗓音轻声慢语的叹气,而后终于有了幅度较大的动作——转身、摘帽、裸露的嫩色唇瓣勾出浅笑。 水颜猛然间怔住,记忆硬生生拉回到数年前、刚刚加入组织的那一刻。 可是……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Chapter 0336 本已丧生在战争中的男人,如今却带着年轻依旧的外表出现在叛月组员面前。 微卷的短发,长而浓密的睫毛,拥有女子般柔美明亮的双瞳与白皙滑嫩的肌肤,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风姿秀逸的浑然天成。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我的‘前辈’、上任‘山泽’组的寻大人……”水颜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与自己年岁相当的俊秀男子,口吻在不知不觉间恭敬起来。 扉梦之寻,是名号响彻术法界的天才傀儡机械师,出身不明。七岁那一年,在火之国的大皇都城,凭借自己优异的才能上演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杀戮之戏。此后,各国术师部队争相邀请他加盟麾下,扉梦之寻却偏偏选择由叛逃术师组成的非法黑暗团体“叛月”,在终日不见阳光的场所继续他的木偶戏创作。妇孺皆知的木偶戏剧《梦之扉》便是他的成名大作。台前,他依旧是才华横溢的戏剧艺术家,幕后,他则是为天魔教做出了无数贡献的傀儡机械师。他游走在术法界各个角落,寻找可与之匹敌的对手,当他说出“做我的演员吧”,他的对手就会死于非命。他往鲜活的人脑里插放集成块,使之变成“尸魂傀儡”,冰影军团的傀儡战斗部队由此形成,扉梦之寻,也是天魔教这一大战力的先河开创者。 漫长而光荣的经历并没在他脸上留下风霜吹洗的痕迹,事实上已年近四十,看起来却仅有双十年华。不带银色月亮的兜帽风衣、挂着丝线的纤长手指、邪气满满的微笑脸容,这一切的特征,都让人无法怀疑,他便是扉梦之寻本尊。 “扉梦之寻,你不是死了吗?我记得你在跟沧岚的一战中,惨死在他手里了啊!”水颜见他无意回答,心中疑惑急剧增加,索性再问一次。 “在那之前……上面的两只小老鼠,你们要躲到什么时候!”男人从袖口处射出两枚银闪闪的轻斩,直往上空插去。 片刻后,一男一女从竹林顶端跃下,左右分开落定在两名“叛月”脚下。 “是你?!”水颜先木茉一步把对方认出来,格欧菲茵岛上的一战至今仍历历在目。 叛月女术师这张稀世容颜,想去忘记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即便是木茉——这个第一次真正见到水颜的人。 “桔梗木茉!那个叫惠茵海蓁子的丫头在哪!我找了她三天,连个影都没看到!难道她在被我杀掉以前就已经死了吗?!”水颜一直想找海蓁子报当时的一箭之仇,见来者与海蓁子关系密切,自然激动万分。 “所谓‘伤害’,又何尝不是你先给予我们的呢?”木茉一身素净的黑衣上面有若干条白色的矩形格,漂亮的咖啡长发绾成朝天辫。自打双目复明,整个人的灵气也更胜从前了:“别忘了,你也封印了我的‘心之眼’!” “那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活该呢?”水颜完全没有悔意,让她郁闷的是当时小看了这两个丫头的实力,如果在岛上就杀掉她们,可以免除多少麻烦事啊! “看来,寻刀无果的我们,要选择另外一条具有意义的战斗之路了。”苍棱走到木茉身边,视线却未从扉梦之寻的身上离开过。 “没错!”木茉手握轻斩,转身靠在苍棱背后,一双绿眸来回扫视周遭:“就算找不到刀,能趁这机会逮捕两名叛月,也值了!” “啰哩吧嗦的。”扉梦之寻向近处缓踱几步,冷漠的目光代替了方才那份邪恶微笑,用不容抗拒的口吻低沉冷喝:“我可不是来找什么破刀的,比起这个,你们这两只小老鼠还是先告诉我双十的下落吧……” “喂,一个死人也要来抢我的功劳吗?猎物可是我先发现的!”水颜气恼的指住寻的后脑勺,觉得这个人好不容易活过来却依旧惹她讨厌。 扉梦之寻冷笑一声,眉毛动也不动:“如果你不愿意,就我们两个先决胜负好了……手下败将。” 水颜一听这称呼,想起了曾惨败于此人之手的事,顿时气结。 苍棱暗自心惊一番,原来这个容貌年轻的男子,便是叶大人那位闻名已久的师父,与她曾在组织里担任“山泽”组的成员。 “那么……先从你开始好了。”话音刚落,小姑娘的肚子被硬拳击中,身子一轻撞断数杆翠竹,远远跌落在深处的草地里。指尖微动,那长相跟寻一模一样的人偶傀儡便收回了一节节增长的手臂,扉梦之寻却没有离开原地半步,从容不迫的扬起了下巴。 苍棱目色骤变,双手慢慢捏紧了:“的确,用傀儡出击的话,比本人要快上许多。”思绪刚刚运转到这,击倒木茉的拳头向他驶来,苍棱左脚一顿,右手无名指的元能细线牵动了人型木偶肘部的关节,“乒乓”两声碰撞,人偶双臂交叉结实的扛下了这一击。 本打算一口气解决两只老鼠的扉梦之寻开始按兵不动了,邪气的浅笑挂上嘴角:“自从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只有今天的惊喜是一个接着一个啊。看来你小子也不会白白告诉我双十的下落,我们就用武力来决胜吧!” 两道杀机逼人的寒光朝苍棱射来,隐藏在兜帽之下的俊美脸孔缓缓融于日光当中,更显得肌肤胜雪、吹弹得破。苍棱的动作变得稍大了些,细窄的袖口里蹿出两道黑影,在笔直的竹子间横向穿梭五个来回,最终跳回到主人身边。木茉扶着被击中的腹部走回来,唇角有未褪的血痕。 “现在不适宜单打独斗,我有个计划,需要你配合。”苍棱留了个位置给木茉站,用两大叛月无法听到的音量告知。 “没问题!”木茉心领神会,希望在本次战斗中能打开那扇被水颜封锁住的“心门”。 沁香竹园的竹子生长密集,葱茏的竹叶又聚拢在上端牢牢掩住了骄阳,即使有光点投下,也是偶尔的、稀少的。遍眼皆碧翠,养目之余也创造了足够的隐匿条件。苍棱挑中一处,将紧挨着生长的十杆长竹揽成一股,随后以竹体为弓、用钢丝做弦,脚踩竹身下部,将上下两部分套牢的钢丝向后拉紧,让具有柔韧性的竹形成弯弓弧度,没有长箭,则以轻斩做刃、锁系其尾的钢丝为箭身,卯足全力撒手放出。 那一刻,箭雨是横向前行的,笔直宛如游走在事先划好的轨迹上。 “竹弓弦箭”苍棱总共做了九把,他与另外八个人型傀儡同为操纵者,隐藏于竹林深处几个不易被察觉动向的地方。 扉梦之寻和水颜皆在竹林之外、木板桥河岸的另一端,只看到从林间的四面八方刷拉拉放出不计其数的轻斩,射到近处时目标又惊人的一致。躲避的空当,桔梗木茉闪身一现,狠命出击,令寻和水颜无暇分身只得进入竹林。 十四片闪烁白光的金属斩刃在钢丝的串连下排成一列悬于半空,在绿意丛生的林野间显得那样鲜亮夺目,而苍棱无意隐藏它们的行迹,甚至要敌人清晰的查出轻斩的支数。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兵器,是父亲大人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天地盟行军打仗那会儿,资金匮乏,不少组织中人将贴身物品典当贩卖,其中最名贵的就是相夫光子的“天之娇子”、宁日潇的“白虎玉佩”以及苍棱父亲冰河的遗物——十四枚银将轻斩。 苍棱一直想将它们赎回,却忙于国事,始终抽不开身,是景洛花高价把它们重新买回送给苍棱的。时至今日,他一直把父亲遗留的宝物带在身边,片刻不离。 银将轻斩乃纯银所制,比一般的轻斩大上一圈,外形也标准精致。十四枚样貌相同的银刃在苍棱的操纵下肆意横梭在水颜和寻的身周、眼前,因为速度超越了人眼能够捕捉的范围,两人甚至在不自觉中倒退两步以避开杀机,仿佛稍有不慎,这些在他们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就会割破自己的喉管。 “木茉!用花阵把他们困住!”苍棱捏紧十指,打算拼尽全力使最后一击令叛月臣服,不料,木茉的花阵刚刚从地下耸出,那八只同进同出的傀儡同时向主人发起了进攻。 有两个傀儡凌空跃起,掀开身上单薄的黑衣,露出圆滚滚的木质肚皮,腹腔打开后两把明晃晃的刀片蹿出,其余六只的头部则陀螺般旋转不停,还全方位无死角放射出不下千枚的圆镖、飞针。霎那间,轻斩成群、针雨弥漫,视线里密密麻麻的不再是清脆诱人的竹杆竹叶,而是每一发都可能置人于死地的冷刀冷箭。 片刻后,墨发青年带着满身伤痕从竹影晃动处起身,面容严肃,冷峻的眉目中也只寻得到未曾屈服的坚韧。 “在疑惑为什么你的傀儡会听我的摆布么?”没有笑意的年轻脸孔转向苍棱,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谙世事,甚至有些孩童的纯真:“那是因为……创造这些傀儡的人,正是我扉梦之寻!” “我知道。”苍棱挺起胸膛,完美的掩饰住皮肉间相互拉扯着的痛楚:“这些,打从你一出现,我就知道。” “不管你派出多少帮手,它们终归是没有思想的道具,只要我看清你手指的动作,想要避开这些攻击一点都不难!”扉梦之寻的话语嚣张而自信,所做的一切回击在他看来就像信手拈来那么简单。 苍棱的心惊从眼底尽数流露……一点都不难?方才却没有一点反抗与闪避的动向,这个男人……只是直接从他的手里夺走了操纵的权力! “会使用‘傀儡八仙’的人,想必就是叶的弟子了吧。”双目轻轻一阖,寻的口吻轻松无意外:“我记得有个叫雪薇的,你又是哪一个?” “在下苍棱,今天有机会与前辈一战,深感荣幸。” “你那可不是深感荣幸的表情啊!”扉梦之寻将身体完全转过来,让他瞧清楚自己寒意漫布的双眼:“而且,你该好好考虑对我的称呼!别忘了,你的师父可是我的弟子!” “关于称呼,还是请前辈打赢了在下再说吧!”手腕一扭,傀儡八仙调整好左歪右扭的四肢奔回到苍棱身边,个个乖巧如初。 “真是没礼貌的后辈,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扉梦之寻声色不动,心底却对苍棱的下一步举动异常关注。 “叶师父没有教我,不过也没有告诉我……要放任一个叛月在我要守护的地方为所欲为!”青年意志坚定的喊出宁死不屈的口号,操纵傀儡的动作无半刻松懈。 眉头一拧,扉梦之寻从容不迫的神色渐次消失。他撩起宽大的衣袖,将一只没有五官的木制人偶带出,这木偶看起来相当特别,六条比竹子还细的手臂,大小超过海碗的手掌。 傀儡师的机械人偶大部分由木头所制,人型居多,均以人体比例进行构造,如果不是有特殊用途,哪一个傀儡创造师都不会打破这一惯例。 “没见过吧?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好了……傀儡术名门‘姬神初’一族的‘大合傀儡阵法’!” 话分两头,被水颜逼迫不得不转移到竹林另一端的桔梗木茉此时正面临与对手重新开战的危机。 “这样一来,你跟那小子就没法合作决战了!”一时得逞的金发女子沾沾自喜起来。 “这一点,两位叛月来者也是一样!”木茉毫不放松,一双叶绿的眸子死死盯着水颜的脸。 “哼,我从没打算跟那个家伙合作!在组织的时候,就最讨厌他了!”掏出惯用的魔心镜,水颜驾轻就熟的让镜面去承接一缕难得洒下的阳光,反射瞬间,黑漆漆的光线直捣敌手。 木茉轻身一夺,找了个魔心镜无法把光线顺利射来的地点站稳,手握竹藤花剑,作出预备投掷的姿势。 身形挺直、宁折不弯的新新绿竹恰到好处掩盖了木茉的动机与意图,让水颜在猝不及防中连连败退,险些丧命在攻势疯狂的梅花镖雨中。用镜面挡下最后两枚飞镖,水颜露出柳眉倒竖的脸,口中念了句“真麻烦”,终于失去耐性,抬手落刀,连续劈断数杆长竹,很快便开拓出一片宽敞明阔的视野。不再有前后交错抖擞林立的密竹,她的心情显然愉悦了不少。 桔梗木茉却在这时露出正中下怀的满足微笑,随着对方一声始料未及的惊吼,她起步跳起,将花天锤扛到肩上瞄准了视线下方的唯一焦点。 那里在水颜分神的瞬间耸出一座花与藤编织的牢笼,像倒扣在地上的芳香之碗,顶盖花朵纷纷撤下的同时千万枝带着钩刺与利刃的鲜花贯穿而下,很快堵住花碗仅有的缺口。一阵难听的重物砸落声伴随闷响沉沉发出,血肉跟筋骨被碾碎其中的感觉尤为强烈。 桔梗木茉从不轻敌,对自己的“花阵之术”却颇为自信,她见花碗中迟迟没有动静,满心以为得了手,收起花天锤,预备赶去苍棱那里助他一臂之力。 轰——爆响,残花碎藤滔天涌起,混杂无数条细如发丝的黑色影线,紧接着从残破花碗里垂直跃出的是一面金色圆镜,光华明亮的暗金色表层熠熠生辉、灿烂夺目。 “魔镜·恶灵之偶!”充满憎恨的吼声穿云破雾,从竹林一头传向另一头。魔心镜诡异的镜面吐出邪恶灵体状的烟雾,直逼木茉的颈部,它塑形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链子,疑似嘴巴的方位呲起獠牙,就要用力啃咬在少女纤细的脖子上。 墨发青年蓦地回头,意欲找寻木茉踪影,然而姬神初寻突如其来的一招让苍棱不得不把目光转投到对方身上了,还承受着他不耐烦的叫嚣。 “你还有时间关心别人吗?臭小子!” Chapter 0337 术法界中唯一以傀儡术名扬内外的“姬神初家族”有百余种神秘莫测的傀儡阵法,其中比较知名的“大合傀儡阵法”,便是姬神初第一代族长亲手创造的。 苍棱未曾料到,失传已久、连想都没想过的究极傀儡术会在自己的亲眼见证下演绎。 凌厉的姿态,惊人的数量,单看架势已经非比寻常。视野里充斥着难以计算数目的傀儡群,或排列于地面,或悬浮于天上,满满登登目不暇接,相较之下,唯一一只非人型的木偶显得那么醒目突兀。 “这些是……” 苍棱为此感到震惊,因为他看到的这不计其数的人偶面孔都是活生生的,黛眉、亮眸、朱唇、玉肌,如果不是一节一节可活动的指关节出卖了他们,苍棱绝对相信这些都是尸魂傀儡,不,严格来说,尸魂傀儡并没有这种以假乱真的生气。 “做我的演员吧,我会给你安排一场别开生面的死亡轻喜剧。”扉梦之寻摊开双臂,摆出欢迎的姿势与微笑,在“众演员”的包围下,他彷如一位高贵不俗的艺术家,处处显露着华丽跟优雅。 “我很好奇,既然作为木偶戏作家的你十分在意傀儡的外在品质,为什么不直接用尸魂傀儡呢?那,也是你创造出来的不是吗?”苍棱虽然震惊,却无半分恐惧,相反,比往日更加镇定的气势萦绕在他的胸中。 “尸魂傀儡跟我亲自雕琢的人偶怎能相提并论?况且那也不符合我的美学,我最讨厌死尸的腐臭味了。”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制造与活人有相同样貌的傀儡创造师,他对自己的作品要求十分严格,五官用上好的软木雕刻,涂上肉色薄蜡,加以完善修饰,最后,竟犹如真人的脸颊一样。 仅有的无面人偶,六条竹节臂蛛爪般伸展开来,立时散播出一面擎天的能量巨网,比海碗更大的六只手掌胡乱摆动,猛地掀起数道狂风,橘红色光辉火焰状蔓延至巨网的每个角落,把刚刚形成的网状结界染成夕阳颜色,绚烂耀眼。 “为了不被打扰,我们的演出就在这个固定的范围里举行好了。”戏作家一副兴致勃勃的期待模样,身边的傀儡群跨着僵硬的步伐缓缓挪动,无声无息占满了暖色调填充的世界。 无面木偶、人面傀儡,无论哪个,在苍棱眼里都形成了不可小觑的威胁,青年目色沉凝,严肃之态更甚以往:“看来……今日一战只能在这里展开了。” 扉梦之寻翻身跳到傀儡用双臂支出的踏板上,食指轻动拇指上挑,便有一个年轻女子模样的人偶摊开手心,露出上面的空洞。苍棱见之一怔,躲闪时那两个圆圆的小洞已释放出浓度惊人片状火焰,他迅速扯过指尖放出的半透明丝线,扎着辫子的小巧木偶才持刀挡在前面,就迎上了一股冲劲猛烈的水流。随后,浓雷、飓风、山石、泥流从其他人面木偶展开的手心里依次涌出,被结界包裹的竹林一片惨乱,许多植被连根拔起,横摧竖垮。 苍棱最感到意外的不是傀儡群慑人的数量,而是他们各自不同的能力,接下来,扉梦之寻让对手的震惊更进了一步。 六个模样相同的男性傀儡脚踩肩膀叠成三角塔状,依次抬起右手后,面前出现一圈旋转不停的紫色气涡。苍棱又是一怔,很快被气涡散开的紫色烟尘围住,同时听见姬神初仅有的傀儡师语露轻视的长叹。 “这是真真正正的毒气,可不同于方才的遁术啊,太遗憾了呢。” “竟然还能用组合技……不愧是最强的傀儡师……”苍棱屏住呼吸,不敢有一丝松懈,十分清楚,毒气一旦侵入口鼻,他会立即身亡:“毒气遍布了整个结界,一时又无法攻出去……那家伙,提前服过解药了么?既然这样……” 双目紧闭过后用力张开,周身放出的旋转气流一下子散布开来,砰然一声爆响,浓紫的尘烟被生生驱散,视野归于清晰,能看得见安然无恙的苍棱以及满眼错愕的寻。 “不要以为,只有你的傀儡懂得使用术法。”苍棱长长吸入一口无毒氧气,浑身细胞处于冷静的最佳状态。 真是有趣的风遁术——扉梦之寻这一刻的想法仅此一条,回味着方才气涡的忽然出现、又如被引爆的火药一样忽然炸开、急速旋转,从而成功驱散与消除剧毒空气。 “也不要以为,区区一招‘洄岚’就能挽救你必死的结局,剧目的收场由我决定!”苍棱越是表现出众,寻的兴致就越浓,许久未曾沸腾的血液亦开始滚滚燃烧:“真正的‘大合傀儡阵法’,往往是以数量及其组合技力压群雄,不过我在创造过程中,往木偶的身体里加入了可转换属性的装置,傀儡身上不仅能安各式各样的武器装置,只要我想,就可以让他们像活人一样行走、战斗!” “这就是他们可以使用术法的原因么……”苍棱聚精会神的思考着,元术与幻术的产生,必来自于元能,没有人体血脉和经络的木偶能够产生元能,也只能用那些特殊装置解释了。不过,这些人面傀儡的实力绝不亚于一般的高级术师,念及此,苍棱不自觉抹去颊边冷汗:“不是空有外表呢,但他把自己的元能平均分给这些傀儡做转换,依旧是消耗巨大的自残方法!要速战速决,不给他恢复力量的机会!” 容颜不老的傀儡师在唇边勾出一抹倾国倾城的浅笑,好看之极,却没有女性化的阴柔,他在气定神闲、处变不惊中,又一次参透了后辈的想法、出乎了对方的预料。 “风遁·凌空斩!” “雷遁·霹雳冲!” “土遁·烈砂吼!” “泽遁·沼间涟!” “水遁·流上炮!” “火遁·火雨弹!” 墨色衣衫在各属性元能气波的摧残下破碎如丝缕,外形小巧的辫子傀儡和肤色发灰的双生木偶在替苍棱抵挡强力攻击时粉身碎骨,连残片都很难寻到了。清瘦的脸颊被血液染红,略显羸弱的身体却依然挺直,苍棱在寻施放完六大遁术之后,沉静自如的逼视着那双动人的眼眸。 扉梦之寻再没了轻松的神采,后辈的遍体鳞伤,在他的自信与预料之中,可这孩子不慌不怕不骄不躁的气度,却令他深深震撼与心惊。只有他本人最清楚,方才那些强力遁术,都是冲着对手的性命去的。 中年男子模样的傀儡一脸胡须,风流倜傥稍带王者之姿,优雅的举手、落臂,木然的表情便迅速被流水样的透明气波模糊。这时,只听得到扉梦之寻刻意压低的嗓音:“隐切!” 苍棱闻声,骇然后退,这已不是能量源源不断的问题了,空地遁级别的装置,该是何等的技术啊!早知“扉梦”二字是搭配天才之名所用的称号,竟未曾料想,寻是那个没落术法大族的后裔。姬神初,这个流传久远神秘美丽的名字,像一朵盛开在黑暗中的罂粟花,只可闻其香,无法见其形。 躲闪、遁形,制造空间扭曲的气波样不明物质还是扫中了苍棱右边的肩膀,霎那间鲜血四溅,骨骼透过撕开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二百年前湖之国与水之国开战,牵连了我们姬神初家族,千余人在一夜之间惨死家中,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傀儡之术的力量……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知难而退,一个外来小子,想要战胜我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与一般给自己打气、冲敌人叫嚣的对战者不同,他的自信与魄力,是发自心底的,是出于灵魂的。 乌黑的发间渗出缕缕殷红,顺着俊逸的脸庞滑落。苍棱很想知道这些傀儡身上经久不息的力量从何而来,刚想开口,一股粘稠的液体从食道里涌上,连捂嘴都来不及就喷薄出来。 “下一幕·万象逢春!” 伤者还未直身,扉梦之寻下一波毫不容情的攻击远远袭来。收敛了遁术能量的人面傀儡们排成几列,姿态一致的打开胸腔暗门。嗖嗖嗖,利器割破空气产生暴雨般的骤响,比竹林还要密集千百倍的飞针飞刺从他们的胸膛里火速射出,连续不断竟长达十分钟。苍棱在这高密度的枪林弹雨里利用自身的灵活度拼命闪躲,还不时召出傀儡盾做掩护,但想要靠近扉梦之寻待机伤人,是难如登天。 结界网的直径起码有半公里,其间种植的大量绿竹全数遭毁,土壤翻飞碎石乱搅,说刚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地震也没人怀疑。与其说是“逢春”,不如说是把春日气息尽数消灭。 寻细长入鬓的眉轻轻挑起,看着傀儡师后辈从一个椭圆的木桶里走出,那成千上万本该插在他身上的尖刀利刃此时正紧密的排在土黄的木壁上。 “挨打了这么久,难道你都没有反抗的意思吗?不要顾及与叶的关系,放马过来吧!”扉梦之寻张扬的昂首、大笑,如虹的气势纹丝未褪。 “正有此意。”苍棱顺手抹去糊住眼睛的血,十指一动,八只留在暗处待命的傀儡瞬时跃出:“傀儡八仙!” 形态各有不同、武器各持一柄,仅仅八名,在不计其数的傀儡群包围下显得势单力薄,他们宛如从天而降的神兵,将自己的主人包围在内,紧密的天衣无缝,虽无声无言,却隐隐透出一种宁死不屈的坚韧。 很快,双方“战士”冲下火场大肆拼杀,刀斧对碰,戟剑相撞,火花跳跃处金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傀儡八仙”灰白相间的毛织衣衫在乌压压的人偶群中格外醒目,第一个傀儡左手持刀,右手挂盾,在刀光剑影中雀跃不停、攻守自如;第二个傀儡操着伸缩任意的竹笛敲击人面傀儡的要害关节,每每都可轻易摧毁;第三个傀儡挥动巨大芭蕉扇,每动一次都会有不下千枚的尖针尖刺雨点般射出;第四个傀儡臂挎花篮,举过头顶的瞬间,铺天盖地的钢制轻斩席卷下来;第五个傀儡打开葫芦嘴,将潜藏其中的火药石弹尽数放出,淹没视野;第六个傀儡摇起两朵半人高的八瓣重莲,花瓣颤动处放出大量片状轻斩;最后两个傀儡一剑一鼓,剑落处铁石粉碎,鼓为盾无坚可催,倒是呼应了刀盾傀儡的攻守兼备。 人面傀儡群在八仙的攻势下节节失利,数量多反而成了他们无法肆意施展的拖累。场面一时间凌乱不堪,不少木偶死尸一样躺卧在地,肢体破碎、横七竖八。傀儡八仙反而没有损伤太多,近千枚竖立的刀片从手臂上唐突立起,面对傀儡敌众猛虎般的扑撞,仅以“搪”与“挡”便刺破了他们的胸口、撕烂了他们的脖颈。 两名傀儡师则退到最不起眼的角落,双臂起舞、十指大动、动作迅速的令人应接不暇。 终于,扉梦之寻挑了个对手颇感吃力而无暇顾及全面的间隙,让两个傀儡暗中放出火烧不断的钢丝,紧紧捆住一剑一鼓双傀儡,并牵出另一个擅长火遁的人偶释放出一团高浓缩的火焰炮。任凭苍棱如何努力挽救,都改变不了双木偶被烧成灰炭的结局。趁对方人数减少这一大好时机,寻趁胜追击,又用类似的手法相继消灭掉手持大扇、竹笛、花篮的傀儡。 一场对决下来,苍棱的傀儡八仙只剩下三个,其中用刀和盾的那个整条右臂被轰成粉末。虽然这八个是从叶老师手里转送到他这的,可为了增强他们的战斗力和坚固度,苍棱花费了不少心思,与扉梦之寻短短一战,竟如此轻易的摧毁了多年的心血。 苍棱不得不说,内心的震撼与不甘正急速剧增。这种局势之下,已不容许他再有保留。手伸入怀中,兼具着储藏匣功能的零启器很快现于掌心之上,苍棱集中精神,发出一声冰冷凌厉的高呼:“傀儡术·十二生相!” 十二股光柱直插云霄,强烈到使人眼花缭乱,片刻后,相等数目的黑色金属制动物傀儡昂首翘立在高空之上,全身钢片飞扬耸立,散发着乌黑明亮的光泽。 “嗯?那个就是你放置傀儡用的空间存储装置吧。”寻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苍棱手中外形出彩的魔方,比起这模样精怪的金属动物,他更在意上主所持的零启器。 每个傀儡师手中都不止有一个傀儡,而这种战斗武器携带起来十分麻烦,数量多的更是如此,这时候,就必须把它们存放到可随时取出又不碍携带的地方,于是,空间存储装置出现了。 但动用空间系的术,每每耗费的能量都十分巨大。 “生相傀儡”分立四面八方,凌人的气魄使他们看起来极具灵气,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木制机械那么呆板木讷。 扉梦之寻冷笑一声,张口便吐嘲讽之言:“这些东西的创造人同样是我!看来你从叶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可惜……全都是照搬的!” 苍棱不反驳,亦不生气,方才还波动不止的心湖已然归于平静。他将自己的气息捋顺,让精神力处于最佳状态。 较为强大的傀儡师,每每都能操纵七到八个傀儡,更厉害的,也不过十几之数,而扉梦之寻,他最为人称颂的力量,除了创造出让傀儡像真人一样施放术法,还有能够同时操纵上百个傀儡这等超凡技艺,他何以用区区十指同时制约如此大量的人偶?多年来,没有谁能参透其中奥秘。 苍棱深知这一未解之谜会继续成为他打败敌手的阻碍,为了压制傀儡阵数量上的优势,他动用了令扉梦之寻大呼意外的惊人绝技! “还没有完成……不过,足够对付傀儡阵了!”苍棱一转身,深色影子隐匿在傀儡口吐的白雾之中,咔咔、咔咔!器械摆动时发出铿锵有力的摩擦声冲击着耳膜,少许电光火花乱窜飞耀,栩栩如生的十二只动物很快脱离主人指尖射出的操纵线,急速奔驰在夷为平地的竹林里。 “竟然可以不用线操纵?这到底是……?!”姬神初的幸存者目瞪口呆,白皙的面容堪堪蒙上一层暗淡的惨灰。 Chapter 0338 今时的十二生相,不再是只能吐吐钢弹、外壳坚固的战斗武器了,它们的持有者已把发动机遍布到傀儡全身,脱离了元能细线的掌控,十二生相利用电能和编排精细的程序随环境变化去应付,远比人脑反应来的敏锐。 “我们光之国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电子科技,这些傀儡的改造灵感正是源于机械兵。”苍棱的口吻很淡,即使目睹的是难得一见的讶然面孔。 “不仅是傀儡师,还是个机械工程师吗……是我小看这小子了,他好歹是那十三个人挑选出来的。”寻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肯示弱:“以为区区改造就能压制我的傀儡阵,还是太天真了!” “天真的……好像是前辈你啊。”苍棱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打鼓,电子化的傀儡是有缺点的,电能仅能维持几个小时,如果其间发动攻击能量波,更是枯竭的迅速,他正在试图把它们改造成“吸收日能自转为电”的战斗机器。 为首的鼠型机械尖嘴一翘,“擦啦”放出股浓烈的强电来把一人面傀儡瞬息劈散了架;牛型的那只晃动着肥大的身躯升向半空,甩动尾巴带出一阵阵雨滴状的电流,扫到木制人偶的身上,不是劈碎他们,就是撕得他们体无完肤。 “任意一种属性的元能只要将密度压缩到一定程度,便可形成无坚不摧的利器,可这些电子机械发出的高浓度电流所具有的破坏力更大!”寻飞快的运作着手指,虎与兔的机械已经放出不同形状的电流冲击波摧毁了他的十几只傀儡,倘若继续下去,要不了多久傀儡群就会全军覆没。咧开嘴角,摄人心魄的脸庞透出诡魅诱惑的笑,他扬起纤细手指,将七零八落的傀儡部件用元能丝线连住,重新契合成一件件崭新的“艺术品”。 苍棱意识到,结束这场战斗的最快方式,还是去攻击那个操纵者,与敌人略有不同,扉梦之寻迟迟没有真正下杀手的原因,似乎意在享受战斗乐趣,而苍棱,却是来擒敌的。 “十二生相·龙!” 黑龙腾飞,翘首甩尾,万余把闪耀寒光的轻斩以山洪海啸之势从天而降,越过溃不成军的傀儡群直逼扉梦之寻。数量上的优势让寻一时间失去招架之力,为顾及自身安危只得放弃对傀儡的操纵。锋利斩刃漫天狂飙,流星雨般留下一道道眩目的白光,终点是扉梦之寻的全身,男子竭力躲闪,数次完美的避开了滴水不漏的致命袭击。苍棱趁机将其余的七个电子傀儡全部启用,电击棍、冲击波、兵器雨一并袭来。 战斗到这里,身手灵活异常的寻终于露出了破绽,被一群轻斩逼进高压电组成的束缚圈,尖刃临近身体时忽然转变方向,让他连讶异的空当都没有,便被武器和电光包围。 “竟然……可以在我闪躲之前改变攻击路线,呵……” 刺眼的电光深处,一声虚弱的轻唤令苍棱再次敛眉:“还没失去意识么。” 那晶石一般的眼瞳在睫毛下轻轻颤动,映着日彩的光,水波潋滟。白皙瘦弱的胸膛从残破的衣间露出,乍看之下与常人无异,但苍棱就觉得他某些地方怪怪的,好像是没有生气的死人。漂亮的唇角弯弯挑起,他毫不紧张,轻慢的态度也纹丝未变,拔出插满双臂与背脊的轻斩后竟没流一丝鲜血。苍棱登时就愣了,因为寻额头上出现一枚散发红光的标志,点醒了他的记忆。 卍,几次对光域进行突袭的天魔教傀儡战斗团标志,每个死尸额心上必定烙印着的特殊标记,它是主控人发送指令的讯号,也是战斗团不死不灭的象征。 抖掉一身轻斩,缓慢的从高压电束缚圈里走出。利器、电击,未折损他的精神分毫,扉梦之寻还像来时一样精力充沛、神情傲慢。 “怎么可能?”苍棱不惜停下攻击步伐,花费时间去分析这反常的一幕。也不知是紧张还是骇然,他的呼吸看上去总有些急促,尽管长时间以来一直在磨练体能,可真的实战至此,还是有点力不从心。 “这副身体是没有温度的,也感受不到疼痛,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不死之身,终于得到了!”赫然在目的卍字昭显了他的“新身份”,那便是天魔教尸魂傀儡军团的一员! “这不可能,尸魂傀儡是往活人的脑中插入集成块没错,但在此之后人一定会死,尸体还必须经过防腐药物的浸泡与元能封印才会变成百摧不倒的傀儡,不可能留有自主意识的……” “的确是这样,但是看第三道钥匙就清楚了吧,有一种异类……是在插入人脑集成块后依旧能保持生命完好的,不过我与第三道不同,我是死后被集成块复活的个体……” 苍棱虽不想承认这种匪夷所思的伪科学现象,但事实摆在眼前、又没有足够诠释的理由,他只有强迫自己“接受”。元能所剩无几了,喘息的幅度也明显变大,苍棱很清楚,自身元能的储备量远不能与其他伙伴相比,而封印之心也不是轻易便可发动的,一旦解除了最后的禁锢,便是孤注一掷、最后一搏。 事已至此,青年索性卸下傀儡暗匣里的长刀,他意图将目标锁定在寻额头的卍字上,然而被扉梦之寻一眼看穿:“你以为我跟那些本质上就是死人的尸魂傀儡一样、被刺中卍字便会灰飞烟灭吗?太天真了!” 寻不闪不躲,正面迎接风速驰来的刀尖,少年般年轻稚嫩的容颜上找不到一丝惶恐,他果然如苍棱所料,是个以玩乐面对战争,却绝不容许自己输掉的另类人。 “自诩为光明之国的元术师,却拜黑暗组织的成员为师,你这样,也算是忠于光明吗?”刀尖直抵鼻端,骤停,这一霎寻露出阴谋得逞的诡笑。 “叶大人与叛月一众不同,她是正义的,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那个黑暗组织的一员了。”苍棱感到自己的四肢被无形之线锁住,动弹不得,神色与态度却坚定决绝。 “呵,是这样吗……”扉梦之寻眼中露出难得一见的温和,尽管那是转瞬即逝的流影。 苍棱沉默了,回忆起叶大人对自己说过的发自肺腑的话,以及那张冷漠淡然的脸孔上流露出的哀思和温柔,叙述的口吻平淡凄凉:“你离开人世后,叶大人悲痛欲绝,没多久就脱离了叛月,她说,你是她留在黑暗里的唯一理由,尽管她早已憧憬着光明、想要与之为伍,可是为了你,她宁愿舍弃自我……可是,作为师父的你丢下她独自一人走了,她便也义无反顾,走上了与昔日组织为敌的道路……或许你还没听说她的事迹,或许你并不清楚如今的水无痕叶,在术法界的人们心中……是何等了不起的大英雄!” 眼角与唇际的笑,不再那么明了,寻此刻的表情,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傀儡师先辈仰起脸来放声大笑:“可惜啊!今天在这里的不是师父,而是这个你要消灭掉的师父的师父!苍棱是吧?我会记下你的名字!……在我的死亡簿上!” 迅响、烟尘、唐突而现的身影……待苍棱定下神来,眼前景象令他失去了全部的镇定。 扉梦之寻身前站立的女性傀儡,白肤墨瞳、黑发清秀,活脱脱一个水无痕叶! “快告诉我双十钥匙的下落!否则,就对抗你一直以来都尊重与敬仰着的师父吧!哈哈哈!” 想不到,“师父”的“师父”终极绝招会是这个……苍棱收回耗电过猛的十二生相,转头去看跟师父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忽然间无所适从。 冰锥一根根插在脚下,稍微不慎那比刀尖更生猛的东西就会戳破心脏、血流成河。苍棱一边为此感到纠结一边全力躲闪冰之攻击。师父大人的冰系术法被这个冒牌货掌握的纯熟自如,让人不难产生这便是叶本人的错觉。短短几分钟,冰锥、冰凌、冰盘甚至是冰川,依次落座在曾经的沁香竹地上,盖出满目莹白、生势繁华。温暖的气候一下子转变成初冬的严寒,即使站在那里,也已浑身发抖。 苍棱快被逼迫的走投无路时,扉梦之寻忽然放慢了攻击的速度,并用遗憾的口吻叹息着:“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唯一可惜的是,到现在还没能装上发动瞳术的机关。” 与“师父”交手,那个在一段时日里每天都传授自己技能的师父……苍棱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有多么复杂,他曾试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却万万未曾预料,会是这样的情形。 “怎么了!因为是自己的师父所以下不了手吗?不在这时消灭眼前敌人的话被杀死的就是你自己哟!”仅操纵一个傀儡,对于寻来说就像吸气呼气那样简单。 “我有自己的原则,任凭你怎么煽动我都不会服从!更不会告诉你双十的下落!有本事的话……就来取我性命吧!”心底最深处,那抹微弱的火光逐渐燃起,沉静到近乎冷漠的眸子,终于在这股炙热的熏陶下变了颜色:“假的终归是假的,我绝不允许你用这冒牌货玷污师父的清誉!” 一左一右,寻的背后猛然跃出两个黑色人面傀儡,钢片包裹的皮肤在日晖的照映下别具质感,他们各自抽出带有活动骨节的钢鞭,冷不防给了敌人一记猛抽。 没有温度,没有鲜血,即便被抽碎了骨头,也感受不到丝毫痛楚。 “师父曾经说过……孤高需要的唯一资本,是不屈的尊严,而这句话,是前辈你教给她的……” “叶的秉性,何尝不像这里的竹子?外直中通、坚韧不折……” “这便是……我愿为她臣服的原因。” “臣服?哼,你的君主是玉灵碧,不是叶!” “师父与国主同气连枝,从来都不分彼此,说到底……就像你讲的那样,我效忠的,不过是这里才有的‘光明’……” “这里……才有的光明吗?……”寻放慢语速,表情变得和缓,眼中也尽是怀念:“看来,的确如此呢……” …… 苍棱将最后这只人面傀儡安静的放在战场角落,继而看向满身伤痕的扉梦之寻。 “看来对待老师,你小子也不懂手下留情呢。”说这话时,寻的态度不再是轻视嘲讽,反倒充满了欣赏。 “虽然有着师父的容貌和招式,不过力量还相距甚远,况且……我并没把一个木偶当成自己的老师。” “真是个不懂情趣的小鬼,要你做演员,我的‘死亡戏剧’会变得很难看的!”嫌恶的皱眉、扭头,结界网化作透明烟雾,消失。 看出他的离意,苍棱大吼一声:“不准走!叛月!留下来把你们的事情交代清楚!” “想要从我这里获取情报,凭你,还嫩了点。”扉梦之寻微微撇头,用淡淡的口吻警告苍棱:“既是叶的弟子,便不得不给你一个忠告……能躲就躲,少去招惹叛月,当你遇到的对手是boss时,几条命都不够赔……” 眼前景物一阵晃动,视线也开始模糊,苍棱知道,坚持不用封印之心的身体已在力量枯竭的牵累下几近崩溃了,体力透支是在战斗中常常会发生的状况,可这一次,他却极其莫名的不甘心…… 夕阳沉落,晚霞飘升,如洗的月华即将降临世间。 叛月的“山”之水颜并没有死去,可木茉明明记得海蓁子说,当时已射穿了她的心脏。人没有了心脏,还可以存活吗?还是说,叛月,净是些拥有不死力量的家伙? “你已经被我封印了能力,以为单凭这些飞针飞镖就能置我于死地吗?哼!”水颜飞速跳起,连续避开十几波花天锤山洪般迅猛的攻击,同时察觉出桔梗木茉心中的敌意。 “我不杀你,但不代表我会放任你!”木茉不肯收手,坚持用花镖与轻斩围攻叛月女子。 “呵!杀我?你有那本事吗?”水颜轻狂的抬起了下巴,几道强光从魔心镜镜面里射出,蛇一般追踪朝自己不断发射武器的敌手。 从正午到此时,两人在时攻时守的对拼下慢慢消耗着体力。尤其是水颜,心里竟生出一种无名压力,她隐约觉得,面前这个蜕变为优秀术师的女青年,不再是格欧菲茵岛上那个任她宰割的嫩手了,至少打到现在,魔心镜的光线还未触及她分毫,反倒是自己被追的上天入地,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桔梗木茉勒紧风衣的束腰带,于竹林池边临风而立,潇洒从容宛若战场女神,凛然的气势在不知不觉中震撼着叛月强敌。 水颜的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几乎硌出血来,甩手将镜子抛向半空,大喝:“魔镜·天罗地网!” 独立的个体很快被复制成五十份,分散排列在十几丈的高空里,古铜色镜面朝下,同时洒下的光线错综复杂,交缠在一起犹如擎天巨网。 无路可逃,面对铺天盖地的魔镜网,桔梗木茉紧紧锁住了眉端。 然师父曾经说,信念,是支撑一个人的全部动力,当面临挫折与强敌,遭逢灾祸跟劫难,只要不屈不挠、勇往向前,就一定能找到破解的办法! 奇迹往往发生在一瞬间,往往是在人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由意识激发出的潜在力量,它好像宇宙一样广阔无垠、没有尽头。 翱翔于天的飞燕,化作一点嵌入额心,美若精灵的女子被翻卷而来的金色浪花吞没。 那一刻,水颜覆上心口的右手触电般颤抖,魔镜失灵,跌落在地。 这股光之能量过分强大,以至于释放它的人消耗过度,而承受它的人,则因抵挡不了落荒而逃。 桔梗木茉依稀看到一张干净清秀的脸,那是在她初次“望向”这个世界时,出现在她眼中的第一缕阳光。 Chapter 0339 月上梢头,皎洁生辉,朗朗清风,拂面而来。 这是寻刀赛的最后一夜,各处喧嚣归于平静,仿佛退潮之后整个海面上残留的宁寂。 旋转广场上,并排矗立着两幢天国式风格的建筑,装饰富丽,色彩强烈,在次第燃亮的虹灯下颇具梦幻气氛。 风扬化羽一路跟随兄长到这里,望着银光弥漫的天空,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哥哥,时候不早了,要找个地方休息吗?” 见妹妹一脸精神,风扬就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好啊!就前面吧~”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耀目蓝光直插云霄,紧接着传来年轻男女吃痛的惨叫。 高楼的正前方空地上,几个穿着浅色衣装的执行者口吐鲜血,摔得四仰八叉。他们面前站着的高挑女人正优哉游哉嚼着纸袋里的薯条,她粉面含春,口音温柔,出口的话却让风扬兄妹为之一震:“想好了没有呀~是乖乖把刀递给我,还是让我自己拿呢?” “你想都别想!” “少做梦了!” “没错!我们不会屈服的!” 以蝉织为首的执行者们愤然反抗,骨气硬,又不是上主和副使才有的品质!被打的满身是血也好,被虐的精神煎熬也罢,都不能击垮他们身为凝光城之人不变的气节! 银发女人依是眼波流转,笑语盈盈,嘟起的橙色嘴唇在明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既然如此,就别怪我……”转头,轻松避过一把雷电翻腾银火乱跳的金属利器,漂亮的银色发丝还是被削断了几根。 那把刀留下半弧形的蓝色轨迹最终回到风扬龙泽手中,大将笑容满面,令人如沐春风:“要刀的话,这里有一把~” 银发女子亮蓝色的眸子暗了下来,看着那跳跃不定的雷电火花,心里揣摩:“龙神刀?” “要不要紧?来,让我看看。”化羽第一时间来到受伤的执行者面前,为他们查看伤势,随时准备输出医疗能量的双手绿光隐隐。 “看来是援兵到了呢。”女人笑笑,迈着轻缓的步伐向风扬走来,且到了半米处时,仍没有停下的意思,略长眼眸忽的弯起诱人的弧度,声音也是酥媚入骨:“好个仪表堂堂的年轻人啊,今年多大了?在哪上学啊?” “你视力有问题吧!这是风扬少主!”蝉织扯着嗓子喊出来,她对这个陌生又强大的女人心生厌恶。 “少主?原来是这样!”尖细柔媚的笑音从女人口中溢出,打量风扬的目光也愈发肆无忌惮了:“是个元术师吧?我也是呢,元术师与元术师之间决胜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看谁能战胜谁,帅哥,要不要比一场啊?” “既然大姐希望,风扬自当答应,怎么个比法?”俊朗的眉目一扬,英俊不凡的青年男子慷慨接受对方提议,并把决定权继续交付于她。 女人把弄着发梢的手指突然凝聚着强烈电光向风扬脸部刺来,由于距离太近,许多执行者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生怕下一幕会出现风扬少主喋血满地的惨景。风扬本人也没想到她会攻击的这么突然,把惊讶揣放心底,率先的反应是把她的手腕捉住,令浓雷转移着落点。 炸响。元能量的攻击力强弱取决于它的密度、纯度和浓度,也正因为如此,银发女人的这一轮强攻才令众人咋舌。切得整齐、铺得平坦的花石砖地毁了一大片,这若敲在人身上,不把五脏六腑鲜血筋骨流一地都是妄想。 女人抽出被风扬紧捉的手腕,兔子般跳到一旁后委屈的撅起了嘴:“别怪人家哟,人家出手向来没轻重,不过你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帅哥~” “让人吃惊的是大姐你才对,忽然一下子就开始了~”风扬朗笑起来,眯起的双眼弧度,看似非常愉快。 刚给最后一名伤者包扎好的化羽紧张的盯着银发女人的举动,为她忽然而猛烈的攻击感到心惊,亦有恐惧。那……明显饱含了一种不知名的杀气,通常武者的杀气源自内心,或愤怒,或冰冷,或黑暗的让人眼前发昏,只是毫无情绪的杀意,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呵呵呵~”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扬起纤纤玉手往风扬脸上一指:“我看上你了!做我的搭档吧!” 现场沉默十五秒。 蝉织不满的撅嘴,眼里透露着嫌恶:“这女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怎么样?帅哥~~”女人无视一干人等鄙夷的目光,执着的追问风扬。 “抱歉呐。”风扬温和一笑,连回绝都如此不失礼节:“我没打算跟伤害我伙伴的人为伍,所以现在,你跟我还是敌人。” 他的话让女人眉目一怔,她压根没想到一个气质温雅的男子会把一个无害的美女当成敌人,收敛掉那份质疑跟不悦,她泛起更加动人的媚笑:“别这么说嘛,这是比赛,动手抢刀打伤对方是难免的嘛!我觉得,这分毫不影响我们之间培养感情哟~” “不好意思,我觉得我没必要跟你培养感情。”风扬的和颜悦色纹丝不变,敌意却不假思索的越露越明显:“抢刀不等于杀人,当然,我没资格评价大姐做法上的不妥,只是看着同伴们浑身是血,无法忽视呢。” 女人有些发怔的看着表情在不知不觉中认真起来的男青年,倏地一抹讪笑浮上嘴角:“元术师说这种话真是太好笑了,弱者势必要在强者的攻击下受伤,自己没有反抗之力,去怪别人,只会让强大远离自身!”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仍然不会去赞同一个用威逼利诱恐吓对手的家伙!”龙神刀横向举起,数道雷电之光顷刻间爆满涌现,恍若天顶划下的霹雳,直直掼向银发女人的脸孔和四肢。 女人三蹦五跳,最终落足在高大建筑的顶端,用一双阴晴不定的眸子向众人扫视。 到此刻,她还是没逼问出队长佩刀的所在,这些执行者拼死护刀,宁可满身鲜血,也不肯说出它的下落。 “无聊……” 她这样念叨了一句,神采奕奕切换到无精打采的速度快得惊人,掸掸手,甩甩头,掏出没吃完的薯条,二十多岁的女人摆出一副稚嫩幼童的天真模样一口一口咀嚼起来。 “化羽,我们走吧。”风扬背过身,收刀入鞘。 “诶?!”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他,惊诧莫名。 “这位陌生的大姐,根本无意与我们战斗,她要的只是刀。”扭头,看向吃零食吃得津津有味的女人,浅笑:“对吗?”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这一流的演技还是被你戳穿了呀!亏得我还故意下狠手呢!诶,那边那些个弟弟妹妹,抱歉啦~”嬉皮笑脸外加心不在焉,银发女人留给大家一个婀娜的背影,以及两句话:“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相互了解……再见。” 雷光熄灭处,丽人风般消散。 “你们也要小心行事!”风扬朝众执行者微笑摆手,预备启程。 “风扬少主!化羽少主!”蝉织与伙伴们经过商议,得出一个重要决定:“谢谢你们救了我们,这把刀……是属于你们的!” 执行者举起的双手间,是一把被布帛精心包裹的长刀,看样子沉甸甸的。 “这是你们凭借努力与辛劳寻得的宝物,为什么要给我们?” “既然寻刀赛的宗旨是谁得到谁就任,那么,我们几个就在这里表个态。”执行者派出蝉织为代表,向风扬兄妹极尽肺腑之诚:“我们有几斤几两重,我们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能够在这里做上主大人的手下,我们已经觉得很有福气了,这把刀虽然来之不易,可放置在不适合的人手里,也只是浪费机会,况且……我们,都愿意继续效忠像两位这样的上主!即便今天你们没来,我们也打算献出去的!” 手,覆上那光滑的锦缎,缓缓向前推去。 “谢谢你们的好意,你们让我觉得,即便做不了少主,这几年相互照应的感情,也不会褪色。”风扬龙泽弯起眼睛跟嘴角,笑看宣誓着忠诚的人们。 “风扬少主?……” “大家愿意效忠的我们,怎么可以不劳而获呢?”眯眼、呲牙、青年嘻嘻一笑,爽朗天然。好像得与失在他看来,皆是过眼浮云。 月下,风清气爽。俊朗的男子留下一袭可靠的背影,带着妹妹潇洒离去了。 “诶,都第三天了,还没找到吗?” “哼,你还不是一样!” “我们两个要加油咯,过了今晚可就没机会了。” 千刺叼着一根草梗,与赤魇背靠背坐在松间的岩石上,他们身旁是一池落满繁花的水潭,弯弯皓月正插空把自个儿的身姿倒映在水面上,可惜只能在花瓣缝隙间碎成银箔,远处小舟静静漂浮,还栖着两只羽毛黑亮的夜鸟。 几天下来,期望一一落空,从寻刀到对战,两人基本上全无收获,在此相遇也是个天大的巧合。正无聊着,不期而至的声音划破安宁。 “两位,别来无恙啊。” 来人一头飘逸长发,在夜风的抚摸下肆意飞扬。宽大的衣袖、挺拔的身姿、特有的纯血白种人外貌,以及眉心那两颗间隔一寸的小巧朱砂痣,不能不说,实在是清得秀丽绝俗,雅得韵致天然。 赤魇和千刺愣了愣,早就听说,十三禁卫军里有一位生的颠倒众生的副队长,出身于花之国,极少在人前露面,就算在十三禁卫军这一庞大组织里,也不是个个认得。 男性的浑厚嗓音出卖了他的性别,只是眉目含情动凡尘,容易让人忘记他是那个惊才风逸的艺界名流。 “你该不会是……伊雷托副队长吧?”虽然已有八分肯定,但千刺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既然猜到了,又何必问?” “玉子蝉队长把你放出来做什么?” “这话听着真别扭。” “队长和副队长不是不能参与选拔吗?” “所以,我是来给你们送东西的。”转入正题,伊雷托从宽大的袖口里滑出一把长长的带鞘佩刀,一袭白衣宛如蝶翼。 黄棕色雕花外鞘,刀柄却是透明的琥珀色,不协调的搭配异常引人注意。 “琥珀刀?!”两青年异口同声,眼睛几乎脱框而出:“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你们就别管了。”没有笑容的脸转瞬挂上阴测测的表情,口吻中透着一股戏谑:“我可以把这刀交给你们,不过我有个条件。” 两人原地定格三秒后,迅速撤离五十步窃窃议论起来。 “可靠吗?你看那把刀是真的吗?”赤魇一脸慎重。 “我觉得应该是真的。”千刺皱眉掐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伊雷托耐心的等候,半晌后,得到了答复。 “很好,竖起耳朵听仔细了!”白衣男人一挥手,抹开拂到眼前的蓝色发丝:“我要你们两个决斗,谁能把另一个打趴下,这琥珀刀就归谁!” 伊雷托以为会接到四道震惊中带着喜悦与惶恐的目光,谁知道这两个小子百无聊赖的对看了一眼,而后,一个冲天翻白眼,一个朝地吐口水,竟双双持起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 “我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颤音从唇间传出,俊俏已极的脸容上凸起一条条青筋,眼角眉梢也满是肃杀之气。 “喂……”千刺用手挡住嘴,偷偷问赤魇:“他怎么一副想吃人的样子……” 伊雷托沉吟片刻,吸足一口气,吐出来的东西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这可是琥珀刀哦是货真价实的琥珀刀哦身为上主你们怎么能这么懒散这么不思进取呢就算是前任也总比常人有胜出的机会吧你们是干什么来的你们是寻刀来的是争夺主位来的现在刀就摆在面前你们不努力还摆出一副无视的样子是给谁看给我吗我怎么得罪你们了我也是货真价实的伊雷托哦是本尊哦不是赝品哦你们记住了吗?” “……” “……” “干什么一脸无语的看着我?以为看着我我就不说了么我告诉你们本副队长可是……!” “别说了!我们比!”千刺赤魇动作一致的把手捂上去,确定伊雷托的嘴被紧紧堵住之后,另一只手才在负荷极大的心脏处摸了一摸。 开战,面对的即是朝夕相处的伙伴,或许他们习惯了在平日里吵嘴互斗、打打闹闹,可真的作为敌手来较量,还是有生以来第一遭。 “喂,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识相的话就赶紧求饶再给大爷我捶腰捏腿~!”千刺鼻孔朝人,轻轻一哼,态度相当的桀骜。 赤炎一听,火冒三丈,晃动的拳头巴不得马上砸过来:“混小子你再说一遍!作为纯爷们的老子会跟对手求饶?你脑子让驴踢了吧!” “放马过来呀来呀来呀呀嘿~~~!” “混蛋啊去吃屎吧你——” 战斗在一边挑衅一边暴走的情势下爆发,不过伊雷托的眼色有些凝重,面前俩年轻小伙儿只赤手空拳噼噼啪啪,完全没有施展元能术法的动向。而且动作虽快力有不足,给人一种不痛不痒的怪异感。 刺啦——石头和树尖上跳来跳去的不过瘾,千刺干脆滑落到一侧的潭水中去,赤魇紧紧跟着,两人半个身子浸在水里,两只手却噼噼啪啪对打不停。 伊雷托花费几秒钟的工夫去整理自己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也就在这个间隙里,巨变发生了——那两个对打不停的青年,竟忽然联起手来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潭中静流拧成一股水柱,溅起十几丈高,很快平展开来形成一道帘幕,洁白的水花和粉红的花瓣交错纷扬,在空中留下一支曼妙轻盈的舞蹈。水幕后方,橙发青年将源源不断的金色能量注入到另一个人的拳头里,力量饱和之后,也是绝技发动之时! “爆裂拳·星华陨灭——” 潭水沿岸的湿润泥土迸射四起,溅得几人满身满脸全是淤泥,热爱干净的伊雷托本能的抬起琥珀刀阻挡暴烈狂流,只听“啪嚓”一声断响,剔透的刀身粉碎成末。 “糟糕!刀坏了!果然是假的吧!”千刺发狂的捂住脑袋身体一顿乱晃。 “笨蛋。”赤魇耷拉着眼皮,难得一见的疾藤状态:“碎了,才说明是真的呢。” “哈?” “嗯哼哼哼,没错。”伊雷托终于露出一分阴森森的笑意:“琥珀刀的刃与鞘本就是一体,只是平时刀鞘会露在外面,等真正‘启用’时,刀鞘自动消失,刀刃就这样原原本本的呈现出来……” 刀柄之所以透明,是因为它与刀刃质地一致,都是世间最名贵的琥珀所制,淡淡的黄棕色,如干黄醇酒一般莹透动人。刀鞘实则是元能凝聚体,只有将充足的能量顺着柄部输送到刀刃上时,才会自动消失,将纯透无比的琥珀刀真正展现。 “琥珀刀必须由足够的能量包裹才能发挥效用,否则,就会像一般的琥珀那样,怕高温、撞击与摩擦。”伊雷托正经八百的点了点头:“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合起伙来戏弄我!” “那也总比副队长您强呐!”千刺玩世不恭的扬起了眉毛:“打量我傻是吧?我告诉你,我跟赤魇是不一样的!你这招利诱加挑拨的伎俩早被我看穿了!” “嗯!”赤魇点头,转念一想:“不过,什么叫跟我不一样啊混蛋!” 争吵中,伊雷托又露出了“绵延不绝”前的那副表情,外带点残念:“你们竟然无视身为前辈的我好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玉子蝉队长但是我绝对要跟你们说作为前任上主你们应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吵死了!副队长大人——” Chapter 0340 白衣如雪的女子迎风而立,美得不染半点尘埃。站在高处向下俯瞰,天雪柔手中的冰剑碎成晶片随风散去。低首,飞身飘落到山峰下的丛林里,纱袖与衣摆在风中飞舞起伏,如同白蝶扇动的羽翼。 那里正进行着一场战争,两个人在一大群术师的保护下,仍被强敌围攻。来人个个膀大腰圆,单用拳头就能以一敌十,惊恐的叫声和伤者的惨呼交杂在一起,耳不忍闻。 铁拳砸落到保护对象的脸部以前,女子随着一阵清风出现,袖中纱练轻柔展开,雪白一片,触到壮汉身上便是另一番场景。诶诶呀呀的吃痛声蔓延过来,作为雇佣者的玉金和弱水才瞪大了双眼瞧着,看天雪柔一击一击轻而易举的降伏袭击者,她的姿态动作凌厉美妙,柔中带刚,动起手来让敌人防不胜防。 用几分钟消化这突降的一幕,玉金意识到,自己是被敌对一方的城主给救了,感到心安的同时,也不由自主拧起了眉:“居然是这个孤僻货!我跟你说,性格冷淡的人都是因为自卑!” “我性格也冷淡,我就不自卑!”弱水拉长脸,不太满意的反驳。 玉金摇摇头,继续咬耳朵的动作:“那不对,一定是因为自卑!” “你又不是我!怎么好意思替我的想法定论呢?没见过你这么自以为是的,整天说这个人不好那个人糟糕!就你行啊?也不撒泡尿照照!”弱水本就累得烦躁,又连惊带吓,见玉金满脸肯定的模样,更是不爽,毒舌模式一下子全开。 如果在私下,弱水这样跋扈泼辣玉金也就忍了,可此刻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天地盟上主在围观,玉金面子挂不住,只好恼回去,与素日里最珍爱的姑娘大声吵骂起来。 天雪柔只顾用那两条宽袖击打敌人,哪有工夫注意她俩的举动,不消多久,壮汉术师被打得一一翻倒在地,定睛一瞅女子尊容,吓得什么也不顾的落荒而逃了,最后那个还一边叫着“雪罗刹”一边哭爹喊娘涕泪横流。 天雪柔很少在人前现身,参与大型活动也是难能的几次,不过每次出现,都惹得全场瞩目,人人称羡。肌肤细嫩宛若初生,无可挑剔的容貌气质雅致出尘,那淡漠孤高的神态,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消灭了敌人,她却连看也不看玉金弱水一眼,想像来时一样静寂无声的离去。 弱水也不做声,只朝着玉金往天雪的方向努嘴。玉金见罢,眼色沉了沉,把方才那伙保护不力的元术师叫起来,挥下动手出击的姿势。 于是,被天雪成功营救的元术师小队反过来把恩人围住,持起轻斩像模像样的发射过来。 面对倒戈,天雪柔不改神色,飞离地面的瞬间掌心里出现两把晶莹剔透的冰制短剑,一左一右抛向两边大树,无坚不摧的冰剑之尖牢牢插入到树干当中。拽紧连接着剑柄的练子,女子双腿向上,凌空翻起,轻盈自如的避开了轻斩之雨。 这飘逸潇洒的防御方式终于让玉弱二人目瞪口呆,她们从来不对术法界的事情感兴趣,今日一见却不得不承认,会功夫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至少,不用花钱雇人保护自己,也不用担心雇来的家伙是否会像今天这个小队这么没用。 “听说这女的有什么特异功能,刚才那两把冰剑就是这么变出来的!”弱水正视了“天地盟选中的都是强者”这个问题。 “那不是特异功能,是神之印记,只有少数术师家族才会拥有的体质,虽然不太了解,但真的很厉害。”对不感兴趣的事也知晓一二的玉金语气肯定。 正如她们所说,舞之月一族将水凝结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他们和冰系术师不同,不需要很多的元能,是身体的一种“本能现象”,而冰系术师的冰之术,则是依靠后天的修炼和培养才实现的。 “看天雪城主的样子,该是还没找到队长佩刀呢吧?”玉金打破局面的尴尬,毕竟恩将仇报还未成功这样的事传出去自己脸上无光。 “是的。”天雪把该回答的说了,其余的话多一句都不讲。 玉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人,但客套一番总是免不了的:“谢谢城主出手相救,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再见。” 带着弱水匆忙离去,生怕雪罗刹架没打够,用她们两个开刀。 天雪微微仰头,望着空中高悬明光四射的玉盘,陷入沉思……如果可以的话,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而不是每日与权力为伍跟争斗相伴吗? 欧也从容边走边踢弄甬道上的小石子,无聊的好像随时都能睡着一样。跟沙诺分开半天了,当时说只是分开一下下,马上就会在这附近的碧玉宫汇合,可至尊圣殿、果米天香与三川楼都被她逛遍了,也没瞧见那小子的踪影。 碧玉宫一带开放着明媚鲜妍的太阳花,朵朵像晴尊大人的笑脸一样灿烂可爱,即便在夜间,这种温暖洋溢的舒适感也不减分毫。 从容勾了勾唇角,快走几步进入到花丛中,凑近去闻那朵朵金花的芳香。黄灿灿的一大片,一直绵延到远处的银杏林里,任何不协调的事物都不会减损此处风光的美妙……不协调的事物,等等,那是什么? 太阳花的包围下,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兜帽人异常醒目,浑身漆黑,手持佩刀。 欧也从容目光一怔,已经快没时间了,已经陷入绝望了,竟在此时峰回路转?!是神对她的眷顾吗?那她就不客气了! “前面那个人!把你手里的刀放下!要不然、要不然……”这是无理的行为,可也是不得不干的事,欧也从容正酝酿怎么把威逼的话说出口,那人转身了,帽下的一张脸渐渐清晰。 浅水绿色的大眼、雪丝般的短发、横在脸庞的伤疤……以及嘴巴上邪恶至极的笑。 罗非迪亚?! 惊喜从她的脸上全数褪尽,反而是兜帽人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神色:“我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竟捡到这么一个大活宝!” 晴尊和上主说过,遇到叛月,不论何种情况她欧也从容的第一反应都必须是……逃! 刚迈开腿,左脚脚踝被什么缠住并用力向后扯去,失去平衡的欧也从容立马摔了个四脚朝天。 “情报里说银蝶也在这,那个小家伙在哪?”起初,战斗狂人罗非迪亚并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是一反常态用平静的口吻向第三道询问,手中一缕雪白细丝阻碍着女孩的行动。 “没理由告诉你!”指甲狠狠抠进掌心里,从容死咬牙关抑制住从内心深处生出的恐惧和颤抖……她,已不再是只能被保护的弱者了! “也罢,先搞定你再去找其他的!”罗非迪亚阴下脸孔,果然还是要用武力解决这一切啊。 沙诺的话忽然在从容的脑中回响:判断,不论何种战斗,不论对手强弱,不论用什么决胜方法,判断对手的下一步举动并及时作出应对与反抗措施至关重要,它往往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首先,就是挣脱这奇怪的绳子,从武器包里拔出轻斩,从容卯足了劲儿朝脚上的丝绳割去。罗非迪亚眼色微动,随意把丝绳一拉从容就重新摔回去,连续几次,把人弄得气喘吁吁。 “别做垂死挣扎了,第三道,遇到我算你倒霉!”白发青年摘掉肥大的兜帽,让满头银丝接受月光洗涤,干净的脸庞上邪气甚浓。他用手揽过颈下增殖的头发,编出把细长的尖锥狠狠刺向从容。 欧也从容本能的趴伏在地面翻滚,除了那只脚还死死拴在敌人手里,尖利的锥刺划烂裤脚和衣摆,稍有不慎就会直接见血。挣扎之中,从容抽出背后的布拉吉银杖将罗非不住刺来的凶器挡住,“铛”的一声,激起了罗非眼底的兴奋。 “看来挺有活力的,就跟你玩到这好了,boss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收起玩心,白发青年用浓密的发丝将从容牢牢捆缚起来,最后把人包成一只雪白的蚕茧。 从容在密不透风的头发里使劲扭动身体,却感到力气被一点点抽干了,这样下去,她会被带走,而眼前这个家伙,明显是冲双十钥匙而来的真正的“叛月”……双十钥匙,这四个字让她眼前不自觉浮现出沙诺的脸容,心脏好像已被那把尖锥戳中,痛苦的同时,灭顶而来的恐惧冲击着神经。 沙诺,千万不要来这里!不能给叛月一次又一次得手的机会!也不可以白白牺牲性命! 咬破的嘴唇鲜血直流,一个自我毁灭的危险想法猛然闯进她的脑海。 ——听说,只要是活着的寄宿体,就必须留存生命等到临界之门完全开启的那一刻,否则,钥匙的力量会失去,门也无法成功开启…… 没有考虑的时间,没有犹豫的工夫,欧也从容动动牙齿,在口中慢慢进行着这一切。 罗非一直在观察她,这时候目光有变,显然是发觉出了第三道赴死的决心。颈下发丝瞬间变长,割断后火速编出两只人手来,强行扒开欧也从容的嘴唇阻止她咬舌的动作:“别做这种无聊的事,虽说早晚也是死,但现在可由不得你!” “那又怎么样,打不过你,我就自尽,总归不能让你们叛月得逞!”无法从口中发出清晰的声音,从容只好用眼神表示激烈的反抗。虽然她答应了光子会好好保护自己,可如果生存会为天地盟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她宁为玉碎! 罗非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忽然做无力状唉声叹气:“看来对叛月的意见颇深啊。没办法,只好先弄晕了……” 从容不甘的瞪圆眼睛,看敌人一步步靠近,气若游丝、无力抵抗。 太阳花海的深处,一片宁谧,他来时便没有看到所寻之人的身影,不禁奇怪,那家伙从不会迟到跟爽约,怎么无端端渺无音讯了呢?他是随着识别方向的能力追到这里的,却察觉从容处于持续移动当中,并且已经离开凝光城了。 “不对!出事了!”强烈的不安撞击着沙诺的思绪,起步,片刻也没耽误直奔她离开的方向,甚至来不及通知比赛的主办人。 寻刀赛第四日,很快来到了。 天蒙蒙亮时,终点,皇家园林,笼绕在一层淡淡的薄雾里。 古幕在晨雾中摸索了一会儿,从东边的烟箩宫和菱香稻村之间观赏了日头初生的景象,心满意足的笑容摆在他的脸孔上,别具一番神秘感。距离全员集合还有一段时间,他走上通往笼烟湖那条罩满云霭的小路,食指上硕大明亮的戒指,在阳光的滋润下闪闪发光。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您,国师大人。”只是一眨眼,身边就多出个人来,用他最独特的嗓音向自己的上级招呼:“月之国那边一切安好,请您不要担心。” “呼呵呵,是吗。”古幕背对着来人,站在一旁,余光扫到年轻男子的侧脸。 不大的眼睛,平凡的外貌,矮矮小小的身板,却让人无法看穿那面孔下蕴含的内容。 “你会来这里,就说明国主已经康复了吧,苏凉?”古幕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狐疑,很快,被他的笑容洗刷掉了。 “既然在这里遇到了,我倒是想借这个机会向您传达一件事。”岔过话题,直起腰的年轻人个头刚到古幕肩膀的位置:“国主大人想见您一面,如果有时间,请回月之国一趟吧,毕竟……现在那儿才是您的归处不是吗?” “呼呵呵,苏凉,一段时日不见,你的胆子变大了嘛。”笑眼弯弯下,很难辨认的诡秘杀气翻腾其中:“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不是那样的,国师大人。”苏凉阖目浅笑,语气不卑不亢:“属下可是在好心的劝谏您哦,因为国主大人非常的思念您。” 古幕沉吟片刻,扬起了脸:“思念么……” “还有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呵呵呵呵,国师大人是在生苏凉的气吗?”男子扭过头,笑容浓度与国师不相上下。 “当然不会。”古幕维持着商务式表情。 “我只是想知道……您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笑的下面,是不可揣摩的危险。 “呼呵呵,我在这座城里,发现了无与伦比的大秘密哦。”故作神秘的摇了摇食指,璀璨夺目的戒上装饰明光熠熠。 苏凉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知道古幕不会对他讲任何实话,即便在看中他的国主大人面前,也是如此。 已有参赛者陆续抵达皇家园林了,集合时间越是临近,园林周围的场地越显得站无虚位。早早等候在这里的硫琅如风挑了个隐蔽而容易发觉周边异动的位置,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引来祸端,她甚至藏到带有荆棘的草丛里,扎了一身刺。 “奇怪,一井刹怎么还不来?我不是已经付给他定金了吗?按照这类术师爱财的个性,一定会来取另一半的啊!”窃窃自语中,有人不声不响站在了身后。 “硫琅如风,你怎么也在这里?” 女人的肩膀陡然一震,汗毛在不经意间通通竖起来了,强作镇定,把那份带有莫名恐惧的震惊压制下去:“相夫光子!” 红发女子打量了她一番,发现这硫琅家的大小姐浑身上下一点脏污和伤痕都没有,确定了某件事:“看来,是有人假手于人了嘛。” “那又怎么样。”如风并不否认,因为她不是术师不会功夫这种事,认识她的人都知道,所以狡辩起来也是理直气壮:“全世界有多少正常人,又有多少元术师,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不过是正常大众里的一员,在这不正常的考试里用花钱雇佣这种再正常不过的手段,有什么问题?” 相夫光子轻声一哼,笑:“你都摆起了正常不正常的大道理,我还能有什么问题。” 如风把死死捏紧的拳头背在身后,几次想砸过来都被理智压回去了。 光子心下暗讽:算你硫琅之女聪明,贸然动手,吃亏的必然是你。 云罗风树随后跟来,见状,红发女不再做多余逗留,边走边看着青年眉间未散的担忧,安抚:“别担心,米荧不会有事的,这场比赛该是在队长们的全程监控下,他们不会任由选手随意离开或被带走的,我们……再等等吧。” 云罗风树向她点头,依是沉默不语。 会这样劝,不代表相夫光子的心里真的有底。米荧失踪之后她与云罗风树追踪了很久,失败后又不止一次用千影术进行全城搜寻……没有、没有、还是没有!米荧究竟去了哪里,那个雷默会不会伤害她,这些……可都是未知数啊! Chapter 0341 想要正式踏入终点“皇家园林”的区域,就必须登上建筑群前端五米之高的台阶,此刻,那已被主考官们占领,参赛选手围站在高台之下,拥挤并仰望着。 “人数有所减少嘛。” “那是当然的了,在这种以战斗为主要赢取方式的比赛中,伤亡是在所难免的。” 进行对话的两个男子,站在高台最左边的位置,同时也比较靠近台下的众人。他们和其余队长一样,穿着洁白干净镶有黑边的修身长风衣,一个神态悠然懒懒散散,一个目光如炬面带邪气。 “箐栾、切,有最新情况!”唐元纪弥也一脸严肃的叫住侃侃而谈的两名同僚。 他们身侧往右的方向,除了同级的队长,还有脩烨、软素、太荒、夏缡、伊雷托等各队副队长。唯一一把椅子摆放在中央,将穿着白衣的队长和一身灰蓝制服的副队长分隔两边。 全场,最引人注目的无非是这十几位名动天下的队长级人物了,即使没有表情、沉默的站在那儿,浑身上下也充满了震撼人心的威慑力。排在弥也身侧的依次是第十一队队长琥珀、第十队队长初雨还云、第九队队长左元天捕、第七队队长玉子蝉、第六队队长软冰寒、第五队队长狼月藏夜以及十三禁卫军的前三巨头。这些人常年在外,偶尔回来向晴尊和上主传达机密讯息,还常常被别国请去教导王室与国政人员。明着,十三禁卫军队长是闻名世界的教授级全才,只有天地盟上主以上的人才知道,暗地里,这些“师父”都在忙碌些什么。 “终于见到传说中的队长大人了!好帅哦~~~”梅影双手捧脸做红心扩散状。 探樱扶额,三天下来这丫头完全没有疲乏感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花痴的一面呢?” “那是你观察不够细微!” “这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吧!”见梅影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探樱很是无奈。 “说起来,除了海蓁子,我们都没遇到其他的上主呢。”拥挤的人群中,全都是陌生的脸孔,别说上主,就是同级的副使也没瞧见一个,梅影对着探樱叹气,很快失去了对帅哥的兴趣:“不知道大家的战绩如何,总归我是没指望了。” “别这么沮丧嘛!毕竟刀只有十二把,可是高手却不止十二个啊!”探樱呲起牙笑嘻嘻的安慰她:“如果继任上主的仍旧是昔日的那些人,该有多好……” 嘈杂的人海在园林高台的周围涌动着,有人神采飞扬喜上眉梢,有人愁眉苦脸失魂落魄,仔细看看四周,各种神情尽收眼底。 “人差不多到齐了吧,现在开始,展示各自的成果吧。”唐元纪弥也看了眼时间,得到总队长的首肯后走到高台最前方,向下面等候多时快要按耐不住的众人宣布:“请拿到队长佩刀的参赛者排成一队,按次序到我这里来。” 纷乱的私语终于变成如释重负的长叹,在禁卫军纪律小队拼命的维持下,秩序有所恢复。选手们不分先后列成整齐的一队走向负责“检验真伪”的唐元纪弥也队长。 看似最年长的女人连续验了五个,把头一摇,遗憾道:“全都是假的。” “什么?怎么可能呢!” “是啊!我可是拼命抢到的!你居然说是假的!” “你会不会看啊!” 来自不同国家的元术师们仰起血泥交加的脸愤然抗议着,他们辛辛苦苦赶到这里参与这种比赛就是为了能够出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上主之位感兴趣,很多术师,是在对自己的实力进行考证。 “请冷静的听我说。”面对群情激愤的参赛者,弥也只有平心静气的解释:“本次淘汰赛,是针对个人武技修为与头脑灵活度展开的测试,所谓头脑的灵活度,除了在武斗当中敏捷的应变,更重要的就是精准的观察力与记忆力,给诸位参赛者佩刀图样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在辨别真伪时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对于一个国府上层人员来说,这十分重要,将来,当你们占领了这个位子,就会发现很多真真假假中,需要你们自己去做判断,而判断错误导致的后果,往往是不堪设想的!” 术师们愤然的神色逐渐褪去,被唐元纪队长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灰溜溜躲回人群中去了。 这时候,再度沸腾起来的人群里晃出一抹安静的身影,他来到队长面前,将怀中的刀双手奉上——毫不起眼的墨绿外鞘内,一把会被阳光照射出荡漾水波的刀刃赫目夺人,异常出彩。 青年眉目清秀,神采淡然,在队长满意的点头并打算公布结果时忽然抢先开口:“对不起,虽然这把刀在我的手里,可它并不是我的战果。” 两句话惹来全场唏嘘,人们将目光转移到这个俊美的男子身上。 只有名海川自己知道,这把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著名佩刀,不过是友人谦让之下的“战果”。 凝光城有水的地方不占少数,在找清漓刀的过程中,名海川冥思苦想锁定了一些地点,恋藻浮萍、笼烟湖、天河、翠烟波潭、千影湖还有千百条溪流泉眼……一一寻去之后却以失败告终,而当他决定到菱香稻村的水田里去看看的时候,意外发现头发蓬松的青年已持刀站在了那儿。 清漓刀果然在水中,这便是名海川最大的收获,他满意的合起双眸,打算就这样放弃寻刀,然而疾藤叫住了他。 “你这是?” “给你,我不过是先到一步而已。” 对于既是友人又是名义上乃“敌对方”的男子,名海川终于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不满:“疾藤,你……是在小看我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把一个哈欠生生憋了回去,疾藤的表情难得认真。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从不去伤害别人的名海川淡淡敛起了眉。 “名海川,你知道我的,当初从旅行途中回来,是为了加入天地盟,打败允帝逻和迁党,如果不是禁卫军的队长们,还有天地盟的伙伴,我恐怕早就离开这里了。”疾藤摒弃一贯的慵懒,用着并不多见的肃穆语气如是说。 “那你现在改变想法了吗?”名海川认真且严肃的发问,因为这对他来讲也很重要。 “现在,不论是这个国家,还是这里的伙伴,都已经走向成熟了,就算没有我,他们还是可以很好的工作、生活,我的使命已经结束,现在,该是让我肆意放逐的时候了!”仰望晴空,那里碧蓝如水,昊日昭昭,自由的白鸟已不知翱翔了多少个来回:“我相信,你会比我做得更好,名海川!” 将自己放逐自由,将佩刀扔向彼岸。潇洒离去的疾藤甚至没带走任何属于这个国家的东西。 …… “这是疾藤从菱香稻村找到的,他已经离开了这里,不过,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境务府总长以及天地盟的少主了。” 这是他最终的抉择,他没有把它当成一种施舍,因为他信赖疾藤,这个洒脱自由的男子。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抱歉,这个最后的选择也许会让友人失去闲云野鹤的机会,可他,并不后悔。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要知道,过了今天,后悔也来不及了。”众人的讶异与不解中,唐元纪弥也做最后确认。 青年的眉眼微微眯起,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暖笑表情,眼瞳中涌动的光辉渐渐隐没在那两道弯弧当中,迎风抬头,浅棕发丝轻扬:“绝不后悔!” 名海川的身影消失后,人群又躁动了起来,弥也喊了两嗓子明显有压不住的趋向,关键时刻夜原切随便借了把佩刀劈断两棵象腿粗的大树,才把场面的安静氛围扭转回来。 一银发女人步履翩翩迈向一级比一级高的台阶,路过座椅时还朝上面的人抛了个媚眼,转头,止步,一把布裹着的长刀越推越近:“我要把它送给一个人~” 搞什么?众人的脑中同时闪过这三个字,刚走了一个让贤的,转眼又来一个吗? “你们这群混蛋到底把寻刀赛当成什么了……”夜原切头上青筋直跳,要不是箐栾和左元一左一右的拦着,他早已发飙了。 台下的骚动又起,人们纷纷揣测陌生女人会把这人见人眼红的机会送给谁。 “就是你,奇陌佐银!” 提到佐银,不得不说,很多人的视线不会轻易落在他的身上。不是不引人注目,而是太容易成为瞩目的焦点,本人又看起来十分难以亲近。凌厉完美的五官,无懈可击的身材,只是眼中万年不化的寒冰把人拒于千里之外。 如今,却有一个状似不知死活的女人跑上来跟他套近乎,本人倒是反应不大,身旁的众人却炸开了锅。 “这位小姐,我想你没有弄清楚我们的规则,十三禁卫军的上三层人物,是不可以参加此次夺刀赛的。”弥也彬彬有礼的做说明。 “是吗?可我不知道呀~~我就想把刀给佐银行不行~”女人嬉皮笑脸的指着佐银面无表情的脸。 “喂喂那个女人搞什么。”苦战一番脸上泥痕犹存的千刺问身旁的赤魇。 “谁知道。” “既然夺到佩刀的是这位小姐,那么你就有资格继任上主,现在请让我检验一下刀的真伪。” “真的是这样吗?可我怎么听说……你们压根就没想换上主呢?”一语言毕,哗然四座,发言人露出一副不谙世事的纯真笑脸。 弥也微微色变,很快又神情如常的解释:“如果我们没想换,何必多此一举办寻刀比赛呢?这次比赛就是要选拔出有真才实学的人,夺刀看似简单,实际上包罗了各种能力与技巧。” “原来如此!那也就是说,你们对原先的这些上主心怀不满?所以才举办比赛的咯!”女人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优哉游哉的说。她似乎总能语出惊人,别人不敢说、也不能说的话,经过她的嘴巴,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传遍每一角落。 “我们并没这个意思。”弥也无奈的回应着。 “既然没有干嘛举办比赛!” “……够了,这种无聊的对话可以停止了。” 有点忍无可忍的软冰寒队长适时接了一句,想不到银发女人还不依不饶的笑着说:“怎么了怎么了嘛!听听真实的声音也不错啊!” “如果这位小姐一定要让贤,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只不过,给总队长肯定是不行的。”初雨还云卷着额前的刘海慢条斯理的说。 “那我还是自己留着好了!嘻嘻!” “对,那你就自己留着吧。”弥也检查了布包里的刀,露出几分释然的表情:“因为这把薄颜刀是假的。” “啊?” “下一个!”不等银发女人刨根问底,弥也开口传唤其他的参赛者。 接下来上场奉刀的是两名神无月族人,前面的个子颇高,气势凛然,后一个身材弱小,目光凌厉。 弥也不知哪一个才是佩刀的真正持有者,看住两人,问道:“谁是持有人?” “她。”二人互指,继而双双怔住。 “不!您战胜了我,这把刀应该属于您!”坠玉惶急的退让。 “我已经想好了,要回五神教去,你不要再拒绝了,坠玉。”以悠镇定的推辞。 弥也无奈的叹气,这几轮是怎么了,抢刀比赛反而演化成让刀大会了么?她告诉以悠和坠玉,要她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决定,因为这么多人没有等待她们慢慢商量的理由。 以悠还未做什么,神无月坠玉单膝下拜,向她崇仰的人俯首称臣:“我神无月坠玉,愿意终身追随以悠大人,请不要再推辞……拜托了!” 很少流露出真实情感的风摩以悠用复杂的眼神盯了坠玉一会儿,方伸出手搀扶她:“……我知道了。” “这把羲皇刀确认为真品,风摩以悠直接入选!”弥也非常高兴的向大家宣布这一消息,与那个叫疾藤的孩子不同,这个持有人,可是在眼皮子底下的。 突发事件,总是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降临,神无月族人还未从台上下来,两把出鞘的刀闪电般掠了过来,二人及时应变从两侧跳开,落入人群中引来一片愕异的惊叫。包括诸位队长在内,人们将目光投向突然现身的胡须大汉,也有少数人把视线定格在刺向以悠坠玉、此时插在高台之上的两把刀。 “那两把是……血穹和蝉玉?!” 同一时刻,国都境外某地的小城角楼上猛然蹿下一道人影,从呼吸频率的加速可以看出,此人在这段时间里处于马不停蹄的状态,汗水湿透衣衫,又滑过冰冷愤怒的脸。 罗非迪亚本抱着悠哉闲散的态度,打算带第三道以漫步的形式赶回组织据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人发现他的行踪:“boss叫我们低调行动,看来还是惹出麻烦了。” “把人给我放下!”沙诺用命令的口吻毫不客气的要求道,两只手在迅速收紧中。 “开玩笑!小爷我的东西还没有人敢抢!小子,看你还是个嫩娃娃的份儿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赶快闪开!”罗非迪亚并不相让,反用更嚣张的语气呵斥回去。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看着罗非迪亚身后被蚕茧紧紧束缚的只露出一只脑袋的欧也从容,沙诺的脸色变得沉重阴冷。 蓦地,千缕白丝流水状奔腾而出,只消一瞬间便掩盖了沙诺脸孔上突显的狐印。罗非迪亚五指紧握,确认猎物已在自己的掌控中后咧嘴笑起。 日色正浓,四野艳辉漫漫,如覆金箔。 叛月男子摘下风衣的黑帽,伸手抹了把白灿灿的短发,脸上横过的伤疤洗去了往时的青涩,开始有成熟硬朗的男子气度了。唯一还没变的,是他自信张狂的笑容。 虽说,在一声击响过后,状况有所转变——“嘭——” 本该被绕进蚕茧的沙诺不知使了什么金蝉脱壳之法,挥动铁拳敲落到罗非迪亚脸上,打得人从这头飞去了那端,重重摔在角楼的墙壁中。 蓝色的印纹,翘立的红发,冷酷的目光,这些特质放在了同一张脸容上,终于唤起了罗非迪亚记忆里的某部分。 第四畜生道,五兽之一,蓝狐。 “原来你就是……哈哈哈哈!马上知道目标的行踪!还真是惊人的方向识别力呢!”愕然过后,是欣喜若狂的大笑:“我就说我今天的运气很好嘛!佛莲,不要怪我哟,这两只我收下了!” 比起罗非迪亚的狂野,沙诺显得冷清而平淡,他告诉自己,越是强敌在前,他越要镇定,因为从容还在对方手里。头发急速增殖,从敌人颈下足足蹿出十几米的长度,无需口令与手诀,罗非单凭意识走动便让这万缕雪丝以人眼难以识别的速度编织出一个径直五米的巨型风车斩,斩刃光滑锋利,在日芒的照映下反射出逼人的精光。紧接着,心情大好面泛狂喜之色的罗非迪亚挑动手指,巨型风车斩疯也似闯入半空,很快又朝沙诺的方向冲来。空气被划得嗞嗞乱响,好像随时都会撕破一样。 Chapter 0342 鎏金宝顶的角楼一带,有类似水塘的布置,周围黄土稀松平软,几十米开外一座层层叠起的岩石山摆出雄狮姿态,伫立在最醒目的半空中。 此时将近晌午,日色正暖。 沙诺连续放出泽遁与土遁的大招,土壤时而变成泥泞沼泽,时而硬得无坚可催,速度斐然,变幻莫测。巨型风车斩穿过来飞回去,每次被沙诺逃开后地面都会留下数道凹痕,弄得土石碎裂,泥流迸溅。罗非迪亚没想到区区一把钥匙能让他这叛月大将费时费力到这种地步,看来玩心必须收一收了,稍有不慎被他们跑掉,才是得不偿失。他下定决心,牙齿用力在下唇上咬了一下,兴致勃勃的神采中渐渐漫入一股凌人的杀气。沙诺分开两只手掌,冲着地面狠狠一击,轰然骤响,使人难以直立的沼泽复原成坚固的土地,并有两块岩石从下面升了起来,它们被巨人雕琢般迅速变化着形态,最终形成数只圆锥体攻向罗非迪亚。眼见石锥迫近,罗非迪亚气定神闲的挑起了嘴角,双手大挥,顿时生出两团迅猛狂暴的烈风来。风团直扑向前,逼得沙诺只好远离石锥进行闪避,倒退过程中,他勾动手指令两只最大的石锥从两侧绕到罗非背后,择时射击,想不到,罗非提前一步看穿了他的动向,风团分成四股,在罗非身周形成一圈旋转不停的防御阵,同时加大扫割面积,令临近的石锥在顷刻间碎成粉末。 沙诺皱眉咬牙,不屑的啧了一声,那四股围绕着罗非转悠的飓风实在太碍事了,为了避开泽遁攻击对方踩在发织踏板上离地面有一尺距离,土遁的硬化改造和利器攻击又没办法立刻奏效,而这家伙,一派轻松自得看不起人的模样,实在令他不爽至极! “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今天你们两把钥匙,我是抓定了!”带翼踏板上,罗非下巴仰得老高,用一副睥睨之姿俯视沙诺。 “不会让你得逞的!”沙诺脸上的狐印没有消失,身后反而冒出了一汪强烈的蓝色气焰,几秒后,蓝色气体形成可怕而巨大的狐狸面孔,细眸灰暗,连太阳的照耀都无法减弱。沙诺的本身也因为力量释放被覆盖了一层半透明的蓝色元能。 “这就是释放之后的效果吗?”罗非是第一次见到蓝狐的轻度兽化,整个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照比先前更显得兴趣高涨了。 “要先把从容救出来……”沙诺这样想着,被能量染上异色的眼睛扫向昏睡状态下的从容,难得一见的温柔蕴藏其中。 罗非迪亚召回插入地表的两只风车斩,变换它们的形态,使它们看上去更像两把擎天的巨刀,一前一后朝两边斩去,瞬息间,天旋地转,土动山摇,其中一把成功劈落雄狮岩石,令坚硬无比的石块噼噼啪啪砸落在从容附近的地面上。 地表果然龟裂的更大更深,这次足以容纳一个人的宽度了,雪白的蚕茧失去支撑的力量顺着地缝掉入,等沙诺发现时,人已经从地面上消失了,最可怕的是,他要分神来救,却被罗非阻挡,最后竟眼睁睁看着地缝在剧烈晃动下合拢。 “从容——” “畜生道本来就是我的任务,这只大狐狸来的正好!”面对杀意爆满、向自己冲刺过来出手狠戾的蓝狐寄宿体,罗非迪亚轻松自如的应付着。几回合下来,他的唇角挑得老高,笑声也更加猖狂了:“哈哈哈哈!看看你的身上吧!再乱动会被切成碎片哟!” 沙诺化成石锥的右手顿住了,神情也从凛冽变得僵硬,他逐渐看清,自己浑身上下已被无数细丝定住,稍微动一点,这比刀还要锋利的东西就会透过衣衫直捣血肉。 “千丝万错网,既然得到了关于我的情报,还不做好防备,你这蓝狐的寄宿体,真是弱的可以呢!”嘲讽着被困在中间动弹不得的沙诺,罗非迪亚兴趣骤减,他对于弱者向来没有战斗到最后的兴趣:“这样把你逮住,任务就完成了!” 狐化能量消失,沙诺脸容上精致漂亮的纹络也被冲淡,他现在不敢有丝毫妄动,从头至脚被束缚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令他呼吸起来都觉得困难无比。 “打昏你之前,有个问题要问你。”罗非迪亚失去斗意的双眼不再精光闪闪,语调也慵懒颓废了许多:“银蝶和雷兽在哪?” 沙诺立刻猜到,这家伙借寻刀赛搜找双十钥匙,除了眼下的自己和从容,绝对是一无所获:“看来,鲛人和火凤已经在你们叛月手里了。” “当然!”罗非得意的说道:“我可是战无不胜的!” “可是我听说,叛月的八个人里面,‘巽’是最弱的,啊,就像这个字的发音一样!逊!”沙诺见罗非脸色有变,不等他开口抢先一步:“连那个新人佛莲都打不过!” “谁说的!简直是造谣!”罗非迪亚气急败坏的瞪大了浅水绿的眸子,表情活像个被人抢走了零食的小孩儿:“我进叛月的时候那些家伙还是一群弱人呢!” 罗非迪亚絮絮叨叨,气愤不已的解释着自己在组织里强大到不可撼动的地位,沙诺就趁机将土遁硬化术施在皮肤上,用以挣脱这些比钢丝还坚韧的头发。然后,在他不断夸夸其谈的时候成功冲破丝网束缚,且一石锥刺中了罗非的右臂。 “切,这样都能躲开吗?”沙诺的细眉又拧了起来。 罗非迪亚无视血流如注的胳膊,眼中杀光重新腾起,他恨恨的哼了一声,将长发从脖颈处切断抛向天空,银丝飘舞处,一面迅速织成的大网朝沙诺罩去。也许“刺伤”这一行为让罗非有了更深的敌意,他开始对沙诺进行凶猛如潮的追击,发丝网一面接着一面,远远看去犹如几个水母在深海里肆意漂游。 从角楼到水塘,能落足的地方基本被沙诺踏遍了,可巨网的数量却有增无减,沙诺一边暗暗念叨着真缠人一边逃向更远的地方,只是心中记挂着从容的神色一直没从眼里散去。 到底,他还是被罗非迪亚的巨网罩住了,这东西有一面沾着身体,其他的就会磁铁般被吸引过来,只消三秒钟,沙诺整个人都被包进了密不透气的白色“蚕茧”里。罗非迪亚是真的动怒了,给从容捆住时好歹留了个头,这个却是全身上下无一处露在外面。 “锁蚕缚,你小子就乖乖在里面呆着吧!”罗非迪亚掐算着时间,什么程度让这蓝狐小子不至于憋死,另一方面必须把第三道从地缝里拽出来。 他才刚刚想到这,合起的地缝再度裂开了,一道白影从中间蹿出,紧接着,自己的右脸火辣辣挨了一拳。 欧也从容将戴在右目上的眼罩扯下,反正身份已经暴露,她也不怕被罗非发现血瞳的存在。 罗非迪亚则是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重复的惊呼着,这家伙竟自己从锁蚕缚里逃了出来?! “我听苍棱城主说过,水可以削弱罗非迪亚对此术的控制,不过现在是白天,他还可以源源不断的吸收日能,要试试的话,只能这样了。”从容思考着应敌之策,为了拯救自己,也为了身陷险境的沙诺。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她并不会用水遁术啊。 “别以为你们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不乖乖跟我走,就等着遍体鳞伤吧!”罗非叉腰大叫,这两把钥匙折腾的他极度郁闷。 换做以前,从容已被吓得魂不附体了,尤其知道被这伙人捉走绝对难逃一死,不过现在她没有胆战心惊的空闲,冷静的分析局势,仔细的观察四周……那里,好像有一串并排建造的水塘:“有办法了!” 右眼瞠大,墨染绯红,用力开启能量之门让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水从塘中垂直跃起,形成一道晶莹通透的瀑布帘,继而飓风般拧成麻绳状冲入深黑的眼瞳。 罗非迪亚身子一震,马上想到对付的方法,却赶不上血瞳将水重新放出的速度。白丝织网中间的蚕茧被急流冲得东倒西歪,密密织就的网子也被漫天水花泼中,坠落下来比倾盆大雨还激烈。 停止后,蚕茧和巨网,却丝毫未受损害。 “哈哈哈哈!你还以为我的头发很怕水吗?天真!我早就克服了!现在我的发明,是全无弱点的!”罗非迪亚高声笑起,表情张狂得意。 “再怎么发明,也一样是术,只要是术,就一定有弱点!”从容复述出鬼杰老师与相夫光子经常告诫她的话,然后脑中进行飞速分析:“看来,要打破锁蚕缚还是得用刚才那招……” 闭目、凝神、双拳对碰,她在片刻间走完这套程序,白光便水一般漾漾流开了,从容身周被浓烈的光辉笼绕,逼得罗非只能合上双眼躲避这突起的视觉冲击。 从容现在的感觉很美妙,最初动用便会灼热疼痛的双手,如今只能感受到柔和的温度,而且维持的时间也远远超过了那时的几分钟。看着并拢的五指上飞绕的白色蒸汽,从容将它们用力握紧,将全部的力气施放到攻打锁蚕缚上去。 奇迹从罗非眼底呈现,白色烟状物扫遍每一寸织网,包括那只足以憋死人的大蚕茧,细且精密的漂亮头发被烧化一样融成软软的面线。 “这怎么可能呢?!”罗非迪亚难以置信的看着双拳冒烟的第三道,以及她平庸姿色上的从容神态。 “要破解这招术,不能直接用力量,因为它们与蚕茧相连,撕扯过程中很容易造成被困者缺氧甚至窒息,不过,这样烧断它们就没问题了!”从容举起紧握的右拳,气势毫不亚于对战者。 沙诺在从容的帮助下,从散开的发丝间钻出,呼吸到新鲜氧气的瞬间恢复了健康的气色。 “那是什么招式……竟然可以烧断我的头发?”情报当中,第三道可是不擅武力的普通人,甚至连术师资格都没有,罗非迪亚想起这点就恨恨的咬牙,究竟是情报出了错还是天地盟那帮家伙做了什么手脚?他用剩余的元能编造出一只带有螺旋桨翼的滑板,踩住了飞入半空:“看来,我是小瞧他们了……接下来要动真格的了。” “千丝万错网、锁蚕缚,接下来他该会用‘天蚕死缚之术’吧?”根据苍棱提供的情报,从容和沙诺做出如上推断。 罗非控制滑板向后飞去,故意跟沙诺二人拉开距离,并在这个时段迅速捏出十一个手诀:“巽、离、乾、离、坤、乾、离、乾、坤、乾、离!” 沙诺瞳孔骤缩,把从容拉到怀里向反方向逃走。 “怎么了?”从容在沙诺的双臂间惊呼。 “那是风遁术的手诀,看诀式的复杂程度,应该不是我们这一等级能够匹敌的。”沙诺看到叛月手中一套连贯的姿势后,变得严肃而紧张。 “那是最厉害的风遁术吗?”从容一派天真的提问。 “就如科技在不断进步一样,术法也在不断的进化中,越是厉害的术师,越能捏出复杂的诀式从而发动更加强悍的绝招,强大是没有止境的,今天我们遇到叛月,也许明天会有比他们更厉害的!” 话刚刚说到这里,澎湃而来的风浪海啸一样席卷上天,虚空被动荡的漩涡填满,不停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两人逃到远处的河滩上,回头张望的刹那天际处的漩涡里飞出近百个六翼风车斩,沙诺起初以为是罗非家族的特技,临近一点才发觉危险系数正在不断攀升。 “那是什么啊?!”远隔百米,从容就已感觉有刀子划得肌肤隐隐发痛了。 “应该是风属性元能凝成的武器,离得越近我们越危险!” “可是……速度太快,就算我们逃也来不及了啊!” “所以……”沙诺临危不乱,狐印再度从脸部盛放开来,蓝色的暗流也在悄然无息中涌起。 “沙诺?”难道他要释放蓝狐之力抵挡攻击?“快住手!那样太危险了!”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沙诺沉静的嗓音萦绕耳畔。 “叶大人不是说过吗,经常狐化会导致蓝狐力量外泄,到一定程度会吞噬你自身的意识,那样的话你就危险了,不要用这种方法!”强行把沙诺推到身后,往前一站,挺直胸膛,欧也从容毫不犹豫的说道:“让我来!” 与此同时,国都境内,三道迅影疾驰掠去,从旁经过的路人只感到一阵凉飕飕的冷风。 “还来得及吗?” “以我们的速度,没问题!” 尾随夏缡和太荒的伊雷托紧步跟上:“蓝狐竟然追着第三道出来了,真是强悍的方向识别力啊!” “追没追得到还两说,这样擅自行动实在太危险了!”高脚帽太荒皱起眉头说。 “不……”最前方负责感知追踪的夏缡动了动鼻头,随后压低声线:“他们二人的气味混在一起,并没有分开……” Chapter 0343 参赛者把目光投向人群中一个粗壮的身影,并自动让出路来。 “一井刹……”相夫光子对这个人有印象,从雪之国王室叛逃出境正在被通缉的杀人犯,想不到胆子这么大,跑到光之国参加寻刀赛来了。 一井刹摸着满脸胡须,大摇大摆走上来将插入台面的两把刀拔出,往十三禁卫军的首领面前一站,态度狂妄的指住奇陌佐银:“喂!那边那个小白脸!大爷我手里有两把刀!按照规定应该给我两个职位才对呀!哈哈哈哈!” 许多人都冷眼看着他,夜原切更是按耐不住想冲上去砍人,被左元天捕及时制止。 相夫光子阴下脸孔,没有夺得佩刀不是最令她遗憾和不甘的,而是上主之位真的要交付给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魔吗?那股强烈的血腥味,绝对是从这个男人身上发出来的! “怎么样啊!给大爷我安排什么好工作?赶快让我高兴高兴啊!哈哈哈哈!” 一井刹的嚣张无礼令许多人侧目而视,有些知晓他底细的人更是心有不爽的暗暗咬牙。 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的队长们表现的尤为平淡,坐在那里许久都不发一言的礼帽队长伸手压低帽檐,嘴边残留几分神秘诡黠的淡笑。 这种旁若无人的叫嚣方式在相夫光子听来十分刺耳,或许心理上有家庭环境造成的阴影吧,每次见到无理取闹还把音量提得老高的家伙,她就总有种动手的冲动,现下,没有直接回驳或呵斥一井刹停止的人,她在考虑,要不要做开路先锋。 熊一样的巴掌把队长佩刀捂得燥热生烟,微弱的浅红气流从血色刀鞘上缓缓溢出,几秒后,带有声响的尘烟成团涌现,随即是红光滔天、血雾弥漫。被遮蔽了视野的人们只听见一声惨如狼嚎的哀叫,待烟尘彻底散尽,才为眼前一幕惊得哑口无言。那个块头超大的男人,整个身体被十字分割碎成四块倒在猩红的血泊里,脊椎骨裂成两半带着瘆人的白色,触目惊心。虽然在场的都是些不畏血腥的元术师,但这样的景象还是令不少人心生惶然。 狼月藏夜用手顶了顶帽檐,把那双隐藏在阴影下含着笑意的细长凤眼露出:“抱歉抱歉,血穹刀最喜欢鲜血的气味,除了它的主人,它会把任何一个带有血腥味道的家伙碎成四块。” “狼月队长的‘十字分割杀人法’……”相夫光子满眼惊骇,她根本没看清队长是怎么出手的,他……一直坐在那里不是吗:“还是说,血穹刀自己……” “现在怎么办!这个男人死了谁来继任这两个职务啊!”有没拿到刀却也赶到终点的参赛者急匆匆发问。 “那就是延续赛的事情了。”一众队长面不改色的回应。 “延续赛?!” “本来嘛,上主由二十三人构成,可是刀只有十二把,我们原本的打算就是在夺刀赛之后追加一场‘续赛’,来填补其余上主的空缺。”唐元纪弥也补充说明。 “原来如此,还有续赛。”宁日潇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根据结果进行分析和推测:“假设第一场比赛有二十三人取得佩刀,队长们也会酌情处理,中选的人倘若只具备实力而心存不仁,队长们还是会亲自下手抹杀,他们可以不食言,却决不允许那样的人留在国府……于是,续赛就成为了必然要举行的一项。” 上来几名禁卫军队员将尸体和血迹处理干净,弥也站在一井刹丧命的地方,向总队长做汇报:“目前为止,还差一把奉帝刀没有出现。” “那么,中选的剩几人?”第二禁卫队队长朱唇轻启,慢慢把脸抬了起来。 “除了一井刹和离开这里的疾藤、春水绿阳,总共有七人。” “我忽然有点期待了。”名为圣颜沧雪的男子焕起出尘飘逸的微笑,有些卷曲的蓝色碎发像镀上了一层深海宝石的华泽,眸中清浅的碧色亦如绿湖之水,左边嘴角还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美人痣,面容清雅端丽竟丝毫不比女子逊色。 最后一把,是奇陌总队长随身携带的奉帝刀,至今“下落不明”。 就在众人纷纷为刀的去向费心揣测之际,一抹倩影杨柳般移向人群。她是刚刚从安全地带启程直达这里的,因是个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人物,所以即便不擅武力,站在气场强大杀机漫布的术师中间,也显得镇定自若。 “你是……?” “小林岛钏。”女子扬起动人的黛眉,面容冰冷语气狂傲:“我知道奉帝刀藏在哪!” 引人注目的一句话,连宁日潇都把好奇的目光投给了她。 “哦,那你说,藏在哪里了呢?” 小林岛钏一指当下,高声说后掀起一阵唏嘘:“就在这皇家园林!” “你为何如此确定?” “奉帝刀的‘奉帝’二字,含义是‘侍奉君王’乃最忠义的象征,连颜色都是初代上主制服的浅金,纵观凝光城上下,也只有这皇家园林最符合条件了。” “那可未必吧,凝光城里象征‘忠义’的地方还有天地神坛和云顶之端,这两个地方不是机密场所,你怎么不选它们呢?” “那是因为皇家园林有一点和它们不同啊。”钏坚持自己的理论:“多说无益,你们大家跟着我去验证一下不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了吗?” 众人正准备移动,人群外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叹:“没那个必要了吧。” 小林岛钏率先望去,目光里习惯性的带着怒意,她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短发男人缓步走向园林高台,眉眼间的俊俏模样竟与相夫光子有几分相似,并且还是红发。他手里的东西,才真正叫她面无人色。 “奉帝刀在此。”男人走到台上,将万众瞩目的最后一把刀放在众队长面前。 小林岛钏的愤怒从眼角蔓延至整张脸:“你是谁啊!我已经说出了藏刀地点,正要过去拿,你是听了我的话才进去的!所以刀的持有人应该是我!” “这把刀放置在最里侧的书画堂里,你刚刚说完,我如何立刻携刀而出?” 一句话问得小林岛哑口无言。 “刀的确放置在那里。”藏刀者亲口证明。 “请问阁下是……”这副生面孔,在场竟无一人识得。 “在下海阁佑介,诸位有礼了。”文质彬彬的浅鞠一躬,帅哥面上微笑不断,并笑语相答,不会让步。 “就算刀是你找到的好了!”别国来的一名术师不大满意的站出来抗议:“可皇家园林一直都有十三禁卫军把守!刀藏身于此本就有违规则吧!这样的结局也算数吗?” 其余几个心中不服的挤上来跟着起哄,连连说不带这样耍赖的。 于是,一直沉默着的总队长终于在这时开口了:“皇家园林虽为比赛终点,但也是凝光城的一部分,所以,不算违规。” 威严肃穆的声音,严谨冷漠的面容,却是众队长早已习惯的佐银式态度,也是任何人都不敢轻易违背的指令。 “我宣布,海阁佑介直接入选!”弥也检查了奉帝刀的真伪,确认无误。 有人心凉了半截,也有人如释重负,更有人期待着续赛抛出的最后机会。 相夫光子知道云罗风树一直在担心米荧的事,只是男人不善表达而且多把心事藏得很深,拍中他的肩膀,安慰道:“离第二场比赛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我去打听一下米荧的下落。” 话正说着,脩烨押着一个姑娘走上前来:“队长大人!这家伙在天禁外鬼鬼祟祟,被我捉住了!” “米荧?!”相夫光子当场愣住了,那个被脩烨从后面捆住双手的女孩不正是米荧吗?! “我没有!是那个叫雷默的男人做的!我是被他陷害的!”米荧失控的叫着辩解。 “还说没有?我赶到的时候,你正在天禁外攻门,摆明了是混进来搞破坏的!”脩烨把证据丢到她的脚下,捆人的手不肯松开。 “请等一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光子拉着云罗从人群中挤出,好歹与脩烨同处为官,所以更好开口些:“脩烨,这是米荧,是我的护卫的师妹,之前被天魔教第二战神掳走,我们一直在找她。” “可是,这又怎么解释呢?”脩烨指着地上的证据给光子看,他是副使里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也正因为他的这种品质,才会被奇陌佐银看中选为第一队副队长。 夜原切递了个眼色给随行的部下,他们接到授意,立刻将相夫光子从云罗风树身前拉开,一圈持刀的武士便包围住了年轻的男子。 “队长,这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相夫光子求助的看向诸位队长,因为碧姐在这场比赛里必须回避,她现在只能另求他人了。 “有没有误会,很快就知道了。”夜原切无情的一笑,忽然拔出夜影刀甩出两道强光。 刀光炸裂在云罗风树脚下,一片烟尘弥漫后,与米荧双双不见。 当初在修炼烟拳时,每次注满能量拳头都会胀热如烧,还伴有灼痛,接着便是不受控制的爆发。而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从容已能够充足的发挥出元能量了,只是在控制多少的时候仍旧拿捏不准,常常造成浪费。当力量超过双拳负荷就会猛然放出,无方向胡乱击打,像急流一样冲劲猛烈。 把这种尚未完成的招式带到战场上来,从容还没有愚蠢到信心满满的用它抗敌,其实,她并不希望像现在这样,借助布拉吉银杖赐予的力量与敌人对抗,但事实是不容忽视的。银杖挥发出的凝结力量把排山而来的风暴定住,天空在一瞬间洗尽尘烟,恢复成原有的透彻无瑕。 欧也从容脱力的跪坐到地上,粗气直喘:“总、总算赶上了……” 沙诺拭去额头渗出的汗珠,跟着坐了下去:“是啊……” 然后,一个声音将他们推向绝境。 “是这样吗?你们真的觉得区区凝结术可以抵御我的风遁?”罗非的嗓音从空际处渺渺传来,却始终不见他的人影。 ——因为,他已悄无声息来到了两人身后,手中,是一把正欲落下的快刀。 连呼喊都来不及发出,锋刃就攻上面门,欧也从容下意识闭紧眼睛,想象着自己头颅被切开的惨状。然而等了很久,刀刃穿入的刺痛感都没有袭来,她颤悠悠的打开眼帘,刀锋依旧抵在自己的鼻梁上,一滴鲜艳的红从中滑脱。 沙诺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直至景象骤停,他才冷静的朝身侧看去。一个戴着高脚帽的中年男人双手交叠比出奇异的诀式,并在口中默念着什么。沙诺将从容拉开,远离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的罗非迪亚,关切的询问她有没有受伤,从容摸摸鼻子,那里的血已经止住了,看来这几位队长晚来一刻,她的小命就玩完了。 罗非迪亚整个身体被包入一团白色半透明的胶液物质中,像琥珀里的小虫子一样想动都不能动。唯独那把欲取从容性命的大刀悬挂在外。 一天连续经历数次生死,从容和沙诺大口的捯气,所谓严重缺氧也不过如此吧。 “小娃娃,还需要努力修炼哦。”伊雷托从旁蹦出,懒散的摆弄头发。 “你们两个没事吧?”夏缡走上来扶他们,脸上的不安逐渐被放松代替。 “我们没事,刚刚那是……?”沙诺诧异的指着被冻住一般无法挪动的罗非迪亚。 “哦,这是太荒的凝胶术,这样他就动不了了。” 凝胶术,是冰之国樱塔家族的独有能力,属泽遁系范畴,白色半透明的胶液物质形成某固定形态后会自动凝固,其间蕴含施术者的元能量,任何削铁如泥的利器都无法戳破。 “得救了。”从容比沙诺还夸张,到现在脑海里都在上演自己被杀的惨象。如果不是沙诺扶着,她连站立都困难。 原来,再拼命再勇猛,真到了危险关头还是会畏惧死亡,是磨练不够还是本性如此?从容不知道。 庆幸的是,在元能枯竭之前援兵及时赶到,就算没有罗非迪亚这惊险的一刀,她也没有力气再用烟拳和血瞳了。 “这家伙,要怎么处理?”伊雷托指着被凝住的罗非迪亚,一脸事不关己。 “我和太荒可都出手了,就差你了哦。”夏缡悠闲的抱着手臂,做好了围观的准备。 伊雷托挠头撇嘴,太荒则是闭着眼睛插话:“不用处理了。” “啊?” “人,已经跑了。” “什么?!”四人闻声齐齐看去,半透明胶液里的“罗非迪亚”原来是一捆头发编成的,现在正泛着惨淡的银灰色,样子与石膏塑像区别不大。 “用头发□□代替自己……是我忽略了罗非一族的能力。”太荒双眉又皱,语声低沉了很多。 “夏缡,还能感觉到吗?” 夏缡沉默的感知了片刻,严肃道:“气味已经消失,看来是跑远了。” “我们也不要耽误了,第二场比赛快开始了,回去吧!”提到回去,伊雷托比谁都兴奋,惹得同僚纷纷无力叹气。 往回赶时已过午后,艳阳高照,炙烈如火。从容把外套的扣子解开用以透气,汗水在不知不觉间染透了衣衫,意识也跟着朦朦胧胧彷如梦游一般。 “你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 沙诺一句话使她如梦初醒。 “我把烟拳放出来的汽缠在身上,然后就拼命往上使劲,后来果然蹦了出去……虽然还不纯熟,不过元能的控制比之前强多了!” “你有没有发现,你在不知不觉中进步了。” “诶?你指哪一点?” “真是迟钝的丫头……” “喂……”从容不满的撅嘴。 “以前你用‘吸噬血瞳’的时候,力量难以控制,可是对战罗非时,你却把握的相当好。”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好像的确是这样呢?” “笨蛋,那么刻苦修炼再没有点成绩的话,还算是个正常人吗?” “喂,虽然是夸奖我,可你这话听的我真心不舒服!” Chapter 0344 奉帝刀:海阁佑介 羲皇刀:风摩以悠 夜影刀:唐元纪景洛 血穹刀:—— 冰痕刀:荆棘 蝉玉刀:—— 清漓刀:疾藤 灯觉刀:风扬化羽 时雨刀:宁日潇 琥珀刀:千刺 薄颜刀:助贤 墨萤刀:春水绿阳 “以上,就是第一场比赛的既定结果,由于上主之位仍空缺十三名,所以,接下来这场追加赛会把余位全部敲定!” 余下的参赛者们暗自揣测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比赛可与这寻刀赛并驾齐驱? “直接入选的十人当中有六个是曾经的上主,接下来的比赛将敲定其余的空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队长们会……!”脚下一阵晃动,宁日潇的思绪被迫终止于此。 队长们还未公布续赛规则和内容,整个地面就忽悠一下子险些翻过来,簇拥的人群东摇西晃,脚步随着大批人流跌前跌后,想把元能聚集在足底牢牢踩在地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人数太多而且密集,涌动起来根本不留站稳的机会。恶劣的情况维持了数分钟,知晓内情的夜原切终于叫起来提醒众人。 “连日来凝光城各地的战斗触动了四神结界,导致地震!这样下去整座城都会坍塌到地缝里的!”人们听后,率先意识到的就是马上撤离这座城,谁知夜原切又在震荡中发出高喊:“快!你们马上赶去至尊圣殿!那里有国府的机密文件!必须用元能护住整座宫殿!” 地表的震响声与晃动幅度越来越大,就算是身手不凡的元术师,也没几个有本事避过自然灾害,譬如地震海啸火山喷发,那简直就是天要亡我的危难。很多人吓得不顾其他拼命往有出口的方向逃去,哪有心思去顾虑什么国府机密? 一向瘦弱的宁日潇经不起海浪般的人潮,被冲撞到角落险些跌倒,关键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挽住她的臂膀。这份帮助突如其来,让宁日潇在陌生世界里感受的孤独渐渐融进一丝温暖,她还诧异是哪位好心人在间不容发的关头帮她一把,面前就闯入一张紧张而惊喜的脸孔。 “光子?……” “宁日潇!你还好吗?我马上送你出城去,这里太危险了!”光子死死抱着她的腰,自己则双脚使力定在原位,任冲动的人们肆意拥挤、推搡,另一只手还不断拨开随时涌来的肢体,以保护宁日潇不被碰触。 “不行!你没听队长说吗?国府机密就放在至尊圣殿!如果我们都走了!那些资料要怎么办呢?对了!上周我写的计划表还放在偏殿没请碧姐过目呢!” 很少见宁日潇这样忧心与不安,相夫光子敛眉,随后坚定道:“我们一起去!我保护你!” 队长们早已不见踪影,相夫光子瞥一眼就知道这帮人率先赶过去了,不过宁日潇的顾虑有道理,管谁当上主,那些资料和文件是他们这一批上主辛辛苦苦挣来的,可不能白白付诸东流。 “召唤术·飞蛇!” 一蟒型大蛇直挺挺从地下钻出,在晃动不止的空间里寻觅到主人身影,甩尾,将两人带上蛇背,展开不足一米的小翅膀扑棱棱飞上天空。下面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尤其震动幅度时强时弱的情况下,双目的焦距很难集中。 “不能掉以轻心!着陆的时候如果震动不停止,就还有危险存在!”相夫光子的视线不断在两边徘徊,随即又说:“不过没关系,有我在!” 飞越重楼,穿梭风中,被空气的急流冲醒了头脑的宁日潇,慢慢洗去内心潜藏的担忧。 降落以前,相夫光子就看到至尊圣殿被数层浓郁的金光笼盖,不下十人先她一步抵达此地,却没看到任何一位禁卫军队长。震荡还在持续,圣殿周围的地面已经坍塌到所剩无几,深入地层的殿宇石基就这样醒目的裸露出来。 “宁日潇,你呆在上面不要动,我下去帮忙!”纵身一跳,光子从凹陷的大坑里找到了难得的落脚之处,尽管土石形态崎岖如同峭壁,她还是迫使自己站稳了,抬手扬起一道浅淡的金芒,水一般融进建筑表层的砖瓦上。 巨响与震动吞噬着原本安宁的天下名城,堪堪,支撑圣殿的地下石基也在碎裂中移位了,所有发出能量波做外力支撑的人双臂一沉,仿佛瞬间压上了千斤重的钢铁。宁日潇在上面看得心急如焚,大殿倒塌了还可以重建,可里面的重要文件不能缺失啊! “大家!你们再坚持一下,我进去把东西拿出来!” “还是我去吧!”那个夺得奉帝刀的红发男子抽手推开殿门,问了句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话:“这里面应该有零启器吧?” 短短二十分钟里,凝光城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变,整片土地满目疮痍、面目全非,夜原切队长说是四神结界被触动造成的,许多人却更愿意相信这是自然地震产生的结果。 海阁佑介摊开一只放置着零启器的手心,来到带领大多数参赛者赶赴城外避难的队长面前,笑说:“这是队长大人要我们保住的‘国府机密’,我已经将圣殿里的全部文件转移到这个东西里了,请验收。” 在一片讶然的目光中,弥也接过零启器,长长叹了一声:“第二场比赛,到此结束。” 落月啼小婉在满屋橙辉下睁开双眼,才知道,已是夕阳旁落的时间了。 “你醒了?” 这个声音……从容?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啊?”起身后,小婉眼中尽是茫然,她记得,当时跟一井刹对战,然后就没有印象了。 “这是我家。”从容递过来一杯清水,嘴角含笑。 “比赛结束了么?我……丧失资格了吗?” “比赛已经结束了,但有没有丧失资格,我不知道。”从容略微低头,声音有些沉重:“最后一天晚上,我被叛月的罗非迪亚抓走,沙诺和副队长们赶来救我,等我回到这里时,发现你被带到了我家。”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了。”甘冽的清泉到唇齿间竟泛出一丝苦涩的味道。 “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从容见她茫然失措的模样,有些担心也有些同情:“蓝卡尔说,你是被一个穿白衣的男子送来的,据那名男子讲,你与对手较量时释放出强大的雷能,使对方不能近身,但不久之后你就失去意识了,所以琥珀队长赶去用结界术镇住了你。” “是雷兽吗……看来,我又失控了。”小婉深知,雷兽爆发之后绝对会给比赛造成阻碍,队长们这样决定也不是没有道理。 “到此结束?这是什么意思啊!”只要有人带头,其余的就会一哄而上,不论干架还是吵嘴。 “意思就是,刚才那地动山摇的时间里,就是续赛的展开过程,现在震动已经停止,所以比赛就结束了。”弥也继续为不明所以的部分人士做耐心解答:“续赛的目的就是选拔出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的国府成员,在第一场比赛胜出的人们毫无疑问是强者,那么,落选的只能在其他方面高人一等以取得更好的成绩了。” “我反对!”一语未毕,有人蹦起几米高扯嗓子抗议:“哪有比赛在不通知参赛者的情况下进行?这不符合规则!而且谁知道当时都有什么人没有离开那里?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没有离开?真的全都是为了保护国府机密吗?!” “比赛的规则由十三禁卫军决定,我们也没说续赛的内容必须明确告诉给你们吧?刚才随我们逃出来的就是落选人!出于任何目的总比把生命排在国家利益之前要好!”弥也不擅长反驳,夜原切按耐不住反讥回去。 “作为光之国的顶级权力机构成员,作为凝光城的上主,不是只有武艺高强、文采出众就能够胜任的,他还需要忠诚不二的决心,如果国府机密在个人生命面前被排在次要地位的话,那么这个人便没有担当的资格。”初雨还云慢悠悠的接话。 危急关头,往往能测出一个人的“本心”,那是任何谎言都无法遮挡的“真相”。 “不公平!许多人还没有当上主的经验,怎么会知道圣殿里放置的东西有多么重要?”抗议的呼喊此起彼伏,总是有不甘落败的人满腹憋屈。 “你是聋了么,当时我说的很清楚,要你们去解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国府机密,你们竟然只顾自己逃窜!”夜原切嗤之以鼻的哼了两声。 “是你们主动要求带我们出逃的!”粗声粗气的肥胖术师举拳抗议。 “要你逃你就逃,要你现在血溅当场你也答应吗?!”夜原切一抽夜影刀,吓得对方不敢作声了。 一直沉默着的总队长,终于再度开口了,掷地有声中气十足:“作为一国上主,不是只有文才武技出类拔萃就能够服众的,不重视国府机密的应选人,就是没有做好成为上主的觉悟!没有觉悟的人……光之国怎么可能判定他为合格者?!” “做好充足的准备前来‘应试’,是每一个考生理应具备的素质,这是国家最上层人员的选拔考试,可不是一般的术师竞赛。”狼月藏夜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压下了帽檐。 “看来做国府之人,需要把比赛和考试混为一谈啊。”人群后一棵参天大树下,古幕悠闲的靠在上面,指间夹着一颗樱桃。 “本来就是。”苏凉还给他一个眯眯笑脸。 大部分参赛者彻底灰心从而沉重的叹气,唯有少数人仍旧抱持反对态度。 “不过诸位在失望的同时,也不需要完全丧失信心,其一,你们已经通过这次比赛,看清了自己的程度,其二,除了第一场比赛直接晋级的十人名单已经公布,其余的十三人我们还会细细斟酌,因为前来挽救国府机密的人实在不多,我们会从各位在第一场比赛的表现中,选拔出能够令人信服的、真正的合格者!”弥也得到其余队长的授意,将这一决定公布于世。 现场再度沸腾了,不立即公布那十三人姓名的话,就表示每个人都还有机会,不同的是,有人对自己的表现自信满满,也有人对自己的斤两心知肚明。 “那么,什么时候能公布结果呢?路远迢迢赶到这里参加比赛,国家只给我们这些术师三个月时间啊!” “是啊!现在都已经两个多月了!我们不能再等了啊!” “各位稍安勿躁。”弥也起身安抚现场的诸位,温柔平实一如往常:“就如同我们举办的国府人员选考一样,这里的活动结束了,你们可以自行离去,如果真的被录取,我们国家会亲自下聘书,请入选者重临国域!为了免除遥遥无期的苦等,没有收到聘书的人,也会接到我们传向世界各地的消息,此次选拔赛完全公平公正公开,你们赶来参与,不就表示完全相信我们十三禁卫军的原则吗?” “既然唐元纪队长这么说了,我们会带着满足的心情离开,不管会不会入选。”方才还在人群里隐身的古幕转眼行至面前,用轻佻欢乐的语气说着。 弥也眼中划过一丝狐疑之光,没有理会他:“本次比赛结果,预计在国宴之前公布,在这里我唐元纪弥也代表十三禁卫军和光之国府向诸位参赛者表示感谢,谢谢你们不远万里来为我们国家选拔人才做贡献!” 鼓掌,意料之中,就跟吵嘴或动手一样,只要有了带头的,其余的均会随之齐上。 “明天,会在各地公告栏公布前十名入选者。”这句话是本次活动的最后收尾,弥也收起文件夹,随着众队长移回皇家园林,副队长们则负责叮嘱手下清场。 翌日,光之术法村某布告栏前。欧也从容和落月啼小婉挤开密布的人群探头进去,把上面的内容如数家珍一一读出。 “除原有六位上主职位不变,另有四人直接入住凝光城。他们分别是……财税府总长唐元纪景洛(洛禹宫)、寒都城城主荆棘(音锁宫)、水域城城主春水绿阳(镜水寒宫)、化云城城主海阁佑介(展翼宫)……” “呼……短短四天,竟然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小婉用力的松了口气,没有落选的无奈和沮丧,反而抱持着心服口服的态度。 “我对春水绿阳和海阁佑介并不了解,只不过景洛和荆棘……” “从容,你嘀咕什么呢?” “小婉,你知道景洛和荆棘以前的身份吗?”往回走的路上,从容埋头低语。 “唔,一个是天魔教战神,一个是沧岚手下的黑死神,这些打从他们进凝光城开始我就知道了。”小婉有些诧异的注视着从容惴惴不安的表情:“你到底怎么了啊?” “我是说,他们……还需要光之心的测验吧?” “你在担心这个啊!嗨!”小婉扬起巴掌往人肩膀上一拍,那力道差点把从容压到地上:“一井刹已经拿到刀了,可不还是被狼月队长杀了么?如果光之心不合格,就算队长不杀他们,他们也会被取消资格的!再者说,我觉得吧!既然已经公告天下了,应该就表示……他们两个,都是光之心认可的合格者吧?” “说的也是呢!是我想太多了!”从容眯起眼睛,回应着小婉活泼爽朗的笑容。 但愿……吧。 “啊啊,为什么琥珀刀的修理工作要交给我呢?”琥珀站在皇家园林的牡丹苑里,一脸委屈的看着正在品茗望月的圣颜沧雪。 “有什么关系,没有谁比你更了解这把刀了,对吧?” 沧雪春风般温暖的笑容让任何人都难以抗拒,琥珀看了看他,又盯住手心握着的琥珀刀柄,重重叹了口气。把棒棒糖塞到嘴里,踱着小步往园外走去。 上主选拔赛结束的第二天夜晚,月轮饱满,银辉灿灿。 本打算径直回归故土的春水绿阳在抵达水域城边境时,被家族里最麻烦的一号人物堵截在了渡口,她穿着来时的素色衣裳,面无表情的听着来人时而激烈时而平和的叙述。 “幸亏我来得及时,绿阳小姐,请您马上回到凝光城就任上主!” “不要。”干脆的回绝。 “这是您父亲的意思!请您务必遵从!” 这个脸上残留着数道伤疤的男人不是不清楚,眼前这位性子冷僻古怪的家族继承人,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参加选拔的,要是以往,打死她她都不会挪步。 数月前,春水家的族长要他唯一的女儿继任族长之位,理由是这个名为绿阳的继承人必须受到族人的保护,而族长这一至尊地位会为她带来完美保障。她不假思索的拒绝父亲,已经是第三十一次了。不做族长就会失去被保护的资格,面临被暗杀的危险,春水绿阳深深记住了这一点,于是主动要求,要参加这次外域举办的比赛,以此证明自己的实力,已经不需要被人保护了。 “我早就说过了,别拿我跟那些千金小姐相提并论,我不需要家族的庇佑,更不需要国府成员这种虚浮的东西。”春水绿阳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孤高淡漠超乎常人,意境深远仿佛不属人间:“如果父亲因此而不许我回去,我就留在外面好了。这不是任性,这是我的执着。” “那么,族长还说,如果您不肯接受上主之位,就还是应该回去就任族长啊!” “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父亲也好,你们也好,该把那顽固的念头丢出脑外了吧。”春水绿阳眼光微暗:“地位名利,声望背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在我看来,这些东西就跟粪土没有两样。” Chapter 0345 光之结界瀑布般席卷天顶的景象在夜深人静时悄无声息的呈现,曾经,只有凝光城境内的人才有先睹为快的眼福。宁日潇孤单的站在云顶之端向远方眺望,一直对海阁佑介会使用零启器的事耿耿于怀。 处于待定位子的十三位同伴被阻隔在城外,已定的十人中却只有四位新人可以自由进出,她很清楚,队长们是刻意避免被生生分开的一伙人有重新聚首的机会——至少,现在是这样。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宁日潇最担心的,是队长们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举动。 杀掉还是封印?某一时刻,十三禁卫军诸队长之间展开的研讨证实了宁日潇的忧虑。 夜原切是“消灭派”的代表人,坚持将没有在第一轮入选的原十三个上主彻底根除,原因是对他们记忆进行封印的术十分复杂繁琐,稍有不慎还会连累他们这些队长级人物。 圣颜沧雪则表示,他不是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也深深晓得这些上主已经掌握了最关键且最大量的国府机密情报,倘若不慎,就算他们不会对他国称臣,有记忆的话,也还是会被“有心之人”掠夺。然而,抹杀过于残忍,他执着的赞同该把这些孩子脑中的部分记忆删除掉。 “可是我们谁都没试过那种封印术啊,总不能把水无痕一族的人找来用‘雪瞳’处理吧?” 夜原切不无讽刺的挖苦着反对灭口的几位同僚。 “切,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没办法不是吗?杀人,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罕见,只是我们从没有滥杀过,这次也一样。”圣颜沧雪保持淡定的常态缓缓说道。 “这根本不算滥杀好不好!这是为了保证国府机密不被泄露!比起这个,那十三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夜原切据理力争,即使面对的是地位仅次于奇陌佐银的沧雪大哥。 “我同意夜原的说法。”狼月藏夜在关键时刻插了两句,语声阴柔而不可捉摸:“与其对未来充满担忧,我宁愿现在双手沾满鲜血。” “小狼!怎么连你也同意呢?”朔月撅起嘴巴,一张团子脸因紧张缩成更加可爱的比例。 “急什么,也许商议的结果,第二轮中就有这十三个人的存在呢?现在就要杀,未免早了。”弥也用另一种说辞表示抗议,也显得事不关己,并非那么上心。 “一共从缺十三人,总不可能都选这些原来的吧?就算不全杀,也至少还有一两个要死的不是吗?”夜原切张口不离“杀与死”,对于他这个第三代的军务统领来说,这种关乎性命的事,已是日日相伴的概念。 “佐银那边还没有表态,我们没必要争得你死我活。”箐栾无力的瘫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皇家园林最内部的宫殿里,有一条暗道直通地下会议室,这个隐秘的所在甚至连上主都不知晓,终日没有阳光射入,只能用排风口排除地下固有的湿气,一盏盏环形白炽灯照耀的墙壁和桌面如同铺了霜雪一样洁白。 生性稳重淡泊的左元天捕轻轻叹息,他身旁琥珀的注意力远离于此,专心致志思考接下来该吃哪种口味的糖果:“粉色草莓味、绿色苹果味、紫色葡萄味……啊,哪种更好吃呢?” “现在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杀,二是封印,可两种意见争持不下,到底有什么方法快些统一呢?” “有了!”琥珀大叫一声,眼珠里释放的光芒晶莹雪亮。 “你想到好主意了吗?”对这里的沉重气氛感到崩溃的玉子蝉重新振作,兴冲冲凑过来。 “我就吃葡萄味的!” “琥珀——” “嘘!”沧雪一个噤声的手势把众人磨刀霍霍向琥珀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窗外。 那里迅速闪过一道疾影,气息却隐藏的十分巧妙。 “化羽少主,千刺城主来了。”职位并未发生改变的诸副使之一琉璃子今天显得格外沉静。 一转头,羽覆乌发的女子看到了失去笑容的一张脸,仔细瞧瞧,还有点愠怒。她强作精神,泛起不改的笑容:“怎么了,千刺?” “我试图联络赤魇和风扬,可是都失败了。”千刺的表情转瞬变成严肃:“我怀疑,除了原有的光之结界和四神结界,队长一定附加了另外的东西。” “另外的东西……会是什么呢?”她并没有说,自己已经用尽一切办法跟外界取得联系了,可是通通失败。 除了那四位准新人,他们这六个原有的四代上主等于被禁足,现在的凝光城大门不是随意报个申请就能进入的了,队长下令,没有他们这一级别的人准允,看门的荆仪等人,不准放任何生物进出。疾藤整天不见人影,助贤和以悠依旧忙碌在工作最前线上,至于宁日潇,除了本职工作,还另外附加了国学、外务、民事、城建四府重任。化羽继续做本职工作,千刺也因为被禁足的缘故暂代商局总长。而四位准新人当中的春水绿阳,到现在也没回来上任,联络火之国春水家族,那边也说自家大小姐没有回来。 夜原切风一样的掠起,从头到脚猛地涨起暴戾的杀气,若非坐在门前的朔月和左元早有防备将他及时拦下,恐怕门窗已破。 “小切!冷静点!”朔月死死拉着他的衣角不松手。 “我去看看!”左元更是先人一步冲了出去。 夜原切挣扎了几回合,最终败在朔月认真执着的团子表情下,“切”了一声回到座位,二郎腿翘在桌子上。 蓝发的姑娘慌忙从窗口处撤下,三步并作两步蹿跳到远处的石砖地上,心口里那颗活蹦乱跳的东西不安分的躁动着。蝉织的喊声远远传来。 “云珠!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不知道这里是禁区吗?”她跑得太急,缓了半天呼吸也没能顺畅,反倒是云珠不见慌张的表情令她奇怪。 “我们走吧。” “窃听完就想直接走人,你当这是哪里?”夜原切还是抢在左元之前给偷窥者定罪。 见来者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禁卫军队长,蝉织和云珠双双怔住,吓得脸如死灰。 她们最终被带到开密会的那间屋子,低头站在队长们面前,连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一眼都不敢,呼吸不顺,心情惶恐,所以被问到问题时也没有回应。 “呵呵,看来是吓傻了呢。”狼月藏夜优雅的泛起一抹微笑。 “都怪小切啦!”朔月鼓着腮帮生气的说。 这边还在僵持,那边碰巧来了两名上主。他们本不知两个执行者被队长扣下问话,得知此消息也是在来到队长面前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替二人辩解。 云珠一直低垂的头徐徐抬起,注视站立在前方背对着她的英挺背影,眼里弥漫着水样的温柔和感动。 “先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吧,能保住今天的位子还不是靠其他人的谦让?光之国府绝对不要没用的废物。”夜原切讥讽的讲着犀利言辞,完全不给两人留颜面。 被羞辱,化羽心有忧伤也不会发作出来,她不安的看向千刺,生怕他在这关键的时候开罪队长、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千刺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冷静,什么也没说,愤怒与不甘也只是从眸中转瞬即逝。平复了心境,让语气像来时那样宁和,千刺缓缓张嘴:“我和化羽,是为了凝光城封闭之事而来,请诸位队长大人听我们一言!” “你说。”除了总队长,这里说话最具权威性的就是第二队首领圣颜沧雪了。 千刺顿了顿,整理好思绪以后才开口,比起昔日那个冲动热血的少年,此时男子的身上焕发出一股沉稳的将者之气:“我们想知道,城外四代上主的现况。” “他们跟你们一样需要受到‘看护’。”圣颜队长话意委婉而言简意赅。 “你把他们关起来了?”一直沉默无声的化羽终于按耐不住问了出来,口吻紧张急迫,脑海里迅速闪过的是那些伙伴的容颜。 “并没有禁足,比起城内,城外的地域可是广阔多了。” “那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总之没有生命危险,你们不用担心。”弥也队长终于说了一句让他们安心的话。 “另外,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次开口的是化羽,她并不紧张与胆怯,唯一的恐惧是队长们不肯妥协。 “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软冰寒皱着一双粗犷浓眉低吼。 “我们希望能够见他们一面!拜托了!”异口同声之后是齐齐的鞠躬行礼,并且在答复到来以前保持姿势的不变。 “别得寸进尺!”始终被朔月阻挠不能开口的夜原切到底还是放开了音量:“仗着自己是被重新选上的上主就这样肆无忌惮吗?要知道,想撤下你们,我们随时可以!” “夜原!”一声喝止,沧雪从不干预夜原切的处事方法与言辞论调,这回却成了例外,难得一见的严肃从他的眼中显现。 “如果队长大人撤下我们,我们无力抵抗,只是,想要伤害我们的伙伴,我们也决不答应!” “你小子……”夜原切的眉头和嘴唇抽动了几次,对于千刺的坚决态度显然不满。刚回到手中不久的夜影刀也在鞘中跃跃欲试。 黑色疾影飙出的刹那,千刺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意,并非他不够敏锐,只是夜影刀速度之快名闻天下,极少有人能逃过它的刺杀。 金光雀跃状涌出,玉灵碧闪身而现,袖摆轻挥,巧妙接下了这一刀。 “在这里斩杀上主,有失您的身份吧,夜原队长。”玉灵碧扶着被刀刃擦过裂开的晴尊袍衣袖,手臂皮肤下火烧般灼痛。 “连你也来了。”夜原切阴阳怪气的扯了两下嘴角,表情别扭又不情愿。 “整座凝光城,只有几处重要地段和这皇家园林免遭摧毁,我一直在按照队长们的吩咐督促建筑队按原构造赶工,这是花销预计报表,请过目。”将详细的表单呈上,玉灵碧看似轻描淡写。 “这样就好,辛苦了,晴尊。”圣颜沧雪报以温和微笑。 “以及,是我让云珠和蝉织到这里取东西的,难道她们闯祸了?”玉灵碧一望便知云珠和蝉织为何跪坐在这儿。 好不容易恢复神志的姑娘们见诚实的晴尊大人为了保护她俩而向队长说谎,都差点惊得再次厥过去。 “看来,不仅是送表单,也是为了帮这几个孩子解围呢,晴尊。”初雨还云微眯双眼,满是探究的目光围绕在玉灵碧身上。 一国之主亲自驾临,不论目的为何,身为队长的诸人都没有不给面子的打算。任由她不假思索将一干天地盟人带走。 门外的世界光辉漫漫,绚烂如金,藏于无形的光之结界上方天穹通透明净。化羽停步朝最深的那处湛蓝望了片刻,玉灵碧支走了云珠和蝉织,问她怎么了。 “除了光之结界和四神结界,凝光城周围好像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阻隔。” “队长们擅长结界术,随便一种拿出来都能够震慑术法界,不过,我有办法出去,你们跟着我便是了。”玉灵碧把握十足的点头微笑。 原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碧姐自信的笑容,让千刺和化羽想起昔日一起奋斗时的那种幸福,同时,也倍感心安。 “碧姐,等等!”化羽忽然看到了什么,惊慌失措跑到玉灵碧面前撩开她绣有金纹的乳白色衣袖,眼底登时呈现一片青中泛紫的肌肤:“这是那时的……?!” “是夜影刀伤到的吗?”千刺猛然想起那速超闪电的一刀。 “我来为您医治!”说着,双手沾满绿莹莹的光芒。 “你忘了?我也是医疗术师呀!”玉灵碧轻柔推开她的两手,用复原能量替伤处根治:“关于十三个空位的商定,总队长还没表态,他只是让其余队长讨论,最后怎样决定,还要看总队长的,因此,我们还有希望。” “碧姐?” “我知道,你们和我想的一样,对待曾一起共事过的友人,都有许多不舍,他们也确实是值得称颂的好官,所以,即便我们努力为他们争取,也算不得任人唯亲……有我在,就算最后的结果很糟糕、他们不能回到这里,我也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 荆仪的尽忠职守直到更换国主恐怕都不会改变,因为他曾经宣誓说,他效忠的是这个国家,以及能给这个国家带来福祉的王。那个曾经在这片焦灼土地上从天而降犹如女神一般的拯救者,就是这个国家的第四代国主,也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晴尊大人。”微微垂首,恭敬的向他们的王施礼。 “开门吧,荆仪。” “且慢!”三人刚刚走到门口,宁日潇闻讯前来:“虽然这种禁足方式有很多不合理之处,可公然违抗队长的指令,我们也担待不起吧!” “碧姐带我们出去,有什么不可?” “就因为碧姐是国主,这样擅自出去才更加不妥,你们想想,多少人等着看队长责罚我们、责怪碧姐,偏要在这紧要关头往刀口上撞,迈出这扇大门,就等于中了那些人的无形圈套啊!” 宁日潇的顾虑终于令千刺化羽恍然顿悟,不过玉灵碧却是一脸深知此理的笑容。 “知道吗,宁日潇,现在有多少人等着我们出这扇大门?” “既然知道您还?” “你不觉得,走到外面去接受‘挑战’比隐藏自身使敌人也一无所知,对我们更有利吗?” “敌人?……我懂了,我跟你们一起出去。”一点即透的宁日潇颔首认同。 两人双双步出北门后,跟在化羽后面的千刺诧异的嘀咕:“怎么回事啊,宁日潇一下子就转变了,这可不像她啊……” “我想,应该是这么回事吧。”化羽抬起略微低下的头,轻声解释:“不论是公正理性的队长,还是时刻观察我们的御政宫,都一定非常在意我们出城找其他伙伴的事,那么,如果我们不去呢?” Chapter 0346 又一个清闲中透着倦怠气息的早晨。 离开凝光城的第三天,踏入这片领域的第三天。 十三个人,被安置在神无月聚居地中一座大型废宅里,已经做好不能长久的盼完日出盼日落的准备。 进出自由,前途渺茫。 遍眼是纯粹的神之国格调,朱墙碧瓦,飞檐藻井,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光之国崇尚神国文化,从建筑和文字等诸多方面均可见到。初代时期有十名从花之国选来的上主,他们的到来改变了这片土地只信仰神域传统的风气,对光域如今的“神天地三国综合化”起到了深远的影响。 每个在当下世界里的人,都无法冲破“三国的局域”,就像人类按性别归类只有男人和女人一样。 传说中的神秘三古国,是从人类有了思想和文化以来最早出现的国家,其中数神之国最为强大,他们历史悠久,是许多文化的发祥之地,以纯血黄种人为主,几乎覆盖了大半个陆地版图。天之国人种又被称作纯血白种人,以字母文字为文化语言,他们信仰天神,憧憬天使,最理想的灵魂归处叫做天堂。相较于神与天二国,面积和时间都短小了不止一点的地之国则逊色得多,可它却是元术师这一职业的发源地。 多年以后,元术师这一擅用头脑与战力的存在,集结势力,依次建立出风、雷、山、泽、水、火六国,由此开启了术法界真正的时代。 废宅旁一座高耸森严的塔式建筑边,阴风沿日色洒落的轨道飘拂而下,明明是白天,却有种令人难耐的寒冷。芙菱摸了摸手臂上凸起的鸡皮疙瘩,脖子禁不住缩了两下,跟她一同步行的相夫光子警惕的敛着双眉,时刻感受来自暗处却并无恶意的目光。 看来,还被人盯着呢,打从离开那座城,这双专注的眼睛就一刻没离过他们这群人吧?然而能这么做的,拥有这能力的就只有……她沉下双眸,预备将计就计,佯装不知。 “光子!我们是不是被人跟踪了?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 “……”相夫光子转向芙菱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黑线。 而后者只是更加懵懂天真的追问是不是这回事。 重伤的一井代特虽然在左元队长高超的医技下保住了生命,不过到现在也没苏醒过来,情况既不紧急也不乐观。这里没有现成的医疗设施,没有医病去疾的药物,懂得治病救人的两大高手至今还困在凝光城里。 是的,困住了,比起落选的他们,那些仍居高位的同伴境况着实好不到哪去。被人监视是一种折磨,即使自己坦荡磊落。 在如影随形的目光下,相夫光子和嘉琦芙菱离开了这片昔日繁华的皇族住地。作为上主的最后一个月工资,应该足够支付代特的医药费了,况且,他们有十三个人呢。 国都医院由五座高楼组成,是除凝光城的医疗院外,整个国家当中规模最大、设施最全、技术水平最先进的医院。医院当中许多工作者都是经过玉灵碧和风扬化羽亲自认可的医疗专家。因为是国府直属医院,又归在化羽麾下,所以收取的治疗费往往低于国内外其他医院,有残障孤寡、无谋生能力的患者,更是会受到费用减半或全免的特殊照顾。 迈上最高那级台阶,通过宽大的绿色玻璃门,出现在光可鉴人理石地面上的两名女子惹来一片惊呼。 她们已不是初登大位的十五岁少女,很多人的印象中,她们热情而稚嫩,是阳光下最灿烂夺目的希望之花。 而如今,这些象征希望与拯救的花朵们却有大半被生生折损,民众们惊呼、诧异,不是为了轻视与嘲讽,他们是在遗憾,为这个国家带来全新面貌的上主们,已不再是最初的那些,像一个被削去边弧的圆,残缺的那么明显。 尽管失去了地位与名利,可荣耀依在。两个姑娘神色坦然的露出笑容,朝望向她们的民众点头致礼。 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供芙菱和光子通过,不少人更是发出热忱的谦让声音。 取药窗口里探出的脑袋险些撞到上檐,鸦雀无声半天后开始人声鼎沸。相夫光子以为今后不会再有围绕着他们的称许眼神了,可面前的一切又完全推翻了她的构想。 依稀记得那个举行“光之审判”的早上,人们不论男女老幼、距离远近,全都赶到允帝逻的龙仪殿外,等待着新一代光明女神将罪人惩处。迁党、允帝逻、狄鲛和拓村,象征一切欺压与剥削的黑暗从此覆灭,卷入时空洪流的是一去不返的憎意和痛楚。 万人欢呼的海洋里,玉灵碧带领天地盟一众昂首挺立在云顶之端,接受日月同辉、光芒万丈的洗礼。 “我们不急的,你们先来就好了,真的。”芙菱不好意思的谢绝了人们的好意,和光子走到队伍最后面,按秩序排队。 取药的顺序是先到登记处报名,然后拿病历或药单到药剂室拿药,之前几次都有左元队长的部下帮忙,现在却只能由她们亲自出马了。 “你好,请按照这两份药单,各给我一周的剂量。”相夫光子递去的表单被芙菱抓下一张,知道这丫头打什么主意,光子刻意板起透着阴森的脸:“拿来!” “不要!你开那份就好了嘛!”芙菱抱单而逃,嘴巴撅得老高。 “芙菱听话,这药你必须吃,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转瞬之间温柔下来的目光水一般萦绕进金发女子的眼瞳里。 芙菱最终答应了伙伴的要求,不过闻到热气腾腾的苦涩味道时,她又改主意了,捏着鼻子避开老远,一只手摇得跟扇子一样:“拿走拿走!我不喝!” 端药过来的途倩儿为难的看着相夫光子,眼下这状况,只有她能压住了吧。 “良药苦口,想快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过来喝了它!”光子干脆把药碗接到手里,追着芙菱想给她灌进去。 嘉琦芙菱抵死不从,任谁来哄她劝她,就是不肯喝,每次想起那比苦瓜苦上十倍的草药汤汁,她的舌头就产生痛苦的错觉。 光子素来是个缺乏耐性的人,终于忍无可忍的把碗一放,口中吼道:“爱喝不喝!你想死没人拦着!” 途倩儿无力的扶住额头,战争就要开始了。 “哼!大家都偏向你!碧姐也是!所以你老想教育我!哼!” “大家不宠你这位大小姐却跑来宠我?你觉得可能吗?” “他们还不宠你吗?你把水之国老国主赠送的水晶灯砸坏了碧姐都没怪你!” “要是你砸坏的碧姐非但不会怪你还能多加一块糖呢!” 芙菱和光子的吵辞笑翻众人,无奈围观的上主们嘴角狂抽。闲到发霉的洛紫星涵也在这水深火热的关头跑来凑热闹,一手拎住一只辫子,用无比欠揍的表情冲着两人嘻嘻傻笑,紧接着爆出合奏到一起的拳击乒乓声让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嗷痛!” “洛紫星涵!你怎么出来的?” “反正不是那些严肃的队长大人放出来的!” “所以我才问你怎么回事啊!” 小婉拉着海蓁子躲到屋中一角,掩嘴悄问:“那个人不是天魔教的第三战神吗?为什么放任他自由进出凝光城呢?我早就想问了!天魔教不是跟光之国势不两立的黑暗组织吗?” “的确是这样,不过,虽说是天魔教出来的,之前天地盟也跟他对过战,可光之心并没有检测出他在隐瞒或是说谎。”海蓁子顿了片刻,沉重的叹息:“也就是说,关于天魔教的事情,他的记忆当中一片空白。” 没有记忆的男人,连是否隐藏内心的秘密都无法堪透。 “失忆?” “如果是那样,就不麻烦了。”海蓁子继续忧中带愁的诉说:“就算失去了全部记忆,光之心也能从人的潜意识里搜索出脑中曾经存在的痕迹,可是洛紫星涵,光之心对他进行测验时,头脑里呈现的画面是干净而空白的。” “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也很难置信,到现在,还没有合理解释这一现象的说法。” “怪不得要留他在这里,是便于观察吧。”眉头一皱,小婉又想起了蹊跷的地方:“可还是说不通啊,怎么说他都是敌人,为什么不把他拘禁起来呢?这样放任他在外面晃来晃去,万一把情报泄露给天魔教……?”海蓁子神色认真的对上她的双眸,仿佛一种无形的暗示,小婉很快明白过来:“这小子,不但拥有‘消除记忆’的能力,还不受任何禁锢吗?” “是不是消除记忆的能力我不敢肯定,不过,可以肆意穿透光之结界,确实让我很在意……如果他真的要离开,恐怕谁也阻拦不了吧。” 芙菱的大嗓门就跟她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一样远近驰名,代特的睫毛不过微微抖动了一下,她就没命的大呼小叫,连续嚷了几十遍“她醒了”。 勉强保住生命的一井代特至今仍旧躺在床上,人事不知,气色一如当初受伤时那样苍白。 “把你的脏手拿开!”见洛紫走上来扒代特的眼皮,以为他有不轨之心的芙菱伸手打开了他的爪子。 洛紫似乎生来一副好脾气,笑嘻嘻的解释:“她还睡着呢,没醒。” “你胡说!你对他做了什么!”芙菱急了,高声叫起来。 “芙菱!你小声一点!”唯一跟着进入卧室的旁观者相夫光子急切的提醒两人:“代特现在只能靠输液进行营养供给和药物治疗,需要安静的环境,你们别吵闹行不行。” “哼!光子!你离这家伙远一点!说不定下一个昏的就是你了!”芙菱板上钉钉的认为代特没醒过来就是这个紫发小子造成的。 某种意义上讲,洛紫星涵觉得逗芙菱比“气”光子更有趣:“喂喂,之前你不让我靠近你哥哥,现在又不让暴力女靠近我,难道我是瘟疫吗?” “你就是人形瘟疫!” “好好好,我现在就消失!这样总可以了吧?”这一消失,就消失到了昏睡状态下的也俊房中,只听他没魂没劲的念秧:“俊哥啊,你快点醒过来吧,我都想死你了真的,一看到你妹妹我就更想你了!”至少你不会薅着我的衣领叫打叫杀……这是未出口的潜台词。 纳连也俊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当初就瞧洛紫星涵这小子极具天分,可以把新一任风流公子的雅誉交付给他,今日一听更是肯定了他最初的判断! 开心的张开眼,一觉醒来就听到这么使人欢乐的祈祷,也俊几乎笑出声来。 “俊……” “啵!” 只是单音节的发声谁也听不出什么,于是几个小伙姑娘呼啦啦涌进房间,继而齐刷刷的目瞪口呆了——画面定格在将近及冠之年的两个男子嘴唇对嘴唇贴在一起的场景上。一个被压回枕头,被子上有抓痕,一个俯面朝下做出疑似霸王硬上弓的姿势。 “呕——”急速拉开距离后,是非常可观的呕吐声。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啊!” “谁叫你忽然坐起来的!” “为什么我要亲一个男人啊我明明喜欢女的!”也俊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刚一醒来就遭遇这么五雷轰顶的事,悲催的他泪流满面。 “我才亏吧!那可是我的初吻啊初吻!” “也俊,我看错你了。”途倩儿用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哀叹:“没人反对你喜欢男人,可是代特还在重病中,你要怎么向她的新芽交代?” 也俊喷血了,洛紫也成功阵亡了。 “那么,谁攻谁受呢?”笑容隐藏在心底的海蓁子在两人濒临灭绝前直接将他们推入谷底。 无声无息离开屋子的相夫光子直到走出那扇门,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远离这里。几天前,被队长们逮捕的云罗和米荧,此刻的情况究竟为何呢?如果队长们肯透露他俩的消息,哪怕只有分毫她都不会这么心中无底。忧愁在不知不觉间覆满脸庞,她紧蹙的细眉弧度优美,仿佛从内心深处生出的这份痛苦化成了缠绕情绪的藤蔓,而且越收越紧。 远处天空展翅飞来的翔鸟终还是隐匿在厚重的白色层云中,随着一声心怀不满的叫音,她飘荡的思路瞬间回归。 是凤春蝶,穿着往日常见的花色衣裙,装扮稚嫩可爱,圆嘟嘟的脸上满是嗔怪,尽管……此时这种不悦的态度并非针对她相夫光子。 “告诉我,霓裳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问句把光子弄愣了,自从霓裳跟着夜千雪回冰之国结婚,她与这位昔日的友人就等于彻底失去了联系,凤春蝶无论如何都没理由找她询问此人的情况啊。带着疑惑,光子试探着反问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凤春蝶忽然像泄了气一样颓坐在地上,双手懊恼的抓着头发:“我给霓裳写信,过了很久才回,没想到对我的态度就跟陌生人一样。” 凤春蝶跟霓裳关系有变不是一天两天了,打从那时开始,她似乎每次遇到跟霓裳的友情危机都会来找光子诉苦。对此,光子也感到十分头痛,于公,她跟霓裳是黑白分明的立场不合、观念价值也大相径庭,于私,她们两人关系的定位就是打碎的瓷器,想复原是难如登天。可春蝶似乎还不知道这些,如同往常那样把苦水一股脑倒在相夫光子这里。 光子并不排斥,因为这也是她的朋友。 据春蝶所述,霓裳自从与如风形影不离又跟夜千雪缘定三生后,整个人的改变令人瞠目。每次找她出来,都会推三阻四用各种理由拒绝,面对春蝶发自肺腑的质疑与困惑,霓裳也不止一次用犀利尖锐的语言反击回去,好像在她眼里,这个孩子般、曾被她亲切唤作“丫头”的姑娘,是一种十分惹人生厌的病毒。 春蝶表示,她也是个自尊心奇高的人,如果不是心里装着这份友谊,她不会一次又一次用热脸贴霓裳的冷屁股。这次霓裳的回信,字字句句充满嘲讽与疏离,春蝶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得罪过她,反而像追逐火焰的飞蛾一样,一直都奋勇向前。 这番叙述与慨叹,让相夫光子想起了恍如隔世的那段过往。 两个同样贫穷的人,同样遭受过身份平凡带来的约束与苦楚的人,原以为能惺惺相惜相伴到老,让“友谊地久天长”不再是人人憧憬而往往无法如愿的美好,在经历了时光洪流的冲洗下,到底还是还原了本真。 一个朝着既定的目标继续前进,一个转过身去,向着完全相反的那条路毫无犹豫。 是什么让她与寒苇裳这对志趣相投的朋友分道扬镳?相夫光子早已了然于胸。 “她是想飞却飞不起来,最终陷在泥沼里放弃了挣扎,而我,从未想飞起过。” Chapter 0347 看似神不知鬼不觉踏出了那片禁足区域,玉灵碧一行四人没有按照许多人期许或防备的那样赶去见被废弃的上主同伴,他们绕了好大一条弯路,仿佛刻意带领暗中监视的目光兜圈子一样,最后停步在荒无人烟的郊外草地上。 绿油油的波浪此起彼伏连绵成片,蔓延到望不穿尽头的地平线,海洋的浪花般浩淼烟波、层层叠叠。 等了许久,千刺只看到碧姐微阖双目,静静聆听风声,不由心生疑问,他用手捅了捅左右两边的姑娘,两人皆摇首表示不解。 草的海洋渐归平静,起伏不定的浪花也消散在视野尽头,最后一抹轻柔朗风拂过玉灵碧面颊两端的垂发,把它们缓缓扬起,又温和落下。也就在这个时候,女人抬起的脚踩住一条细不可见的黑线,将它牢牢固定在足底之后,宽袖一挥,从虚空中掀下两个人来。 突然的出现、落地、声响,令其余三人面露惊怪之色。 不擅武力的化羽和宁日潇出于本能挡在玉灵碧身前,千刺跳跃而上:“你们退后!让我来!” 眼前两人,黑色紧身衣把身材的优劣暴露无遗,玉灵碧眼色一凛,这种古老的衣着,是元术师出现伊始才能见到的装扮,除了从头至脚不加多余布块的服帖弹力衣,还有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头罩、仿佛袜子一般轻薄的鞋子。如此省工省料仅仅是为了行动时能有异于常人的敏捷。 “是和也俊一样的暗系捆仙术!”千刺立刻认出那人掌心里发出密如发丝的黑色细线是什么来路。 “跟了我们这么久,想必不是善意的尾随吧?”玉灵碧绕过千刺,泰然自若的站定脚步,向来人平静发问。 两个男人从跌倒处迅速爬起,二话没有继续方才的行动。 让人奇怪的是,明明被抓了现行,为何还敢正面突击?宁日潇刚意识到这点,两人便从面前影子般涣散了。她瞬间察觉出泛着冷光的杀气,却不知那尖锐的刀刃会从哪个方向刺来,玉灵碧拉住她的衣袖把她圈到不会被波及的方位,抬手朝无形的空气放出两道能量波。 匕首摔在地上,当啷一声,与此同时跌倒在地的两个黑衣人仰起头,用不甘的目光瞪视着玉灵碧。那目光,仿佛在说,为什么不该在这里的人偏偏出现了? 身中摩天障,想必一时半刻是爬不起来了。带着这样的想法,玉灵碧亲自过去对偷袭者进行“审问”。“请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对方不做声,连一点招供的意思都没有,玉灵碧不急不恼,依旧口吻柔和的问话:“看得出来,你们针对的并不是我,那么,想对现任上主出手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只要你们肯坦白,我会宽恕你们的罪。” 他们还是一声不吭,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被毒哑了。 “晴尊大人一言九鼎,说出的话绝对会算数,你们识相的话,最好马上坦白,否则把你们带到风摩以悠那里,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宁日潇皱着细眉警告。 纹丝不露马脚的黑衣男人忽然从眼中泻出一丝怪笑,玉灵碧察觉出来竟为时已晚,随着千刺一声惊呼,男人身上爆出的黑色烟团将玉灵碧包裹在内,其间掺杂了巨大的爆炸和骨肉碎裂声。 “碧姐!”三人惊恐万状的望着弥漫成片的黑烟,呛鼻的气味混着腥臭滚卷过来,顾不得情势的恶劣,他们火速奔往碧姐消失的地方。 烟尘散开后,呈现当下的却是两个人的背影。一个白衣高雅,瘫坐在地,一个黑衣挺拔,松般伫立。这个骤然冒出的黑衣男子显然不是那两位的同道,黑色兜帽风衣宽大修长,很是帅气。他悠悠转身,姿态仿佛是其余三人熟识的对象,他的帽子大到足以遮到脸部下方,使人很难看清他的具体面貌。 偷袭者不知用了什么自爆方法,使得自己尸骨无存,看来,他们确有牵连晴尊一同奔赴黄泉之心,只可惜被营救者及时阻挠了。 玉灵碧在宁日潇和化羽的搀扶下起身,方才那股刺鼻的烟雾呛得她透不过气来,好半天,她才迫使自己恢复状态。而救她一命的黑色风衣人,不睬千刺的询问,掉头便走。 玉灵碧的呼声从堵塞的喉咙里放出,很快又咳嗽不止:“疾藤!不要走!咳咳!咳咳咳!” 来人始料未及的一怔,肩膀传来的细微抖动被洞如观火的宁日潇收在眼底。 “我知道你一直没有离开,请不要在这时选择离去好吗?”把手放在胸口,玉灵碧眼中的光柔和哀伤,她在恐惧,生怕向往自由的疾藤会不顾一切离开大家,也恐惧,这样挽留他、束缚他,是否等于折去了他的一双翅膀? “碧姐……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唯独在地点跟攻击模式上做了改变。 神无月聚居地的四周有队长亲自设下的无形阻隔结界,竟然如此轻松被人破解了。天地盟十三人从卧室出来准备到外面用餐,步入视野的第一幅场面便是排山而来的黑色浪涛。他们被围困在大厅中央,让周边水泄不通的障碍有越靠越近的趋向。 “这群人哪里冒出来的啊!”光子死捏着随时可能挥起来砸人的拳头,与伙伴们背靠背站在一起。 “不知道,但是能通过队长的结界,一定不简单!”风扬警惕的注意着袭击者们的动向,猛地听到木茉在惊呼。 “不好!芙菱和代特还在卧室里呢!” 动手,以集体的力量杀出一条冲破重围的血路,无法使成员全部离开的话,就只能舍弃一二了,想到这里的风扬高喝出声,让同伴意识到不管是谁,应该立即有一个赶到芙菱那里。桔梗木茉轻盈跳起,论速度和敏捷,她在天地盟上主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横竖飞来的武器和敌人皆被战友适时挡住,令她的逃离之路畅通无阻。场面的混乱不堪在持续,顾此失彼的现象常有发生,一时间,乱斗声、嘶吼声、破碎声纷繁交织,针一般刺痛了她的耳膜。 木茉一脚踢开紧闭的房门,果不其然,昏迷中的代特被人拎在手里,奋力抵抗的芙菱则在同敌人进行殊死搏斗。二话没有跃入战场参与厮杀,桔梗木茉的到来让芙菱轻松不少,她也有机会抢回黑衣人手中的女子了。 “你们到底是谁!快把代特还给我!”芙菱一直觉得奇怪,来人三缄其口,一声不吱,不得不让她怀疑这伙人是不是又聋又哑了。 挟持代特的男人跳上房梁,这神之国格调的大屋顶棚很高,房梁也架了不止一桩,高空作战,对于芙菱这种程度的术师来说有些吃力,她只有在尽可能使代特不受伤害的情况下跟敌人商谈:“慢着!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商量!千万别伤害她!” 闻言,来人目光有变,竟在芙菱眼睁睁的注视下手臂弯曲用力一扭,清脆的脖颈断裂声随之传来。 那个瞬间,芙菱的脸孔惨白一片,似乎被生生抽出了全部的血,任她如何盘算,都没预料到来人会这样直接的取人性命。 看来,是为了杀死他们这些前任上主而来的。 被人追杀的事,也不是没有过,只是每次都有强大的伙伴保护着她,真正面临友人被杀死在眼前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愤怒烧红了她的眼,脸孔的惨淡与目光的灼烈逼出了她前所未有的杀机和气焰,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出手将敌人的脖子扭断,她只是清楚的记得那夺取生命的手感……好恶心,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都一样恶心! 解决掉那些黑色浪涛般的阻碍,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当风扬一行人赶到代特的卧室时,便看到了如此惨烈的一幕。 挟持代特的人、与木茉争战的人,全都死于颈部断裂。而向他们下了杀手的……正是搂着代特尸体痛哭失声的嘉琦芙菱。 距离国宴正式举办的日子还有四十多天,十三禁卫军诸队长找来晴尊,打算立即确定上主余位,以及“收回记忆”的方法。 退一步的夜原切支持用水无痕叶曾经对付叛月的那招“幻念封禁”,不过左元天捕却提出质疑,他说,幻念封禁只是束缚被封者不得将思绪定格或飘移到某记忆领域,可被敌人捉到的话,还是能读出意识中的资料,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招永久性的消除术,彻底抹杀他们的记忆。 玉灵碧端坐在会议室圆桌的首领席上,面容是罕有的严肃:“我可以答应更换上主,可不能接受对这些孩子进行记忆封印!” 左元轻轻合眼,同为医者的他十分清楚玉灵碧的顾虑。 “除了水无痕的‘雪瞳记忆抹杀术’,任何对记忆进行删除或封印的术都会杀死大量脑细胞,或许他们不会死,可一旦中招,轻者记忆力减退,重者会直接变成痴呆甚至患上脑部疾病,这十三个人,毕竟为这个国家做出许多贡献,我们怎么能过河拆桥用如此手段回敬他们呢?” “晴尊,你说这话,难道不是私心在作祟吗?不过你别忘了,你是一国之主,你肩上担负的使命不是保护这区区十三人,只要做好国主应该做的事就够了,其余的有我们呢!”夜原切先是冰冷嘲讽,后是沉声下令。 “我的确有私心,在我心里他们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家人,就跟这国府的每一个人、这国家的每一个人一样,既然当初我答应做国主,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你说让我做国主应该做的事,那么,保护他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打从他们跟随光之国以后,他们就是我的子民!国主保护自己的民众天经地义,诸位队长大人,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那你说该怎么办,国宴即将开始,必须在那之前确定上主余位,而落选的,也必须‘交还’只有上主才能拥有的记忆资料,除了封印和抹杀,我们想不到其他方法。”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玉灵碧等诸队长将目光一一投来之后,才继续说:“那就是……继续由这些人担负上主之职!” 第二天破晓之时。 怀揣一个个未解谜团,废弃上主们失眠在床、辗转反侧。 把睡觉当成供给力量最佳途径的相夫光子如今是芒刺在背,连闭上眼都觉得困难,她在想,是谁要杀他们? 队长,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没能掩盖她眉宇间凝聚的困扰。当初这些人忽然降临在“地震现场”,徒手将他们带走,如果要杀,当时动手不是更方便吗? 圣母?天魔教? 处于对立或敌对位置的组织一个个闯入她的脑海。 “光子!起床了!我们该出发啦!”嘉琦芙菱神采奕奕的来催人。 尽管一夜无眠,想问题想破脑袋,可今天,有一件更加重要、等着他们去完成的事。 一行褪去了紧身正装的年轻男女,出众的容貌与过人的气质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减少,他们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神秘古老的皇族据地,在微风的伴随下经过了碧绿的草场、金黄的木樨林以及绵延成片的勿忘我花田。最后,他们驻足在一座华美的天国式住宅前,仰头看了眼门楣上挂着的小匾。 “jade” 芙菱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硬没想起来这个单词的意思。 “字母文中的单个名词,翻译成方形文字是‘玉石、翡翠’的意思。” 芙菱沮丧的垂头闭眼,暗中自嘲:“看吧,随便找个人都比我有学问……” 门前站着一名身穿女仆装整体打扮与这座房子十分搭调的女青年,板着木偶般僵硬的脸孔,对忽然出现的一票人视若无睹。 “小姐,你好,我们路过这里,觉得口渴,请问能跟这座屋子的主人讨碗水喝吗?”风扬一派淡定的请求帮助,说出的理由令众人眉头狂抽。 大哥,你编的理由太烂了! 女仆冷冰冰瞟了他一眼,扭头进了屋子。片刻后,她拎着花瓶一样的玻璃水罐出来了,直接往风扬怀里一塞:“喝吧!” 风扬接过去仰头开灌,喝了几口后笑嘿嘿的跟她打听:“以前也来过这边,怎么没见里面住人呢?” “这不关你的事吧。”女仆虽然态度强硬,可目光闪烁明显在掩饰什么。 “唉,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座屋子从很久之前就流传着一个很可怕的故事,听说啊,上一任主人的朋友惨死在这里,从那以后,每天晚上都会……” “喝完了吗,喝完你可以走了!”女仆没好气的抢过罐子,匆忙驱赶着这行“来路不明”的过客。 “看你的表情,这里的确发生过什么吧?”也俊风度翩翩的走过来,一抬手抹开了他额前的刘海,把一张挂着魅惑坏笑的俊脸展示给女仆看。 女仆的眼瞬间睁大,当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时又难为情的抿了抿嘴,唯独两颊上残留着惊鸿一瞥后的嫣红。 “我只是觉得,像你这么美丽的姑娘,住在这么阴森森的屋子里,实在太让人担心了。”也俊说着令所有女生都会脸红心跳的话,并轻轻握住女仆的手,把它移向自己的胸口,邪气的笑转眼变成温柔和担忧:“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跟这屋子的主人见一面吗?我想给他一个忠告。” 女仆低着头,脸蛋憋得通红,结结巴巴含羞带臊的小声说:“那好吧,让我进去通报一声。” “谢谢你,辛苦了。” 温柔的道谢、放电的双眼,女仆早已卸下初见时那份戒备和冷漠的伪装,像害羞的小鹿一样迅速躲回屋子。 纳连也俊转身,朝众人比出胜利的手势。 “竟然几句话就征服了对手,不愧是也俊!”风扬佩服的拍打着兄弟的肩膀,笑得傻里傻气仿佛没他什么事,他就是一围观的。 其余人也不约而同的竖起大拇指:“厉害!” 约摸过了五分钟,女仆跑出来,招呼众人可以进去与主人一见了。 如果不是芙菱拧着也俊的胳膊,他一定再来几句甜言蜜语让女青年陶醉。 屋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似乎很少有人动过的样子。众人扫视了一圈,没见着现任主人。倒是通往二楼的转弯步梯上,有一面悬挂的紫水晶珠帘,那后方,隐约是个人影。 “虽然不确定你是谁,但我们知道,你一定不是敌人。”领头的风扬率先打破凝重局面。 “哦?你怎么这么肯定?”渺渺传来的女音冷清淡漠,仿佛这个世间的一切都不在她的眼里心中。 “因为,当时向我们出手相救的,就是你。” 如此笃定的判断背后,隐藏着那一晚惊奇的剧变。 满地横尸、血流处处,只于眨眼间,化为了水中泡影。 代特摇晃着闭紧双眼痛哭流涕的芙菱,又朝不断往虚空方位出招的众人喊了两声,过了好久好久,觉得筋疲力尽的众人才察觉出,自己早就身处幻术之中了。 被敌人的幻术扰乱神智,在他们伺机出手时,被另一个幻术使用者钻了空子,不过,那人只是赶跑了谋杀党羽,却没来得及唤醒在幻觉世界中正与敌人交手的天地盟成员。 代特的苏醒,让解救者风一般逃离现场。 “这么说,我杀人也是幻觉了?”完全清醒过来的芙菱紧张的叫问。 “杀人是幻觉,可情绪是真实的。” “是倩儿你用的幻术?” “不是我啊。”倩儿也觉得奇怪,挨个问去,竟无一人承认。 “既然没有捕捉到我的样貌,你们又如何知道我在这里呢?”她问的平静,得到回答之前多一个字也不讲。 “幸亏,我们有木茉啊。” 那一霎那的惊醒,被封印力量死死围困着的“心灵”找到一丝突破口,尽管那是非常细小、轻微的漏洞,可木茉还是冲破束缚,成功感应到越走越远的元能本尊正偏向哪里。 “感知……”帘后的人默默念着,若有所思。 “我们今天来,首先是向你表达感谢,谢谢你救了我们大家,让我们不必死于非命,同时,我们也诚挚的希望你……” Chapter 0348 “能‘回到’我们大家身边。”倩儿接过风扬的话,说了下去。 “‘回到’?”女人不屑一顾:“从未归顺你们,何谈回到?”帘后的面容终于显露在众人面前,淡静素雅、不着粉黛,气质与神态都略显苍白。 “绿阳小姐,我们是真心希望你能够留下来的。”海蓁子对仍旧陌生的同伴竭尽诚恳。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全都是被淘汰下来的失败者吧?既然与国府没有关系了,又何必操那么多心?”没有讥讽,没有温度,她的语气平静到不能再平静,没有注入丝毫情感。 “你这女人别不识好歹!我们这么多人来请你,你还不赏脸吗!”赤魇火爆的握起拳头大吼。 春水绿阳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绿阳小姐,看样子你并不十分想就任上主,可依照这样的想法,你该不会在本国停留、更不会对与你毫无干系的我们出手相救,能否……请您解答我们的疑惑呢?”海蓁子不得不动用外交辞令,她希望春水绿阳能打开心门,至少让他们了解她的真正意愿。 “既然你们这么问了,我就告诉你们。”春水绿阳淡漠的口吻总在无形中予人一种冰冷的疏离感:“我的确无意就任上主,而本来的我也打算离开这里,之所以留下并及时赶到现场,是必然中的巧合。” “怎么说?” “留下是必然,我找你们另有目的却遭遇了一场变故是巧合。” 话锋一转,原来营救的背后另有真相。 “能说的具体一点吗?”他们总觉得这跟自己有关联。 不想春水绿阳拒人于千里之外,冷了冷脸孔,皱眉说:“这跟你们没关系。” “喂!你说什么!”赤魇又火起来了。 春水绿阳不再理会这一行人,吩咐女仆送客。 很少被人直接驱赶出来的天地盟一众只好掉头赶回神无月居地,厅子的装潢格调本就昏沉低暗,加上气氛的凝重,到处都散发着足以冻冰的寒气。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苦等在居地外面的唐元纪景洛正一脸愁容的站在那里,他把能用的方法通通用尽了,就是攻不破这诡异的结界。 “唐元纪少主,你在这里做什么呢?”长相跟相夫光子有几分类似的新上主海阁佑介勾动唇角缓步走来。 他的笑容让人看起来不舒服,景洛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敌人来了,因为从气息上判定,他绝非善类。出于礼貌,景洛还是简单的敷衍了一句,只说是散步到这里的。 “从凝光城散步到这里,要绕很大一圈呢,唐元纪少主真有空闲!”海阁状似调侃实际影射其他的接着话。 “你不也一样么,海阁佑介。”景洛连身都懒得转,只给对方留一个孤傲的侧影,口气冷淡。 “呵呵,我要回去了,明天早上见吧。”结束对话后,同为“新任”的海阁佑介带着令人难解的诡秘笑容离开了。 景洛白皙清秀的脸孔上,覆盖着复杂的神色。 正如海阁佑介所说,翌日,是四位新上主正式进行“光之心”考核的日子,只要得到它的认同,平步青云就不再是梦想。 十府双部队,都外十一城。职衔已一一落定的十名上主在艳阳高照的时刻挺立在圣殿前方,待会,光之心将逐一对他们展开测验。 站在楼顶向父母所住的那座房子眺望,相夫光子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受。 一个丧失了上主资格的人,在他们眼里,总不会比之前可贵吧。她已尝够了被残酷对待的滋味,畏惧中有愤然,胆怯里有不甘,惋惜中又透着浓浓的无奈。 祖母家与父母所住的房子只隔一栋楼,所以很容易,她便看到了从自家门洞出来直奔祖母住处的父亲的背影,那样焦急跌撞,生怕完一分钟便会被母亲训斥。他的健康情况远没有叔叔和大伯好,可祖母却宛若不知。在她珍爱的子孙们仰面朝天靠着沙发吃冰激凌时,是父亲疲惫不堪的忙碌。她知道,这个家里仅剩的“良知”,在孝顺的父亲身上。 而这份“良知”,只给祖母一家,吝啬到丝毫不予她和母亲。 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呆怔了好一会儿,光子终于被拂面吹来的凉风打醒。现在不是伤悲春秋的时候,该面对的,就让她去面对吧,暴风烈雨地震海啸,她经历过不止一次了。 就在她转头跃下屋顶楼瓦的瞬间,几抹可疑的术师影子从眼前迅疾闪过。 相夫光子认得这装束,正是十三禁卫军副队长以下成员的打扮,他们为什么急匆匆奔走在国都城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或者说……队长他们,又要采取什么不为人知的行动了?揣着一系列的疑虑,她悄无声息尾随在几人后面。随后,她发现这些队长手下也不是没有目的的乱窜,他们在追踪另一伙来历不明的人。 紧身黑衣、蒙头盖面,在一刹那捕捉到他们的样子时,相夫光子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这些人不就是那日潜入神无月聚居地刺杀他们的影子术师吗?! 好像有什么杂乱的东西被串联起来了,相夫光子飞快的转动思绪,希望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她连日来的困惑。 影子术师共五人,发觉身后不止一伙人跟踪后往四个方向逐个逃去,摆明了是想分散追踪者的注意。相夫光子不得不暂停脚步,方才追的太急,气息没有完全隐藏起来,导致被影子发现,禁卫军队员实力高强,他们更该了然于心了吧。 目标立即更换,既然禁卫军追的是影子术师,那么抓到其中一个,说不定能一举两得。 腾云驾雾般的身姿和速度,只消眨眼工夫,红衣女子降落到与同伴分开逃走的某个影子术师面前,并冷不防扯下对方面罩顺手塞了颗药丸进去。 那人捂住咽部往下蹲,毒素竟在入口时蔓延了整个呼吸道,他咳嗽半天,终于吐出两口血跪倒在地。 “这药会抑制你的呼吸,让你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你不想结局太惨,就老实交代,你和你的那些同伙,都在干些什么!幕后主使又是谁!” “既然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会有说话的力气呢?” 途倩儿的声音由虚幻变得清晰,整个人似乎是割破空气从另个时空里钻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 “一直在后面哟,不过使了点小伎俩隐藏行踪。”倩儿伸着一个指头笑容调皮的摇了摇。 “看来,队长手下已经不在了,是刻意避开我的么?”余光瞥向周遭,光子的戒备心没一刻松懈。 “你都出来擒敌了,他们这些暗中行事的当然要避开了!”倩儿满脸欢快的走向那个被毒的脸色发紫的影子术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鬼鬼祟祟,我有办法。” 光子靠向一边,这才安下心来抱手闭眼。 天地盟当中,读取类精神术法,除木茉以外,要属倩儿和化羽的最高强,有些术通过触碰,能直接窥视人的内心与大脑,轻则索取情报,重则摧毁神经。 当倩儿收回两只落在敌人头上的手掌时,脸上的神色略显复杂。光子急忙问她怎么了,瞧她面容严肃,心里就跟着七上八下。 “他‘说’,他是负责暗中保护相夫兰咏的,不过这几天十三禁卫军查得紧,他和同伙正在四处躲避。” 一语惊醒,光子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搞懵了,奶奶为什么要派人保护自己?她平时最会做人,不管邻里还是亲友,关系都处理的十分融洽,没理由觉得会有人危及她的生命啊。难道……是为了防范她这个“孙女”?强忍住作呕的不快感,她央求倩儿再探个仔细,比如,相夫兰咏最想防范的是谁。是不是她的“妄断”,在此一举了。 影子术师的原籍的确是花之国,不过自打圣母将他们引入光域后,就莫名其妙的将“指挥权”转交给了别人,从那以后,影子术师的主人便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陌生男人,他们只听得到他模糊沙哑的声音,容貌方面,别说脸,就是根手指都不肯露出来。他们暗地里做委托交易,为人办事,甚至行凶,因为速度快身手好,来无影去无踪,所以出价相当高。 在光之国,术师被雇佣是要经过国家批准的,暗地里挣私钱的行为等同于违法,不过这些是圣母的人,光子也就明白为什么这么胆大包天了。 “接下来的话,还是你自己‘告诉’光子大人好了!”倩儿开启了影子术师的语言模式,令他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全盘托出。 “相夫兰咏共花了十万国币雇佣我们,总共六人,她反复叮嘱,主要提防天地盟里一个叫相夫光子的元术师……” 相夫光子颤抖的幅度明显增大,她的怒火在燃烧,其中夹杂着浓浓的恨意……倘若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相夫光子的事,用得着担心自己还能活几天吗!转身一掌击中影子术师的脑门,毒素散去,人的脸色恢复过来。她不想多做停留,转身快速离去。 当晚,月黑风高,是做暗中潜入的最佳时机。 从眺望父亲背影的楼顶,几步快移闪掠到相夫兰咏卧室的窗外。窗帘半掩着,屋里发黄的灯光格外适合品茗或小憩。祖母一直是个懂得保健与养生的人,年过八十,依旧容色焕发精力充沛。在保护自己方面,相夫光子知道没人能比上她。 屋子里静谧一片,安逸宁和,屋子外却接连刮起六道狂风,目标点之一致令光子毫不怀疑这次的攻击是冲自己来的,向后腾空跳跃继而翻上高高的楼顶,与一行六人展开决斗。 昏暗的半空中,人影飞上飞下动作不断,相夫光子此时的装束与影子术师如出一辙,瘦身风衣低檐兜帽,典型的夜行者模样。她的姿势优美速度敏捷,力道刚猛连男子都自愧弗如,不出三十招,这些实力上乘的影子术师便在节节败退中被她活捉了。 脚跟用力踩在其中一个的头上,她的声音从清脆冷淡变得狠恶粗犷:“回去告诉你们的组织,谁再敢接受相夫兰咏的雇佣,我天魔教魔姬就杀了他!” 强大的气场与逼人的实力让他们毫不怀疑眼前的黑衣女人就是天魔教首领最亲近的内侍,魔姬。圣母还不敢得罪天魔教,他们更不敢在魔人面前装大尾巴狼了。 相夫兰咏每天都能收到影子术师的“当日情况报告”,可这两天,却没有任何人来通知她,虽然这可能表示自己没危险,但她还是开始坐立不安。每天都闲赋在家的老人独自赶往当初与影子术师碰面的地方,苦苦等了两个小时,才把那伙人的小队长盼来。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敢在外面乱说的话就要你老命!” 雇佣对象开口一盆冷水浇的她寒彻入骨,就这么被拒之门外她自然不甘心,她可是付了钱的,可这伙人又确实不好惹,如果跟他们计较得失或是索要赔偿,说不定连老命都保不住了。相夫兰咏抹去一头冷汗,边赔笑脸边小心翼翼的从他们面前撤走。 上面,为什么要授意他们拒绝这门生意呢?来龙去脉,光靠分析相夫兰咏就能了若指掌,偏偏理解不了这突发事件的起因。 自打办完这件事,相夫光子的心情就跟连日来的好天气一样,处处充沛着阳光。她自以为是的觉得,祖母至少不会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靠近”自己了,对于她这个“失败的孙女”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国府下达通知,叫她去领最后一个月的上主薪水。 按照常理,这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欣喜的事,可接到通知的刹那相夫光子竟觉得手足冰冷,无比沉痛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拖着疲惫的步子迈往家的方向,她的目光一直在地面上打转,笔直的石砖和两侧的绿化带缓缓游过,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与自己样貌相似的年轻男子。 海阁佑介捂住左胸,脸色蜡黄唇角干裂,可他的神采依旧坚定,踩着虚浮的步伐慢慢走向和相夫光子截然相反的方向。驻足后,男子对着凌空的红日,仰头、默视,坚韧的眼神里渐渐融入了洗刷不去的黑暗。 Chapter 0349 仿佛每次回到这里,心情都有说不出的沉重,那种似痛非痛的苦楚早已成为了习惯。相夫光子手握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她的担忧与不悦并不是因为钱,而是眼前时不时浮现父母鄙夷的神色,令她痛不欲生。 记得最开始做上主时,她欢天喜地的把这个消息公布给家人,却遭到多数人的辱骂,大家都认为她是个异想天开吹牛皮的疯子,直到她将第一个月工资的一半交给父母,那亮闪闪的一万国币,才让他们暂时闭了嘴。然没过多久,父亲的态度又转圜成从前那样了,他的理由是,他生养了女儿十几年,这孩子就应该把所有的钱交给他保管,还不可以有丝毫隐瞒。 最初的上主工资只有两万,相夫洋在家里独揽大权,手中一万变成他憎恨女儿的理由。 光子也是后来才知道,是祖母叫爸爸这样做的。爸爸一向孝顺,加上他的确万分赞同母亲的定论。 光子有自己的原则跟想法,她还是没有照父亲的意愿去做,依旧每月拨款给募捐处和空荡的国库。从此以后,每月回家交工资,起初都会受到父亲的粗暴拒绝,当然到最后,钱还是顺溜溜滑进了那张喜欢打人的大手,满口抱怨与诅咒之词,随着那一张张消失在储物柜里的纸钞月月附赠。 相夫光子只有无力叹息的份儿,谁叫她姓相夫?是他们的女儿呢? 这次的全额交付,依旧没有喂饱父亲大人的胃口,他不肯私下去说,选择当着大家的面,对光子严厉批评,狠狠嘲讽。在接踵不断的藐视跟取笑声下,兴致高涨的相夫兰咏打破局面,扬起手中的信,开怀大笑:“丽娜给我来信了!她现在在花之国,等着参加朋友的婚礼,你们知道她的朋友是谁吗?” 如风和秋芡草好奇的等着她答复。 “就是国主新纳的妃子!好像也是从光之国过去的!” “丽娜姐真厉害!”如风笑着把信接过去和母亲挤在一块看。 “你们姐妹俩都厉害!都是我引以为豪的孙女!”相夫兰咏喜不自胜的欢呼,完全把另一个“孙女”当成了不存在的透明事物。 相夫光子也是最近才知道,那个曾经在裳之国陷害自己的服装设计师幽兰琵琶,是幽兰大伯失散多年的女儿,本名丽娜,嫁给风之国一个舟姓男子。她永远忘不了初出茅庐时幽兰琵琶是怎么阻碍她的前程、破坏她的作品、影响她的声誉,甚至剥夺她学习当一个真正设计师的机会,好在当时天时地利人和被她占尽,又有被别颖王看中的优势,否则,她与姐姐天娇的梦想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相夫光子很清楚,奶奶喜欢这两个孙女的原因绝不仅仅是由于跟她们许久未见,幽兰琵琶好歹是裳之国的名设计师,如风在光子发迹以前就已经是花之国“随心自在”大型娱乐场所的主管人员了,在那里与权臣文乐相识,从此贵上加贵,让人不胜唏嘘。 “好了,不说了,我们大家快吃饭吧!”秋芡草将早已备好的饭菜一一端上,笑盈盈的改坐到光子身边,为她夹菜斟酒。 “谢谢姑姑,还是我自己来吧。”她不太适应的谢绝了秋芡草的好意,虽然这位新姑姑让人无所挑剔,可一想到她能教出如风这样的女儿,光子就有种莫名的疏离感。 一顿餐桌上的表演在黄昏到来后落下帷幕,默默无语的父亲、笑中带刀的祖母、立场不明的姑姑还有这个目色凶残的如风,或许有些人掩饰的很好,可凭借术师的本能相夫光子还是从她们心灵的窗口——眼睛,识别出了内在真假。 最后一个离开屋子的相夫光子,经过墙壁时顺手摸了一把上去。 当晚月色奇美,与她心境的写照有些许不符。 “什么?你跟你爸爸回去了?她们没为难你吧?”芙菱大惊小怪的捉着光子的手检查她是否受伤。 “我没事,就是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疲倦的抻着懒腰,光子恨不得一头栽进被里不要起来。 “她们一定又数落你了,你真是的,明知道不愉快干嘛还回去!”芙菱有些担忧,又有点恨铁不成钢。 “如果你是我,不回去比回去更麻烦,你选择哪个?”耷拉着眼皮把紧束的长发散开,她发现它们已经垂到背部了:“啊啦,长长了,我果然还是习惯及肩的长度。” “光子!你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芙菱满眼欢快的打断她的思虑。 “没问题。”相夫光子没问原因,她对这丫头天马行空的脑袋早就适应了:“不过现在要睡觉,因为我真的……很困……” “诶?光子你不能睡地上啊快起来我扶你到床上去!” 九点,比照往常不知早了多少。直到芙菱也哈欠连天回到卧室去睡,相夫光子才重启双眼,将两手一摊,虚空画了个方框出来。 光镜千影之术! 用来侦测敌情搜集资料的招数,竟会用在这种事情上,真是讽刺。 她在心中暗暗的自嘲,很快便眼色一怔,亲耳听到了祖母在父亲面前疯狂的挑拨与栽赃。愤懑的心情持续了很久,从入睡到醒来,再到次日傍晚,她也知道钻牛角尖不好,但祖母阳奉阴违到这种程度,她无法接受,也不会赞同。 次日晚间,光子依约陪芙菱出行。 夜行者惯用的黑色兜帽风衣可以很好的隐藏人的面目,两个人悄悄到凝光城外某角落的一丛藿香前,那里挨着内壁常年生长大量的香花香草,有的足以和人攀高。 “芙菱,你带我来这里是要见谁?” “等下你就知道了。”小心翼翼瞄着周遭:“你先感应一下,看看我们有没有被跟踪。” 光子用千影术迅速扫了一圈,笃定道:“没有。” 拨开乱草,芙菱一猫腰钻进洞穴,光子惊讶的紧随其上,她从不晓得这里还有暗门。凝光城内部暗道与密室着实不少,但从外部,众所周知就只有南门和北门。 洞穴中果然有条又细又窄的密道,台阶平缓,四壁也打理的清爽干净,并不像很久没人经过的地方。 “芙菱,你这是要去哪?凝光城有结界,我们是进不去的吧?” “我当然知道啦,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一个人就好了。” 看着芙菱充满把握的表情,她又很难相信这是个玩笑。 密道尽头,是一扇从内部打开的门,黝黑的门面在阴冷的地下反射出幽幽寒光。 不消多久,门打开了,白色灯光顷刻涌出。风扬化羽穿着简单素净的白色制服,笑容温雅的站在那儿,满目的欢迎。可她却没有迈出一步,与两人之间似有一道无形阻隔。 “看来,这扇门就是光之结界的分割线了。”光子用手触摸透明的它,被电击到一样缩了回来。 失去上主资格,失去零启器和生命之元,失去了与光之结界融合的默契。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的伤感在这时填满心房,尤其看到乌发姑娘温柔忧伤的笑容,光子更是心如刀割。与一直相依为伴的朋友们,到底还是分开了吗?这是宁日潇时常会有的隐忧,却是她不曾预料的悲伤。 “化羽,我只带了光子来,大家还不知道!”芙菱见到化羽也很兴奋,连忙叫她放心。 “没关系,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们两个说。”化羽的眼睛里激起一层黯光,让人不得不在意。 “这里安全吗?”光子觉得结界以外的一切地方都容易受到窥视。 “放心,这暗道是一诺父亲当年建造凝光城时留下的,知道的人极少,我也是从一诺那里获悉的。” “那么,你要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光子打算待会再问芙菱她怎么找到这个暗道的。 “虽然我也不能肯定,但是现在,队长老师们打算抹杀失格上主的消息已在城内传开了,因为外出人员不包含原上主,其余人就算出去了也还要受到监视,所以这个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你们那里。” “果然是他们!”相夫光子愤然握拳。 “我叫芙菱找你来,是因为我相信你会守口如瓶,更会以‘刀刃’的意志保护大家,光子……虽然这样把事情推给你很过分,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守护大家!我们几个困在城里出不去,只有拜托你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目光坚韧,凛冽如刀,光子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肃穆。 “虽然有这样的传闻,但到现在我也没发现队长有任何可疑举动,所以光子、芙菱,我们今天的谈话尽量不要告诉别人,越多的人知道,风险就越大,我们的同伴也会更担心。”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化羽,请保重你自己。” 化羽向着她们深深的鞠躬:“一切拜托了!” 出来时比进入前更要提防谨慎,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人发现,寻常百姓还好,倘若来的是队长或御政宫,她和芙菱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的?”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光子才放心提问。 “小白出来找吃的,正好追猎物追到这里,当时地道开着,它就下去了,结果碰上化羽,是化羽让它回来找我的。” “那为什么只告诉我一个人呢?”边走边思考化羽的用意。 “在那之后我见过化羽一次,她的意思是,你办事干脆,而且我想,她也是不想让更多的人担心吧。”芙菱掐着下巴回想。 光子猛然定住脚步,身子僵硬的好像瞬间结冰一样,目光则直直盯向远处的人群。芙菱刚想问怎么了,便听到一阵喧闹和吵嚷。 是相夫家的那对夫妻,又在旁若无人的战斗了。两口子天天在家对着嚼女儿的舌根,然后一言不合,就破口大骂、打得你死我活。今儿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白辰霞披头散发跑出来,鼻青脸肿,相夫洋在后面紧步狂追。追上了是当头一拳,砸得白辰霞哇哇惨叫,停下步子后回身跟丈夫厮打。 相夫光子自从当上少主,很少有机会回家,所以父母之间“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打”的习惯她差不多忘记了,不过眼前一幕又让她想起了全部的过往。不知不觉靠近那里,女人慌不择路的跑过来,躲到她一向嫌恶的女儿身后,眼瞳中猛然跃出的相夫洋顷刻间化为一条凶恶的疯狗。相夫洋不顾场合,公然大骂起来,还不断追着白辰霞打,要不是光子一路跟着阻挠,白辰霞肯定会伤的更重。 相夫光子已顾不得颜面了,那种东西早被某些人的嘴巴败坏干净了。 在相夫洋的高喊下,整座小区都知道这个经常发生战争的家庭又出了问题。只是,这种在常人眼中不过是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到了相夫洋眼里,就成了血海深仇。 他指着妻子的脸,用足以吼穿人耳膜的音量说,白辰霞每月的工资她都私留一多半,没有全数交给他这个当家人,而钱的去处,是她的胃。 白辰霞歇斯底里痛嚎一顿,说相夫洋栽赃陷害,这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 相夫光子一下子被搞得焦头烂额,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不能说出来,父亲在祖母多年的“□□”下,已经学会把事情“添油加醋”甚至是“凭空捏造”了,而母亲,也并非句句露实的人。 没有近邻前来拉架,光天化日的,看戏的倒比比皆是,似乎很多人都有一种共性,家庭的纷争矛盾,人与人之间挑拨离间明枪暗箭,都可以当成笑柄,秋暮灵被自己国人的笑话声杀死,那些爱看好戏的人还不思悔改,还在翘首以盼着某父某母公诸子女的“丑事”,并以此来谈笑风生。 她是被嘲笑的一员,很多时候还处于最受瞩目的中心点。这永无止境的纠缠,让相夫光子真心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欠了他们的,这辈子才用各种方面去努力偿还。要钱给钱,嫌少;要工作给推荐,嫌低;要她自尊心比天还高的人耐着性子陪他们撒泼,嫌缺德。是不是只有要命给命,才是她真正的解脱? Chapter 0350 神无月聚居地辽阔的圆砖广场上,相夫光子握紧手里仅剩的一万多国币,面色铁青看着风扬和赤魇臂弯中奋力挣扎不断吼骂的相夫洋。 他是来干嘛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猜到,估计连他媳妇都搞不清楚。 他是来要钱的。 要什么钱? 简单,要女儿手中全部的财产,有一国币算一国币。 在遭到婉拒后,愤怒的嘶吼憎恨的目光恶毒的咒骂,比起往常有过之而无不及。 光子只记得当时眼前昏暗,一阵难耐的痛楚从心头蔓延至咽喉,有什么水一般喷溅出来,视野的最后一幅画面定格在朝她奔来的众人焦急的面孔上。 醒来时正值当天下午,夕日沉沉欲落,血色弥漫苍穹。她才知道自己被气得吐血昏迷,除了围绕在身边的大家,还有一个令她恨不得再睡回去的消息。相夫洋临走时要求,相夫光子必须回家去住,如果她不回去,他就每天在外面大闹,要闹得术法界皆知。 光镜千影之术尚未淡化多少,还保有相应作用,只要她当初抹的那一层“元能锁定式”还在,她就能时刻窥视祖母家的一举一动。她也从此学会个窍门,那就是每次父亲来找麻烦,都借机“听听”祖母说了什么。这次也果不其然,祖母三两句话,就比她相夫光子的千百句顶用万倍。 只见老人袒着肚子仰靠在躺椅上,悠闲自在的指示:“你马上把相夫光子弄回家住,回到家,你怎么收拾她都行,但是她在外面,你永远别想动她。” “可是,她一在家,我就脑袋疼,看她就有气,她妈妈也看她不顺眼,万一再骂起来,我这脑袋可受不了!”相夫洋捂着到现在还嗡嗡作响的脑袋,每次吵架骂人打架动粗,他都会品尝此类痛苦,最近几次尤为严重。 “你啊,白活这几十年,一点脑子没长!”相夫兰咏的三角小豆目凶恶的白了儿子一眼:“她做上主的时候不回家住,多少人说她当了上主忘了爹?不孝顺的是她,她现在被国府一脚踹出来,你不计前嫌收留她,是表现你作为父亲的大度,更能证明你曾经对她的公开批评是真实的,现在你要想办法使她回家。” 祖母的计策很完美,可惜父亲用错了方法,用威胁恐吓这样的手段,只是向外界证实他们的居心叵测罢了。 既然计划的尾部砸在父亲手里,相夫光子忽然很好奇祖母会怎么应对。于是她在把千影之术呈现的场景公开给友人们“观赏”之后,离开医院直奔家中。 刚一进门,父亲就给她制定了一系列规则:除非交钱,否则不许用水、不许用电、不许在家里吃饭、不许把个人物品放到厨室间或卫生间,唯一允许的是睡在那张没有门的卧室板床上。 “呵呵,祖母大人。”相夫光子在心里笑得前仰后合:“您真是太小看我了,我会为了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事觉得困扰么?” 相夫兰咏没听到她的疑问,就算听到了也会用无声的行动表示立场吧。 好在行动不受限制,估计把她日日锁在家里相夫洋自己也受不了。离开那扇她并不留恋的家门第一个前往的目的地是探樱等候的地方。 “我这次出来,是帮宁日潇少主找治眼睛的‘神药’。药园和国库出奇的没有那种东西,左元队长允许我们副使出来寻找,我便自告奋勇的请缨了。” “宁日潇的眼睛怎么了?”相夫光子一使劲抓疼了探樱的手,她还没意识到只一味的着急。 “听白颜说,宁日潇少主看书时间过长,加上体质虚弱,近日来忧心焦虑,眼部感染了一种无名病毒,现在双眼因为发炎无法使用,所有的工作也因此搁置了。”探樱把经过告诉光子,也希望她能帮忙找找那传说中的“神药”。 “不知道队长在光之结界内加了层什么东西,我的千影之术无法传入凝光城。我很想念宁日潇他们,一直都是。”泪水含在眼眶里,相夫光子捂住发酸的鼻子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比起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她果然更依恋善待她爱护她的友人。 化羽无法出城,玉灵碧和他们不便相见,但是两人都心系宁日潇的健康,便把关于此药的详细知识传授给了探樱。幸亏被贬上主们行动不受限制,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替朋友多做一件事。 出发的时候正赶上小雨,连日来的晴空万里被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覆盖,让人有种莫名的压抑。一行十三人穿着连帽的黑色雨衣,骑上向禁卫军借用的骏马,打算以最快速度赶到青城药都。 青城是桔梗木茉管辖的区域,是光之国最美丽的地方,那里温暖怡人,四季如春,小青城、花都城、药都城都是世界闻名的观光圣地。 出了城境,要经过一段人烟稀少的山路,在泥泞的沙土中奔腾,于飞扬的雨滴间驰骋,这时的他们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找药、救人! 总队长曾经解答过玉灵碧的疑问,他说,十三禁卫军之所以把在凝光城的据点选在皇家园林,是因为那里僻静人少,还有就是,密室多。除了经过统计的一百五十三间房屋,连晴尊都不知道园林里有多少个隐藏的暗室。 修竹、屏风、漆桌、檀椅。依照眼下所处环境不难猜测,选择这里召开秘密会议的人正是品味正统连朔月都自愧弗如的奇陌佐银。 “真难得,佐银会主动召开会议。”夜原切双腿翘上桌面,直到会议开始老大步入才缓缓拿下来。 “这就说明,事情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箐栾耷下肩膀,两手一摊:“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人都到齐了吧。”奇陌佐银坐在最前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用锐利沉静的双眼扫视了众队长一圈:“今天我要公布一个决定。” 包括夜原切在内的十二个人凝神静气等候首领指示——尽管他们谁都没想到,佐银会如此突兀的提出这个——“我决定,由原来的那十三个人继续担任上主。” 鸦雀无声。 不如说,连一向淡定的几员猛将都露出了吞食苍蝇的表情。 夜原切僵硬的扯着嘴角,用近乎商量的口气跟首领打听:“喂,佐银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很希望佐银说这就是玩笑,可又偏偏知道那是个从不开玩笑的严肃男人。 “佐银,既然你把我们都找来,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对吗?”沧雪从另一个角度切入话题。 “如果我说,这不是‘商议’,而是‘命令’呢?” 一句话,把渐渐掀起的质疑声压回了冰冻状态,十几双眼睛最终汇聚的焦点,仍是那张英俊冰冷的脸。似乎早有预料,除了他自己同意十三个废弃上主官复原职,其余众位一律摇头否决。奇陌佐银的意志坚定、不听劝阻让许多队长无法冷静,唯独最了解首领的圣颜沧雪始终安静的注目。 “我要理由!总队长!就算您一意孤行,也要给我们一个理由!” “理由自会给你,可不是现在。” “这样的决定……我不服!”其余人无奈散去后,夜原切仍旧不依不饶,甚至朝佐银大吼。 奇陌佐银沉默合眼,不予答复。 “如果你今天不说个理由出来,我就……我就……” 沧雪走到佐银身边站定,略有担忧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四队队长。 “我就杀了那十三个人!看他们怎么复位!” “切,你为什么这么反对他们回来呢?如果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样子,也未必是坏事啊。”一直没有表明立场的二队队长直到此刻才显露出一丝偏颇。 “我并不是反对他们,我反对的是这个结果!寻刀比赛不能白办!更不能不作数!一意孤行会摧毁我们多年来辛苦建立的名声!” “你真的只是在担心这个吗?”合起的双目凛然打开,爆射出尖如冰锥的眼刀,那一瞬飙出的杀气令夜原切骇然后退,几近窒息:“如果不是,另有所图,被杀的就不是他们,而是……你自己!” 从六岁被二代国主选中开始,他们十三人便是祸福与共的战友和伙伴,佐银一直走在最前端,文才、武技、向心力、凝聚力,尽管话不多,可与他并肩作战、共同生活,却有种难以言表的心安。 三代国主圣鹿、他们十三人引以为傲的君王曾经这样评价佐银——他是一头沉默的雄狮,纵使不肯露出泛着寒光的獠牙、撕扯血肉的利爪,也依然是绝对威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夜原切一直都说,他最愿臣服、也是唯一一个愿为他马首是瞻的,不是圣鹿,而是奇陌家族出身的佐银大哥。他严厉,肃穆,乍看冰冷无情,可从没有责难过夜原切,从没有勒令夜原切停止那些荒唐血腥的处事方法——夜原切有时候知道自己很荒唐,很残忍,所以他更加明白首领无声的包容。所以,佐银大哥为了那些后辈向他释放杀气时,他是震撼与心惊的,没人看见他眼中久久停滞的哀伤。 …… “为什么要阻止我?你跟佐银一样同意这可笑的决定吗!”圣颜沧雪面前,切恢复了那份狷狂和骄傲。 “我相信佐银的选择。”圣颜沧雪如此笃定。 “那么举办寻刀赛又有什么意义!这不是跟原先一样吗!” “当然有意义,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好歹选出了几个新人是么?好歹用这次比赛向整个术法界昭显了我们的力量是么!我们十三禁卫军纵横术法界这么多年,我不想为了那区区十三人毁掉这份名誉!” “如果你是担心这个,佐银已经想好了对策,名誉也好,在术法界的地位也好,我保证,不会受到丝毫损害。” “你拿什么保证?!” “夜原队长。”一声低沉的呼唤,让夜原切的表情凝固在惊骇当中,他缓缓扭头,看到步近的第四代国主。 夜下的雨幕沉邃到让人惊恐,黑压压的天空里无星无月。突起的风啸声打破暗色的宁寂,夹杂着偶尔划开苍穹的银蓝色光芒,一同向无垠的土地倾轧。 勒紧缰绳,骏马嘶吼一声原地止步。翻身跃下的人们步入风雨之中,百米开外的空地上“药都小城”四字赫然刻于城楼匾上,在闪电交加的视野里忽隐忽现。 “走吧,越过前方那条河,就到‘药王斋’了。” “药王啊,好霸气的名字!”赤魇叉腰大笑。 “你的关注点错了,赤魇。”也俊借机吐槽。 “希望也能替代特求得一剂良药。”来都来了,不顾及全面,他们心有不安。 河不宽,可长度斐然水流又急如快箭,想用脚底紧抓水面稍有困难,众人只好手牵手一字排开,像过铁索桥一样小心行走。 芙菱排在最后一个,当她的右脚马上就要踏岸时,水中伸出的手准确及时的堵住了她的嘴巴,在她无力挣扎之际将人拖了下去。与她仅差一步的木茉下意识尖叫出声并试图救人,可芙菱在偷袭者的拖拽下很快没入急流当中。那一抹明艳的黄迅速消失,惊白了众人的脸。蓦地,河下冒出近百名肌肉发达的裸身水手,他们只穿了一条简单的黑色裤子,眼遮面具,三两步就靠近了河岸并向天地盟一众发起进攻。 “快去救芙菱!”木茉焦急的冲着水面大叫,她已经感觉不到芙菱的存在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闪闪发亮的紫色光芒风一般逼近河岸,灵活穿梭在水手之间,最后一个猛扎鲤鱼状跃入河中。 没人知道水下发生了什么,因为剩余的十二人同样面临着无名的敌手。 让相夫光子唯一觉得庆幸的是,除了芙菱,大家此刻都在岸上,这些水手应该……思绪才刚至此,脚下忽悠一动,许多人都平衡失调朝地面栽去。反应快的赶在跌倒以前腾空跃起,稍慢些的经不住铁索横飞乱泥迸溅,摔的摔倒的倒乱作一团。纵横交错的粗沉铁链从地下掀出,带起一片乌黑的湿泥,被铁索链抓住的人双脚像钉住了一样,完全不能动,强行用元能冲破的话就会心脏一痛。 “这是铁锁结界!这些铁链全都融入了施术者的元能,由于材质比一般金属特殊,它还能抑制人体元能的流动!”相夫光子的提醒在风雨中回响。 “为什么传说中的东西会出现在这啊!”探樱失控的大叫,她都快让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死了。 然,这还不算最令人始料未及的。谁能想象眨眼间漫天遍野凭空出现了大量的黑色弹丸与铁头羽箭?燃烧着火焰的□□石弹、无弓自发的锋锐羽箭,用难以估算的数量向寸步难行的人们疯狂扫射!那边芙菱的生死还未落定,这边一诺等人已遭逢了灭顶之灾。 相夫光子几乎是同时跟一诺撑出光之防御罩的,被牢牢定在地上的探樱、倩儿、一诺、小婉和苍棱,挣扎无果只能紧闭双眼接受命运,浅金色透明能量罩顷刻间铺成光毯,绵延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可还是没能阻止过早进入防守区域的百枚利箭。 无力回天是怎样的绝望,相夫光子等人终于品尝到了……那,绝对是比死亡更令人恐慌的东西! “探樱!一诺!小婉!……”来不及一一喊出他们的名字,一片血色弥漫开来。 Chapter 0351 苍棱的雨衣撕扯成片散落到突起的暴风中,连贴身的黑色外套都被划得残破不堪,粘稠的鲜血顺着苍白清瘦却非常结实的臂膀和胸膛滑落,一张清俊沉静的面容,大半染成了血红,独剩炯炯双眸,放射毅然之光。 原来他没能逃离,是为了用傀儡盾挡下逼入防护罩的尖兵利器,而他救下了所有人,却没能为自己挡住一刀一剑。 仅仅是擦伤了手臂跟脚踝的四个人目瞪口呆,光子发出了刺耳的呼声,随同众人奔向苍棱。 “完成了!龙神雷暴!”刀光落下正是刀起之时,一横一竖两道比极光更炫目的电流彩芒掼入地表,未消多久,铁链自动切断,其间的元能流通也骤然停止。 风扬看着围绕在伤重同伴身边一张张关切的脸孔,拳头几乎捏出血来……如果再早一点,如果发动过程能再缩短一点…… “你们几个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海蓁子和木茉帮其余四人卸下脚上的碎链。 “探樱的脚受伤了!”小婉指着粉发姑娘血肉模糊的脚踝惊叫。 “探樱!”光子立刻赶过去查看她的伤势,好一会儿才略显安心的叹了口气:“幸亏骨头没有受到损害,不过□□石的威力太大,这部分的血肉已经全无了。” “我来看看。”懂得些许医疗止血之法的海蓁子出手当仁不让。 “苍棱的情况很不妙!海蓁子你快过来看看!”倩儿举着海蓁子给的止血剂摇手高呼。 还没完呢……风扬和天雪没有离开原地,目光灼灼的注意着四周的响动。水手军、武器队,接下来会怎样谁也不能预料。 “哼哼哼,看来还是有聪明的家伙在啊。”令人瞠目一怔的声音从天而降,四处回响。 众人拼命找寻声音来源时,天雪和风扬前方霍然现出名黑衣大将来。 “不过你们发现也没用,就像刚才傀儡小子一样,根本躲不过。”来人摊手耸肩,一派悠闲,话音由于面具的遮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对付我们,不仅是杀,还要‘残’吧?”两种可能在相夫光子的头脑里打转,逼得她一眼杀气腾腾,一眼怒火交加。 “少废话了,今天你们一个也逃不掉!受死吧——” 如果说这伙数以千计的水手术师像泥石流一样横贯东西,那么后来的这批就是皑皑白雪。黑白交错在本已凌乱不堪的视野里,是件添加困扰徒增混沌的事。黑色想要完全洗白,必然经过惨淡的灰。 领头面具男身体一震,露出明显的呆滞后迅速撤退,杀意爆满的气息里停留着不甘与憎恨。来源于他心底的声音,在反复呐喊……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阻止我?! 雨有变大的迹象,滴滴答答节奏感十足的敲击着地面,白色泡泡在水洼中跳跃起伏转眼即逝,如一个个被打碎的晶莹玻璃球。苍棱的血顺着指尖淌入雨中,一边是同伴焦急的呼声,一边是刚刚被捞起的让水呛昏的芙菱。 一向处变不惊的天地盟开始手足无措,幸亏被这里的百姓认出来,并主动提出送他们走捷径去药王斋。 药王斋在籽舞河后山最深的地方,百姓为了带他们进来不知费了多大力气。被称作神医药王的百岁老人曾被国府招募数次,可他从没有点过头,甚至连仁慈博爱的第四代亲自前往求见,都不予应允。任谁花高价收买他的“本领”,他都一口回绝。 他说,他的医技,只属于这片土地上贫苦的人们。 只是人们往往没想到,一代神医竟是个看似乞丐的邋遢老翁。褴褛衣帽、蓬乱发须、脏兮兮的脸孔一直板着,好像来这里的人是在叨扰他一样。 “老伯您好,我们是从国都城来的,本想向您求药,不料路上遇到土匪,把我的几个伙伴打伤了,我们久闻您的大名,希望您能出手相救!”风扬说罢鞠下一躬,态度诚恳令人动容。 “一般的土匪不能把人伤成这样吧,小子!”老翁一个蹦蹿到风扬眼皮底下,用不忿的目光仰视他。 旁边的人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身高只有一米四几的矮老头。 “您说的对,其实打伤我们的是……” “我对是谁打伤你们的没有兴趣!”老翁不耐烦的摆着双手,直接下逐客令:“请回吧!” “等等!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不是神医吗?神医不就是用来救人的吗?你怎么能赶我们回去呢?”赤魇一把抓住老头后衣领把人拎了起来。 “放手!放手放手你这小鬼!”老翁活力十足的蹬着腿,嘴里骂声不断,直至赤魇把他丢下地他嘴里还絮叨着呢:“个子矮就是憋屈,连个小鬼都欺负我!” “赤魇,不可以对老人无礼!”一诺跑到赤魇跟前严肃的冲他比划。 “对不起,老伯,我能请问一下您拒绝我们的原因吗?”海蓁子强作平静,语气拿捏恰到好处。 “世界上没有白来的午餐,与其向别人讨,不如自己争取。什么事都拣现成,现在的年轻人啊!”老翁晃了晃他那头松乱蓬发,一边叨咕一边往屋里走。 山的最深处,是一座覆盖着藤本植物的茅草屋,植被之葱茏繁盛把门脸都掩住了。没有药王斋的醒目字样,没有夸张繁复的修饰,只有蹲坐在两旁等候神医传唤诊病的寻常百姓。 穷人、乞丐、拾荒者,域内、域外、无域人,只要他想,甚至连一只濒死的小鸟都能瞬间飞天。 却偏偏,不许他们涉足这片“领域”。 束手无策了,同伴危在旦夕,可他们总不能把人绑了强行命令吧? 相夫光子知道刻不容缓,一边是等待救治的代特宁日潇,一边是生死垂危的苍棱。而她最终选择苍棱:“宁日潇和代特应该还能坚持几天,可苍棱一刻也等不了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现在回去还要花一段时间,恐怕来不及吧?而且青城也有医院,我带你们去就好了!”木茉立即张罗。 “苍棱需要迅速止血,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他自己和碧姐、化羽。” “可现在赶回去,恐怕也来不及吧。”途倩儿估算着所用时间,觉得还是木茉的提议靠谱。 “你们忘了,还有一招‘远距离瞬空转移术’吗?” 相夫光子的刻意提醒,让大家的目光纷纷靠拢过来,人人露出“你竟然也会”的震撼表情。 光子无力叹息:“不是我,但我有办法……让碧姐知道。” “诶?!” 正当相夫光子准备给伙伴们露一手时,老翁身边的一个药童慢悠悠走了出来:“师父让你们进去。” “诶?!” 被莫名其妙准许进入的天地盟众人思绪开始左右拉扯,他们既想知道光子要用什么方法穿越那层碍眼的结界与碧姐通信又想搞清楚是什么原因让那个顽固的老头改变主意? 屋子里出奇的干净,一点也不像邋遢人所住的地方,百姓规矩的坐在椅子上排队,穿着素朴的衣裳,每个人手上都有粗糙的老茧,以及那久经风霜洗刷不去的泥痕。 他们好像渐渐明白,老人拒绝他们的原因了。 老翁坐在一张简单破旧的桌子旁,时而对患者望闻问切,时而又执笔开方并叫药童取药。十几个人站在他面前仿佛不存在一样。天地盟也识趣的静立在那里,不吱不吭。等屋子里的人一个个散去最后只剩下他们这伙人之后,老翁才把目光定格下来。 “老伯……” “诶别会错意,要不是方才那些送你们过来还有在这里诊病的人给你们求情,我是不会让你们进来的。”老翁语气没变,话中内容倒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 “谢谢您,老伯!我们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我们也不会白让您看的,您说,您需要什么,只要我们能办到,我们一定去办!”作为小队首领的风扬率先表态。 “我需要从此以后医院治人祛病不收钱,你们办得到吗?”看着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允的风扬一众,老翁重重的叹了口气,挥手道:“赶快把人带过来给我瞧!迟了死了概不负责!” 不开刀、不用药、不放元能,药王斋神医的救人方法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伤势最重的苍棱,满身伤口在缝合了几针之后很快止血,老翁把人丢到床上的大动作让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死不了!没伤到要害,就是血管破裂的多,现在都缝好了。不过要抬着回去。”掸掸手,老人去扒芙菱的眼皮。 “啊噗——”洛紫怀中的姑娘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睁眼,而是把堵在喉咙里好久差点憋死她的水吐出来,虽然这是无意识的,但老翁还是完美的中了招。 “……”天地盟一众情不自禁的脊背发凉,心里念芙菱你这一喷不要紧只是容易把到手的天赐良机喷走…… 本人远比他们想象的淡定,抹了抹褶皱的脸皮和滴水的胡须,继续扒姑娘眼睛。 “你这老头是谁啊?咳咳!”芙菱摸着发疼的喉部扬起头,正好看到洛紫星涵放大的笑脸,沉默半秒后抬手一拳。 洛紫星涵蹲到角落里委屈的画圈,为什么他这个救命的人会被他救的人揍?哦果然因为她是嘉琦芙菱吗! “这丫头肚子里的水吐干净了,活得好着呢!”老翁晃悠悠的去看最后一个病号,眨眼的工夫问题出来了:“连烧再砸,把脚筋弄断了,我说你这又不是猪蹄!” 探樱摆出囧字脸,默默的看着老翁在自己脚上动刀。他的手把十分利落,三两下就将伤口旁边烧焦的烂肉割掉了,虽然探樱痛得哭天抢地,可他下起手来绝不含糊全不留情! “老头子……我……是不是欠你钱忘记还?”这是探樱不省人事以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话说回来,方才给苍棱缝针的时候……老头你没打麻药啊!”小婉激愤的一指老翁,想象着针在皮肉间穿来穿去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我说你们一口一个‘老头’的叫是什么意思!要叫也该叫老爷子!”老翁抗议了,他虽然是老头可他不喜欢被人叫老头。 “老头,你要我给草药分类我已经做好了。”方才引领众人进屋的男孩语泛阴森的说着。 “……” “老伯,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恳求您的帮忙。”海蓁子走到最前面,终于不做隐藏在最后的那个了。见老翁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缓缓道:“我们还留在国都的同伴患了眼疾,那儿的医生们都束手无策,我们听说,您有一种神药,可以令失明的双眼起死回生,特来求助……以及,在一次战斗中,失去了一个肾脏的同伴虽说勉强保住了性命,可直到现在也没醒过来,我们担心长此以往她会……” 其实他们很怕老翁会像最初见到他们时那样,不耐烦的驱赶,不留余地的拒绝。可老人一反暴躁常态,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思考了半天。众人秉住呼吸,耐心而焦虑的等待他的答复。 “一群笨蛋!” “?” “不把人带来我要怎么看!” “!” “老伯,您答应了?!”芙菱欢喜的跳起来,一把扣住老头的肩膀拼命猛摇:“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哦耶!” “喂喂芙菱快住手!”眼见老头脸色发紫快要窒息的也俊把没分没寸的妹妹拽了下来。 “那怎么办,要现在回去接人吗?”木茉恨不得把老头直接押上马带回国都城,尽管与青城相邻,可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啊。 “接人就不用了,你们都来这么一大批了,再来两个我这儿还呆不呆人了?”好不容易挣脱芙菱“魔掌”的老翁轻咳一声,回到椅子上坐好,抻长了嗓音:“说说症状。” 木茉转述探樱对宁日潇病情的描绘,还没说上三句,老人出声打断。 “由于病毒感染引起的目赤肿痛,古老的说法就是‘毒入肌体患赤目’。” 仅听描述就准确的断出了与碧姐相同的说法,大家不得不在心中惊叹他的厉害。紧接着对代特久治不醒的原因分析更是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赞服。 “人都有两个肾,虽然没了一个不会危及生命,但也要看是怎么没的。能把被炸掉一只肾的人性命保住,那个医生的技术也绝顶非凡啊!” “那……有什么办法让她醒过来并恢复健康呢?” “眼病的那个我能治,这个,我治不了。”老翁干脆的说明,几乎是抹杀了全员的希望。 那一瞬间众人面上的惨灰尤为明显,化羽束手无策、碧姐束手无策、左元队长束手无策……甚至现在连神医都说没的救了吗? “别摆出这种脸啊臭小子们!”老头一拍桌子,愤怒中透着无奈:“我是治得了病,治不得命,可我没说她必死无疑啊!” 湮灭的火苗重新跃起,燃亮尽头最昏暗的地方。 “你们不是元术师吗?怎么连这个都不懂!为什么有的人伤得再重都能活命,而有的人犯点小毛病就死翘翘?告诉你们,元术师所具备的元能量,跟人生下来就已具备的生命能量是一样的,在有限的范围内有不同程度的‘质量’,打个比方!”一手指向也俊兄妹:“你天生比她元能多,可她天生比你生命能量多,这都是注定的!无法改变的!生命能量和元能还不同,元能尚且能走其他路径索取外来助力,而生命能量,是彻彻底底印刻在人的骨子上的。你们那个伙伴之所以有命不醒,不是因为她的健康有问题,而是她的生命能量在她遭遇重创时受到了损毁!生命能量流失的途径有很多种,轻则因愤怒、焦虑、哀伤等消极情绪,重则因体损、疾病、受伤等外来因素,想要‘救活’那个女孩,你们必须让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也就是说……填充生命能量是吗?” “没错,只有这样,她才能醒过来。” Chapter 0352 一夜过去,天将露白。 沉浸在百感交集里的众人默默站在原处,依旧是无声的等待。 “好,我可以把神药给你们,不过在那以前,你们也得替我办件事。”老翁主动提出交换条件,看样子比先前好沟通了许多。 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只要不耽误宁日潇治疗,他们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要你们,给我找以下八种草药,什么时候完好无损的带来了,什么时候神药到你们手中,明白?” “是!” “等会!”眼见这伙没有深浅的年轻人就要扑上来把自己围得水泄不通,老翁立刻摆手大叫:“保持距离!距离!” “老伯!你要我们找什么药!快说快说啊!”芙菱好像逮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高兴的有违常理。 药童走上来面无表情放下一张单子,转身出去。纸上用软毛笔书写着八种草药的名字:还瞳子,栀子,菊花,忍冬,蒲公英,桔梗,薄荷,赤小豆。 “只是一般的草药,太简单了!”赤魇看了眼单子,觉得易如反掌。 “蠢货,怎么可能让你找一般的!”也俊给同窗泼冷水。 “没错,一般的草药我这儿多得是,我想要的是‘最大的还瞳子种子、最早盛开的栀子、最香的菊花、黄白同现于一株的忍冬、冠毛最多的蒲公英、最甜的桔梗、海拔5000米以上的薄荷以及最圆的赤小豆’。” 众人目瞪口呆的听着他这套刁钻又古怪的要求,原来不止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在他这吃一顿还得付出天价。 “老伯,你是开玩笑的吧?还是说这是一种脑筋测试题?” “混蛋这不是测试题!老爷爷我像那么老不正经的顽童吗!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你太像了!”众人在心底默默竖起大拇指。 “我要的这些是少之又少却真实可见的,你们别用那聪明的小脑袋瓜不干正事哦!跟我耍花样的结果,就是神药被驴吃了!” “老头,后院的驴饿了。”药童很适时的进屋通报。 老翁无声的瞅了他一眼:“……饿了就喂啊!跟我说干嘛!你天天学习学傻了吧!” 这边闹腾的啼笑皆非,那边风扬看着苍棱渐渐复原的气色陷入苦思:“‘大’是体积,‘早’是时间,‘香’是气味,‘色’是视觉,‘多’是数量,‘甜’是味觉,‘高’是位置,‘圆’是形状……每一种都极其难寻,单说薄荷,大约在海拔3500米有,我们国家,唯独流荒城一代生长。” “风扬?”漆黑的眸子第一眼看见的,是大将若有所思的脸。 “苍棱,你醒了!”风扬转忧为笑,问候伙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苍棱——”这一声足以把人震昏过去的高吼来源于芙菱和小婉。两人像饭吃多了急需消化一样绕着病号转转转:“你怎么样啊!老头缝针没打麻药我们以为你疼死了呢!” “朦胧之间,的确有阵刺骨的痛维持了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好多了。”苍棱淡淡的点头。 “好什么好啊!你的脸色白的吓人啊知不知道!”醒过来就吵肚子饿的探樱着急的叫唤,完全忘记自己也是个面色不佳的伤患。 “你怎么这么傻呢就算为我们挡也不能不顾自己啊!”途倩儿怨他,但更恨自己。 “对不起,当时没想那么多,而且……也确实是来不及躲了嘛。”摸着后脑勺的头发,苍棱抿唇微笑,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家还有陌生人面前露出这么天然乐观的表情,连他自己都记得曾经的他总是摆出一副怎样的面瘫脸。 “苍棱,你保护了大家,所以接下来请你留下来好好养伤。”相夫光子已经得到了药王的批准,他们几个行动方便的,去找药,其余的病患留在这养伤。 以苍棱的性格和如今的身体他是不会做太大反抗的,一诺被强行留守在这,以及脚伤未愈的探樱。 “为什么我也要留下啊!”唯一一个反对到底的是落月啼小婉。 药王斋山后的深谷里,天地盟众人安心的进行着交谈。 “你明白你的身份,现在叛月四处找你,你不能以身犯险。”海蓁子是第一个坚持让她留下的人。 “我都已经大摇大摆出国都到青城来了!要出事早出了!还怕什么!”小婉理直气壮的抗议。 “那不一样,接下来要兵分八路,你独自行动和我们大家全都在你身边怎么能一样呢?万一真的出了事……” “你们在质疑我的实力吗?我虽然没经受过队长训练,可我也有点身手的!” “小婉,你是聪明人,不会听不出,我们不是在否定你而是在担心你吧?”相夫光子不失魄力的句子插进对话。 落月啼再不做声了,过半天才别别扭扭的问:“还剩九个人,要怎么分配啊。” “芙菱不能单独行动,让她跟着其中一个不就解决了?” “于是……你们谁带着芙菱呢?” 小婉话音一落,芙菱开始蛮有小担心的偷瞄着众人的表情,有人撇嘴,搞什么,她再不济也不会是个拖后腿的;有人微笑,喂喂那种表情是乐意还是嘲讽啊;有人皱眉,和她芙菱小姐一组很委屈吗? “哼!”撅嘴顿足,扭头转身。 “我带着芙菱好了。”于心不忍也总会有第一个张嘴的,光子就是这抢先一步的人:“最近当老师上瘾,可以的话,训练训练芙妹也不错啊。” “噗,当老师上瘾,你是指欧也从容吗?”木茉用肩膀撞了她一下,指尖触唇生笑。 “对了,我们似乎忘了一个人啊。”海蓁子扫视四周,没瞧见洛紫星涵的踪影。 “已经定好路线了?可以嘛,比我想象的快!”老翁一副满意的模样动手捋胡须。 “那么这段时间,苍棱还有小婉、探樱、一诺就拜托您照顾了!”一行九人低首行礼,标准的九十度直角大鞠躬。 “等等,让梦渊跟你们一起去。”可能是觉得雨过天晴炎热难耐,老翁把蓬乱的头发高高束成一缕。 老爷爷你想一出是一出没问题,可也要切合实际啊,他们很好奇一个梦渊要如何分成八份——直到眼前真的出现了八个梦渊。 “别小看我这傻徒弟,他也是练过家子的,正宗实体□□术!怎样!”老翁的辫子翘的更高了。 “我们八个是要遍布大江南北的找,本尊只有一个,□□维持不了多久吧?” “哼,如果是那样我才懒得派他跟你们去呢!”老翁一脸把握的掐着腰,脖子一扬挺老高。 芙菱最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臭屁,不服气的接话:“不就是□□术嘛!” “是啊,那你会吗?”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嘉琦芙菱理直而气壮。 既为弟子又为侍童的梦渊再度现身,这一次倒让众人瞧了个仔细。 “扉梦之寻?”同时出现在木茉和苍棱嘴边的是这个名字。 一头灰褐色海带状短发,粗布麻衣松垮垮的裹着瘦弱矮小的身体,看年龄尚不足十四岁,不说那像极了扉梦之寻的容貌,单是无喜无怒亦无忧的表情,就足以让人把他列入成年人的行列。 “你们看什么呢?”老翁见徒弟一出现这伙俊男靓女个个哑口无言,有点一头雾水。 “没什么,您又助了我们一臂之力,我们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大恩不言谢!”昔日的青城城主怀着铭感五内的心情诚挚道谢。 “废话说多反而虚伪客套,赶紧走吧!我可没义务长时间看着你们的伙伴啊!”话没说完,老翁就急不可待把脚还在门槛里的几人推出去,转身回了屋子。门一关,好像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当时的表情。 朝那扇曾把他们拒绝在外终究还是毅然决然向他们敞开怀抱的大门长久的凝视,当温暖充溢了眼眸,他们转身离开、步履坚定。 青城与水域相邻,比起遥远的流荒不知能省去多少路程。相夫光子在附近的马站挑了三匹上好的红鬃马,在他们这个时代马与马车是仅有也是最快捷的交通工具。由于手中资金有限,她没有足够的钱买下第四匹。 “你一直跟着我们,是要跟我骑一匹马呢,还是要跟芙菱骑一匹呢?”相夫光子起步跳上马背,故意摆出刁难人的嘴脸意图把洛紫星涵撵走。 “我跟梦渊骑一匹就行!”洛紫星涵非常慷慨的扬了扬手,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相夫光子额头上立时蹦出可见的青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不出来我在撵你吗!” “看出来啦!”紫发青年傻兮兮的抓头朗笑。 “……” “算啦,光子,就让他跟咱们一起走吧。”芙菱捏着衣角小声嘀咕,一副小女儿害羞的姿态。 光子脸上刚硬的线条立刻舒展回柔和的弧度,虽然嘴上警告洛紫星涵别拖大家后腿,可实际上再也没反对过他跟着。 水域城地处温暖湿润的东南方,是光之国唯一一座临海的大城,除了东部与南部边境处相邻的海域,大城内部70%的地区都覆盖着湛蓝的清水,很多来到这里观光的旅人最难忘记的便是那美不胜收的水上风景。这里渔产丰富,品种之繁多仅次于正宗的水上国度水之国,是光之国最富饶的大城之一。 徒步至少得花半天时间,可骑着快马一路奔驰,不足两小时便抵达了水域的城境。顿时,有缕轻盈海风拂面而来。按照光子的计划,水域城是他们寻找“最早盛开的栀子”的地方。栀子花并不罕见,可以作为药材医病也是人尽皆知,然而要准确无误找到最早盛开的那一朵,光子小队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梦渊,很感谢你跟着我们一起奔波。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告诉我。”做完最后的客套,相夫光子直入主题:“栀子花是药材我们都知道,不过为什么要最早盛开的那一朵呢?而当我们真的拿回去之后,神医又用什么进行验证呢?他说他没有开玩笑,这些都是事实存在的,那也就是说他知道具体目标的范围,他派你跟着我们,是不是表示你也知道呢?”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相信么?”少年面无表情的反问,见对方用沉默的目光盯着他,只好继续说:“师父派我跟着来,是因为嫌我吵,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把我撵出来远游的。至于他知不知道目标的范围,他没告诉过我。” “说了等于没说。”芙菱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眼皮。 “不过……我倒是能猜出来,为什么制作神药需要‘最早盛开’的栀子。” “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芙菱真想揪着梦渊的耳朵告诉他讲话别大喘气。 当晚,四人投宿在一家水上旅馆,那里的修饰与海蓁子的蓁睿轩异常相似,处处充满令人清爽的蓝色调。入夜后,相夫光子躺在床上静静看着水纹花样的吊顶板,在那一圈套一圈的蓝色涟漪里慢慢有了睡意,进而带着没有思考出答案的问题坠入梦乡…… …… 揉着发酸的眼睛被光子从床上抓起来,芙菱只顾刷牙洗脸连头发都忘记梳就站在了两位男士面前,迷迷糊糊当中好像听到女领导人下达的一系列指示。 “我跟芙菱到水域南边的‘真红馆’去,洛紫和梦渊,到这附近的几座大型花棚里打听一下,我想,既然神医说这种栀子是事实存在的,就必定不同于其他花卉,而且一定有固定特征可供我们找寻。”相夫光子把一大早想出的对策做立时分配。 “可这都是你的猜测,万一白跑一趟呢,你的朋友也等不了太久吧?” “瞻前顾后反而碍事,不如直接放手做,不论结果如何都在此一搏了!”——她想,她的伙伴们也一定在千头万绪中寻找着生机,她身边还有芙菱,并非是一个人在战斗。 对于她的执着梦渊二人表示无可奈何,洛紫星涵嬉皮笑脸的问梦渊介不介意一块走,梦渊波澜不惊的说就这样,两人先光子一步骑上快马,扬鞭启程。 一路上,芙菱始终在思考真红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以肯定的是那儿必是花卉的海洋,花花草草在凝光城已经见识不少的她十分期待那座城之外的花之世界会有怎样的瑰丽。 “真红院内千妍煮,十里之外尽飘香”随着浓郁怡人的鲜花芬芳,两人很快找到了挂有这幅对联的擎天玻璃楼。这座楼的外观算是出奇冒泡了,五颜六色的彩光玻璃拼出十二种知名花卉,盛开在近万平米的玻璃面上,不说颜色鲜艳使人注目,单是这显眼的形状都能让人在数里之外一目了然了。 “诶?真红馆不是花馆而是花料加工场?”从敞开的金黄玻璃门进入,芳香变得更加浓郁,其间还掺杂着一股草药味,芙菱眼前的世界不是鲜花团簇锦绣烂漫,而是一排排规整的架子,上面赫然摆放着干燥枯瘪颜色已褪去大半的花料。 “真红馆的花田建在城东的水面上,各色花卉均有,而这里,是它唯一的花料加工场。”笃定的回答里听得出必胜的把握。 “这么说到了花田就能找到栀子花了?!”芙菱瞪大眼珠,对花期有一定了解的她恍然大悟的尖叫:“栀子的花期是5月到8月!现在还有的采!” “芙菱,猜猜看,为什么我要选择新鲜的花而不是已经谢掉的呢?”兴致大起的相夫光子一脸玩味的盯住芙菱。 “那一定是因为谢掉的不好看!嗯嗯!”芙菱激动的握紧两手,胸有成竹的坚信着自己的判断,那天真无邪的模样逗坏了相夫光子。 最让芙菱觉得奇妙的是,水上花田竟然不是光子选择的下一个目的地,她要去的地方,乃离此处只有几千米远的—— “江菱织造集团总部?!”芙菱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指着高高悬挂的门匾惊声大叫,继而意识到一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洛紫和梦渊一下啊?他们到真红馆找不着我们怎么办?” “说老实话,我不信任他们。”光子毫不避讳的告诉她支走两人的缘故:“一个是毫不了解的家伙,一个是敌方组织的成员,江菱织造是光之国非常重要的商业集团,我不能用它来冒险。” “原来是这样……那好吧。”芙菱明白了,默默垂下头,开始不发一言。 光子略微察觉出了这丫头的沮丧,虽不明所以可还是笑着安抚了她几句:“等我们找到东西,我会用千影术联系他们,别担心啦!” “好吧!”芙菱笑逐颜开把头一点:“不过,你来这里是要找谁呢?” Chapter 0353 提起水域城,就等于说到了世界上最知名的企业——江菱织造。它在世界各地设有多处分部,唯一的总部建在了水域城的云母都。首领是歌琦利亚·别颖王,担负全部大任的代理首领却是他仅有的弟子相夫。 相夫光子自上任以来,就如接手四代上主之职一样不辞辛苦、呕心沥血,她的业绩与成果一次又一次创造了设计界、服装界等艺术领域的高新记录,连别颖王都曾亲口说过,他这一生做出的最正确选择,便是把他一手创立的企业交付给了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她的出现,简直就是神明给予的赏赐。 而如今,被废除上主之位的她,也在身份不明不白的情况下重新迈入总部的大门,那一刻,任何人心情之复杂都难以与相夫光子相提并论。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在接到了来自集团成员们复杂百态的眼神追随后,竟有种难过的冲动。直到几个熟悉的上级部门统领笑脸相向的迎出来,听到他们一声声关切的问候与诚挚的想念,女子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您是来找尔林的?他正在里面画图呢!”说话的是营销部门负责人安然,她人如其名,安然随性,比光子小半岁,是集团内最年轻的成员。 “那就麻烦你请他出来一见吧。”江菱织造的原统领已没了往日的凌厉,不论是更加素雅的衣着,还是面容上淡淡的哀愁。 “您怎么这么客气呢!在安然心里、在许多人心里,您依旧是这儿的主人啊!”安然一再的强调她对光子的忠诚。 “谢谢你,安然,可我现在已经不是这儿的主人了,我已经被驱逐出去,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见尔林一面。”那时盛气凌人不甘示弱是为了震慑手下、捍卫集团,如今时过境迁,她再不会做无端妄想,甚至连集团最近的走向如何,都不便开口相问——纵使,她依然牵挂着。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员工、领导,修饰、装潢,长长的走廊明着她熟悉的月白色灯光,清冷之中焕发出怡人的宁静。这条路的尽头,是她熟悉的工作室、熟悉的同事们身处的空间,还有……那些熟悉的回忆。 “阿紫!芙菱!你们来啦——”尔林画图的笔掉落地面,手肘撞翻的彩墨洒了满桌,可是他顾不得,急切的扑向许久未见的知己好友。拥紧她们,痛哭流涕:“我想死你们了!呜呜呜呜呜!” “尔林,不都告诉过你的嘛!男人是不可以轻易流泪的!”芙菱单纯的话音冒出来,可她没推开尔林,眼中还有欣慰的情感。 “我一直记着呢,因为太久没见你们了嘛,呜呜呜呜……”这个中等个子身材瘦瘦的男人抽出干净的手帕轻蘸眼角,啜泣声从那些许女化的口音里透出。 “好了,尔林,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虽然很想跟他以及这里的伙伴叙旧,可相夫光子清楚,没多余的时间了。 “坐下说。”擦干眼泪,尔林的表情跟着认真起来。 绘图工作室里,气氛由于话题的沉闷变得稍许凝重了,光子叙述的很简短,却字字血泪。 “那宁日潇现在怎么样!”事情听下来,尔林果然还是最在意这个问题,他的观念里,地位名利荣耀金钱统统比不上人的尊严和生命。 “现还在休养中,可是没有药的话是治不好的,所以我今天前来,是想让你帮我引荐一下你曾经说过的那位……养蜂师。” “诶?你找他做什么?他对宁日潇的病情有帮助吗?”尔林讶异的掩嘴大呼。 “是的,我想,我现在只能找他了。” 她的坚定向来有种让人不可抗拒的魅力,比起那份万人所不及的震慑压迫力,她的人格更受到大家的敬重。尔林深深的明白这一点,回答也是斩钉截铁:“好!我马上带你去找他!” 尔林被江菱织造从裳之国聘来短短数月,他的行动力之迟缓就已人尽皆知。跟他办事,绝对别指望能在短时间内收到成效,除了他所挚爱的设计,对于他来说把速度放在其他事情上等同于浪费。 光子很不赞同他这点,因为换做是她的话,只会拼命缩短做事所用的时间。她也曾一度担心尔林会耽误自己找药的行程,而结果却恰恰出乎了她的预料。接到请求的第二天,他便把彻夜寻到的养蜂人领到了相夫光子和嘉琦芙菱眼前,彻底改变了自己在他人眼中的散漫印象。 只是,来人又一次如巨锤般重重敲打在两人心上。 “你怎么也在这里?”相夫光子十分淡定的掩饰着内心的不平静。 摊手,微笑。 “回答我!你不应该在花棚里找栀子吗!洛紫星涵!” “是相夫小姐骗人的手法太拙劣了,我们两个可是费了很大力气跟在后面保持不被发现的哦。”与洛紫星涵一同现身在江菱织造的梦渊耸着双肩平淡的解释。 骗人的把戏被拆穿,相夫光子自然觉得过意不去,不过她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想叫她低头认错简直是白日做梦:“尔林,我要你找养蜂人,你把这小子找来做什么?” “诶诶?原来你们认识啊!”尔林对两人方才的互动既惊讶又好奇:“阿紫,之前我在海上遇难,救我的养蜂人就是洛紫兄弟哦!” 她想到了,所以惊呼声远没有芙菱的大。调整那份复杂的心绪,为了宁日潇,眼前的人就算是天魔她也应付得来:“洛紫星涵,别的事情我们暂且搁置一旁,既然你就是尔林口中那位养蜂人,我想,我的这个忙只有你能帮了。所以我还是要问一句,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其实这样也简单许多,洛紫星涵一路跟着来到青城水域,对凝光城、宁日潇他们发生了什么都了若指掌,不必她们再多费唇舌了。 “说来听听,你是想到什么好招了吧?” 光子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觉得还是不太可靠,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方说:“很简单,我要你用蜜蜂帮我找出‘最早盛开的栀子花’。” “栀子花是最次等的蜜源植物,蜜蜂几乎不会亲睐它的花蜜,博学多闻的相夫光子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吧?”洛紫星涵饶有兴味的端详红发女子此刻的神采,眼中有抹隐晦的暗泽。 “多谢夸奖,我是不太清楚蜜源植物都有哪些,不过我知道,寻常蜜蜂办不到的事,你洛紫星涵手里‘养出’的蜜蜂办起来可易如反掌。”她在笑,自信与把握令其余人等哑然失色。 有一位元术师出身的养蜂先生,在救了尔林一命那年名声大噪,他饲养的蜜蜂近亿数,蜂王就有好多个,手底下的蜜蜂个个非同凡响。寻常蜂采集花蜜定要选蜜源多品质高的植物,可这位养蜂师却训练它的蜜蜂“见花便采”,实在无蜜可采时也能硬挤出三分来,久而久之,许多不被看重的非蜜源植物也成了这群“另类蜂”光顾的对象。也由此,他一夜暴富,声名大振。 没人知道他用了怎样高超的方法驯服了这些采蜜的小精灵,他的身份、样貌还有详细来历,对大众来说都是未解之谜。 今日若非尔林引见,相夫光子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是他。 “洛紫,这件事很难办吗?”芙菱似乎比他更为难,试探着轻声问道。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爽快的应允背后,是一只慢慢收紧的手。 城东的水域,连接着万里无垠的海洋,烟波浩渺的水面上,四平八稳坐落出几座雪白的楼阁,在楼阁后方,是覆盖了整个水面的“水上花田”。水上花田是真红馆馆主特意建立在水面上的花草养殖基地,由于空气湿润海风清凉,所以花卉的类别也有限制,尽管如此,芙菱还是为这里惊人的品种数量哑然失色了。 不亚于一片空旷的原野,只是周围环水,泠音缭绕,花田被清晰的白色方格划分成若干部分,根据指示牌,相夫光子一行人找到了五行十三列的那块方田,竹制招牌顶着雪白的栀子迎风站立,硕大的字体让人一眼就能识别出来。 满目莹洁的花朵点缀在苍翠的枝叶间,身临其境完全可以忘记脚下便是海洋,有一种泥土的芳香在弥散。洛紫星涵站到中间位置,展开双臂宛如迎接海风的吹拂,他的紫色发丝飘摇荡漾,口中似默念着什么古老的咒语,有一串串黑色的字符从掌心飘散到空气中。这种召唤方式相夫光子从来没见过,只觉得似曾相识,意识中还残留着模糊的印象。 不多时,一只大腹尖尾四翅六足的蜂稳稳飞了过来,大小足以盖过一个壮汉的手掌了。 芙菱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蜜蜂,浑身汗毛竖的笔直,她指着这只“蜂王”颤抖了好半天,终是憋出一句:“好变态的外表……” 洛紫星涵用那古怪的语言跟这只大小瘆人的蜂交谈了片刻,终于收起那份少见的严肃,眉开眼笑。他转头,用惬意的目光对准姑娘们诧异的双眼:“要开始咯!” “你能听懂蜜蜂说话?还能跟它聊天?”芙菱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音量变高表情雀跃。 蜂王四平八稳的升到半空里停住,在蔚蓝的天空映照下宛如水中倒影,又像是凝固在琥珀里永恒不变的生灵。 “偶尔啦,也有完全听不懂的时候。”紫发青年谦虚的笑着抓头,看起来竟似一名知道害羞脸红的大男孩。 可芙菱已经在震惊中萌生出对他满满的佩服了,不可思议的惊叹了一会儿,心里想如果小白也能跟她对话该有多好。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光子盯住空中悬浮的蜂王问身后的洛紫星涵。 “根据范围来看,要把整片花田的蜜蜂召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洛紫星涵勾唇浅笑,自信心明摆在脸上:“然后,蜂王会从这些蜜蜂当中找出最早采到栀子花蜜的那一只,与它沟通能直接获悉目标最终去向。” “这我明白,蜂王本身拥有准确快速的判断力,它能把上亿只蜜蜂同时汇报给它的时间数据做顺序整理,一瞬间判断出它所需要的信息,简直就跟电子器的计算功能一样。”相夫光子颇为赞赏的补充了几句:“当然,这样的能力仅限于养蜂人洛紫星涵的元灵兽——巨王蜂。” 巨王蜂与白蛇王、大王蝎一样,是元灵岛上级别最高的元灵兽,它拥有比人类还要聪明千倍的头脑,可以探索出同类动物的潜能,并激发它们为己所用。 在等候中奋战了数分钟,大家盯着一动不动悬在半空状似冥想的蜂王的目光终于挪开了,那只外形瘆人大小恐怖的元灵兽最终平稳的降落到洛紫星涵的肩头。 “这片栀子田当天最早盛开的那一朵……找到了!”听了蜂王的阐述,洛紫星涵兴奋的扬起脸,也许是喜悦过度眉心竟有汗液溢出。 过于顺利的迎来了最终结果,芙菱手舞足蹈的雀跃不停,梦渊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唯独相夫光子眉间有解不开的哀愁。在蜂王的引领下,她亲自走到目标前,用手捧起了绿叶间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重瓣栀子花。 明明是惹人开怀的结果,她的脸上却不见悦色,梦渊不同于另外两个粗神经的队友,目光一直追随相夫光子紧缩的双眉。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看到女子侧脸上洗刷不净的忧然,双睫因不安轻轻颤抖着,漂亮的细眉拧成好看的弧度。伸手,去触碰她手中的小花。 “不要动!”她用另一只手把梦渊推个大跟头,刚好撞落在洛紫和芙菱中间,把两人也吓了一跳。 三人不约而同怀着诧异的心情望向她时,发现她拿着栀子花的右手手背上粘连了一只比蜂王还要大半圈的蜜蜂样生物,而她的脸容,是前所未有的惨无血色。 蜂王禀报胜利消息的最初,她感受到一股来自远方的寒气,这种不祥感瞬间袭上心头,让她惶恐之至,她凝神聚气试图找到寒气的方位,却发现一种诡异的颜色蔓延到了目标栀子的身上,不动声色用手背挡住来者的侵袭,任由那连她都无法承受的毒力侵蚀肌体,所有可以释放的元能包裹在掌心,将花朵团团护住,不管那只东西咬得她多么刺痛难忍,她都没有松手。这是宁日潇唯一的希望,尽管她猜出神医是刻意的刁难,真正的神药绝不可能用如此草率的材料炼制,可她一直觉得,只要做了让神医满意的事,他一定会应允所求的。 “喂!快放手!”芙菱吓傻的空当里,洛紫星涵箭步袭来捏住了相夫光子的手腕。 “走开!不要管我!这朵花一定要保住!”避开洛紫的阻挠,她的手保持在拳心握空的姿势上,生怕在疼痛的干扰下把它松开或是捏紧。 “你把花扔出来给我们不就好了吗!快把手背上的东西弄掉!”芙菱几次伸出手想要把那东西从光子手背上拽下来,可看到那毛茸茸的褐色身子,她就怕得要死,两腿也软的化成了泥。 “这是毒王蜂,会跟着目标不停的追赶,倘若我松手,它就会瞬间摧毁这朵花,虽然不明显……但以我多年跟毒虫接触的经验来看,它的目标……就是摧毁我们的栀子……”她的双肩止不住的颤抖,火辣辣的痛痒感蔓延到半边脸庞,不正常的毒素施放,只会让肌肤出现溃疤而非艳丽的紫玫瑰,而此刻,毒蜂的剧毒正在与她体内的物质战斗着。 “正常人的话,早死了吧。”懂得医理的梦渊轻轻一叹,心里感慨难怪她不肯松手。 “你们退远一点,我要试着用毒把这家伙赶走!”咬着牙勉强挤出完整字句,她要适应这种疼痛然后继续保持头脑清醒,现在的面容不再是苍白,而是彻彻底底的青灰了。 光子……芙菱看见她痛苦的样子,不由湿润了眼睛。因坚定而闪烁的毅然之光在眼底浮现,她镇定的走上前,预备徒手将不断往光子体内放毒的蜜蜂拽下。 “不要过来!我会生气的!芙菱!” ——却只听到责备与担心的呵斥。 “可是……可是我不能再看你这么痛苦下去了!这是怎样的毒怎样的痛?让一向坚强百毒不侵的你如此憔悴……光子,我要帮你,我要帮你啊!” 芙菱的哭诉只会让相夫光子分神,她狠下心来,口是心非:“不需要!你能保护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你不拖我们大家后腿我就感恩戴德了!你还想帮忙?你要是真的想帮忙,就离危险远远的!我现在可没工夫睬你!” “喂暴力女,你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吧。”半天没吱声的洛紫星涵看到芙菱楚楚可怜的啜泣模样,真心觉得这粗神经的丫头也被毒舌伤着了。 “离远点!我没指望你们的帮忙!洛紫星涵!欠你的这份债我会找机会还的!所以轮不到你教训我!”脸色在白与青之间来回变换着,相夫光子觉得身体里有股淘气的寒流在乱窜,只是她牙根咬得紧,这种非人之苦没被另外三个人察觉到罢了。 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们不敢再靠近,谁也不知道触怒这座活火山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唯独相夫光子自己清楚,毒王蜂的“寒毒”正以鲸吞的形式迅速侵占她的血肉和神经,炼毒多年,百种不侵,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危机……手在慢慢麻痹,万一松开了,栀子花让毒蜂找到遭遇损毁怎么办?从未有过的艰难无助,令她身心饱受煎熬,失去地位与名誉就像浮云从眼前流过一样,可失去毅力和信心,她还拥有什么? Chapter 0354 千影城·黑水湖畔·城主府—— 月夜寂静时,脉脉凉风眷顾苍茫土地,银华织就的轻纱穿越云层朝万物挥洒,曼妙盈盈如同仙子手中的舞带。一眼望去,黑如墨液的湖水与晦暗天际连成一线,蛊惑的颜色闯进人的双眼。 猩红,搅乱视线里的昏暗,途倩儿茫然的伸出双手,瞳孔变得涣散。在她面前,屹立着一座简约大气的房屋,屋周围绕着星星点点的白,仿佛簇拥在一起舞动的蝴蝶于夜风之中宛转飞绕。红遮掩了白与黑,涔涔流下的液体裹紧年轻女子的身躯,她不过翻身起跳迎接蜂拥而来的利器,抽出武器抵挡的刹那,它们攻掠到脚下粉碎了她的身体。 梦渊在心底叹息,面容是不变的宁和平淡。这种程度的幻术……应该只有这两个浑身冒黑光的人才能施放出来吧。连他的眼睛都给骗过了。 “梦渊,告诉我其他人的境况。” ——果然,不出三秒,同行之人惨遭凌迟的血腥场面撕成破碎残片,仿佛被炸裂的镜子一样散落。途倩儿安然无恙站在平整的土地上,脸上是镇定自若的风采。 “去北漠城的风扬和寒都城的也俊已经找到目标,现正往青城赶,其余几位也各自有了进展,目前于奋斗当中……”作为现场唯一目击者的梦渊流利的回答。 暗兰紫细长瞳眸中出现的一点嫣红,随着“咔嚓”声响落入金属盒盖中,那是一颗宛若雕琢后光明发亮的赤小豆,浑然天成的圆无可比拟,主人把它放置在红色底布的黄金雕花盒里,视若珍宝。途倩儿知道,这便是她要寻找的“最圆的赤小豆”。它还有一个别致的雅称,是绝无仅有的美誉——“红豆王后”。 可惜,目标近在咫尺,她却无缘拥有,红豆的主人不假辞色回绝了她的请求,哪怕她提出的条件再诱人。赌气的时候,途倩儿也像一个不失风度的贵公子,愠怒藏在了眼眸最深的地方:“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炫耀的吗?” 黑水湖栽满杨柳的岸边,一辆暗色金属制的昂贵马车稳稳停靠着,修饰之简约华美、选材之罕见稀有无不昭显出车主身份的超凡。暗红色珠帘后,隐藏着怎样一副面孔暂时还瞧不出来,可梦渊听着途倩儿的语气,又觉得两人必不陌生。 “好端端的带着那东西跑来光之国,夫人的闲情逸致不一般啊。” “啊啦?听起来好像很恼火呢。”戴着黑蕾丝手套的纤细五指拨动车帘,从内里缓缓伸出,恍然飘出的女人声线成熟优雅,自信中有取之不尽的魅力:“与其路远迢迢奔走一趟,不如我带来更方便不是吗?感谢这凑巧的机缘吧。” “方便?只是方便炫耀吧?”向来气质儒雅不输男子的途倩儿用极其平和的方式对车中女人叫嚣:“不过呢,出现在我眼里的东西,我总会有办法拿到的,您做好准备了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给我看你血流如注的假象妄图博取同情吗?天真!”早就识破幻术并予以反唇相讥的神秘女人低沉的冷笑两声,虽不凶恶却字字犀利。 “我才不需要同情呢,只是分散你的注意力罢了。” 翻身一跳,途倩儿赫然闪现于马车之后,车中人猛地惊住,随后车帘掀开一抹红影火速跃出,也就在同一时间,整辆马车从内部爆开,银灰色钢条四向迸起,车身像被巨人的手撕裂般碎成十几块,残骸砸碎平整的土壤,还有很多顺势滚入湖中。突变惊吓到前方的八匹骏马,爆响过后紧随而来的便是烈马的嘶吼与咆哮,其中一匹最为癫狂,甚至朝它的主人疯冲过来。间不容发的关头,十几名元术师打扮的墨镜男子飞身掠下,合力驯服了这些躁狂的野马。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让安静犹如雕塑的旁观者梦渊有了见到神秘女人真面目的机会。 白色里衬外罩着短小服帖的红色亮面上衣,略微蓬起的百褶红裙支撑出华美高傲的贵气,一双高跟红鞋精致小巧,仿佛每走一步都会生出莲花来,戴着白色羽毛的血红礼帽稍微歪斜着扣在头上,那也难掩她旖旎耀目红花石蒜般的长发,整齐的刘海与双眉一齐,在那之下的风景足以令所有的人脸红心跳,容颜艳丽无双,神色张扬飞舞,尤其是鲜艳如含着红宝石的嘴唇边那一抹耀眼的笑意,几乎可以掩盖太阳的光芒,火色流星一样灼灼的眼眸更是无时无刻不流露出灵魂深处衍生的骄傲和自信。 只是,梦渊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 女人将光滑笔直的长发绾成一束藏于帽内,优雅的抬起脚跟向前迈进,她走路的姿势很好看,举手投足也尽是逼人的贵气,仿佛她的美艳与高贵是与生俱来的,好似一朵娇娆红莲开放在人世间最醒目的地方。 “许久未见,身手没退步嘛!”途倩儿的夸赞之词里似乎有着强烈的不满,复杂的感情拥挤在暗色调的眸子里,令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派人来对付我吧,倘若我赢了,你就把‘红豆王后’交给我!” “只要你能让这顶帽子从我头上落下,我就满足你的要求。”女人伸手指了指头上的礼帽,口吻和表情全都志在必得。 “你是要我跟你动手吗?”倩儿坚定的态度忽然转变成迟疑,她以为女人会派随从来应付。 “没错,接招吧臭小鬼!让我看看你的功夫退步成什么样了!”方才还优雅翩翩的美丽妇人转眼化成嚣张的战场女神,黑色蕾丝手套从指尖滑脱,紧随而来两片越扩越大的黑色气团朝着既定目标翻涌。 作为战场之外的寻常人,梦渊只能优先考虑自身安全,退避三舍后没精打采的嘀咕一句:“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路啊……” 黑色气团以惊人的速度扩散成螺旋风车斩,向四面八方翻涌而去很快又回旋下来,途倩儿心知肚明,对方是为了扰乱她的视觉,才用这一躲即开的东西以屈指可数的数量朝她进攻,它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其他目的。比如,在她转身的同时,地下冒出数条墨色藤蔓死死抓住两脚,裤边飞起,带有棘刺的藤条缠绕在□□的脚踝上,扎得皮肉生疼。如果挣扎,就会加快血肉模糊的进度,如果放弃,下一刻身体就会让风车斩贯穿。 危急关头往往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应付与回击皆凭本能,途倩儿事后很难想起当时是怎么从紧缠的藤条中脱身的,意识游走在病重的宁日潇、昏迷未醒的代特、以及奔赴全国各地不辞劳苦的伙伴们之间,心念一动的刹那束缚解开了,还未落地,她甩起腕上暗藏玄机的银镯,将近千根细若蛛丝的钢线放出。 黑暗当中,喷溅四起的细丝别具美感,或有或无反射出忽明忽暗的华泽。 美妇人抬起左手,任意一挥便把乱无秩序疯卷过来的软千丝弹开了,她注意到倩儿嘴边一抹正中下怀的笑,正勾起唇角意欲讲话,便没来由的怔住了。 一个月纹镂空的银光圆徽章烙印在她左手的蕾丝手套上,耀目的银色在当下环境里显得分外扎眼。她扭动腕部意图挪动,结果是徒劳无功。 “不动声色破除了我的幻术,还练就了我不知道的新本领,你这臭小鬼。”一身红装的女性并不惊慌,反而笑得艳丽飞扬。 “从不踏足光域的你,这次到底意图何在,你最好坦白哦。” “哎呀呀,不是都说了吗,是为了集团的业务哦。”美妇人调笑着伸出食指摇了摇。 “胡扯,你只在月之国行商,跟光之国贸易有什么往来!”平和中透着严肃的句子配合好听的声线娓娓传来,倩儿的嗓音一向被视为人间天籁。 “被发现啦!其实,我是太想念女儿,所以特地赶来看看的,你这么冷淡,真的让母亲好伤心呢。”美妇人用右手手背做抹泪姿势,风趣中带着一丝俏皮可爱,而分毫不减优雅气度。 梦渊终于知道两人之间流通的奇妙感是怎么回事了。 …… “你很清楚吧,玲珑。”高贵与美艳并重的贵妇拿出闪闪发亮的黄金小盒,语声颇为低哑柔和:“从小时候开始,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让你凭自己的本事索取,如果你达不到我提的要求,想要的哪怕只是一个苹果,我都不会给你,现在你已经十九岁了,更应该明白我的想法不是吗?” “正因为明白,我才选择跟你一战,就算你是养育我的母亲,我今天也……”倩儿没有说下去,因为母亲用行动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句子。 夺目的妖红,海浪般在芬芳弥漫中迫近,一朵连着一朵不是洁白的水花,而是象征“爱情”的绯色玫瑰。沁着露珠的娇艳红朵以排山倒海的形式澎湃袭来,很快淹没了四野充斥的昏暗,途倩儿倒退一步,发现花海已把自身困在中央,宛如坠落之后无法起飞的失翼孤鸟。 母亲手上那个漂亮的月纹圆章顷刻间碎成银□□末,她动了动恢复自如的手指,于唇畔勾起一丝微笑,举臂、挥手,落去的刹那途倩儿整个视野全被玫瑰占据。紧密到不留一点空隙的世界里充盈了花香与鸟鸣,黑暗中血一样娇艳残忍的颜色徐徐变淡,像融化在空气里的水雾。周遭开始寂静无声,花香散去,鸟鸣静止,连如母亲般诱人的红都被墨色染透。 黑暗幻术——让人在梦境中彻底坠入黑暗幻界的招式,是月之国高级术师才能纯熟运用的幻之法。 途倩儿的母亲,月之国鼎盛贵族淳佳的后人,人称“全夫人”,喻其完美无缺之意。她才思敏捷,智慧超群,一手创立了“淳佳企业”,后为纪念亡夫,将它改称“月氏集团”。这个企业是术法界四大财团之一,拥有足以敌国的财富,全夫人手下握有的兵力几乎能超过整个月国军府,不过她喜好经商,无意为政,跟月之国府也一直保持着似近实远的关系。既为名族统领,她自然拥有过人的能力和身手。 可以营造五感的幻术,便是惊人绝技之一。 途倩儿想起寻刀赛时,与火之国幻术强族春水绿阳一役的惨败,心有不甘,她不愿几度陷落于相同的戏码,何况这也是自己专修多年的本领。 身为天地盟的一员、晴尊大人的部下,怎能屡屡失态? 不愿把骄傲与自豪交付给对手来践踏的途倩儿终于摒弃迷惘,用力咬住下唇直至血滴落地。 幻术是考验施术者精神力强弱与觉悟是否过人的“战争测验”,幻术与幻术的对拼结果更能诠释这一点。懂得施展幻法、营造梦境给对手的人,往往有着细腻的内心、敏锐的观察力,让敌人不知不觉陷入幻境里的元术师才堪为强者。 玫瑰花海与黑暗幻境此消彼长,倩儿在其中周旋了好半天,才冲破层层束缚回到现实。打开眼帘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方才挥洒软千丝的效果回收。全夫人有一瞬的错愕,紧接着发现浑身上下几个重要部位被银光熠熠的圆章“印住”了。 “玲珑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击碎的,比起刚才那一个,如今的数目你又该怎么应付呢?” 寥寥数字话语敲开全夫人尚未觉醒的意识,原来早在她击开软千丝的时候,那些细线前端连接的东西就已盖在了身上,不过它们懂得选择适当的时机发光发亮而已,一切,都是这个年轻女子事先布好的局。 “那么,你的‘红豆王后’我收下了。”途倩儿缓步靠近,不打算用软千丝摘下她的帽子。 笑靥如花的脸渐渐变了颜色,接下来的景象令同为幻术师的途倩儿目瞪口呆,母亲的身体竟一点点化成绚丽的玫瑰花瓣,纷纷扬扬随风飘去。不消数秒,几朵凌空坠落的玫瑰碎成残瓣,组合到一起拼出了完整的红衣妇人。 “你要收下什么?”她的声音在笑,就如面庞上令人惊艳的神采一样婉转动人。 倩儿背对着花瓣幻化出来的美丽女人,笑容不减,反而更浓厚了:“当然是你手中的工艺品珍宝咯。” 一战到此,全夫人终于还是花容失色,银色圆章从皮肤下显现,她撸起袖子,看到手臂上也出现此等症状,极短的时间内,脸上、颈部全都留下了相同的印记。头顶的礼帽让一阵清风掀起,翩然飞向途倩儿手中,盘住的头发顷刻间散落下来,如流动的火焰般旖旎绚烂。 “玲珑印可不是单纯的幻术哦,它是一种切实存在的‘能量抑制器’,只要上了身就不能轻易褪下,它覆盖在真皮之下,令神经麻痹,从而使人丧失行动力,时间久了,还有性命之忧。” “原来如此,是幻术和物理攻击的组合技啊……我输了,玲珑。”从女儿解开的束缚中走出,全夫人面含微笑步近途倩儿,把盒子递了过去:“‘红豆王后’从此归你。” “多谢……”双手奉上她刚刚抢夺的帽子,目光却不像之前那般坦然而是刻意闪避着什么。 “还是老样子呢,玲珑。” “……” “介意跟妈妈走走吗,我们……好久没聊天了吧。” 七年,对于多说百载的人生来讲,已是不可挽回的漫长时期。一瞬间的悲伤打倒了倩儿花费多年辛苦建立的决绝,她以为再度见到这个令她感觉复杂的女性,会从容不迫如战斗时那样,可争战一结束,她的戒备与提防坍塌,整个人虚弱了下来。 遥远的地方传来夜莺的鸣唱,那是月玲珑所熟悉的、幼时依偎在妈妈怀里,每天都会听到的曲调。 Chapter 0355 她觉得,她会一无所有,至少在失去这些仅有的可贵之后,她所珍爱的事物也会慢慢离她远去,她畏惧那一天的到来,也为此惴惴不安着。 此时是抵达水域城的第三日,在花田坐了一夜调和毒素的相夫光子面色并无好转,因为在冥想过程中,她遭遇了另外一个不可估料的“磨难”。 芙菱一路快跑到光子跟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里是一只明光耀耀的玻璃盒:“光子!这是洛紫星涵找到的!把花放在里面再厉害的蜜蜂也感应不到!” 相夫光子正在意识构筑的幻境里挣扎,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芙菱好像发现了这一点,小心翼翼把盒子打开塞到光子手下,再战战兢兢用极慢的速度极轻的力道掰开她的五指,做着看似容易的小动作,实际已把她累得汗流浃背。直到整朵栀子成功落入小盒后,她才用力的舒了口气。 宁日潇的神药保住了,现在就差光子手背上那只恶心的大毒蜂了。那家伙一动不动像长死在人的皮肤上一样,任由芙菱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比如它在干嘛,为什么不动,现在还在放毒吗?光子还会感到疼痛吗?满满登登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在她的头顶打着转。 虽然溃疤掩盖了光子的半边脸,可她时而皱眉时而撇嘴的表情还是很显眼,眉间有股凝聚不散的黑气,让芙菱怀疑她是不是做恶梦了:“光子,你别吓我啊,我回来半天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你在做梦吗?梦到什么了?” “笨蛋,既然是在做梦怎么可能告诉你呢?”洛紫星涵用小指捅着耳朵悠闲无聊的说。 “可她一定听得见呀,我就在这里等她!”芙菱不吵不闹,乖巧的坐到光子身边用目光细细端详她。 洛紫星涵无奈的开合着眼皮,继而大惊失色徒手把芙菱拽离相夫光子身边。 事情来的太快太突然,芙菱还没来得及问,相夫光子就发出了愤恨已极的嘶吼,她闭着眼睛,眉头拧得死紧,杀气与怒火混杂在脸上,失控的声音过后是一阵晃目的紫色焰光。他们听到“啪”的脆响,被紫色能量包围的毒王蜂顷刻间粉碎在相夫光子的手背上。 红发女子终于张开了双眼,溃疤一点点变软变淡,融化成玫瑰刺青的形态,最后彻底消褪,恢复了肌肤原有的滑嫩。然而,她脸上的愤然和不甘、痛苦与憎意却没有减退多少,回到现实中,毒素暂时性的与肌体调和,气色也变得红润了,唯独那颗心,奋力挣扎在名为痛苦的领域里。 父与母,连冥想的时候,都要来对她进行攻击吗?是他们执念太强?还是她记忆太深? “喂喂,下次引爆前通知我们一下哦,差点被你吓死!”洛紫星涵用完全相反的态度表示恐慌,一如既往的没正经。 微睁双眸显得有气无力的相夫光子闷不吭声,甚至还一动不动盘坐在那里。二人等了好久,才等来喷洒在花叶上的一口黑血。 “怎么会这样?!”吐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血液与毒素可以融合的相夫光子,这一口毒血把嘉琦芙菱险些吓死。及时出现在她后面扶住倾倒的身子,一面催促洛紫星涵赶快把水仙田里的梦渊找来。 “心率过速而已,没大碍。”梦渊简短的做了诊后说明:“不过情绪继续失控下去,对她的心肺皆有影响。” “情绪失控……果然,她刚才梦到什么了吧?”芙菱束手无策的望向梦渊,不自觉投去求助的视线。 “你问我我也不清楚,还是等她醒来听她怎么说吧。”拿出一颗三角形的黑色物体,扒开相夫光子的嘴,梦渊把它塞了进去。 “你给她吃了什么?” “调理心肺的特效药,是自制的。” “既然已经找到了目标,我们就别逗留在这了,回青城吧!”芙菱催促两人上路,一面把昏迷的伙伴驮到自己背上。 “还是我来吧。”洛紫星涵微笑着把人从芙菱身上拉下,转移到自己宽敞的背脊上,十分可靠的笑容让芙菱一瞬间晃神。 因为有伤兵,他们不得不舍弃马匹改用车辆,相夫光子自从跟毒王蜂抗争完就一直昏迷着,偶尔睁开眼睛也是目光空洞表情茫然,仿佛被抽去魂魄一般。 芙菱满脸担忧的坐在她身旁,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掀开车帘,问外面驾车的洛紫星涵:“光子她到底怎么了?连梦渊都瞧不出病因,我也觉得她太不对劲了!” 没想到洛紫星涵沉重的叹了口气,语出惊人:“没猜错的话,她还被‘蛇蛊咒’困扰着。” “诶?!那是什么啊!”芙菱听都没听过。 “那是一招引导性控制术,不会时常发病,却会把诱因潜藏在人的心底深处,在人意志薄弱摇摆不定时特别容易引发黑暗的一面,尤其是憎恨和恐惧,会让中招者出现幻觉或是直接人格变异……”洛紫星涵念着冗长的句子,把芙菱头顶的问号越搞越多。 “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能浅显易懂点么?” “就是说,在很久之前,相夫光子就已经被人施术‘操纵’了意识,而这种‘操纵术’独具一格,就算施术者解开了对她精神的控制,她心中也已经有某种东西生了根,导致她不定期精神崩溃出现幻觉。” “这个……大家好像讨论过……”芙菱的记忆飘回到昔日、众人商讨光子病情的时候…… 洛紫星涵趁芙菱发呆没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脸上的空当,目光沉了沉,那时候……斩元说“恐惧有时会令人一蹶不振,有时会使人由怨生恨……利用这样的心理,再强的人,也会意志消沉,精神崩溃……”,当时他就知道,是这小子派部下在相夫光子身上做了手脚,不过到底是谁,他不清楚。 不清楚的情况下,只能佯作不知保持沉默。 “我想起来了!当时光子的精神状态很差,昭印大人他们来探望,断定说有人对光子施放了‘引导性控制术’,后来还举出‘完全性控制’和‘引导性控制’的例子!”芙菱对印象深刻的事情总能精确无误的复述,甚至不放过任何细节:“不过……你知道是谁对她做的这件事吗?” “你为什么以为我会知道呢?”洛紫歪过头打量车中探出的脑袋,红扑扑的小脸依是纯洁天真的模样。 “我就是这么觉得!”起身跳出,一屁股坐在车外另一端,与紫发青年一齐:“而且你这么了解这招术!梦渊那么厉害他都诊断不出病因,你却知道,所以我猜你肯定知道施术的人!” “啊呀呀,一直以来我低估你的智商了呢~”洛紫星涵好不欠揍的眯眼坏笑,果真被芙菱一脚踹下车,他百折不挠爬起来拍拍衣上尘土,没事人一样继续搭着讪。 遥远天空忽闪忽现着一团漆黑的物质,没人晓得那是什么,更没人会在这时注意那方天际的动向。 “洛紫星涵,趁现在大家不在,我有件事想问你。” “不在?那他和她算什么?”打岔功夫一流的洛紫星涵乐颠颠的指着其余两人。 “一个睡着一个懵着你别想借机转移话题!”芙菱把铁拳用力敲在洛紫头上,免费奉送两个笼包。 “呜!”他发出吃痛的悲鸣,一脸委屈的朝揍他的人抱屈:“这一路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可以这么对待队友的!” “我才没有来历可疑不说实话的混蛋队友!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你塞进下水道!”金发姑娘握拳恐吓,丝毫不给对方余地。 洛紫星涵露出被俘虏了的沮丧表情,可怜巴巴眨了眨眼:“那你问吧。” “嘿嘿!”露出胜利表情的芙菱欢快的抖动两手:“第一问,你来天地盟的目的是什么!不许说不知道!” “目的是研究凝光城的自然环境,这个问题你们问过几百遍了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洛紫用指头捅着左耳跟右耳。 “你这分明是在敷衍我嘛!不行不行!”芙菱把他的手打开,亲自出马揪人耳朵,还伴有不住的恐吓:“重说重说要不然打残你哦!” 两人“纠缠不休”的时候,梦渊从车里探出半个身体,用淡定的口吻叙述着让人不淡定的事实:“你们的吵声把蜜蜂过境的声音都掩盖了哦……” “啥?” 从天际处远远渡来的黑色团状物体每隔数秒就要变换一次形状,直到它们离“目标”越来越近。洛紫几人方看清,那是一群无法估算数目的黑色蜜蜂,完全不同于普通蜂种的褐色身体,格外醒目的大翅是它们的活字招牌。 洛紫星涵二话不说,当即动用召唤术叫出了战斗蜂群与这伙黑色毒蜂对抗。乌压压像黑雾一样蔓延过来的黑蜂很快被浅褐色的同类掩盖,遥遥看去,两团“雾气”时散时聚不断变化形态还疯狂的撞在一起,除了蜜蜂独有的嗡嗡声,此地不作他响。可观察半天,几人愣没找着黑色蜂群的首领。 “看来,刚才炸掉的那只是这群毒蜂的老大啊。”梦渊的猜测一击即中。 “每群蜜蜂都必定由一只蜂王统帅,现在毒王蜂不在,它的手下们还如此有秩序的进攻,就说明……”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天魔教的战神第三名!”不和谐的笑声干扰众人的耳膜。 语未毕,被洛紫星涵的突击骤然打断:“后面三个字是多余的哦!” “哈!我知道了!你可以统帅这群毒蜂……因为你就是人形蜂王!被我猜中了吧!”芙菱冲着来人两手叉腰仰头大吼。 “这是你女人吗?看起来智商跟你有一拼呢哈哈哈哈!” “什么!”芙菱气的头顶冒烟,她的智商又一次被质疑了。 眼前冒出个跟黑蜂一样让人惊叹的男人,浑身上下肌肤宛如煤塑,要不是眼白和牙齿还能证明他是个人类,芙菱早把他归类到非人类生物里了。那人穿着和洛紫星涵一模一样的紫色战神服,油光发亮的皮面衣料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强光,满脖子粗硕的白金链子和头上镶嵌各色宝石的帽子让芙菱怀疑这人懂不懂审美。跟他比起来,一身浓紫的洛紫战神一下子复原成了古朴纯粹好青年。 洛紫星涵藏于心底的隐忧或多或少从脸上呈显出来了,越是想低调的躲过这一劫越是不遂人愿,他没有时间告诉芙菱和光子真相,召唤蜂王,就等于用一种无声的方式通知这个黑皮肤男人他现下身处何处,他一直在躲避这个男人,与其说不想面对,用“嫌麻烦”似乎更能诠释他的心境。 “芙菱,看来这家伙不会乖乖放我过去的,你先带暴力女和梦渊回青城,我会追上你们的。” 平静的指使,温和的话语,往往让芙菱忘记他是敌对首领底下的彪悍人物,此刻,亦是这样:“我不要!我要留下来帮你!” “我不反对啊!不过呢,光子现在昏迷着,梦渊又不擅武力,你觉得你能同时保护他们以及给宁日潇做神药的栀子花吗?”洛紫星涵不慌不忙的反问,既不骂她也不撵她。 芙菱不做声了,沉默几秒后意志坚定的点头:“好吧!我一定会平安护送他们回青城的!你自己小心!” 黑成一片的脸上压根瞧不出表情,这也很好的掩饰了他的心绪,毒王蜂的真正主人用那并不流利的方形文语言冷哼着:“想逃走?没那么容易!我要你们全都死在这里!以洛紫星涵为首!” “原来刚才的毒王蜂真是你派出来的!混蛋!”芙菱的怒骂被洛紫用手势打断,男子站在道路中间,将芙菱和敌人巧妙分开,逃往青城的路却留给芙菱。 “塔克,你跟天魔大人要蜂王浆的经营权就是为了混进光之国吧,以行商为由接近对你毫无兴趣的我。”洛紫耸肩表示自己心知肚明来者不拒。 “那又怎么样,要不是你一直躲在光之国,这里的国境又镇守的那么严密!我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吗!”名为塔克的黑皮肤男人失声怒吼。 “芙菱,你赶快离开这里,我想一个人好好干一架,不希望有人干扰。” 留在芙菱眼里耳中的,是男子坚毅的背影和沉着的嘱咐。她扬起马鞭,乘坐的马车顷刻间飞奔离去。 塔克狠狠的目光从远去的马车身上一扫而过,五指扭动,上千只巨毒黑蜂追随而至,被洛紫星涵悄无声息操纵着的褐色战蜂一一挡退。 “我说过了吧,你的对手是我,再敢对她出手……我就切碎你!”紫色刘海下忽然暴露出的双眸凶光毕露,结合他冷酷无情的声音与态度,让人毫不怀疑,他恢复了天魔教第三战神的“真面目”。 “哼哼哼!这样才对嘛!打败这样的你成为第三战神,才是我的目的!洛紫星涵!你可别像上次那样还没分出胜负就落荒而逃了呀,哈哈哈哈哈!”笑声再一次僵在嘴边,塔克回过神来时自己的身体已飞出百米远。 出拳快如闪电身手敏如飓风,洛紫星涵的实力一直是难以捉摸的,他会根据环境的变化改变攻击的方法和套路,每战一变,即便是斩元、雷默这两个地位凌驾于他之上的战斗狂神也搞不清楚他的底线究竟在哪。 塔克亦是如此,他之所以没有把目标锁定斩元和雷默,正是因为这三人当中,最令他兴致大起的,是洛紫星涵。 战斗转眼间爆发,双方互不相让战的旗鼓相当,超出洛紫星涵想象的是塔克飞跃性进步的实力,让他一时有点应接不暇。蜂王带领蜜蜂军团与黑蜂战队在空中搏战,两人“战神之位争夺战”的情势也在塔克的一招偷袭之下得以扭转。 捂住差点被毒瞎的双眼,洛紫星涵并没料到声称夺位的塔克会忽然间朝自己撒毒蜂花粉,最令他感到震惊的是,无法抗拒此类毒素的蜂王也被毒物伤到了。退离一百米,洛紫星涵立刻召回为他征战杀场的元灵兽。 塔克得意的笑声漫天盖地,在稀有的空旷土地上反复回荡。 洛紫星涵喘了几口粗气,心里想芙菱应该已经带着光子他们坐上快船了吧,水域城虽说湖海颇多,可陆地还是夹杂在版图之上不难寻到的,水域城为了方便晕船的民众和旅人,还特地在陆地上建立交通线。比如这次,为了不被人跟踪,他们往返青城的两次路线就有很大变更。 稍稍仰起头,洛紫星涵冲着阳光洒下的方向长长的舒气,然后他发现,闪耀的光辉被黑色的阴影遮住了。塔克像捉到了猎物的老虎,切着森然尖锐的牙齿,随时都能扑上来咬断人的喉咙一样神情狰狞。洛紫星涵不惊不燥,只是更显疲乏的把这口没叹完的气放出去。他的处变不惊激怒了塔克,沾满毒液的骨针型利器朝着紫发青年的面部刺来。 “嘭嗒!”击打声掉落声,还有塔克愕然的惊呼声,随后,他听到了饱含冷笑的女人口音。 “亏你还是第三战神,竟然被打成这样,不知天魔看到作何感想。” 意气风发的三人,临风伫立。翩飞的衣袂,含笑的神色,还有势不可挡的气魄。 “你们不是应该在船上吗?”危急时刻捡回一条命的洛紫星涵惊异的仰头注视着。 “这些事待会再说,先告诉我这家伙是什么人?” “小爷我是顶替洛紫星涵的天魔教第三战神!知道的话就速速让开!我可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的!”塔克抢在洛紫之前跟光子搭话,不过净是些恐吓之词。 相夫光子闻言低笑,无所谓的摆起了头:“没人要你手下留情,就怕到时候你会哭着求我饶过你。” “放肆的女人!”黑掌一挥,乌云般的毒蜂汹涌而至。 芙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洛紫星涵的战斗蜂群都没法抵挡的毒蜂团,她凭借一人之力足以抵抗吗? Chapter 0356 摊开的掌心里,一只青绿色的蜂型鸟雀抖抖膀子轻飘飘飞起,在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鸣后,浅紫色的雾气扩散开来。芙菱一把捂住口鼻,下意识做起了防毒动作,她记得跟毒有关的不管是能量还是气体,都是这种颜色。相夫光子微笑着叫她别担心,因为他们周围已经有了一层淡到看不清的光能防御罩。 被紫气团团围住的黑蜂群如碎掉的煤炭从空中稀稀拉拉摔落到地,根本没花多久,塔克引以为豪的毒蜂部队全军覆没了。他在愤恨和不甘的驱使下咬碎了牙齿,没有秩序的朝相夫光子一行人狂轰乱炸起来。 由于躲在密度甚高的防御罩里,所以漫天的尘土凌厉的石块都无法伤到他们,相夫光子更是“好心”的对他进行了提醒:“不要再乱动咯,你已经中了钦原的毒,很快,你就会像这些毒蜂一样了。” “别拿我当傻子!我的身体并没有不适!想吓唬我?只能说明你自己太蠢!”塔克忍住胸口传来的阵阵刺痛,觉得眼前的景物像沉入水中一样越来越模糊。他的指甲抠入掌心,竟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鲜血淋漓。 滴落在地的红色液体很好的证明了钦原之毒的成效,相夫光子有意不从防御罩里出来,时间拖得越久,这个自称第三战神的男人就越痛苦,人在难耐的痛楚之下,是没办法随心所欲的。 她成功了,塔克在昏迷之前让自己逃离了这片危险区域。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这个人追杀了吧?” “还是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原地复活吧。”洛紫星涵还是最在意这个问题。 “上船之前我就醒了,听说有人不知死活独自迎敌,于是心血来潮想回来看个热闹,结果……真是惨啊。”相夫光子漫不经心的站在旁边抱臂,开启毒舌模式。 “那家伙没死,一会还会追上来的,我们也赶快移动吧。”这次没有开她玩笑,趁着敌人未到得以喘息的空当,洛紫星涵在赶路过程中回答了几人的疑问。 那个叫塔克的男人近来频繁奔走在天魔教之中,似乎是天魔新觅的部下,如果说洛紫星涵是最厉害的养蜂人,那么塔克绝对能居第二,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直想要取代洛紫星涵成为天魔座下的新战神,洛紫星涵暂离天魔教以前,他曾追来与其大打出手,甚至还把双方持有的元灵兽蜂王牵扯在内,洛紫星涵遭到埋伏与蜂王双双挂彩,这家伙的偷袭手段层出不穷,时而机智过人时而又稚拙如童,与他战斗,洛紫星涵感到由衷的疲惫和厌倦。 “那么,他是怎么找到你的呢?你到光之国也很久了,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出现,为什么今天忽然就追来了?” 相夫光子的提问正中靶心,这也是洛紫星涵对召唤蜂王心存顾虑的原因。 “毒王蜂和蜂王,本是双生元灵兽,它们可以相互感应对方的一切,所在地、安全与否,甚至是所见所闻,只要它们想,就一定能探测出来,自从来到光之国,我就没有召唤过蜂王,几乎每天都躲在凝光城里,毒王蜂自然感应不到,可是……” “可是,却被我的要求破坏掉了。”相夫光子接住了他未进行下去的诉说,并沉沉的埋下头:“对不起,洛紫,我欠你的人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喂喂,摆出这副表情给敌人看可不像叱咤风云的战场女将哦。”洛紫星涵以他的方式挖苦相夫光子。 “吵死了!找机会还你就是了!”被吐槽的光子女将翻脸迅速,很快又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 芙菱看着洛紫星涵比阳光还明朗的笑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还没有如此开心的对自己笑过。 越过前方的楼群就抵达渡口了,水域城的楼屋就是不同于其他地方,很多都是建立在水面上的,构造精巧独特,外观别致典雅,以淡淡的蓝色屋瓦和雪白无垢的墙面为主要搭配,明净的玻璃窗前总会冒出几盆茂盛的植物盆栽,绿的恰到好处。每当阳光遍布,温暖无处不在时,这里的空气总会传播一种幸福的味道。 嗅着咸湿海风清爽的气味,芙菱慢慢发起了呆,她前面的相夫和洛紫喋喋不休商讨着接下来的事,又从洛紫和塔克的蜂王决战,讲到继续对打一定是他这个不善偷袭的人处于劣势。 不善于偷袭,不代表每每都能侥幸逃过,尽管今天的“不幸”有些出人意料的多。 炸声四起,他们刚刚踏上的小船被十字分割切碎开来,连同浪涛一同卷起的是行往船只的残骸碎片,就算相夫光子和洛紫星涵做好了万全防备,还是抵挡不了这突起的风暴。水上,想要站稳和保护自身安全已是十分勉强的事,他们根本无暇去顾其余的人,就这样,像那几艘破碎的船只,四散而开。 芙菱独自爬上水岸,她不晓得这是哪里,总之不是上船的渡口就对了。脚下的沙滩白细如盐,湛蓝的清水有节奏的奔来褪去,残留在细腻滩地上的水痕很快被阳光晒干,又重新被水染透,反复如是。 然后她发现,那朵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的栀子花还在自己手中的玻璃盒里,也就是说……危难来临之际,她没来得及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付到可靠的人手里,而现下孤身一人,接下来会遇到怎样的麻烦是不可预料的呀。 惶惶不安占据心房、漫入目光,她似乎习惯了无助之时使自己变得恐惧。 大家眼中,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即便是光之国黑暗的迁党八年中,她也在父亲的庇佑下得以万全。所以,她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从不拒绝大家调侃时给予的才能上的否定,她就是芙菱,一个绝非天才的淘气包。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闯祸的次数和技巧古今无双,众人无奈又怜爱的对她说教时,她也只是吐吐舌头扮扮鬼脸,然后蝴蝶一样奔放的飞出去。 这些年来,她几乎每天都在过相同的日子,感受着来自于伙伴们那里不变的温暖。 忽然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她从梦中惊醒,忽然的,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烦。 “哦呀呀,没找到洛紫星涵,却找到只小黄鸟,让我想想是烤了好还是煮了好呢?”这回塔克带来的不是蜂群,而是人群,每个人额头上留着一枚蜂型印记,看上去诡异而古怪。 嘉琦芙菱站在原地,身体没有颤抖,面上没有畏惧,投放到敌人身上的目光镇定自若,宛如无物。 塔克的笑容减少了几分,心里不断打鼓,几小时前还蠢钝无知的女子怎么忽然间变了样子?似摒弃了稚嫩与恐慌,完全是另外一种风度。 “虽然不知道你吃错了什么药,不过我想,你的实力总不会也突飞猛进了吧?啧啧,搞得那么严肃,虚张声势想要从我眼前再逃一次吗!做梦!”塔克的嚣张只能从声音里听出来,因为那张脸上的五官实在很难辨认。 嘉琦芙菱抖抖肩膀,一开口瞬间恢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哎呀,我以为你早被钦原毒的连妈都不认识了呢!怎么还有力气吹牛皮呀?”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二代毒师的毒力比我强悍吗!开什么玩笑!告诉你小黄鸟!天魔教的毒魔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她区区一介女流?” “知道人家是女流,还好意思在这攀比,你个大男人要不要脸知不知羞啊!”芙菱用食指扫了扫腮帮以示鄙夷,忽然坏笑着眯了眯眼睛:“忘记了,就算羞红了脸,从你身上也看不出来哈哈哈哈!” “你……你这个臭丫头!我要杀了你!”塔克气的浑身乱战,他最受不了别人质疑他的实力取笑他的肤色,这丫头算是把两样占全了!挥手,喝令莫名其妙多出的手下们群上而攻之。 芙菱收敛几分笑意,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讥讽塔克,而是临阵对敌如何取胜,她可是要堵上名誉跟生命的,不想事后被人指着鼻子说“天地盟出来的也有没用的家伙”这样的话。“侮辱我不要紧,但是侮辱我身处的组织就不行!”这是光子常说的话,可现在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侮辱组织不可以,侮辱她本人就更是罪加一等!” 因为,她已不再是那个只会拖后腿的嘉琦芙菱。 冰川岛、寻刀赛,一次次被挽救,一次次的拖累他人,她已受够了这份无能,尽管没人嫌弃过她,尽管大家都这么包容宠爱她,可她就是没办法原谅自己! “芙菱,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实力什么的够用就好,可直到在冰川小岛与景洛的那一役,我才发现……人无限的潜能中,我们只开发了沧海一粟。你也一样,作为上主也好,一般术师也罢,甚至只是个平民?都要尽其所能,使自己不断的变强变大……因为,没有人会永远挡在你前面,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在了,同伴也不在了,你要懂得……自己为自己‘遮风避雨’!” ——哥哥,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要向你们证明,就算是我……这个天地盟中最弱的上主,也会…… 铁灰色锁链闪着锃亮的光蜿蜒荡起,灵蛇般舞动在人蜂纷杂的战场里,塔克不但出动人力,连元灵兽都给叫出来了,不过这次的黑色毒蜂显然没有之前的数量多,芙菱三躲五跳就躲过了它们的冲击,有一波人类等着对付她,想要穿梭自如来去随意还是欠了些火候。 “你以为以你的能力,能够跟我匹敌吗!妄想只会提早送掉自己的性命!这是你上黄泉路之前小爷我给你的最后忠告了哈哈哈哈!”塔克没打算出手,他相信人蜂合力已经够嘉琦芙菱受的了,到时候她只会口吐鲜血而亡吧! “没有人会一直是弱者,除非他自己不想变强!”被一脚踢出很远的芙菱顽强站起身,擦去唇角流下的鲜血,目光倔强口吻坚韧。 “哟嗬!发出胜利宣言了吗!可惜妄想终归是妄想!”话说到这,塔克手中出现一个金色的细腰瓶,看样子像放置某种丹药的容器,又有点类似花瓶酒瓶。 芙菱还没来得及看他,自己就一个踉跄向前栽去,腹部被踢中,脸颊被划破,男人们手中凶狠的利器和蜜蜂虎视眈眈的毒素也正在逼近,看来理想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不是说下定了决心让灵魂和心境都变得强悍,自己的实力就能顷刻间突飞猛进,她的意识十分清楚,不管流了多少血也不管疼痛到什么地步,她都不会让自己昏厥,她要逃走,逃离这个男人的魔掌,因为她还有把栀子花带回青城的重要使命! 起身,咬牙,高喝,一连串动作的最后是将月女神钩抻到极限,链钩所及之处皆留痕难愈,划到攻击者们的面庞上时,一滴一滴飞溅散落的黑血让嘉琦芙菱震惊失色。这些人的瞳孔本来有些涣散,在脸部被划破之后目光清澈、动作也迟钝起来。芙菱刚刚就有种奇怪的感觉,看到这幅场景,她更加能够确定……这帮人,是中了塔克的控制性蜂毒,才会任他指使为他卖命!不过她这次学聪明了,装作不知情做起了夸张的武打动作,让塔克分不清她的功夫套路究竟是什么。然后,她伺机夺到一众眼前,边防备着毒力强大的黑蜂边用钩刃划破他们额头上的蜂型印记。 塔克一直以为她在垂死挣扎,到了此刻他才察觉出不妙的地方,用字母文字低低骂了句什么,亲自跳下战场与芙菱拼杀。嘉琦芙菱誓死抵抗,让塔克惊讶的是这女子的动作不但没有减速,还越来越凌厉迅猛,简直跟传闻中那个逢打必输的天地盟上主判若两人。 狡黠的光从眼中溜过,黑如煤炭的脸泛起无法直视的歹笑,塔克一松手,玻璃质的细腰瓶横尸在地,内里装满的粘稠液体刚巧洒在嘉琦芙菱抬脚的地方,她当时只顾全力攻击,忽略了脚底遍布的一层滑腻物质,踩下的瞬间整个身体失衡,毫无招架余地的冲向塔克亮在身前的尖刀。 糟了!甚至没有喊出这句话的时间,芙菱竭力扭转身体却只让脚下更滑。 …… 惯性的驱使下,脚底抹油的猛冲出十几米,嘉琦芙菱明明记得自己扭转身体的计策失败。啊……啊不对!刚才有股从天而降的力量令她生生转移了俯冲方向,意识到这点后她强迫自己顿下脚步回头去看。 这一眼看去,注定了某些在心底早已生根发芽的东西。 洋红色的眼眸圆睁,闪烁着撼动的光。 “……蜂蜜。塔克,你的卑鄙伎俩真是层出不穷啊。”洛紫星涵掂着手里的带毒匕首,在目瞪口呆的塔克面前转头向芙菱微笑:“嗨,几分钟不见,你还好吗?” 扯唇,生笑,即使被阳光刺得流起了眼泪:“啊,好着呢。” 他以为她会哭,像个小女生一样受惊之后被人挽救,抓住恩人的胳膊痛哭流涕,可实际上,她冷静平淡的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Chapter 0357 “塔克,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脸变白了诶!”洛紫星涵指着自己的脸示范给塔克看,笑嘻嘻的样子好没正经。 “什么!”塔克嘴角一抽,下意识摸了把怀中的镜子,察觉出这不过是洛紫星涵的恶作剧之后气愤不已的咆哮:“洛紫星涵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第三战神!赶快滚出天魔教吧!” “又说这种话!”洛紫无聊的甩着头发,调侃的态度纹丝不改:“相夫光子的毒我可见识过,你不可能完全没事的,现在强作精神是为哪般啊为哪般?” “洛紫,这些人都是被他控制的光国百姓,我要把他抓起来!”查看了被控者伤势的芙菱义愤填膺,勒紧手中的锁链牙齿咬得咯咯响。 “就算放着他不管,估计也活不长久了,你看,他都没力气起身杀敌了~” “你是让我放过他?他可是天魔教的!” “哈哈哈哈!小黄鸟!你的洛紫哥哥也是天魔教的!你怎么对他这么依恋不舍啊!果然是对他有意思吧哈哈哈哈!”塔克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笑得却异常张狂,仿佛是不留余力的垂死挣扎。 “把你带回去,才、才是便宜了你!我、我现在就揍扁你!”芙菱脸上的红晕里夹杂着羞涩和愤然,说话都不利索了,她扬起月女神钩的钩刃朝塔克甩去,但被洛紫星涵伸手阻截了。 洛紫的面容流露出少见的严肃,与那时战力飙升的嘉琦芙菱一样,让塔克误以为认错了人。 “用你的双手护住那朵花就好了,这家伙交给我来处决。”不等芙菱看清和答复,他落下的手劈在了一汪紫色的残影上,塔克瞬息间消失不见。 “诶!他人呢?!”芙菱却以为他逃掉了,四处张望着寻找。 “被我用空间转换术传送到‘牢狱空间’了。” “牢狱空间?那是什么?” “是无数个空间里的一员,啊啊,有时间细细告诉你吧,现在我们要动身去找相夫光子和梦渊。”潇洒的扬了扬手,只留给芙菱一个宽阔的背影便疾步朝远方走去。 他的出现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和宁日潇的神药,可反过来想想,如果没有召唤蜂王的事,就不会引出接下来这么一大堆麻烦了。嘉琦芙菱在感动与纠结中徘徊挣扎,她不确定自己的心究竟更重视哪一边。 于是,只有亲口问出来了。 “你召唤蜂王导致被追杀,现在会感到后悔吗?”她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可惜对方的目光没有落进她的眼睛。 “完全没有诶!反正早晚会被塔克找到,那小子麻烦的要死,每天都跃跃欲试找人比试向上攀爬,跟他斗过几场,无聊之极又避不开,后来不得不来到光之国,幸亏光子她领我进凝光城……”洛紫星涵掐住下巴作回想状,仍旧没有注意芙菱眼中的情绪变化。 “哼……”芙菱悄悄一哼,嘟起的嘴巴完全能够油瓶高挂。 “啊嘞?怎么啦?已经脱离险境不觉得开心咩?”等到真正注意的时候,芙菱的表情已委屈到极点。 “我就是想不明白,明知道会惹麻烦,你为什么还答应光子的要求呢?既然为难,你直说不就好了?”得知真相后的芙菱,并没有释怀的快感,反而觉得很压抑。 “或许……是不知道如何拒绝吧。” “我看是你根本不想拒绝吧!”芙菱气鼓鼓的撅着嘴,脸色因愠怒而微红。 洛紫星涵一头雾水:“你在生气吗?” “我、我才不会为了你这种人生气呢!就算下次光子叫你去死、我也不会管的!哼!”言罢跺着脚快跑几步,刻意跟后面的人拉开距离。 爆炸气流把四人冲的分散,好在最后两两相遇还汇合到了一起。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重逢,相夫光子喜形于色,嘉琦芙菱却是怒上眉梢。 “你们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红发女抚着胸口,觉得一天下来疲惫不堪:“诶,那个焦炭男呢?” “被洛紫送到牢狱空间了。”芙菱冷冰冰的答着。 “哈?牢狱空间?那是什么?” “咦连光子大人也不知道吗?那是专门关押犯人的空间哦!” 芙菱没好气讲解这些的时候洛紫星涵傻兮兮的笑着,光子猜他一定很想扶额吧,牢狱空间什么的…… 狐疑从眼底一闪即逝,未及询问,梦渊的提醒来了:“相夫小姐,你不是有问题问洛紫先生么?” “啊对了!洛紫,你还能不能帮忙找其他的花?比如桔梗菊花忍冬这些!等下我就用千影术通知大家!” “有完没完啊,管好自己的任务就行了,别折腾人不当回事!”芙菱忽然顶了光子一句,满脸的不满。 光子挨了当头一棒,莫名其妙。 洛紫星涵抽抽嘴角,梦渊则是一脸无辜,俩人都在心里揣测光子会不会是既芙菱之后又一个发飙对象,芙菱发飙顶多撅嘴骂人,厉害点就是小拳头砸砸砸,相夫光子发起火来可是毁天灭地的……越想越觉得可怕,洛紫只好赔着笑脸搞定最难驾驭的一个:“啊啊光子啊!你赶快用千影术看看他们怎么样了!然后从长计议。” “嗯好。” “等等,没那个必要了。”洛紫星涵好不容易压下的火焰被梦渊一句话险些重燃。 “为什么呢?” “因为另外七个人,已经寻得目标现正往青城赶,另外说一句,有三个人已经到了。”梦渊毫不留情的公布着残酷结果。 最后一名……么……相夫光子低下脸,忽然间沉默了。 洛紫星涵汗流的跟瀑布一样,脸也变成了苦瓜色,脑海里不断上演的画面是他扣住梦渊的肩膀拼命摇,直到把俊俏少年摇的七荤八素口吐白沫。 “啊啊糟糕了……光子她一定……”芙菱岂止是嘴角抽,整个五官都跟着移位了,她隐隐觉得身旁烧起了一团火,就快燎到自己身上了。 “回去吧。”撇下险些把下巴摔在地上的芙菱洛紫,相夫率先跳上马背,扬鞭启行。 回去的一路上畅通无阻,相夫光子驾马快跑几步,挡在了芙菱前面,此时已入青城内境,要不了多久就可直达药王斋。 “干嘛啦!”芙菱别别扭扭的撇过头。 “你好像在生我的气?” “不是好像,我就是在生你的气!”芙菱直言不讳,别说光子现在堆满笑容,就算气势汹汹她也不惧。 “嗯……”光子认真的打量了她一小会儿,表情温和怜爱:“让我来猜猜看……你是不是喜欢洛紫星涵?” 嘉琦芙菱没想到她把话问的这么直接,还没等考虑答案脸色就涨得通红了,发觉失态后匆忙进行掩饰:“才、才没有这回事!光子你别乱说!” “那你为什么生我的气?我拜托洛紫星涵召唤蜂王找栀子花,结果引来塔克,害他险些丧命,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我的责任。你心疼他,所以对我的决定很不满,对吗?” “就、就算是别人,被你害成这样我也会打抱不平的!哼!你不要再乱说了!”越解释,她越感到难为情,这样下去会被光子取笑的,芙菱晃晃头,错开位子从光子身边逃掉了。 “嘿,这小丫头……” 这两天天气阴晴不定,皓日昭昭随时可能演化成乌云满布,月明星稀也抵御不了夜黑风高。 一迈入药王斋的门槛,屋子里的欢笑声尽情涌出,大家在讲述路上的趣闻怪事,虽只有短短几天,可对他们的人生来说却是一次不可磨灭的重要印记。相夫光子一行人的归来更是加重了他们的喜悦,惹得神医老翁皱眉抱怨,说他这小小的屋子快被这些年轻人撑炸了,也俊则笑着回敬说炸了也不怕,他们亲手给老翁重盖一座。 “你们也太快了吧!”芙菱满脸的不相信,他们这组人数最多的反倒成了最晚抵达的,有没有搞错! “这不能怪你们,半路上不是遇到敌人的追击了吗?梦渊都跟我们说了。”桔梗木茉好心的安慰他们,身边的途倩儿跟着点头。 “苍棱!探樱!你们没事了吗!”接到了探樱大力拥抱的相夫光子见几人面色红润神清气爽,自己的疲乏也在顷刻间一扫而光。 “嗯,只有苍棱还需要调养一段时日。”一诺微笑着比出几个手势。 “太好了!”芙菱笑着去拥抱每一个数日不见的伙伴。 “太好了!”洛紫则去拥抱那个被妹妹忽视掉的兄长。 “这种引人误会的举动不要做!”也俊强作淡定可还是被记忆中与洛紫打kiss的事冲昏了头脑,一巴掌拍过去把人像麻袋似的丢出门外。 “行了行了,认亲到此结束!”老翁摇着灰色的鸡毛扇一缩脖坐进椅子里:“现在人到齐了,有个问题问你们。” “老伯!您检查过了吗!我们找到的东西没错吧!可以把神药给我们了吗!”芙菱急切的打断了老人发起的话题。 “芙菱,听老伯把话说完。”光子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提醒。 “前面的七个我已经检查过了,而这朵栀子花枯萎的也不算严重,我就奇怪了,你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八大最’的呢?” 光子看了一圈,从伙伴们的神情判定,估计老翁已经挨个问过了:“很简单,我挑了一片栀子田,用蜜蜂寻找当天最早开放的一朵。那蜜蜂是洛紫星涵的元灵兽,判断绝对无误。” 已经把惊呼声用尽的众人果然露出会心的微笑,除了眉头拧成麻花的老翁:“你早就发现了?” “是老伯您提出的要求太简陋了,叫我们几个找‘八大最’,却连时间空间的范围都不给,起初我以为你小看了我们,直到我发现梦渊的不对劲,才揣测出,这也算一种‘试炼’。” “哦,我的弟子露出什么破绽了吗?”老翁眯了眯眼,颇有兴趣的捋着胡须。 “通过问话,我发现他在刻意隐瞒一些东西,到了后来,更是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他不会‘多事’,他越是刻意掩饰、掩饰的越好,我越觉得可疑,因为我看得出,他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把这样一个人分派在我们几个身边,说老伯您没有‘其他的目的’,谁也不信吧?” “真不愧是天地盟上主,每一个都精明无比啊。”终于“八合一”了的梦渊平淡的感慨。 “这就是所谓的‘试炼’啊,感觉我们都被老伯摆了一道呢!”试炼成功战绩合格的桔梗木茉语中带笑。 “什么?这是试炼?等等等等!之前小婉说老伯开玩笑,老伯不是表示这些都是事实存在的吗!”芙菱听懵了,如果不快点止住话题她估计接下来就要步入天书领域了。 “没错啊!这的确不是玩笑。”老翁扇扇子扇的胡须横飞,扁嘴回味着早上米酒的味道。 芙菱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云里雾里不知何去何从。 “呼,看不下去了。”梦渊吐出一口气,做简要提醒:“回想一下老头说的原句,不就知道了。” ——“最早盛开的栀子”—— 不经意脱口的句子,被老翁一把抓住:“对啊!我说的是‘最早盛开的栀子’!我有说是哪一朵吗!你这丫头怎么犯这种常识性错误呢?最早盛开的就只可能是一朵吗!就没有可能同时绽放吗!而且时间空间方面我都没有限制你们吧!” 芙菱抓狂了,她本就对这个命题满腹不解,现今老翁一搅,更是弄得她头昏脑胀。 “这就是试炼的目的所在啊!笨蛋们!”貌似挨批的不止芙菱一个,老翁起身在屋子里快踱几步,匆匆的说:“老大爷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埋怨我我也无话可说!哼!”然后一个人坐到椅子上不发一言生闷气。 “怪不得,我之前一直感觉老爷爷故意磨蹭时间耽误我们。”落月啼小婉口无遮拦。 “说实话了……”众人囧着脸看向她。 “我是故意磨蹭!那是因为我要看看你们究竟有没有头脑和恒心!之所以我安心的延长着时间,是因为我知道你们那两个朋友还来得及!呼呼!”老人说罢用力喘了几口:“老大爷我好歹是医生,会拿人命开玩笑吗!”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是我们不好,误会您了。” 老爷爷发飙,后果很严重。众人忙道歉安抚,忽略了角落里芙菱惨淡的面容。 就这样,因为全部钻了“没有规定时间与空间”的空子,天地盟昔日上主集体过关了。只有芙菱觉得自己好蠢,后知后觉不说还在大家面前出尽洋相。 “哈哈哈哈芙小笨!芙笨笨!笨蛋菱!”洛紫星涵不看火候跟芙菱拍拍打打的,嘴里还一口一个笨蛋的叫。 向来没心没肺被人取笑也满不在乎的姑娘终于无法抑制的爆发了,撇着薄薄的嘴唇,泪水夺眶而出。洛紫还在那没心没肝的开玩笑,被也俊踢了一脚才发现芙菱哭着跑出去了。 “这丫头,今天不太对劲啊……”人们感叹着,说起来她自从回来就一直怪怪的。 “笨蛋洛紫!还不快去追!”相夫光子甩过去一巴掌,冷冷的喝令。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我去?”洛紫觉得这么多人在这,这项艰巨的任务还是由别人来做好了。 对于他的迟钝相夫光子持咬牙切齿的态度,最后强压怒火走上去在他耳边小声说:“她喜欢你。” “哈?” “哈什么哈?还不快去!” 就这样,洛紫星涵被忽然冲过来的小婉一脚踹出了门。 Chapter 0358 药王斋后山的山坡上,有一片栅栏圈出的白色花田,花朵姿态袅娜可爱,个头不大但精巧夺人。就是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眼熟。洛紫星涵揉揉眼睛,怀疑是不是某种蓝紫色的小花掉色了。芙菱正窝在花田一角垂头坐着,脑袋深深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完了,是刚才随口取的那几个绰号把人伤到了吗?没看出来这丫头原来也这么脆弱。不管不行,身为男人怎能让女孩子流眼泪!洛紫星涵握拳起誓,虽然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他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声似的靠近角落里的姑娘,一只手缓缓向前伸,并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幽幽念着:“芙菱……” 没反应,没动静。 洛紫星涵百折不挠的昂起头,蹲坐时摆出这个姿势简直构成了一幅别样扭曲图。他的手轻轻搭上芙菱的肩膀,口音绵长而慨叹:“芙菱不哭!你看这个世界多么的美好!阳光是多么的明媚!天空是多么的湛蓝!白云是多么的莹洁!……而蹲在你眼前的我,又是多么的可爱!” “……”芙菱继续沉默,如果她现在抬头就会看到一张眨巴着双眼的近距离大脸。 洛紫星涵哄了半天,她就是一点反应没有,最后前者泄气了,身子一倒也跟着坐进角落,长长叹一口气,语调认真了很多:“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给你随便取外号,别难过了好吗,我跟你道歉。” 也许是这种认真让嘉琦芙菱有所动容吧,女孩埋在膝盖上的脸终于抬起了一点点,让人隐约能看到她委屈的哭容和撅着的小嘴:“我知道我是个笨蛋,没有光子他们聪明,没有他们那么能干,每次出任务,我都是表现最差的一个!我也不愿意这样啊!可我就是笨嘛!” “没人真心觉得你笨啊!我那是开玩笑的!你看!你人很机灵,性格又开朗!谁家笨蛋有这么多优点呢!”洛紫星涵这才发现她刚才的沉默只是为了掩饰无声的哭泣,那满脸委屈双眼含泪的模样让他的心脏越缩越紧。 “性格跟笨不笨有什么关系!你还在糊弄我!”芙菱更气了,叫声里带着哭腔。 “我我我我真的没有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求你了!一看到你哭我心都碎了!”洛紫星涵慌不择路的找措辞,能安抚人的话管它会带来啥后果,通通试一遍再说。 “你……”泪痕坠在眼角,芙菱的身子坐直了,诧然的目光却锁定在口中惊人之言的洛紫星涵身上。起初她不相信这是洛紫说的话,直到对方也认真的注视着自己,她才开始觉得面部又像火烧一样灼烫了。 “你还真别说……”山脚某不起眼的旮旯,凑堆的几颗脑袋组成葡萄串形,唯独纳连也俊大摇大摆公然偷窥:“洛紫这小子实力远超我的想象啊!” “的确是这样,听说他的战力深不可测,如果能为我们所用,就更好了。”蹲在最下面的小巧姑娘木茉接话道。 “谁说这个了!”也俊一甩头发,自恋的咧嘴欢笑:“我是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芙菱小脸红的,要是往常不就往死里削他了吗!嗯哼哼我果然是个天才~” “我现在想往死里削你……”人们一致说出心之所往。 “八大最”的获取成功,并没能换来一众的狂喜,比起这个,他们更担心宁日潇和代特的病情。于是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所有人郑重的站在神医老翁面前,请求他。 “诶?我没跟你们说吗?这药要三年才能炼出一丸,我暂时只能给你们缓解药。”老翁低头在身前的破布袋子里好顿摸索,忽视了众人慌乱而惊悚的表情。 这……就是他们费尽千辛得到的结果?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回顾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鸦雀无声,不大的屋子里死一样的宁寂。 老翁眨巴眨巴眼看了几人半天,忽然噗嗤乐出声,捂住滚圆的肚子在靠背椅上前仰后合,他违反常态的表现让现场观众无一不愣无一不傻。 “老伯,您该不会是……”相夫光子斜眼瞅他,眉头抽动。 “这都被你发现啦,真是敏锐啊!”好像自己被夸了一样神医大人摇头晃脑好不满足。 “我什么都没说啊……”光子无辜被赞反倒觉得冤枉。 接下来,为了安抚众人暴躁中饱含不解的激动情绪,老翁强忍笑意告诉他们,早在一行人抵达青城以前,总队长就已经来信说必须给这些孩子一次试炼,如果“合格”了,就可以得到药王亲自调配的神药,并附赠额外惊喜。 “额外惊喜……是什么是什么!”没工夫调整从谷底升至天堂的情绪大反差,所有人把集中力放到了“额外惊喜”上。 “额外惊喜就是……回去之后,你们会有额外的惊喜。” “……” “哼!”芙菱把手一揣,唧唧歪歪的嘟嘴:“爱卖关子的臭老头!” “再说药不给你了哦!” 在药王斋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终于还是到了临别的时刻。无声的沉默持续着,不过取代之前那一丝窘迫的、却是流动在空气中怡人的安宁。 他们不动声色打扫着药王斋里里外外,许久没有这样认真的清理曾经居住过的环境了,做上主那会,吃穿用戴、衣食住行都有机械兵帮着打理妥当,贴心的副使也天天在身前关照着,他们在前线奋斗,可以无所畏惧无所担忧,正是因为身后有这样一群可靠的后盾始终默默的支撑着他们。意志和灵魂,每天都沐浴在春风里。 尽管此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光,他们依然不会忘记曾经的美好,也不会为失去了身外之物而沮丧颓靡。 因为,使他们绑在一起的,是永远不会相悖的意志。 “老伯,感谢您这些天以来的照顾,这绝不是客套话,是我们发自心底的感激……不管以后的道路是怎样的,我们都不会辜负这次的‘试炼’!” 离开的时候,山后的白色小花乘着风一朵朵飞翔过来,落花如雨,淹没老翁背过身体后不住挥摆的双手。 再见。 回去的路上,怀着轻松与急切交杂的心情,天地盟一众纷纷诉说起寻药过程里的遭遇来。 木茉说,在那花田上盛放的小巧白花,正是她寻找的目标——最珍贵的桔梗品种,白桔梗。她用的是最简单也是最笨的测试方法,用仪器对花田进行全面积喷雾,某种水雾的性质与桔梗花碰在一起,产生化学变化,颜色变化最大的就是含糖量最高、也就是“最甜的桔梗”了;天雪到了化云之后,挑了间规模最大的还瞳子加工厂,搜集了该厂所有的还瞳子种子,然后用簸箕筛选出个头最大的一颗;倩儿谈到她最圆的赤小豆从何而来时有一些难为情,最后只说是打赌换来的;寒都的也俊,取物方法让人啼笑皆非,以他的聪明才智总不会一朵朵去闻哪朵菊花最香,不过这不代表他会舍弃这个方法,他用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风度与魅力征服了……医院里的女病人,让身患重感冒嗅觉临时失灵的她们在金黄遍布的菊花田里兜了一圈,哪一朵能把人刺激到恢复嗅觉,哪一朵就是。话题到此有人质疑说也俊这是耍赖,一直在闻品种最香的菊花,到后面进入鼻腔的气味只会越来越多,那么那朵“成功激发嗅觉”的花绝对是捡了之前同伴们的便宜啊,也俊则万分淡定的表示,在场哪一位寻找者不是在钻空子,一众哑口无言;最聪明的是风扬,面对一大片蒲公英田,他选择的帮手是“风遁术”,为了不将植物连根拔起他努力控制了力度,飓风掀起之时整个天地被一群轻盈的茸毛覆盖了,而最后剩下冠毛最多的,便是终极目标。 轮到赤魇和海蓁子讲诉忍冬和薄荷的来历时,众人的攀谈被打断了。 路旁一棵八米多高的杨树树干上忽然爆起一团浓烟,继而一坨来历不明的重物从中跃下,跌落在众人快马行至的前方。在他们的讶然注目下,毛茸茸的银蓝色脑袋晃了两晃,从烟尘里冒了出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这声惊喜的大叫源自一个小小的女孩,漂亮可爱的圆脸上留下很多灰痕,可她双目明亮,笑容灿烂,尽管狼狈的像刚从土坑里爬出一样也掩盖不了那蓬勃的朝气。 “你是……雪薇?”识别出来者何人后相夫光子惊变了脸色,她压低声线,口吻很是严厉:“谁允许你出来的!多危险!” “我没事啦!我出来之前碧大人给我加了‘保护膜’!我现在被狼咬了都不会死!”雪薇兴冲冲的挥臂解释。 国都城已在脚下,连凝光城都近在咫尺了。众人离开马背,走到雪薇面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小家伙仰着脸,笑嘿嘿的说她有话转告。大家很好奇,是什么话要用一个小丫头来传?还是走离开凝光城这么危险的途径? “回到神无月聚居地等候,会有大惊喜哦!”雪薇摇着手指一脸神秘的冲哥哥姐姐们眨眼。 “我有一种即将场景重现的预感……”木茉捂着嘴说。 “是什么惊喜呀?”芙菱欢快的催促。 “这个大惊喜就是……回到聚居地后,你们会有的大惊喜。” “你这丫头是老头子派来的吧绝对是!” 芙菱很不淡定的去捏雪薇的脸,把那圆圆润润细细滑滑的小脸蛋搓成球一样的效果。雪薇火了,跳起来要拧芙菱的脸,芙菱仗着身高优势冲她得意的做鬼脸,终于把小家伙弄得头顶冒烟爬上她的身体伸手扯住了芙菱的头发。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掐了起来。 “芙菱这算碰到对手了么……”倩儿看向大家,发现他们都跟自己一样满脸肌肉抽搐了! 于是在一个又一个“公布有惊喜,就不告诉你”的“精神摧残”下他们携神药步入神无月聚居地的领域,某重大消息也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国都城。甚至,在他们还没来得及知晓一切的时候,就已像蒸汽那样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还有整整一个月,就是举办国宴的大日子了,此时以晴尊为首的光之国府正在全力着手这件举国大事。所以神无月聚居地的各位原上主并没能如愿以偿的见到玉灵碧。这也许,就是她派雪薇来的缘故吧。 相夫光子拿着神医赠予的药,在北门前等了许久,她接到的三次通告都是禁止入内。 “队长大人!我只求你们让我见宁日潇一面,哪怕是在这里!”她向着门内呼喊,即使知道未必有回音。 荆仪为难的看着她,规劝:“这样吧,少主,我帮你把药送进去。” “并非我不信任你,荆仪,只是我有很重要的话要亲口对宁日潇说,我很久没看见她了,我要见她!”她的手死死攥着装载神药的小瓶,倘若队长执意不许她们见面,她必定不计后果武力相向。 荆仪见她这么坚决,也深知相夫光子不是个好说服的对象,只好亲自去向冷泉宫里聚会的几位队长求情。他转告了相夫光子坚定不移的信念,并说她会不为所动一直等下去。 “我去看看。”很少参与这等相对来讲偏于琐碎的事的圣颜沧雪队长缓缓起身,高大健硕的身材给人一种不亚于奇陌佐银的可靠感,比较不同的是他颇具女气的容貌及温雅和善的笑容。 能让十三禁卫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屈尊降贵,相夫光子果然非同寻常。思虑到此,荆仪终于可以安心无忧的松一口气了。 “你们不让我俩相见的原因我很清楚,只要你们派人监视,我们就没法互通信息不是吗?我只是单纯的想见她,没有别的意图!你们大可以派人盯着!” 圣颜队长刚刚抵达北门,便听到了这样几句尖锐犀利的抗议。荆仪吓青了脸,队长大人则是笑容不改,温柔依旧。 “我不会派人盯着你们的,进来吧。” 相夫光子愣在原地,因为亲自过来开门并展露容颜的是圣颜沧雪本人,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怎么了?又不想进来了?”见她呆若木鸡,圣颜沧雪的笑加深了几分。 “不,我要进去。”相夫光子坚定的把头点下,抬头挺胸迈进了久违的凝光城门。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熟悉的一花一草,熟悉的一砖一瓦,熟悉的温暖与和平。 潇云宫里,宁日潇静静的躺在床上,桌边一株水生兰幽然绽放。 抬起的足跟轻声落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把人吵醒。宁怀苑真是静得优美。那个侧身躺在榻上、纤弱背脊朝向外面的女子,到底还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谁?” 几不可闻的声音,是相夫光子熟悉而怀念的温柔。 晌午一过,气温升高,空气明显灼热了许多。老友重逢的场面,不是涕泪横流,亦不是滔滔不断,相夫光子按照神医告诉她的方法认真仔细的替宁日潇上了药,然后亲手给她煮了一碗蔬菜燕麦粥。 宁日潇喜欢喝粥,最清最淡的那种,就如她向往的生活一样,朴实无华,平淡自在。 “好在你们六个都留下了,以后好好叮嘱这些‘新人’就是。”这是唯一让相夫光子感到安心的,她曾经抵死不屈于迁党、拼尽生命保护的国家,如今还有碧姐和这些值得信赖的伙伴在,光之国的未来不会黯然失色。 “未必只有六个,还有十三人没公布呢,我总觉得……这场比赛怪怪的。”宁日潇略显疲惫的长叹一声,因为遮住了眼睛,所以看不到那当中隐含的柔情。 “哪里怪了?” 宁日潇刚张开嘴,千刺化羽还有几位在职的原天地盟成员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办不可。 此时此刻的神无月家族境内,离职的原上主们聚集在一井代特身边,注视着床上昏昏沉睡的女子,表情严肃。 “记住,给代特输送生命能量的事,千万不要让碧姐和代特本人知道,现在,我们就按照老伯传授的方法做吧!争取一次成功!”风扬大将笑容阳光的给众位打气,鼓励他们跟自己一起完成这件好事。 得到了伙伴们坚定决然的点头示意后,风扬龙泽率先抬起右手。 “大哥等等!”迟来的相夫光子一声插入,扭转了众人的视线。 让在场诸人出乎预料的是,这次光临此地的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们构成一个完整的圆的……六个人。 助贤,千刺,疾藤,化羽,以悠,宁日潇。 确切的说,还有后来者,唐元纪景洛。 “伙伴们,请允许我们加入!拜托了!”他们向离开凝光城的伙伴们弯腰,恳切的希望能够满足他们小小的心愿,誓与伙伴共进退。 眨眼间,流通在人们心中的感性,几乎要膨胀出来拱破坚硬的房顶,屋外那一方碧蓝的天空上,太阳正在微笑。 与伙伴们坐在一起,与完整无缺构成了“圆”的友人们共度时光……是她每天都乐于见到的事,是她希望永远可以持续下去的事。为代特输送生命能量以挽回她薄弱的健康,这种方法,是带给全员希望的最后一计,相夫光子的把握从眼底尽数释放。 Chapter 0359 忙完代特的事正值翌日半夜,直到女子的面容彻底恢复生气,众人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尽管十分疲乏,可每个人都很开心。 本应该与大家一同暂回神无月聚居地的相夫光子一时头脑发热,想到天河边去转转,此时夜深风凉,孤独的街灯也只是点出了微不足道的光亮,温度很低,与晌午时分的炽烈艳阳形成巨大的反差。月光也淡薄的挥洒它的银辉,除了徒增阴冷,不见其他。 河岸草地上,两团纠缠在一起不住翻滚的物体霍然闯入视线,离近些才看清,是两个上身□□拥抱在一起亲热的男女,旁若无人的翻云覆雨。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那个女人居然是母亲最喜欢最宠爱的……冬钰!生怕认错人,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女人表情□□而欢愉,一副尽情享受欲罢不能的模样,伏在他身上的男子膀大腰圆,不停做着动作,恨不能把身下的人儿生吞了似的。 果然是冬钰,确认无误。相夫光子胃里一阵恶心,能在户外行男女之事,还专门挑三更半夜这样的时段,冬钰还真是“不同寻常”。 自从回来,神无月聚居地外笼罩的结界似乎就消失了,因为相夫光子第二天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她一点都不想见到的脸。 对于冬钰,她向来没有好印象,草草应付了几句便去找同伴们汇合了。 “结界为什么打开了?”一入座,相夫光子不爽的问着圆桌前的每一个人,这是早餐时间,自从入住神无月领域,他们一行人每次吃饭都会聚集到这间最大的前厅里。 “自从助贤他们出来过一次之后,这里的结界就莫名其妙没有了。”木茉顾忌的偷瞄了代特一眼,没有直接言明。 相夫光子了解了,把目光投向今早才苏醒的代特:“你才刚醒,这样出来没问题吗?” “我已经没有大碍了,我知道,是你们千辛万苦拿回了救我性命的神药,在座的各位,代特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起身、下跪、磕头叩首,如果不是众人急忙把她扶起来,她会一一完成这些动作。 “不、不好了!以悠带人过来了!”芙菱一溜狂跑到地,脚底打滑险些栽个跟头。 “以悠来是好事啊,怎么能说不好呢?” “她、她是来抓人的!” “抓人?” 何止是以悠的人,连助贤的逮捕队都一并过来了,事情好像闹得挺大,就算是神无月这块人烟稀少面积庞大的地带,也一时间生气爆满人潮不断。风摩以悠一身规整的司法府制服,站在部队前方,等待此地的主管者把人交出。 “以悠,你这是……要抓谁啊?” “近来在国都城边境一带捕获了一批暗地里进行肉体交易的女子,我本以为是人贩子的逼迫,经过查证才知道,她们是从花之国来的,理由是听说这片土地上做这一行的极少,为了不在花之国与更多的高手争锋,故选择这里,只是她们没想到,钱还没回本,就被我发现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以悠显得格外镇定,虽刚及双十,可这种案子她也着实接过不少。 “不过,你也知道这里只有我们在住,哪会有什么卖肉的花国女啊?”倩儿觉得精明干练的以悠这次一定搞错了。 “不,以悠说的没错,这里或许……真就有一个呢。”相夫光子从旁插嘴,眼神一瞟,妖冶的笑容自唇畔漾开。 以悠板起面孔,锐利的双眼盯住了相夫光子示意的那扇门,即刻带人冲了进去。 不消片刻,屋里屋外爆出了激烈刺耳的惨叫声,那是由于冬钰拒捕白辰霞还在旁边帮腔,逼得以悠无可奈何只得派人动手将她们分开并强行捆住冬钰。白辰霞也终于在这时想起了女儿的作用,连滚带爬跑出来要求她救救冬钰。 “抱歉啊妈妈,司法府的事,可不归我管。”光子不厌其烦的强调这不知说过多少次的话,因为对象是妈妈,所以她“愿意”多费些唇舌。 白辰霞哪里承受得了这种窘况,她扑向女儿意图抓住她的衣领,并声嘶力竭的咆哮:“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找你是看得起你!你说不放?你说不放好使吗?” 冬钰也憎恨的瞪向相夫光子,歇斯底里呼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咒骂她“不得好死”。白辰霞显得比当事人还要气恨难当,竟然公开说出这样的话:“你爸还是活着好!他活着,这个家就没有人敢装腔!没有人敢这么跟我撒野!就得让他把你打得跟狗一样!就得让他压着你——” 拘捕、抵抗加肆意吼叫,情况有点往不可开交的方向发展了,相夫光子气得浑身发抖,脸部火辣辣的疼痛,每次毒素发作都是因为无法将它们完全调和,暂时性控制无异于治标难治本。当初,不得不饮鸩止渴,用五毒填充血脉,相夫光子早想过会有日后的煎熬,可为了活下去,她别无选择。 不巧的是,脸部溃烂时的模样还是被白辰霞看到了,她大呼过瘾,似乎从此骂相夫光子就多了两句形容:“哈哈哈哈!这么快就遭报应了!你个皮肤癌!全身溃烂流脓而死吧!” 她的言辞让在场的天地盟成员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心中讥讽着说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与此同时,相夫洋与白辰霞居所的门外,站着一个身高与白辰霞差不多面容却十分和蔼的女性,她手里拎着大口袋,穿着素雅的棉布衣裳,眼角的少许皱纹没能掩饰掉她昔日的美丽。她向四邻们打听相夫家的人去哪里了,接到的目光只有鄙夷和厌恶,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这里的人……看上去很讨厌她的姐姐和姐夫呢?她仅仅是提到两人的名字而已呀。 日暮黄昏,姐姐独自归来,白辰鹃才从等候中回神:“大姐!你回来了!” 那一刻白辰霞的神情是明朗欢快的,让五官纠结在一起的愁云惨雾仿佛瞬息消散,她笑哈哈的扬着脸给了三妹妹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开始喋喋不休问东问西,搞得白辰鹃有点招架不来。 进门后,白辰鹃终于趁姐姐大口大口灌水的空当有机会开口询问了,不过白辰霞接下来的回答让数年不见的妹妹大惊失色。满口的嫌恶,诸多的怨恨,全是在形容自己的女儿吗?这样不堪下作的词语,痛恨憎恶的语气,恐怕面对有血海深仇的大仇人也不过如此吧? 自从结婚便与姐姐们分隔三地的白辰鹃困惑了,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等卑劣的女儿。 “我可以见她一面吗?大姐。” 这是多年不见的妹妹的请求,白辰霞除了去找相夫光子,别无他法,尽管她十分厌恶十分不想看到这个人。 所以相夫光子很快又见到了母亲大人,心跳紊乱不说,脸部还是不大舒服,最近几次毒素发作,她都会无故晕倒,虽然醒来的时候脸部溃疤出奇的褪去,还原成细腻如初的雪白肌肤,但是长此以往她还是觉得麻烦,碧姐和化羽为了这件事也曾经煞费苦心,最后是她自己不忍见两人操劳才强迫她们停止研究的,她以为不会恶化,哪知道日复一日的结果会是这样? 母亲再度来袭,相夫光子以为她是为了冬钰的事,往常不好回绝是由于自己身处官位,现在无职一身轻,反而乐的清闲。 “你小姨来了,回家看看吧。”正常性的语言过后,紧随而来的狂风骤雨如期降临。 母亲的语言总是层出不穷,她能一面维持侮辱他人的热情,一面创造出崭新的辱骂来“免费奉送”。这些,相夫光子司空见惯,早已在不得不忍受中适应了,唯独……那奇葩的思维逻辑和道德标准,以及唯我独尊的自我感觉,让光子深深胃痛。 “你尽管骂,尽管说,反正冬钰,是穷途末路了。” “我要是你啊!就马上把头发剃光去做姑子!这辈子都不结婚、还立个牌坊!这才叫贞洁呢!” “呵呵,神逻辑,晚辈听不懂诶!” “结婚的女人没有一个是贞洁的!你怎么不去抓她们?卖给一个也是卖!卖给一群也是卖!你们怎么不把全天下的已婚女人都抓了?!还是说你们以后都能保证不结婚?!” 闻言,相夫光子彻底败下阵来。 相夫光子对那个基本没在记忆里存活过的小姨丝毫没兴趣,如果是个跟秋暮灵母亲白辰流、也就是她的二姨母同等品质的人的话,她宁可躲远远的。而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就像她藏在神无月聚居地都会被母亲和冬钰揪起来一样,名为白辰鹃的白辰家三妹妹亲自跑到外甥女的住所打听,见她面慈语柔,不同于先前那妇人的泼悍粗俗,众人一时心软也就告诉了她光子的所在。 这个看样子相当和善的中年妇女站在相夫光子面前并饱含微笑时,相夫光子没猜到这人就是小姨母。她带了很多礼品,明明都是些价值不菲的昂贵商品可她本人却穿着普通平凡的素色衣裳,光子猜到,她必不是有钱人,这样耗资投入定另有所图。 “小姨,请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光子眼里有鄙夷亦有敌意,因为家人亲戚找她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为了钱财官位,也正因为她一次都没有答应过“走后门”这种令她无法忍受的要求,才会招来众人的仇视。 “我与你们许多年不见,你也长这么大了,光子,你可能对小姨母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女人回忆着曾经的事情,脸上挂起令人动容的温柔笑意。 “是吗,对不起,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相夫光子疏离而冷淡的别过了脸。 “光子,陪小姨出去走走好吗?我已经很久没来光之国了,你愿意做我的向导吗?”她温雅的伸出双手,把外甥女层层武装起来的冰冷铠甲一点点褪去。 “好吧。”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此人来意如何,她先看看再说。 白辰鹃有着柔和的嗓音,亲切的笑容,这是光子妈妈不曾具备的,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揣测与防备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她们走过国都城最繁华的街市,每看到适合年轻女孩子的东西时小姨母都会主动要求购买,偷偷打量几眼白辰鹃的表情,相夫光子觉得,这人应该不讨厌自己。 人就是这样,心里的阴影再重,所持的防备再强,面对软绵绵的示好,都会沉浸其中甚至一败涂地。 报刊亭前,白辰鹃愉快的翻看各色杂志,还说这里不愧是繁华大国,她所在的小国家很少会看到这种东西的。光子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花将近两倍的价钱去买那些昂贵的礼品了,想当然被商家敲了竹杠。 “小姨,你打算在这里长住吗?”相夫光子可以肯定,她不是出于关心才问的。 但白辰鹃把这话完全当成了晚辈对她的敬爱,她十分高兴的弯起眼睛,说道:“对不起,光子,小姨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你的妹妹还在家里等我。”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张笑脸,光子开始有了一种难言的愧疚和感动。 “小姨,以后想买什么东西,倘若是你那里没有的,你就写信告诉我,我寄给你,千万别随便花钱了。”她叹了口气如是说,眼角眉梢弧度温和,如同宁静的湖泊。 “好!谢谢你!” 信鸟村的报刊杂志最具权威性可信性,相夫光子曾感激于他们及时公布了迁党的罪恶,在某种意义上帮了天地盟一个大忙,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有时候她就觉得那里的采话员智商堪忧。 比如——从“幸灾乐祸的人,绝对会乐极生悲。”到“她的潇洒全是装出来的,因为这句话已经表示了她对失去上主之位的在乎与郁闷。” 前边一句,的确是她愤慨之时发出的感想,不过后面一句如此巧妙的接答却让她欲哭无泪,难道信鸟村向全世界发售的报纸已经成为她与“敌人们”交战的战场了吗?为什么她一句话会引来这么多神奇的展开? 抑郁的离开报刊亭,对他们家究竟僵持到何种地步还未了解透彻的白辰鹃提议,让她也回家看看。 不想回去,不过,不回去貌似也有躲不开的时候,今天给小姨母一个面子,说不定她的到来还会让他们家的气氛扭转?她与父母之间的关系缓和? 妄想,或不是妄想,这真是个未知谜题。 几乎每次回家,第一个迎来的准是怨恨的目光或恶毒的咒骂,这次稍有不同,不过光子完全不觉得是小姨的到来使之改变的,因为……整间屋子,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白辰霞蹲在厕所里边吃边撒,本该规整的房间像是被打劫了弄得一塌糊涂,她倒是心安理得呆的下去,厨室间卫生简直跟没有打扫的厕所没两样,相夫光子记得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这就是常事,每次她收拾干净,不出一天保准恢复原样,为此她不下百次与母亲沟通,请求她不收拾可以但能不能别这么折腾?结果,只会得到一顿臭骂,而后还有更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的等着她呢。锅碗瓢盆瓶罐勺匙,搞得油渍斑斑满身脏污,用刀子刮绝对能切下一层厚厚的来。那几年光阴就是这么度过的,知道说亦无用,相夫光子最后只能叹息忍耐。 父亲出门了,母亲还没腾出手来。光子只能跟小姨母坐在厅里的沙发上强忍刺鼻的臭味。 “光子啊,小姨问你个事儿。”白辰鹃用很小的音量跟光子交谈,生怕被第三个人听见似的:“你是不是在经济方面对你的母亲过于苛刻了呢?你曾经是上主,年薪应该是最高的,难道还让自己的父母破衣烂衫吗?” 她的语气敦厚而诚恳,光子能够接受这种质疑,也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遂,语重心长的解答:“小姨,我能做到的,全都尽力去做了,而有些事情违背我的原则,我是宁死都不会低头的。” 白辰鹃先是皱眉,然后理解的点点头,让她吓了一跳的是大姐忽然吼过来的一嗓门,接下来,便是漫无止境的谩骂,她轻视光子,认为光子是个嫁不出去的乞丐,是个比不上别家女儿的垃圾,她还说,看着别人家的女儿孝顺又幸福,她这个当妈的,心跟针扎一样难受。 相夫光子惨笑不语,就算做了一国之主,腰中缠万贯,身边男人无数,这位母亲大人还是会把她贬得一文不值,还是会拿她跟别人比。 “光子,你先出去等小姨,我马上就来。”见外甥女面如死灰,白辰鹃替姐姐给她赔笑脸,哄她暂离这是非之地。人走了之后,又语重心长的劝这个性情大变的长姊:“你对光子的误会太深了,我觉得她完全不是你形容的那种孩子,她很真诚,也很正直,也许性子执拗了些,但品质是绝对没问题的!” “你可别听她造谣!她最会给人洗脑了!她打母骂父的时候你没看到!”白辰霞恨女儿恨了这么多年,哪肯轻易收回这份感情?要爱与付出她这里是没有的,她只有索取和憎恨。 这人啊,一旦被膏药黏住,想轻易脱身都像母猪上树那样困难。 神无月聚居地的结界被撤除,利弊各占一半,比如说他们出行方便了,再比如说不想看到的人也能自由驰骋了。 相夫光子如常呆在伙伴们这里,完全不想出去,她生怕一个不小心看到那张思念冬钰过度的脸。还真是怎么都没想到白辰霞这么快又来闹了。赶紧把门锁上,外面就算爆炸了她都不会去开。伙伴们理解的陪伴她呆在屋里,希望外面的女人快些离开。 Chapter 0360 时至今日,相夫光子终于明白神医和雪薇口中的“惊喜”是什么了。说真的,惊是有的,不过喜……充其量也就那么一丢丢。 几乎所有的人都比他们这些当事人知道的早,也不清楚向来严守机密从无疏漏的十三禁卫军为何这般纵容消息扩大,据说不出三天,传言像野草一样疯长,引得术法界各地目光汇聚。 被淘汰的多数参赛者,那跌落谷底的心又一次爬上崖顶。 “现在呢,有至少两个版本的传言,我要向大家宣布。”大清早鸡鸣未起,落月啼小婉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把所有在睡梦中的伙伴从床上拎了起来,当时有几位向往粗野的爷们只穿了一条短裤在被子里四仰八叉,见小婉举锅驾临,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 “有屁快放,老子困着呢!”赤魇不管那个了,反正他没睡醒说了啥做了啥一概不负责。 “第一个版本,就是传说中的‘惊喜’,也就是说,我们这些被淘汰的原上主可以官复原职!”小婉用一惊一乍的方式欢呼出这条情报。 “啊,那第二个呢?”芙菱迷迷糊糊的问,其余众位也反应平淡。 这跟小婉的热情反差太大了,她受不了:“喂!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们一个个的什么表情啊!” “你想让一群梦游的家伙摆出什么表情……”也俊趴在地板上,结果被寻找厕所的洛紫星涵当成肉垫踩了两脚。 “第二个版本就是!最近几天,国府必定公开宣布余下上主的姓名!”小婉依是热血沸腾慷慨激昂,两眼放出的光雪亮。 “拜托,这跟原先的固有版本没差别吧,落月啼,你行行好,让我们回去补个眠行不行?现在才凌晨两点啊!”相夫光子指着挂钟一脸崩溃的叫。 “不一样的!既然有了第一个版本,就说明第二个版本实施的时候必定按照第一个版本的内容走!在座各位就放心吧,我跟你们打赌!结局一定是这样!”从不妄下断言的落月啼小婉可谓信心满满,那膨胀的喜悦都像洪水一样要把大家冲倒了。 挑高前厅的桌椅地板上,横躺竖卧的年轻男女们正不顾形象的呼呼大睡,小婉最后这番激昂陈词全被当成了与梦神相会的催眠弹。 “你们这些家伙——” 阳光普照下的神无月聚居地,备受好天气的滋润,古色古香的典雅建筑,宁谧久远中透出不可磨灭的巍峨恢弘,每一个棱角,每一处形状,都战胜了岁月的打磨,和经年风霜的吹洗。 “我们有必要穿的这么正式吗……”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笔挺的黑色制服,上面有一圈圈挺括清淡的银丝纹绣,相夫光子轻轻皱起了眉。 “当然有,等公布完上主姓名,你们直接穿着衣服到凝光城里去报道。现在就换好装束省时省力呀。”一大早就赶来的雅因阿姨喜不自胜露出笑脸,并说:“这只是走个形式,实际上是晴尊让我来通知你们的。” “碧姐……”好久没看见她了,光子的想念只能压抑在心底。 “最后还是要走个过场么,真是……”刚想发表意见的落月啼小婉看到雅因目露凶光的瞪着自己,不得不住了口。 就这样,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天地盟上主重新拾起那份自信与气度,向目标地点昂首阔步的进发。或许他们还不知道,当他们聚在一起,穿着相似的服装,泛起认真的表情,形成了一道多么引人注目的风景。年轻是最好的修饰,自信是最佳的资本,青春的朝气在眼底洋溢澎湃,是最动人的一抹风采。 凝光城中高高耸立的双面大屏幕、全国上下所有的居民区电子布告栏、乃至于国域外一些可以接收到此次信号的收讯器材,正在为民众实况转播电子总站播报室里的情景。唐元纪弥也的面容出现在荧幕当中,她向观看这次播报的观众们道了声早安,很快切入正题。 “我代表光之国国府向国内外诸位收看者正式宣布,新一代上主合格人选!首先,是已经确认的原六位上主,他们分别是国家术师武士总部队队长助贤、国家国学府总长宁日潇、国家司法府总长风摩以悠、国家医疗科技总部队队长风扬化羽、国家境务府总长疾藤、龙原大城城主千刺!” “奇怪,为什么不是碧姐?”海蓁子困惑的拢起双眉。 “为什么这么说?” “据我所知,在其他国家,公布最高权力机构成员的名单是举国大事,一般都由国主亲自宣布……” “所以说,是碧姐被剥夺了这一权力么?”相夫光子眉间的不安更甚,从刚才雅因来到聚居地开始,她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预感。 “安静听着!”雅因走到光子身后冷不防低吼一声。 “国家财税府总长唐元纪景洛、寒都大城城主荆棘、化云大城城主海阁佑介、水域大城城主春水绿阳……以上是寻刀赛中脱颖而出的十人,下面公布的是复位上主名单,没错,他们就是你们所熟悉的国家商贸府总长风扬龙泽、国家外务府总长惠茵海蓁子、国家城建府总长纳连也俊、国家民事府总长落月啼小婉、流荒大城城主苍棱、冰岩大城城主天雪柔、北漠大城城主一诺、沙洲大城城主一井代特、镜火大城城主赤魇、青城大城城主桔梗木茉、千影大城城主途倩儿……” 在公布这些姓名的时候,雅因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继而浮现在她嘴角的是意味不明的笑。 “最后一位是……” “诶?芙菱和光子的名字都没念呢怎么就最后一个了?”心直口快的小婉又一嗓门喊了起来,随后看到众人愈发担忧低沉的脸。 视线集中到嘉琦芙菱和相夫光子身上,她们前方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就是凝光城大门的入口,而最后将公布的这个名字,也将是最后一个把它开启的机会…… 电子总站常年不断的为整座凝光城供应电能,就像光能总站支撑着举国上下的日光能一样,不可或缺。 然而,不知是第多少次踏进这里的晴尊玉灵碧此刻却异常的激动,她不至于冲入播报室阻挠弥也的工作,但她已经冲着她一向尊敬的队长大人发火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吗?只要让弥也队长公布名单,就不会免除相夫光子的上主之位?现在你们要怎么向我交代?”玉灵碧神情激愤,从口吻到话语都充满敌意,与日常生活中那个和颜悦色、对每个人都亲切温柔爽朗大度的女子天差地远。 “这就是我们给你的交代,相夫光子恶名昭彰,没有资格继续担任上主,能让她干这几年,享尽名利权位已经是对她的恩赐了,你还想怎么样?”夜原切侧身躺在沙发椅上,漫不经心的接着话,跟玉灵碧认真严肃的模样对比鲜明。 “这恶名该不该由她承担还有待调查!别忘了,我才是国主!我想,我还有资格决定最终结果吧?”玉灵碧的话一句比一句深入,让在场队长也禁不住神色连变了。 夜原切更是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才是国主”这种霸道狂妄的话会从玉灵碧嘴里发出来?不是他在做梦就是这女人在抽风! 最后一名,国家国艺府总长嘉琦芙菱。 那一刻,所有人惨然失色。 “这不可能!还差一个质检府总长没公布啊!怎么就结束了呢?!”抓住最后一个机会的芙菱极不高兴,反而躁动的呼喊起来:“一定是弥也队长搞错了!” “不,弥也没有搞错,这就是最后的结果。”早已知晓一切的雅因淡淡笑着,眼神看似无意的瞟向相夫光子。 目光再度汇聚过来,虽然是饱含担忧与难以置信,可相夫光子觉得,站在人群中的自己是那么的孤独。这个最终结果像一把无形巨刃,彻底斩断了她与伙伴们之间的“联系”。混杂在胸腔里的复杂感觉令她呼吸困难,几近窒息。 奇怪,寻刀赛便已知晓的最后结果,为什么还有摧毁她心智的力量?她明明不在乎权势地位,明明不在意上主荣耀,明明只想着,能够跟碧姐在一起、跟大家在一起就足够了呀! 难道,她骨子里,是个恋慕虚荣的凡物?而一直以来的清高都是她虚假的表现? 捂住快要起爆的脑袋,千万个声音在脑海里争吵,来回拉扯的她神经紧绷、刺痛欲裂,她搞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她竟然开始怀疑一直以来秉持的坚定。 不!这不是她!不是相夫光子!她反复告诉自己,她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 “光子,你还好吗……”众人哪里还有进城接受祝贺的心情,看相夫光子捂头蹲在地上的颤抖模样,他们的心一扯一扯的痛,像被绳子勒住,缓缓的收紧,直到也让他们窒息。 “你们不用管我……”相夫光子埋着脸,声音微弱又坚定:“我想一个人静会儿,你们别管我了,快进去吧。” 为难使他们停顿了脚步,相夫光子和雅因一再催促,半天下来竟无一人挪动。 “各位上主大人,你们进去吧,我在这里陪光子少主。” 北门外恍然出现的女子身影唤起了众人眼中的悸动,欧也从容来的太及时了,没有人看着,他们绝对不放心让光子一个人留在外面。 “首先,恭喜在座新上任以及复位的上主们,今天,我们只需要进行一个简短的仪式,因为上主的复位大典将在近日举行。”弥也面带微笑进行着必要的说辞,反正谁做上主,谁为国效忠,对于他们十三禁卫军来讲都是一样的,只有才能品行之分,没有姓名地位之别。 “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讲说仿佛在瞬间结束了,弥也依旧勾动唇角容颜亲切的询问天禁会议厅里危襟正坐的诸人。 她得到的是一阵难耐的沉默,随后,飓风海啸般的爆发了。 “弥也队长,虽然这么问实属僭越,可我们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能接受我们,却否决了光子呢?” “是的,我也有相同的疑问。”紧随风扬龙泽之后的是眼遮纱布的宁日潇,没人能看到她眼中的沉郁。 “唉,你们还不知道吗?她之所以遭到了‘否决令’,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某种作为上主的‘资格’……”弥也沉重的合起眼睛,似乎也非常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但她无可奈何。 围坐在椭圆形大桌前的众人面面相视,一致露出疑惑的模样。 当官复原职的消息漫布天下时,花之国的各大报纸头条版面便充斥起相同的内容来,那就是,关于相夫光子“不孝不仁”的全纪录。 这些在花之国生根发芽的消息蔓延到光之国都后,也疯长起来,对相夫光子与家人矛盾有“初步了解”的本土民众很快在新闻内容的全面详述下得到了解。报纸上刊登的内容以图片和文字记录为主,多数都是“证人”对相夫光子的指控,以及她对父母“施暴”的“图像证据”。 这件事风起云涌后,立刻得到信鸟村的关注,这个全术法界最具权威的信息传媒中心当即派人来调查相夫光子的“为人”,其主要目标自然是她的亲人、邻居、友人和同事。 亲人和邻里观点一致,与报刊上内容相符,跟相夫光子友人、同事和昔日部下的评价出入极大。当然,不排除对她心生鄙视的同事和昔日部下,最让采话员之一的白颜印象深刻的是质检府里一个跟随了相夫光子三年的测算员,她前面还说相夫光子对部下很好,不失严厉的统治,温柔呵护的垫后,可转眼又说:“这么难得的一个好官,没想到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对待自己的双亲如此残忍,真让我触目惊心。” 流言四起蜂拥而至,等待相夫光子的仅有薄弱的支持和强烈的谴责。 万万没有想到,前往青城的这段时日,国都城竟然掀起了这样的轩然大波。 从药都回来后,再次见到亲邻时第一眼便刺的相夫光子眼球发疼,一双双怨毒的目光,一张张不满的脸孔,她记得这些东西曾经并不全属于她,但是经过某人多年来多方面的“□□”,积非成是,很多原本不存在的问题也成定局了。 人最经不起耳边风,哪怕再不相信的事情听久了也会当成真的,因为他们习惯了谎言。 相夫光子虽然不确定自己被否决的真正原因,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离开国都城的这段消停日子,实则暗藏凶险。一对至亲满口说自己对不住他们、始终跟他们较劲的话,已经不是短时间的现象了,那满脸委屈愤然不甘说好听了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好像她相夫光子真的是他们养大的一头畜生,在自己最关键的复位时刻,牵着链子领到公众面前让他们给个公道,最后堂而皇之的把她踢出国府大门。 预感和实际往往出人意料的相似,当相夫光子在从容家里无意看到蓝卡尔手中的报纸时,一口鲜血喷到了雪白的墙面上,她忍住撕心裂肺的痛楚,跌跌撞撞朝门外冲去。 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她红着眼圈,一步一步往人迹稀少的边境林奔跑,想再快一点,却发现脚下踩着棉花般软绵绵,几乎快要支撑不了她的身体,力量被无情的抽走,仿佛连血液都干枯在血管里,她脚下一滑,终于摔了下去,红艳的长发水一样流散下来,随风扬起很快又垂遮住失神的眸子,双手颤抖的撑着地面,汗流浃背,她面目苍白的微微仰头,对着乌云浓盖、雷鸣巨响的天空凝视,眼睛没有焦距的张着,那一刻,她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孤单,即便耳边重复的回响父母的咒骂声、人们的否决声,即便眼前闪现出至亲至爱乃至于她用生命去保护的子民们愤慨鄙夷的目光……相夫光子,你,早该习惯了不是吗?就算你不认,这也是你的命。就算你拼力阻止、奋力改变,也不可能扭转早已命定的事实…… 然而又是为什么,在看透世事的瞬间泪水会长滑而落? Chapter 0361 这是个忙碌而安静的清早,准确的说,留在这个大屋里的每一份子都因为最近的骚乱彻夜未眠。 频繁的纸张摩挲声,不断的悄然叹息声,没有谁会在这样的关头大声喧哗,即便是性烈如火的那几位。 宁日潇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经过一夜分析,通过诸位严密的商讨,初步可以断定这是一场阴谋。报刊上邻里亲戚们提供的“图像证据”,都只是夫妻二人满脸血污的个人独照,洋洋洒洒三十几张竟无一张包含了相夫光子的身影,更别说她亲手施暴的画面了。 “这就存在很大的问题,证人虽多,可‘话’谁都会说,好不容易有的图像证据,还只是个人独照,我想,我现在随随便便在脸上涂些鸡血,然后指控某某人伤害了我,也是可以当做所谓的‘证据’的。”宁日潇的论证无人不赞同。 “我们还需要掌握充分的证据,这样,才能在公众面前彻底还光子清白!”千刺紧握双拳坚定的颔首。 “距离上主复位大典没有几天了,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彻底扭转局面!”小婉拍着桌子义正词严。 海阁佑介无声轻笑,他这一行为惹得不下五人对他怒目而视。摊手、耸肩,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别这样,我只是觉得,身为新人的我,参与诸位前辈商讨秘密的大事,没有问题么?你们……不怕我泄露出去?” “我们做的事光明正大,我们救的人坦荡磊落,有什么好怕的呢?”木茉不客气的反问回去。 “哈哈哈哈。”海阁佑介拍着手仰天大笑:“真是坚固的友情啊,不过为什么,我数来数去还是少了好几位呢?”一圈看过去,那几个空位子别样的引人注意。 “景洛以悠助贤和天雪,都在忙国事,也就我们几个难得空闲一回,还要被新人君调侃。”风扬儒雅的微笑着,眼里没有不满和敌意,对于他来说海阁佑介这个新人不是构成威胁的敌人,而是即将共同奋斗的伙伴。 “大家好好相处嘛,不管是谁,只要加入到天地盟这个大家庭里,我相信,就一定会成为我们的亲人。”化羽极具感染力的话终于让海阁佑介含笑闭了嘴。 “不、不好了!各位上主大人!”才知晓相夫光子住进从容家里从而安下心来的探樱没过多久又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信鸟村又来人了!说要访问光子少主最新的情况!” “他们不是才走没多久吗?怎么又回来了?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赤魇拍案而起,茶几险些被震碎。 “不要冲动,我想,这是个好机会也说不定。”宁日潇的嘴角轻轻往上一挑:“诸位,不管用什么办法,要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留住这次前来的采话员!白颜,你跑一趟,务必把这事办妥!” “是,宁日潇少主!”一直如影随形做同步翻译的副使官得令应道。 夜的尽头,是淅淅沥沥断珠垂落的尾声。骄阳从云层背后探头,金色的艳辉一点一点渗透沉重的灰暗。打开双眼时,睫毛上的水珠才刚刚干透,相夫光子并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哭泣了一夜。 “切,之前说那么好听,什么‘要死一起死’。”虽然没资格埋怨什么,但听他这么说,从容心里就是怪怪的。 “因为我改变主意啦……从现在开始,我要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伤,更不会让你死!” “喂,你们两个谈情说爱搞肉麻的时候能不能注意下旁边?”才进屋的果儿往门框上一靠,忘记带伞的缘故,整个朝天辫被浇的趴了下来。 果儿这么一提醒,从容才惊喜的发现,她和沙诺从雨中带回的大美女醒过来了。尽管一遍遍的呼唤,可相夫光子却充耳不闻,目光空洞,神色呆滞,灵魂似早已飞离了这里。 从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终于有饥饿感了,沙诺和果儿都说她瘦的不像样,就是因为总忘记吃饭,也不知道她一个资质平庸的蠢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欧也从容严重抗议,后面这句可恶的评价是沙诺那混账硬塞给她的。 “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绿豆糕啊,果儿。”从容俯身趴在床下的地板上,像一条躺平的鲇鱼。 “真拿你没办法!”果儿擦干头发换了衣裳,把毛巾往从容脑袋上一丢大摇大摆进了厨室间。 “有时候我觉得,你俩才是一对。”沙诺由衷的伸出两根指头比划,表情甚呆。 “嫉妒了眼红了?你想跟我们俩谁凑一对?啊呸!我不介意你帮我搬桶蜜橙汁回来!隔壁商店自制的蜜橙饮料简直棒透了!”从容舔舔嘴唇,开始回味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只有你这种奇异生物才喜欢喝那么奇怪的东西……”沙诺仰着脖子把瓶里余下的蜜橙汁喝光。 “那你还喝!”从容拔地而起,顺手扔了拖鞋上去。 于是,两个明明将近二十岁看起来却像小屁孩的大闲人无所畏惧的扭打在一起,也不管身旁“围观”的是谁。果儿正在厨室间里边放舞曲边捣绿豆,完全不知道客厅这边乱作一团。 沙诺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每次跟从容相处,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而时间越久,这种异样感就越强烈,他想,不会是那个时候的延续吧……正懊恼的思索,猛然晃过神来看到从容含笑凑近的大脸,沙诺陡然一惊,又来了! 难以启齿的事有很多,不过这件关乎到了他们两个人。沙诺始终不敢告诉别人,甚至欺骗自己得过且过。面对从容另一面屡次的引诱和挑逗,沙诺无奈又郁闷,他以为琴河事件结束后,他已经跟那边的从容断了联系,没想到在那之后,等待他的是更多的纠缠,他从不接受,但他抵御不了对方频频的进犯。 这一次,他如同往常那样将嘴唇凑近自己的女子大力推开,从容跌倒后打翻了桌上的杯子,碎片割伤了手背,沙诺惶恐发怔的时候她忽然收敛笑容,拾起一片晶莹的碎玻璃放到自己的颈部,并用眼神示意沙诺跟她一起离开这间屋子。 沙诺一一照做,找了个没人的居民区花园,可目露凶光的从容还是不肯把碎片拿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才要问你,你想怎么样!你明明就喜欢我的不是吗?为什么屡次拒绝我?!” “因为你不是从容,你没有占有她身体驱走她灵魂的资格!早在离开琴河时,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你听不懂吗?”沙诺冷下脸孔,用一种从不会对从容本人展示的疏离,漠视着眼前女子。他看到这个异世界来的从容眼神里爆出憎恨怨毒的情感,听着她一句又一句脱口的威胁跟恐吓。 “是吗?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掌握了消灭欧也从容的方法!这个身体只能容许一个灵魂存在,我要你……帮我除掉另一个!” “不可能!” “不可能?那我就毁了这副身体!让你哪个都得不到!”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沙诺明显发怒了,周身爆出的杀气让从容连退五步。 如果在这里狐化,势必掀起滔天巨浪,搞不好还容易把叛月引来。窘迫的局面让沙诺顾不得自身安危了,他只想保护从容,他决不允许这个冒牌货伤害他所珍视的同伴! “要动手吗?呵呵。”蓝狐发起的能量风波中,黑从容忽然灰心丧志的垂下眸子:“你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沙诺,你真的不知道我已经爱上你了吗?” 意外的答案,也只是换来沙诺短暂的错愕:“不管出于什么缘故,我都不会让你伤害她!” “我就是她!我现在就能结果了她!”失控的女人手部在颤抖。 “你敢!你试试看!” “我为什么不敢?反正我知道你迟早要帮着另一个消灭我!我就和她同归于尽!让你后悔一辈子!”绝望使人疯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又让她加深了对这个世界里从容的怨恨。手一扭,尖锐的玻璃碎片就要插破动脉。 那一瞬,沙诺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惊恐。 “嘭!”脆响,暗红色瘦身装的女子缩回举起的手刀,在原处晃了两晃便倒下地去。 十几秒的时间让沙诺消化事件的终止原因,欧也从容和相夫光子都倒在地上,双双没有性命之忧。 “不是说过吗,尽量不要出门,除非有上主的陪同,你们的宅子周围有结界,呆在这里比较安全。或者……直接搬到凝光城去住。”相夫光子轻声说着,虽然看似正常清醒不过面容还是苍白的吓人,连说起话来都是有气无力的。 “多亏了光子少主!沙诺!你搞什么啊!干嘛把从容带出去!还打昏她?”果儿做完绿豆糕,紧忙过来察看从容的情况,看姑娘气色很差对沙诺有了满腹的抱怨。 沙诺不做声,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默默低着头。 相夫光子想,他还是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从容的异状吧:“果儿,你能不能去附近的药店开一副治疗眩晕的药?” “是给从容的吗!好我这就去!”多余的疑问一句没有,果儿解开围裙往椅背上一搭,仓皇出门。 “支走果儿,是有话想问我吧?”沙诺抬起双眼,仿佛洞悉了相夫光子的意图。 “从容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不告诉天地盟?” “……” “好吧,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情况似乎很不妙,只要另一个从容还在她的体内,她就随时有生命危险。” “这也是我正担心的,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杀死另一个她’的方法,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少主……是准备帮我们?” “我是准备帮你们,不过,前提是不要再叫我‘少主’!”相夫光子无力的提醒着,她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件事,更不愿意听到这个不属于她的称呼。 “对不起。” “以及,选择适当的时机,把‘另一个从容’的事告诉她本人吧。” “为什么呢?我不想让她知道。” “她是当事人,她有权知道自己的任何情况,这个不属于她的灵魂占据着她的肉身,还做一些她根本不会也不想做的事,让她知道,就算无法接受,也好于长时间的隐瞒。况且……从容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从这个很少接触的女子眼中,沙诺看到了希冀的光芒,连她都这样相信从容,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怀疑? “好,我会找机会告诉她的。” 信鸟村来了四名采话员,照比此前少了一半。他们上次来只是在外面进行大规模地毯式访问搜索,能够踏入名动术法界的著名皇城有生以来还是头一遭。难以言表的激动从几人欣喜的神色里显露无疑,不过接待他们的人,却并没打算亲切的请他们留下做客。 “我简单说一下,这次请各位信鸟村的朋友来到这里的原因。我想,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相夫光子’事件吧?”宁日潇不卑,不亢,礼仪风度无不到位却让人感受不到她的热情友好:“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诉说这件事情,在那之前,请笔录员做好记录,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这番话,我希望在明天的各地报纸头条上都能见到。” “您请说!”来此之前就已备好笔本的信鸟村姑娘恭恭敬敬的低头。 “了解相夫光子的人,做任何评价都情有可原,视她为仇敌者,必添枝加叶混淆是非,视她为知己者,必全力支持鼎力相助,不论哪种,都难逃主观的臆测,可是,不了解相夫光子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根据风声对她品头论足呢?谁是谁非自有公道,流言蜚语是不能盖过真相抹杀正义的!” 修缮简单色彩凝重的冷泉宫里,温度在宁日潇不怒自威的语气下直线降低,对面站着的四名采话员埋头不语,感觉浑身要结冰了。即便蒙着双眼,宁日潇给人的感觉还是非同一般,超人的智慧跟无与伦比的魄力。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即将等来的是比这僵硬气氛更加让人难以消受的……窘境。 落痕和柯穆伦一前一后押着四个人进殿来了,随行的还有半路撞到的雅因,她慌忙将宁日潇拉到后殿,小声警告她不能这么做,这些是信鸟村的人,得罪了他们,会用信息扩大的方式报复光之国的。 “就因为他们是信息发布的权威,他们才比谁都在意自己的名声,如果我对外公布,信鸟村的采话员半途折返还蓄意隐藏意图不轨,不知道对他们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想,就算他们想曝光,为了村子未来的信鸟村村长也不会答应的。” “反正出了事情,你自己负责!”雅因对宁日潇“为行动争取时间、拖住采话员”的计策毫无满意之处,还不领情的推了她一把,差点把盲人状态的宁日潇弄个跟头。 …… “少主大人,您这是……?”为首的采话组组长尴尬而为难的盯着宁日潇和她身旁的白颜。 “就算各位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半途折返的缘故。”宁日潇的话可不单单针对原有的四人,那还在落痕和柯穆伦挟持之下的几个,也在目标之内:“没错,你们真的是为了‘相夫光子的最新情况’而来,不过,我想我必须知道,是谁给你通报的消息?是谁一次又一次给你们提供所谓的证据,让你们这个权威机构也大费周章的来我们这里调查?我相信信鸟村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污秽组织,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爆的料够猛,够真实可信!” “既然如此,您又为什么……?”组长指着被捆住双手的四人,转移话题顺便带上笑脸:“我想,以宁日潇少主的智慧和人品,一定不会无端端做这样的事,有什么意见您请直说吧。” “组长够爽快,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呢,无意伤害诸位,只是同僚相夫光子被无辜栽赃,对方弄了大量子虚乌有的伪证,还利用你们做他们扩散受害者恶名的工具,着实令我等忍无可忍。各位都是对自己言行负责的优秀采话员,那么,如果被你们爆料的当事人深受其害,你们是不是应该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呢?” “我明白宁日潇少主的意思了,不过,你也说了,我们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之前关于相夫光子的那些报道,我们也是在掌握了一定可信证据的前提下才会对外公布的,一直以来,我们受各地民众的支持,不止是我们去访问才能得到资料,就算平时,也有很多人亲自来给我们送鲜为人知的信息。相夫光子这次的事闹得很大,想必给她本人以及她身边的人都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不过,我不会感到愧疚,因为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绝无针对某人之心!”八人中的代表组长、也就是这次新闻的总编辑和执行人终于表态了。 “我感谢你的直言相告,也绝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们是被误导的呢?万一,向你们汇报的资料及你们搜集的证据都是伪造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也会还受害者一个公道!但是……你们也要找到令我们信服的证据才行!” “那是自然,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你们这段时间就住在这冷泉宫,如有任何需要,及时找落月啼少主。”宁日潇微微一笑,挥手示意落痕给四个暗自留藏于光国境内的信鸟村工作者松绑。 Chapter 0362 天禁会议区,这个凝光城里最重要的高层会议基地,近来却常常成为水神雅因发泄怒火的场所,身为第二代国主的精英护卫,她是唯一一个留在这里督促四代上主们言行规矩的老前辈,当她得知以宁日潇为首的上主集团意欲为相夫光子平反昭雪后,简直是暴跳如雷勃然大怒。 “你们翅膀长硬了是吧?胆敢公然与十三禁卫军作对,还是为了区区一个相夫光子,她值得你们付出全部吗?我知道你们重情义,但义气不是这么讲的!” 座位上的诸人垂头不语,整间会议室笼罩在一片死水般的沉寂里,唯一动荡的风波起源于怒气高涨的女人。 身为第二代上主这等前辈级的人物,雅因也深知十三禁卫军的决策力和影响力,连晴尊都是他们扶持的,区区四代上主想独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说别的,单说四代手中的人力资源,就绝对难跟十三禁卫军抗衡:“你们可知道总队长为了让你们复位,费了多大的力气去堵悠悠之口?你们真的以为会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吗?见好就收吧!别为了一个人影响你们一帮人的前途!再有,你们的理想不是为国尽忠为民效力吗?难道这个强大的理由还不足以使你们放弃杂念?” “雅因大人,您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只是,相夫光子她真的是被冤枉的,身为一国之臣,我们当然不能为了一个人影响大局,可是身为她的朋友,她信赖的伙伴,我们难道也可以这样坐视不理吗?我们并没有帮助她作恶,更不会纵容什么,相夫光子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为了区区谣言剥夺她为国府贡献的机会,太残忍了!对整个国家来说也是得不偿失!”宁日潇适时接过话题,然而她的诚挚与渴求并没能打动雅因。 蓝色服装的中年女性,目光歹歹的望着双目紧遮的宁日潇:“宁日潇,枉你自诩聪明人,如今眼睛瞎了,心也跟着瞎了吗!” 她的话非但没有震慑住众人,反而带来了反效果,虽不便与前辈做口舌之争,可不少人的眼神中还是掠过了不满之色。 “雅因大人何必这么大动肝火?我倒是觉得,他们的话不无道理。”门不知何时被打开,入口处一身纯白绣袍的绿发女人浅笑盈盈,粉唇向上微挑,抿出撩人心弦的弧度,双眸晶莹好似一湖碧波,透着纯澈清爽的气息。 人数顶不过芸芸众生的天地盟成员一一站出来为相夫光子明证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宁日潇准备在广大媒体面前为相夫光子主持公道,她也知道了。不过她更知道,十三禁卫军的无上命令不可违抗。 “哦?晴尊也赞同这些孩子的行为?”雅因不善的口吻稍有收敛,唇边一抹洗不净的冷笑却暴露了她的内心。 “夜原切队长在冷泉宫等你们,都过去吧。”玉灵碧婉转一笑,巧妙错开了雅因双眼射来的火光。 …… 冷泉宫清冷宛如寒池雪地,盛夏酷暑来这里乘凉根本不必惦记雪舞楼那块仙地,用竹筒取一瓢泉水细品,会尝出淡淡的甘甜味。众人来时,寂寞安静的殿宇里只有一人伫立在座椅前方,卷曲的黑发,笔挺的背影,以及转过脸后嘴边泛起的邪邪冷笑,他让人心神一凛,精神在不知不觉间集中起来。 介于魔力跟魄力之间的第四队队长抬手示意众人坐下,自己也理所当然仰到了最中央的那把高椅上,唇角一勾,清脆的声线满满溢出:“那八个人,被我放走了。” 没来由的一惊,视线顷刻间汇集到同一张脸上。 “我可没有佐银那么固执,更没有沧雪的软弱,你们别指望我委婉的警告你们……如果谁再插手被废上主相夫光子的家事,就跟着她一起做平民去!” 然,众人没有理会他眼里口中酝酿的冰冷肃杀,夜原切队长得到的,是更加强烈的怒意和汹涌的反抗。所有的天地盟成员,上至晴尊上主,下至副使执行者,全都意见统一的表示“愿与相夫光子共进退!” 进是维持本貌,继续他们的官海生涯,退是毅然请辞,开始他们的平凡生活。 那一刻夜原切大为恼火,不仅因为这些人未经他的批准擅自群聚于此,更可恶的,是他们意见一致,坚如磐石。 “你们这样做,会被认为‘官官相护’的!我们国府的声誉也会被摧毁殆尽!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夜原切尤其揪住一个为当官不惜放弃婚姻的执行者:“你!好不容易得到的职位,就为了一个人付诸东流吗!你舍得吗!” “不舍得!我一点也不舍得!”那是来自异域的一名商旅,因眷恋光之国温暖如春的人文环境,因而与跟他意见相左的妻子离异,他的梦想,是做一个比商人更有价值的国府成员:“可是,这样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国府,会给我带来似锦前程吗?我做官的确不是为了造福于民,我做官只是为了脸上光彩扬名立万,可是,如果国府失去探索真相与秉持正义的勇气,如果这把为全民遮风挡雨的大伞变得残破不堪处处漏洞,我还有索取利益的机会吗?两军对战,一方出现背叛者投靠另一方,如果你是另一方的首领,你会信任这个背叛者吗?不管他背叛的是谁,叛了就是叛了,无形中暴露于人前的卑劣品质,还想隐藏回去吗?” 背叛者,未必只是单数的个体,有时候作为“整体”的存在,背叛所带来的伤害更甚! “不问是非,不顾真相,为了流言蜚语去给一个人定罪,哪有公正可言!” “可相夫光子的邻里和亲属们都出来作证,说他们的确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相夫光子打父骂母,证据在前,相夫光子名誉尽毁,就算你们为她说话为她证明,也抵不过千千万万的谴责和质疑啊!”众怒难平,大伙的气焰早把他一人的杀机盖过去了,夜原切焦头烂额的抓着头发,比起怫然作色的众人,他的心情也着实差到极点。总队长时刻制约着他的行动,现在对面前这帮家伙是打不能骂不能,杀了,更是不能! “打父骂母?夜原切队长,请允许我们做一次测试,到时候,您一定会倒着把这四个字念出来!”宁日潇静若秋水的柔润声线产生了不小的波动,听上去愠怒而不屈。 从容被沙诺带出去谈话了,蓝卡尔和小鱼每天都往河边跑研究如何钓鱼,果儿要忙光术环保局的事务,连陷在土地局的紫韵和爱弥瓦尔都有数个夜晚不曾归来了。拥有“绿园”的小屋,只剩下一个临时住客倚靠窗边凝眸远眺。 无奈与自伤,让她面容里的寥落尤为显眼,每次看到沙诺和从容两个人默契的说笑,风趣的调侃,她宁寂的心湖就会生出不断的涟漪,总是在无意中想起,那个人在冰天雪地中扶住她倾倒的肩膀,让她不至于因为瘸腿而摔跤。而现在,那个在她记忆中隐匿了一段时日的人在哪里呢? “相夫光子,你在想些什么?事到如今,还有胡思乱想的精力吗?”她勾起嘴角嘲讽自己的不合时宜,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不久关于云罗风树的传言。 他们都说,云罗风树被夜原切队长杀死了,十三禁卫军还关押了米荧,拷问她琴河的事。 近来风波不断,当她意识到心中始终存在的空缺竟然源于此人时,她迷惘了。难道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想起那个人?……一种在利用别人的可耻感油然而生。 呆呆的坐在窗前,听着雨滴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她的眼神没有目标的乱晃。外面湿漉漉、雾蒙蒙,淅淅沥沥,冷雨沁心。心头绞痛,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她低下头,双手掩住脸孔,遮盖了悲切的恸声。 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冰凉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吹了进来,相夫光子就坐在离门边不远的位置,扭头,看到雨幕中现出的半张脸,目光渐渐产生变化。 黄的发,蓝的眼,宽阔的胸膛,可靠的臂膀,重要的是,他有着恍似春水的温柔神色:“我在想,如果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她是第一次听这个男人这样讲话,和夜千雪口中吐出的感觉是不同的。做梦一样,这种虚幻飘渺的幸福让她想伸手抓住,却仍有一种徒劳的绝望感。于是她沉默,低下脸,湿润的眼睛闪烁出晶亮的水光。 在这份寂寞里,相夫光子所有的痛苦都被放大,让云罗风树得以一探究竟:“对不起,按照我跟晴尊的约定,我该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可是……我终究来晚了。” 为了……约定么。她忘记抬头去看云罗风树略带伤感的表情,失神的复述着这几个字眼。以为她不想理睬,云罗风树淡而温和的说了一句“早点休息”,转身离去。 现实与梦,总是相近的可怕,当她想拉近两者之间的距离时,又发现它们像天地云泥那般遥不可触。会不会离别之后再不相见?会不会一梦醒来永堕孤海?会不会?…… “不要走!……风树。” 动情的呼唤,让人心碎的笑容,相夫光子把绝望和失落收起,尽全力释放灵魂中还没有被悲伤染透的地方。云罗风树转头的瞬间,一个拥抱围住了他的身体。 “我以为你死了,我很害怕……” 她是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眼泪决堤顺着两腮滑落,她把脸埋进他坚硬的胸膛,轻声啜泣。云罗风树回应了她的拥抱,锁定在怀中人身上微漾的眸光,渗透出似水的柔情。 屋外乌云叆叇,室内一片春暖。 被圈在温暖的怀抱里,即便是一颗冷透冻僵的心,也能冰释融化了。萌动的情衷让女子空洞的眼神慢慢活了起来。再粗枝大叶的女人,都有比男人纤柔细腻的一面,相夫光子能够感觉到云罗风树灵魂中的孤独,没有怨恨惆怅、没有凄凉悲哀、更没有骄傲不驯,他就像一面无波无澜的湖水,深邃,沉静,饱含着深意与感情。 雨幕如珠帘,雾气锁重楼。忽然想要面对,想要洗净脑海与心灵的混沌,这几日的苦苦挣扎让她心力交瘁,然而,她再不想用这样的失落影响周遭的……那些爱她信她始终如一的人。 相夫光子选了一件暗夜红的小衬衫,面料上有微不可见的浅印玫瑰花纹,领口袖口密密扎着黄豆大小的袖珍花骨朵十几朵,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初绽吐香。衣服贴身,款式收腰,下端收口是圆润的半弧形。最后配上一条瘦腿的长裤、一双乌黑发亮的带跟皮鞋,整个人恢复了至少三层的往日风采。 云罗回来以后,带给光子的感觉也稍有不同。本来略显不羁的上翘短发低垂下来,色彩明净的瞳眸透露出冷静和沉着,依然是内敛低调的黑色无袖上衣,男人匀称的骨架,精壮的身材,无不昭示着这虽然不是一名魁梧壮汉,可也绝非女里女气的纤弱青年。 两人步出小宅,撑起同一把伞,在雨中漫步。 “你是说,夜原队长的攻击临近以前有人替你挡下?那你知道是谁吗?” “我能感觉到,是一股很强的光之能量,我想,只有晴尊大人能办到这一点。” 醇厚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的话语,终于换得女子一抹明丽的嫣然浅笑。 踩着被雨水打得冒泡的石灰地,从容尾随沙诺从凝光城绕到护光城,最后止步在双城湖的水岸上。那里水雾弥漫,云烟缥缈,很适合两个人进行私下密谈。 “你要跟我说什么,快一点,我不放心光子少主一个人……”终于等不及了的从容开始出声催促,尤其当沙诺浑若无事的踩上岸边小船,准备渡水而去时。 “其实,这件事我早应该告诉你……”沙诺没有像平时那样调侃从容,反而用一种严谨认真的态度正视着她。 从容很少见到他这么一本正经,讶异从眼角蔓延开来。 …… “所以,我和相夫小姐想帮你杀掉另一个世界的‘你自己’……”至此,沙诺止住话题,刻意留时间给从容消化这个惹人惊骇的真相。他还以为从容会吓得怔住,或是呆愣半晌不发一言,可结果却有那么一点小意外。 “杀?那另一个‘我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基本上连表情都没产生变化的从容在沙诺意外的注视下反问回来。 “应该……会魂飞魄散吧……”因为她的淡定而难以保持常态的沙诺木讷的回应。 “好吧,我告诉你我的决定,我要留下她!” “什么?” “其实,我从很早开始,就有一种跟别人共同占有这个身体的感觉,她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在我不省人事的时候降临在我的意识中,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可我明白,身为‘双十钥匙’之一,我自身必定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所以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你们告诉我的结果是好是坏,我都不会被吓倒的!” 看着从容明媚的神采,沙诺觉得没有把那些次让他脸红心跳的事件讲出来,是完全正确的。 “那么至少,把她赶回自己的世界,这件事你不必操心,交给我们来做吧。” “谢谢你,沙诺。” 不同于另一个世界的她,在这里、在沙诺眼前的欧也从容,是象征白色的光辉,她的身上没有恐怖黑暗的气息,更没有贪无止境的欲望,她平庸而普通,没有惊人的美貌亦没有卓越的才华,可就是这样一种平凡中透着随和安逸的亲近感,让沙诺觉得,认识她真好。 Chapter 0363 月华殿这块避世宝地不单适合对月鸣奏,有时候,它也可以为宁日潇提供一个不受打扰的思考场所。白天的月华殿褪去璀璨如星的蓝紫色衣裳,摇身一变成了神话故事里固有的梦幻仙境,雾气蒸腾,云层铺地,轻纱缥缈,池水澄净。这里的常客端来一套巧夺天工的彩瓷茶具,烟如白月的中长短发温顺的贴服在两颊,衬得她肌肤胜雪,紫眸如晶。 药都神医的药终于圆了她双目复明的心愿,虽说碧姐千叮万嘱叫她每天必须按时上药,但她依然觉得安心。 “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原形毕露,而不是让他们改变,能改变的话,他们早改了,还会等到今天?”宁日潇回应芙菱的疑问,拎起小壶往茶杯口处轻轻一斜,淡绿色的液体细细落下。 “那你要怎么做?”海蓁子端杯慢饮,迷恋的吸收着白菊清茶的香气。 “等。”仅有一字。 “哈?等?等什么?上主复位大典没几天了,你要等到不赶趟吗?”芙菱不懂品茗的乐趣,一喝而尽,只把它当成解渴的饮料。 “做与不做都会迎来一样结果的话,我们为什么要白费力气?”宁日潇靠住一桩细柱,神色淡的好比壶中茶、池中水。 “你是说……”海蓁子露出思索的表情。 “无火也能自爆的□□,给它点热源就够了。”似乎无意挑明来说,宁日潇合目而坐,被一片拂来的薄纱掩住脸面。 芙菱露出恍然大悟茅塞顿开的模样,很快又眼皮一耷摇头晃脑:“还是不懂!” “在那之前,我要找人帮我做一件事。” ——请“贵宾们”来凝光城做客。 相夫兰咏一脸严肃的看着被她叫到自己家来的亲朋邻里,刚要开口嘱咐,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住。 一批在公众面前从未出现过的紧身衣面具元术师从天而降,还未应声便已破门而入。神无月坠玉一马当先,板着足以冻冰的脸向屋中人挥手,不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时间,全数逮捕。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私自抓捕民众是犯了国法的吗?!”硫琅如风在紧急关头妄图挽回局面。 神无月坠玉根本不买账,冷冷答复道:“我们是司法府之下的‘秘密搜查队’!专门逮捕可疑的嫌犯到我们那里做调查审问!就算犯法,也是你们这些被抓的人!全部带走!” 最后一句话落下的刹那,满屋子的人闭上了嘴巴,因为他们已经无法拼命挣扎了。当他们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水纹游曳,彷如无阻,却是一堵坚硬的墙壁。 硫琅如风意识到自己和外祖母,以及跟相夫光子相识的亲戚邻居全被锁在了跟外界隔绝的结界里,仿佛就差一步,他们便被这忽然发动的奇袭打败了,她能够看到向来处变不惊的老油条心胆俱裂的窘相。 “外婆,您还好吗?”如风转转眼珠,很快露出担心之色。 “虽然不确定是谁,但一定有人要帮相夫光子洗去污名,把我们关在这里也是防止中途有人向阿洋和他媳妇通风报信,想要一个‘不受干扰’的原生态家庭环境逼他们两个‘露出原形’,真是费尽心机!”这番论述在相夫兰咏的心底生出,她不会蠢到在敌人的控制和监视下坦诚以告。深深的低下脸,褶皱的面部像老树皮一样暗藏脏污,阴毒残忍的目光即便放置在一双小如鼠目的眼眶里,也一览无余。 只是,相夫兰咏太懂得伪装,抬脸的瞬间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仿佛没在她的双眼里留存过。她笑容满满,语音蓬勃向上使人振奋,她鼓励大家不要灰心丧志,他们很快会被释放出去的,她说在这里的众人都是无愧于心的好民众,晴尊和十三禁卫军会还他们公道的。 一路走来,各式各样的目光尽收眼底,不解的、怀疑的、郁闷的,轻视的、讥讽的、鄙夷的,或者干脆彻底无视她存在的。奇怪的是,相夫光子并不觉得那么刺眼了,比起父母每每给予的狠骂和暴打,区区眼神还扯不碎她的心。 尤其,在白颜送来了一个让她倍觉宽慰的口信之后。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朋友,是在最后可以给她力量的人。 …… “小姨,您就快回家了,这里有果树种、麦种、土壤活性水还有几盒营养品,回去以后安心的过日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寄信给我。”相夫光子把满满两大袋东西塞到白辰鹃手里,尽管她一再推辞不肯接受:“小姨,您是我的亲人,还用得着跟我这么客气吗?太见外的话,光子心里会很难受的。” “傻姑娘,花这些钱做什么呢?你的好意小姨心领了,这我真的不能要!你还是拿回去给姐姐和姐夫吧!” “我会给他们另外再买的,小姨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这算是外甥女一点小小的心意,您要是真的不肯接受,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犹豫再三,白辰鹃终于抵不住相夫光子狂热的攻势,忍着羞愧收下了。 相夫光子仿佛听到心被敲碎的声音,她责备自己,纵使流露真情的时候也不忘加以利用么?她利用了她喜欢敬爱的亲人,她欺骗了朴素又温柔的女性,她觉得,这次她一定会遭到报应。 如果不是早知道相夫洋和白辰霞在偷窥,她也不会把送礼的地点选在自家窗根底下。 “小姨,我们去走走好吗?”光子有意无意的瞥了楼上一眼,含笑嫣然。 “嗯!”白辰鹃乐不可支的点头,纯粹无瑕的双眸让人毫不怀疑她良善温顺的品质。 过了转弯处,相夫光子忽然停步,一脸意外的惊叫着:“差点忘了!宁日潇还等着我送药给她呢!小姨,您先回去好吗?” 毫无防备的白辰鹃当然不会拒绝,她于傍晚时分径直回到大姐家里,理所必然遭逢了前所未有的战争。 相夫洋夫妇正在火拼当中,理由是相夫光子钱多到都给外人花了。白辰霞是觉得她这个当妈的都没有收到过这样昂贵的礼品,相夫洋则觉得女儿更偏袒外婆家,花钱买来的东西都是给她小姨而不是给她姑姑的。如果往常是为了廉价的油盐酱醋,那么今天就是为了昂贵的鸡毛蒜皮。钱是他们战争的□□,最终这块可大可小的金子花落谁家,又会成为新一轮血战的发动依据。 白辰鹃放下这些带来战争和灾货的东西,看着互相撕扯就要动刀的夫妇两人,急得声泪俱下。 身为姐姐的白辰霞无视妹妹的存在,咬着满口的血牙用尖锐的指甲挖丈夫脸上的肉,就快抠到对方眼睛里了。相夫洋比妻子更加火爆,一手抓着她的头发用力拉,一手连续数拳打在白辰霞的脸上,并回回朝口鼻处招呼。白辰霞的哭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让听的人心惊肉跳,相夫洋的恐吓振聋发聩、狰狞残暴,让看的人唏嘘侧目。 最后,白辰鹃实在忍无可忍,终于自己上手阻止他们的争执,谁知道相夫洋扯着她的肩膀就把人摔出了窗户,红着双眼破口大骂。 早已等候在下面的相夫光子身子一起,双手手臂牢牢圈住了下坠的妇人,最后平稳落地。 不顾白辰鹃死活的相夫洋将两袋东西丢出窗外,伴随着妻子凄厉不舍的惨叫。 相夫光子又是一次轻而易举,稳稳拿住了即将粉碎的瓶装营养品,顺手抽走袋子里的一支笔。 这场虚惊让白辰鹃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调整过来,光子觉得她没有昏倒已经是老天眷顾了,是因为她这个外甥女的“利用”才会让小姨险遭毒手,不知为什么,本该平静的心除了伤痛与自责,还莫名多出了愤恨的味道。 为了这么点破东西,竟然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他们的行为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别人的理解范围。 握着小姨冰凉颤抖的手,她用微笑保留了勇气和决心,让前者不至于崩溃倒地。 佯作不知,光子领着小姨回到屋中,男人的咆哮依旧没有中断,骂骂咧咧翻着眼皮。可能是被相夫洋丢出了阴影,看着男人这双快要跳出眶来的眼珠,白辰鹃趔趄着往后退差点撞到他们家的花瓶,她吓得连滚带爬躲到光子身后的安全地带,如果再砸碎了花瓶,以姐夫这么恋财惜物的个性,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白辰霞对于白辰鹃来说倒是不具生命威胁,可是她的话却刀子一样尖,把白辰鹃痛斥的哭泣不止。 此时已近凌晨,正是夜深人静安睡入梦的好时候,可相夫洋容不得他以外的人制造噪音,把卧室的木板门一脚踹碎,然后冲上来用超高分贝的音量朝妻女大吼。光子在场的情况下,他多半只把火撒在她一个人身上,对女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相夫洋不看证据全凭想象。他的双眼因暴怒瞪得溜圆巨大,眼泡几乎快跳出来了,然后脖子涨粗面部血红,最要命的是他一边暴喊一边唾沫四溅,那面积能瞬间遍布整间数十平米的屋子。最后,他吼累了,高声宣布让光子滚到外厅去罚站。 这是相夫光子十九年以来,父亲经常用的处罚方式,无论严寒还是酷暑,只要他想,他的孩子就必须赤着脚站在地上,往往就是一夜。 白辰鹃帮忙说情,被相夫洋迁怒,白辰霞墙头草属性一开,又转头对付起欺负了妹妹的丈夫来。就这样,战完女儿战小姨,回头还受妻子击。一家子从双人独战再到数人受难,故事情节按照自然规律发展下来,一路顺畅。 相夫光子从没有觉得,有时候挨骂挨打,未必是件坏事。可惜苦了小姨,让她担惊受怕泪如雨下,她发誓,这段不愉快彻底了结之后,她要好好善待“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亲朋好友。 她,实际上并不孤独。 “全部在这里。”衣袖下滑出的笔被拔掉头部,一枚黄豆大小的扁珠子滚落掌心。 这是光之国最新推广的科技,适用于全民的生活性产品,微型窃听监控器。它的发明者正是科技部队的副队长唐锰。此前的监控与窃听设备体积较大,不便携带,这小东西的出现替不少用户解决了天大的难题,反过来说也有不好的一面,就像这样……防来防去防不到疏漏正在钱口袋里。 “等着瞧好吧,光子!”做全力支持的小婉握着拳头给她打气。 相夫光子苦涩一笑,她的祖母大人还关着呢,随时出来,随时再掀血雨腥风。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陈述事实和诋毁是不一样的。”宁日潇凛然肃起的眼神宛如两道利剑,可直插人心。 在结界中煎熬了数个小时的相夫兰咏,一回家便喝令幺子找相夫洋过来。相夫洋那边的火气还没消,怒意攻心导致他胸口大痛,可他已经没有动拳头的力气了,更没有精力招架母亲的责难。相夫兰咏坐地开嚎,为了不让邻居听到还故意压低了声量,不过单是扭曲的面容痛苦的眼泪,就已经让身为人子的相夫洋精神崩溃。 白辰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们家战争的□□,是钱,不过点火的却是相夫兰咏。她虽然不爱她的丈夫,可也毫不希望他往老太太家里跑,每次从那回来,他都会变着法的找麻烦,光子在家的时候尚能作为挡箭牌替她承受一些压力,可光子一走,她就成了家中唯一的出气筒。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轻则吼几声,重则打破头。永远别指望她能适应这种非人的生活,可是,她却无法离开。 相夫洋回来以前,白辰霞以“好好谈”的名义动员妹妹去找光子,美其名曰是在小妹的劝服下,她这个当妈的愿意跟女儿心平气和。她是不清楚相夫光子到底是脑子让门挤记吃不记打、还是真的对小姨的要求无法抗拒,总之,她成功了。 相夫光子不会蠢到办这种事拉着云罗风树一起来,并且为那日家庭血战没有把他牵扯在内深感庆幸。 皓日辉辉、艳阳逼目下,是一张满怀憎恨的可怖的脸。相夫洋手拎菜刀站在门口足足有十分钟,虽然相夫兰咏百般劝阻叫他不要动粗,可他还是一刀劈掉了家门脆弱的铁锁,一想到将要重新花钱购买,更是恨不打一处来。 很多时候白辰霞会后悔没有找机会杀了相夫洋,因为她早就预料到这种日子过下去、相夫兰咏活下去,他们的家早晚会崩塌、人命早晚会玩完。她和小妹双双发出恐惧的叫声,甚至对相夫洋手中的东西不敢直视。比较之下,相夫光子就镇定多了,她后退两步用手在墙面迅速抹了一下,然后冲上前去握父亲的手腕。那一瞬相夫洋露出了阴狠的毒笑,手腕用力一抽刀子划断了女儿的脑袋。 “嘭!”白烟弥漫爆响一声,相夫光子安然无恙的站在一旁,手中有父亲意欲斩杀她的凶器。 接下来的“回合战”,在相夫洋不绝于耳的咒骂声中展开,扇来的巴掌,被躲开了,欲抢的菜刀,被丢掉了,抬起的足跟,被压下了。相夫洋从来不知道他女儿的功夫这么好,别说伤她,就是她想揍自己都轻而易举啊。他隐隐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被他打骂了这么多年的相夫光子以前不反抗、今天不动手呢?他不理解她的想法,所以他认为这当中定有阴谋。 不可饶恕,相夫洋咬碎一口牙,不依不饶跟女儿纠缠起来。相夫光子很想从还没补好的窗子一跃而下,可一想到父亲可能会把刀砍向母亲和小姨,她就放弃了,从而在心底生出一股针对于祖母的憎恨,这些年来,不知道她用了多少方法怂恿父亲闹得家无宁日,光子只知道,父亲尽管时常打骂她们,可从不敢动杀机,更别提拎着菜刀来索命了。 要知道,没有杀使令的民众故意杀人是要判死罪的。父亲已经被祖母教育的生死无畏,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白辰鹃焦急不已的询问姐姐有没有什么让姐夫熄火的办法,谁知白辰霞还在记恨光子给妹妹买了东西的事,张口便不择言,提出小鹃女儿之死的惨痛经历,用以戳痛妹妹的心, 白辰鹃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了,姐姐还会这样残忍的揭起她的伤疤,还抓一把盐洒上去,她被气得捂脸痛哭,大姐则在一旁语不停歇的辱骂。 争吵过后便与姐姐分道扬镳的白辰鹃落寞的站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老长。看到相夫光子慢慢走近,她的脸上露出了酸楚无奈的笑容。 “对不起,小姨,都是因为我,让你想起了伤心事。”相夫光子安慰这个对她亲善犹如生母的小姨,根本没料到脾气暴烈言辞歹毒的母亲连这么柔弱的妹妹都伤了。 白辰鹃把头一摇,悲伤的说:“这不怪你,是姐姐太过分了,每次批评我,都要提我死去孩子的事,每次听到,我的心都像被刀切碎那么难受……我尽量去忘记那件事,大姐却常常让我想起……” “小姨,您的孩子……” 白辰鹃沉默的合上双眼,睁开时泪水横流,她哀伤的讲诉起数年前孩子死去的事。因为白辰家族是落魄的名门,所以在花之国那片土地上,这个外来种族还不如本地的贫民,处处受人歧视和镇压。她被逼无奈,只能早早的出外打拼。十九岁时,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跟她两情相悦的男子,由于条件困苦,所以生了第一个女儿之后,丈夫就独自到远方打工、无暇顾及家里了。白辰鹃的母亲又被二姐缠着忙碌她自家的事,大姐白辰霞则对她不闻不问。白辰鹃只能自己照顾孩子,她年轻没经验,孩子又生来体弱容易染病,每天,白辰鹃不是带着幼女去医院就是回家做饭,经济实在萧条的时期她甚至背着孩子去富人家里做工。 有一次,一个富商将一整栋新楼买下来,雇她去打扫卫生。白辰鹃背着年仅一岁的女儿爬上高高的楼梯,在一间宽敞的大屋前停步。屋子里是新粉刷的墙面和新铺砌的水泥砖地,角落还有一堆没有掺水的干水泥,雇主要她把这里收拾干净,放手大干时,背上的女儿哇哇大哭起来。 讲到这里,白辰鹃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相夫光子看她这副样子,也跟着难过的红了眼圈,她甚至可以看到当时的画面,一个穷苦而辛劳的女子,背着年幼的孩子在为富裕的人做苦力,而她自己不管有多么劳累多么难受,都要坚持到底。 白辰鹃把手从沾满水泥的手套里抽出来,含着眼泪微笑,抚摸孩子可爱的脸颊。她十分可爱,长得又特别漂亮,身为母亲的白辰鹃每一天都在期盼她快快成长,每一天……都在期盼丈夫早早归来,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安享生活。 “乖,妈妈正在努力,宝宝你也要努力好不好?等妈妈赚了足够的钱,就能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 孩子仿佛听懂了母亲的话,不哭不叫,眼泪纵横在粉嘟嘟的小脸上,沉沉的睡去了。 白辰鹃松了一口气,完全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听到女儿的哭声。 第二天,她发现孩子身体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她发了疯一样跑到医院,乞求医生帮她看看孩子怎么了,难得遇到的好心医生遗憾的向她宣布,这个孩子由于身处环境的灰尘过多,导致吸入性肺炎,本来就体质羸弱,经过这番折腾直接就不治而死了。 白辰鹃悲痛欲绝,她不记得当时哭了多久,直到丈夫归来重重的昏倒在他怀里。 尽管数年后,她又跟丈夫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可那个被自己间接性杀死的孩子,却成为了她永久的、最最惨痛的回忆。事到如今,姐姐还扭曲故事真相用这个悲伤的结果□□她的心灵,她想,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忘怀这段悲剧了。 “小姨,过去的悲伤不可挽回,可现在与未来的幸福必须要把握,我相信,善良的人都会得到神的眷顾,您是个好人,您会一世幸福的。” 相夫光子的祝福温暖了白辰鹃被刺的伤痕累累的心,然而她自己,却要面对另一重……悲剧。 那日录取的证据,合成影像并发往信鸟村通过他们在各地播出后,依旧引来不少相夫光子反对者的质疑。他们声称“相夫光子是有预谋的接近父母,所表现的良好态度都是演出来的,不真实!”而作为光子支持者的另一方也在第一时间反驳:“我们的目的不是让相夫光子少主表现本真,我们的目的是让相夫夫妇本面目暴露于人前!对待态度友善的女儿还如此穷凶极恶的真品质!”“那是由于他们恨透了相夫光子,对待憎恨的畜生谁也友善不起来!”“他们恨相夫光子的理由是他们的女儿没有不劳而获为他们带来财富,而并不是他们虚造出来的那副被打被骂的假象!” …… 双方各执一词,最感到疲惫与崩溃的依旧是相夫光子本人。她自认问心无愧,走到街上,却开始有人对她指指点点。那些陌生的、她曾经拼尽生命去守护的子民,对她印象改观,恶论纷纷。时间积累了仇恨,也积累了对她由喜转厌的人数。 这一仗打到最后,两败俱伤。 人们相信了“食子猛于虎”的事实,却也没怀疑“大逆不道女”的虚假。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不孝之人远远多于虎狼父母。白辰霞更是亲口举了两个例子,最近在花之国发生的血腥命案。一则,母杀女,一则,女打母。母杀女的被判无罪释放,女打母的被判终身□□。 所以相夫光子眼里,这场不算战役的战役,最后输掉的人,明明是她。 Chapter 0364 夕阳沉沉坠落,余晖染红天的一方,眼看就要月上梢头。相夫光子在云罗风树的陪同下送白辰鹃到国都城的边境,那里早已备好了回程的马车。白辰鹃并不知道,有人在她的行囊里偷偷塞了两叠纸币,还有座位下面满满登登一箱子生活用品。白辰鹃只看到眼前停着一辆漂亮的、外甥女送给她的马车。 “每过六小时,就停下给马喂食,至于以后如何饲养它,我都写在本子上了。”光子把小本子放到白辰鹃手里,看她盈满泪水的眼眸里充溢着感动:“小姨,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其实她很想说,如果你也不忙的话,就带着妹妹来看我吧,可是现在自身都难保,家国之间似乎再没有她相夫光子的容身之处,她不确定,她还能在这片故土上停留多久。 “好,光子,你要好好保重,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你、怎么看待你,小姨都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 云罗风树向她点头示敬,相夫光子笑意暖暖的目送她乘上马车远去。带着与大姐有了裂痕的感情、以及收获的另一份亲情,白辰鹃含泪离开了光之国。 相夫光子没有让她看到,自己眼泛泪光的悲伤。当下世界里,还有几人能像小姨这样坚信她的人格?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相夫光子茫然的样子很难让人不注意,包括云罗风树这个才刚试着去“注意”别人的人。 “我不知道,你呢?我已经不是上主了,你也没有接受晴尊委托的理由、继续做我的护卫了吧。”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这句话讲出的时候,相夫光子的心里有一千个不情愿,原来不知道为什么,可现在,她慢慢懂了。 “我答应过晴尊,做你的护卫,并不是因为你的上主之位。”云罗风树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他不会走。 那一刻,相夫光子竟有些狂喜,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最令她激动和振奋的时刻了,但她依然隐藏的很好,只把眉头上的嗔怪释放在言语里:“可是,你是为了碧姐才留在我身边,不是为了我。”停步,转头,认真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睛。 云罗风树有一瞬的失措,仿佛预感到光子接下来要做的事,仿佛又猜不透她马上要有的举动了。向来沉静稳重的男子,竟然深锁眉头流露出一丝慌乱。 她忍不住笑了,她觉得给人以稳重正直成熟男人感觉的他竟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是的,在她眼中,波澜不惊的云罗风树窘迫起来,绝对比他的外貌气场更吸引人。于是,“捉弄他一下”的调皮想法在心底萌生。 “说呀,如果没有你和碧姐之间的约定,你会留下来吗?”她徐徐凑近他的脸,以仰视的姿势停在了十公分远的距离上,她发现云罗风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又悄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想回答,还是不能回答?” 云罗用几不可见的幅度浅浅一叹,眼底眉间无奈笼罩,他把视线移上她的星眸,平静回答:“我不知道。我有必须要做的事,而留下来,也是我完成这个目标的必经过程。” 由于身高差,两人维持仰视与俯看的姿势四目相对,那是一种探索的目光,彼此认真的希望对方能够信任自己,又满怀诚恳毫无拘束的流露着真实的感情。或许,只有这两个目不转睛着的当事人,才能看到对方眼里最深刻的隐藏。 相夫光子开始怀疑她的祖母大人是不是深藏不露隐居民间的高级术师?为什么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而似乎每次都是这样,难道她小时候从英离老师那里一下子学会了光镜千影之术是受了祖母遗传基因的影响?说起遗传,她不否认自身的暴脾气和辣作风颇有些祖母当年的模样,虽然都是老邻居的口述,不过看老人家现在依然气势汹汹精神饱满的状态,也知道所言非虚了。可惜,她就是跟祖母不对胃口,不论讲话还是做事,甚至于观念思想。 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感触,是因为她和云罗气氛正好的时候祖母笑眯眯来了一巴掌突然袭击。她捂着被打的脑袋回过身来,如果不是理智帮助下她一定把身后的人过肩摔摔出去,没办法,警惕是术师的本能。 给了毫无防备一门心思掉在男人眼神里的孙女狠狠的一掌,相夫兰咏似乎笑得更欢了,当然,她不会让这种笑容里掺入得意,她的笑,是满满的怜惜和爱护,跟相夫光子往日见到的大相径庭。 “奶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虽然被拍的像让熊打了一掌那么痛,不过相夫光子没有生气更没有发火,这是她自己的责任,谁叫她丧失术师保卫自己的本能了?她在心底对自己大吼了一声“活该”。 “还生你爸爸的气呢?”相夫兰咏离老远就注意到了她身边这个伟岸英俊的存在,没震惊的两眼放光算她老人家定力足。 “怎么会,爸爸这么做是应该的,就算女儿没有任何过失,他也还是应该的。”相夫光子皮笑肉不笑的对长辈扯出一副虚假的表情,连口中柔柔发出的话语都隐隐散发着浓浓的讽刺。 相夫兰咏笑得很深,那鼠目一样的小豆眼被松垮褶皱的脸皮埋在了肉眼难见的地方,虽然她在笑,可光子竟然觉得这张脸比哭更吓人。每天都宣扬自己“年过八十是由于积德积善”的老人在云罗风树面前要多和蔼有多和蔼,要多仁善有多仁善,她近乎卑躬屈膝的请求光子不要生亲生父亲的气,也没计算过“亲生”这两个幼童都懂得的字眼被她反复强调了多少次,这么多年,早该不计其数了。 “好,我回去就是了,奶奶,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说。”相夫光子态度平和的答应了,并且不觉得焦虑。 “你从小到大,奶奶对你没有过任何要求呀!要说有的话,也只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工作顺顺利利身体健健康康,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你爸爸也是这么想的,他还说,如果你能够幸福,他宁愿以死来换!”相夫兰咏动情的擦了擦眼角,哽咽着说:“你爸爸和我,良苦用心,都是为了你好呀,我们是爱你的,我们是在乎你的,光子,你不要恨奶奶和爸爸好不好?尤其是奶奶,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误会,但是你要用心去看呀!” “这是当然的,恨谁,我也不会恨您呀,奶奶……”明明是咬着牙硬挤出这几个字的,可相夫光子的模样看上去就是这么明媚灿烂,笑意嫣然。 沙诺的告知没能让从容下巴掉地,沙诺刚想说这丫头长足的进步了,就看到一张大跌眼镜的面庞。 “妈妈!爸爸!你们怎么来了!”从容大张着眼睛,呆呆木木的样子在沙诺看来真是久违了。 “小容!你的眼睛还在发炎吗!”欧也妈妈第一个反应是惊恐的大叫,她看到女儿右眼遮着的黑罩还没拿下去,心里咯噔一痛,哭声涌上喉来。 糟了!上次回花之国为了安抚大惊小怪的母亲,从容他们几个联合把谎圆了,算算日子不短了,难怪她会震惊。旁边的沙诺也有点傻眼,无措的看了看从容,等候她的明示。从容呢,正求助的望向他,两人就这样同时陷入尴尬和无计可施的境遇。 “我知道了!你们不要再瞒我了!其实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小容你!妈妈已经知道了!”温柔的母亲忽然变成情绪激烈的狂躁女性,她的语言和神态让从容不禁抽了抽嘴角。 更糟了!妈妈和爸爸好端端跑到这来,一定是知道她“新身份”的事了!他们会担心的!他们会上火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会骂人的!从容的里人格正不断挣扎咆哮着。 “你冷静点,听从容自己说。”戴着一副学者眼镜的从容父亲无奈的劝慰激动的妻子,显得平和淡定多了。 “叫我怎么冷静!晴尊大人特地恩准我们夫妻来这里陪从容定居!我竟然发现我的宝贝女儿眼疾久治未愈!你说!我们两个都在干什么呀!我们这父母是怎么当的啊呜呜呜呜呜!”一语落毕,欧也妈妈心痛的哭出了声。 “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啦!这是流行!没错!是流行!我的眼睛没有病!我是因为好看才戴的!对不对啊沙诺!”从容一肘子拐上沙诺的胸口,痛得他连咳数声,然后别过脸冲着人猛挤咕眼。 沙诺心领神会,点点头,肯定的说:“是的!这是光之国的流行趋势!很多女孩子都会这么戴!” “啊?是吗?可我怎么没看到呀!”欧也妈妈停止哭泣东张西望找了一圈。 从容呵呵呵的干笑几声,她的心啊,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好在,单纯的欧也爸妈最终相信了两人的扯谈。 原来的卧室房门,在相夫光子搬回来之后彻底碎成残片了,父母亲原本住在二楼,因为光子的回归,父亲强迫母亲一起搬下来。光子不明所以,也没打算多问。可没过几小时,她把缘由搞清楚了——一切都是源于祖母那句“证据确凿”的定论:“这对母女经常背着你乱花钱。” 单是拆掉房门时刻监视还不足以证明,夫妇二人如常爆发的争吵让她证实了猜想。 父亲,竟然要求在母亲身上安装微型监控器,这种程度的科技在光之国的确不算什么,可母亲自由散漫惯了,容不得丈夫如此无理取闹。两人争吵过后又是大打出手,当然,每次吃亏的都是妻子。 光子两手枕在脑后小憩在床上,麻木的听着楼上的争吵。屋子里暗暗的,连点会发光的东西都没有。因为门是敞开的,所以谁想直驱而入简直是探囊取物。一个人影悄悄移向她的衣柜,光子睁开一只眼,知道来人必不是每到这里都会大吵大闹的父母,闪身蹿下地一把按住那人的肩膀,她万万没有想到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匕首的金属光泽竟如此刺眼。本以为是寻常小贼,扭开对方手腕后拎住人的后衣领,从窗子里扔了出去。玻璃连着人一起摔在外面的空地上,继而是两声耳熟的惨叫。 耳熟,是因为两个发出叫声的人都是光子认识的。不同在于,一个是被丢出来恐惧的惨叫,一个是被飞来横祸砸中的痛叫。 一个是她的亲叔叔相夫金,一个是连故友都算不上的欧也从容。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是在第二天的国都医院。从容的一只脚被忽然飞出的相夫金砸伤,奇怪的是,从一楼飞出的相夫金竟摔断了一条腿。 光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反正除了对从容抱有歉意,她不作他想。 相夫洋勃然大怒,是因为自家窗子坏了,需要花钱修。 相夫兰咏勃然大怒,是因为自家儿子瘸了,需要花钱治。 在某个清早,相夫兰咏准备向国都审判院状告相夫光子对相夫金实施故意伤害,为了一劳永逸,她还特地找到欧也从容和她的父母,言语利诱企图他们跟她一起状告砸伤了孩子右脚的相夫光子。 从容坐在拥挤的小屋里,本来房间就不多,以往是自己和果儿一间,紫韵爱弥一间,蓝卡尔小鱼一间,沙诺自己一间,父母住进来之后恐怕又要调整了,现在还多了一位笑脸咪咪的八旬老人以及她脸如枯木的长子,从容觉得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把绿园变成卧室? “事情就是这样,同样作为父母的你们,我想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想法。”老人用这句话结束了她长达一个小时的宏篇大论,然后满意的仰着头等待从容父母的应允。 “呃,我理解您的想法,不过这件事在我看来,没有继续追究的必要,从容说,那个叫相夫光子的姑娘是她的好朋友,而从容的脚受伤也着实是她的运气使然,我想,相夫光子不是故意的,您也一样不是吗,她是您的孙女,她怎么会无端端把自己的小叔叔丢出窗外呢?我想,这当中必然有什么误会,您都一大把年纪了,没必要为了这件事大动肝火对不对?多划不来!” 欧也妈妈平心静气回应了八旬老人的要求,欧也爸爸在旁边附和,两人非但不答应相夫兰咏的提议,反而劝她放弃告这一状,心胸之豁达气度之不凡让身经百战的相夫兰咏都深深震撼了,她阅人数十载,没想到花之国来的竟还有这等海阔胸襟的存在。 “那从容呢,你也这么想?”老人把笑脸转向受伤的当事人。 “没什么,我去过医院了,只是脱臼,休养一阵子就好了。”从容摆摆手,满不在乎的拒绝了相夫兰咏的“好意”,她完全同意父母的决定,同时对相夫兰咏大动干戈的架势、得理不饶人的坚定深感不解。 相夫兰咏最后才发现,她花掉的一小时口水全部白费了,她本以为胜券在握却只能败兴而归,头一次尝到了挑唆失败的她不得不把怨恨撒到从容一家身上,离开的时候在心底反复谩骂这一家三口,同时对他们报以深深的鄙视。想当初,她受到一丝伤害都会借助法律让对方加倍偿还,相夫兰咏不知道,是那时的她确实有理,还是对手太软太没用? “那个人就是相夫光子的祖母?听说她之前状告凝光城,无功而返后又派人暴打探樱一顿,真可怕!”立在窗户边的果儿抖着身上的鸡皮疙瘩说,她是被这位口若悬河的老人吓到了,她从没见过为了说服一个人而摆出这么大阵仗和排场的高等动物。 费了番功夫把一屋子朋友挨个介绍给父母认识的欧也从容又听了这么长的一番演讲后,累得上下眼皮猛打架。妈妈说这屋子太挤了,她和爸爸要买一座大屋子给从容和这帮小朋友住,从容捂着快被果儿和小鱼震聋的耳朵一头栽到爸爸怀里,接受父亲温柔的抚摸。 欧也夫妇,在十三禁卫军和晴尊的帮助下,已经把事业转移到光之国这边来了,以后,欧也家就是光之国的行商者,说起原因,欧也父母得到的理由是从容在这边生活的很好,基本可以定居下来了,可是为了避免跟父母分隔两地,所以光之国府特别恩准他们夫妇连人带产业一同迁到这边来。 而真正的原因只有知晓内幕的他们才清楚,晴尊是担心这对夫妇的安危,早在从容身份被叛月识破之时,她就已经派出了最厉害的护卫前去花之国暗中保护,果然就在前不久,从容的父母险些遭到绑架,晴尊再也没法忍耐了,既然要对双十钥匙负责,就必须保障她父母亲人的安全,好在从容家也非花国本土,敌人一时无法找到与之亲密的其他人,所以只要接回从容父母,晴尊也就安心了。 Chapter 0365 即便遵照祖母与父亲的意愿搬回家来住,相夫光子还是没能落得消停。不仅因为父亲大动肝火时逼迫她交房租水电费,更由于小叔叔夜闯卧室被她一脚踢断腿的事。别说父亲不饶她,就是祖母,都召集了包括如风在内的全部邻里亲戚,预备一同声讨这个罪人。 当天,相夫兰咏派相夫裕好言哄骗光子,可这孩子实在不会说谎,结结巴巴没几秒钟就露出了破绽,受邀之人当然不可能赴这有来无回的鸿门宴,拒绝并要相夫裕转告那帮人,省省力气治那名入侵者的腿吧,她虽然理直气壮可那好歹是自己的叔叔,该给的医药费该介绍的超级专家一个不会少,让他们放心。 相夫裕表情沮丧的回来跟祖母报告,祖母一面气愤于孙女的不忠不孝一面心疼的抚摸爱孙的脸蛋,并说没关系,她老人家就屈尊降贵一次亲自请她过来。相夫光子当时正和云罗风树坐在树荫下享受难得的惬意,和煦的阳光透过叶子洒下,没有谁愿意在这样的好时刻里看到那张脸。 不去,她会把眼底隐含的怒意具象化,光子并不想让她在云罗风树面前信口雌黄,去了,必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 相夫兰咏知道相夫洋也在的话,肯定要大呼小叫不受控制,干脆瞒着他直接把事儿办了,很多时候,她这个当妈的在儿子身上点了火,却没有能力扑灭它。 相夫光子叫上探樱,在相夫兰咏恶狠狠的注视下迈入那道门槛,进门后,在群众丢过来的质疑目光后面不改色,不蹲也不坐:“奶奶,您这次找我来,是为了小叔叔的事吧。” “哼,你知道就好!我……” “听说您要状告我,您去吧,横竖我身上也泼着脏水呢,不差这一盆。”她目光尖锐口吻犀利的切断了祖母的话,转头瞬间面上乌云满布,就差没爆出杀气来了。 “你摆这种脸给谁看啊!” “就是啊!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这孩子太差劲了!长这么大都白活!” “是啊对啊!没错没错!” 以幽兰大伯和小婶婶为首的亲友团发出强烈的谴责,硫琅如风的母亲芡草姑姑不动声色,她的女儿则面露得逞之色。 在“人多力量大”的团体威逼下,相夫光子没有改换好脸:“奶奶,您真的要我把监控器画面公布给全天下看吗?来展示一下侵入者是多么的凶残。”小叔叔好端端会跑到她的卧室来行凶?相夫光子知道这必定是祖母授意的。也正由于这句话,她引来的骂声不止一片了:“冷静点吧诸位!现在道理和选择权都在我的手里,不是你们人多势众就能够改变的,让我来公布一个惊人的消息吧,探樱,放监控画面!” 探樱怀捧电子器屏幕,又把一个小盒子上的电线插在屏幕后方的圆孔里,连上电源,刻录光盘里的内容很快映入视线。阴暗无光的画面倏地变亮,屏幕中一个移动的人影从无门的入口迅速侵入,略胖的脸容清晰呈现,这时候光子明显听到观看人群中有人惊愕的唏嘘着。整个过程播放完毕后,众人的脑海里还在回放相夫金抽刀杀人不成反被踢出窗外的情景。 脸色最难看的莫过于相夫兰咏和硫琅如风,他们见长子和幺媳都目瞪口呆,就知道这段录影所带来的效果是怎样的了。如风在外祖母受不了刺激抽过去以前镇定的向大家解释:“这段画面,明显是用电子器的制作功能虚构出来的,就好比许多电影里面的特技效果一样,连声音都能模仿,这不唱不喊的画面有什么不能假造的?” “亏你还是当过旗主的人,硫琅如风,作为一个自以为了不起的角色,你应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你说声音可以造假,我承认,用一种变身药就能连着身体和声音一起改变了,不过画面要如何制作?这种一看就清晰了然毫无破绽的画面你告诉我是怎么做出来的!你要是找不到实证,找不到这画面是伪造的证据,就别怪我用法律追究你的言辞!”相夫光子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杀气腾腾的目光跟如风憎恨的眼眸对战着。 “你不是说有变身药吗,那进你屋子的那个人也一定是别人变的!”一直以来都闷不吭声的相夫裕终于壮着胆子顶撞了这个让他觉得恐怖的姐姐一回。 “别乱说,进屋子的人腿断了,那就是你爸爸!”小婶婶小声而严厉的打断儿子。 “你让我找证据,我就要去找么?我凭什么听你的?”如风眯着眼睛不满的讥讽道:“还有,你刚才说有一种可以变换身形和声音的变身药,你自己都承认裕儿说的话了,竟然还没发觉么?”众人的诧然注目下,如风勾动丰厚的唇角:“进屋子里的这个人,的确是吃了变身药变的!被踢出去的画面是你故意插入的另一番场景,小舅舅断腿了,不过不是在同一时间断的!至于你所谓的欧也从容及其父母的这些人证,也一定是你事先收买好的,从容可是亲口承认你是她的朋友,朋友帮朋友圆个谎,举手之劳!” “我早该料到,有你硫琅如风在的地方,假的都容易变成真的……只可惜,你还忽略了一件事哦。”相夫光子微笑,挥手,示意探樱换张光盘来放。 这是一盘科教光碟,也是光之国科技部队授意国学府发行的全民知识教育普及材料。里面进行解说的正是晴尊玉灵碧,而台下千千万万的观众身着奇装异服,显然是远道而来的异国求学民众。讲座中,玉灵碧详细介绍了这一新兴科技与国府的联系。这款微型监控设备,不同于以往的私用录音笔,它可以接收凝光城光塔的信号从而完善使用功能,由于完全受到光能的支配,所以它的启动权也都在国府手里…… “说得简单一点,这种可以全民发放的监控器,总的操纵权还在国府手里,在凝光城有一座国家光能总站,当人们在私下使用这种器材的时候,输入的所有数据都会通过信号被光能塔接收,当然,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光能总站察看国民私密讯息的,它有一弊,固然也就有百利,当民众因此引起纠纷时,国府也能更好的处理跟解决,比如说,a未经b的准许擅自安监控器对b进行监视,b完全可以上告当地司法部门,司法部门会直接派人来国都总部进行调查,如果调查属实,证明那段期间之内b的确受到了a的窥视,b就有权力向国府申诉撤除此处监控器的接收信号权,没有了信号权,光能塔自然不能接收私人讯息,但同时的,使用方也再无享受此特权的机会,微型监控器便成了废铁。”由于专业术语太多,众人面上明显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为了更直观的诠释这个案件的真相,相夫光子干脆做讲后说明,且硬生生掰碎了一台铁质的小机器:“再比如,像这次这样,当有人质疑民众家里的监控画面是否属实、或者一切监控设备遭受损毁无法为人明证时,没关系,我们只要向国府申请,由晴尊这个唯一有权力探视秘密信息的人开启光能塔大门,我们就能够看到当天晚上发生在我家里的真实画面!” 硫琅如风哪里还有反驳的气力,早就随着母亲闷闷不乐藏头缩尾躲在人群中了。 “有人自以为聪明,怂恿我的父亲在家里安置监控器,还把我房间的灯撤了,分明就是为了贼人潜入方便且不留痕迹,可惜,她低估了光之国的科技,这一批微型监控机器就算放到昏暗的水下都能把景象拍的一清二楚,别说区区黑灯瞎火了。” 光子的解释让众人惨淡失色,小婶婶更是愤慨的说出:“居然叫你小叔叔贼人!你这个没有教养素质低劣的人渣!” “哈哈哈哈哈哈!”相夫光子和探樱仰天大笑:“有人费了这么大力气,只为让我去吃牢饭,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才是报应!究竟谁没教养谁低素质!天下人早晚会看清的!诬赖我的伪证,不管是人还是物,我相夫光子今天就在这里发誓,我一定替我自己洗刷冤屈,我不会让恶意陷害我的罪人一直逍遥法外!” 相夫兰咏瘫坐在椅子上,早已没了精力,比起如风的知难而退,她明显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砸的血肉模糊剧痛难忍。 相夫光子也开始怀疑,“父母被打的证据揭露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谁了,如果不是祖母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她还找不到开窍的动力呢。同时,另一边也让她深感奇怪,被抹杀上主资格,某种意义上,她等于是会被暗杀的对象,可过了这么多天,十三禁卫军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自己更是安全的像往常一样,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碧姐?碧姐让那些难缠的队长给她机会平反昭雪? 带着种种不解,她要把这次事件做一个彻底的了结:“请在场的各位移动你们尊贵的步伐,跟我到审判院去解决这次事件吧。” 她想看到的终于都出现在眼中了,不少亲戚和邻居露出为难的神色,并压着嘴唇窃窃私语了几分钟。 “怎么?你们到这里来参加对我的□□,不就是不相信我的清白吗?现在给你们机会证实这件事了,你们反而不想?难道有这么多人喜欢在谎言里生活下去么?” “行了,相夫光子,别得理不饶人了,我们知道你厉害,你有本事,你把证据掌握的滴水不漏,我们还能说什么?”邻居肥姑翻了翻比她脸还黑的眼白:“别得意的太早,做人啊最好给别人留条后路,要不然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这句话真叫您给说、着、了~!”光子认同的点头,并附送称赞笑容,直到对方意识到有点自掌嘴巴的尴尬,她才轻声慢语的开口:“证据就在眼前,我不但要让你们看,我还会让全天下的人看!” 相夫兰咏捂着嘴偷偷在如风耳边说了什么,如风得令立即风一般的往门外冲,却险些一头扎在落痕的刀尖上。 “奶奶,想把我爸爸找来吗?早干什么了?想让他旁听要趁早啊,现在会议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好听的?” 相夫兰咏狠狠一哼,冷声笑起,因为愤怒脖子涨得老粗:“哼,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贱丫头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我能把真正犯罪的人送到大牢里,这就足够了!”她与祖母针锋相对,不再有任何顾忌,不管心里对这段可笑的亲情抱持多少遗憾和困惑,她都没有回头的路了。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午后艳阳,照得街地冒油,人脸发烫。刺目的光线让人很难睁开双眼,宁日潇打从出北门,就一直在吃力的缓步行走,炙热的温度把她仅剩的体能蒸发,让她觉得耳边鸣响,眼前发黄。纤弱的身体即便在无风的当下也轻的快要飘荡起来,脚底软绵绵的,很快就有了漫步云端的漂浮感,她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白茫茫一片绚烂的银光…… 清甜的茶香缓缓游过鼻端,宁日潇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才慢慢露出水晶般莹透的紫眸:“光子……” “你昏倒了,现在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温柔的问候,冰凉的触感……是光子,用润湿的毛巾擦去她额上渗出的虚汗:“这是哪……” “这里是从容的家,很安静对吧?”光子笑得很开心,虽然浅淡却透出浓浓的惬意,可在宁日潇看来,她眼底的哀愁和纠结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净的:“上次我来的时候,他们家还有一大帮子的人,热热闹闹和和气气的,今天过来,才知道他们去看新的房子了,我见你晕倒,便就近送到这来了。” “报纸呢,看到我的报纸了吗?”宁日潇起身后开始四下寻找方才还手持的东西。 “在这里。”光子见她神色有点慌乱,很是诧异:“发生什么事了吗?” “《彼岸千年》出事了。”紫莹莹的眸子闪烁着失落的光,叫看得人不禁难过。 …… “啪!”一巴掌把报纸摔到床沿上,相夫光子怫然作色:“秋暮灵都死了她们还不放过她!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 “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宁日潇眉头深锁,她只是来通知一下,并无意让光子立即解决:“对了,你这边情况怎么样?昨天看到探樱,她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唉,让大家这么为我操心,我这边还消停不下来……”光子把这几日的忧愁讲给宁日潇,憋在心底的真实感受终于释放出来,她觉得有一点点宽慰了。 宁日潇这才知道光子家里又一场惊天动地,联系之前发生的种种,她顺着光子的怀疑揣测出这恐怕真的是相夫兰咏的借刀杀人之计。光子与母亲争执在前,报纸事件再后,她一定早就做好了伪证,趁着上主复位的关键时候把信息发放出去。 “其实我开始真的想过,会不会是妈妈为了报复我那日的回避,特意跟信鸟村造谣的?可是我又不愿意面对……”话到这里,最糟糕的感觉又回来了,以往面对家人的责难她或许还能逃避,但是现在,不论她逃到哪儿,都躲不开一双双含尽质疑的眼睛。 “我觉得……这事情,恐怕不是你妈妈宣扬的,你想,她当时为了冬钰入狱的事那么着急,在你这边碰了钉子一定会想其他的办法,就算要对付你,也不会有精力花那么大的心思在那样的时间段去做那样的事,她顶多,也就骂骂人过过嘴瘾,再算算你祖母做事的时间,不就刚好和情况吻合了吗?” 宁日潇的分析戳中了相夫光子心上的盲点,思路清晰才能摆平千头万绪,难怪她质疑这么久都抓不到实证,祖母相夫兰咏一桩桩可疑的行为还不足以证明这些的真实性吗? 无误,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幕后黑手的预谋! 本无争斗之心、无眷恋权位的相夫光子,在获悉相夫兰咏背地里所做的一切以及父亲母亲的确有拉她下位的心愿后,禁不住愤然起誓——她一定要夺回权力,夺回那不可撼动的王权! Chapter 0366 走在铺满鹅卵石的路上,没有相伴的人,没有合适的景,因为她的心凄凉到只想一个人独处。 与亲人为敌,与友人反目,甚至在天下人的质疑中苟延残喘,这不是她想要的,可她占据了它们,它们也充斥着她的思绪。 祖母还真是闲不下来,一边设计陷害她,一边忙着掠夺他人著作权,秋暮灵早就亡故了,她这个当祖母的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 宁日潇拿着报纸急匆匆赶路,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情,光花两国联合拍摄《彼岸千年》,却爆出一个惊天大传言。自从《彼岸千年》在宁日潇的推波助澜下名扬于世,人们无不知晓它仅有的唯一的作者便是“残烛”秋暮灵,尽管最鼎盛的关头还是有人说它的原作另有其人,不过终究拜倒在强大的趋势之下——女文豪的亲自担保。 宁日潇曾经说过,许多爱情与事业交汇的文学作品都屈服于现实的凉薄,跪倒在权势的膝下,虽然美丽却散发出腐烂苹果的味道,而《彼岸千年》则不同,它揭露了现实的黑暗,抒发了强烈的反叛,那是一种即将成熟的果实,充满了诱人的魅力。 秋暮灵的生母白辰流,忽然在某一天召开大规模媒体见面会,正式澄清女儿书中影射的事件的真相:“我曾经就告诉过她,不要写这种贬低和诬赖人清誉的东西,总会惹祸上身,她不听,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写进去了,各位,这里面的‘小市民角色和情节’实属子虚乌有,都是我女儿为了牟利一手捏造出来的。” 当时信鸟村的采话员揪着这句话打听:“秋暮灵小姐已经死了,你要用什么证明你说的话才是真的呢?” “我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一点,但是我与我女儿朝夕相处,我又是她的亲生母亲,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母爱的伟大,试问,有哪个母亲会栽赃自己的孩子?” 媒体们无法继续这个问题,便又开始询问关于书中的一些事。 ——以上是报刊首页的内容,背面还有一个惹人瞠目的消息——“《彼岸千年》作者果然另有其人”。 自从出世就开始坎坷不断的《彼岸千年》从花之国彻底获得了拍摄权,经过协商,由花、光双方共同合作拍摄的电影《彼岸千年》将在光之国千影城开机,卓莎集团是光之国代表投资方,江菱织造则派出五名设计师负责造型设计。这对于整个娱艺界来说,无异于一大盛事。 信鸟村第一时间派出采话员去采访跟死去的秋暮灵有莫大联系的亲人:她的父母以及祖母。秋楚生和白辰流笨嘴拙舌,一时拒绝了上镜,反而把老谋深算的相夫兰咏推上台前。 “您是残烛的祖母是吧?那么我请问一下,您对您孙女这部作品的电影化有何看法?” “这也不是她写的啊,原作者只有寒苇裳一个。” 一语既出,惊起四座。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拍摄方给出的信息显示《彼岸千年》的作者可是您的孙女秋暮灵哦!”其中一位采话员掩住惊讶趁势问。 “她是我孙女,我再了解不过了,她身体很差,连工作都没有,哪有精力写书呢?至于为什么作者栏里是她的名字,我一直以来也很不解。” 爆炸性新闻就这样再次席卷文坛与关注度较高的娱艺界。 …… 带着跟宁日潇甚至于更多人一样的疑惑,相夫光子决定深入虎穴,弄清楚这件事。 然而相夫光子等人心底的疑惑或者说“把握”,在对方看来却根本不足为惧。相夫兰咏完全可以告诉信鸟村,作为母亲的白辰流只是提到了小说中的“小市民情节”,而这种段子都是她逼着寒苇裳加到文里的,寒苇裳念及旧情不忍拒绝,谁知道秋暮灵居然用笔对亲人友人恶意中伤? 相夫兰咏想,这番说辞一定会得到外界的肯定、同时堵住反抗者的嘴巴,简直是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怎么样,还满意吧?”相夫兰咏一回家便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宝贝外孙女得意炫耀。 “外婆~~~我爱死你了~~~”硫琅如风孩子般俏皮的蹦过来,搂住外婆的脖子在她脸上用力“啵”了两下,两人虽然“认识”不久,却亲的像共同生活了几十年。 “你外婆我啊,就是这么镇定!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让我说作者是你,却把这么大的好处给别的丫头呢?”自恃聪明的相夫兰咏这次却搞不懂晚辈的想法了。 “外婆,您不知道,这事呀说来话长,不过还有一点,您想,如果您说作者是我,外界会起疑的!” “不可能!你是我外孙女,暮灵是我孙女,同样是我的后代,外界怎么会怀疑我说的是假的?” “哎呀,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霓裳她人不错,是我一手提拔出来的,您就放一百个心,等着孙女赚钱回来孝敬您吧!” 一番话哄得相夫兰咏心花怒放,老人家愈发觉得这么做是天经地义的了。 相夫光子敲响一扇国都大旅馆的客房房门,她不会蠢到去找祖母等着鼻子碰灰,她知道那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开门的是一个男人,跟父亲竟有几分相似,奇妙的是紧随而来的女人容貌跟光子妈妈也异曲同工。 “你们好,请问是秋楚生先生和白辰流女士吗?” “是,你谁啊?”对于年轻女子的礼貌秋楚生并不领情,有些泛白的头发乱蓬蓬堆在头上,看起来比光子的父亲苍老一些。 “不用管我是谁,总之,我是来帮你们的,我……可以进来吗?”一旦表露身份,这个“伯伯”和“姨母”指不定现出什么反应,所以相夫光子干脆直捣主题,引的夫妇二人不想听也得听。 落座后,相夫光子展开语言攻略,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他们能为了唯一的女儿争回名望。而这对夫妇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比起昔日的狂躁和暴虐,此时两人脸上竟散发出一股惆怅的味道。看来有戏,相夫光子在心底满意的打了个挑,只要不是良心被狗吃了的蠢货,这个世界上应该不存在胳膊肘往外拐还拐到如此程度的怪胎吧?结果没等出来,话也才说了一半,相夫兰咏竟然带着她的小儿媳妇赶到了这家旅店,一进门两手空空却摆出来探望亲人的嘴脸。 “快来见见你们的弟媳……相夫光子,你怎么也在这?”那一刻相夫兰咏的面色变得难看。 “我来看看远道而来的亲人,真是凑巧,您也来了。”光子笑容里饱含着虚假的善意,此时她所能给出的唯一真实,是敌意:“没想到《彼岸千年》的事过去了那么久,还有人不放过秋暮灵,就因为她过世了,所以她的著作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别人的?那么是不是所有死去的创造者,也都理所当然的失去了他们发明的东西?全都变成活人的了?” “秋暮灵才是捡了个大便宜,她活着的时候侵占寒苇裳的著作,如果她现在没死,她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相夫兰咏讲话的态度义正言辞,眉头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愧是老姜啊,辣得了别人辣不到自己,那淡定像喝白开水一样简单的神情真让她相夫光子五体投地:“呵呵呵,颠倒黑白,这句成语是多么的精辟!不就是当下场景的最精确描述么?” 相夫兰咏依是不急不躁,一脸坚定:“我没有一句话是假的,你收买不了我,也收买不了楚生夫妇!” “奶奶,您对我的不满,与秋暮灵有关系吗?说实话,我根本不认识秋暮灵。只是,作者是谁就是谁,您为什么向全天下撒谎呢?难道如风是您的外孙女,秋暮灵就不是您的亲孙女了吗?”祖母一次次刷新下限的行为让相夫光子彻底失去对此人品格的保证,甚至她已经按耐不住,慢慢攥紧了拳。 秋氏夫妇果真消除了往日的嚣张气焰,纷纷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你这个丧门星,到今天还说这么晦气的倒霉话!怪不得全天下人都不待见你!”相夫兰咏气恨难当的吼起来,浑身乱抖。 “光子啊,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学学如风,哄着你奶不会么!”脸又圆又大看上去温柔慈爱的小婶婶一副痛心疾首的悲惨样。 光子对这个“好心”劝诫她的长辈尚能保持冷静:“婶婶,《彼岸千年》的作者的确是秋暮灵,这件事根本不需要验证,是我和宁日潇以及很多人亲眼所见的。寒苇裳根本连书的内容都一无所知,她怎么可能会跟作者挂上边呢?” “你呀,怎么这么傻!假如秋暮灵是原作者,那又怎么样呢!她和如风不都是你奶奶的孙女吗!谁是作者不一样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是如风,你也跟着沾光啊!做人别太较真了!尤其是跟亲人,太较真不是伤感情吗!”女人脾气很好,说话也算和气,就是这内容让光子的气一口接一口的叹。 相夫兰咏冷哼一声,翻着鼠目轻笑:“不就是被人抢走男朋友,心生不满,前来报复吗!” “被人抢走男友的另有其人吧,您的外孙女没告诉过您,她所爱慕的人对她无比厌恶、却偏偏深爱着秋暮灵吗?” “秋暮灵一身是病,谁能看上她啊?”相夫兰咏嗤之以鼻的冷笑,对秋暮灵的轻视和厌恶全无掩饰的流露出来,她才不会管死者的父母在不在场,话是怎么过瘾怎么说,反正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就是,那丫头当时还没工作,连男朋友都找不着,更别提被人爱上了!”相夫金的妻子跟着附和。 两种人,永远不要指望能跟他们沟通,除非哪天苍穹破了个洞,或者嘴里蹦出条龙。第一种,黑白在他们眼中是混合色,他们不觉得这两个视觉差异现象存在差别,第二种,明明知道有黑白之分,可揣着明白装糊涂,硬说是灰的,任凭外界如何劝阻如何说服。 当下,就让相夫光子觉得,她撞到了第二种墙壁,要说第一种,那自然要还原到她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 最终的结果只有无功而返,祖母在场的情况下,她根本别想说动秋氏夫妇,据说这秋楚生生性好赌,吝啬抠门,可对母亲还是很尊敬的,白辰流虽然性子跟大姐如出一辙,可家中无地位,凡事都听丈夫的。他们既然已经做出诬蔑女儿声誉的行为,就暂时不要指望他们能点头了。 “有时间关心死人,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听说霓裳和你被她抢走的好男人在冰之国快乐的生活着,你却在这里受苦,真是天差地别啊!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找了另一个男人,人家也未必会娶你,就算勉强娶了你,也不会对你好的!因为你必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可恨样,是谁能受得了的!”相夫兰咏的口气十分炫耀,也十分自豪:“我这一辈子!嫁了三个男人!没有一个对我不满意的!哪像你!” 奶奶,您这辈子光嫁人玩了吗?相夫光子十分郁闷,这种事她一个生活在旧时代的老太太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历史吗? …… 国都城里最昂贵的旅店就是最大连名气都是最响亮的“国都大旅馆”,似乎无论什么只要带上国都二字,就跟镶了金边一样身价飙升。秋楚生数了数口袋里的钱,纠结的拧紧了眉。大老远被母亲叫到这来,却一国币没给他,甚至连垫付的意思都没有,眼见钱包见底,他们两人势必不能住在这了,可是异国他乡,哪有收容他们的场所呢? 吃饭的时候,夫妇二人眼巴巴看着一楼餐厅里络绎不绝的人们以及眼花缭乱的美食,说句公道话他们并不觉得贵,只是,吃完这一餐,这一晚就铁定没住的地方了,明天后天乃至于更多天,只要还留在这,就逃不开露宿街头的结局。 有时候,他们也会想,如果暮灵还活着,今天会怎么样?好比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会像乞讨者一样可怜兮兮的对着别人碗里的餐食流口水吗? “伯伯,二姨,不介意的话,陪我共进晚餐怎么样?”一身休闲红装的妙龄女子坐在一张布置典雅的圆桌前,向夫妻两人招手,眼角眉梢流露出浅淡的笑容。 秋楚生也是从母亲那里得知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正是她的另一个孙女,相夫光子,而白辰流的反应同样激烈,甚至问大姐现在的生活怎么样了,光子由着他们把想说的想问的办了,或许是因为这一顿雪中送炭的美食,或许是因为还很陌生,总之,秋楚生没有开口询问“侄女”与家人闹翻的具体细节。 酒足饭饱以后,相夫光子正式表明来意,她要把握住这次难得的独处机会,她要帮助宁日潇、帮助秋暮灵抢回这份荣耀! 就在相夫兰咏心满意足的安享天伦时,就在硫琅如风写了信告诉远在冰域的寒苇裳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时。信鸟村再度修正了新闻的内容——“秋暮灵父母替死去女儿辟谣,幕后指使人物即将浮出水面”。 读了《每日一报》的相夫兰咏勃然大怒,一个星期不到,秋楚生夫妇的口供竟然反转了?那她之前努力的一切岂不全都白费了?无条件孝顺服从她的晚辈里只有如风和裕儿,这次开罪了如风,她还会一如既往的孝顺自己吗?……愁绪如汹涌的波涛顷刻间卷上她的心头,并重重淹没。相夫兰咏在愤恨中起誓,再不会理睬这对没用的、时至今日还是一贫如洗的夫妻! “大志!你马上到旅馆告诉那对贫贱夫妇!让他们滚回花之国不要再来见我!还有,叫阿洋去好好教训相夫光子!这个贱货!居然背地里捅我刀子!我要是不弄死她!我就不叫相夫兰咏!”相夫兰咏瞪着两只恶毒的眼睛,几乎把眸珠挤出眶来,吼得破了嗓子,连动静儿都变了,面目狰狞宛如最凶残的母狼。 幽兰大志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姿态如此狂暴,那几乎要吞噬血肉撕扯筋脉的凶狠令他始料未及,以往,就算是面对她最厌恶的相夫光子,她都不会把憎恨的感情表现出来,即使在最亲近的子嗣面前,也顶多是发发牢骚暗骂几句。可是今天,她的杀机暴露无遗,仿佛不再伪装,不再虚假,完完本本的体现出最真实的一面!幽兰大志膝盖一软,颤抖的跪下地去,哭着乞求母亲不要这么动怒。 “还不快去——我要杀了相夫光子——快去——”最注重优雅形象、生怕邻居听到他们家吵闹的相夫兰咏终于放出了比相夫洋更高的音量。 Chapter 0367 秋暮灵的冤案成功平反后,相夫光子迎来了另一重惊喜,事情的始末,起源于风摩以悠的一次调查。 当天,她正打理从容等人原先居住过的房子,在这里打扰了数日没有用完就走的道理。以悠敲门而入,直接向她询问她的父亲相夫洋除了原有的固定工作,还有什么额外的兼职。光子不明所以,得到的解释是相夫洋每个月都往他的名下存储10万国币,并且还在最短的时间内转移到另一个人的名下,对于一个普通的工人来说,此等巨额收入让以悠觉得相当可疑。光之国货币存储所每个月都会对存款者的存储和支出数据进行了解,以便调查某些跟钱有关的重大案件,相夫洋的账目一直都很平稳,最近两个月才开始出现存储额暴涨的情况,加上最近国都发生一些不太乐观的案子,所以以悠把调查目标首先锁定在光子身上。 相夫光子对父亲的事情全然不知,他每次有事只会找祖母商量,至于她和母亲,别说内情,就算他的存款簿放在哪里,两人都不知道,更没人敢过问。 不过以悠的提醒,倒是让她在无意中收获了一招妙策。 一上任便正式迁入洛禹宫居住的唐元纪景洛,无心于凝光城的美景和温馨的氛围,他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之中,短短数日业绩已好到令人瞠目的地步。某日,财税府一名不起眼的小员工力排众议向最上级的领导提出,许多国家企业、国家部门效仿私营企业,频频拖欠员工薪水,甚至还有拖到现在还未兑现的现象,他觉得这非常糟糕,是对国家自身信誉的一种否定,如果光之国长此以往,必会造成外域非议。景洛对于此言深有感触,经过慎重思考,当即联合司法府首领风摩以悠颁布了新的财税府法规,即“各地各级部门,无论何种企业,为员工下发福利和薪水必须按照规定日期一天不差的交付,晚一天者,由财会部支出工作者负责,多赔偿员工一天的工资,以此类推,按人头计算。” 此律法颁布不足一天,接到消息的举国各地好评如潮,就连一国统领玉灵碧都未曾想到脱离黑暗的景洛,竟有这样的用心和头脑,她觉得十分欣慰,习惯充满笑容的表情变得更加幸福。 如果不是凑巧在南门遇到了刚刚成为景洛副使的豚煌青桐,相夫光子还真就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景洛这个大忙人。那是个戴着半边银质面具的女性,据说被挡住的部分惨遭摧毁,她听了被废上主的要求并没有丢下鄙夷的眼神,而是轻轻点头,思虑片刻后掉头回了凝光城。 比想象中容易得多,相夫光子在二十分钟后成功见到了唐元纪后人、这个返璞归真弃暗投明的有为青年。 笔挺的制服、修身的风衣,搭配在男子略显瘦弱的身材上平添出不少凌人的气魄,只是他神色优雅,眉目平静,叫人看不出他曾经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叱咤风云,战神时翘立的发丝如今温和的顺着前额搭下,遮住了一只眼睛,无框的眼镜使他看上去更似一位文弱的学者。他起初见到相夫光子,难掩惊讶的睁圆了眸子,意识到她必定有所需求后和善的微笑起来,并请她从南门进来。 相夫光子谢绝了他的邀请,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说:“抱歉,这么唐突的找你,打扰你的工作,我不是上主了,没有资格进入凝光城,你能出来一下吗?” “好吧。”景洛笑着点头,迈出后转身示意看守者关门。 两人到日夕咖啡馆坐了片刻,光子忽然紧张又诚恳的请求说:“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份数据资料,我知道,按照规矩,国家货币存储所是不能向外泄露客户资料的,不过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如果景洛你觉得为难,可以当我没说过。” “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个东西吗?”景洛听说了她最近的遭遇,除了同情又为帮不上忙深深懊恼着,对于现今的他来说,风扬珍爱的一切就是他要守护的一切,他愿意为了昔日的敌人把自己变成全新的他。 相夫光子重重的叹了口气,对景洛毫无隐瞒的招出最终目的。 景洛先是凝重的皱眉,接着容色温柔的回应:“我答应你,不过,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而且我必须亲自向晴尊大人报告。” “对不起,景洛,我知道我这样要求很自私,你放心,给他看完我就会摧毁这份资料,不会落入第二个人的手里。”光子向景洛保证,并在心底暗暗发誓要用生命守护诺言。 青桐站得老远,目光一动不动落在两人身处的位置,忽然听到林子后一阵响动,她敏锐的翻身过去,还未等那人起身便一指头摁住了她的喉部。 “咳咳咳!是我啦!探樱!”羊角辫姑娘慌忙表明身份,生怕新同事一个不小心将她给结果了。 “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青桐收手,并轻松的把人从草里拉出来,半张脸上着实看不到异样。 “我、我有重要的事跟光子少主说!非常非常重要!”探樱紧张的辩解着,她知道名闻天下的豚煌家族族人守在这里就是为了两人谈话时免遭闲人打扰,所以她不敢擅自靠近。 感觉的灵敏已经成为景洛近乎于本能的力量,远隔百米他就察觉出探樱那份焦虑的存在,于是礼貌的跟光子道别,并承诺一定会完成她的需求。 “探樱,你怎么了?”景洛和青桐走后,相夫光子见最贴心的小副使喘的不成样子,十分担心。 “我没事!可是我亲眼看到……你的父亲正发了疯一样四处找你,手里拿着菜刀!因为担心他伤及无辜,助贤已经出动警务部队在城周围搜捕他了!”憋足一口气,探樱到底把事儿交代明白了。 那种窒息的苦闷感不知第多少次重回相夫光子的心头,她一瞬间觉得头部撕痛欲裂,并清楚的认识到,秋氏夫妇因她反口之事铁定惹怒了祖母,平时尚且把说闲话穿小鞋当成娱乐消遣,何况是盛怒之下的号令? …… 竭力躲避父亲追捕的相夫光子没多久就收到了晴尊下发的密函,实际上,就是那份她跟景洛索取的存款清单及证明。落痕接到了出城效劳以后的第一个任务——将这份来之不易的“证据”拿给相夫光子的父亲亲自过目。在光子少主落选后,落痕宁可请辞也要执意出城追随,爱惜人才的天地盟自然不舍轻易放过,只得悄悄准允。光子得知他跟探樱的心意之后非常感动,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着他们两个重回凝光城。 落痕的突然现身让相夫洋倍感意外,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跑,因为他觉得这是女儿派来反击他的。没想到英武的年轻男子只是面无表情递过来一个文件夹,并要他当场拆开来看。相夫洋战战兢兢照着对方的话做,两手不停的颤动,当他看到署名为相夫金的存款单上数字后面有八个零、以及自己存款单上不足一百的金额时,他颤抖的幅度加剧了,仿佛意识到什么却打死也不愿承认般,茫然困惑的看向落痕,带着哭腔问他这是什么。 落痕无情的回答将相夫洋渐渐沉落的心直接推入谷底,山崖顶的母亲只是笑着挽住弟弟的手,对次子的生命垂危视若无睹……相夫洋在这样的时刻里从脑海中见到了这样的画面,恐惧淹没他的心灵,直到把脸孔也填满。无视他骤变的情绪,落痕淡漠的甩出最后一份证明——盖着国家货币存储所红色大印的转账记录,署名竟然是相夫洋。 相夫洋觉得,如果他没有失忆的话,他明明白白的记得“相夫洋存款簿”只经手过两个人,便是他与他的母亲相夫兰咏,可眼下的实情又在向他诉说,其实自己最敬重的生母早已对他瞒天过海了,她数次将钱以他相夫洋的名义偷偷转到小儿子的存款簿里,那本薄薄的金色小本,一直由他跟母亲共同保管,每次赚钱之后他都将钱直接存入,然后拿回来交给母亲,也就是说,只有往里存钱的时候,相夫洋才有机会摸到他自己名下的存款簿,并且,十足的信任让他从来不会怀疑里面的数目、更不会去刻意查看钱财多少。 菜刀摔在地上,险些戳伤自己的脚,相夫洋失魂落魄仿佛瞬间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当助贤的手下赶到这里时,看到落痕向他们摇首示意,以及相夫洋半死不活的颓唐模样。 眨眼一天又将过去,相夫洋本不快乐的生活里平白添出一层灰暗色调,让他本就乌云满布的心境再无转晴的可能。他自认为是母亲所有孩子当中最孝顺的一个,却常常得不到母亲的夸奖,反而是从小就顽劣不堪、闯祸闹事的弟弟,在母亲的呵护下过着跟他截然不同的生活。相夫洋一直劝服自己无视这种差别待遇,一直用亲情和母爱麻痹自己、令自己彻底失去这份痛楚,久而久之他习惯了,习惯对母亲卑躬屈膝,习惯被弟弟颐指气使,习惯在众人的眼中做一个任劳任怨的无偿劳动者。 因而他反对女儿的桀骜不驯,他觉得那不是桀骜,是缺乏教养,在他的观念里,愚孝不是愚孝,是人类的传统美德,被人当工具使唤不是被利用了,而是他应该应分应尽的义务,母亲让他知道了走上社会的第一个道理,那就是想要立足,想要交友,就必须告诉自己亏欠了别人。 但是结果,大大超乎他的预料,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人们这样无偿付出,却一个朋友都没得到?甚至连他鄙视的妻子和女儿都不认同他的为人。 他终于开始觉得自己好可悲,可他宁死不会承认这份可悲来源于母亲,哦不,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的心在不断催促他去找白辰霞和相夫光子算账,因为所有的灾难都是她们的到来造成的!如果他没有结婚,没有生子,没有组建家庭,他所有的工资都会是他自己的,他可以完全占有这些钱,并为所欲为。想到这,他悔恨的握起双拳,用力砸在坚硬的石地上,满口牙齿咬得咯咯响。 带着不完整的灵魂敲开母亲家的大门,虽然每天都来报告,可这一回却显得分外遥远。不懂惆怅为何物的相夫洋只能感觉到被抽干血液一样的身体正无力的飘荡着,鬼魂的状态,莫过于此吧。 一进屋,满堂喝彩与掌声连着欢喜的气氛海浪般翻涌过来,可惜,这是属于同母异父之姐秋芡草的称赞。她竟然要独自邀请在这个家里不受好评的次媳白辰霞共进午餐,还说她上次请客落下了这位弟妹,觉得很过意不去,那善良的姿态跟女儿如风真是如出一辙。 相夫洋对面前摆出的这些热闹事全无兴趣,确切的说他现在又沮丧又烦躁,看到母亲的脸就忍不住想立马问清楚转账的事,而结果一定跟预料中的一样,他会遭受到母亲又哭又闹的辱骂,并且还会受到大哥和弟弟的指责。 波浪长发盘成大髻,脸上涂着厚厚的□□遮住一切瑕疵,眼皮上淡粉彩影倍显娇嫩,秋芡草一身墨色短套裙,满身名贵钻饰,脚上套着女儿穿过的“cloud fly”,出现在和白辰霞相约的日夕咖啡馆。 白辰霞记得,上次到这家咖啡馆还是跟辰一起来的,她好多日子没见到这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了,不免失落的飘忽了思绪。秋芡草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这才把游走的意识叫回来。服务生按照秋芡草的要求,把本店最好的美食饮品摆上餐桌,看到白辰霞一副垂涎三尺的痴迷样子,秋芡草的笑容浓厚了些,亲自为弟妹夹菜,还和善的跟对方称姐道妹。白辰霞本来看这个女人极不顺眼,可眼下这情况也着实叫她难以发作,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女的还是无端端花大把钱请她吃饭?……等等,她不会是为了炫耀吧!白辰霞心中顿生此种预感,面部表情也不知不觉阴沉下去。 “阿霞,现在开始我们也算认识了,何况还是亲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姐!”秋芡草指着自己笑眯眯跟白辰霞承诺,好像天大的难题只要交给她都一定能解决似的。 似乎是被这样的态度感染了,白辰霞暂时放下了对秋芡草的偏见,笑脸迎人还热切的攀谈起来。 不过一出咖啡馆,白辰霞就把抹嘴用的纸巾不屑的丢掉了,迎面一名蒙头遮脸跟当下场景十分不符的黑衣人失衡撞了她一下,她捂着酸痛的肩膀恶狠狠的咒骂,却紧接着被一声疑似问候的句子打断。 “妈妈,和芡草姑姑一同用餐的感觉如何?” 相夫光子一脸微笑,满头红艳的发丝烈火般在风中飘逸起伏,炙热宛如她眼中隐藏的火光。她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因为这是她索取目标的必经之途。 想不到白辰霞看了眼身后,确定秋芡草不在附近之后才大声的宣泄:“我又没求她,是她自己愿意掏钱请我的!我不欠她的,我还觉得吃那种东西一点营养都没有呢!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和肠胃!”这时候胸口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她安慰自己说只是走急气不顺的缘故,虽说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光子手托腮,思量着这次幸免于难,完全是因为母亲的怒火集中到了如风妈妈的身上吧。 “对了,你在这里干嘛?”白辰霞反应过来之后就再无好脸色,冷冰冰的审问起女儿来。 “我要妈妈你帮我做一件事,而且……由不得你选择,非做不可!” 远处有抹在炙阳下凝聚黑暗的气团,似乎无惧于耀目温暖的太阳,反而充满抗争般的对峙着。暗蓝色的明丽眼眸羽睫纤长,英挺的鼻梁将面部轮廓勾出一二,即便戴着面罩,也难掩在其之下的倜傥丰姿。待视线中的人影彻底消无,他一把抓下笼罩住身体的宽松斗篷,比例匀称的硬朗身材结合全黑色的笔挺制服,俊俏容颜,碎发星眼,一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登时呈现眼前。 Chapter 0368 这句话,或许在一般母亲眼里,是女儿任性撒娇不听话时口不对心的内容,不值一提。不过在白辰霞这位母亲眼中,它就成了犯上忤逆的罪行! 不管母亲怎么瞪视怎么怒骂,相夫光子都淡定微笑,最后见她不停粗喘,才趁机说只要她相夫光子能够成功复位,就饶冬钰不死,要不然,她也有无数办法解决这个囹圄之徒。 “卖淫不是死罪,你这是公报私仇!”白辰霞不服气的叫嚷着反抗。 “是啊,我就是要公报私仇,反正在你眼里我一直这么卑鄙不是么?呵呵,如果你不答应,就等着看她死吧!” 相夫光子眉眼间聚满怨毒,那种神采让白辰霞感到由衷的恐惧,壮着胆子继续对峙:“你弄死她你也活不了!” “如果我不能重归上主之位,还不如死了呢,让冬钰给我陪葬,就更没得商量了!”光子瞪圆眼睛凑近她的脸。 “那……你想怎么样!”白辰霞下意识倒退一大步,露出妥协的无奈。 “一命赔一命,总有一个人要死的。”红发女人娇娆一笑,近乎妖邪的气息直直扑打在白辰霞脸上。 “你……”惊恐的望过去,白辰霞竟不知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真这么狠毒了? “妈妈,您这么喜欢她,愿意把活着的机会让给她吗?” “你做梦!呜呜呜呜呜!”步步紧逼下,白辰霞竟然被吓得涕泪横流。 相夫光子便不再废话,起身摆出要走的姿态:“您仔细考虑清楚,再来找我吧。” 很多时候,这种短暂的表演也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谁叫她十拿九稳了呢?至少母亲不会再因为情绪的低迷而冲她发泄,尽管此时人已惊得呆怔在原地,没有拉住她继续求救。 说她邪恶她也不在乎了,因为这种心情萌生时连相夫光子本人也吓了一跳,她……居然对“母亲舍不得用命换小钰”这个答案满意透顶,遂挑衅冷笑:“除了赔命,我还有其他的方法。只要你向外界澄清,一直对我心存怨恨所以肆意栽赃诬赖,我就让冬钰免于一死。别妄图走他国路径给冬钰保命,我会在她踏出大牢的瞬间毒死她,你信不信?” “你做梦!我不会澄清什么的!你这是买通我让我撒谎!”白辰霞反应灵敏,倒打了一耙。 “一个冬钰不够,那么比吉特辰、瑞拉还有亚瑟飞加在一起,分量够不够呢?”相夫光子加重了阴毒的语气。 “你……你这个……” “骂吧!再骂我就先毒死他们!” “好好好!相夫光子你真有本事!在这里威胁你的母亲!你这个……好好好!我澄清!我澄清!” “注意你的态度,如果有一点让我不满意,你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等等。”看着母亲想哭又不敢哭想骂也不敢骂的憋屈模样,相夫光子竟同情到难过,她忍住这种不会给她带来好下场的情绪,让远处的探樱赶过来:“把她胃里的窃听器给我弄出来。” “你你……你怎么知道?别、别碰我!”白辰霞早就腿软没了骂人的力气,看着逼近的探樱以及步步临近的元术师落痕,她最终只有闭上眼睛接受“制裁”。 实际上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这种藏在内脏里的窃听器,只要喝一种无害的药水将它逼出体外就搞定了。白辰霞在不痛不痒中吐出了裹满胃液的小机器,虽然恶心的感觉在持续,不过相夫光子平淡的目光和温柔的口气却让她隐约看到了一线希望。 “感谢你刚才那句话,提醒了我,人只有在录音取证的时候,才会继续不说实话……以及,妈妈,难道你忘记奶奶带给你的痛苦了吗?这么多年,爸爸不理解您,我却看得十分清楚,难道你真的要帮着奶奶迫害我这个亲生女儿吗?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觉得我不孝顺,好,就算是女儿不孝好了……妈妈,难道您看不出奶奶是在‘坐山观虎斗’吗?” 白辰霞生平最厌恨被人利用和欺骗,尤其把她当工具使的还是她最最痛恨的婆婆! 回首当初,从嫁入相夫家、这个跟白辰氏同等没落的平凡家族开始,白辰霞就没有一天是幸福快乐的。她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相夫洋,当时只是觉得他沉默寡言,又有稳定的收入,会是个好的依靠。急于找男人嫁掉的白辰霞于是乐不可支的搬进了相夫洋的家。当时他和他的家人挤在一座不足五十平米的小房里,生活虽不富足却也衣食无忧。 可渐渐的,她发现现实跟理想距离太远,相夫洋不但脾气暴躁,而且喜怒无常,相夫家的弟弟在她看来也是个笑里藏刀的阴货,最最高段的当属一家之主、寡居多年的相夫兰咏,她见白辰霞出身一般,没权没钱,即使不亲自打骂也没预备让她过好日子,每天在丈夫面前挑三拣四,诸多批判,将所有的小缺点无限扩大。白辰霞每天都会遭到下班归来的丈夫莫名的辱骂和殴打,终于她带着满腔怨恨怀上了这家的孩子。 当这个红头发的漂亮婴儿出现在眼中时,她恨不得掐死她,并且不逢时的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这孩子怎么是个独眼龙啊?啊,原来是眼皮黏住了,不过这么贫贱的低等货,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看看她长得这副妖精样,长大之后肯定跟她妈一样是个只会勾引男人的烂货!” 谁能相信,这番恶毒的评价来自于孩子的亲祖母,那一刻白辰霞觉得哀伤,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是为了她自己,她明明可以找更好的人家,享受荣华富贵,共造夫妻之乐,可现实这种堪比地狱的处境,让她如何敢妄想攀向天堂? 于是那时候,比吉特辰出现了,这个并不英俊还有些矮胖的男子,他温柔体贴,浪漫多情,他说他要拯救这个妙龄少妇,远离夫家的迫害。 那一年光域发生动乱,白辰霞扔下刚足半月的幼女,造出她被人群冲散的假象跟比吉特辰私奔了。然而幸福生活依然没有如期而至,她发现比吉特辰沾花惹草,风流成性,而且压根没有跟妻子离婚另娶新人的打算,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比吉特辰这个明里做生意的商人,在暗里时常遭人偷袭痛打,她就因此被牵连了不下五次。 比起丢命,在夫家挨挨骂受受打显然不算什么。 于是,白辰霞再度转移人生目标,尽管她十分爱慕比吉特辰,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她决定重归相夫家。那一年,她跟辰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她痛恨眼前这个叫相夫光子的孩子,因为看到她,就会让她想起刚刚出生便被丢下的瑞拉和亚瑟飞,她爱的是那个丈夫,以及那个丈夫的孩子。不是相夫洋,也不是相夫光子,更不可能是这个相夫家该死的每一份子! 在生活的拮据和肉体的摧残下,白辰霞的意志愈发低迷。相夫兰咏乘胜追击,衣食无忧百无聊赖的她开始频繁破坏次子夫妻间的关系,后来竟然演化到儿媳妇吃喝拉撒都要被严管的境地。家里房子小,没有安放浴缸的余地,一家人每逢清洁身体只能去公共温泉馆,相夫兰咏平日里不但让儿子对妻子百般刁难,连生活琐事都管得异常严格,经济方面更是把持的一毛不拔,连洗澡都以“费钱”为由不许她去,反观相夫兰咏自己,守寡多年,却每隔三天去一次。当她看到白辰霞拎回一袋黄灿灿的香蕉给丈夫时,满口的讥讽“竟然还有钱买香蕉”。诸如此类事件数不胜数,白辰霞回忆起来都觉得头痛。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她作为妻子,平时打打零工,全靠丈夫那点微薄的收入以及女儿的资助,可是她不掌权,所有的家庭收入都把握在丈夫手中,她每个月交了工资,却在要生活费的时候千辛万苦,明明也享受到了物质滋润的相夫洋并不愿意出这份钱,每次妻子要求他交出生活费买菜买粮,他都大发雷霆出口辱骂,甚至屡屡动粗。白辰霞自认为没有独立生存的本事,只能依附于男人,比吉特辰又推三阻四不愿意给她安定的家庭,她只有过着寄人篱下的悲惨生活。 前些天,在婆婆相夫兰咏的挑唆下,丈夫居然把她关在储藏室三天三夜,其间只给水不给粮。她平安出来之后却遭到丈夫的一顿苦打,事后她才听妯娌无意中提起,是相夫兰咏告诉相夫洋,这个女人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是因为她在小库房里事先备存了吃食,她不会饿死自己的,她只会偷嘴吃。 于是,便有了之后的风波。相夫洋对相夫兰咏言听计从的习惯已到达了病入膏肓的程度,白辰霞几次试图挽回或阻止,却只能惹祸上身弄巧成拙。她深切的痛恨着这个恶毒的老女人,几乎日日夜夜诅咒她死,这老家伙却活得精神,还妄言说是苍天保佑着她这个善良的老人,白辰霞相信,当时反胃的绝不仅仅是她一个。 如今,光子给了天大的好机会,她倒也想试着……一举搞垮这个为老不尊的相夫兰咏! 距离光之国的“大日子”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白辰霞利用人们的注意力还没完全放到国宴上,匿名向信鸟村发放了“澄清与揭露的双证据”,又一次险些震碎这座著名的媒体村庄。 新一天的报刊内容丰富,标注了诸多细节,如详实的图像、笔录证据,还有某些人出示的口供录音。白辰霞指出相夫光子是冤枉的,以往那些对其本人不利的传言都是散播者故意造就的谎言,他们受到相夫兰咏的威逼利诱及重金收买,对相夫光子进行疯狂的栽赃和诋毁,而揭露者之所以这么久才站出来公布真相,是因为她一直受到兰咏小儿子的追杀,那个叫相夫金的男子曾不止一次犯案坐牢,生性凶残,却独得相夫兰咏的宠爱。 公布词里有这样一段被人们“广泛流传”——“忘恩负义的相夫兰咏和她珍爱的家人,他们的生活来源基本取自相夫光子做少主时所赚的钱,可他们不但不承认还吹嘘自己多么富裕多么能干。这家的小孙子相夫裕到最高学府上学,花了不少钱,的确有免费入读的公费生,不过他还没那本事,他父亲是个瘸子而且以前作奸犯科,他母亲每天游手好闲找人赌博,唯一一个吃国家补贴救济饭的老人还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人啊真是贪得无厌,花的越多越嫌少,反正不是花自己的,也不心疼……” 这段话,字里行间流露出笔者对于相夫兰咏的不认可和深切的痛恨,足足有一万字,从她的品格为人一直揭露到她迫害相夫光子的真正用意,形象具体完整全面到可以当作一篇人物传记来观摩了。 而主角,当然是被激得当场就背过气去的相夫兰咏。在儿孙们连哭带嚎的千呼万唤下,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刚要开口却听闻一阵悲切的哭声。从门外跑入的小儿媳哪有工夫顾老家伙死活,直接哭着嚷出“阿金被截肢了”这句话,还失控的说这都是相夫兰咏这个当妈的不出好主意造成的! 相夫兰咏又一次陷入到厥厥不过去、咽咽不了气的煎熬状态。 傍晚时分·天河畔 “你可真够狠的啊,相夫光子。”似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雅因巧遇相夫光子后第一句话是这样的:“那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祖母,你竟然把她的事全都抖搂出来了?” “比起祖母大人,我的‘狠’实在是不值一提。”光子转身,问心无愧的正视雅因责备与难过交加的表情,口吻不容商量:“我是‘抖搂’的没错,不过,她却是‘污蔑’的,雅因大人,您觉得我们两个谁更过分?” “上梁不正下梁歪!”雅因重重的叹一口气,结束了这番令人懊恼的交谈。 云罗风树赶到时,刚好看到蓝衣妇人气冲冲的离去,而光子则一脸无所谓的靠着岸边岩石沉思。 “你也是来批评我的?”相夫光子挑眉斜过去一眼,男人站在夕阳的余晖下,朝光子的方向投来长长的倒影,因为逆光,所以她还看不太清对方面上的神色。 云罗风树打破习惯性的沉默,坐到巨岩的另外一端,与她背对背:“不……” 相夫光子却把头一仰,自顾自看着天空说着,神情呆滞麻木:“我没打算否认,今日报上的丑闻都是我指使别人揭露的,我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惹到我,下场都会很惨……很可怕对不对?所以还是离我远点吧,不想被伤害和唾弃的话……” 他慢慢转头对上她的目光,发现那双暗蓝星眸水波闪烁,天空倒影般的虹膜颜色几乎要染成与之相同的忧郁之蓝,深深的,静静的,像万里无云的晴朗夜空。 她看到他天空般透明的蓝眸浅漾出怜惜的微波,关怀之情显露无余。把手伸入怀中,云罗风树掏了一纸信封出来。 “这是……?”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简单的纸张,熟悉的字体,行里行间满满的忧心和祝愿,让相夫光子含在眼里的泪雨夺眶而出。 “光子,许久不见,我们大家都很想念你,我们知道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知道你很辛苦,不过,要坚强哦,碧姐还有大家,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相信你,因为我们知道,你不会改变,你可贵的正义和善良会跟随你一直走下去!答应碧姐,坚强起来,不管现状多么痛苦无奈,终究会过去,我们也会竭尽全力为你洗刷冤屈!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健康快乐,好好的生活下去!——爱你的碧姐和大家。” 她闭上眼睛,捂住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碧姐,或许我根本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我忍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用卑鄙的方法反击过去了,我利用他们打击对手,本来觉得这是以毒攻毒,让念尘念冰搜集资料,还专门写了文章,可是做完这一切我才发现……我只是给自己找了个两败俱伤的途径。” Chapter 0369 上主淘汰赛第一场寻刀比试,十三禁卫军选拔出含新人在内的十名继任上主,紧随而来的第二场比赛在参与者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展开,当时留下的不仅有第一场的合格者,还有寻刀赛中被淘汰的原上主们,他们在危难来临之际毫不迟疑的赶到受灾地点抢救国家资料,他们的表现被主考官们一一看在眼里。所以比赛彻底结束后,奇陌佐银做出了如下决定:十三位上主,可凭第二场比赛的成绩官复原职! 起初,弥也公布的这个理由的确很难让来自术法界各地的参选者信服,万般无奈下她只能放映第二场比赛用寻导器录下的实况录像,画面中天地动荡山崩土裂的场景堪比重级地震,只有原来的天地盟上主以及那几位新人把守在圣殿周围,伺机入内抢救。 最后,总队长的坚持终于有了结果,以他为首的十三禁卫军向全术法界正式宣布十三上主的名单,并在召开两政团国会的时候郑重声明即将举行“复位大典”。 以圣母为首的御政宫集团质疑相夫光子这个本该被淘汰的名字,首领本人则作为代表当众发言:“各位队长自行做主让原上主官复原职我们无话可说,可相夫光子是有污点在身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复位?” 她不但亲口质疑,还领了近千名反对相夫光子回归的平民百姓入殿,本就因两团聚首而拥挤不堪的至尊圣殿一时嘈杂如同繁华闹市。 分站两边的天地盟、御政宫以及最中央的数名禁卫军成员齐齐在此,唯独差了那名争议巨大的红发女上主。 场面震撼人心,即便发出细微的低语,融汇到一起也成了暗涌波涛。天地盟以晴尊为首,还没表态,御政宫便接二连三发出轰走相夫光子的倡议,这样的声音不但刺耳,而且惹人烦躁。宁日潇愤怒的扯下遮目的绷带,一双紫莹莹的水眸寒光逼人,她离开人群走上最高的台阶,顿嗓开喉言辞激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宁日潇,愿意和相夫光子受同等罪责!”向下走,无视众旗主投来的各色目光,宁日潇最终站定在低头不语的民众跟前,语气平缓,却目光哀切:“你们的良心哪里去了?当你们享受衣食无忧的生活时,难道不会想起是谁让你们有了今天的吗!相夫光子的确没有事事遵照双亲的指示办事,那是因为你们!她常常对我说,她要守护这个国家的人,她不允许奸臣贼子搜刮民脂民膏,我们谁都清楚这是她为官的意志跟信念!可是她的父母、家人,却逼迫她利用职务之便捞取好处,逼迫她行贪盗之事!做一个清官,或许并不难,可是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还要维持这份清廉,你们知道有多困难吗?难道她喜欢被家人仇视?难道她喜欢挨打挨骂?她付出了这样多,如果只是换来诬蔑,她还有什么必要贯彻信念?” 宁少主的肺腑之言征服了不少此前似懂非懂的旁观者,可还是有不为所动的坚持者:“她对我们是不错,可一个连父母都不懂得孝顺的孩子,做这些好事的诚意……也挺让人怀疑的吧。” “我说最后一次!她没有不孝!我宁日潇以人格担保,相夫光子绝对是一个对得起天地良心的英雄!如果你们不信,就连我也废黜好了!”从未激动到此等地步的宁日潇义愤填膺。 “我也是。” “我也是!” 在场的诸位原上主一一表态:“我们愿放弃上主之位,以证明相夫光子的清白!” 接踵而来的支持声响彻四下,更改了不少人区别于从前的神态。 “好!这可是你们说的!”女人团的二把手牧逢春箭步冲出队伍,依仗着之前圣母对她的夸赞骄傲的仰起脖子:“圣母大人和队长大人给你们机会,你们自己不懂得把握,想用放弃职位威胁我们?你们做梦!不干了是吗!那就走人啊!赖在这里不觉得太没脸了吗!” “闭上你的嘴,牧逢春!我们还没离开,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落月啼小婉皱着眉头讥讽回去。 牧逢春圆如包子的脸立刻气得涨红,一对比黄豆还小的眼珠子恶狠狠转了几周。 两大政团迸发的气势在殿里乱窜,窘迫的局面让百姓们面面相觑、纷纷傻眼。他们开始害怕,万一天地盟不在了这事情该怎么收场,对晴尊和上主的依赖已深深扎入无数子民的灵魂,他们并不愿意看到天地盟的覆灭。 人所具备的共性,便是有着听信谣言和世俗偏见之心,很多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之所以没被光之心认可,就是因为拥有“合格者素质”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是不是只要自己存在,这种令人疲惫的争执就不会消减?这是她第一次为了中伤自己的人们流泪,没有心存不甘,没有憎恨愤然,在殿门外听得真切的同时,五指紧紧抠住心口最难过的地方,无比真实的痛楚令她清醒,她不再做回归高位的梦,她知道,那终究是“遥不可及”的一场虚无。 相夫光子不愿意承认,却常常在扪心自问,多疑而暴躁,急切而狭隘,她因为冲动不顾别人的感受,常常把自己气个半死然后去憎恨导致她情绪恶劣的人,她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不,她有,就因为她常常意识到自己错了,并且在她所厌恨的人面前,更加不愿意表露自己的短处,所以才如此纠结挣扎。她受不了那些嘲视与戏弄的眼神,她厌恶自身的缺点,更加厌恶这种不可控制的意念。 她曾想变得像化羽一样温柔,像芙菱一样开朗,可走到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镜子面前,只能照出她的心与本质,或者说,只有她自己能意识到,改变是一件多么不易办到的事。 咽头一甜,腥味在口腔里游走,刺痛蔓延到脸部,她担心那里会不合时宜的发生骤变,她暗下决心,定要展现给众人一个平时的自己,最后洒脱的背过身子,毫无留恋的离开。 与她并肩战斗的人们,与她国府对立的人们,与她亦师亦友的人们……似乎主宰这个国家的一切风云人物全都聚齐于此了。红发女子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步入殿门,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友人们关切爱护的目光,第二眼直接对上圣颜沧雪队长如女儿般明亮的温柔眼眸。 优美卷曲的碎发闪烁着亮丽的光泽,玉一般温润的双眼流转出清净的浅辉,男人容颜秀美眉目如画,面部线条因为笑容变得柔和宁婉,他向着女子步近的方向点头微笑,一卷红绳捆住的证书托在掌心里,辄便响起属于他的细腻嗓音:“光子,欢迎回来。” 相夫光子穿着白色的衣衫,黑色的长裤,满头红发扎成规矩的马尾,面庞白皙宛如受到了冰雪的洗礼。她定定望着圣颜沧雪的眸子,第一次如此大胆在众人面前展示她的内心,眼神里,充满坚定凛然的决心:“我相夫光子,决定放弃上主继任权!” 从现场诸人引起的连锁反应来看,百分之九十九的聆听者以为自己出现了耳鸣,他们用相互对视、目瞪口呆、揉眼揪耳等动作表现自己的不敢置信,那一刻,百分之百的关注度集中在相夫光子本尊身上。 “你说……什么?”圣母凑过来几步,试探着又问了一遍。 “我没听错吧……相夫光子竟然说要放弃……上主之位?”小林岛钏相信自己的智慧,却开始不信任自己的双耳。 “光子你搞什么……不带这样测验我们心脏承受力的……而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芙菱蹦起个高大声嚷嚷。 基本上,没人相信拼搏到最后并取得胜利的大赢家会轻言放弃,何况是相夫光子这个好斗善战、处处争锋的难缠角色? 哗然之音一片,议论不绝于耳。 “你们没有听错,我也不是在开玩笑。”她的目光离开圣颜沧雪透着浓浓关切的眸子,转而投向每每使她安心惬意、没有后顾之忧的天地盟同伴身上,口吻异常平静:“就像翎曾经说过的那样,天地盟无暇的统治不该有一丝污垢,而现在我的存在已经为组织染上异色了。” “可你是冤枉的,我们都相信你的品格啊。” “即便是幻影,人们所看到的依旧是蒙尘了的凝光城,就算没有真的被染黑,可视觉效果已经铸成了,这枚污迹是因我相夫光子而存在,我不能坐视不理……”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甚至不在这里的更多的人,你们都是我最珍爱的,我不会让你们因我而受辱,更不会让你们因我而被人轻视和鄙夷,如果牺牲区区地位能够保全天地盟的无瑕,我万分甘愿! 在众人眼睁睁的注视下,红发女子潇洒离去,她错开友人伸来的手、错开沧雪队长倍增惋惜的目光,一步步迈向她即将投身的新世界。那里没有纷争,没有战斗,没有憎恨,也没有悲伤,她做好了一个人出走的准备,甚至不肯把头回一次看看,数数身后还有多少双眷恋的眼光…… 最初,她不也是这样目送他离开的吗? 明君死后继位的残暴国主,安稳无恙的端坐在王位上,尊帝最亲近的部队回到祖国理应为国民主持公道,用手中的利刀斩断无边的黑暗,可是,年幼的相夫光子并没有看到理想的画面。纵然是十三队长这样的擎天人物,也终究在命运齿轮的面前止步。 她时常看到备受苦难的民众无声的哀泣,她感到无力而内疚,如果拥有强大的力量,哪怕提前一点,人们都会早一天脱离这个地狱般的世界。她疯狂的跑向十三队长离去的方向,亲眼目睹他们背影的远去,当时,她多么想喊出“带我一起走”这样的话,她不要留在这种地方受苦,救不了天下人,起码要先保住自己! 保住自己,这样的想法截止在相夫光子彻底懂得仇恨之后。她的恨,由老师和义姐的死亡滋生,第一次尝到刺骨的疼痛,是在那一天。不谙世事的孩童,站在数千名国府高官面前,立下誓言——“你们都是命运的俘虏,在命数面前不得违抗,只能遵从,可我不一样……我要改变这可悲的一切!” 身边再没有温和的笑脸,即使她拼尽全力想要抓住,却依然在梦中扑个虚空。她意识到,只有靠自己顽强的活下去,才有彻底拯救光之国的一天! 光芒的集合点最终消失在黑色深渊的尽头,那些人,犹如圣子,仿若神明,却只有一个人回过头,微笑的看着丑陋的自己。仅仅是一个笑容,他们留给光子的,就只有圣颜沧雪的一抹笑容…… 有一抹照耀黑暗的光点,隐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越扩越大,直至将她的心房填满。但是当她的眼前充满暖人的光辉,最初的光点却隐藏在其中,徐徐不见。她想,最初的萌动,早已随着时光的逝去……埋在了记忆最美丽的位置,那里阳明月皓,永不褪色。 时光荏苒,光之国经过十几年的挣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传授完学术的队长老师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光子再一次看到了那天的笑脸,这回,她发疯一样想要挽回那日的失去、那份无处安放的思念。 追随而去,脱口高呼:“沧雪队长!” 众队长讶然的站定、转身,相夫光子才发觉到自己失了神,她慌忙找个借口,表情紧张:“我想借您的宝刀,可以吗?” 从没有告诉过别人,她的崇拜和景仰,除了寄托在天娇和英离身上,还存在于另外一个温暖的港湾。 转弯,确认自己的身形已消散在花野的尽处,相夫光子开始紧闭双眼、用最快的速度冲刺,舍弃掉伪装潇洒用的从容跟优雅,她拼命的奔跑犹如要逃离这里,害怕再看到这里的事物,害怕再听到他们的呼唤,甚至害怕……这里熟悉的温度和芬芳。 旧时盛开的花,在新绽的嫩苞面前凄然的凋零,她的眼中倒映出落红的泪水,却反而变得平静孑然,彼时的浮躁和尖锐,在这样一种情境里,淡去了。 而他的出现,则彻底扫去她眸底最后一丝悲凉。 “就这样放弃,不觉得可惜么?”高大的男子背靠在一堵古老的装饰墙前,闲适的揣着两手,似乎有意等候在这里。 看来她在最后关头放弃上主之位和江菱织造的消息不胫而走了,无奈的撇嘴一笑,她跟着靠住石墙另一端:“放心,就算没有它们,我也饿不死。” “……我不是说这个。” “那么,就是替我的安危着想了?”她扭头,用与男子同样温厚的目光静静看着他:“谢谢,云罗风树,不管是碧姐叫你来的,还是你有其他的目的,你都帮了我不少,我会记在心上的。” 云罗风树双十年龄,长这么大接触过的女性算是屈指可数,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总是把“还恩”看得这么重?虽然他不觉得对方亏欠了自己,可至少,他觉得,她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冷若冰霜、难以接近了。 “我已做好了被抹杀记忆或是直接灭口的准备,毕竟我所处的位子让我知道了太多的国府机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她在笑,树荫下星星点点光斑零落在温和的面容上,双眸像两汪新化雪水,晶莹的发亮。 Chapter 0370 羽翼如火的红色鸟雀扑打着娇小的翅膀在半空里来回翱翔,鸣唱着人们听不懂的歌,只有探樱发现它一次次飞往高空顶端的无形结界,又一次次在惯性的驱使下重重跌落。 所以她赶出城见相夫光子的时候,手里捧着一只受伤的小鸟。 “这是……小火炎雀?”印象中,确实有一只红色的鸟儿每天徘徊在弃忧宫树上,看到宫殿主人驾临会活跃的飞翔一圈,甚至落上她的肩头诉说着对方听不懂的话。 “你一走,它就不断的往结界上冲,被撞下来好多次,都受伤了。”探樱心疼的摸了摸它背上的羽毛。 相夫光子伸长右手,小心翼翼把它接到掌心里,动作和缓温柔。也许是感受到了关爱和温暖,火炎雀身子缩成一团,紧闭双眼享受着女子的轻抚。 “我快要走了,在那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拜托你帮忙。”她用如常的平和口吻,请求而绝非号令:“上主和江菱织造的代理首领,位不可一日空悬,我要你帮我把这两个人拉进国府。” “您是要亲自选拔继位人?” “直接引荐,一定会被退回来,最后这次我要一战永胜,就算我走了,这两个职务也万万不能交给如风那种人!”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气势,提起那边的亲戚她心中就总会涌起无名的冲动。 “那么,您的选择是……?” 相夫光子十三岁参加过裳之国的服装设计大赛,当时主办方派出五名裳之国的名设计师,其中就有探樱的老师木珍,以及幽兰姐妹。 经过三场激烈的角逐,除幽兰琵琶以外的四位评审一致认为相夫光子技艺与创造力远胜他人,对她的设计作品有着极高的评价,因为这个答案让幽兰琵琶很不满,她便使尽一切手段阻挠相夫光子夺冠,用尽各种方法排挤和打压这名艺界新秀。相夫光子虽然最后夺了冠,却并没能享受到胜者应有的待遇。 根据赛前规定,凡是比赛前三名,都可以选择一位裳之国的设计师做自己的指导老师,相夫光子当然不会把目光投向恨不得吃了她的幽兰琵琶,可幽兰琵琶却出人意料的抢着收她为徒。相夫光子明知她的居心,却根本无力回天。最终尘埃落定之时,她被领到了幽兰家的仓库,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惨痛生活。 幽兰琵琶绝不可能尽到一个老师的责任,她收相夫光子为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没有机会学习,反而对硫琅如风带来的寒苇裳格外关照,倾囊相授。幽兰琵琶的义姐幽兰木子见光子可怜,送了她一整套独一无二的《别颖王设计大全》,结果却被幽兰琵琶指控说是她偷来的,在冤屈中相夫光子不得不转住到第二名获得者探樱的老师、也就是木珍的家里。 后来她学成归国,参与天地盟起义,做了上主和被别颖王认同的设计师后,就再没什么机会去裳之国。偶尔跟探樱一起给木珍和木子老师写信,得知他们在裳之国以及其他崇尚艺术的国家办了设计学院,收了很多艺术学子。木珍老师还很感激光子曾经救过他最珍爱的弟子(探樱的师兄),说欠她一个人情,有任何需要只要说一声,他就放下手头工作飞奔过来。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她告诉探樱,要写信给木珍老师,请他回江菱织造“坐镇”,捍卫指挥权。 “为什么不找木子老师一起呢?”终于可以见到恩师木珍,探樱显得格外兴奋,只是印象中木子跟木珍一样,都是和蔼仁慈的好人。 “木子老师优柔寡断,如果幽兰琵琶听说她来了,也一定会飞过来,然后指手画脚弄的乌烟瘴气,就算江菱织造不属于我,它其中也包含了我的心血,木子老师一旦被幽兰琵琶哭着乞求,她就会阵前倒戈,对集团没有好处。而我,也根本不想让幽兰琵琶触碰江菱织造!至于木珍老师,我是一百个放心,他心地善良为人正直,工作又尽职尽责兢兢业业,他不会受到谗言的影响,况且他和别颖王、安泰、雅士他们还是好朋友。”相夫光子早有预见,木珍绝对是比木子更合适的人选。 “江菱织造这边安排妥当,那上主之位呢?”探樱的心揪起来,她清楚的晓得,这才是她最最关心的事情。 “你忘记另一名光之心的‘准合格者’了吗?”看得到“左右手”眼中的落寞,相夫光子给了个柳暗花明的答案出来。 “你是说从容?”雪亮的精光自探樱眼中一晃而过,捎带着意外和错愕。 “是,正是她,江菱织造交给木珍,上主之位就只有从容才能胜任了。”正了正脸色,相夫光子无比郑重的给予评价:“圣母、如风、御政宫,他们连成一线对天地盟主权虎视眈眈,为了打压他们,我必须把这两个诱人的位子交给值得信赖的伙伴,我不要他们为我所用,因为从此之后,我将彻底告别荣耀和权势。”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完成少主大人交付给我的最后一项任务!请您放心!”恭敬的俯首,弯腰,探樱没有啜泣亦没有伤悲,亲眼看着她最敬仰的人在国事和家事之间垂死挣扎,她再不会自私的挽留! 当晚,云轻星粲。相夫光子独自一人在神无月聚居地的房间里收拾行装,如果没有这,几日来她恐怕真要露宿街头了。默不作声安然淡漠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是不同以往的素雅沉静。 “真的要走了吗?”云罗风树走进来,做最后的确认,他的脸上,是叫人读不懂的一种复杂神色。 “是。” “不再考虑了吗?”紧随而至的玉灵碧含着眼泪,尽管没有明说可那双目光已表示的很明显了。 “你呢?”她点头过后立即看向云罗风树,尽量不去注意碧姐的样子,她把全部的留恋及不舍压在了心的最底层,生怕它们骇浪般奔涌起来。 “我不知道。”云罗风树这次犹豫的摇起了头,没有坚决的表态。 “也对,反正我不是上主了,你跟碧姐的约定可以不作数,你可以不用跟着我了。”虽然她的心像被针板碾过,可表面完全看不出内里的鲜血淋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该问问你自己,真的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了吗?没有人逼迫你,你该给自己一个足够的缓冲空间去准备接下来的一切。”云罗风树的话说到了玉灵碧的心坎里,尤其是这样中肯的态度让人无法不去正视。 “我没心情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想立刻离开这里!”知道碧姐还在看着自己,相夫光子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无法彻底忽视她的情感:“碧姐,你也不要再劝我了,我会坚强的活下去,我相信你们也一样,你知道我的痛苦,所以应该了解,我离开上主之位,对我对别人都好。” “我没有强迫你留在上主之位上,只是,你一定要离开我们大家吗?”碧哪会不知地位给光子带来的种种痛苦,她又怎么会强迫珍爱的伙伴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纯粹是舍不得与之分开而已。 自从踏入这片光之国域,她的生命轨迹遭逢了惊天动地的巨变,从一个琴河角落的无名术师,一跃成为光华万丈的国之顶梁,身边众多伙伴的支持,十三队长老师的信赖,全国各地民众的仰仗,是他们,成就了今日的晴尊。 宛若送别一般,出现在门口的一张张熟悉脸孔。活力四射的,冷若冰霜的,温柔含蓄的……各种各样的人,怀着一模一样的心情,挂着无差无别的表情,站在那里期许着相夫光子能够点头答应,哪怕留下做一个不会被恶人找到的平民。 看到他们的时候,相夫光子的整颗心炸碎在胸膛里,她说不出缘故,仅仅是觉得这样的画面刺得她浑身疼痛,千百种复杂的情愫中,永远没有消极的恨,悲催的仇。 她走出去,向着面前的每一位深深的鞠躬:“我辜负了众位的期望,对不起……同时我要感谢各位长时间以来的照顾,光子无以为报,但愿日后能再相见,让我有机会报答各位的知遇和信任之恩!” 相夫光子毅然决然的举动将众人的心魄紧紧抓牢,无一不为这样的抉择深深惋惜着。 “所以,现在笑一下,让我走的安心好吗?”折腾了这么久,她的笑容终于不再是嘲讽、冰冷、绝望和疲惫,暖如太阳般的和煦,清如海风般的纯粹。她的希望充溢着胸膛,将疼痛占据,将伤感抹杀。 不舍,可以装在心里留存成永远的温暖,舍得,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把过往的悲伤埋葬,苦海中只留取一瓢青涩之水,它代表成长时必须经历的磨难,代表着笑容与眼泪兼具的永恒记忆。 一直都在争强斗胜的相夫光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伙伴之中多数人都向往明净淡泊的人生了,与其沉浸在过往的纠结里、与某些熟人相看两厌,倒不如像云那样,用最柔软的姿态诠释在天空里放逐的自由。 一阵沉吟过后露出幸福表情的相夫光子被猛然间冲上来的小婉一巴掌打中,其实前者已经露出了很大的破绽,甚至在感受到意念来临之时还没有躲开的打算。小婉看着自己发麻的掌心和光子通红的右脸,似乎对自己鲁莽的举动有了悔意,眼睛里交杂着沉痛和责备的光:“你就是逃兵!遇到困难只会逃跑的胆小鬼!人们都说天地盟上主个个是勇者,不畏任何艰难险阻,可你相夫光子真是让我大失所望!” “我已经让很多人失望了,不差你一个。”面对耳光跟呵斥,光子早已麻木的像失去了感觉。 “他们失望是因为他们看不清现实被蒙住了双眼!可我们的失望,是因为你名不符实!什么最勇敢的女将!最顶天立地的人物!我现在看到的只有一个逃避现实、连污名都不敢承担的胆小鬼!”落月啼小婉声厉如雷,不容她置喙:“既然不是你做的,你躲什么!躲也应该是那些害你的人躲!你放弃上主之位,不就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了吗!” “谢谢你,小婉。”她充满感激的微笑,眼中闪烁着不同于泪花的明光,心里则在催促自己快点挪步,拿出处理政事时的果决,狠下心来逃离这里。 她太讨厌此刻的自己,双足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优柔寡断哪里还有彼时的气概? 念及此,她仰起脸,笑容换成凛冽的神态:“谁也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 “既然如此,大家也不必再劝了,尊重光子的意愿吧。”夏缡适时的介入,肩背上绑着一只大大的行囊。 众人莫名其妙,光子要走,怎么副队长也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 “别惊讶,我呀,是去花之国参加流芳的婚礼,顺便找找蔓绯,如果诸位放心的话,就把光子交给我吧!我带着她一起去!”说着笑嘿嘿的拉过光子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亲近的问:“怎么样,要不要和夏缡姑姑做个伴?” 光子对这个称呼感到意外,慢慢睁大眸子。 于是夏缡的笑声更爽利明快了:“我的侄女一大堆!你也来凑个热闹怎么样!” “流芳和蔓绯如何才能算作‘一大堆’……”众人对这位粗枝大叶的前辈滥用词汇的行为表示无语。 “好吧,有副队长照顾光子,我很放心。” 看到大姐终于露出的笑脸,全无隐藏的光辉,光子欣慰的合起了眼睛,一副享受惬意时光的自由姿态。 “瑞拉,这些……麻烦你带给我的爸爸妈妈,告诉他们,女儿不孝,不能在他们身边照顾了。” 把全部积蓄放到瑞拉手里的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孝。反抗双亲杜绝贪盗,她不觉得不孝,亲友违法依律严惩,她不觉得不仁,面对求官厉声喝退,她也不觉得不义,甚至离开培育自己的国府,她也没觉得自己不忠。 她唯一认定的、只是这份血缘,感情是否还存在,她不知道。 总喜欢站在弃忧宫枝头上的火炎雀留下一道红影,最后缓缓降落在光子的头上,自打被探樱带出来,它就一直跟着相夫光子,有时候见它远远飞过来,光子也会刻意站住脚,然后伸出一只手来迎接它。 在最繁茂的银藤林集合,相夫光子带着简单轻便的行李,一手接住夏缡险些丢到地上的礼盒。 “抱歉,带了这么多东西。”女人憨实的笑着,一面嘟嘴埋怨丈夫不肯一同前来,她回去一定要把他痛揍一顿。 光子移动几步,无声的提起夏缡带来的另外两箱行李,没精打采的灰暗外衣已经褪去,她现在穿着自制的火红皮装,容光焕发,艳而不妖。眼中嘴角的笑意恬淡而从容。她要找一处避世之地,过观花修竹、酌酒吟诗的生活。 “可否……带在下一同前去呢?” “你……” 湛蓝的眸色倒映在漆黑的瞳孔里,对视一眼,嘴角双双勾动淡到极致的弧度,默契犹如配合了多年的搭档。 “对不起,我来晚了。”一身休闲的灰黑装束,衬着浅色调的发丝和皮肤,云罗风树带来的视觉冲击也绝非一般。 他的降临洗去了相夫光子眼底最后一层困倦和遗憾,双眸顿时如星辰般明亮通透。 ——是不是,不论我走到哪里,你都会一路跟随?是不是,没有了那份约定,你依然会坚守? Chapter 0371 比吉特瑞拉到理发店把自己微曲的长发拉直,右边额头上梳出一小片弧度优美的刘海,后面束起高高的马尾,如果整个染成红色的,人们会毫不怀疑她就是相夫光子的孪生妹妹。 相夫光子,或许这个名字已经离她远去了、离整个国家远去了,办完姐姐交代的事,瑞拉换了副装扮出现在神母大殿。这是圣母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背着十三禁卫军跟玉灵碧集团开大型私会,不同于清早的晨会,秘密大会的时候整个大殿站满了人,甚至连插脚的地方都找不着。 拥挤纷乱的人群中,瑞拉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隐约听到玉金声音不大的疑问:“她真的走了?” “百分之一万!”圣母笃定的拍着扶手,满面春光。 “您说相夫光子这是什么意思呢,明明费尽心机洗刷冤屈,竟然在关键时刻放弃了?”小林岛钏环抱双臂,不解的耸着肩头说。 “谁知道她又要玩什么花样?”玉金呲着狼牙诡笑,小小的眼珠叽里咕噜转,她旁边的弱水用鼻子哼了一声,别说旗主,就是圣母她都懒得看一眼。 圣母不是瞎子,不过看在玉金的面子上,这弱水又没干什么明目张胆惹她厌烦的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区区相夫光子不值得我们劳心伤神,现在的问题是新任上主的就任大典!”玉金察觉到苗头不对,圣母的不满已经整个倾向于她心爱的弱水了,她必须在那之前转移对方注意。 “说是新任上主的就任仪式,实际上就是原班人马的复位大典嘛!”小林岛钏口吻尖锐的讥讽着,如果言语可以杀人,她的每个音节收回时必定沾满血污。 “其实还是老话题,我始终觉得,相夫光子不除,有碍我们御政宫的发展,她现在不在了,真是万事大吉!”话题又被眉开眼笑的圣母扭回来了,她觉得这次就等于平白捡了个大便宜,哪用得着她动手,别人都借刀杀人了:“你说她也真够可悲的,好不容易来世上走一遭,还遇到这么多的仇人!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殿内一下子被幸灾乐祸的嘲讽声填满,最近才刚刚“归队”的赫翼公主冷眼旁观着周遭的一切,似乎很不悦:“别高兴的太早了,走了一个相夫光子,还有二十多个她,你们不过是给自己创造了更多的障碍,有什么可得意的?” “公主怎么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因穆高身体不适代她出席大会的牧逢春斜过去一眼,语气不屑。 “我觉得公主说的有道理,这么做只会让风扬他们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他们不会松懈的。”笑眼弯弯的名海川青年关键时刻打圆场,以往另一个负责配合他调节场内尴尬气氛的瑞拉此刻却藏匿在人群当中,不肯露面。 “我就奇怪了,天底下又不是没人了,为什么十三禁卫军选来选去还是选了最老的这些个?他们阅人无数,没道理不认识比天地盟更强的啊!”玉金问出了不少人的疑惑。 “那是因为孤儿比一般人好操纵。十三禁卫军选拔的天地盟上主、副使、执行者,多数都是这样的呀!为了避免他们掌权之后培植自己的势力,那十三个队长煞费苦心的‘孤立’他们,明着是培养和支撑,实际上不过是利用和监视!所以我才说,比起做累死人不偿命的上主,还不如做旗主来得快乐自在!你们说对不对!”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圣母的自吹自擂上了,玉金等众人一哄而起抢答完后,接了一句话:“就算不是孤儿,想培植自己的势力也并不困难啊!” “当然,不过别忘了,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情感就是亲情,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总比半路拉拢的‘朋友’可靠,什么祸福与共的友谊?都是幼稚单纯的小孩一厢情愿的妄想,现实是离理想最遥远的东西,唯一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便是利益面前,人人可以丧失最初的本真。” 弃忧宫里一片凄凉,花未谢,叶未枯,唯独那个时常坐在窗下观竹望月的人儿,再也不见。 探樱站在这里两个小时,她多么希望死一般沉寂的宫殿能发出一丝声响,这座宫楼虽然跟凝光城的大部分区域一样,不过是宁静在充斥、寥寥几人行,可她依然记得少主、落痕还有她在庭院里赏花聊天时的美好情景,那时候,满树繁花,一池泉水,活泼围绕在几人身边飞舞鸣唱的蜂蝶,安宁中透着浓烈的惬意,像花朵的香味般芬芳扑鼻。 而现在,那旖旎的红色身影不在了,池水彷如死去,借着明日也暗淡无光,繁茂的花树忽然死了半边,凄凄冷冷零落一地残叶,鸟蝶们开始甚少光顾这里,连门可罗雀都成了奢侈的景象。 “探樱,你答应过光子,不可以哭的!”用力抹去腮上的两行清泪,探樱抬着脑袋,倔强的为自己打气:“我不哭,不哭!光子知道会难过的,我不哭!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呜呜呜呜呜……” “哪里跑!给我站住!令羽!唉哟!”奔跑声、大吼声,还有最终的摔跤声。娃娃头从草丛里钻出来,顶了一脑袋树叶:“这是哪儿啊?” 探樱正哭的伤心,哪有工夫顾月白因何闯入,蹲在池塘的角落冲水面滴泪。月白眼睁睁看着她泪如泉涌打得池面涟漪不断,尴尬的抽了抽左眉。 搞什么,在这么悲伤的时刻冒失闯入,不会叫他负责吧? “你谁啊……呜呜呜……”探樱哭得模糊了视线,只觉得面前有一人影左晃右晃。 “不会哭傻了吧!”月白更担心了,一脸菜色的凑近蹲下,抬手摸上探樱的额头。 “你干嘛!”探樱不领情的甩开他的手,嘴里念着:“少主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谁劝也不好使了!” “哈?” “她就是那样的人……一旦下定决心的事,就是天都拦不住……”前一秒还声嘶力竭底气颇足的羊角辫转眼颓废成失魂状态,呆呆的往地面一坐,喃喃自语。 “喂,你这里有后院么?我不常来弃忧宫,快告诉我!”月白起身,抻着脖子四处扫视。 探樱不理会,准确的说她现在把意识都投放在宣泄当中了。 “喂!我问你话呢!你这家伙真是没有同情心!万一我的令羽死在你的宫里那该怎么办!那可是本大爷花重金从阿兹特那个贪财鬼手里买来的!”月白不满的抱怨,嗔怒模样活脱就是一没长大的二缺少年。 探樱不是不知道,史上最年轻的“枫林独秀”就在近期于发之国举办了一场“发艺展示会”,主推的系列取了个倍儿好听的名字——“孔雀翎”,用孔雀尾羽装饰出千姿百态的新颖发式,一时间掀起艺术界的千层巨浪。 不过,这也不是他打扰自己痛哭的理由啊!探樱抹了把腮帮子,起身以后用力吸了口气,在对方的讶然注目下展开连珠炮攻势:“你才没有同情心呢!你这个孔——雀——男!” “你你你叫我什么!”月白恼了,没等答话又被探樱的高分贝快语速给堵了回来。 “第一!少主大人已经走了!你居然一点都不难过!因此你没有同情心!第二!你是白痴吗!哪座宫殿会没有后院?你当凝光城的建筑都是赝品吗!因此你没有智商!第三!哪有人给孔雀取名叫什么‘令羽’?这么奇葩!怪不得你没有品味!总结起来一句话!你就是个既没有同情心又没有智商更没有品味的孔雀男!鉴定完毕!” 探樱一口气说完,难免粗气乱喘,月白一口气听完,难免火冒三丈。 “你……这么骂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像个傻瓜一样躲在这里哭哭啼啼!”比嗓门,他逊于探樱,不过论起发怒时的气势,他绝对占上风:“你这样她就能回来了吗!她有她自己的生活!你也要继续自己的人生!分开并不是永久的离别!你这样会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你这笨蛋!” 本以为探樱会继续跟他跳脚理论,没想到这家伙真是反常到可以,居然低着头一言不发,连眼泪都止住了。月白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抬起的手三次放下,愣没一次是敢搭上对方肩膀给予安慰的。 “她的心里一直烧着一把火,只是被面容上的冰冷掩盖住了。”探樱最后坐到那棵火炎雀常常光顾的大树下,在树荫的掩盖下隐藏了表情。 “啊,她就是那样的人啊。”月白跟着坐下来,在树干的另一边:“看起来讨厌的要命,不过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人还是不差的。” 踏入寝殿的第一步,圣母就脚软的差点跌倒,这次的会议进展顺利,不过也折腾了她好几个小时,一面打开上衣扣子露出半面胸脯,一面吩咐侍女传召红鸢和旋鹰。 “圣母大人,那个……红鸢跟秋依公主出去了,至于旋鹰……他……他早已经搬到凝光城去了……”珠出霞为难的挤出断断续续的回答,一脸怯色生怕被圣母迁怒。 圣母不悦的翻了翻眼皮,大概是太困了,说了句“有时间再处罚你”就吓得珠出霞屁滚尿流逃出寝殿。 “呼呵呵,还是那么盛气凌人呢,念柳女士。”一个男人悠闲的坐在内室圆桌前,笑意盈盈的托着腮。妖娆俊美的模样被窗前射入的阳光洗涤的尘埃不染、动人心魄。 圣母一个激灵从床上滚起来,匆忙和惊恐中她失衡摔下了床,免不了啊呀呀痛叫一番。古幕笑呵呵看了过来,银紫色发丝散乱的堆在头上,让人捉摸不定的表情里含着阴冷刺骨的危险气息。圣母察觉到逐步逼近的危机,心中有一万个疑问,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出现在理应最安全的内殿里? “嘿嘿嘿嘿,古幕先生,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呀?您……是怎么进来的?”圣母堆满笑容,无比谄媚的摆出了讨好的姿态。 “嗯——”男人故意拖长了声音,继而瞥向她的眼光闪烁出杀气:“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女士你……哦不,在这里还是叫‘圣母大人’吧。你让我觉得很困扰呢,比如说破坏交易准则什么的……” “这件事的确不是我造成的!我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相夫光子有放弃的打算,至于她为什么会忽然转变态度,我真的不清楚啊!”对于这个行踪飘忽不定,举止心思诡异莫测的年轻男人,圣母最终选择三缄其口,以保证自身安全。 似乎看穿了她的小算盘,古幕开始似笑非笑的审视着本名念柳的中年女人,那温雅和气的笑容分明配上了一双森寒锐利的目光,看得圣母悚然心惊汗毛直竖。 “这样看来,圣母大人是不打算继续我们的交易了,是吗?”古幕不容违抗的眼神让圣母悻悻的打起了哆嗦,上次见面签订“交易内容”时,他可不是这样冷淡的,虽然每一句话都用上扬的声调,可这男人根本没想把那份令人窒息的杀意压抑下去啊! 不知何时他侧立在门楣下端,手肘怀抱,高挑纤细肌肉匀称的身材惹得圣母想飙鼻血,在恐惧的制约下,她还是强使自己压下了这份冲动——她可不是呼风唤雨的武力高强者,在这样一个高手环伺的世界里,想要保命就必须在必要的时候搞低调! 见她不干不脆不声不响,古幕刀子般锐利的目光逼入了一分,吓得她慌忙张嘴:“不不不不!答应您的事我怎么敢不做呢!只是求您相信我这次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啊!” “呼呵呵,我没说是圣母大人你做的呀,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懂的。”指间多出一枚红润润的樱桃,轻轻一咬,溅出了如血般的鲜红液体。 潜台词虽然是在对方心底说的,不过圣母“听”得清清楚楚,连连点头答应说一定会信守当初的承诺。 “嗯~~希望这次是真的……”古幕的声音随着他转为泡影的身形一同消散在圣母面前。 距离各国来宾到光之国参与盛宴的时间,还有整整一周。 神母殿里凝聚着僵硬不化宛如寒冰的氛围,那是因为一切事务的裁决者——国之圣母,竟然在上殿以后宣布了这样一个消息。 找到相夫光子,并请求十三禁卫军、天地盟,准许她复位。 有史以来第一次被震撼的通体麻痹脑筋短路的玉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联合其余旗主共同向王座顶端的人发问,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怎么个情况! 圣母虽然坐在王座上,却低低的埋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落魄模样。 小林岛钏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她……已经猜出缘故了。 此时正在征途上享受安然自在的相夫光子,哪里能料到“树欲静而风不止”正悄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复位大典的前一天,十三禁卫军要求十三名归位上主做最后的登记确认。 一身服服帖帖的新款黑色正装,笔挺的外形硬朗的格调衬得女性上主们风姿飒爽,男同志们如常的披了件修身长风衣,倜傥之姿亦是秒杀全场。 “就是走一下过场程序,搞得这么麻烦!”队伍中,只有年岁最小的芙菱撅嘴抱怨。 “下一个!嘉琦芙菱!” “芙菱,到你了。”海蓁子从后面碰了她一下,湛蓝的眸子黯淡无光。 他们并没有因为重归权位心生欢喜,反而因为同伴的离开情绪沉重,尽管连日来都是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的好天气。 芙菱走到第五禁卫队新来的代理副队长面前,心不在焉的等着提问。 “姓名?” “嘉琦芙菱,今年十八岁了。” “……我只是问你名字。”副队长无奈滴汗。 “水瓶座的!” “哦不,我没问你这些……”瀑布汗一泻千里。 “你问不问我我也水瓶座的!”芙菱答得理直气壮。 Chapter 0372 “就算赶不上复位大典也一定要找到她!”圣母疯狂的捶打桌子,头发凌乱目光涣散,恐惧和焦虑掺杂的脸上布满液体,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距离典礼正式开始还有不到半小时时间,圣母知道地点选在凝光城天禁区域一间新盖的圆形大厅里。那座有百米之高、上千余平的银灰色建筑可容纳上万人,是凝光城里唯一一座室内的大型活动基地。从外观看,它是一个通体油亮的圆柱形金属容器,根本看不出内部有三层中庭、覆盖了万块玻璃的圆形穹顶、上亿盏雪亮的白炽灯以及最下方一间辽阔无比的挑高内厅。 这次典礼汇聚了御政宫四十二旗旗主、副部,圣母集团高层人员,十三禁卫军诸位队长以及天地盟国府上四级的全部成员,不论新旧老少、职务为何,通通坐上三层中庭的席位,典礼的主角是官复原职的天地盟十三上主,当场内赴会人数到达顶峰时,他们还留在圆厅地下的隐藏室里。 上午九时整,在弥也的宣布下,复位大典正式开始。 不同于祭典的热闹欢腾,也不同于国会的庄严肃穆,复位大典乍看之下平淡无奇,除了满满的“观众”,就只有一面从地下跃出越升越高的圆形大舞台。舞台上十二名衣冠楚楚的俊男靓女在众人瞩目下闪亮登场。舞台升到跟观众席一齐的位置后停住,并发出响亮的金属停顿声。 接下来,场内一片哗然。 “果然……”此前只是听说相夫光子退位传闻的人终于验证了心中的疑惑。 “奇怪,不但光子没来,探樱和从容也不在。”海蓁子环顾四周,还特地注意光子比较亲近的几名部下的情况。 “诸位!现在我代表光之国府将这个国家最神圣的信物交付到这些新人的手上!”唐元纪弥也从高空延伸出的条形架桥走过,最终停步在圆形的移动台面上,怀中抱着一个条状的宛如古筝大小的黑褐色木箱。 圆台上的十二名上主对望了片刻,屏住呼吸把目光定格在木箱的抽口上,待会,这里将呈现他们失而复得的“印证”——那几方城主玉印还有少主零启器。 一国之主玉灵碧坐在最高的王椅上,向下鸟瞰着尽收眼底的一切。队长们神情不变的淡漠从容、儆亚雅因等先代前辈专注认真的严谨姿态、圣母大人落魄失神的萎靡状态、天地盟御政宫各具心思的复杂表情、还有广大成员翘首以待的期望模样。 玉灵碧满意的合上双眼,嘴边的笑容名为欣慰。 “好了,把你们的手伸出来。”唐元纪弥也向眼前的后辈们点头示意,并用微笑的目光安抚他们紧张的心情。她却完全不知道,这些孩子因何而紧张。 “喂……我怎么觉得气氛怪怪的……”芙菱向后缩缩脑袋,用蚊子般的声音询问风扬。 “可能是因为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里了吧。”风扬笑哈哈的回答,也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神情潇洒自如仿佛瞬间忘记了自己是在参加一个重要的仪式。 “给我认真点,你们这些家伙……”落月啼小婉转向几人的眼神略带寒气,眉头和嘴角抽搐的频率上升,心里咆哮的响亮: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悠闲!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啊啊,别这么紧张嘛,不过是个走过场仪式,就算没有也无所谓呀。”木茉轻轻一扭脖子,左右各扫两眼,眼神调皮灵动就差没学芙菱伸舌头扮鬼脸了。 在某个须臾的瞬间,人们热烈高涨的心情被一声列阕轰入冰谷,晴天霹雳炸碎穹顶的玻璃,连着碎片和巨响洒向场内,那一刻所有人都本能的竖直了汗毛。 惊变就此发生。 某个不起眼的座位忽的留下一件白色大褂,而那当中的人不见了,转看高耸的圆形舞台,一名虎背熊腰的男子手抡流星锤砸向唐元纪弥也,弥也反应过来时也只有用身体护住木箱的间隙,重锤攀上她的头顶,罩下一片反射着血光的阴影。没有任何的迟疑,意识到危机就在眼前的天地盟一众登时从身体各部位放出激烈的战意。期待着典礼进展的人们更是把各具心思的情感具象化,有焦急惶恐的,有喜形于色的,甚至还有大呼救命四处奔逃的。 “那个人是……!”宁日潇的面色凝重而震惊。 “国都医院的院长!”化羽则跟在座的同伴们一样,片刻也坐不住了,起身观望着忽然发起的暴乱,甚至有冲到圆形舞台上守护朋友的冲动。 “让我去!”千刺一跃飞起,几个跟头空翻到圆台上。 此刻那里乱成一团,为弥也挡开攻击的成员们正持械跟医院院长对峙着,见他意欲抢夺弥也手中的木箱更是把意图猜中了一二。与此同时,更令人惊骇的情况发生了,天地盟上主忙着保护队长和木箱并预备擒拿白衣院长的时候,三层中庭后方的观众席发生意想不到的爆炸。震动连着声响和烟尘朝人群下发狂涌,直至蔓延的到处都是。 玉灵碧起身离座,踩住两团光晕飞向半空,受命保护晴尊的黑白双煞、神雨脩烨紧紧跟上,打算在敌人靠近国主之前歼灭他们。玉灵碧温和的回应他们的关心,并毫无犹豫的发动大招“摩天障”。 足以令任何物质停止运动的禁术在灾难扩大以前成功将它抑制住了,不过爆炸之中现身的百名黑衣刀客肆虐的朝着玉灵碧拼杀过来彻底激怒了脩烨,他不问敌我暴吼一声“滚开”,喝退伙伴的同时拦颈砍断了六名刺杀者的头颅,鲜血喷泉一样冲出断口,在烟尘和灯光的陪衬下血腥难睹、怵目惊心。 助贤从破碎的建筑物顶端带人冲下,术师军团泄洪之水般前赴后继,宛如串成一条下滑的铁链,他们没能撞开被人做了手脚死死封住的圆厅外门,只得寻找这最后的突入口。年轻的军务统领挥手示意他亲自挑选的精锐术师,让他们到人群中布下光能防护结界,以保证场内无辜者的安全。 近百米的高台下,阴影充斥最密集的地方,一缕红发浮起后飘散落下。那上空最耀眼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已有几副熟悉的脸孔被白衣院长用流星锤攻到了远离木箱的地方,唐元纪弥也为了保护最重要的国家信物舍生忘死的同敌人较量,眼看就要被连番攻来的铁锤砸中了,弥也起步一跳,把降落点瞄准到众队长之间。 白衣院长以为自己抓到了破绽,急不可待的朝弥也虎扑过来,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腾空而起瞬息追及到百米上空的位置,在院长始料未及的震惊中掳下条形木箱,飞起的第一脚正中男子的侧脑,第二脚则利用脚跟直接把人从圆台上刨下。 脩烨等人很快歼灭了武士装束的无名刀客,玉灵碧的摩天障也成功让余下的炸弹熄了火,唯一一个看似最强的敌人在红衣女子的连环踹踢下跌落到圆台最下方的平地上,不死也要落个半残。 红衣女子,她出现的刹那就已吸引了大片的目光,如一颗蹿入天际的火色流星跃然闪现,身姿轻盈灵敏动作凌厉优美,三两下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无论是时机的掌握还是突入的方位都令人拍手称快,就算是捡便宜,也是一次漂亮的突击。 圣母集团、御政宫连同他们的首领好不容易在恐慌中得到心绪的平稳,连动都没动一下的他们却感觉自己像干了几天活那么疲惫,而始终未动声色仿佛把一切都置身事外的十三队队长终于有一位肯离席了,他走到正打算悄悄离开的眼镜男子面前,勾唇邪笑。 “要不要解释一下呢,儆亚大人。” 夜原切的陈述口吻让儆亚不得不抬眼正视对方的表情,瘦到几乎可以看到骨架的脸上转瞬间漫布阴云:“……你要我解释什么呢,夜原队长?” “你就别装傻了,儆亚大人,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夜原切清越的声音邪邪响起,挂着俊雅超凡的浅淡笑容,略显阴郁的暗了暗眼色:“比如说,晴尊和上主遭遇暗杀的事,相夫兰咏雇佣影子术师的事,还有今天这场不逢时发生的闹剧……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全都是你吗?” “呵呵呵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儆亚干笑两声,并镇定的推了推从鼻梁上滑低的眼镜。 “圣母从花之国带来的元术师,已经全部被剿灭了,这些人本就没有在御政宫的职衔,这说明什么问题呢?”夜原切明明知道儆亚已猜中了一切,偏不肯明说,他最喜欢看人煎熬无奈挣扎痛苦的眼神:“这件事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圣母暗中培养非法术师的事。” “就算是这样,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儆亚的双手在慢慢握紧,目光也逐渐混入了怒恨交加的杀意,他不相信他这个寒都城的现任城主、先代国主器重的手下,十三禁卫军这些后辈胆敢轻易触碰? “既然是暗中,我们也就如法炮制,悄无声息的调查这些术师的来历和人数,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的目的,就是把未经我们允许便肆意存在的‘暗处羽翼’全部削掉,十三禁卫军的存在,是不可撼动的。” 那分明是警告的语气,示威的态度,并且被夜原切用闲散自由的音调说了出来。儆亚握紧的手开始捏出骨头碎掉的咔咔声,满口牙齿几乎要咬成碎末被他一口喷出。 两人“暗中”进行着对话的时候,战场一边彻底归于平静。助贤正吩咐赶来救援的部下将血腥的氛围除去,小婉则负责指挥其余的手下检查是否还有没引爆的炸弹、并作现场清理。 复位大典就此中断,比起木盒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众人似乎更在意现身当场的红衣女人。 “光子……” “怎么又是她啊!”御政宫方向的观众席发出失望的吼声。 相夫光子站在高高的圆形舞台上,一如既往的容颜冷漠,不具表情:“从容和探樱被关押了,我是回来求援的。” “哟,求援?我没听错吧,高高在上连上主之位都不屑一顾的光子大人,会需要别人的帮助?”离开观众席跑到圆台上来的小林岛钏口吻尖锐的挖苦着。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你知道我因何回来,可就笑不出来了。”相夫光子以同样的傲然姿态回复小林岛钏的刻薄,见她目光里失去笑意,把头转到圣母的方向,却对着玉灵碧说:“晴尊大人,我可以借这木盒中的东西一用吗?” “当然,这本来就属于你,也只有你才有资格。”玉灵碧亲手打开木箱,在座诸位的视线再度汇聚过来。 那当中紧密相连的格子里,各有一件重量级的宝物。其中一个魔方形状及大小的物体,带着温柔的触感回归到相夫光子的掌心里,这是她所熟悉的……零启器。 现场传来低低的惊呼,人们压抑住内心的波动,对现场的走势目不转睛。 未作多余的停留和解释,相夫光子拿到所要之物后跟着云罗风树、带着落痕紫韵冲出解开结界的厅底大门。诸位队长一路看去却仍旧不改面色,眼底闪烁的光辉无法捉摸。反倒是雅因从一侧闪身出来,持有很大意见。 “晴尊!你怎么能把少主信物交给一个失去资格的人?!还有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 “相夫光子既然回来,就说明她有意继任少主之职,雅因大人不必焦虑,她会回来的。”海蓁子安之若素的进行解释。 “你拿什么保证?万一她不回来,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的位子也给搭进去?!”蓝衣中年女性嘴舌不饶人,眼角眉梢犹自挂着怒气。 “如果她不回来,我可以把位子让出去。” 晴尊一句简单的话,惊得在场全部围观者神色巨变。 雅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压低了不住颤抖的声音指责她:“晴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 “正因为我知道,今天所有的国府同胞都聚集在这里,才要郑重的向大家宣布一件事。”玉灵碧抬高音量,站到圆台中间最显眼的位置,并要求音控员打开所有扬声设备:“我信任相夫光子,不因为她曾经与我同甘苦共患难,不因为她是我亲密的朋友,更不因为她在我手底下做事。我信任她,是因为我亲眼看到她怎样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怎样清正廉明刚直不阿,或许她很强烈,手法有些激进,但她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善意的,她是在为百姓谋福利,是在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因此,我希望在座的诸位,放下你们的偏见和误会,去张大双眼看看这个人,她究竟是罪大恶极,还是隐忍痛苦?我相信,双目清澈的人,一定能看懂!不要听信谣言,不管这个造谣的人是谁,他都已经伤及了国府里重要的成员!你们都是国府中人,应该清楚,失去一名好官意味着什么,而相夫光子她,真的仅仅是因为我这个晴尊说她‘好’才好的吗?!” 四人以最快速度赶到国都小城南边的山谷里,这是秋依交代的地方,也是相夫光子营救探樱和从容的最终地点。两侧陡峭的崖壁被风雨吹洗的棱角全无,想徒手攀岩难如登天。入口只有一个,经过峭壁形成的曲折道路行至尽头,他们看到了一名身穿红色浴衣的男子。 正是红鸢。 相夫光子的神情立时变得严肃,她之所以会跟云罗风树出现在国都,正是因为这个男人的主子!两人本已随着夏缡出了光之国境,却收到从容、沙诺还有探樱被逮捕的消息。秋依现身,要求相夫光子用千影术鉴别一下事件真伪,然后极其嚣张的威胁她务必回去,否则三人性命不保。 “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一定拧断你的脖子!”就如同当下眼中爆出的气势一样,相夫光子颤抖的双拳就要支撑不住愤然出击了。 “你不是对这里的一切无可眷恋了吗?为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秋依不慌不忙,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相夫光子冷冰冰的脸孔上,杀气蒸腾的眸子开始冒火,那火焰当中还藏匿着一股阴寒之气,叫正视的人不由颤抖。 Chapter 0373 “我已经回来了,你们可以放人了吧。”光子拿出零启器,不容商量的勒令红鸢执行,强抑住怒火与撕人的冲动。 “我要怎么肯定你不会再走了呢?”红鸢没有挪动,纤瘦的身体倚着山壁站住,女子般冶丽的面容浅露笑意。 “我说到做到!”她忍不住迈进一步,脚下使力剁得土地顷刻间碎裂成坑,抬起的右手被云罗压下。 男子看向旁侧山壁的目光紧了紧,抬起瞬息增长变大的翼型手掌挥击上去,土石交错的山壁被打碎,沙土漫天,岩石滚落,骤然爆响的巨震过后,内部牢笼间隐现出被尘土呛得咳嗽不止的探樱和从容。 紫韵和相夫的目光登时被吸引过去,红鸢咬住下唇,不甘自眼底掠过,心里估摸着寡不敌众还容易给秋依大人造成困扰,便把心一横,趁光子等人的注意力被从容他们吸走之际,朝着一个方向逃走。 “秋依那个混蛋在哪!”还未把火气撒出去的相夫光子自然不打算放过这伙人,几步蹿出追随红鸢而去。 “别追了!”云罗风树又一次挡在她的身前,抬臂阻断她的去路,面对女子愤然瞪视的目光,他淡淡的回应说:“万一是陷阱,就得不偿失了,现在护送他们回去比较重要。” “风树说的对,光子少主,我们带他们回去吧。”云罗的旧识紫韵漂零借机劝慰。 相夫光子仰头看了看被困住的灰头土脸的三个人,终于放弃追击红鸢的打算,起步跳上陡峭的侧壁,一手扯住牢牢嵌入山壁里的铁栏,继而用力拽下。 整面铁栏拆除后,探樱三人成功获救。 “光子少主,您是为了我们回来的吗?”探樱眼泪汪汪的望着她,既感动又不舍。 “不是,我要回来弄明白一件事,仅此而已。”相夫光子顿了一下,随后作出如上回答。 尽管这样,探樱和从容还是很高兴,因为光子他们的到来没有让他们继续呆在那不见天日、只有尘土味的空间里。 夜原切和儆亚之间弥漫的僵硬气氛持续不下,两人可谓是互不相让,即便没有争吵与拼杀。 “啊啦啦,说起来,儆亚大人的寒都城城主之位,就快要让贤了呢,我听说,晴尊打算把这个位子留给她从琴河带来的新人,不过不要不甘心哦,毕竟,你只是个代理城主而已。”夜原切的夹枪带棒加剧了儆亚的愠怒,从那毫无掩饰的目光中夜原切读到了杀气,并因此感到兴奋:“呐,是不是想战一场啊?要不我们出去?” “恐怕不行,夜原队长。”风摩以悠身后跟着一队审判院的执行官,清一色规矩的制服衬得他们意气风发:“很抱歉在这样的时候打断二位的对话,因为在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众宣布,能不能劳烦两位到前面去呢?” “哼,你以为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往常就算了,现在可是他夜原切要与人决斗的重要时刻,他不允许第三方插手。 “我以光之国司法府总长的名义要求两位前辈,到前面去听我公布重大事件!”以悠并没有退让,感受着来自于两位前辈层出不穷的寒气和杀意,她身后的部下已经被震慑的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了,唯有她,镇定冷静宛如不曾发生什么。 夜原切最终露出败给这个后辈的表情,笑容阴森的把脸转向儆亚:“大人,要不要一同前往呢?” “正有此意。”儆亚冷冷的说了一句,经过以悠身边时还故意留了个不善的眼神给她。 圆形大厅内随着十三禁卫军诸队长的离席,变得嘈杂纷乱。风摩以悠走上最高的圆台,向下扫视了一周,把还留在现场的诸人姓名记了个大概。 “各位,请安静一下,风摩总长有话要说。”弥也走后,海蓁子代替她成为接下来的司仪。 众人显然已经失去对这场复位大典的兴趣了,一个个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抻着懒腰,直到……风摩以悠亲自播报出令人惊骇的爆炸性大消息——这一切阴谋的主使者,正是现任的寒都代理城主,儆亚!他是某弊政的主谋,假公济私长达数月,终于在近日被风摩以悠的团队识破并掌握相关证据。 风摩以悠的部门下设有“督察局”,是专门查处奸臣贼子、弊政漏端的机构,它始建于初代时期纳连洛其的麾下,多年来为光之国格杀污官、肃清弊政,是全民最信赖的国政机构。 夜原切压根没想到风摩以悠会先己一步公开儆亚的秘密,他还在琢磨要用什么方法□□儆亚的心智、摧毁前辈的精神,愕然过后呈现在俊俏脸容上的是一种恶魔般的阴险微笑。与之完全相反的儆亚,浑身触电般趔趄两步,便僵直的定立在原处,呆滞于一瞬间填充大脑。 相夫光子一行人赶回这里时,便看到了鸦雀无声的场面以及来源于上方的诡异氛围。 以悠毫不客气的揭露着儆亚所做的种种罪事,并且无视他阴寒恶毒的目光,全盘曝光下,相夫光子才知道祖母是怕她以及她的伙伴暗中报复,派人动粗或是灭口,才主动找圣母从花之国带来的“暗影术师”,花钱雇他们日夜保护自己。并且,圣母和儆亚之间还达成了协议,由儆亚帮助圣母训练这些没有名分、只能活在阴影之下的别国术师,而圣母则受到该武装集团的庇佑,儆亚得到了部下圣母也获得了安全保障,双方各取所需。贪心的圣母为了捞取酬劳,甚至背着国府对外发出“出售人身安全保护”的消息,相夫光子的祖母兰咏,便是委托人之一。 众人把视线集中到圣母集团这边来时,那位高高在上的女性早已不见踪影。所以,场内的“异类”,如今只剩下孤立无援的儆亚。 高大而消瘦的中年男子镜片后锐利的双眼放出两道凄冷的寒箭,他先发制人,为了不被虎视眈眈的天地盟逮住,居然瞬间掠到城主一诺的身后,并一手拧住他的脖子,看似老套的挟持路数却处处透漏着诡异。 “儆亚大人!有什么事慢慢说,万不可伤及无辜!”玉灵碧从半空降落,率先跟挟持者搭话。 儆亚冷哼一声,不屑的扬起了眉:“你们要是想给我机会慢慢说,就不会这么突然的公之于众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的所为了?”玉灵碧嘴上表达着斥责的情感,心却难受的像放在火油里烹炸。 “以悠已经掌握了证据,容不得这家伙不承认!”相夫光子抬起一只手,竖起的掌锋隐隐渗着红光。 “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辩白的,只是,我不觉得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天地盟乳臭未干的小鬼们!”掐住脖子的手力道加大,从一诺越来越红的面颊可以知道他的氧气快被全部夺走,情况十分危急,儆亚站在远离众人的一个角落,目光渐渐移到上方。 突然,他拎起一诺的后衣卯足脚力腾空跃起,垂直飞升到穹顶破口的地方。幸亏早一步发觉他动向的助贤风扬等天地盟男上主一拥而上阻止他的行动,他才分神从兜里丢出几颗引燃的火药石来,也才给了荆棘下手之机。 就是在那个千钧一发的关头,一把弯弯的黑色镰刀极其迅猛的勾住了儆亚提住一诺的手,完全不给他挣脱的机会,荆棘用力一拉,他的整只右手混着四迸的鲜血落下,紧随而来的惨痛悲嚎贯穿内外。 一身上主衣装的银发男子威风凛凛的在众人的惊恐下登场,手持黑风镰的大柄,代表死神一般给了国府的背叛者一记狠戾处决。 “儆亚大人!”看到男子握着断腕从空跌落至地的惨状,心肠最软的化羽忍不住高呼出声,并且预备冲上前救人。 “让我去!”碧拦住眼含惧色的姑娘,至少她有实力不至于遭人暗算。 抬起几乎要因为疼痛而贴地的脸,儆亚布满汗水的面部抽搐扭曲,一双含恨的目光刺痛了碧的双眼,她真的想不明白,时至今日,为什么还有对光之国统治心怀不满的人?而且……还应该是与自己有着相同信仰的先代前辈。 看到一诺平安的被荆棘带到台面,玉灵碧才放心的蹲下身来查看儆亚的伤势,可刚一伸手就被男人用巴掌甩开了,她并不在意,反而关心的询问:“很疼对不对?让我先帮你治好,有什么话,我们以后慢慢说。” “少假仁假义了,你们调查我,并且让我在众人面前名誉扫地,不就是为了除掉我吗?我成全你们!要杀要剐随你们高兴!”手腕的断口血流如注,没几分钟儆亚的脸色就死灰一样难看了,他觉得意识濒临模糊,不甘心的晃起了头。 “这样流下去你会死的!”玉灵碧双额颦蹙,不由分说放出了“天水之露”的治愈能量。 “碧姐,给这个罪臣用天水之露,实在太浪费了。”相夫光子觉得儆亚这种机关算尽的家伙根本不配得到晴尊的救治。 “碧姐这么做也有其他道理,如果儆亚死了,很多背后可能隐藏着的重大机密就会失去线索,他是国府的老成员,留他一命,比直接杀了他更划算。”宁日潇和光子站在远处目睹着这一切。 儆亚的反抗终止于玉灵碧强大温暖的能量滋润下,似乎觉得太过舒服,男子开始安静的接受对方的治疗,并一改之前的顽抗态度。然而,当他的断腕不再流血,他另一只健全的手臂遽然抻长数米,变得跟雨伞一样大的手掌紧紧把玉灵碧捆缚在内,尖锐的指甲宛如锋刀利剑。 “儆亚!你这个混蛋!要干什么!”跟相夫光子一样情绪陷入激动的天地盟众员浑身飙起狂烈的战意,几乎没人能抑制得了这份冲动。 “这是……”云罗风树深邃的蓝眸里漫布惊色,这跟自己的术简直一模一样。 接着,儆亚打破常规,打破了云罗风树原有的猜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变态展现到底。当初琴河决战,云罗风树只是单只手臂倍化成野兽姿态,然而儆亚却是全身性的,那肉层翻滚着变厚直到把他的全身裹满,并且变成阴暗的灰棕色的过程看得人呕吐连连,虽然最后仍旧是人的体型,不过明显成了一副凶猛巨兽的姿态。 天地盟为营救晴尊接二连三涌上半空击打儆亚的巨手,那钢铁一样的硬度让他们尝到了煎熬挫败的滋味。 “你快把人放了!”嘉琦芙菱扯着嗓门吼起来,打不过,她就抱着震聋对手的准备。 “你们这些上主,真的知道什么是元术师么?”看了眼被抓在手里动弹不得的玉灵碧,儆亚嘲笑着她的仁慈与天真:“我告诉你们好了,那根本就是杀手的美称,只有武士才是地地道道的护卫者,所以我们这些当术师的,只要懂得怎么去杀人就好了……况且你们不需要故作仁慈,国家的上层,不都是有‘杀使令’这种杀人许可的么?” “我们没时间听你废话!”光子挥动光鞭抽击儆亚的脑袋。 面对接踵而来的攻击,儆亚闪躲自如,还不停的自说自话:“就算是术师这种可以取走别人性命的存在在杀人的时候也要有理有据,但是有杀使令的人不同,他们杀人……可以是毫无理由的!而手握这份特权的,就只有你们这些国府上级而已!” “就算是这样。”风扬龙泽鞘内的龙神刀遨游场内一周,最终把挥出的刀光拧成一箭射向儆亚的心窝:“也不代表有杀使令的人就会去杀人,同盟国之间签订的‘特赦条例’,也是因人而异的,国与国之间的法例不同,前辈这样讲,太过偏激。” “故作仁慈的上主大人,害怕别人拆下你们伪装的面具,而将恼羞成怒了么?” “呵……”上主们笑而不语,每当面临这种已经在心里将自己定格成异类的人,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为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拿别人的命去换吗?”化羽不忍见敌人死亡,可更不忍自己的同胞受罪。 “哈哈哈哈哈!”儆亚听罢,仰头发出一阵刺耳的爆笑:“这么天真,你真的是国府中人吗?开什么玩笑哈哈哈哈!” “趁现在!”把握一切机会,才能出其不意、克敌制胜。深谙术师法则的三名青年在儆亚松懈的刹那抓住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破绽,黑死神荆棘负责正面突击,用他无坚不摧的黑风镰刃吸引儆亚的注意,在儆亚只顾闪躲时,战神景洛徒手造出的“水屏障”阻断了儆亚的后路,令其进退两难腹背受敌。与此同时,上主里的新面孔海阁佑介沾取水屏障的液体并把它们化为利刃,晶莹的冰刀组成悬空牢笼,把儆亚禁锢于内令他寸步难行。 三人合力完成了这次围攻,堪称最完美无缺的配合。 “并不是因为他们熟知彼此的路数,而是实力过强的人,足以在战斗时随机应变,并展现出超越常人的敏捷。”不擅武力却对武技知之甚多的宁日潇由衷的评价说。 儆亚的变异手臂被风扬用龙神刀一劈斩断,玉灵碧失去支撑整个身体从半空坠落,幸好云罗风树在下面,立即使出跟儆亚相差无几的招式把人稳稳接进手里。 儆亚彻底失去了脱身的机会,在一众的围剿下束手就擒。 关于他的能力,大家也是事后才知道,他曾经找过沧岚,主动要求做他的实验体,比起云罗风树顺从被动的接受,儆亚显然要主动得多。 这次围捕的胜利,取决于众人团结一心的合作,玉灵碧向海阁佑介以及景洛道谢的时候,没有看到荆棘的身影,听说,他脱去了那身上主衣装。 不顾雅因的劝阻,玉灵碧执意带着众人赶去音锁宫找他。当时,黑死神只穿了一件在琴河常见的暗蓝色衣裤,正对着天空默默的仰视,忧郁沉静反倒不见杀气。 “荆棘,谢谢你!”她知道,再多的话语都表达不了她对荆棘会出手相助的震撼和感激。 “别自作多情,我不是来帮你们的,恰好路过而已……以及,我不要做城主!”荆棘果然冷冰冰的答复他,并不给好脸以及一个正视的目光。 “真让人不爽!你这混小子!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赤魇和千刺对他这种态度感到不爽,比起唐元纪景洛,这琴河来的小子讨人厌的程度显然更胜一筹! “你是沧岚先生送给碧大人的!你怎么可以不听话?”一诺走上来,用手比划着让人喷饭的句子,表情单纯无垢足够说明他是很认真的在讲实话。 就因为这样,荆棘才把无语生生咽下肚去,眉毛动都没动一下的回应说:“我没说要走,但是留下不代表就要做什么城主。” …… “荆棘,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玉灵碧把人独自带到一旁,口音近乎商量,神情恳切真诚。 “为什么要选我?我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与你们这些活在阳光底下的家伙是不一样的,收容我,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所以你还是放弃吧。”荆棘的回答也很中肯,他是在用让常人可以接受的平和态度婉拒晴尊的好意。 ——即使在此前,他从未如此和风细雨过。 Chapter 0374 “一、二、三、四……”嘉琦芙菱站在零界宫的房间外,数着楼下群聚在沙发上的天地盟成员,一脸认真思索和计算的表情。 “什么时候查人的工作交给你了?”途倩儿捧着十几本书从廊上走过,打趣时顺便瞅了眼下面。 芙菱的认真程度超乎倩儿的想象,居然没看出对方的意图,继续严肃谨慎煞有其事的开口,还用手在鼻梁上推了两下:“我是在查缺席的人数!” “那你得查到什么时候……”本想逗人的倩儿不得不吐槽了,尤其她还看到了芙菱“无镜自推”的可爱动作,禁不住想把人搂怀里揉一揉。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芙菱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就算有眼镜也早掉地上摔碎了。 “这算是……母爱泛滥?”一开门就瞧见俩姑娘搂搂抱抱的千刺打着哈欠说,身后还跟着同样没精打采的疾藤。 “你们两个……睡了一夜?”途倩儿用震惊的口气问出了歧义十足引人遐想的句子。 “咋听着这么别扭……”禁锢怀中动弹不得的芙菱崩溃的说。 在这日暖花开风光明媚的好时节,他们选择用“畅饮”的方式庆祝“团圆”,小婉搬来了酒窖里的各色美酒,冰之国冽露浆、花之国神府秘酿、天蚕国奶蜜果酒,品种之齐全令在座男士欢呼雀跃,包装之精美让现场女士爱不释手。 硫琅如风还特意送来了高度数的神府秘酿,此酒香味异常醇厚,美味扑鼻,并且仅有一坛,为了品尝难得的人间佳酿,在座男上主争先恐后,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变成只能闻闻味道的那一个。看他们扭在一起互相抢夺的有趣模样,有人叹气有人笑。 因为是上主级别的聚会,所以零界宫还是显得相当空荡。本来助贤和苍棱这样的深沉人物对庆祝什么的表现的非常低调,可偏偏就有起高调的。总是斗嘴互不服气的千刺也俊勾肩搭背举坛狂饮,赤魇拉着一诺非给他灌进去两瓶不可,助贤和苍棱默默的品尝,风扬和景洛对视而笑把酒言欢,至于现场的女性们,只能无奈扶额面面相觑。 从不迟到的相夫光子因为执行任务耽误了抵达时间,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忘记放下的两串白紫藤。她看到一屋子四仰八叉的状态就知道这帮家伙疯过头了,女上主们百无聊赖的围观他们畅饮,自己则坐在咖啡屋和茶室的椅凳上,看到光子现身,个个喜悦的向她摆手招呼。 “这样没问题吗,队长大人们虽然出城了,朔月队长也答应替我们保密,不过,万一传出去,大家还是会遭到处罚的呀!”化羽不担心自己,她滴酒不沾也全无兴趣,可面前这帮沉浸酒香的青年就危险了。 “嗨!能有什么问题!”芙菱从一边跳出来,满不在乎的耸着肩膀:“平时就用‘禁酒令’绑着这帮家伙,他们早憋疯了!难得队长老师不在,不趁这时候好好狂欢一下怎么划算!” “还是别总想着娱乐了,队长们毕竟没有离开,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万一被他们知道我们偷着喝酒……我觉得,国宴之前必见血光。”相夫光子赞同化羽的说法。 化羽用力的点头,眼中弥漫着满满的不安,芙菱扭过身子反对光子的意见:“喂喂!火焰头你不要扫兴嘛说那么多丧气话多累!来来来喝一口解解渴!” 然后相夫光子就被出其不意的灌进去一杯辣喉酒。她捂着咽部冲向洗手间想把这突如其来的恶心感排解掉,发现刚才还拿在手里的紫藤花此刻已钻进了小婉的嘴里,她露出吃鸡蛋噎住的表情,眼巴巴看着减肥倍儿成功的姑娘一点一点蚕食着雪白的花瓣,还把绿色的梗茎吐出来了。当芙菱拍手叫好并夸赞小婉的表演很成功而小婉也自得其乐哈哈大笑时,相夫光子彻底无语了……这里就没有一个正常点的人吗! 酒过三巡,青年们都喝的醉醺醺了,于是乎,零界宫内开始“翻天覆地”。 酒坛酒罐酒瓶酒杯稀里哗啦滚了一地。风扬疾藤和两杯醉倒的一诺背靠背呼呼入睡;千刺赤魇一边继续痛饮一边赌酒猜拳,口口声声:“哥俩好啊!醉不倒啊!”;尚能保持一定清醒的苍棱景洛此刻表现的也不大正常,他们居然分坐两边,一人抱起一摞枕头开始往对面狂扔,还边扔边面无表情大言不惭的炫耀:“我是战神!你……认不认输!”另一个皱皱眉头:“我是冰河的儿子!该认输的是你!”缓慢的互丢逐渐演化成激烈的游击战,两人互丢技术一流,在枪林弹雨中仍能让自己的速度突飞猛进。这时候,不知道谁的枕头丢光了,随手砸了个花瓶过来,刚巧助贤摇晃晃站起了身,还未挪步便“砰”的一下正中头部,助贤迷糊糊睡倒以前战争刚巧爆发到白热化的边缘。唐元纪的后人和冰河的儿子在那里不分上下旗鼓相当;也俊猴子一样吊在水晶大吊灯上,一边保持着攀爬的造型一边东张西望找寻美女靓妹。 这种等级的混乱可是前所未有的,女上主们拍拍这个又敲敲那个,就是没有一个肯醒过来。途倩儿扫视一圈身旁依然处于正常状态的女同胞们,深感庆幸:还好,女孩子没有问题。 她刚想到这,对面就有一人扯着嗓子唱歌,让她刚刚入口的白开水一下子从嘴里喷出来。嘉琦芙菱头绑黄巾,站在高处亢奋高歌,本来的夜莺喉经过一番烈酒的调理完全变成公鸭嗓了:“都是我的错!戳你心口窝!让你血吐三升如红酒泼啊泼啊泼~~~” “我收回刚才的想法……”倩儿绝望的抽动嘴角,看着不久以前还摆出学者姿态的可爱女孩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搅得现场那叫一个乱上加乱。 “怎么她也喝了?”海蓁子诧异的指着疯癫的黄毛姑娘,其余人皆无奈点头。 “还好队长老师们出城去了!要不然这些小子铁定挨罚!”小婉叼着半朵白玫瑰拍板说。 “上主大人们!报告!队长大人们到了!”黛萌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传话,清醒的诸人顿时傻眼。 光子一边流汗一边指责小婉:“你个乌鸦嘴!真的说中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化羽慌的不知该去叫醒哪一个,事实上就算她努力的叫,距离完全清醒还要靠一段时间呢! 其他女青年也急得手忙脚乱,摁下这个人的胳膊,那个人的腿翘了起来,扶住那个人歪倒的身体,这个人没头苍蝇似的撞了过来,酒气熏天呓语不断,看来不是谁的酒品都能好到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尤其那两个还在放声大笑比划猜拳的家伙,相夫光子恨不得赏他们两拳叫他们彻底安静! 海蓁子和光子把芙菱从高处拖下来,按住她的四肢,阻止她活蹦乱跳的时候,以奇陌佐银为首的十三禁卫军队长已经踏入了零界宫门厅,借着明晰的灯光把现场情况瞧了个一清二楚! 女上主们僵硬的定在原地,张口结舌一动不动,虽然竭力保持着全力阻挡身后景象的姿势。除了依然继续“混乱”的各位非清醒者们,所有的一切,包括空气都在刹那间凝固了,冰冻时间长达三十秒。 “快、补、救!” 途倩儿和小婉一边一个跳上围栏,用手猛得按住两个对战者的头;木茉高跃上去把也俊从吊灯上拽了下来;夜原切把头微微一歪,便看到光子身后挡着的声源由来地:“哥俩好啊!醉不倒啊!”光子想都没想,掉头一手一个把赤魇和千刺的脑袋狠狠拍进桌子里,各印一副脸模;化羽宁日潇则去使劲的晃死睡中的三个人…… 刚提醒众人快补救的惠茵海蓁子一边捂芙菱唱歌不停的嘴一边赔着笑脸向此刻心里一定困惑至极的诸位队长解释:“总队长,是这样的,为了庆祝上主重聚,所以大家在一起喝了点酒,哪里知道他们都不胜酒力,因此才醉的不成样子,您放心,我们很快就让他们醒过来!” 领头的那位有着足够的领袖风范与王者气质,让人在不自觉中甘心追随,此刻正面覆冰霜的盯着眼前一干人等,冷得可以掉下冰碴来的脸让人不敢直视,相比较而言人淡如菊的圣颜沧雪就颇具暖度了,他温柔的目光洒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不管他们是醉得不省人事,还是慌得六神无主。 “虽然这个解释很生动……不过,佐银,你怎么看?”狼月藏夜摆出优雅的招牌动作——将帽檐压得更低。明显不相信海蓁子的解释因此把球踢给佐银,他很好奇,自家首领那种冰冷到无法捉摸的个性,会怎么狠厉的处决这些犯规者。 “嗯哼哼哼,有好戏看了。”初雨还云笑着说出狼月尚未脱口的潜台词,右手食指习惯性的卷着垂落在耳边的头发。 “佐银啊,还是算了吧……呃。”注意到佐银略带杀气的目光后,朔月队长僵在嘴边的话彻底咽了回去,再看,他还瞪,再看,他还瞪:“呜呜呜呜呜佐银你不能这样哇哇哇哇哇!” 谁能想象一个衣摆飘飘丰神俊朗的美型男子掩面狂奔飙泪如泉的模样。不管队长囧没囧,天地盟是囧了。 奇陌佐银又沉默了一会,当看到这些孩子的确醉到不行之后,终于说:“要醒酒的话,我有办法。” “嗵嗵嗵!” 千影湖湖面,水花依次溅起一米多高,在霓虹尽熄的河畔,人三三两两的探过头来,只见少年们被人提着,一一丢进水里,有几个还好,下了水就醒过一半,可有的还在迷迷糊糊说着醉话。 总队长冷冰冰的斥道:“今天非让你们醒过来不可!” 夜原队长更是上前一步,笑一笑就将那把轻便迅捷的夜影刀拿出来了。 女上主们立时吓了半死:“夜原队长不要啊!” “夜原,你该不会真的砍人吧!”狼月阴笑着问,明明是一副看热闹的嘴脸。 切回头一笑:“是佐银大哥说要帮忙‘醒酒’的。”说着突然变了张脸——布满着绝不容情的残忍与杀意的面庞:“我们说过的吧!凝光城内不准擅自饮酒,违者按照死律处罚!” 黑影瞬息增长,直直伸入到湖水当中,眼看就要劈碎一个人的身躯了。紧接着戛然而止的声音让夜原切怔住,他看到弟子助贤正一脸严肃的用单手抵挡劈向疾藤等人的夜影刀,容色冷峻,不甘臣服,像一头睡醒的雄狮,更似一匹沉默到极限终于要爆发的狼。 “真是太不像话了!醒酒以后通通去做负重练习,50公斤绕凝光城跑三圈!我看以后谁还敢松懈!”看着水中一颗颗漂浮的脑袋,佐银拧了拧眉冷酷无情的吼了几声,看样子十分不悦。 “50公斤凝光城三圈?”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再清楚不过,化羽忍不住开口求情:“总队长,求求您放过他们吧,夜寒水凉,他们在这下面已经算是受到教训了,您就网开一面,饶了他们行不行?” 其他女上主刚要说同样的话,总队长盯了化羽一眼,不容情道:“你如果想一起受罚,我没有意见。” 那样不怒自威的凌人气势,压得众人喘不上气来,包括相夫光子在内,谁还敢多说一句话? 自从上次醉的不成人形,相夫光子就再也不敢用饮酒来麻痹自己忘却痛苦了,愁眉不展思绪正浓之际,化羽和小婉奇怪的私语声飘入耳中。 “奇怪,昨天我拿的酒明明都是度数很低的呀!知道冽露浆和秘酿劲儿太足,我还故意调配了一下呢。” “会不会是果酒?”对酒不太了解的化羽歪着头问。 “更不可能啦!果酒是水果酿的,连小孩子都能喝,大人怎么会醉呢?”小婉说着又拿起瓶瓶罐罐,闻过这个又换那个。 “小婉,昨天他们喝的,都是你一个人拿过来的?难道没有经过他人之手?或是其他人也送来过?”听她俩这么一论,相夫光子也开始觉得蹊跷了。 “啊!对了!昨天如风送来一坛珍贵的神府秘酿!当时这些家伙都抢着喝!”小婉茅塞顿开的惊呼道。 “如风送的?”眉头更紧,相夫光子气得差点没说出话来:“你们……你们真是……如风送的东西你们也敢喝?怪不得总队长要生气,你们果然太松懈了!” “好嘛好嘛,是我们太疏忽了,没想到她送来的酒度数这么高!别生气咯!” 小婉粗心大意哪里知道光子是在生其他方面的气,不过她这副安抚人的仔细模样又着实让人没法生气,相夫光子重重的叹一口气。 好在有惊无险,总队长除了叫酗酒的男上主负重奔跑,没有下达其余的惩罚指令,连玉灵碧都掩嘴惊呼说这太不可思议了,佐银队长心情大好从而放众人一马? 虽然犯了禁令,不过看到他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疲乏模样,玉灵碧还是觉得心疼,她背着队长,于深夜煮了一大锅补气强身的药汤,因为担心味道不好她还故意找小婉学习怎么把药膳做的味道奇佳。当众男上主看到一大锅热腾腾香喷喷的汤水摆在面前时,嘴上是说着不喝不要,可心里暖洋洋的感受全从嘴边的笑容流露出来了。 真实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任何时候都一样。 五月末的时节,微凉的气候里弥散着清新的温暖,随处可见团花锦簇的蓝八仙,朝气蓬勃,喜意连连。 “国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各项工作在外务府司仪署的筹划下准备的很全面,六月一日那天各国贵宾将会驾临光域,你们提起精神来,如果再像昨天那副样子,是万万不行的,知道吗?”弥也队长站在零界宫的诸人面前给予提点。 “是,我们知道了!”面对温良和善的唯一女队长,部分男上主露出调皮的一面伺机冲着人挤眉弄眼做鬼脸。 “这种情形居然少了也俊,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幸免于难的小婉格外开心,并伺机调侃在座男上主。 “那家伙一定又跑出去泡妞了。”芙菱咬着牙鄙视说。 “听说,洛紫星涵也去了诶。”木茉有意无意的往芙菱这边看,还背过脸偷着笑。 芙菱果然上当,立即炸窝:“什么——” Chapter 0375 即将行驶出域的马车停在北门外一角,前来送行的人们不分亲疏,无关老幼,笔直的列成支人数庞大的队伍,远远超出了相夫光子的想象。她本来以为,时至今日,也就只有不嫌弃她名誉尽毁的天地盟伙伴会来送她一程。行李放在毫不起眼的木制马车上,她回首望向不同的容貌,望向这些脸颊上相同的、充满了期许祝愿和信任的表情! “早去早回。” “一路顺风!” 她凝眸浅笑,得到了期许之外的收获,带着人们毫无鄙夷之情的衷心祝愿,和云罗风树一起踏上征程。 和煦的清风静静地刮抚而过,吊钟柳摇摆的枝条正迎风招展翩翩起舞,一缕属于溲疏的独有幽香脉脉袭来,丝丝缕缕被旋舞的空气带向遥远的天际。女少主打开车帘,最后看一眼此处似锦繁华,心中默默写下祝愿的话语。她预备,就这样…… 垂下眼目,忽觉行驶中的马车猛一趔趄,险些把她掀出窗外。驾车的云罗风树从车上跳下,警觉的环顾着四周,眉目间的冷峻气息如同嗅到了猎物气味的猛兽。 “怎么了?” “有人来了。” 正说着,一个人影果真挡在了车的前面,相夫光子翻身下车,向目露警惕之光的云罗风树颔首,转眼看向有着标准微笑的……海阁佑介。 相夫光子并没有想太多,淡淡然的开口,表情随和:“海阁佑介?你有什么事吗?” 海阁佑介与光子色泽一致的红发修剪的很短,一双深蓝的眸子闪闪发亮,似有星光破碎其中,他挑动嘴角,用一种近乎邪肆的口吻对光子轻声说:“有些话,只想单独和你说。”语毕,他还故意瞄了波澜不惊的云罗风树一眼。 相夫光子看着这个跟自己有惊人相似却显得温和有礼的男人,蹙额不解。 上午的阳光在一天之中最为明亮,淡淡的金色新雨润物般挥洒,照得一切都明朗通透,人的心境也随之开阔豁达。很少主动出来晒太阳的相夫光子挑了处没有遮挡物的地方,对着满天暖色问海阁佑介,到底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去冰之国的目的。” “昨天开会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我是作为光之国的使者前去拜访冰国的王室,至于目的和用意,你十分清楚,不必我重复吧?” 海阁佑介把视线定格在这个精明强干不畏强权的女子脸上,发出一连串深沉促狭的低笑,与往日的温和形象判若两人:“你难道就甘心被晴尊和宁日潇利用?虽说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不过,被朋友利用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吧?” 相夫光子的面色陡然一沉,随性的口气跟着不善起来:“你到底要说什么?”她最容不得背地里说人闲话的家伙,而且针对的还是她最珍视的人。 “我的意思很简单,奉劝你还是放弃出使冰之国吧,她们不过是顾忌你之前的声誉问题,眼见国宴就要开始,担心你在众国面前为光之国丢脸,所以丢给你一个可有可无的包袱,让你离的远远的,他们轻轻松松的。” 光子的眼神冷冷扫过这张含笑依然的脸,不自抑把牙咬的咯咯响:“事实是怎么样的,不是凭你一个人臆想揣测就能成就的,你还是回去安分的做一名城主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海阁佑介很快便感受到来自对方心底蓬勃欲出的怒焰,却仍旧笑着,淡淡浅浅不落痕迹。 虽面上冷言相拒,不过相夫光子心里的困惑着实升到了极点,第一,海阁佑介为什么专程来“告诉”与之非亲非故的自己?第二,他应该不会蠢到用这种方式“挑拨”,不过他这种熟知一切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洞悉了宁日潇和碧姐的计划? “今天可是举办国宴的大日子,晚上各国贵宾悉数到场,有时间在这里跟我浪费唇舌,不如回去早作准备吧?作为新人的你,只要小心翼翼让自己不必出错,就够了。”相夫光子紧皱的眉头徐徐展开,但紧接着又换上一副傲然的神情,眼底盛着轻蔑的光辉。 海阁佑介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知是无奈还是有了其他的感触,耸肩、摊手、做出邀请光子大人回到马车上去并当他没来过的手势。相夫光子凝视他的目光却深沉起来,她眼中的这名男子,就是一块暴晒在日头下面的冷玉,看上去光华璀璨,温润耀眼,动手摸摸才知道内里的冷度。 因为,也算阅人无数的她,看不清他内心深处装载的感情,那像一团浓郁的迷雾,阻止别人去探索。 回到车上,帘内女子面露的疑色没有褪去,云罗风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淡然的摇头:“出发吧,不能再耽搁了。” “等等我!师兄!” 仅仅五个字,相夫光子睁开的眼眸再次闭合,慵懒的声线不无酸意的飘着:“你还真是魅力不减啊。” 知道米荧唯一的目标定是自己,云罗风树轻缓的叹了口气,从马车跳下。 背了一个大布包的姑娘弯下腰大口喘息,好半天才勉强自己把字节一个个挤出来:“……带、带我一起去!我、我不要一个人留下来!师兄!” “我们是去执行任务,你是去做什么的?”相夫光子从车内慢慢地探出身子,问出的话不冷不热,她明知道这小师妹是因为爱慕师兄才常常保持如影随形,可她就是没办法无视米荧的存在。 “你是去执行任务,非拉着师兄做什么!”米荧不满的撅起嘴,还顺手挽住云罗的胳膊,从动作到神态都像极了一个尚未成熟被人抢了糖果会大声指责的纯真小女孩。 “她是晴尊大人指派给我的随身护卫,我去外域执行任务,理所当然要带着他了。” “虽然我不是国府的人!但你糊弄不了我!哪有出使别国这样的大事只派两个人去的?”米荧据理力争不做退步,别人都惧惮这个脾气暴躁的火焰头她可不怕! 相夫光子无语的看着她,要她怎么说?难道招出她是为了秘密会见一个人才只跟云罗风树远赴前行的? 云罗风树默不作声,既不答应让米荧同行,也不否决她的加入。相夫光子在一旁等得心焦意躁,她很希望云罗风树开口回绝米荧的请求,又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这次毕竟不是他们两人的甜蜜之旅,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着她。可是、可是……云罗风树这家伙!一脸不动声色是要闹哪样!面对米荧热切的攻势,他显然是要默许了! 不经意的鼓了下腮帮,连自己都知道这种表达不满的方式不适合自己,她只有叹着气冷下面孔,甩手回到车内。 车外传入米荧欢乐的雀跃声,那一句句师兄叫的甜腻亲密,让她心里翻江倒海漫出一股子酸味。 自从复位大典结束,纳连也俊每天都彻夜不归凝光城,带着不谙□□的洛紫星涵周游在国都各大娱乐场所,用他的话说,不趁着这机会好好疯玩一场,等国宴之后正式接手国府工作,就更没机会了。 距离国之盛宴还有六七个小时,完全不回去做准备的也俊乐不可支的拉着洛紫继续在街上寻花问柳,因为多了许多生面孔,千奇百怪的服装,各型各色的气质,更是叫他流连忘返。国宴之时,再美再艳的女子都是只可远观的艺术品,他要趁来宾进入凝光城以前在外成功堵截几个美女目标。 “这位美丽的小姐,需要我为你引路吗?”他见到一个四处张望的年轻女孩,伺机上前搭讪:“你好,我是光国本土最有魅力的引路人,你可以称呼我的小名,俊哥~” 女孩没有睬这长着自恋相的男人,确切的说她的心思和视线完全游离了她当下身处的位置。直到东边火速冒出几个术师装扮头上还带着额带的异域男子,女孩才抱紧怀中的盒子楚楚可怜的拉着也俊的衣角啜泣,说这些人非礼她。 这姑娘不出十八岁的年纪,一头洋娃娃般金黄艳丽的卷发披散在白色的绒帽下,脸容精致无与伦比,与新芽类似的细嫩肌肤宛如初生,个子不算高身段却是玲珑有致,穿着可爱的蓬蓬纱裙,如藕一般雪白的手正紧紧攥着也俊的手。纳连也俊就差没立刻飙出鼻血了,洛紫星涵在一旁傻乎乎的围观,甚是欢乐。 那几个术师男冲到面前,也俊二话不说冲了出去,美女有难他还能不管?他巴不得全天下的美女都柔弱弱的找他哭泣请他帮忙呢!想到这,他收敛流口水的冲动,横跨一步挡住术师们的去路,很潇洒的一撩刘海,拐着死不正经的腔调说:“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太说不过去了吧?” “她抢了我们的东西!”几人振振有词。 “他们胡说!明明是要非礼我!”洋娃娃委屈的咬着下唇,圆嘟嘟的小脸,可爱娇憨的表情和银铃般悦耳的嗓音让纳连也俊捂住鼻子强把血逼了回去。 他再没闲工夫听这伙人的废话,在他们再度扑上来以前抬腿抡一圈,把及不上速度的外域术师全部踢飞。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就倒在了地上。也俊撤下轻佻的表情,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转瞬凝成尖锐的敌意:“光之国可不是让你们为所欲为的地方!再有一次我决不轻饶!” 英雄救美完美落幕,纳连也俊满意的点着头回过身来准备迎接美人的赞许。 “你好,我叫格蕾莎!你的头发颜色真好看!”笑颊粲然的姑娘俏生生往那一站,主动跟洛紫星涵搭话。 “啊哈哈哈,这个是我染的!”洛紫摸着后脑勺傻嘿嘿的大笑。 也俊真想冲上去吼一声“他撒谎”,这小子!不赖嘛居然捡他也俊大爷的便宜! “真的吗!效果好棒哦!”热情的姑娘还主动上手去摸人家的头发,看的也俊那叫一个痛心疾首羡慕嫉妒恨! “啊哈哈,我……唔!”嘴巴被捂住的瞬间洛紫星涵整个身子被丢向后面。 纳连也俊拍着两手若无其事的跟格蕾莎邀功:“美女,你没受伤吧?是不是我下手太重吓到你了?” “不会啊!我还要感谢你的相救之恩呢!真的十分感谢!”姑娘两手规矩的放在身前,弯腰鞠了一躬,礼仪之到位态度之温柔又叫他鼻孔里的液体蠢蠢欲动了。 恢复了平日一贯的没正形,纳兰也俊痞样十足的甩起头发,视死如归的说:“能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 格蕾莎咯咯的笑了起来,神态简单而明亮,迷得也俊又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所以说……你救了这个白皮肤女孩?”眉头轻度抖动。 “没错,她的皮肤都快赶上新芽了!” “所以说……你动手揍了这些雷之国术师?”十字路口一个两个。 “嗯!他们胆敢欺负美女!我岂能放过?” “所以……你喝退了我们的同盟国贵宾?!”充满青筋的脸转过来时,小婉已经抑制不住的举起了菜刀:“你脑子进水银了吧!明知道是异域来者竟然还敢出手?!” “你的神经能不能别这么大条啊!”芙菱都无奈了,一边剪指甲一边平淡吐槽。 “美女有难我岂能不理!”也俊动身飞速闪躲漫天飙舞的菜刀,就差没抱头鼠窜了。 “理就理,谁让你动粗了!” “当时没忍住嘛。” “好了好了,除非被人家指认,要不然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各国贵宾已陆续进入皇家宾馆,就等着今晚的盛宴呢,现在是重要关头,尽量少出差错。”宁日潇拦在中间阻止了小婉的暴力行为,顺便救也俊一命。 “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 “万事俱备,只欠……一身行头。”木茉转眼看向弃忧宫方向,知道探樱已在那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这些上主移动步伐了。 藏蓝色的方形小殿,安静坐落在素藻圜和月樱楼中间,一扇一方一宝塔,三座紧挨构成一组妙趣横生的神国风古式建筑。风的吟唱夹杂着水的演奏在空气中回荡,海芋的颜色化成柔软羽翼在静谧的世界里缓缓遨游。不知这里带给了白天鹅怎样的迷醉,从鹦鹉洲离开之后,似乎就一直不忍离去。 渐长的乌发披散落颈,被风吹起,如同玉塑的面容上嵌着一双静潭似的眼睛。他弓身坐在沨露院外的回廊上,一如既往不曾转变的,是他清冷如冰的气息。其实旋鹰,本该是个英气勃勃的豪迈男子,只是容貌上偏于阴柔的美丽削减了他的锋锐。 “今天气色不错噢,旋鹰。”百忙之中的海蓁子得空来沨露院探视旋鹰,顺便把国宴需要穿戴的衣物拿了过来。 “我也要去吗?”抬眼望着一身幽蓝的女子,眸中涟漪跃光。 “当然,你现在是备选副使,严格意义上说也算国府的一份子,这样的大事岂有不参加的道理?”海蓁子微笑中拉他起身,用衣服比量他的身板:“来,穿上看合不合身!” 不逊于上主制服的笔挺衣料,唯独多了条雪白的修饰,当旋鹰拾掇完毕在海蓁子面前站定时,他听到了真诚的赞许:“好看极了!光子的眼力没话说,一看就知道你穿什么尺码的!” 看着她飞扬的神采,旋鹰也终于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初晴尊不止一次劝诫他停止使用切魂刀和消元术,可他完全不听。自从离开护光城、搬入海芋宫的沨露院,每天都跟这儿的人们打照面以后,在海蓁子的细心劝导下,他居然有了放弃追寻死亡的念头。 曾几何时,他盼望自己做一朵枯萎殆尽的雪莲,无论是来是去,通通不留痕迹。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好!” Chapter 0376 傍晚时分,以光之国的名义邀请而来的术法界各国贵宾出席第一场光域国宴。本次国宴为期一整月,大大小小的宴会将不计其数,同时把光之国府能够奉献的所有心意全部包容其中。是外务府司仪署花费了一年时间拟定的计划,内容之精彩细节之完美,连一国君主玉灵碧都点头称许。 在天下第一皇城举办的招待仪式是对外宾最隆重的礼遇,同时,它将淋漓尽致的展现一个国家的世界地位与各方面实力。第一场盛宴,由国主玉灵碧亲自主持,因为是最重要的仪式性宴会,所以地点选在庄严气息颇浓的天禁会议厅里,刻有“天禁会议厅”的匾额挂在最重要的上层机构会议厅外,周边林立的高楼与之形成一系列庞大的建筑组群。天禁会议区拥有十余个大型会议场所,以及二十个国府政要密议基地。所谓“天禁会议厅”,并不仅仅拥有召开会议的地方,它还有一间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国宴大厅,是已故上主漠水静然亲自指挥修建的,由一诺这位杰出的建筑师亲手画图设计。它坐落在较为隐蔽的地段,是光之国招待外宾的官方宴会举办地,气魄宏伟,巍峨壮观。 迎风舒展的淡金色旗帜绣出璀璨夺目的日轮,高高昂首在建筑物最顶端的云朵石雕上。选用米黄和金黄两种暖色石材作为外墙材料,凸起的雕刻海浪从两端向中间流淌,最后汇聚在气派的大门上,双扇闭合,绽出一轮旭日骄阳。天禁国宴厅横向延伸,占地面积庞大,基本能够抵上半个日月广场,因此整栋建筑宛似一座连亘的山脉,到了傍晚时分就开始灯火辉煌,如一条盘踞在皇城一角的火焰巨龙。 国宴厅内部的布置亦是庄重典雅、美观大方,没有繁复的修缮和装潢,乍看之下偏于神国格调,实际细细品味,会发现很多简约流畅的天国风韵。 在神之国象征无上皇权的神兽龙,也作为光之国最崇高的信仰于宴厅之内随处可见。吊顶天花角线环了一圈龙头灯带,穹顶连着墙壁镶有九条飞天腾云翔龙黄金浮雕,盏纵向排列的巨型银河冰钻水晶大吊灯照耀出温和夺目的光彩。整座主宴厅呈长方形,北墙一面巨幅百花绒绣作为主体背景,繁茂之姿堪比千红庄园。东墙和西墙各有两幅略小一圈的山水油墨画交相呼应,横幅的画框采用色泽光线浓郁的樱桃木,两侧还竖列排出三个放置着珍贵玉器的壁龛作为点缀。绣满华贵逼人的太阳花羊毛绒毯铺遍地面,繁复秀丽的纹络令人叹为观止。两座六面的屏风分放绒绣两侧,剔透通明,一杆杆紧挨的翠竹正在雨滴的滋润下茁壮成长。 为了彰显光之国府的热情与好客,以及不可忘却的尊卑之别,软冰寒队长亲自设计了桌椅的摆放位置跟次序。北墙处演讲台前方有一张半径可达两米的大型圆桌,在宴会厅最醒目的地方摆设,基本可以容纳本次所有的上级来宾。主宴席之下另设八十张中型圆桌,摆成梅花形状规整的错落在大厅之内,用来招待上级贵宾的护卫和同行者。不同于凝光城上主们惯用的天国式条形餐桌,摆在国宴大厅里的桌椅充满了神国气息,圆润的桌型似乎能把世界各地的人们“凝聚成团”,至于楠木雕琢成的复古靠椅,更是精心的为每一位贵宾刻下了洗刷不去的各国标识。为了区分在场来宾的国域,每个圆桌中央都摆放了一束新鲜采摘的花卉,根据不同国家的喜好风俗而择选了不同的种类,比如说冰之国的雪莲,花之国的牡丹。 出席国宴的人,无论是招待者,还是受邀嘉宾,一律穿戴正式,按预先排定的席位入座,最受尊崇的座位当然是留给晴尊玉灵碧的。在缓慢悠扬的洞箫声中,国宾们依次从敞开的宴厅大门步入,有一百余位接待人员负责引请入席,当全部参与者落座,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庄严的乐曲奏响,光之国主玉灵碧走上讲台,为前来应邀的各国贵宾致辞。 虽然是早就让在座各位听腻了的开场白,不过由这位国主说出,却着实多了许都真诚的味道,加之女子容光焕发的美态,温和亲切的语声,更是举座动容,把全场注目吸引个一干二净。或许她不是最高贵逼人的一个,但她太阳般的美好与光华万丈,却是如此的令人向往。 人们在心中静静感叹,这便是……短时间之内迅速崛起的小国的顶梁柱,只怕站在众国主身前,也有独领风骚的气概吧。 本次国宴,受邀的主要人员乃各国公主及国使,不论是强盛富饶的国度,还是穷乡僻壤的偏远小地,皆在受邀之列。而与众不同的是,以往在其他国家受到邀请的王孙公子们,这次一律换成了“王女”,因此,它也被后世称为“公主宴”。 高贵端庄的公主们从衣着到气质都极其出众,连一向白衣素纱的天雪柔都难能的换上了规矩的上主正装。 这是光之国重建以来第一次邀请外域来宾举行国宴,为了很好的完成这一次盛举,早在半年前,国府就已经从全国各地挑选出八十余位优秀厨师。当初在制定菜谱时,司仪署更是对各国的王室成员做了详细调查,根据来宾的口味嗜好和饮食忌讳,将不同的菜品呈放于不同的桌面上。菜点原料的选用,皆是在凝光城才能享受到的食中珍品。为了区分以往的大型宴会,这次菜单由王族出身的别颖王队长亲自选定,摒弃了一切民间风味小吃,却囊括了所有国家的王室肴馔谱录。国宴菜点烹制起来非常繁琐精细,各种方法一应俱全。 最先上桌的是用粉红的仙桃形瓷碟盛着的生蔬冷盘,接着是纯金雕花双耳锅装的金枝燕窝液和鳕鱼牛奶汤,当放置热菜的各类碗碟用小车从厨室间推出来时,整座大厅弥漫出让人垂涎三尺的食物香气。第一道菜是光之国最闻名昂贵的“九味八珍烩”,采用驼峰、猴头、熊掌、燕窝、鱼翅、果子狸、银耳、海参、龙须菜等珍贵食材组合烹调,接下来的主菜在荤素搭配的默契下一一上桌,蜜制鸭胸、冰爆龙虾、鲟鱼籽酱和辣烤羊排作为荤膻菜肴的开路先锋,花蔬豆腐和素锦百菇则是素菜的领军食物。 国之盛宴的餐饮器具,非比寻常,众所周知光之国文化起源于神之国,所以玉器和彩瓷的数量远远多于金器和银器,各色玉碗瓷盘化作千姿百态各领风骚的工艺品,从树叶形翡翠盘到祥云状彩瓷碗,从觚形刻花白玉杯到琥珀回纹边陶缸,皆叫人赏心悦目,爱不释手。每个人的正前方都摆放着一整套形色俱佳的餐具,单提壶式盅,莲花形彩碟,银质刀叉,象骨筷子,不规则晕染的单色口布……满满的器皿和美味的食物如盛放在森林图纹台布上的友谊之花。 宴会在融洽欢愉的气氛中进行着,虽然初来乍到的宾客们难免拘谨,不过光之国府礼仪周到的款待还是让他们露出了惬意的笑容。酒过三巡,已有了五分饱腹感之后,最后的餐饮项目走到了台前。光之国是个饮茶国度,与神域一样将来自那里的“大红袍”作为最名贵的茶饮贡献给在座来宾,甜点是用上好的鸡肉、鸭掌、白松露做成的三明治以及夹有酱牛肉,辣火腿,鹅肝、白地菇还有鹌鹑蛋的咸味面包。对于吃了不少油腻食物的人们来讲,接下来这道由枇杷、樱桃、杨梅组合而成的“初夏三姐妹果盘”则是带来清爽春天的极致美味。 很少佩戴王冠的玉灵碧梳着寻常而美丽的发髻,身着淡雅的晴尊圣袍,颈挂半月形白金项坠,指套太阳状晴尊神戒,碧色瞳眸明净澄澈,荡漾出水一般的温润柔和,她始终在眉眼弯弯的微笑,身为国主,却拥有未经尘世般的纯粹神韵,身材窈窕纤细,婀娜多姿,宜人的风致叫人挪不开眼。她每次开口,都使人彷如掉入到珠玉落盘的美妙幻境当中,饱满甜润的声线动听宛若歌唱。 纵使是过惯了奢侈生活、衣着高贵的公主们,也深深为光之国国主的风采所沉迷。 一直在固定套路里饱受束缚的花之国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自己想说的,反正当下没人约束得了她:“今天大家难得聚首这里,我们都很好奇光之国天地盟的传奇人物们,晴尊大人,您不介意为我们引见一下吧?” “当然,我也正有此意。”碧发的女人缓慢起身,轻盈浅笑,或许是倒三角刘海遮住了额头的缘故,让她看上去就像女上主们那般年轻。她离开主宴席的国主座位,向着自己最亲近信赖的家人们走来。 这次的上主正装略有不同,是黑中泛着幽幽墨绿的军装样衣裤,款式规整笔挺,套在众上主的身上那叫一个威风飒爽。主宴席临近的两面圆桌前,各自围坐着城主和少主,男的个个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女的人人腰肢纤细、形体修长。五官都很端正,相貌上的精致各有千秋,从没有谁和谁长得像或是气质像,所以要记住并分清他们一点也不难。 这一眼端详下来,又叫不少人打从心底的震撼了。 天蚕国的公主带着堆满笑容的脸走到演讲台前,讨好式的神态让人不难猜出她接下来要讲的话,一身红粉棉布的衣裙,头上戴着大大的黄牡丹,耳垂上坠着鸡蛋大小的金属耳环闪闪发亮。有几位大国的公主露出嫌恶的表情,眼光里完全透露出对此人俗不可耐打扮的厌恶和轻视。她本人倒是不觉尴尬,对准话筒的同时朝着晴尊的方向低头哈腰。 “这次来的仓促,没有备什么昂贵的大礼。请晴尊大人不要见笑,我这里有一份我们王室的镇族之宝,希望您能笑纳!”她不但没有带国使,还亲自揣着重量非同一般的礼物,在场内之人讶然的呼声下把一个条形的石碑举了起来。 那是一块被称作“天赐”的“神石”,传说是天蚕国开国君主一日从电闪雷鸣的天空中接到的,不论传言是否属实,那都成为了天蚕国的王族宝物。 这个以奶蜜制品驰名内外的国度是被外邦讽称为“奴国”的狭小地域,因为军力极度匮乏,又物质贫瘠,所以只能靠巴结各个大国维持安定。统治者害怕他国骚扰,打肿脸充胖子对大国年年进贡,光之国这两年发展迅猛,所以也成了他们讨好的对象。 对于金蚕公主迎合奉承卑躬屈膝的模样,天姿公主十分鄙夷,甚至开始不注意把持自己的音量了:“连这样的小国都有人巴结,犯贱果然是不分国界的。” “这是他们国家最特别的东西了吧?不过这份真心还是很叫人感动呀!”天姿身边的格蕾莎一脸陶醉的托住腮。 碑上流畅隽秀的石刻书写出一个小国最真诚的企盼——“永世交好”。 那一刻,对阿谀奉承向来秉持反对意见的天地盟众上主陷入了沉默,是什么,能让一国公主低下本应高贵的头?不是为了她一个人的生存,而是为了整个国家的和平与安宁啊!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们不能要。金蚕公主,谢谢您的好意,玉灵碧为首的光之国民众心领了,您请放心,我们长存的友谊,不是区区一纸同盟契约。” “我知道您和您的国府仁慈友爱!可这是我们天蚕国的一片真心!请您务必收下!” “还把头低的那么低,比国使还卑贱!”天姿的声音终于传到玉灵碧的耳朵里了。她心里泛起酸楚,如果不接受,恐怕金蚕公主还会继续恳求,到时候受到的白眼和羞辱只会更多。 本应由部下接过的礼物,却被她亲手拿到手中,在公主们难以置信的错愕注视下,玉灵碧完全失掉一个国主应该具备的高姿态,不但亲手接过礼物,还摘下了自己亲手打造的白金项链。 互换礼品的一幕让金蚕公主感动涕零,在弥月和格蕾莎的带动下,场内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尽管有几位不屑一顾的公主仍旧面挂嘲讽,不过两只手到底还是抬了起来。 玉灵碧致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花之国的公主殿下硬生生打断了:“晴尊大人,我们花之国也有礼物送给您!”她挥手,国使灵薄走上前来将手中包装精致的礼盒慢慢拆开。一顶华彩夺目的银色王冠映入眼帘:“这是象征‘光芒四射’的‘辐射冠’,在我们花之国,只有最尊贵的女主人才有资格佩戴它,晴尊大人,您可满意?” 名副其实的“光芒四射”,呈放射状散开的银质冠体上镶满璀璨生辉的钻石,这些亮如星辰般最昂贵的矿石掩盖了白金质地的冠体,足足有千余颗。 “我的妈呀……这得值多少钱啊?”连看惯奢华之物的嘉琦芙菱都觉得这太夸张了。 天地盟清楚,他们的碧姐完全能够应付天姿近似刁难的问话,不过万万没想到她的刻薄才刚刚开始…… “跟天蚕国送的礼物比起来,您比较中意哪个呢?不许说都喜欢哦,因为国主大人是不能撒谎的。”天姿兴味十足地问了一个无比尖锐的问题。 雷之国公主不经意的勾了勾嘴角,眼底笑意弥漫,她就等着看这出好戏呢,看一国晴尊束手无策,一错千古恨难平啊!恐怕没有比这种境遇更糟糕的时刻了! 四下一片死寂,人们把目光定格在双眸凝碧、失去了笑意却仍旧面容温和的年轻国主身上。只是所怀的心思各有不同,让他们看上去更加千奇百怪。 “天姿公主,你的问题连这么挑剔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让仁爱宽厚的晴尊大人如何告知呢?”弥月打破了场内的死寂,把话不慌不忙的接过,且不给天姿反驳之机:“在我看来,这两件礼物各具特色,一件是历史的象征,如同陈酿的美酒,一件是华美的艺术,如同清新的玉液。真的让我选一件的话,我都不知道该要哪一个呢,您说是不是呀?电姬公主?” 面对冰国公主的疑问,雷国公主选择笑而不语。 “‘律法治本,仁道治根’这是从光域传到我们那儿的管理宗旨,芷蓝十分佩服!今天代表泽国国府,也有一件礼物奉上!”泽之国著名的“丑公主”紧随弥月缓和怪异局面,将他们国家事先备好的礼品送上。 纷至沓来的,不再是令人难堪的氛围,各国公主一一送上表示本国立场的礼物,为了一碗水端平免遭闲话,玉灵碧允许她们各自挑选一件她的私人珍藏作为回赠谢礼。 Chapter 0377 第一场国宴虽说险些闹出不愉快,但终究以融洽和谐的结局收场了。为了避免公主们相互之间可能发生的擦枪走火,玉灵碧赶紧吩咐接待人员送诸位贵宾到住处休息。 月轮未满,夜光碾成银色屑片斑驳了幽深的池水,芙蕖香榭建在菡萏满满的荷塘上,三面雕花槅子糊着防水油纸,红檀香木的框架古老而素朴,满一派典雅韵味。深棕的浮雕推拉门外通着一条游廊,弯弯转转从清冽的池水盖到假山花园里两棵被怪石簇拥了的古树下,行至此处,满园美景尽收眼底。 芙菱特别喜欢从游廊的起始点跑到尽头,赏析片刻山水之姿后再重新跑回来,她爱恋这种把一切美好都收入眼底的感觉,廊上的曲栏是紫柚木雕的,有着她最爱的触感跟光泽。梁上飞落各色无笼鸟雀,每天叽叽喳喳欢唱不停。她会把父亲和亲友们送给她的青白玉插屏和竹雕大扇架随意摆在上面,甚至跟小白捉迷藏。芙菱是扇子收藏的爱好者,嵌珠檀香扇、象牙骨折扇、玉柄绢官扇、锤金纸团扇,各式各样的名品珍扇收容其中,而知晓这一点的人却并不多。 芙蕖香榭是荷颜宫的主建筑,最近扩建了些许面积,还把主卧隔成了上下两层,友人们打趣她说上层之所以铺满了柔软的床垫,就是为了让她有足够的空间在睡梦里折腾。池塘和水榭后面有两两并向排列的四间房屋,飞檐藻井雕梁画栋倒也贴合了荷颜宫的风格,是梅影知萄她们几个副使的住所。 嘉琦芙菱抱着一大桶蜂蜜牛奶、脚踩小熊拖鞋、身穿娃娃睡衣的身影趁着月华如洗的美好时段融入进古典味道颇浓的园子里,透过园壁的雕镂漏窗,她瞧见一个穿着惨白纱衣的女子正在月光下迎风起舞,圣洁的异彩从她的身姿里焕出,迷乱人眼。如一枝冷清的白梅,孤寂的在雪中默默绽放。 “天雪?”芙菱意识到了什么,很少来串门子的人竟也会出现在她这聒噪的荷颜宫,欣喜漫上眼角,放下奶桶的姑娘绕过园壁直奔气质幽旷的舞者,然后,她的面前只残留了一道清风。 “芙菱,还没睡啊?”自有一股清灵之气的俏丽佳人桔梗木茉与宁日潇、天雪并排走来。 “你们……?” “我们睡不着,出来逛逛,就走到这来了,修缮的不错,比原先更宽敞了。”木茉挪过园中随处可见的紫檀圆凳,伸手拿壶倒了四杯凉茶。宁日潇和天雪依次入座,当她们发现芙菱一脸僵硬的呆在原地不动时,也发觉出了不对。“怎么了?” “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天雪吗?”看到天雪衣着的时候她才想起,光子临走之前为大家制了新衣,天雪现在穿着的,就是一件水光薄纱裁的百褶长裙,从质地与色泽都跟那名舞者的相差很多。 “你是看错了吧?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这才走到荷颜宫。”木茉笃定的呷着茶水,觉得芙菱或许是把客人当成天雪了。 “有可能。”宁日潇和天雪柔点头赞同。 芙菱只好把疑惑揣放心底,打着哈欠说她以为天亮了呢,便抱起奶桶回了卧室。 神色本该宁静淡泊的短发女子眼中渗出两道骇人的暗光,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对周遭的两个人说:“‘无氏’家族的变身药果然好用。” 一手支着下颔一手摆弄白玉杯的咖发辫子女嘟嘟嘴巴:“妹喜不是做过试验了吗,当初若不是她死蠢,谁会发现?” “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荷颜宫,嘉琦芙菱已经去睡了,而且此处现在没有其余的人,抓紧时间!” “为什么偷东西这样的工作要交给我们?我们是地位崇高的贵族女子诶!” “行了,别抱怨了,如果天亮之前找不到那件东西,又会被唠叨了!” 灼目的金光涌出地表,瞬时如翻滚的海涛,它自下而上,由远及近,源源不断吞噬掉无云的苍穹。 实时,是光之国向到访的公主们表达热情友好的第二天,也是第二场国宴举办的日子,这是一件向全术法界展示光国实力与影响力的重要之事,天朗气清便是对它最好的修饰。这也意味着,属于天地盟的显赫时代已经到来。 此次国宴,由外务府总长惠茵海蓁子全权负责,她是接待外域政要的工作老手,甚至屡次代替晴尊玉灵碧出使别国,这次也不例外,头一天还亲临现场的光域第一女主人完全没有表露形迹的意愿。在八点的钟声准时敲响的那刻,莲花舞舘陷入沸腾。 海蓁子预备乘胜追击,不遗余力向来宾展示光国的风范和气势。 由于宴会地点的转换,整个会场的气氛也不如先前那么严肃拘谨了,互不熟悉的宾客们自由的端杯聊天,大约一小时之后,会直接入席就餐。 十三禁卫军第七禁卫队的乐器手们奏出恍如天籁的妙音,为宴会营造出无与伦比的温馨气氛,海蓁子这样安排一方面是为了洗刷昨日互相爆发的□□味,一方面则希望他们有宾至如归的满足感。 “莲花舞舘”西边的标志性建筑花舞楼,在日色正满的时段展露出它气势磅礴的丰姿,双重八角飞檐之下是一扇莹润欲透的汉白玉雕花落地门。从这扇华美昂贵的玉门进入,再拉开一堵镶嵌着琉璃的折叠拉门,便会看到宽阔无比的内部宴场了。 五彩斑斓的世界一时令人眼花缭乱,高耸平坦的天棚挂出数盏枝桠型吊灯,香槟色的柔光映亮内厅的一切。最中间的位置一朵呈盛开形态的巨大莲花朝下绽放,它射出的粉紫色光辉明亮柔和,与内壁四角放置的玫红色花树灯丛交相呼应,大放异彩。美丽的彩辉染透色彩鲜亮的薄纱窗帘,直接映出后面落地玻璃窗的剔透身影。 位于莲花吊灯下的一面舞台,彩石雕砌的莲瓣正舒展盛放,直径三米的圆形“花蕊”作为台面采用质地坚固的大理石,满布繁琐华美的金红花草纹饰,与花舞楼内部的地砖花式如出一辙。 舞台前方并排摆着两面长长的红橡宴会桌,水性漆涂出光可鉴人的滑腻感。厚重舒适的绒布沙发椅遮挡了桌体下方铺设的“百艳争辉地垫”,这种地垫乃纯手工制作,绣法高超,纹路细密,须由二十余名手工绣者花费三个多月的时间才可完成,是真正的艺术珍品。 提起艺术,让人最难忘记的莫过于花舞楼内壁的浮雕墙纸,当各色水墨绘出的荷叶跟莲朵凸起于墙面之上、形成立体感十足的美妙韵律时,非但不会觉得花样清冷,反还会增添许多热闹繁华的美态。 还未入席,宴会桌上的摆设已填补了贵宾们对于美食的期待,着实上演了一回“秀色可餐”。宽约两米、长约十米的桌面纵向中央错落摆放着羽毛花插、金银烛台以及团花满簇的七彩琉璃花器,这款由芙菱设计的羽翼状花器在其独有的七色渐变基础上,添加了金色银箔,亮眼的色调营造出十分醉人的斑驳效果。本以为是时令鲜花的一束束美艳之物,不过是孔雀羽毛与十字兰草组合扎成的,乍一看以为是迷你孔雀开满屏呢,因为有它,使得整个宴厅的气氛活跃了不少。折成各种形状的纯棉印花口布被亮片丝带捆系着,安安稳稳摆放在各式各样的餐盘里。 不同于昨日的严肃跟拘谨,但光之国保留了使餐具的颜色图案以及菜色与来访者身后国家的背景贴合的特质。这次宴会的最大特点在于每一位来宾专属的餐具各是与众不同的。花之国乃第一经济大国,富饶繁盛,从王室到国民全都钟爱于黄金制品,因此,天姿公主所配的餐具皆纯金打造,盘沿杯沿、刀柄叉柄纹刻出细腻繁复的百鸟朝凰花案,格蕾莎公主气质清新,则在纯金里混入色泽白亮的铂金,且雕刻图纹活泼生动,亦如她扑闪扑闪水汪汪的大眼睛。冰之国盛产墨玉和冰翠,一种漆黑如墨,一种清冷若冰,传说它们是埋藏在深雪之下栖息了上千年才凝成的精华,十分稀有,因此被七贵族奉为“王家珍宝”。摆在弥月公主面前的便是这样一组餐具:冰冷洁白的玉魄杯,装满冽露的墨玉壶,缠满藤蔓花纹的翡翠筷,还有印入了冰凌形态、好似真冰琢出的半透明晶玉盘。至于历史悠久的六大王国,亦各具特色,比如喜银恶金的雷之国,以银的柔软轻而易举雕琢出千奇百怪各具韵味的蔬果型器皿用具;善于加工陶品的泽之国,用丰富的建筑构想化作一只只精巧奇特的“迷你模型”,宫殿样方方正正的汤碗,栅栏式的刀叉,考究细致的小舟羹匙、甚至还有拱桥形状的筷架;水之国直接采用万里挑一的海中物,云朵型海螺汤盅、爱心状珊瑚酒杯、以及红艳似火的海星餐盘,可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本次用以招待外宾的花舞楼,真正做到了将“神之国与天之国”两种不同的文化背景相融合,从内到外浏览一圈,会发现它既有神之国域的高贵大气、复古典雅,又有天国之韵的繁复瑰丽、神秘浪漫。宴后经副使妙雪介绍说,为了招待此次国宾,玉灵碧决定将这座神式的古典场所布置成容纳了天式的混合风宴场,因为术法界国家虽多,却不过都是神秘三古国的风俗遗裔,他们有各自的信仰,却难逃这两种源远流长的格调。秉着容纳百川的海阔胸襟,光之国的第四代国主比起昭显国域威仪,似乎更在意来宾的喜好和需求。 不再需要穿着拘谨正式彷如身扛枷锁的衣装,公主们换上各具地方特色的盛装艳服闪亮登场。从她们精心打扮的程度来看,不少女宾都把这次宴会当成了一次争奇斗艳的机遇。 时值六月之初,对于光之国这种温带地域来说气候还是比较暖和的,所以一袭“冬装”的冰之国公主、国使就格外的引人注目了,不过令其余人等倍感惊异的是,他们并无汗流浃背的现象。冱英礼公主黛蓝色的长发束成漂亮的高马尾,用简单的绒球装饰挂在发绳的底端,走起路来左右摇摆,像相互飞撞嬉戏打闹的雪团。本是厚厚的羊绒袄经过一双巧手的改造,变成了轻薄透气的单层丝绒套装,造型独特的女款短上衣、短皮裙还有紧腿的打底裤皆采用灰蓝的色调,穿惯了各类裘皮的她,这回仅把柔软蓬松的白色狐裘化成一条条嵌着墨玉冰凌标识的装饰,穿挂在衣领、双肩、袖口和腰带的位置上。整体造型特别贴合冰之国域的气候和民俗风格。年轻的罗非国使头戴冰国标志,一身笔挺皮装光泽闪耀,比那一年在冰国遇到的时候更显英气。 两位冰国贵宾按照事先排好的座位走到距离主宾位最近的位置,接着在音乐声中款款走来的是花之国的三个人,她们的打扮可谓全场的又一大风景,不但因为她们是唯一一个继承了天之国风格的地域人士,更是因为这几位妙龄女子的容貌实在姣美到让人挪不开眼。 拥有不属于欧罗帝斯王室特点的名字,黄皮肤的天姿却仍是国主最宠爱的一位公主,对于她的重视,几乎超过了其他的王子王孙,她的打扮也往往打破王家对于公主妆容的束缚,显得狂放不羁,异常出彩。密密的平刘海,挑染了一绺紫红色,瘦高的身材正好跟这条堆满褶皱的金色抹胸拖尾礼服相搭配,她拎着小巧的嵌满钻石闪亮到叫人无法注视的手提包,脖颈、手腕、手指上的饰品皆黄金白金打造,最后踩上一双10厘米的水晶镂空高跟鞋,气质出挑妆容华美的公主大人便登场了;年龄略小些的格蕾莎有着纯粹的白种人外貌,雪色的肌肤、亮青色的双眼,娇媚多姿,顾盼神飞。她摘去常戴的小帽,金色的波浪长卷发自然垂泻肩下,斜抿的刘海一端是一枚通透的水晶头饰。身材娇小的她身着一条吊带的短款礼服裙,褶间的裙角下是贴腿的黑色裤袜,以及一尘不染的白色圆头小皮鞋;走在最后面的那名女子或许称不上很美,但那种叫人见之难忘的优雅气质,简单的黑色修身单肩礼服、一双黑色皮凉鞋,便是她全部的装扮。 令人颇感意外的是水之国这次来的不是云琢公主,听说正牌的云雁公主死后,前代国主便把王室里分支的贵族小姐接到了云水城里,并封为花烈公主。 那是一个年龄在十七岁上下的姑娘,低低的枫叶红色双马尾略有卷曲,一张娃娃脸上有少量雀斑,紫褐色的眸子左转右转,古灵精怪的模样险胜芙菱。她穿着娇俏的暖色调短裙装,露出纤长细致的双腿,一靠近宴席桌嘴里就发出了热烈的笑声。一身正统护卫打扮的子珏朝坐席里的千刺微微点头,便沉默无声的坐到了与自家公主位置相对的另一张桌前。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仿若一道霞光般美丽多彩的风之国歌莺公主驾临了。她与花烈同岁,有着水一般温柔的气质跟容貌,端丽的五官无可挑剔,宛如美神赋予。风之国的贵族女子在出席重大场合及庆典时,会身着神之国传承而来的“襦裙”,这种另类古老的装束对于天地盟来说毫不陌生,因为他们当中也有一位把襦裙当做便衣甚至是战斗服的成员。飘逸的薄纱宛如云霞缭绕全身,淡淡像揉碎在水中的胭脂一般的水粉色,宽大的双袖几乎拖地,她缓移玉步,轻若无声,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长至腰下的粉红色直发像是被樱花渲染过的美丽,长过发尾的鬓角两端缀着樱花发饰,很容易使人叫错她的名字。 人们又听到水国花烈公主的尖叫声了,似乎她要把昨日压抑的激情全部释放出来。迎面走来一位年纪轻轻的视觉系性感大帅哥,丝边圆框的眼镜,刚刚及颈的浅色碎发,标准的温雅微笑非常适合他俊逸含蓄的容貌,比例匀称的身材偏偏穿着一件能够凸显体态的瘦款长袍,古雅的睡莲花纹描绘出水波一样的浅蓝色彩附着在丝织的冰白锦缎面料上,唯一不和谐的就是他那副充满现代气息的眼镜,是不存在于这身衣装所出现的那个时期的。谦谦君子走到自家公主身后,还未等宴场的侍者动手,自己便替公主拉开了面前的椅子,继而,十分恭敬的低首弓腰对歌莺说“请公主入座。”清脆空灵的男声又引得花烈公主一阵狂呼。 Chapter 0378 人虽不多,气氛却足够鼎沸,紧接着走来的年轻女子似乎对光之国的安排不大满意,妆容妖冶的面部紧绷着,别说笑容,脸上的怒意都纵横交错了。一条坦胸露背、性感味十足点缀着闪亮银片的红色晚礼服裹着纤瘦的身体,跟部细的足以踩死一只猫的高跟凉鞋发出“踏踏”的响声,夸张娇艳的浓紫色眼妆叫人以为她是来参加化妆舞会的,最具特色的“三色头发”,被中分的刘海隔去两边,染得红一块蓝一块黄一块,妖里妖气的打扮在人群中亮得扎眼。 “那人是哪国公主啊?”早就憋不住想开口讲话却因场合因素而始终乖乖闭嘴的芙菱到底还是失去了耐心,凑近海蓁子悄悄的问。 “她不是公主,她是火之国的国使,六蔻。”与其打过交道甚至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海蓁子淡定回答。 “我还以为她叫三原色呢。”芙菱撇撇嘴说,一旁的弥月听了忍俊不禁。 惹人议论的不单是区区国使不分尊卑走在了公主前面,更因为明明是崇奉神域信仰的国家,六蔻却穿着天国式的洋装登场,而且神色张狂,态度骄横,张扬得令人生厌。最叫众人心生不解的是身为火之国的正牌公主,这个穿着老老实实粉白色旗装的女性从进入内场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似乎无法直视别人的脸一般,缩手缚脚的样子倒像是她成了国使。 “这位是火国国主众多女儿当中的一个,谨公主。”海蓁子继续解答芙菱的疑问。 “真意外,她居然穿神之国最后一个皇族的衣裳。” 微卷的靛色头发垂肩,少量后发用梨花发夹夹住,谨公主仍是一脸拘束,在昨日的国宴她就没开口讲一句话,即便是送礼这样的大事,也是由那位装扮香艳的女国使代劳的。 这个主次颠倒的组合入席后,紧随而来的是气场强硬的一名中年女性,红唇白脸,一板一眼的规整盘发,颇显老气却是仪态万端,与其说像公主,不如说她更似一位受过正规训练的女军人,稍作改良的暗蓝色军装配上一双黑漆漆的鹿皮长靴,再衬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活脱脱就是一位前来应战的元术师。 “她也是公主?” “雷之国的电姬公主,当今国主的同胞姐妹,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政场女强人。”海蓁子出使雷之国的时候曾不止一次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政坛奇才,据她所说,电姬公主聪慧机警,令身边的人十分惧惮,甚至连国主都会听从这位姊妹的意见处理国家大事。 电姬公主身后是一个年岁在五十左右的寸头肌肉男,国字脸,少许的皱纹和胡茬显得整个人粗犷苍老,比起自家公主的严肃,他的神情也实在温和不到哪去。 “啊……好凶悍的组合。”芙菱掩嘴感叹,忽然眼睛一亮继而险些让内部球体脱框而出! “你们好啊……嘿嘿嘿嘿……”一个比起昔日小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重量级人物踩着足以震碎地表的步伐踏入宴会厅,笑容爽朗却因脸部横肉过多而显得有些狰狞,不过她的憨厚还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山之国的彡彡公主,据说她的国使在路上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所以她就自己赶来了。” “山山公主?……人如其名啊。”芙菱摇着头做沧桑感慨状,继而看了落月啼小婉一眼。 “别看我!”小婉回她两把眼刀,十分清楚这丫头脑子里正在进行什么东西。 荷叶领的露肩长袖拖地裙,荷叶边的边沿像在海里滚动的波浪,也许是太长了,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裙子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时而还夹杂着尖锐的嘲笑。海蓁子有些慌神,忙不迭离开座位亲手去扶这位大国公主:“您没事吧?” “谢谢你啊!”公主开心的笑弯了眼睛。 “接下来,该是泽之国的公主殿下了吧。”弥月的话还没说完,现场就爆发出比彡彡公主跌倒时还要强烈的骇浪惊涛,引得天地盟不得不把视线随之投去。 斯文的神式王女素色织锦宫廷装,垂到脚面的长裙遮掩了绣鞋的模样和文雅的小碎步,低低的麻花辫,微微浪卷的斜刘海,光凭这些,不难在脑海里自动产生一幅美女的弱柳扶风图。 然而现实有些许偏差,当人们目睹了来者的尊容时,各具特色的表情开始尽收眼底。吃惊的、震撼的、鄙夷的、嘲视的,当然也不排除天地盟式的安之若素淡然如常。 泽之国以貌丑而闻名内外的芷蓝公主,比起她的本名,人们似乎更习惯称她为“丑公主”,但这并不是蔑称,泽国地域狭窄,人数稀少,统治与管理却是井井有条,国主常年卧病在床,王室子弟匮乏,全凭丑公主一人之力支撑国政,不过她与雷国的电姬公主不同,她是主和派,对民众百姓亲如家人,十分受人敬仰和爱戴。双十的年华却苍天不眷的长了一副丑如鬼魅的面容,不过纵使这样,她也有一双明净温和的眼眸,适中的身材让人无法忘记她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妙龄女性。 “后面出场的竟都是一些怪人,现在还来个丑八怪,真是伤眼!”天姿摇着羽毛水晶扇满口讥讽,音量因现场的气氛而愈发肆无忌惮,还厌恶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格蕾莎刚要说什么,就觉得一阵寒风吹进了脖颈,她回头,看见一张黑发盖住左眼、另一只眸子却暗淡无光阴森可怖的脸正近距离面对着自己,突如其来的恐惧淹没她的理智,在融洽的气氛当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惊叫:“啊——” “怎、怎么了!”去了趟厕所才赶回来的欧也从容还没坐到椅子上就一屁股摔下了地,因为腿脚不方便还在地上挣扎了半天,连拐杖都滑的老远。 “一如既往的废柴呢。”沙诺拎她起来。 “你没资格说我!” 天姿是继格蕾莎之后又一个惨叫发出者,因为那个乌发盖眼的人幽森森对她说了一句话差点把她吓死:“你在说谁丑啊……” “那是谁啊!”芙菱的下巴差点磕到桌面上,因为能使花国公主风度全无的人物这个世界上大概没几个吧。 “泽之国的国使石澜,给人的第一感觉可能不太好接近吧。”海蓁子焕出天然的笑容,说出的话亦是风轻云淡。 听得芙菱和弥月双双抽搐起眉头来:“是压根接近不了吧!” 六大强国之后,便是十余个偏远小国的贵宾了,首先是雪之国既为公主又为国使的一井木槿,穿着颇具地之国风格,里着一件垂地单衫,外罩一层真丝绣袍,同质地的宽腰带光泽柔润,衬托出曼妙的腰部曲线,宽大的袖口露出两截玉白纤细的皓腕,她出众的美貌引来众多宾客的喝彩,却也有像天姿之流妒忌的发出不屑的啐声。天蚕国的金蚕公主衣着性感多姿,长达肘部的黄色丝绸手套,搭配一条两侧开衩的艳绿色旗袍式长裙,头上一朵跟衣着极不协调的大牡丹花毁灭了她本身自带的美感。 宴会的入场仪式似乎比较冗长,在裳之国、银之国、海之国等术法界小国相继入席以后,最后那组令人意想不到的来宾登场了。 那便是,几乎不与他国往来、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暗暝国——“月”。 “月之国不是没有公主吗?” 虽无往来,可月之国的一些固定特性人们还是心知肚明的。天地盟更是清楚记得,龙啼瑾曾经的揭露里,已经明白表示那两位公主的下落,一死一逃,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人吧? “海蓁子对月之国也下了邀请函吗?”木茉不方便趴到海蓁子耳边问,只好跟宁日潇打听。 “嗯,不过他们昨天并没有出席,是今早赶到凝光城的,说是路上有急事耽搁了。”宁日潇对来宾的行踪掌握透彻。 如同风之国贵宾组带给人们的惊艳一样,前后保持一定距离、款款而来的月之国公主、国使,亦有着惊为天人的美丽容貌。公主个子高挑、身段窈窕,紧身的黑色露脐上衣和一条短到大腿根的迷你短裤,配着一双漆黑的尖头短靴,虽是平常装扮,放在美人身上却特别吸人眼球。黑如墨莲的长发直直泻下,三刀平的刘海把她美撼凡尘的脸孔修饰的锦上添花,眉角有小巧的墨月刺青,湛黑的双瞳宛如幽深的古泉,极其贴合她冷漠高贵的气质。尾随在后的年轻男性有着精壮的身材和上等的姿容,他的出现使花烈公主连声惊叫。金箔色的长发用同色缎带绑成松马尾搭在肩上,浅紫色的双眸眼角上挑,皮肤白皙让部分在场女性都自愧弗如。他有着让异性看一眼便脸红心跳的笑容,还有复古性感的衣着,以及颇具个人特色的锁骨纹身。 如果昨日是经过层层包装的遥远姿态,那么今天,每一个到场之人便完全体现出最真的自我,他们用尽心力把自己最喜欢的风格通过打扮释放出来,让其余的人对他们的偏好一览无余。 就餐以前,按照惯例,外务府的首领海蓁子必须为在场贵宾正式介绍每一位到场者,先是主办方天地盟和协助方御政宫的部分成员,然后才是络绎而来的公主和国使。 当进行到最后一步时,海蓁子有些茫然无措,她以为月之国只会派来一位国使,没想到连从未听说的公主大人都驾临了,她并没有得到关于这位黑发公主的情报,所以不知道如何为众人引见。 关键时候,就在没人帮得了惠茵海蓁子的要命关头,那位有着上等美貌笑容满满的年轻国使走上前来向海蓁子以及其余诸人浅鞠一躬,非凡的气度绝对是与生俱来的本钱,尤其他的语声和神采是那样的谦和有礼:“各位,这是我们月之国国主的亲近之人,月闭容公主,初到贵国,还请各位公主殿下、国使大人以及光之国的诸位大人多多照顾。” 他刚一说完,容色清冷的月闭容公主起身向四方致敬,用无声的回敬获得了一片掌声。 所有的天地盟人同时在心底松了口气,比起丰姿卓然的他们,此次来宾显然更出风采。女上主统一穿着贴身套装,款式颜色各有不同,男上主多半穿着单衣长裤,连穿惯了开襟上衣的千刺赤魇这回也换上了只解开两颗纽扣的棉质衬衫。尽管如此,作为本次国宴的主办人员,他们还是颇受关注的。尤其当花烈看到景洛和助贤,满脸红透叫声不绝就差没扑上来抱着人亲两口了,嘴里不断发出的赞美令子珏无力扶额。 就餐正式开始,在人们品尝新一轮的美味时,千刺离席将久违了的子珏拉到宴厅角落,欣喜的用拳头砸他肩膀:“真没想到你小子也来了!不好好留在水国当你的王子殿下!打扮成护卫是闹那样啊!” “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哪是当王子的料,还是这样比较舒服。”子珏抬了抬胳膊,示意身上这套威风凛凛的护卫装扮才是他最佳的归宿。 “听说你不让六十九代公开自己的身份,在那之后诸事可还顺利?” “唉,一言难尽。”子珏撇嘴苦笑,好像经历了许多事。 “对了,怎么不见云琢?来的竟然是个大吼大叫的姑娘?”千刺也有一堆问题要问,不过眼下只能挑重点。 “她嫁人了。” 简短的回答——却换来千刺长久的错愕与呆滞。 “两个月前,嫁到冰之国去,是冰域来水国求婚,且指名要云琢公主。”子珏回忆起那时候云琢的表情,痛心的拧紧了眉,语气也在不知不觉变得沉重了许多:“云琢并不想答应,可是冰之国攻势猛烈,还以两国邦交相要挟,六十九代国主万般无奈只有答应,云歌殿下拼了命的阻止,可是云琢却……” “云琢……她怎么说?”垂下的头再没有抬起,阳光像是被密不透风的乌云遮住,隐隐有欲雨的迹象。 “她……”子珏的眼神放空,瞳中掩藏不尽的失落缓缓溢出:“义无反顾的答应了。” 千刺目光一滞,随后又是良久的沉默:“……是吗……” 在所有的女外交官里,惠茵海蓁子无疑是最出众的一个,齐肩直发海水一般幽蓝干净,双眸湛蓝清灵动人,秀鼻丰唇,颜如桃李,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外交官,看似低调实则满身锋芒,她为人处事温暖平和,总是能够在错综复杂的事件里担任良好结局的把握者,将任何能摧毁一个人自信的为难之事处理的有条不紊。 当天蚕国的公主打断人们的就餐,来到大殿中央俯身下拜时,海蓁子知道,微小的涟漪将要掀起。这位金蚕公主,居然是来替自家哥哥求亲的,且对象正是此刻不在这里的相夫光子。在议论声中海蓁子朝金蚕公主展示了礼节性的微笑,并遗憾的告知相夫光子有任务在身,此时不在光域,须得等她回来才能定夺。 金蚕公主的举动倒是让天姿公主想起了什么,立刻打断海蓁子的话出口急问:“相夫光子去哪儿了?我还要请她做造型呢。” 这样一来,所有喜爱打扮的公主就都有了同样的冲动,她们平时呆在皇城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邀请相夫光子到她们那边亲自操刀还屡遭回绝,于是,应和声、提议声接踵而来。 “真的很抱歉,相夫少主有任务在身,已经离开国域了,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请诸位公主殿下见谅。” “啊?怎么这样……”花烈带头发出沮丧的叹息,无奈之中她折断了角落里花树灯丛上的一杆细枝。 这是凝光城独有的灯品装饰,花树灯丛,灯球藏在中心,被四向伸展的五色枝杈层层围绕,光芒最终会穿越而出,使整棵灯树焕发梦幻多彩的效果。 没有相夫光子同在,固然为天地盟本身增添了一丝遗憾,代特虽然卧病在床没有出席,可她的人还在凝光城里,此时的相夫光子却远在别个寒冷的地域。 “千刺,你怎么了?”自由用餐时间,海蓁子终于有空闲回到大家群聚的地方了,见千刺六神无主,还以为他生了病:“不舒服的话,就让化羽帮你看看。” “我没事。” “还说没事!脸都变成苦瓜了,再不坦白交代我真的叫化羽过来咯!”风扬凭窗而站,笑嘻嘻的调侃千刺。 千刺本就是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旁人一追,就更有了倾诉的冲动:“云琢……嫁人了。” “就是之前你流落在水之国时照顾你的那个公主?”芙菱凑过来,还围着千刺转圈。 “嗯,就是她。” “你很难过?” “海蓁子你问的是废话啦!看他的样子不难过才怪!不过不是我说你嗷!刺猬!”芙菱用力推了千刺一把,差点把人弄个跟头:“你还有时间担心别人?你的紫妹差点就嫁出去了你知不知道!” “怎么回事?”千刺一怔,眼中生机恢复些许,扭头问旁边的海蓁子。 得知他是为了另一个嫁掉的女人而伤感的海蓁子浅笑辄止:“天蚕国来向光子求婚,不过因为她不在,只有暂且搁置了。” “嗨!不用多说!光子不会答应的!她已经有云罗了!”芙菱挺着胸脯一脸把握。 “让光子知道你造她的谣,她会把你拍成大饼的!”小婉举着不知从哪搞来的芭蕉扇前后挥舞。 芙菱听这话不乐意了,不假思索的反驳:“难道就我一个人看出来了?不会吧?小婉你这么笨?” “你才笨呢!你这个数学不及格的家伙!” “什么!”芙菱头上紧接着蹦出十字路口:“我数学不及格!也比你体重不及格强!” “那是曾经!你现在要跟我比瘦吗!” “笑话!那多没意思!跟称猪肉讨价钱一样!要比我们就比……谁吃的多!”芙菱缩脖一指指向远处冒着油光的肉质餐食,目露凶气。 “怕你啊?走!那边桌子上有两只烤全羊!看我们谁能先把羊吃光!”小婉豪迈的撸起袖子跟芙菱卯到底了。 “等着输吧你!哼!” 两个人只顾决斗完全忘记了当下身处的场合,你挤我我拱你就这样冲到了烤全羊面前。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猪的大小取决于它平时吃的多少。”疾藤表情认真做着笔记,好像没他什么事儿一样。 “别记了!还不去拦着她们!要闯祸了!”海蓁子在后面焦虑的催,左手边是嘿嘿傻笑天然无垢的风扬大哥,右手边是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橙毛刺猬,如果睡神疾藤再隔岸远观与世独绝,她绝对会第一个疯掉。 Chapter 0379 “开始吧!”落月啼小婉大吼一声,和嘉琦芙菱分坐长桌两边,对准面前烤的呼呼冒油的肉羊甩开了腮帮。 等海蓁子赶来救场时,两个人已经在狂扫桌面上的食物了,周遭的观众们通通被吓傻。 “啊哈哈哈哈!两位活泼可爱的少主在为大家表演节目!你们要撑住啊!”千刺傻兮兮的咧开嘴巴大笑,皮肉抽搐。 海蓁子非常淡定的让他浑身抽搐了,因为她劲儿使得比较大,再猛一丁点就能把某人后背上的肉揪下来了:“你是来添乱的么千刺……” 看到一向温和的女子黑下脸孔,千刺浑身一抖,颤巍巍的求饶说:“我错了,蓁姐,你就饶了我吧~嗯~~好不好嘛~~~” 现在的海蓁子没空搭理他,说了几句圆场的话,才把众人的视线从两个对拼食量的姑娘身上移开。不过她的气刚刚松到一半,就又从嗓子眼里提上来了。 “啊啊啊啊啊!着火啦——”花烈公主甩着燃火的袖子拼命扑打,身边的花树灯枝已经烧出了呛鼻的焦味,倘若火势蔓延开来,必定造成极大的损失与恐慌。 早就练就一身本领、十分擅长处理突发事件的惠茵海蓁子当机立断,即刻派出两名擅长水术的元术师护卫上前灭火,不出一分钟,火被完全扑灭,花烈公主重重的松了口气,在人们将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以前悄悄的躲到了后殿。 那里基本没人,属于供宾客们歇息的休憩内所,花烈在心底默默祷告着:“天地盟千万别查到我头上啊,给水之国丢脸不说,好不容易捡到的地位也会飞掉的呀!” “噢噢噢噢!” “啊啊啊啊!” 一向寂静的休息室,爆发出杀猪一般的嘶吼,前者手持羊腿不断啃食,后者心惊肉跳灵魂出窍。 “我就知道是你做的!”芙菱大摇大摆的啃着羊腿,吃的嘴巴油油肚子鼓鼓。 “才、才不是!你不要胡说!”花烈连正视她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心虚而来回转动目光。 “那大家都在前面,为什么只有你躲在这里呀!分明是心虚!” “你、你想怎么样嘛!” “我想……”芙菱摆出威胁人的脸孔,下一秒却气概全无瘪成一滩泥:“我想借你的变色手环!花烈公主!让我玩玩好不好嘛!” “哈?”花烈一脸吃惊的看着这个前一秒还杀机腾腾下一秒就趴到自己腿上央求的圆脸姑娘。 消除了一场危机,舞舘宴厅内的气氛终于扭转回来,相互之间从陌生变得熟悉,攀谈起来也惬意了许多。 纳连也俊挪了几个位置,刚巧坐在弥月旁边,一看是她,立刻笑容满面的搭讪:“好久不见,想我了没有~” 方才还与他国公主有说有笑的冱英礼弥月将瞬间结冰的脸转向他,并用足以冻死人的口气回答:“完全没有!” “可是我很想你呢~”也俊蹭蹭蹭,又挨近了弥月三分,面部表情那叫一个喜中带色。 “是吗。”弥月爱理不理的直视前方,打算彻底无视这小子的存在。 也俊见她略有反应,开始对着头顶的大吊灯想入非非信口胡诌:“还记得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我们坐在楼阁顶端对雪吟诗,当时你说‘俊,我会永远记得你。’我说‘月,我会永远想念你。’然后我们携手度过了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难道你忘了吗?月!” 低头,回视,他已经想象到了弥月公主感动到泪水萦绕的眼!——紫毛飞翘,男人的侧脸。 也俊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洛紫星涵!怎么是你?” “刚才帮助海蓁子少主灭火的术师就有我一个,你忘了吗?”洛紫一本正经的反问。 “我为什么要注意一个男人的动向啊!还有!弥月呢?你怎么跑到她的位置上来啦?”也俊觉得火大,腹诽说这小子真不会看火候啊,啥时候该出现啥时候该隐身都咬不准么! 与弥月公主交谈甚欢的格蕾莎无意间瞟到也俊的视线,笑弯双眼冲他招了招手。有美女目送秋波也俊只好收敛那份不甘,但还是对洛紫星涵不谙世事的脸摩拳擦掌。 “各位!我有个提议!”好动的格蕾莎公主跑到莲花舞台上,举起双手向众人摇摆:“我们以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表演节目的人选好不好!一味的吃饭实在太没意思了!” “有人要表演节目吗?太好了我要看!”恢复生气的花烈公主和还在啃羊腿的芙菱异口同声。 “笨蛋,是抽签啊,谁都有可能中的啦!”小婉嚼着红玫瑰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诶?你的羊腿呢?” “全吃光啦!” “啊?我又输了啊!” “太不庄重了!”电姬公主显然已经如坐针毡了,先是水国公主大吼大叫,接着两个天地盟女上主对拼食量,再后居然闹出火灾这种事情,闹剧上演至此还嫌不够,居然搞什么抽签表演!她可是公主!是一个国家之中最尊贵优雅的女性!怎么能跟平民的庆贺方式连成一线呢?压制住内心不平的咆哮,电姬公主一声不吭的冷眼旁观着。 其实有她这种想法的人还是挺多的,只不过未至于如此强烈,比如泽之国的芷蓝公主,再比如花之国的天姿公主。 早就做足准备的海蓁子拿出先前备好的羽毛花签,在签页上留下众位公主的名字,然后再将它们放入琉璃罐子里,在格蕾莎的提议下,大家都同意由这次国宴的率领者惠茵海蓁子进行抽签。 在狂热的期许下,第一位上台表演的贵宾姓名诞生了——歌莺,风之国最美丽的公主。 格蕾莎又建议,内部施展本领诸多不便,不如到殿外去,她之前略略看了一圈,发现这莲花舞舘美若仙境。于是,第一场表演便选择了花舞楼殿前的圆形场地上。 青色的玉石画出形态圆润的舞台,湛蓝的莲花纹络嵌入冰白的地表,未舞先生莲。歌莺公主一袭轻盈纱衣随风飘逸,温柔的眉眼,微笑的唇角,恬静且淡雅。她轻移玉足姗姗走向刻有仙子凌舞的圆柱中间,最后稳步在冰莲盛放的圆台上,没有任何的舞蹈跟伴奏,歌莺就这样独自展示起自己轰动天下的歌喉来。 她的声音极美,比起天籁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涓涓流水细细淌过人们的心田,只留下清凉惬意的舒适感。 “远蜗,远蜗,在河边游走,在路上蹉跎。 远蜗,远蜗,从那方走来,在这端消磨。 莫说,莫说,歌天上夭桃,叹云中杏蕊。 不可,不可,得今日之喜,失明日之乐……” 人们沉浸在歌莺美极的妙音中,云珠、蝉织、射月三人手托乌木盘,每人端来一套式样精美的茶具,顿时,花舞楼前方萦绕起一片清幽的香气来。细心体贴的化羽还吩咐白颜把上好的宣纸和名贵的笔墨备足,待会一定用得上。 完成令人震撼的一曲,歌莺面含微笑款款下台,低眉垂首向各个观赏者行礼,无论风度还是气质,都是人中之凤的水准。 “啊……要是将来我的媳妇是这样的该有多好……”也俊开始畅想,至今还陶醉于歌莺公主美妙的歌喉。 “你又来……”弥月超想吐槽这家伙,可一想到可能会引发他纠缠不休的后果,只好作罢。 下一轮抽签,由歌莺执行。艳丽的蓝色羽毛上赫然标识着天地盟一位女上主的名字,令场面大震。 “是天雪!” “真的是天雪诶!” 天地盟一方最为躁动,没有谁比这些长时间与天雪柔共住凝光城的人更清楚,这个冰魂玉魄、飘逸若仙的女子,有着人世间最纯净无垢的一颗心,幼时失去所有依靠的她独自住进冰天雪地的山洞,以采食那里的雪莲为生,一守便是十余载。最美好的年华时段,她飞下雪山重归人间,已沾了一身不染凡尘的纯净洁白。 袅袅的箫声悠扬奏起,在女子的唇畔、于女子的指间……褪去一袭紧致华服的宁日潇身着紫衣,手把玉箫,临风伫立在星海漂浮的小舟上,面朝花舞楼,容颜清淡。 随着流淌的音律,人们将视线转投向恍然出现在半空中的妙影,黑亮如墨缎般的发丝几乎铺到足下,女子身披白到发亮的纱衣飘然落地,扬手一挥,飞动的宽袖便像游云那样轻灵流畅,她的面容也随着身形的临近愈发明晰。人群中发出连绵不绝的赞叹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乌发拖地,仙气卓绝,整个人纯白无垢,如同置身雾中。她似乎是天生的舞蹈家,举止动作都显尽优美,柔软的腰身在衣袂飘舞的过程里改换着转体的弧度。她没有笑容,墨色的长眼焕发出超脱于世的冷漠,每一次舞出的韵律,都梦幻空灵似不属人间。 别说男人,就是看到英俊男人便花痴大作的花烈公主都呆愣愣的痴掉了,在圆台上翩然起舞的这名女子,时而袖飞如翼,时而落袖生香,时而足尖旋转,时而又凌空一跃,满派惊鸿之姿让她真的以为这是天上下来的仙子。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始终对能疯能闹的此次活动心怀不满的电姬公主也由衷的发出了赞美。 最后一小节舞蹈,动作由轻柔缓慢变得激烈活泼,宁日潇奏出的旋律也动感起来,天雪飘起,在半空慢游一周,完成最后一个白蝶振翅的动作后,羽翼缓缓收拢,淡淡的神情从峨眉扫过,她被一片真实的浓雾包裹,即将消失。 “请等等!”天蚕国的公主带着喜极而泣的感动奔跑到舞台前方,两手抱成一团放在胸口,用祈祷的姿势向天雪柔恳求:“请仙子大人降福于我们天蚕国!” 闻言,天姿和电姬双双嗤笑一声,其余人也露出各不相同的表情,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那便是,他们都在等待这个沉默无声的女子开口说话。 “我不是仙子,只是个凡人罢了。”简短的一句,那动听的声音飘渺似不在人间,更加确定了金蚕内心的猜想。 “不!你是!你一定是!”金蚕公主激动的扑向前去,却在近身触碰到那袭雪衣时抓了个空。 众人抬起目光,看到一片飘逸的云纱飞向天际,回头再看金蚕公主时,嘴里已不自抑发出了笑声。不管是善意的还是不善的,都没有改变金蚕公主追随仙子而去的决心。海蓁子见状况有变,用眼色示意软素和樱塔月去下面安抚天蚕国公主。 六蔻擦去大笑过度流出的口水,催促海蓁子赶紧进行下一轮抽签。 “等一下!”姿态高高在上的中年公主电姬倚着座椅下巴微扬,不论神态还是口气,都不可一世目中无人:“这种游戏玩多了可就没趣了,不如现在我们来随机点名进行表演如何?” “什么样的随机点名法?愿闻其详。”冰之国公主深感好奇。 “既然地位有等别之分,不如就由我们这些王女先行抽取献艺人选,被点到的人必须上台来表演,献唱也好跳舞也好,别是千篇一律无聊透顶,就怎么样都好!” “各位意下如何?赞同电姬公主意见的人请举手。”海蓁子给出众位投票选择权。 “慢!”电姬半途截断海蓁子的言语,开嗓爽利:“这样耽误下去实在有害无利!与其说同不同意我的意见,不如直接开始吧!” “你这么急做什么?我们还没表态呢,你不觉得应该尊重一下我们的意见吗?”天姿对电姬的霸道□□极为不满,要说操纵场面的局势,有她天姿的机会也没有这老女人的份!“本公主昨天就想问了,听说第二场上主选拔赛过后,整座凝光城化为废墟,可是我们不但没有听到重建的消息,今日仔细一看,这里的一草一木该是都没动过吧?还是说光之国的建筑水平已经拥有神一般的速度了?” 话题在天姿的带动下急速扭转,电姬公主眼底的怒火呼之欲出。 这种隐含的战意下,海蓁子只能从中调和:“天姿公主,您过奖了,我们不过是仗着人多力量大,在最短的时间里复原一切而已,如果各位贵宾到了我国,看到如此不堪的场景,才是我们的失礼呢。您说对吧?电姬公主?”海蓁子笑容柔暖,稳妥的回复着,心里却和天地盟的伙伴们一样清楚,所谓的“复原”不过是仰仗了羲皇刀的“空间制约”能力而已,也亏得如此,才能确保皇城之貌无损分毫。 电姬冷笑着不予回应,还自顾自将目标转向了花之国:“听说花之国国使灵薄大人文采风流,不如请她为今天这良辰美景做一赋如何?注意,是‘赋’哦。” 只有习得神之国文化的文人墨客才能创造出来的东西,是神域某时代兴盛的一种文体,雷国公主却利用它变相刁难花之国。不好让公主出丑的话,怎么也得让小小国使出个洋相,反正不管谁丢人,都是他们花之国脸上无光——在那一刻,天地盟从这位公主眼里狡黠的笑意中读懂了一切。 “这个老女人,想处处压制我?开玩笑!”这一刻,天姿公主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尊严而并非国家的面子。 风扬、赤魇和芙菱等人朝花国使者看过去,目光中流露出一线不忍,这个女人,正是那日在花之国渡口对他们几个伸出援手、使他们得以成功归国的恩人! 风扬爽朗大笑拍掌站起,提议大家换个地方继续玩才有趣,花烈公主第一个赞同,看她那架势,倘若有人不干一定会被她吵死。 地点选在这附近的临仙台,那里常常大雾弥漫,是个充当“仙境”的好去处。 执行者们帮各位贵宾把椅子迁到临仙台周围,默默退去时只听花烈一声尖锐的吼叫:“这里太美了!啊!” 趁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花烈身上的时候,途倩儿躲去一边,预备按照宁日潇的提议发动幻术。 “不必。”一直是沉默不语的灵薄忽然出现在倩儿身旁:“我可以的,多谢。”回首,莞尔,把笃定的风采留给想要还恩的天地盟,转身,起步,将自信的背影送给意欲为难的电姬公主。 人们纷纷好奇,这个纯正的天国式贵族,要如何展示与之完全相反的神国技艺呢? 玉盏金樽,落墨成香。灵薄独自站在王椅边的石架前,不但手执毛笔,还当众挥毫笔走龙蛇了一番。 结果,令人大吃一惊的是,灵薄临场所作的“繁华赋”,获得了宁日潇和小林岛钏两位才女一致的认可,为了摒除某些人士的疑虑,宁日潇还当众将其读出:“粗砂研玉细,颗颗成珠粒,美人清晨起,捡拾起诗意。歌声婉转里,丝竹悦耳笛,漫漫浮华璧,倒映水中泣。今时风光绮,映月照日熙,人间未闻其,一舞弄清丽……” 雷国公主虽然随众人笑着鼓掌致贺,不过眼中的不忿还是暴露无余。 灵薄为花之国挽回了脸面,天姿心底的怒火却并未浇熄,反倒因为灵薄的出众表演妒意丛生,她抱怨说父王为什么把非公主的贱民叫来,格蕾莎说灵薄也是名门贵族之女,而且这次是作为国使来的。 “国使也是肥差,拿的可是两国的工资!不是什么工作都能得双薪的!光之国也真能整事,在外域设立什么国使、为两国的友好牵桥搭线,我看根本是多此一举!” “好啦好啦不要抱怨了嘛!”格蕾莎兴冲冲打断姐姐的不爽,转头向着各国公主以及天地盟众人挥手:“我们下午去‘比翼丛林’看看好吗!” 一句话张罗的不少女性面红耳赤,就算是常驻凝光的天地盟,也没有谁在挑选赏景去处时选择那里,因为那儿的寓意和象征实在特别,他们不敢轻易触碰。 局面略略尴尬的空当,天姿的话简直把这份窘迫推向极致:“格蕾莎!我看……你是想嫁人了吧?是不是着急嫁到冰之国去啊?” 天真无邪又单纯可爱的格蕾莎终于红透了双颊,一边低头捏自己的裙角一边娇憨的弱弱道:“才没有呢!天姿姐不要乱说啦!” Chapter 0380 格蕾莎公主的提议与海蓁子的计划不谋而合,虽说游览的地点并未事先敲定在比翼丛林。 当天下午四点,各国公主小睡醒来后,随天地盟上主的队伍踏上“游城一圈”的旅途。路线图是海蓁子命人事先规划好的,从莲花舞舘开始,历经水银汀、鹦鹉洲、镜水寒宫等三十余个景点,最后抵达果米天香。 格蕾莎是个闲不住的姑娘,在姐姐睡觉时自己就跑到了比翼丛林去“求姻缘”,当她把时间限制通通抛诸脑后的时候,游览凝光城的队伍已经列好。领头的仍旧是光之国的总外交官——惠茵海蓁子。她择取好走的平坦小路将游人们带往凝光城僻静之处的“水银汀”,那里深深浅浅覆盖着大面积水域,不少水生植物比起寻刀赛那会儿更加繁茂。曲线波浪型的潮沟由近向远延伸,留下弯弯的痕迹,两侧湿地上长满了红色蒲公英,往往被风一吹,就下起漫天遍野的红雨来。潮沟最终融入到一片浅水里,蓝紫交错的鸢尾花绵延了百米之远,遥遥一望,紫波斑斓,宛如大自然能工巧匠织造的秀丽锦缎。水银汀水岸狭窄,基本容不得几个人同时站立,海蓁子只能命人多备几艘小船,任贵宾们可以自由的观光水上。 绕过曾与旋鹰相遇在此的水上小筑,海蓁子同身后的众位公主看到了叶绿穗奇的香蒲,阳光照射下,这种别名“水蜡烛”的水生植物纤细摇摆的身姿倒影在微澜澄净的水面上,似乎有意牵引似的,香蒲一直盛开到水中央那座鸟类繁多的小岛上。 “是鹦鹉洲!”花烈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因为跟子珏乘一条船,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蹦跶,反正以子珏的撑船水平不会让她掉落水中。 当然,这就苦了子珏,时时刻刻关照这位比云琢不知道活泼了多少倍的代理公主。 鹦鹉洲沿着水岸栽种出各种临水树木,郁郁苍苍的青翠色彩与碧蓝的水域融为一景,小岛看上去并不大,却别有洞天暗藏了不少玄机。行驶而来的小船依次靠岸,却半天没一个人肯跳到岛上去。 “海蓁子少主,您是这里的主人,我看,就由您带路吧。”电姬公主不改高傲架势,语言之间总是充满叫人无法说不的威仪。 “这是我们凝光城的危险地带之一,虽说鸟种繁多,不过也不乏凶猛无常的禽类,本来就是一座水中央的小岛,很少有人进去,不过,如果电姬公主希望一游的话,海蓁子可以为您引路。”海蓁子婉拒别人的方式简直是游刃有余,又间接的警戒其余观光者,这里不是个好玩的地方。 “这么危险,那我们还是不要上去了。”天姿有意跟电姬作对,时不时把挑衅的目光投射过去。 相比,电姬公主则显得沉稳多了,不但无视天姿的存在,还话锋一改扭转了局势:“我听说芷蓝公主有恐水症,虽说这里水域不深,但是对于她来说就跟不会游泳的人只身到大海中一样,也不知道是芷蓝公主没有说清楚,还是海蓁子少主失察了呢?这万一让公主闹出什么意外……啧,后果不堪设想呐!” 一席话说得天地盟神色全变,他们不由自主看向最前方小船上的海蓁子,陷入了沉默。 “这有什么的!像我这么胖的人都不怕把船压沉了!芷蓝公主瘦瘦小小的有什么好怕的!对吧?芷蓝公主?”彡彡公主憨实幽默的话语打破了现场的诡异气氛,引来一阵哄笑。 这也让海蓁子得以自然的扬眉浅笑,她扭头,用会意的目光注视泽国公主:“芷蓝公主,这样可以吗?” “嗯,谢谢你,海蓁子,我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手持小型相机的芷蓝微微一笑,对电姬公主说:“也谢谢电姬公主的关心,芷蓝的恐水症早在数月前就已经痊愈了,这次来凝光城,是想为我写的新书采景做封面。” “这样啊,是我多事了。”电姬不冷不热的轻笑一声,眼神布满蔑视。 “哪里的话。”芷蓝微笑致敬。 “喂!你们怎么都不等我啊!”穿着泡泡裙的格蕾莎站在岸边摇手呐喊,见无人应她只好踩上竹筏顺水滑去,可从未摇过浆的她哪里掌握得了水上的平衡,没几下就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幸亏芙菱眼尖,及时看到在远处岸边挣扎还拼命大喊自己不会游泳的格蕾莎,提醒众人赶紧去救人。 天姿不见惶急之色,电姬公主也流露出隔岸观火的好兴致。 “划回去已经来不及了!那里还没有别人!”芙菱着急的抻长了脖子。 “笨蛋!忘记这里还有一批元术师呢吗!”也俊的笑声停留在耳畔,而人已经踩着水面掠向了岸边。 眼见要出事,众人再没玩乐的心情,匆匆随着船队回到了水岸。 格蕾莎拧干裙角的水,一抬眼便是一条递到跟前的干净手帕,以及属于男子的温柔询问:“你没事吧?”她看过去,男子精致的容颜上残留着水滴,发丝因为液体的缘故也趴伏在脸颊两边,看上去更加俊秀迷人。花烈公主的花痴尖叫又响起了,虽说她之前一直央求男上主们跟她同船却遭到拒绝,可她还是很喜欢观赏这些异性的美貌。 别说是她,连活泼向上的格蕾莎都沉静的闭上了嘴,还染红了双颊。 “你真的没事吗,格蕾……唔!” 人群中即刻爆发出响亮的惊呼声,眼前的一幕简直让他们下巴落地大跌眼镜——一语未完的也俊双手僵硬的举在身侧,整颗脑袋被格蕾莎捧在手里,而他的嘴巴,正被格蕾莎柔软的双唇占据着。这一吻长达两分钟之久,让围观者从高声的惊呼变成了低沉的唏嘘。 “真是不堪入目!”觉得这种行为太过低俗的电姬公主一面红着脸一面愤然斥骂。 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岸边久久不肯分离的两人,已经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了。芙菱看了眼旁边的弥月公主,发现她面不红气不喘,眼中却有浓烈到不可收拾的愤怒,心里说这下糟了……洛紫星涵从她的身后出现,吓得她差点栽下船去,直起身后揪着人的耳朵大骂。 “别这样!我要是耳朵掉了你的手就脏了哇!”洛紫星涵求饶的方式独树一帜。 “脏就脏!就当上厕所没洗手!反正这里有现成的!”芙菱一急,也顾不得哪是哪了。 “与其关注我,不如去看现场版的一吻定情吧!”紫发青年继续鬼扯。 “什么一吻定情!我哥哥怎么可能跟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女人定情呢!”说罢手放松下来,眼神也不经意的瞟向气得干瞪眼的冰国公主。 “你是说……那个公主也喜欢也俊?” “关你什么事!干嘛上我的船!” “我是看你一个人在船上孤单嘛!你看他们,一艘船上都有三四个人呢!” “哼!他们都不愿意跟我同船!我还不稀罕呢!”芙菱一抬手把船桨丢进水里,抱着胳膊生闷气。 “那个……船桨游走了哦……”洛紫星涵一边流汗一边提醒。 可芙菱眼下只关心“三角恋”的问题,还一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啊不对!哪是三角恋啊?这都多少个角了?六边形都画出来了!” 看她边计算边比划的投入模样,洛紫星涵深深叹了一口气,坐到船里等待嘉琦芙菱回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 “啊!我的桨呢!” “早就通知你了啊……” 游完水银汀最后一站、新城主绿阳的镜水寒宫,凝光城游览队向下一个景区进发。一路上,格蕾莎抱着也俊的胳膊不放,让这个风流青年也尝试了一下什么是无奈。芙菱在花烈火热的目光尾随和弥月冰冷的眼神凌迟下左右为难,为啥……为啥她会恰巧走到这两位中间啊!而且想换位置都不可能的有没有!还有啊!她们明明是冲着哥哥来劲儿的!为什么搞得她如履薄冰啊? “海蓁子,你说格蕾莎公主是怎么想的,她不是冱英礼云迟的未婚妻吗?为什么会对也俊……还是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而且,听说云琢已经嫁给云迟了,为什么还要格蕾莎?……”自由行走的路上,木茉和海蓁子刻意跟前面的队伍拉开距离,前者则跟通晓各国情势的后者打听。 “冰之国是一夫多妻制的国家,新国主必须娶后纳妃,格蕾莎公主是平民女子和国主所生的孩子,虽然地位不高,却也有机会角逐国后之位,不过我听说,新国主有意要让云琢为后,而格蕾莎也是他钦点的……” “不但娶了水之国的公主,还要花之国的?” “不仅仅是她们两个,就在前一天,冱英礼家族发来密函,要我们把天雪送过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新国主的联姻目标也包括光之国?” “没错,光之国没有公主,勉强算得上的赫翼已经婚配又无实权,之所以选择天雪,一是她的城主之位,二是她乃舞之月名门后人,我约摸着,新国主的目的就是要联合各个国家,使冰国永远掌控于自己之手,而他的方式,就是娶到每一位强国里地位崇高的女性。” “对此,天雪怎么说?” “今早刚问过她,她不答应。” “这次国宴,本以为是各国公主看中了哪个直接领走,没想到被看中的反倒是女孩子们。”木茉诙谐的打起趣来。 海蓁子不禁生笑:“要是让他们听到,保准吓得落荒而逃。” 木茉的笑容霎时凝固在唇边,向海蓁子丢去一个警示的目光,海蓁子便知道身后有人悄声逼近,故意和木茉一前一后不动声色。 “嘿!”个子只到她们肩膀的穆高夫人兴冲冲以为她吓到了两个人,还蹦起来用双手环住两人的脖子,动作姿势好不亲昵。 海蓁子和木茉并无喜悦神色,只是出于礼貌问候了一声穆高夫人,她就立刻自我膨胀起来,甩给两人“我是来凑热闹的”一句话后直接插入到队伍之中,还故意横着身子把正在交谈的公主与天地盟隔开。 “公主大人们!我们御政宫今晚举办宴会邀请各位来参加!我是特地来迎接你们的!”穆高一脸谄媚的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完全忘记自己平时是怎样的一副姿态。 芙菱嗤之以鼻的嘟起嘴巴,花烈公主更加勇猛,口无遮拦将话问了出来:“诶?我怎么没听说这项安排?难道这也是天地盟送给我们的额外惊喜?” “当然啦!晴尊和上主们就跟我们御政宫是一样的!都对这次光临我国域的贵宾们秉持欢迎无比的态度!既然来了,就要玩得尽兴是不是?” “穆高夫人,我们……” “我们‘女人团’也会全力以赴的!”穆高为了博取众公主的好感屡屡抢在天地盟之前说话,却又不得罪天地盟,口吐莲花空谈美好,连着自个儿一起夸。 虽说亲近和善了不少,可她张扬狂放的样子还是让不少说不上话的副使官撇起了嘴,她一手建立的“女人团”这次抢在众旗主前面,破天荒被十三禁卫军批准可以“帮助”天地盟接待域外来宾,所以她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蹦着高要求帮着操办国宴,若不是宁日潇略施小计让她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幼子身上,她只怕在第一天国宴的时候就来闹腾了。 天地盟都被挤下去了,更别提作为旗主的玉金了,她跟在后面不满的对弱水抱怨:“那个穆高夫人显什么大眼,是不是看圣母大人手里没人了,所以想借机取而代之啊?” “你想太多了吧,穆高才来多久,就算她有这个胆子,还未必有这个本领呢。”弱水不以为然。 “那可不一定,别忘了,女人团她可是轻轻松松就建立了,不但圣母和晴尊说不出啥,现在连总队长都许可了,为什么总队长没说让御政宫帮天地盟、却说是让御政宫协助女人团呢?” “按你的说法,我们的圣母大人不是处境堪忧了?” “不无可能啊,十三禁卫军把圣母大人手里的可用之人能灭则灭,现在有用的只剩下天子亲卫军和部分花国术师,以及鬼杰的五千人兵团,别说抗衡天地盟的万数大军,就是女人团一使劲儿,都能把圣母掀个趔趄!我去跟穆高搭个话,看看她到底打什么主意!” “快去吧!”弱水给玉金下了放行令,转头就跟一直处于沉思当中的名海川搭讪:“想什么呢,名海川?” “弱水,你说,信子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最近她没来暖棚,就算见了面也是匆匆的打个招呼,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所以想跟你打听一下。”名海川几句略显失落的话,将弱水刚刚好转的心情直接推入火海,令她登时燥热难耐,妒火中烧。 泽之国的芷蓝·汀郁公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觉有两股灼热的视线在背后跟随自己,但她不敢回头去看,一是后面人太多,四处寻视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揣测,二是……她乃一国公主,东张西望这样的行为是不被准许的。 关于这一点,她那一天到晚将眼睛藏在黑发下面、看起来相当阴森的随从石澜心中格外明了,为了帮公主排忧解难,她干脆放了一只蛇状生物在后脑上。 当时正在登出云山,几位贵宾兴致高涨强烈要求去云顶之端看看,当然也有娇弱如歌莺谨公主之流对此表示疲惫不堪,山路上广泛覆盖着植被林,最显眼的莫过于摇摇欲坠的铃铛花、漠漠如烟的月见草以及粉艳动人的石竹群。 嘉琦芙菱赏光的时候不喜欢被一群人挡着,那样会让她的兴致大打折扣,于是,她就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挤到前面去,刚挪动没几步,抬眼间便看见泽国国使后脑上的东西。刚要惊叫,忽然想起事前伙伴们围了一圈用灼灼的目光逼视她并嘱咐“不许闹出事端”的场景,她就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硬生生把惨叫咽了回去,可她还是在慌乱无措中撞倒了泽之国的芷蓝公主。 正在认真取景的芷蓝公主在全无防备中被芙菱撞出队伍,还失衡跌下了山坡。 紧要关头海阁佑介跟着翻身跳下,终于在公主被沿路的石块割伤手臂之前成功将人揽到怀里,也让所有的同行者彻底松了口气。 “你怕什么啊!你不也养过这东西吗?”小婉无所畏惧的拎着蛇状生物朝向她投来恐惧目光的女士们叹气。 “我的小白多可爱!这个……这个太丑了啦!”芙菱委屈的辩解。 “对不起,这是我的。”石澜的忽然冒出又吓得芙菱一个激灵。 “这是什么物种?看起来不太像蛇哦。”海蓁子观察细致敏锐。 “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盲眼蜥蜴吧。”博学多才的宁日潇记得书上记载过。 “是的,宁日潇少主说的没错,这是我的元灵兽。”石澜的解释到此,将阴寒的目光定格在海阁佑介身上,心下一念:就是他…… 而这边,芷蓝公主显然已经坠入了不可自拔的温柔里。 “我注意你很久了,芷蓝公主。”山坡下,为公主轻轻捏揉脚踝的海阁佑介语气暧昧的对以丑闻名的女子软语相诉。 泽国公主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失措的滚烫了双颊,继而慢慢的低语说:“谢谢你救我,海阁少主。” “哪里,保护公主殿下是我应该做的,尤其,是你这么特别的姑娘。”海阁笑弯双眼,并且没有起身拉公主离开的意思。 芷蓝摸不透这男人的心思,不知道他蹉跎在此意欲何在:“特别?你是指……我丑陋的容貌吧?” “当然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不在于她的容貌怎样,而在于她的心灵,况且,我并不觉得公主丑陋,我曾在一本报刊上看到过您的文字和摄影作品,非常喜欢,像您这样才华横溢又处处为百姓着想的王室中人,现实中已经不多见了,您就像黑夜里闪闪发亮的明珠,有着最动人的风韵和高雅的品质。”动听的话信口即来,却判断不出个中夹带了几分情感。 “你把我说的太好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好的。”心里有小鹿在乱撞的芷蓝公主匆忙避开了海阁佑介那热切的目光,脸已红到了脖子根。 海阁佑介满意的扯唇一笑,不明的情感酝酿在眼底眉梢:“公主,我扶您起来吧,大家还等着我们呢。” 云顶之端上面并非光秃秃的山地,那里现在栽种了十几棵蓝雪花花树,远远一看蓝云梢上挂,淡雅入目来。阳光下,成团簇拥的麻叶绣球丰沛繁盛,而蓝雪花树树荫下那一片藏在影子里的绣线菊也盈盈巧巧,俏丽可爱。 “真是累人!好端端让我受这等闲罪!我饶不了玉金!”弱水一边掐着小细腰喘气一边埋怨非要她跟来的玉金。花烈小碎步凑过来,自来熟的拉着弱水衣袖问刚才那个眯眯眼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弱水一听高兴极了,却笑着不置可否。 但是花烈接下来的一番话又彻底浇灭了她的好心情:“你是旗主?” “对啊。” “我听说旗主都是靠裙带关系挤上来的,你是靠的谁呀?” 本是无心之问,却气得弱水面红耳赤:“我谁也没靠!我是凭自己的本事闯出来的!” “不可能!”花烈没心没肺的摆着手,笑哈哈驳道:“御政宫是有名的纳垢集团!就算没人明着说!大伙儿背地里可都清楚着呢!就算你们做足了伪装!弄得一片光明景象!也骗不过这么多双眼睛!”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没有玉金在身边,没人能压制住弱水的脾气,况且她已经忍无可忍了:“我都说了!我是凭自己才当上旗主的!我没有依赖任何的裙带关系!我是有真本领的人!你敢栽赃我简直是找死!” 花烈被她这激烈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别说整条游览的队伍,就是几百米外的人都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吼声了。直到吼完,弱水才发现自己早就成了众人注视的目标。 天姿公主更是高傲的蔑笑道:“你的脸皮跟你的嘴唇一样厚吗,这种谎撒出来是把别人当白痴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弱水一翻脸,谁也不认识。 天姿压根没想到有人敢这样对她呵斥,立即上前甩了弱水一记耳光,把人打得吐血倒地后大声斥责道:“这就是你们光之国的待客之道?!一个小小的旗主敢跟本公主大呼小叫?没教养没素质都搬上台面了吗!” “天姿公主请息怒,是我们没有管教好部下,我代弱水向您赔罪。”深知弱水不会答应道歉的海蓁子干脆不去碰钉子,只一味劝抚天姿公主,哪料天姿公主怒气一来,不依不饶,加之弱水在没有玉金制止的情况下还在那里大吵大嚷。 天地盟两副使上前拉人,一边进行规劝。御政宫有头有脸的人都在旁边,却无一人肯提醒弱水不得在这样的场合胡闹,甚至很多人还摆出等着看好戏的嘴脸。唯独那里弱水,手叉腰瞪圆两只大眼珠跟天姿对着争吵,一副全无畏惧的凛然模样。 Chapter 0381 日暮悄然而至,天地间浓缩着夕阳的倒影,划下一片灿烂的金红。 音锁宫里住着个无视寂寞的男子,比起清冷孤高的春水绿阳,荆棘甚至可以用无法靠近来诠释,他会对每一个朝他笑脸相迎的人投去惹人发憷杀意满满的目光,没有任何例外。 渐渐,一片和谐的凝光城里传出不好的议论,他们都说,这个杀气腾腾的死神,简直就是随时会剥夺他们生命的催命人。每当玉灵碧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都非常难过,她不忍心责备部下,即便那是一个小小的国府之员。 倩儿送来一份十分珍贵的乐谱,玉灵碧虽然欣赏艺术,却并不怎么在行,她听沧岚说过,荆棘的音乐功底十分了得,如果能够借此机会投其所好、将他的意志也一并征服,那么以后,对他不利的传言就会慢慢消失了。带着这样的想法,玉灵碧把自己扮成一名奇丑无比的男子,偷偷跑到音锁宫去,正预备把乐谱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到桌上。 光天化日之下一不明人物鬼鬼祟祟跑到眼皮底下,荆棘虽没有彻底将自己视为这里的主人,但好歹也是他落脚的地方,微斜着身子倚住门框,两只眼睛爆出团团寒气,眉头也皱的死紧:“你弄成这副样子是要做什么?” “咦?”碧一回头,脸上粘着的大痣差点掉下来:“你怎么知道……” 荆棘无语的瞅着她,眼底溢满排斥。 两汪秋水,澄碧动人,不管怎么装扮双眸是骗不了人的,况且她的眼睛实在很有个性。玉灵碧虽然没想到这一层,但还是坦白招了:“没办法,如果我直接进来,你肯定会把我撵出去,所以我只好扮成男的了!” “那你在脸上贴那么恶心的东西干嘛?”荆棘忍不住跟她多费唇舌了,他厌恶美貌异性,可更厌恶脏兮兮的家伙。 “我是担心啊,被你认出来的话,还可以用这个做掩饰。”说罢指着脸上的假痣调皮的笑起来。 “那你又干嘛偷偷摸摸的进来?”荆棘有点脱力了,连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么有闲情逸致一句句的质问。 “我要是直接给你,你肯定不要!所以才偷偷进来的,这样你就会以为这是天上掉下的礼物!就不会不接受啦!”玉灵碧春光明媚的扬了扬手里的乐谱,全然不在乎荆棘的态度有多恶劣。 “哼。”荆棘眯眼,冷笑一声:“你倒是想得周全。” “那你……收下好吗?”上一秒还含喜带笑的眼转瞬布满楚楚可怜的泪光。 “我不要!”答复的相当肯定,而且坚决。 “不是吧!”装可怜不奏效,玉灵碧险些栽倒。 接下来,玉灵碧发动软磨硬泡的攻势,不论荆棘怎么冷言冷语,她都满不在乎,终于让强硬的荆棘皱眉答应了,态度虽说勉强,还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可玉灵碧还是愉悦的笑弯了眸子。 荆棘心里尽管仍有些抗拒,但终于不再那么严肃冰冷了,不过嘴上还是逞强说:“再怎么说你也是晴尊,这样像话吗?” “遵命!荆棘城主!” “谁说我要做城主了?” “哈哈!我没听到这句哦!”绿头发捂住耳朵倒退着冲出门外,咯噔一下子被门槛绊了个跟头:“我……没……听……到。” 荆棘唯有无奈的闭眼叹气。本以为就此能落个消停,谁承想不出半小时,她又拿着两个大橘子过来了,荆棘坐在椅子上擦拭镰刀,斜个眼瞅她:“你怎么又来了?” “嘻……这个给你。”荆棘愣愣的看着她把两个又圆又大的橘子塞到自己手里:“记得保密哦~” 音锁宫周围种满了象征感恩的风铃草,用纯净的颜色默默无声赶走了宫殿本身具有的黯沉,加之玉灵碧的造访,更显得生趣盎然。 出来后,碧发姑娘还是小鬼一样的又蹦又跳,不过这次她从门槛跳过去了:“玉灵碧不会犯第二次错误的!嘻!” “喂!” 身后突然发起的惊叫还是吓得玉灵碧功亏一篑、坐下地去:“谁!” “不是鬼……”赤魇靠着音锁宫的外墙,看她吓得那样无奈的额头冒汗。 “赤、赤魇?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跟着他们游城去了吗?”玉灵碧爬起来,一脸恍悟:“哦!我知道了!你跟踪我!” “我才没那么无聊!” “说吧,找大姐有什么事呀小魇魇~~”转而笑眯眯的摸着赤魇的红毛,好像在逗小孩。 赤魇额上有青筋暴现:“……你能不能不这么叫我……” “嘻嘻……” “是恰巧路过,干嘛,用橘子收买人家?”打死他他都不肯迈进这里一步,不过只要打不死,就阻止不了他偷看! “你都看到啦。” “是啊,你为什么要送两个橘子呢?”赤魇想不明白,老大到底在想什么,何必用热脸贴荆棘的冷那啥。 “我……”玉灵碧以为这脾气跟相夫光子有一拼的赤魇弟弟又要教训人了。 谁知没等她说话,赤魇就口吻豪迈的叫道:“要送也送一篮啊!小气!” “诶?”碧被他搞得晕乎乎的。 “不说了,我们走吧!” “嗯好!” “还有。”赤魇停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把手一伸。 “这是要做什么?” “也给我一个橘子吧。” 两人刚回到零界宫落脚,就有部下跑来报告,说弱水旗主开罪了花之国天姿公主,圣母让晴尊即刻赶到御政宫去处理。玉灵碧抵达神母殿的时候,没能如愿以偿见到天姿,倒是御政宫的人凑齐了,以及闯祸者那里弱水。 听说,天姿公主因为此事拒绝参加穆高女人团的宴会,其余奔波了一天的公主也借此机会表示自己甚是疲乏,要早些回去休息,事情不了了之,唯剩一个天姿不依不饶的大难题。 从晴尊驾临开始,玉金就一直站在圣母面前喋喋不休。她知晓事情的发展经过,正在替弱水求情:“圣母大人,弱水已经跟我说了,其实是这么回事,水之国公主先栽赃她靠裙带关系爬到今天的地位,弱水当时没做声,可公主紧接着又把矛头指向整个御政宫,说我们是纳垢集团,说我们无恶不作,还说圣母大人您是表内俱污的头号人物,弱水听她这样侮辱御政宫和您,就没忍住反驳了一句,接着花之国天姿公主又变相贬低我们御政宫的名誉,当时各国贵宾、天地盟一众纷纷在场,叫御政宫的颜面往哪儿搁?这简直就是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啊!他们是来光之国做客的!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他们却趁机羞辱咱们!弱水或许表示反抗的态度激烈了些,可她的本意是好的!她是出于对光之国、对御政宫的忠诚才这么做的呀!” 圣母坐在高椅上,一脸苦恼的掂量着是该处罚弱水,还是放之任之,正巧玉灵碧的到来消除了她的苦恼:“晴尊啊,这事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毕竟你是一国之主,这次国宴也是以你的名义邀请他们来的,现在弱水开罪了天姿,天姿追究要她道歉,弱水拒不接受,你看,该怎么办呢?” …… 晚间,八时许。 在公主们那里吃瘪了的穆高内心十分受堵,扑到比吉特辰的怀里久久不肯起身,尽管儿子与辰一直在叫妈妈。 “明明是说女人团天地盟联手合作!公主却只给天地盟面子,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公主不是连整个御政宫的面子都没给么?”比吉特辰安抚她。 “所以我现在开始不能继续跟着圣母他们得罪天地盟了!真到有用的时候,还是天地盟派的上用场啊!”穆高失控的大叫,一时忘记了夫人殿也是护光城的一部分。 “嘘,小声一点,被圣母听到你可就完蛋了。”辰适时提醒,并替她捏了把冷汗。 “她早睡死在男宠怀里了,哪有工夫搭理我?”穆高眼中闪过一丝嫉恨,论起那几个妖娆尤物,她也蛮喜欢的,只可惜已经被老太婆玷污了。 …… 同一时间,零界宫。 “要我说啊,咱们就别管这事儿!”芙菱有自己的想法:“弱水开罪天姿的原因是什么?是天姿揭露了御政宫习惯成自然的丑闻!对咱们天地盟无害啊!我还很卑鄙的觉得,这是别人替我们出了口气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在外域面前,我们与御政宫必须是一体的,不管传言多么不和,在外人面前,我们终究是一个整体,是‘一家人’,如果天姿公主践踏了御政宫的尊严,那么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我们,尊严又在哪里?” 海蓁子的思想比较深刻,而且获得众人一致的赞同。 “海蓁子说的极是,我总觉得,圣母模棱两可的态度是装给我们看的,她的本意,该是不赞同弱水道歉,她不闻不问不予理会,就是无形中放纵了本就不想道歉的弱水,一旦铸成这个结果,丢人的是谁?”宁日潇进一步作出分析。 “那当然是碧姐和咱们啦!” “圣母真的想勒令弱水道歉,就算玉金也会帮着执行的,圣母这样不管不顾,不是因为要我们唱黑脸得罪弱水,她分明就是看准了弱水的犟脾气!故意给我们下套!”小婉也愤愤的敲打着锅铲。 “圣母这老太太,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忘了对付我们啊。”也俊掐着下巴,连他都替圣母觉得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有办法,不就是让弱水道歉吗?简单的很。”小婉晃晃脖子,表现的风轻云淡,几句话将众人的视线带到了自己脸上。 往往身边除了玉金再无他人的弱水,此刻却被御政宫的诸人团团包围着,别说天地盟,就连弱水本人也觉得奇怪。 宁日潇心下明了,淡淡一笑找到了角落里沉思的名海川:“名海川旗主,能否帮个忙?” “我有话和名海川说,你跟着干嘛?”弱水不乐意的瞪了玉金一眼。 “要说什么,我陪你去嘛,咱俩谁跟谁呀!”玉金寸步不离的守着弱水,比以往更甚。 “可是这话,我只想单独告诉弱水小姐。”名海川微笑如故。 “哎呀,你们说你们的!我把耳朵堵上不就完了吗?”玉金嬉皮笑脸的挽着弱水的胳膊,死死不放。 她死缠烂打的态度终于彻底激怒了弱水,弱水大吼一句:“你有毛病啊!”便甩开玉金的胳膊扬长离去。 玉金很快得到御政宫同僚的嘲笑,他们都说待弱水这样无微不至的聪明人,竟也有热脸贴冷屁股的时候。 “名海川,你找我什么事呀?”弱水脸蛋红红,满是羞涩的望着名海川,状似纯情少女。 “弱水,其实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个忙。” 弱水满怀欣喜的请他讲,并说一定尽力而为。 “你能和晴尊大人见一面吗?她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名海川的表情严肃,弯弯的双眼也陡然睁开,干净的眼眸焕出别样的气息。 弱水一怔,从没见名海川这么认真过:“嗯,可以。” “那我在外面等你。”他转瞬露出笑容,轻步踱出了门。 弱水觉得奇怪,要见面,晴尊直接来找她不就完了?何必劳烦名海川?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于是,晴尊带领部分上主,就这样在冷泉宫见到了那里弱水。 “弱水,我们问你个问题。”海蓁子引出话题。 “说。”晴尊在场,弱水仍态度强硬口吻傲慢,而且脖子扬起的高度一点也没改变。 “你是花之国的人呢还是光之国的呢?” “我当然是光之国的!花之国是过去式了!” “那么作为光国子民,开罪了异域的重要贵宾,道个歉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弱水哑口无言,很快就反口复舌起来:“可我也算花之国的人啊!光之国凭什么用子民的要求衡量我!” “既然你承认你是花之国的,那我们把你交给花之国的天姿公主,就更没问题了吧?” “你们……” “弱水,我们并不是有意针对你的,可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那么做对吗?好,就算天姿公主也说了让你接受不了的话,看在她是客人的份儿上,你就不能暂且低一下头吗?” “低头?笑话!我没有错为什么要低头!”弱水大喊起来:“我就不明白了!相夫光子用八年跟迁党抗争!她因为没有低头而被万人称颂!而我不过为了这小小的一件事不肯跟那个公主道歉!你们就来谴责我吗!你们不是说人人平等吗!那么天姿公主先出口伤人,就算道歉也应该是由她先来!” 晴尊亲自开口奉劝:“弱水,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如果不是公主执意追究,我们也不会强迫你去道歉,请相信我们,你的一次低头,会换来许多‘居心叵测’者的无言以对,不管御政宫和天地盟往日里怎样互相争斗,到了外域人员的面前,我们都是一体的!只有我们团结起来,让他们看不到破绽!光之国才会越来越强大!我相信,就算是御政宫,也一样这么希望不是吗?弱水,碧姐拜托你!帮我们这次忙好不好?你放心,我们会跟你一起去,你道完歉之后,我们也会‘提醒’天姿公主那日她的话语有失偏颇,因为她侮辱了光之国国府的一部分,作为晴尊,作为上主,我们这些人,都不会让她白说的,答应我们,好吗?” 软硬兼施,一国之主还亲自出马,终于征服了硬气的那里弱水,她答应道歉,大大出乎了玉金和圣母的预料。 “怎么办!我现在见不到弱水!别说是我,御政宫的每一个人都见不到她!”得知弱水住进无尘居陪伴玉灵碧一夜的玉金焦虑万分,她和圣母原有的目的就是不让弱水道歉,因为害怕她一个人落在天地盟手里,还故意时刻派人跟着,没想到还是毁于一旦。 “名海川这个小子,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作为姨母的圣母气急败坏。 “今天是第三场国宴,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小林岛钏不慌不忙的剪着指甲,言谈之间尽显傲慢:“弱水是当着众人的面顶撞那个天姿公主的,以她那样的心性,一定会要求弱水在所有人面前向她公开道歉,这样才能挽回一国公主的颜面,否则,她也不会追究至此了。” 钏一句话博得满堂喝彩,只要弱水不道歉,天地盟的面子就毁定了!光之国的国格和尊严,才不是他们御政宫人在乎的问题! Chapter 0382 “对不起,天姿公主,我为那天自己的无礼行为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 碧玉宫内,弱水低下高傲的头,虽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可跟晴尊在一起住了一晚,还是让她因喜悦而心湖澎湃。 “哟,你不是挺狂傲的吗?怎么现在舔个脸过来求情啦?”被邀请过来的天姿没说原谅她的话,反而还刁难起来。 弱水好不容易变得平和的面容登时怒上眉梢,刚要发作被晴尊打断,只听那豁达的女性宽容一笑,对天姿进行了安抚:“天姿公主,我们这不是把所有人都找来了吗?您大人大量,看在这么多人在场的份儿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弱水这丫头最顽皮了,人又坦诚,因为直爽所以说话不忌讳,她没有坏心肠,公主您就别生气了,这么漂亮的容貌要是气坏了,多可惜呀。” 一番话夸的天姿公主眉开眼笑,她的手提包里装着大大小小的刷子、粉扑,以及很多昂贵的化妆品跟黄金梳子,随便拿出一样来就能闪疼弱水的眼睛。那里弱水把深深的恨藏在心底,她知道,自己已经低了头,再抬起来重演那天的戏码,只会让她本人更难堪! “唉哟!天姿公主!你看这一大清早的,我连懒觉都没享受到就跑这来捧你的场了,你要是还生气,怎么对得起我们大家呀?”花烈公主开口见喉咙,爽利的言辞博得人们笑容满面,随后连声附和。 “就是就是!” “看来是我误会了,一直听传言说御政宫跟天地盟不和,一浊一清,火水不容,看来是流言有误呢。”天姿摆出半信半疑的嘴脸,言语又刻薄尖酸:“只是不知,这等素养,要如何进国府呢?” “你!”弱水再也忍不了了,气得浑身哆嗦,要不是海蓁子拉紧她又见状开口,她一定摒弃之前的诺言狠狠辱骂这个公主一顿! “天姿公主真能说笑,弱水什么出身?就算是个贵族也难跟王室相比呀,要说素养高低,王室的规矩应该条条凌驾于他族之上,这样才能昭显至尊威仪,不是吗?”海蓁子不失礼仪的微笑着说,见天姿脸色僵硬又紧接着娓娓一道:“以及,传言终究是传言,不管外界怎样离间御政宫和天地盟的关系,我们都是切实存在的一个整体,在关键时刻,是会把背后交给对方、相互信赖相互依存的整体!” 不管言语多么虚假,多么不符实,光之国府要的效果终是达到了。天姿公主再说不出什么,表情也老实了许多,至于其他人,各怀心事各具表情,不在话下。 “□□味好重哦……”与诸副使一起站在上主们身后的欧也从容细不可闻的嘀咕起来:“感觉像是爆发了战争……” “在你做一件事、说一句话甚至于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的背后,都有着别人对你的揣摩,即使你自己把它忽略了。”左上角的宁日潇少主悄声的提点。 “从容,累的话就去休息一会哦。”右上角的化羽少主温柔的嘱咐。 菜还没上桌,已经见过数面的各国贵宾开始进行自由交流。说是自由交流,昨日的事件在前,似乎于无形中给了这些地位崇高的人士们一记警钟,他们不再侃侃而谈,反而像初登场时那般庄严拘谨,同时戒备十足的搭话和回应,若叫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长期的贵族生活使得这些人表现的一板一眼呢。 “早就听说光之国物产丰饶,沙洲金油、寒都药材、冰岩雪莲、龙原矿物还有北漠的煤精,天底下珍贵稀少的事物,仿佛都汇聚到这里来了,就连人才也是一样!”月之国国使阳光灿烂的绽出一笑,热烈高昂的嗓音使他看起来是个特别随和的人,只不过这番话下来,与其说是“交流畅谈”,不如说“打探情报”更靠谱些。 “国使大人过奖了,世界之大,物产之富饶,岂是我光之国一个就能包揽的?”海蓁子适时接了一茬,微笑的弧度与对方差异甚微。 “当然了!正统的术法之国是按照‘八卦’顺序排列的,神之国比较特殊,要论富饶强大,当然是六大术法强国可居榜首了!其他小国都是些弱小之流!不值一提!”火之国的国使六蔻肆无忌惮的在国宴场上发表自己的言论,神情高傲自负。 “神之国与用八卦命名的八个国家的确是最初的术法之国,不过,这跟光、花、冰、月等国的弱小与否,没有直接关联吧?更何况,我们可没认为这些后起的国家很弱小呢。”六大强国之一风之国的歌莺公主提出不同看法。 “所谓‘后起之秀’‘后来居上’,就是这个道理。”风国使沐冰微笑赞同自家公主。 “你的意思是这些小国已经超越了我们这些正统术法大国了吗?”六蔻未及反驳,雷之国公主站出来表示意见了。 海蓁子暗下扶额,如今天下,连公主都变得像政者一样处处设防小心翼翼了,时时刻刻要使自己国家的颜面居于上风,且不论是否属实、是否扫了别国的面子。也许是她们看得太多,早已丧失了最初的本真。 气氛又朝僵持不下的窘态发展了,海蓁子只能出来圆场:“任何事物都需要成长阶段,就像小孩子长个子一样,外界阻力再大也阻止不了天生的发展规律,而长成大人的人,在其他方面还会继续成长着,也许起跑线不同,但奔进的道路都是向前的,今天来参与光域盛宴的诸位公主大人着实让海蓁子感激不尽,因为这就等于,你们承认了与我国的友好关系,等于是承认了我们光域,海蓁子在此要由衷的向各位表示感谢!”几句话平和知性,却又锋芒尽露,驳得六蔻和电姬哑口无言,既不得罪的太狠太显眼,又维护了被排斥的小国的尊严。 雷国国使递给电姬一张报纸,电姬公主看了一眼,挑唇冷笑:“现在的穷人啊,最好不要生病,要不然就是死路一条呢。” “电姬公主何出此言呢?”弥月问道。 “报纸上不止登过一次了,现在啊,很多医生如果没有收到患者‘额外的孝敬’,就不给患者好好医治,有的甚至搞出人命以致律法纠纷,可是啊,这么做的医疗工作者还是越来越多,真不知道该说是世风日下呢?还是观念骤转?”她这意味不明的话既带着讽刺又有点尖酸,既像在反对又像是无奈。 天姿公主知道报纸上的纠纷案发生在花之国,所以听得别有一番滋味:“哪个国家没有这种事啊?现在社会就是这样,哦不,应该说打从有人类与社会文明开始,这种现象就十分普遍,没什么奇怪的。” “那可不一定哦,光之国这方面就管理的非常严格,听说一旦发现医者收患者额外的金钱,就直接按律法惩处呢!所以现在啊,没几个敢的,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为了贪婪往牢狱里钻呢?”电姬公主的话题终于转到了光之国这里,并打量惠茵海蓁子的神色。 光之国外交官神态从容,笑容优雅,完全没有不自然。 “是啊。”花国公主天姿一听这话,本想反驳回去又碍于颜面,只得语带讥讽之气的接话:“有哪个国家能与光之国相比呢?重建不足五年,却在各项发展中突飞猛进,我们啊,回去都得告诉自家国主,要好好努力了!” “天姿公主真是过奖了,论起经济的雄厚,敝国哪能与贵国相比呢?论起历史的悠久,又如何与雷之国及其他各国相比?要说努力,我们才真该努力了呢!”惠茵海蓁子一番谦逊又不失体面的言辞哄得众公主诸国使眉开眼笑,纷纷应承起她的话来。 电姬公主没再说什么,用一派冷静淡然掩盖住深沉的心思。 在互不相让的口舌之战下,用餐终于开始了,菜色之华丽滋味之美妙稍稍浇灭了若干几位的火气,不过很快上演的一幕,又为这不平静的一天增出了些许混乱。 主宾们宴席比较靠内,外围的贵宾随行者则距离大门较近,所以他们率先看见那里忽然冒出来的一名头戴黑帽的男子,手捧瓷碗疾步跑到主宴席这边,朝着公主们的大桌子扑通一跪,口里喊着“请为双焰城做主”。 突来的一幕令众人变了脸色,不过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罢了。 软素看了眼碗里的食物,临近时一股馊臭味迎面袭来:“少主大人,这里面装的是臭菜和馊米。” “你是双焰城的人?也就是说,是跟着火之国出使队过来的?”海蓁子做进一步肯定,因为她不记得双焰城的人也来了。 谨公主和六蔻的面色像被石灰敷过一样,难看到惨不忍睹。 “各位公主!国使、上主大人!我们双焰城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的!打扰了各位的雅兴!属下愿意领罪!不过在那之前,请由我这个副城主说明一下民众的生活情况……我们每天,都在吃这些东西,成年人身体强壮,尚可以维持,但老年人和孩子们身体羸弱,已经病的病死的死了,生活如此苦不堪言,已经维持不了几日了!求各位殿下、各位大人发发慈悲!解救我们双焰城于水火之中啊!”男人说完痛哭流涕的扑到地上,低下头用力磕了起来。 六蔻终于明白,这小子是被安排在自己的出使队伍里一路混过来的,她怒火中烧,拔出腰间的防身匕首向该名男子甩去。助贤一光斩打偏了刀子的轨迹,海蓁子也趁机上前制止六蔻。 “国使大人,您这是要在光域行凶杀害自己的同胞伙伴吗?” “这是我们火之国的事!我今天要处决这个丢人现眼的混蛋!公主!你没意见吧?”六蔻国使语气凶狠,哪容得公主开口讲话,分明就是一副唯我最大的架势。 只见那谨公主也是一味的眉头深锁,半晌不吱一声。听六蔻不依不饶要处死双焰城的副城主,终于鼓起勇气,颤巍巍的说道:“还是算了吧,六蔻。” “算了?!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杀了她,只会丢我们火之国的脸,这里这么多来宾,你少闹一些吧。” “你居然叫我别闹?!你凭什么!”六蔻扯着嗓子大喊,旁若无人的骄横姿态令人咋舌。 “六蔻国使,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别说谨公主是你的上司,就算她也是国使,这种场合,也容不得你大呼小叫。”弥月抱不平的开口,眉头皱的很紧。 见她目光犀利态度冷淡,六蔻直接把话题绕了过去,径直朝着谨公主发泄过来了,语出惊人之言的她不但没有悔悟的打算,反倒更加得寸进尺:“我就是不允许别人限制我的行动!约束什么的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不喜欢的可以去死!谁让她活着了?!” 谨公主一脸卑微怯弱,声音憋回了嗓子眼里。一国公主对一个国使下气怡声,似乎也觉得颜面无存,她再也没有抬起那颗脑袋。 国使都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给公主难堪,极其嚣张,而公主却缄默不语。这样的一幕,叫人不大呼惊异都难。 席间休息时,海蓁子和小婉目睹六蔻国使还在为难谨公主,不得不主动上前插起了话。 “我竟不知道,有国使胆敢骑在公主的脖子上为所欲为,究竟是我孤陋寡闻?还是这罕见事儿只有火之国才有?”小婉的语气算不得嘲讽,内容却字字针尖。 “这有什么罕见的?你们光之国不是崇尚自由开明吗?怎么也搞起公主国使地位之分了?”六蔻回顶了几句,完全没有改过自新的意思。 “开明不代表长幼无序、上下不分,况且,就算是对待平级、甚至是公主对待国使你,都不可以这么没有分寸,你是代表火之国来参加光域盛宴的,你刚才的所作所为,传的四海皆知,你觉得你很光荣吗?”海蓁子不像小婉那样铿锵有力,她希望用委婉温和的方式劝服这个脾气狂躁的女国使。 “我光不光荣关你什么事!你也是个使者级别的!就别在这里跟我拽文了!看着就想吐!”口舌不敌令六蔻觉得很没面子,她不悦的甩甩袖子,竟扬长离去。 争持当中,谨公主一直垂首不语,安静如同无物。 “谨公主,她以前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吗?”海蓁子望着六蔻气冲冲离去的背影,为公主的遭遇感到惋惜。 谨公主默默的点头,还是不发一言。 “有什么难处,大可以说出来,你现在是在光之国,任凭她平时如何嚣张,也断不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我看公主性情温柔,不过太纵容手下,总不是好事。”海蓁子良言相劝,却又知道这不是谨公主一人之力可以扭转的。 “多谢少主大人的关心和劝慰,只是我虽为公主,却不受父亲喜爱,身份低微的母亲又早逝,在那座皇城里,我早已习惯了受人白眼。”说话小声小气的公主轻轻的叹息一声。 “生母身份低又怎么样?不受宠爱又怎么样?别说你是公主,就算是那个国使的同事,她也没有对你指手画脚、毫不尊重的资格!释教有云‘众生平等’,没有谁可以肆意凌驾在他人之上!”小婉愤愤不平的高喊起来,两手往腰上一插,倘若公主有吩咐,她都愿意去帮忙教训那个嚣张无礼的国使! “说的正是。”海蓁子接着小婉慷慨激昂的话继续说:“而且你公主的身份毋庸置疑,摒除一切杂念,让自己坚强起来,哪怕重拾一分自信,都绝对远胜此时!” “多谢两位少主的金玉良言,我会试着去改变的。”话虽如此,谨公主眼中却仍不见自信之光。 公主离开后,海蓁子长叹一声:“看来,我们能为她做的,仅仅于此了。” “少主大人,有什么吩咐?”软素恭恭敬敬的拱着手过来了。 “想办法去教训一下那个火国国使,不要伤人,适可而止。”海蓁子小声下达了指示,脸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嘿!你也会使这招啊?”小婉调侃的给了她一肘子:“一直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呢!”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君子。”海蓁子扭头抛过来一个顽皮的坏笑,嘴角弯弯的样子煞是好看。 “这火之国也真奇怪,明知道这次国宴是宴请所有国家的王女,他们怎么还派出这样一位公主呢?而且与嚣张无礼的国使搭配在一起,好生诡异!”小婉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捏着下巴思索起来。 “我估摸着,火国国主派一位最不受宠的公主前来,是想向他们眼中的‘小国’——也就是我们昭示,面对我们的邀请,他们完全有资格潦草应付,或者说他们根本就觉得,身份崇高的王女没有赶来的必要。”海蓁子省去思量的工夫,一语道破。 “可那个国使是张扬跋扈的很啊!” “公主懦弱,自然要派一个能压得住场面的厉害人物,不过再厉害,也终究位在人臣,难入王室之列。”海蓁子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让小婉顷刻间看懂所有:“我想,火之国唯一失算的,就是六蔻的无礼行为,已经在无意间为他们整个国家抹上了一层污迹。” Chapter 0383 “双焰城的事处理的怎样了?” 晚间,零界宫内。把这里当成了办公场所的众上主埋首在文件山的重重围绕下,他们已经养成了职业病,一天不关心一下工作就觉得空虚疲乏,尤其自己还身处日常工作的地方。陪伴公主们玩乐嬉笑并不是他们的所愿,于是在万籁俱寂的时刻,他们只能把握一切机会完成积存在手里的国家任务。 “月已经去协调了,但愿双焰城不要供出幕后供给的人才好。”海蓁子抽空回答了宁日潇的提问。 “火之国也真是的,凭借外人供给的那么一点点物资,哪里够养整个双焰城的人?这城也不算小了,起码还算领土面积呢!就这样放任不管,实在太过分了!”小婉又开始打抱不平的演讲了,手中文件乱飞险些砸到同僚的头。 “各位大人!请马上到至尊圣殿参加紧急会议!”依次进入两名副使官同声宣布这件事。 “我们知道了。” 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圣殿,只见玉灵碧面色凝重背对着殿门站立,众人清楚,一定出了了不得的事情。 “今天我去取玉玺宝鼎,发现它……不见了!” 比起叛月来袭更加让人惊恐,那可是象征王权的最高信物,是一国稳定的重要基石,从未发生过失窃的事!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故而纷纷揣测起来。 最多的怀疑,是此次国宴造成的,毕竟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回邀请外域的人们入城居住,他们是来自术法界各个地方的王族精英,都有洗刷不去的嫌疑。 “大家不要慌,这次国宴,我们还是要不动声色的进行下去,决不能让外域看出端倪。我会派出所有的‘暗巡密探’搜寻宝鼎。”玉灵碧想为大家吃一颗宽心丸,尽管她的心中十分焦虑不安。 “我们会的,碧姐,也请你不要担心,玉玺宝鼎不会一去不返的。”海蓁子等人也温柔相劝。 …… “听说浅素馆烹制了新的卤牛肉!要不要去尝尝?”小婉笑嘻嘻的用美食诱惑连日来“操劳”不断的伙伴。得到广泛附和的同时,小婉却发现芙菱眉头深锁一言不发。伸手揽住她的脖子,又用手指捏了捏她圆圆的脸颊:“怎么啦?突然就失落起来了?有好吃的你不高兴吗?” “我……我现在没胃口啦,我我肚子疼!先去上厕所!”她挣脱小婉的怀抱,甚至没有停留的意思迅速撤离这里。 “诶?……芙菱啊!这边的厕所比较近!你往碧玉宫跑干嘛!” …… “碧姐!对不起!” “芙菱?你在说什么啊?”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宠溺微笑。 “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玉玺宝鼎是在荷颜宫丢的呢?……你怕大家责怪我对不对?”芙菱嘟着嘴,把头低的很低,委屈的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傻丫头,大家怎么会责怪你呢?不管放在哪,丢了就是丢了,也不是你的错呀!” “可是……可是我想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 那一晚的月下凌舞,以及忽然到来的三人,她知道,并不是巧合。因为过了那夜,父亲送给她的名品珍玩“转心水晶球”也插翅而飞了。 “她们离开后,我觉得可疑,就悄悄的跟踪过去,如果真的是天雪和木茉,怎么会感觉不到我在后面跟踪呢?就算发现了我,她们也不可能不睬我呀,后来她们出城去了,虽然谈话我不是听得很清楚,但是总觉得怪怪的……我一直想把两件事分开看待,但是……但是玉玺宝鼎也丢了。” “果真是有人假扮了天雪她们呀……那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对不起!我没有跟出去,如果我跟出去的话!就知道她们是谁了!”仿佛知道已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遗憾,芙菱痛恨自己的放弃,膝盖一软,颓败的跪坐到地上。 玉灵碧起身把她扶起来,目光里充溢着不忍:“这怎么能怪你呢?毕竟那个时候玉玺宝鼎还没有丢,你没起疑也是正常的,我想,她们第一晚是为了打探虚实,到了今天晚上,见大家都不在宫里,才趁机下手的!” “那么,问问守门的执行者,今天都有谁进出凝光城了?” “这是一个方法,不过别忘了,我们还有寻导器这些小帮手呢~?” 碧自信的微笑,终于换回了芙菱的一线明朗,涌出的眼泪因为惊喜而垂落,却是幸福惬意的。 日月广场附近有一片专为域外来宾建造的寝宫群,因为多数走神国建筑风所以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里总是充斥出一股寂寞而冰凉的味道,当然,内部修缮跟装潢就是另外一番面貌了。 按照约定,探樱准时依约来到寝宫群的一角,自己被衣服捂得严严实实,还特意佩戴了墨镜和口罩,基本上没露任何皮肤在外面的姑娘反而是羊角辫比较夺目。她躲在墙角鬼鬼祟祟的往远处看,三两秒钟一缩脖继而左顾右盼,相当的谨慎。尽管这样,她还是被猛然现身的梅影吓了一跳。 “嗨嗨!我说你这是干嘛呢?”一脸无语的梅影把人从墙后面揪了起来。 “这样比较不容易被发现!嗯!贼人就快落网了!”探樱说着又警惕的东张西望一圈。 梅影瞅瞅她:“我说你这是抓贼呢还是招贼呢?穿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贼的同伙呢!” “说起来!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招数!”探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红色瓶子,郑重其事的介绍:“辣椒水!” “这东西会管用吗?”眼睛大大脸蛋小小的副使袭萱走过来跟两人勾肩搭背、好不亲昵。 “当然!我保证把那个三原色辣的连她妈都不认识!”笃定的点头,梅影却在一旁满是鄙视的斜睨她,探樱炸毛:“不服气?不服气你也使招出来啊小梅梅!”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我的!”梅影一甩头发,将一个装满芥末的玻璃瓶拿了出来:“超级无敌辣芥末!保证让她哭爹喊娘求死不得!” “……” “喂!你这个跟我的有毛区别啊!亏你刚才还一脸鄙夷的瞅我!臭梅影!” 软素赶来的时候,满脸的歉意,是她把大家找来的却因为工作影响了时间,随后她就听到三个丫头唧唧咕咕,你要放芥末我要撒辣椒:“这……恐怕不行。少主说了,只是教训一下,不可以伤到人的,我想,吓吓她就可以了。”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我早看那家伙不顺眼了!”三个丫头都摩拳擦掌。 正商量着,某宫宫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面无喜色反增怒意的女子,那扎眼的三色头发即便到了阴暗处都似乎能发出光来。荧光绿的短外套,娇艳粉的吊带背心,再配上一条亮片闪闪的超短裤,想让人不知道她在这里,都难。 探樱拿着辣椒水刚准备冲出去,六蔻对面缓缓步近一霞衣少女,曼妙的身姿秀美的脸庞,还有那恬静温柔的气质,都无疑昭示了此人的身份——风之国的歌莺公主殿下。 “嗨!歌莺公主!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啊?”六蔻讪笑着走近两步,好像很熟络似的跟歌莺搭讪。 歌莺倒是平和,并无排斥之感:“嗯,睡不着,出来走走。” “我也是诶!你还真别说!这凝光城建的比我们火之国的皇城还美!你说,他们是不是挺有钱的啊?” “这是光之国的私事,我不便谈论。”歌莺歉意的微笑,含蓄又有礼。 “这有什么的!我告诉你啊歌莺公主!光之国再厉害也不过是才建了五年的小国!哪能跟咱们六大强国比啊?咱们那刚刚从育幼园毕业的小孩都能做这里的高材生!更何况是学医的我了?”六蔻洋洋得意的抬高了下巴,表情雀跃且狂傲。 “你准备学医?”对火国国使的言谈略感头痛的歌莺对求学的事比较有兴趣。 “是啊!我是贵族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过了今年就二十岁了!这年头,像我这么本质天真、烂漫善良、积极向上的好孩子简直是凤毛麟角啊!” 躲在墙后的探樱、梅影、袭萱齐齐的扶住墙面做呕吐状:“这么说,她才十九岁?和我们少主差不多大?……”面面相觑后是更加惨烈的狂吐:“我受不了了!这是怎样的差距啊!” 歌莺一直淡淡的微笑着,倾听六蔻张扬的自夸,直到沐冰国使走出来寻找消失不见的公主,才得以成功脱身。 六蔻落单了,有点寂寞的撇了撇嘴,正预备回屋。 “袭萱!你不常露脸!她一定不认识你!上!”短短的几分钟里,软素已经拟好了全盘整人计划,探樱的拳头都磨出烟来了,随便挥挥都能砸倒一堵墙。 大眼睛姑娘终于从阴暗处走入了暗淡的月光中,十七八岁的年纪,略显稚嫩的脸蛋上是一双醒目诱人的青色眼睛,右颊上面有一块小小的胎记,奶油色的短卷发与浅米色的圆领衫形成恰到好处的搭配,整个人看上去清爽而干净,就如她纯纯的表情一样。 天光晦暗如墨,游走的乌云彻底挡住了明月,六蔻感到一阵冷风袭颈,下意识的哆嗦,然后往屋走。 “姐姐!姐姐!” 娇嫩的女童声音在呼唤,她一撇头,看到了乌发垂面、矮了自己半截的不明生物:“啊——” “姐姐!姐姐!你救救我!救救我呀!” “你你你你是谁啊!”一着急,门把手拧掉了,六蔻瞪大眼睛靠紧了寝宫的外壁,几乎听到了自个儿的心跳声。 “姐姐……我是谁你不记得了吗……我就是那一年……被你……害死的……皇城侍者啊!”抬头,一张遍布血迹、白的跟墙面一样的脸闪现当下。 似乎真的想起了什么不堪回忆的过往,六蔻惨嚎一声后带着惊恐的表情昏厥过去。 袭萱直起腰,掸了掸沾满□□和猪血的双手,探樱拎着卸掉门把手用的钳子,和梅影软素一起笑哈哈的走过来。 东边鱼肚开始发白,一夜未眠的上主晴尊从几个小时以前就汇合到了至尊圣殿。 “怎么样?找到了吗?” 这一晚,几乎所有进入圣殿的人都会问玉灵碧同一句话,最后却只得到晴尊失落的摇首。 “寻导器找遍了,电子操控室的录像也都翻遍了,全无玉玺宝鼎的踪迹。” “这怎么可能呢?平白无故藏在城里的东西会不翼而飞?光之结界又不是摆设。”嘉琦芙菱郁闷的嘟囔,就算有人偷,也要找到那个人的形迹才行啊。 “我从荆仪手里拿到了这份出入人员名单,不过这几天来往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无从查起。”风摩以悠一脸严肃的汇报成果。 “碧姐在玉玺宝鼎周围设下了结界,能把它破除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这样就能排除一大部分人了吧!”千刺想了一会,做出如上分析。 “那可说不定,这次来的域外人士,我们也只是粗浅的对其进行了了解,至于实力的底线,还是未知数啊。”也俊抱持与千刺相反的意见。 “对啊,术法界最不乏的就是人才,我看这次来的几个国使就很高深。”一诺用手势取代了语言表达。 “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暂且保密,万不可泄露给队长他们。”玉灵碧刚刚吩咐完,殿门就被敲响。所有人警惕的问了声谁。 “啊嘞嘞?你们都在啊。”伊雷托灿烂如花的笑脸从门后闪出,很少与天地盟上主有交集的他此番到来自然引起了不少猜疑,可他目露柔光,面含喜色:“总队长大人叫我来取一样东西哦!” “是什么呢?伊雷托副队长。” “嗯……就是象征王权的玉玺宝鼎哦!” 六蔻恢复知觉的时候感到鼻端瘙痒难耐,她皱皱眉,把眼帘打开张嘴就骂:“神经病!滚开啊!” “哈哈哈哈……”一阵哄笑铺天盖地而来。 她终于发现,自己被捆成了粽子,吊在桃源一角的牌楼上,身体悬空却又动弹不得,使得她拼命的大叫。 从□□上爬下来的花烈公主抖抖手中的狗尾巴草,笑嘻嘻的把手拢成喇叭状:“我们一大早就接到消息,说桃源一角有好玩的东西!没想到是你呀!六蔻国使?” “放我下去!我为什么会在这!”六蔻发疯一样的怒吼,挣扎的同时两只鞋子被她甩飞。 哄闹声又起,不少国外来宾还露出了讥讽的嘲笑,天姿更是喜形于色的朝上面大喊:“我听说这牌楼曾经吊死过一个上主!你不会是昨晚撞见鬼了吧!哈哈哈哈!” “别再挣扎啦!小心挣断了绳子!”花烈故意吓唬六蔻,调皮犹如顽童。 回想起前一夜的恐怖事件,再望望头顶已经被磨开了毛的麻绳,六蔻就失去挣扎的力气脸孔惨白,求救声也渐渐融入哭腔:“拜托你们……放我下来吧……救救我啊……” “好了,都别闹了,放她下来吧。”歌莺公主有些担忧的望了眼上面泪流满面的火国国使。 “是,属下这就去放她下来!”沐冰颔首领命,正要冲步向前便被一人抢了先。 月之国的青年国使、每次出场都会引得花烈失声尖叫的俊美男子,徒步登天后伸手揽住六蔻的腰肢,继而袖中划出一把匕首割断了吊人的绳子。 六蔻没有心情享受美男在侧的意境,成功脱险后头也没回的往寝宫群方向跑去。 “什么?偏偏在这时候……” 不可抑制的凝重覆盖了众人的神情,伊雷托笑着欣赏他们吃了脏东西一样错愕的神情,最后哈哈几声唤回他们的神智:“我是开玩笑的!你们不会当真了吧哈哈哈!” 被耍了一样的众人呆滞过后是郁闷。 “我不过是来通知你们,明天有一场盛宴等待你们参加哦!在皇家园林。” “这种小事副队长派人来传话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海蓁子暗暗握拳,刚才他要的东西真的很吓人啊喂! “因为我很闲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十三禁卫军只有在域外才忙得脚打后脑勺这次回来是享受愉快的假期我们几个自然闲的长蘑菇说起来你们当国主和上主的还真是辛苦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天出游奔走的日子所以啊有什么事直接跟哥讲伊雷托大哥绝对会帮你们的,明白了吗?” 看着容貌与性情完全站在两个极端的伊雷托副队长,众人默默扶额:“我们就知道……” Chapter 0384 正式的活动差不多告一段落,公主们正在寻思要怎样打发接下来的时间,要她们回到自家的金丝笼里继续过养尊处优毫无自由的生活,她们是不愿意的,她们当中多数人都很羡慕能够进出自如的天地盟上主,尽管未能体会事务繁重的辛劳。 百无聊赖的时候,逗逗小鸟看看山水倒别具一番情趣,不过这些东西在她们的金丝笼里也并不少见。 把刘海梳成斜长样的风国公主歌莺提议,不如去紫荆书院看书。除了天姿以外包括电姬在内的其余公主皆点头赞同,并把这次自主发起的活动称为“读书会”。 终于舍去了喧哗跟热闹,紫荆书院里静谧一片,只能听到芙菱和花烈不停的窃语声。 “诶诶,你叫白颜是吗?”一直对自己被吊在牌楼上的事耿耿于怀的六蔻第一个锁定的怀疑对象就是宁日潇,为了证实她的猜疑,她想,先从那位少主身边的人调查起比较妥当。 “嗯,有什么事吗?六蔻大人?”白颜礼貌的向身边的她点头微笑。紫荆书院里书籍不少,地方更是宽敞,光是满满排列的桌椅板凳就能容纳数百人之多。 “听说你家少主很聪明,是这样吗?那她的记忆力好到什么程度?”六蔻一副八卦嘴脸兴冲冲的问。 “宁日潇大人是整个国家的少主,可不是‘我家’的哟。”白颜风趣的纠正,又说:“宁日潇少主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看过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眼也不会忘记!” “噢!这就是传说中的‘扫描式记忆’吧!”六蔻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继续追问白颜:“那你再说说,你们家少主有什么优点啊?” 白颜稍稍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国使问的问题都好奇怪:“嗯……宁日潇少主目光如炬,胸怀天下,优点实在很多,你叫我一下子都说出来……恐怕有点困难诶……”为难的婉拒,继而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位静若寒霜的女子身上。 烟白色短发温顺的贴在脸上,微微侧头,从书院古香古色的窗内看天空静静飘过的云,连发起呆来都如此宁静优雅,这便是白颜心中永远处于不败地位的宁日潇少主,一个有为于天下的护国良将。 “天地盟的女子,有一种不同于世人的从容和优雅,像极了空谷之中绽放的幽兰,清淡,素雅,而又不失华丽风韵。”许多年后,一名史料记载者根据光之国府中人的描述将这样的一笔记录在册。 六蔻的疑心并没有随着白颜刻意跑偏的话题减少,反而愈发强烈了,她无法像将怒火发泄给谨公主那样直接找宁日潇算账,只是嫉恨她的安静温雅。一张写着“王八蛋”的纸条丢到她的桌前,少顷,得到回复。 “我不需要你的签名。” 完美的方形字体深深刺激着六蔻敏感的神经,凭她的直觉,她更加断定令她丢人现眼的就是这个脑子比一般人好使的家伙! “我摘下云上的花朵,把它种植在玉宫的飞阁,待它春痕烂漫时,我已忘却了惆怅的结果。”翻到一本好书的芷蓝公主兴味十足的读了起来,因为太入迷,连身旁的空位被人占了都没有察觉。 “这是御政宫旗主小林岛钏的文集。” 海阁佑介忽然发出的温柔嗓音令芷蓝一愣,她撇过头,丑陋的容貌盛满了讶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优秀英俊的男子总是会出现在自己的身旁?她明明自卑而貌丑,根本没打算与这里养眼的事物有所瓜葛。 海阁佑介却朝她投来温存爱怜的目光:“虽说如此,不过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光之国还处于民不聊生的黑暗时期,小林岛钏能够在那样的处境里做出极为华丽奢靡的文章和诗篇,不知是该当佩服,还是……” “原来,你还是个懂得忧国忧民的人。”说的不多,可芷蓝明白海阁佑介此番话语的意思,不安和焦虑慢慢随着距离的拉近变少,以及由衷的敬佩:“我早就听说过,天地盟的晴尊和上主,都是一等一的清廉之人,他们治国有方,爱民如己,所以才会振作的这么快,海阁先生,能够加入这样的一个组织,真的很令人羡慕。” “公主不必叫我先生,这里的人们都很亲善,互相称呼名字就好。”温存犹如软语附耳,一抹深情疑似蕴在其中。 芷蓝掩嘴一笑,面上竟掠过一阵红晕:“还说我,你不也一直这样称呼我么?” 各自的把目光移向前方,各自的脸红,而后……各自幸福的微笑。 …… “芙菱,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你可得告诉我!” 花烈忽然严肃起来,芙菱反倒不适应了:“你不是要跟我找后账吧?我告诉你啊你给我的 我早就用没了!” “……我问的才不是这个!”花烈一副“愁死我了”的表情:“我是想问你,你跟也俊既然是亲兄妹,为什么姓氏却不一样啊?难道你们是……同母异父?” “怎么可能!”这下换芙菱一脸愁相了:“我妈妈死得很早,我之所以没有随爸爸的姓,是因为我的继母害怕我继承纳连的家业,所以强迫我改了姓氏,但是她没想到,多年之后我那姓纳连的大哥回来了!她的计划就此泡汤了!” 耸肩、摊手,好像对过往之事满不在乎的样子让花烈很是钦佩:“那后来呢?” “加入天地盟之后,跟着大家东征西讨,成立新政之后,我就做了少主啦!” “唉哟,我是说你的爸爸和你继母!” “他们带着我继母的儿子在外国居住呐!” “你继母还有儿子?人怎么样?” “比我继母强多了,还不错!” “我是说长得帅不帅啦!”花烈捂住通红的脸尖叫。 “……你个花痴。” 某些时候,嘉琦芙菱的断言还真就没错,比如说花烈看到相貌并不出众的疾藤时,都会喊帅流口水,扬言说这名男子的死鱼眼实在太有魅力了。 乱七八糟的发型、没精打采的死鱼眼……好吧,芙菱承认疾藤长得不算差,但是距离让人眼前一亮还差了半截吧! “帅哥,你帮我看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人家读不懂啦!”花烈趁脩烨离开座位的空当一溜烟蹿过去,几乎要贴到疾藤的身上用软绵绵的语调央求。 疾藤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摆正脑袋,一动不动。任凭花烈如何纠缠如何娇嗔,都不改现状。 花烈彻底失去了信心,无奈的问一旁的诸人:“他怎么了……” “一瞬间就睡着了呗。”芙菱丢过来一个枕头。 “噢噢!”花烈恍然大悟状:“秒睡啊!” 冱英礼弥月望了一圈周遭的人,似有失望的低下了眸子,接着,她看到纳连也俊追着十指葱白、笑痕犹在的格蕾莎公主出去,更是把寂寥渗透于无形当中。 唯有细心观察每一位在场者的惠茵海蓁子注意到。她起身,到弥月耳边小声询问要不要出去走走,冰国公主抬眸、颔首。 有阳光的地方,果然是安静里透着浓烈的温暖。在冰之国感受到的温热是稀薄而微凉的,并不同于百花齐放的这里。两人最后聊到冰之国的近况,据弥月所说,云迟即位后,迎娶了水之国的妙水公主为妻,同时重用七贵族中年轻的战士,比如小他五岁的罗非什勒,本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不过新主即位还是引来了流言四起的局面。 “七贵族各具军力,冱英礼不过是其中之一,他们不服,还造出各种流言,全在王兄的预料之中。”弥月使话题深入了一分,似乎无意隐瞒什么,也似乎,并未把这当成不可泄露的机密。 海蓁子分析,虽说公主没有直言数据,但冱英礼多说也就占了整个冰国军力的七分之一吧,其余的七分之六,应该还在另外六个贵族的手里,那么,他迎娶水国公主、又来光国求婚,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交谈未完,天地盟上主一个接一个摆着无聊的姿态出来了。 千刺头疼的抱怨:“我说这都谁想的点子啊!一个月时间的漫长性咱们不说,单说这一个接一个的聚会,还让不让人喘气了!” “各国贵宾在场让他觉得拘谨,弥月公主不要介意。”以悠替千刺洗刷容易给贵宾造成的不良印象。 “没事的,弥月在冰之国帮过我们,是我们的熟人了,不必担心。”最智慧理性的宁日潇都这么说了,以悠便不再多言。 “弥月!听说新国主娶了一个漂亮的水国公主!我就纳闷了!云迟那么冷冰冰的性格,会怎么对他的新娘呢?他们的婚后生活又是什么样的呢?”芙菱跟花烈在一起呆久了,也慢慢学会了她的超级无敌猛八卦。 “芙菱,不要随便谈及别国王室的私事。”以悠略微细长的眼冷冷一眯,严厉的督促道。 “没关系的。”弥月反而生笑:“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人家是夫妻,我做妹妹的不便过问。不过这个水之国来的王嫂倒是蛮有趣的,什么都不错,就是有时候的品味……怪了一些。” “什么品味怪了些啊?”芙菱趁千刺没在这,抓紧时间问这问那。 “别的没什么,就是在称呼上,叫我月月也就罢了,可你知道她怎么叫我哥吗?” 想起云迟的那张酷脸,在听到云琢怪异的叫法后不一定怎么着呢,也俊就想笑:“那她怎么叫?” “不会是……迟迟吧。”芙菱尴尬的做出猜测,然后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其余人一脸的“怎么可能”,可弥月惊奇的对着芙菱竖起了大拇指:“你怎么知道?” 一阵凄凉的秋风吹过。 “好吧,我就和你们实话说了吧!”终于憋不住了的弥月打算把她知道的故事都奉献出来:“虽然哥哥不打算给这些名门淑媛入住皇城的机会,不过某些国臣还是硬送了几个过来,哥哥完全不理会她们,只是常和王嫂在一起说事情。” “这样很好啊,说明他们的感情很不错。” “我有几次看到王嫂会偷偷的流眼泪,她是一个很乐观很开朗的人,我想,除了想家,也一定和我哥哥有关,他对云琢,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像是喜欢,只是一种……嗯,一种帮手的感觉。”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云迟大概不会对任何女人表现出热情吧。 看大家的心情有些低落,芙菱伺机补一句:“那,云琢会怎么叫我们呢?还有叫她的兄弟姐妹,也都是那样吗?” “只有叫她弟弟的时候不一样。”弥月回想了一下说。 “为什么?” “因为她弟弟叫‘云歌’。” “噗……噗哈哈哈哈!”千刺把口中酒喷出去以后开始没命的狂笑,要不是这样大家还没发觉出他已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这里。 “刺刺,你没事吧?”也俊摆出非常了解千刺痛苦的表情,抓心挠肝好像被抢走爱人的那个人是他。 “我了个去,你能不能别叫的这么恶心?”千刺给了他一粉拳,对对手指满眼害羞的嗔怪道:“真是的~人家生气了啦~!” “他刚才娇笑了……” “他刚才跺脚了……” “他还对同性目送秋波了!” “千刺你怎么了千刺!快振作!别闹了!”也俊悲痛的仰天嚎叫,两只拳头在自个儿胸前砸了半天。 书院外,人们为千刺的反常深深遗憾着,书院内,落月啼小婉一改往日喜欢热闹的习性,用手肘撑着桌面,静静的发呆,大而圆的双眼透出几许慵懒几分茫然,整个人淡漠的反常,平添了些许憨态。 喧闹如期而至,因为外面的人们终于还是发现了小婉的缺席。 “小婉!你快过来放点雷,千刺他实在是欠电!”芙菱拉着傻笑兮兮一边扯也俊胳膊一边叫“好哥哥”的弱智状千刺。 “他怎么了?”小婉仍旧淡淡的。 “他失恋了。” “你才失恋了你全家都失恋了!”忽然振作起来的刺猬兄表情正常的大吼,在芙菱看过去的瞬间再度恢复成痴儿模样。 “……这是解除咒语的钥匙么……”也俊压低音量用肯定的语气嘟囔。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么!你喜欢、我再给你找十个!说!想要什么样的!”小婉豪迈的甩起腮边卷发用力拍中面前的桌子。 “嗯哼,想要他这样的。”千刺傻笑一声后羞涩的指了指脸色发青的纳连也俊。 “……”众人此时无声胜有声。 “果然欠电啊……”小婉眉毛一拧,掌上肩来。 滋啦啦……滋啦啦,电光交汇处,是千刺城主歇斯底里的痛叫。直到把他电成一只烧焦状刺猬,小婉才恢复精神握拳振作。 “千刺的目的达到了,真是辛苦他了。”一场表演过后,人们为千刺勇于献身的精神深深折服了。 “我了个去……早知道……我就不充英雄了……呜呜呜呜……”千刺觉得这比被妹喜非礼还让人郁闷呢。 “你要感谢千刺哦,他可是为了你。”海蓁子悄悄指住被雷电击得五迷三道的橙毛刺猬。 小婉刚要求解,身后传来憨憨的“请借过”声,她下意识的回头却脚底一滑,猛然冲向白扑扑的两团棉花…… 现场沉寂十几秒,人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栽倒在彡彡公主怀里的落月啼少主,此刻她的面部正埋在公主胸前深邃的沟壑中。 “非礼啊——” 事后,落月啼小婉充分了解到什么是流言造成的影响。某些欠揍的家伙居然传她小婉少主喜欢女人而且品味独到恋慕丰满……“恋慕你大爷!姑奶奶我好不容易减肥成功了!现在又把我往脂肪山上推!这是几个意思!” “哈哈哈哈哈!”千刺笑得缺氧,前仰后合无比艰难的说:“我现在才知道,有时候笑也是一种痛苦,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回到零界宫歇脚,浑身都要散架子了却还得经受一帮臭小子的调侃,小婉怎一个郁闷了得:“你们这些混蛋……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待我这个弱女子?” 小婉的柔弱状并没能唤起这帮小伙子的同情心,只见他们扬了扬手掌大而化之的吆喝:“拉倒吧!谁不知道你干了一件非常男人的事儿!” “干了什么干了什么我不知道诶!”波奇那冒出泡来凑热闹。 “非礼彡彡公主。”千刺郑重宣布。 呯咣!叮叮乓!小婉揍人的声音都不带重样的。 “他的意思是说……非礼女性是男人们都应该做的事情了?”波奇那眨着眼睛天真无邪的问。 “不是应该,是必须!”也俊邪恶的闪着阴光笑笑笑。 “那!咱们就试试吧!”合欢跳起来。 “这个提议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千刺神雨俩人齐声呐喊。 “那……向哪锁定目标呢?”纯洁如同白纸的波奇那继续问容易引发自然灾害的问题。 妙雪按照小婉的吩咐送几样果品到零界宫,正要给上级行礼就察觉出一双双莫名其妙的诡异目光,吓得她慌忙放下盘子提前撤退。 “哈哈哈哈!”无良的一群人东倒西歪放声大笑。 “你们这些禽兽……”小婉咬着牙骂,顺手操起脚边的充气大锤。 “我们什么都没做啊!”众男摇头摆手一脸无辜,很快迎来了大锤的招待。 小婉手举软锤一顿乱砸,直到把他们都撵出去:“出去!全都出去!” Chapter 0385 玉玺宝鼎下落不明,可国宴必须坚持下去,尤其此时十三禁卫军还亲自下了可以在皇家园林举办最后一场正式宴会的恩准。届时,队长们会亲自驾临。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大发慈悲”准许国府两团——天地盟、御政宫的成员亲友还有四级以后的国府成员自由参加。 简直就跟每年一度的开城祭典一样。 最喜欢打扮的天姿公主一路小心翼翼的拽着礼裙拖曳的长摆,格蕾莎换上带有团绒物饰的帽子,最喜欢收集帽子的她每天都会换一顶。明艳不可方物、每次出场都会使人暗自惊艳的月闭容公主穿着亮面皮料的紧身衣裙,凹凸有致的好身材暴露无余。 各位公主精心打扮,就像要为即将到来的十三队长留下好印象似的,喜悦之余还流露出反常的生涩感。 “听说皇家园林的牡丹天下闻名,一直没有机会一睹风采,今日得空,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格蕾莎公主的提议让其余众人拍手叫好。 “到这个季节,牡丹也该谢了吧?”芷蓝公主有所隐忧。 “没关系的,凝光城的植被寿命期很长,牡丹的话,现在赶去应该还来得及。”把花卉一切知识都掌握熟稔的桔梗木茉微笑着宽慰迫不及待的贵宾们:“环丫头,你去至尊圣殿知会一声,大家都赶去牡丹苑了。” “是!”环丫头目送自家城主和外务总长海蓁子陪同众公主离开视野,矮矮的个子让她看起来活像个精灵,尤其装扮上偏于神之国的风格更是显得她另类独特,编两条系红绳的小辫子,一身神风古韵旗装式衣裤,身形虽小,可伶俐过人。 纳连也俊看她一身小红旗装很是可爱,凑过来两步摸人家的头,还没皮没脸的叫:“小妹妹,多大啦?怎么跑这里来玩了?你爸爸妈妈呢?” 环丫头被他摸得面无表情,二话没有使出一个过肩摔,也俊飞出去撞到了墙上。 “你个白痴,不认识环丫头吗?”小婉口下无情的骂。 “认识……所以才敢撩闲嘛……”也俊倒栽葱式的姿势保持着。 “就因为认识人家才敢揍你!”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的雪之国代表一井木槿,没有跟着公主们一起赶往园林观赏牡丹,而是悄悄去了烟箩宫。 烟箩宫草木繁盛,云雾缭绕中形式简约富有田园色彩的木制宫阁时隐时现,景色之罕有就如这宫主人那般天香国色美自天成。 有着与代特一样容貌的姑娘,看到同胞姐姐苍白的昏睡在床上,不由自主发出了低泣的声音。 或许入眠未深,代特颤动了两下睫毛就把眼睁开了,看到木槿的瞬间喜悦的神色流出:“快!到姐姐这边来!” 未见的这段时日,仿佛有几百年那样久远,木槿不断追问姐姐的身体状况,代特耐心的一一回答,并温柔的安抚妹妹焦虑的心情,两人谈着谈着,便从个人之事聊到了国域疆土。 与自信完美的姐姐不同,一井木槿勤奋朴实而又敦厚诚恳。她一直觉得姐姐是天才型,是她这种只有靠努力才能进步的人所无法比较的。代特不但才学出众,更是把心思寄托于整个天下。 雪与光,大概在她看来,是一样的重要吧。 “面对诱惑,人们变得安于享受,贪得无厌,面对伤害,人们慢慢变得麻木,自私冷血,面对竞争和压力,人们从平和的心态里脱出,变得心浮气躁抱怨连连……人本该是一种简单的生物,有着最崇高的智慧和美好的心性,但这一切……正从人们的灵魂里逐个消失。因而,国府里最多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人才。” “不,是贪官。” “贪……贪官?” “对,从上至下,每一级别都有,而且,还不占少数。贪污是一种传染病,是自私和欲望的行为性结果,很多人第一次贪会觉得心虚胆怯,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了……接着,这种病毒不断传播,时至今日,就是积非成是了……”代特有些沉重的垂下眼帘,似乎这是不可抗拒的宿命、是他们无论怎样努力都不会完全消灭的现象! “积非成是的意思是……错误的流传久了,也会变成正确的?” “不是变成,是人们已经习惯了‘错误’的东西,从而开始逃避并不会带来物欲的‘正确’……” “可是我相信,贪官总有一天会被揪出来,然后受到应有的惩罚!”木槿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口吻迫切。 “这是理想的说法、催人上进的美好愿望,真正的贪官,如果一下子就被逮住,那只能说这个人太愚蠢了,你知道有的人贪了一辈子也没有遭殃是为什么吗?” 木槿无声摇头。 “那是因为,每次都只贪一点点,然后再慢慢增加,在快要砸锅的时候悬崖勒马,等到这悬崖越了过去,又开始按照往常的程序前进了……最可怕的是,周围的人全部在贪污,那么他的做法,真是天衣无缝了。”慢启秋波,眼中已有了浓烈可见的否定。 “贪污的……最高境界?” “不,最可怕的是有许多官员,已经把贪污当成一种工作了,不去多拿的人才要下岗呢!”落月啼小婉所言正是一针见血的犀利。 门外陆续走入八九人,本就不够宽敞的烟箩宫一下子拥挤起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身体状况使之无法参与国家活动的沙洲城主很是惊讶,她没想到这么忙碌的关头大家还会过来看她。 “公主们在赏牡丹,海蓁子陪着,我们就过来了,身体好些没有?”每日至少来看一次的化羽依旧很担心,把手放在脉搏上摸了片刻,笑上眼角:“嗯,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今天感觉舒服多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到你们身边了!” “上次复位大典你要是不出席的话,也许就不会复发,也许现在就能回来了!”芙菱遗憾的摇头撅嘴。 “没关系,有你们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眉目中充盈着暖暖的喜意,那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的体现。 皇家园林的百余间宫楼里,基本装潢完全符合神之国的古典式建筑,门框窗框采用上好的红檀木,随处可见飞龙在天的浮雕,金质圆柱上一条条腾云驾雾的巨龙,雄姿勃发,栩栩如生。逼真到仿佛随时能冲入视野一般。 没有参加牡丹苑集会的可不止到烟箩宫去的那几位,比如喜静厌闹的宁日潇,就顺着感觉走到了这里。然后,她看到花之国的灵薄国使,也在这里。低眉不语沉静超脱的样子,令宁日潇深觉这是个非比寻常的人物。 “那日的赋做的实在精彩,到现在还令我们记忆犹新呢。”宁日潇难能的主动搭话,并容色温暖,不见冷意。 “宁日潇少主过奖了,区区小才,还不够格与您的本领相提并论。”灵薄微微颔首表示礼节,说出的话虽然客套却让人觉得她毫不虚伪。 “这里现在没有别人,我想向您道谢。” “我与宁日潇少主并无来往,何来道谢一说呢?” “风扬他们在花之国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再见灵薄大人,今天在这里,希望您不要见外。”宁日潇的礼仪同样周到,同样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真诚。 “好吧,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妨再多透露一点。” “请说。” “你以为,你们的人在花之国里畅通无阻是因为没人发现吗?花国国府早已知道他们的动向了,之所以没有公开,没有治他们的‘擅入别国之罪’,是因为花之国府也是理亏的一方。” “你是说?……”宁日潇听过整个叙述,也觉得行程太顺畅,简直超出常理了,只是那段时间事务繁多,忘记确认具体缘故了。 “是的,国主早已在发现天地盟上主入境时,派出暗杀部队追剿他们,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只是他们还浑然不知罢了。” “可是,为什么一路上都没动静呢?助贤几人还顺利的混进了几个部门?” “他们在部门里,当然不会被暗杀,不过一出来,就已经被瞄准了,之所以没有被惊动,是因为栗。” “你是说……那个叫栗的男人?” “没错,你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不过别急,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来到你们面前的,我现在只能告诉你,那些要暗杀上主的人早被他的手下给灭了,包括一行人到渡口坐船,也是他让我在那里接应的。” “原来如此。他为大家做了那么多事……不过,你说是国主让人来杀大家的,是真的吗?” “嘘,这件事是机密,如果说出去,会掀起难以想象的波澜,作为他们的军师,你只要心里有数就好了。” “谢谢你的提醒,虽然不知道你跟栗大人究竟为什么帮助我们,不过,我很高兴,在花之国,有你们这样的助力。” “呵呵,你给予的信任来得太早了吧?”灵薄反笑起来,点点头,去握起宁日潇伸来的手。 “彼此彼此,如果不是出于信任,我想,灵薄小姐也不会告诉我这些。” 宁日潇面上的笑容渐渐转浓,禀性恬淡的人做出这样的表情就是有一种超脱于凡的美感,灵薄感受到了,那片温暖豁达、宽阔无风的海域。 不晓得神出鬼没的队长们何时会出现,观光牡丹苑的人们干脆就地而席慢品香茗。唯有昔日的旗主硫琅如风独自走到一个人群稀少的角落,摆弄着手中的玻璃高脚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她思忖,想要吸引人,一定不能主动迎上去,像那些公主穿的花花绿绿坐在牡丹苑最显眼的地方实在太不高明了,要用就用最低调的手段,这样或许还能博得满堂彩。策略如此,不过不是要博满堂彩,只是要让那十三个人当中的某一位对自己兴趣大起罢了。 然而等了许久,都未见十三禁卫军的队长们光临此处,更有传闻说有人看到他们早早的出城去了。别说如风,所有等着见队长一面的人都失望透顶的垂下了脑袋,一声接一声的叹息此起彼伏着。 “嗨哟!不是还有我呢吗!”独独留下的朔月队长在原地雀跃的起劲儿,若不是身高和体态显示了他的年龄,凭借团子脸可爱容貌和孩子般的稚气性格,很容易叫人把他当成小鬼。 从烟箩宫赶回这里的诸人只是想想,不料芙菱把话脱口而出了:“朔月队长,你不说话的话,我还以为你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呢!” 朔月看了她几秒,掩面狂奔而去:“呜呜呜呜呜!” “哎呀?那个小团子队长怎么哭着跑掉了?你们谁欺负他啦?”凤姬扭扭哒哒的走过来,容色妖娆,开得极低的衣领露出一片引人遐思的丰满胸脯。 “让他听到他会哭得更厉害的,凤姐。”芙菱无奈的流下几滴汗珠:“以及别再扭了好吗,再扭腰就断了。” “你个鬼丫头!说什么呢!”凤姬轻轻打了她一下,不急反笑。 这边嘻嘻哈哈,那边似乎难与众公主“融为一体”的电姬殿下阴沉着一张脸对身旁的国使说:“十三禁卫军各个队长,全部都是顶尖的政者,他们,才是拥有光国实权的暗中支配者,从寻刀赛到早就规划好的国宴,都是他们一声令下,由国府亲自执行的。若能见到他们,才是真正的不虚此行!” 而事实往往都是不尽如人意的,公主们与天地盟没能等来迟迟未至的十三队长,反倒迎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不速之客”。 甚至,有许多人,从未听过他的存在。 有着硬朗的轮廓,俊挺的外表,寒冰一样凛然的气魄,只是站在那里,便已将现场的气氛冻到零下。布满杀气的目光带着傲慢与冷漠从一干人身上扫过,一副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姿态。 不少来宾把目光投向天地盟,似有意等待这里的主人为外域者进行现场介绍,而海蓁子和她的同伴们,却略显尴尬的僵立在原地,本可以对陌生人也应付自如的他们在看到男子眼中爆发的震慑与杀机时,就有一种在这关头搭话是十分下策的预想。 因此,他们停住了,无法用以往的方式应对这个极度难缠的家伙。 “亲王大人,许久不见,阿凤以及在场的每一位都十分的想念您呢!”就在连天地盟上主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名陌生的男子从而显得手足无措时,凤姬神情自若笑容满满的走了上去。 “好久不见了,凤姬,看来你生活的还不错。”亲王冷冷的扫了“熟人”一眼,不见亲善之态。 愕然的低呼不断,似乎除了那名纤腰宽臀的女性,再没人知道来者为谁了。 “简曳亲王回归光域,怎么?这里的首领都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吗?”男子并不是只身前来,他身边跟着另外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比起他的英伟和气概,这位的尊容和气质简直猥琐到了顶点。 “简曳亲王?我知道他是谁了。”宁日潇暗暗的知会周围的伙伴们:“他就是二代国主的亲弟弟,同为华亚一族的后人。初代末年,福瑞迩大人亲自从这个家族里挑选出一名优秀的继任人,在那之后,简曳在兄长身边呆了几年,据说后来患病,离开国域,一直到二代国主逝世都渺无音讯。” “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回来了?”小婉对他可以称得上是“恶劣”的态度不抱好感。 “可凤姬好像认识他诶。” “凤姬是世界闻名的人物,有头有脸的各国贵胄基本都跟她有深交,并不稀奇。” “我说,这里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能给我答复吗!”猴腮脸见无人回应,干脆扯着嗓子叫起嚣来,狐假虎威的样子令不少人撇嘴侧目。 “原来是简曳亲王大驾归国,实在抱歉,属下没有接到消息,有失远迎,亲王大人辛苦了,请随我们的人入宫休息吧!”海蓁子脑子一转,生出了全盘的应付方法。 “你是什么人?也配与我们亲王大人说话?”虽然言语占尽上风,不过一眼瞥见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猴腮脸还是无法自抑的色笑起来。 “属下外务府总长、天地盟少主惠茵海蓁子,这些是天地盟的其他上主,以及那边就坐的是来自术法界各个国家的公主殿下,我们在这里举办国宴项目里的赏花大会,不嫌弃的话,不如亲王大人与我们一道如何?” 高超的协调能力,完美的选词酌句,让猴腮脸一时难以应答。反倒是那位当年以“雄心与偏执兼具”而闻名的亲王,漠然的张开了口:“我要见你们的四代国主。” 简曳亲王比兄长第二代国主小了将近二十岁,今年不到五十,却是容貌俊伟、意气风发。他直截了当的表述目的,且丝毫不给天地盟留婉拒和回绝的余地。 前有域外各国宾,后有霸道戾气王。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全盘皆输,而这种进退两皆难的局面,又不是说搞定就能够搞定的。 “碧大人、碧大人,您赶快来吧!” 欧也从容多么希望此时的自己能拥有与晴尊心灵相通的超能力,即便不可能,她仍旧奢望着,并笃定的猜想,那位仁慈博爱的君主,一定会赶来“营救”大家的! Chapter 0386 结果,欧也从容真的要感谢自己罕有的预感了,从现场气氛三百六十度大转圜上判断,“空降”的晴尊简直就如天女下凡尘,乳白色的金丝龙袍浸浴在阳光之中,透出浓郁的柔光和美感。 她恭敬而不失威仪的拜会了从未谋面的简曳亲王,言谈与神色毫无不妥之处,令简曳犀利挑剔的目光里一时无法融入其他不满,只是他当着众人的面向国主索要“玉玺宝鼎”着实令人吃了一惊。 “玉玺宝鼎乃至尊王权信物,我怎会随意带在身上?不知道亲王大人要它来……是做什么呢?”玉灵碧不慌不忙,丝毫没有回避外域公主的意思,把该说的全都说了。 “晴尊真的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亲王阴冷的眼神深不可测,甚至叫人不寒而栗。 “当然,只要您想说。”玉灵碧微笑阖目,睁开的时候双眼精芒大放。 简曳亲王微微沉凝了片刻,淡然一笑:“开个玩笑而已,晴尊不必当真。” 天地盟不约而同的暗自松气,这个亲王此次回归目的不明,万一是别有所图,可就糟糕了。 “让荆仪赶来见我。”助贤吩咐柯穆伦去传人,心下不悦,没有上主和晴尊的准许,就算是亲王,也没有直驱而入的机会。 “以及……怎么没看到奇陌佐银那些个队长呢?”亲王一句问,吊足众人的胃口,别说公主,就是晴尊和上主也想知道缘由啊。 “少主!刚刚得到消息,十三禁卫军已经全部撤出国域。”龙啼索骥赶来汇报骇人听闻的惊世大消息:“以及……守门的荆仪被人打伤了。” 助贤思考片刻,还是走到晴尊那里将这一情报悄声转告。玉灵碧正在斟酌怎样开这个口,似乎早有预料的亲王护卫猴腮脸男人扬声笑起:“我看,是十三禁卫军忌惮我们亲王大人,所以提前溜走了吧?” 这个解释很明显让人信服了,因为除此之外众人也猜不出为何直到此时,十三禁卫军都没有过来,却独独留一个队长级的人物?人们纷纷揣测十三队长为何躲着亲王的过程里,朔月队长始终闷不吭声。 “队长大人们根本不知道亲王大人会忽然归国,怎么会提前?又何来溜走?”晴尊委婉的维护着天地盟主权的支持者们。 “晴尊大人有预知能力不成?你怎么知道队长们不知道亲王回来呢?还是说……你果真是另有所图?”猴腮脸不依不饶的为难着貌美的晴尊,眼里色意渐浓。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隐瞒了。”沉默无语的朔月队长终于站出来为晴尊解围:“佐银他们不过是有急事,临时退场罢了,以十三禁卫军在光国的地位,这点小事没必要跟‘外人’宣布吧?” “好个提前退场,久未谋面,连个招呼也不跟本王打吗?”简曳面无表情的动了动两片薄唇,却是寒气四溢,极难靠近。 见朔月低头又有不语迹象,猴腮脸趁机插嘴:“外人?这么说十三禁卫军把晴尊也当成外人了?” “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宁日潇不慌不忙的把话接过来:“您几时听到晴尊大人说她不晓得此事了?我们上主不知道是真的,但是晴尊一得到消息不就赶来牡丹苑告诉我们了吗?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亲王大人,让话题阴差阳错换掉了而已。” 这几句话说得大快人心,猴腮脸面子挂不住,脸部肌肉抽动了半晌:“你是什么人!也有资格在晴尊大人和亲王大人面前说话?” “那么之前一直在乱吠、无视晴尊与亲王大人的您,又是谁呢?”也俊嘲讽回去,身边的助贤和赤魇双双射出锋利的眼刀,仿佛随时都敢上前撕人。 猴腮脸趔趄一步,哪里还敢反驳。 “唉哟!这□□味怎么这么大呀?”凤姬扭着腰肢走到两大首领之间,为僵硬的场面进行诙谐的调和:“亲王大人累了,晴尊大人也忙坏了,两位与其在这站着、影响公主殿下们赏花,不如去哪座宫殿休息休息?坐下来聊聊?这凝光城别的不说,就是房子多!” “凤姬旗主说的是,就这么办吧。”晴尊微笑转头面向英姿勃发的简曳亲王,见他目如寒冰、面色阴冷,就晓得他定是对这场“争执”心怀不满了:“冰雪寒潭的冰莲不错,亲王大人,有没有兴致一同去观赏呢?” 不过高傲如简曳,两道犀利笔直的浓眉还是动也没动,维持着目空一切的狷狂之姿甩袖离去。 “这下不妙了……”宁日潇环顾一周,将各位公主和国使的神情尽收在眼底,心里打鼓说:“即便口头上占了上风,但是禁卫军的突然离去,还是让他们觉得……十三禁卫军的队长们,惧惮这位亲王……况且,连晴尊都不放在眼里的这副姿态,也着实叫人心有不安啊……” …… “这么说,看了两眼,他就出城去了?”零界宫里集合的众上主终于等回了他们的大姐。 “是,观赏期间一直是一言不发,根本就无意与我沟通。”玉灵碧略显苦恼的蹙眉。 “他亲自动手给荆仪下了幻术,然后还把人打伤,看来入城入的十分焦急。”宁日潇通过事件进行具体分析。 “现在又匆忙的离开……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海蓁子眉头深锁,所有的担忧都凝聚其中。 …… 神母殿里,一反常态的宁谧安静,反复回荡的只有简曳亲王义愤填膺的呵斥和圣母卑躬屈膝的附和。 “把国家交付到一群空有美貌乳臭未干的孩子手上!简直荒唐!”高座上,简曳愤然拍响了金雕的扶手,面上怒意纵横,杀机毕露。 “可不是么!十三禁卫军仗着自己人多势大!就不把我们正统的二代政团放在眼里!还纵容天地盟杀我们成员、灭我们组织!再这样下去,御政宫迟早要完蛋,那也意味着,二代国主大人辛苦经营的一切,就要付诸东流了呀!”圣母用手帕抹着眼角的泪滴,竭尽全力掩饰她的喜极而泣。 “亏他们还是兄长选□□的,并且还是圣鹿的人,居然扶植一群与我王室血脉毫无瓜葛的平凡民众?如果不是他们疯了,就是别有居心!”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我们御政宫在十三禁卫军和天地盟的联手压制下,每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我们真的受够了!现在好了,亲王大人您回来了!您是我们的救世主啊!求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圣母悲泣连连,且信誓旦旦的向简曳保证:“您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们整个御政宫为你的号令马首是瞻!” “现在你手握的,多说是半壁江山,我要的可是全部!”那一刻,简曳冰冷无比的双眼爆出两团灼烈的火光,似要把眼中钉通通焚烧殆尽。 “与其让那个月之国出身的女人做国主!不如由您这位正统的亲王继任王位!”圣母继续煽动,显得兴致勃勃。 “即位?”简曳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不屑的说:“你什么时候听说十三禁卫军张罗即位了?”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辅政亲王,将来的新国主必须由我选出,但不代表我就要站在最高点,你懂吗?” “是!” “等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简曳怔后发问:“你刚才说……月之国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您还不知道吗?”圣母故作惊愕,意外的掩着嘴说:“我们这里都传遍了,当今国主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月之国王室的公主!十三禁卫军明明知道这一点,还敢拥立她!简直荒谬绝伦呀!” “你说玉灵碧是月之国公主?而且禁卫军知道这件事?”纯金把手在简曳用力的捏握下,滋滋冒烟,直至变形。 “是呀!”圣母战栗着退后两步,她感受到亲王的身体正不住的颤抖,而且杀气越放越浓烈,她不是不记得这位当年还英俊年轻的小伙子是多么的尚武轻文、不容违逆,惹恼他的后果就是死路一条啊! “现在的我已经回来了,属于十三禁卫军的显赫时代应该结束了,我要从正统的王族遗脉里选出真正合适的继承人!在那之前,你们御政宫好好听我吩咐就是!”最深刻的憎意与愤怒埋藏心底,就算要爆发,也不急于一时。 “是!亲王大人!”圣母差点没高兴的晕过去,简曳这是要“恢复大统”啊!让哥哥的后代继承国主之位,并且还会铲除十三禁卫军的势力以及当今掌权的天地盟。他口中“正统的王族遗脉”?不就是指她的女儿赫翼吗?还有人比她身上流淌的血更正宗更纯粹吗? 圣母权衡利弊,最终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殊容——她此时此刻唯一信赖的伙伴。 “这么说,是简曳亲口告诉您他预备驱走十三禁卫军?圣母大人,这可不是小事,关乎光域接下来的整体命运,您要仔仔细细的考虑清楚啊。”想到圣母的心智和才学,殊容就免不了担忧:“首先必须考虑,他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当初为了‘养病’离开光之国,但是没有哪种病需要调养这么多年吧?光之国历经百态,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挑在这时候?他是二代国主的亲弟弟,觉得哥哥的国家不该落入他人之手,理应由他们华亚家的正统血脉继承,这点尚可以理解,但是别忽略了势力庞大的十三禁卫军,他们的权力笼罩着整个光域,他们扶植的最高首脑是跟简曳家族毫无关联的一群陌生人,简曳亲王会笨到亲自去跟他们硬碰硬吗?就算敢拼,他的势力在哪?他的战力在哪?摆出高高在上全无疑虑的姿态命令圣母和御政宫为他做事,在殊容看来,他不过是想借刀杀人而已!” “可他许诺了,会让赫翼继任王位!” “他不这么说,你会答应把御政宫的支配权交给他吗?” “你这么说也对哦……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直接回绝他吗?” “不妥,毕竟他现今的实力和底细我们还不清楚,再了解一段时间做定夺吧,现在先由着他,如此自信满满的回来,也不排除他有着必胜的把握。”殊容反复权衡利弊,分析当下局势,半壁江山,对御政宫这群终日只求锦衣玉食的人来说是足够丰沛的,但是对于一个有雄心壮志或狼子野心的人来说,哪里填补得了心里的欲望之洞呢? 正式宴会虽然没有了,不过精彩纷呈的活动、自由快乐的小型聚餐会还是会源源不断的举办,甚至还有“各城列游”这样引人关注的活动。 一方面安抚众公主诧异的心绪、把粉饰太平做到极限,一方面暗自召开秘密会议,商讨“亲王回归”的大事。 “当着外宾的面,堂堂亲王不可能丢弃素养与自己国家的人争执、令别国取笑,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故意造势。”风扬龙泽一语切中要害,直接点名简曳亲王不符身份的行为因何产生。 “我同意风扬的观点。”甚少开口的苍棱也在这时难得说出一大篇话来:“简曳亲王是二代国主的弟弟,跟圣母也算叔嫂关系,他们联合在一起,并不是不可能。圣母一直压抑着屈居于我们之下的委屈,而简曳亲王这次回来又明显没带多少人,不管是不是在国境受阻,总之,他现在手中缺人,把目标锁定在圣母的天子亲卫军和部分花国术师队上,依然有极大的可能。” “这次来的是个狠角色,就凭他那目空一切胸有成竹的姿态,看上去就有十足的把握似的。” “有没有虚张声势的可能呢?明知道不敌,却表现出很强大无畏的样子,让我们心生揣测,从而不敢妄动?” “你们说的都不无可能。”玉灵碧点头赞同。 “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简曳亲王,绝对来者不善!” “诶?佑介呢?”玉灵碧环顾一周,发现独独少了化云城的城主。 “这件事正要向您汇报。”从牡丹苑离开径直赶往天禁会议厅的惠茵海蓁子立刻禀报:“芷蓝公主要求提前撤离光域,回到泽之国与我们的新城主海阁佑介完婚。” “这么快就把人家的芳心虏获在手了啊?原来这家伙以上主之位做跳板,是为了娶公主做老婆!” “不过见了几次面,就迅速的敲定婚事,真是不得了。”每日跟他们呆在一起的海蓁子愈发觉得此人非同一般。 “你怎么知道只有几次?” “看那公主害羞生涩的样子,显然是对海阁第一印象良好,加上这几日朝朝暮暮的相伴,我想芷蓝公主是铁了心的。” “这是好事呀!虽然在一起没多久,但我看佑介这孩子十分不错,有才学性情又好,他现在找到了幸福,我们要祝福他才是!”玉灵碧笑弯眼睛满怀着祝愿:“为表心意,我们就代表光之国送他们夫妇一份大礼吧!” “碧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众人微笑颔首,碧姐治愈的笑容总能使人心安,即便有再多的隐忧和苦恼,在这样的时刻里、在这样的君主身边,他们都没法收敛起那份源于灵魂的喜悦。 “皓日昭昭,天海云遥。 金戈铁马,血溢狂刀。 还我一座完璧河山, 乘风破雾万里风涛! …………” “玉子蝉那家伙,很少会唱这么雄浑激昂的曲子吧?” 夕阳之下,一碧万顷的水城海域渗透出血液染透般的猩红,配着渐暗的天际、几朵寂寞流淌的层云,让歌声在嘹亮与沉寂中起伏回转。 “那是自然,你不觉得这首歌格外符合我们眼下的境况吗?” “呵,也是呢……接下来的光域,可就要风起云涌了。”懒散的眸光霎时间锐度飚升。 抛起手中沉甸甸被夕阳余晖镀上华泽的宝鼎,释放一抹志在必得的从容微笑,初雨、箐栾同时回头去看身后海岸线上、向着远处天空静静凝视的十人。 成败与否,且看明朝。 Chapter 0387 不要以为是地位崇高的外域来宾,就会处处受到优待,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以身份判定一个人——通常时候,相夫光子觉得这是非常高尚的一种品格,只是真的降临到了自己身上、还是在子虚乌有的情况下,那种憋闷感还是把她逼得抓心挠肝。 抵达冰域不过三两日,除了冱英礼家族的几位王室高层人员,相夫光子基本没看到对自己抱持善意的目光。她是代表光之国来向冰域的新国主道即位之喜的,也是来为新国后裁制新衣的,可她却感觉,是来接受外域人们的白眼的。 这日,她和各个贵族的成员做客新国后的山下小宴,在众人鄙夷的眼刀扫射下,相夫光子强使自己没有爆发出来,虽然笑得不是多么温暖明媚,可好歹称得上礼仪周全了。 新国后妙水云琢盘着流云发髻,一身茶绿色绣竹掐边的白狐绒大裘把她装点的大气高雅,美丽逼人。国主不在的情况下,她似乎更能自如的谈吐和微笑:“今日各位的兴致看起来都不错,不如大家就讲一讲亲眼所见的故事吧!唯一的要求……就是真实哦。” “那么就先请光之国的使者大人来为我们讲述一段吧!”玄若家的家臣硫琅鳖带头鼓掌,先发制人的提议很难让当事人回绝。 相夫光子一路走来,加之以往听说,实在忍不住就讲了个亲眼所见的:“人各有不同,当经济条件无法得到平衡与统一时,就会产生贫富之差,亲眼目睹的真实故事实在不同于理想童话,比如偶然之间在街市上走过,看到某些商贩为了谋取暴利做出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欺骗不知情的民众,甚至在被揭穿以后当众欺侮没有家世背景的寻常人,就好像他们是天生的贵族,有‘天神’撑腰,目中无人妄自尊大,行径与态度都可恶透顶。” 众人听得心中沉痛,云琢更是面有忧色,深知这是不可改变的现状和事实。 把众人表情尽收眼底的寒苇裳趁此关头温柔一笑:“我看到的却不太一样。” 她讲述了一个商贩给予乞丐温暖的故事,同样是在这片土地上,同样是在这个季节里,语声温存表情幸福,好像人间处处有真情,周遭个个是美好。 光子对她粉饰太平佯作乐观的表现持作呕态度,或许察觉了她眼中焕发的不屑,与她相邻的寒苇裳微微凑近,用第三个人无法听到的音量微笑道:“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你总是把人想的那么坏,可我宁愿相信他们是好的。” “你不这么想是因为你善恶不分,如果人不分好坏善恶,那人间不就是天国了?人们又何必祈求死后进入极乐?”光子神情不变的反唇相讥。 “哎呀,何必呢,我看人家活得很潇洒,据说每天都去购物,买一大堆东西,把时间都用在消遣上,才不会自寻烦恼。”寒苇裳用足以跟白辰霞媲美的幸灾乐祸口吻笃定的笑答。 “把良心吃到肚子里,不会内疚,当然潇洒了。”语声中逐渐融入了不忿,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以作恶为乐、把健康归功到积德上的某位老人。 寒苇裳知道她在强颜欢笑,因为自打入七贵族的眼,这位“高贵”的光国国使就没看到几张热忱欢迎的笑脸,谣言满天飞、飘散海内外的后果,就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再加上彼时没能娶到相夫光子的公公玄若栤诚,在看光子的眼神时充满了强烈的不甘与狂野的欲望,更是弄得寒苇裳笑容满面、得意洋洋。 你得意时我不屑,你失意时我得意。 连续感受了几日的“芒刺在背”,云琢国后那怜悯担忧温柔眷顾的眼神,已经没法挽救相夫光子直坠冰谷的心了。偏偏有人喜欢在这时候雪上加霜,比如玄若夫人神无月香玉、再比如玄若族长的跟班硫琅鳖。 “我这有几份报纸,大家有没有兴趣看一看啊?”香玉忽然从侍者手中接过早先准备好的一摞报刊,神采飞扬彷如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相夫光子独坐寒椅,心里巴不得赶快结束这场宴会、好出去跟云罗米荧相聚。 七贵族名存实亦存的鼎盛家族玄若、罗非,略略处于弱势人员急剧减少的无、奇陌,以及当权者冱英礼王族的在场成员,不约而同把手伸向了香玉依次递来的东西。却独独不送到相夫光子那边。为了“照顾”这位来宾,霓裳好心的把报纸塞到不屑一看的使者手中,逼得人不得不正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眼看定,双眸几欲喷出火来——“相夫光子不孝不义,丧心病狂,天理不容!”、“白辰霞亲自证言、其女相夫光子凌虐两位老人。”、“邻里亲友皆可作证,相夫光子的歹毒行径”、“虚伪善变、猪狗不如的国府人员”…… 在冰之国这个遵循古老传统思想的国度里,这简直是最大的罪过,所谓“十恶不赦”首要一条就是指子女对父母“不孝”,怪不得她相夫光子连日来备受冷遇,这种传播的面积,已深入到她自己都无法预测的程度。 她难再维持一份淡然的笑,冷流淌到眉间,凝结成冰。 “哎呀哎呀,这还真是有趣!不知道光之国的晴尊大人是怎么想的!我们冰之国派出使人员访问光域,除了地位崇高的公主,好歹还有一位品行清白的罗非使!可没有公主的光之国,派了这么个东西前来,是在表示对我国的不屑么?”硫琅鳖厚厚的眼镜里,装着两只狠态毕露的眼睛,那两道吃人的目光让光子想起了如风注视她的样子。 不愧是父女…… “硫琅大人,您说的太严重了,要论清白,我相信没有人能比得上相夫国使,相信大家都听说过,相夫光子大人清正廉洁、为民着想,是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好官。这样的人能来我们冰域,是我们的福分!怎么能说是对我们的不屑呢?”云琢缓缓叙述着个人的观点,并把坚信的目光传播给每一个在场的人。 “国后大人,您太善良了!根本看不透这个世界里人心的险恶!越是表面清廉的人,背地里越容易狼心狗肺,对自己的父母和亲人都像豺狼一样凶恶,对毫无瓜葛的平民百姓又能真心到哪去?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伎俩罢了!不装装好人,怎么把官当下去呢?”硫琅鳖边说边起身行走,到光子的椅子后面还用力蹬了椅腿一脚。 就算不看,以这一脚的力度判定,相夫光子也知道他把牙齿咬响到了怎样的地步。她再度扬起微笑,明媚如春光,她要用这虚假的笑容杀死一部分人得意忘形的心:“还没喝几盅,硫琅鳖大人怎么就醉了?有工夫在这里使脚力,不如干些更有意义的事吧……比如,想想怎么把被人掳走的财产抢回来~” 最后那句极其声小,可硫琅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愤然的烧红眼睛,当众指着相夫光子的脸爆声喝斥:“你就是这么当使者的吗?你当的什么使者啊?就你这样的,我随便找个人都比你干的好!”若不是玄若栤诚及时喝止,硫琅鳖就会把满肚子的怨恨一一发泄出去了。 唾沫横飞,还离自己特别的近,相夫光子当时真恨不得撕烂他那张嘴。如风的父亲,所谓的姑父,终于原形毕露了啊,亏他当初还能摆出那么谄媚的笑脸。这人没素养,她不可能跟着他一起疯闹,如果她起身离席,势必会产生更恶劣的影响。既然是代表光之国,就不能处处以自己的想法决定事情。 云琢国后尴尬之余带有浓浓歉意的向光子点了点头,似在请求她的原谅,相夫光子从不迁怒无辜,微微一笑表示安好。云琢这才放心的宣布宴会结束,她想留住相夫光子好好安抚一番的心态太过明显,导致身旁很多长辈都瞧出来了。冱英礼梭巡暗自提醒她不要把对国使的好表现的太明显,毕竟这是一位争议很大的人物,公事上面是不容许私人感情存在的。 距离出使与访问的截止日期还远,相夫光子同所有人都清楚,是不能在这时提出离开冰域的。云琢又没有继续留她住在皇城的意思,一时间,所有的窘迫涌到她一人身上。 一国之使露宿街头?显然是会贻笑古今的丑闻吧!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找住的地方,而且,光之国还有很多任务等着我处理,没什么事的话,我想我可以申请提前离域吗?”相夫光子淡定的向云琢国后请示,又看到了她温柔善良心怀不忍的目光。 “那怎么行呢,您现在可是代表光之国不远万里赶赴到这里的国使大人啊!”寒苇裳故意在职衔二字上加重语气,与婆婆悄声嘀咕了几句的她很快就堆满笑容迎到国后身边,拉住人家的手一派亲密无间:“国后,您看这样好不好?就让我把光子领回玄若家吧!我与光子自小认识,又是好朋友,她住在我们家再合适不过了!” “我是没意见,但不知,相夫少主是否同意呢?”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地的云琢有了抓住救命稻草的欣喜,高兴的模样很快表露出来。 原本的相夫光子,是宁可露宿天地也绝不会迈入玄若家一步的,但又觉得为了这等小事扫国后的兴很说不过去,而且容易再生事端,便放弃了初衷答应道:“一切听从国后的安排。” 离开那间为了招待国使、冱英礼家族刻意完善修饰了的屋子,相夫光子一路奔跑,尽管步履虚浮、精神倦怠,可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 终于,她扶住一棵高耸的枯树,只觉心口刺痛,喉咙干热,愤懑无处宣泄恨不能喷出几口血来。等云罗风树赶上来察看她的情况时,只见女子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你还好吗?”他关心的问。 “别跟着我。”光子还不想看见别人,尤其是他。 “不要总把心事放在心底,也不要总是一个人承担,背负太多你会很累的,不要忘记你的身边还有许多人。”云罗风树如同叹息的轻唤幽幽响在耳畔,天蓝的眼眸中透着深邃的浅叹。 那一刻,她感受到这是云罗风树发自真意的流露,而不是为了与晴尊的约定:“你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相信你也听到传闻了,我现在是个名誉尽毁、广大民众眼中的垃圾,你没必要隐藏自己的真实看法,想抨击的话,就来吧。”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听到自己心脏滴血的声音。 云罗静静的阖了下眼目,不以为然:“传言和真实永远是有出入的,只是大小不同而已。” “我也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抓在别人的手里,他们相信我,我生,他们不信我,我死……”她感觉腥气在咽头酝酿,随时随地喷洒出来。 “真正能够掌握命运的只有自己,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道路,即使结果都一样。”看着她虚弱却勉力维持的痛苦模样,他面上的忧郁更重。 “那……你相信我吗?” “至少,没有质疑过。” 没有把握的问、坚如磐石的答。相夫光子终于在身心皆冷的状态□□味到了一丝温暖。与云罗风树在一起,心,会渐渐变得空明冷定,不知是不是这个男子拥有无声中洗涤人心的力量? “米荧呢?” “被玄若家的人带回府宅了。” “接下来……还不一定闹出多少乱子呢。”相夫光子连咳数声,走时匆忙忘记带化羽给备的止咳药,是她最大的疏忽,然而母亲临走时闹得那一出,还是让她夜夜噩梦彻夜难眠。 这几日,虽说没有时时刻刻如影随形,可与相夫光子同进同出的云罗风树还是不得不让寒苇裳在意。自打两人步调一致的迈入玄若府,寒苇裳阴沉不快的面容就顷刻间转换成明媚幸福的姿态,似害怕相夫光子察觉出异常一般。 相夫光子也由衷的“佩服”起寒苇裳来,不说玄若家依照雪澈皇城的装修把整个府宅打扮的华美新颖,单说她在短短时日里能与玄若一族上上下下和睦共处的功力,就炉火纯青,相夫光子在这方面永远都望尘莫及。寒苇裳说过,她从不认真做任何事,但如今相夫光子看来,却不尽然,至少,她把“认真”用在了博取众人的喜爱上,即使是手段尽出,也免不了耗费一番心血了。 为她安排的住处反倒没话说,难以想象这么精心的布置是出于香玉和霓裳之手,更难以想象的是,她们竟然舍得为“仇敌”提供这么良好的一个环境。 相夫光子自嘲的笑起,难道……又是她这多疑的性情使然?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铛铛铛,叩门声响起。她爬下丝绒床、踩住软拖鞋,伸手推开了昂贵檀木雕的缀玉修花门:“米荧?” 米荧披着棉斗篷,哆哆嗦嗦站在雪地里搓着双手:“我能进来吗?” 光子诧异,侧身供她进入。 屋子里暖洋洋的,还焚着浓烈的麝香香气,不过相夫光子在她进入后就把水浇到了铜鼎里,使香气全无。 “为什么掐断?不欢迎我就直说嘛!”米荧不满的撅起嘴,一想起自己居所的寒冷,就打死也不愿迈出门去了。 “这香刚开始闻还可以,时间久了就受不了了。”光子微微笑着,不多做解释。 “你还真是娇气啊!女上主元术师们都这样吗?”虽然不生气了,可还是大为不满的嘟着嘴。 “你不好好睡觉,跑我房间做什么呢?” “我……我不敢睡!那个屋子不但冷,而且没有灯!居然只给我准备蜡烛!以及那个夫人的侍者实在太嚣张了!居然告诉我,我和你的待遇就应该像天和地那么远!气死我了!”米荧薄薄的嘴唇渐渐有了血色,她单纯抱怨的模样让相夫光子忍俊不禁:“你笑什么啊!” “不早了,你睡我这里吧。” “那你睡哪呢?”米荧瞄了床铺一眼,很快就被吸引住了。 相夫光子温和一笑:“床铺很大,够我们两个人用了,而且,我现在不困,想出去走走,你睡吧。” “那好!”米荧喜上眉梢,爬上床之后抱起一只绵软软的大枕头用力亲了一口:“虽然不太喜欢你!但还是谢谢你啦!” 月色正浓,如果光之国的太阳美丽而耀眼,那么冰之国的月亮就是皓洁且夺目。在一片缠绵的银辉中,欣赏冰雪覆盖的世界,别具一番另类的感受。相夫光子漫步在狭长的走廊里,忽然想起米荧的待遇和云罗可能会遭遇的处境。那一刻,她心急如焚,快步奔到云罗风树的房间外,抬手敲门。 “云罗!你在吗!”敲了半天没有回应,相夫光子情急之下撞门而入,却发现屋子里布置整洁,床褥规矩的叠在上面,无人动过的模样。 他不在?这么晚了一个人会去哪里呢? “相夫少主?” 回首,猛然间窥见月色下男子愈发显得壮硕健美的身躯,无袖的上衣外只罩了一件单层斗篷,却完全不见畏冷之态。尖修的下巴、小巧的鼻子,一双蔚蓝中总是透出忧伤神色的眼睛。 “风树!”她失去控制扑了上来,却在搂住对方的脖子以前下意识的迫使自己停住,接着,她僵硬的双手不知该放到哪里,只好嘴上打岔:“你一定要这么叫我吗?” “你怎么在这里?” “你呢?先告诉我你去哪了?” “睡不着,出来走走。” “不介意的话,一起好吗?” “嗯。” Chapter 0388 没能赶在婚礼以前为国后裁好新衣,是光子和云琢始终的遗憾。相夫光子听闻过她与二哥千刺的交情,所以也是心存感激,为了弥补这份遗憾,相夫光子卯足力气裁制新装,还设计了不下十种造型供云琢日后甄选。 清早,在鸟啼声中渐渐苏醒,她并未看到窗外掠过的一抹红影,拿着新衣出门,预备给国后送去。 寒苇裳似有意等候在院落中,一看到光子出来便挥起手中帕子,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招呼:“相夫光子,早呀~~” 相夫光子礼节性的回了一句“早安”,头也不回的朝大门走去。 “哟!这么急是赶着去投胎吗?连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出去也是光域的礼节?” “你失忆了么?” “是你失忆了才对。”寒苇裳口舌不饶人:“你不去跟我公婆招呼一声,就这么走了?还真是好教养。” 相夫光子露出惋惜的微笑,哎呀一声:“如果你早就露出这种嘴脸,我也不会被你骗得那么惨。” “你的惨不是因为被骗,而是因为你命苦,哪像我呢?”寒苇裳衣着华丽,在阳光下面金丝布料熠熠生辉,她还故意在原地转了一圈,真想闪瞎这相夫光子的狗眼:“我现在这一天,感觉时间过的可快了!日子过的真开心!” 面对她的得意洋洋的炫耀,相夫光子笑而不语。 “你呢,你过的怎么样呢?”见光子刚要说什么,慌忙抢话道:“啊!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被广大民众害得那叫一个惨呀!” “呵呵,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霓裳带刺的目光开始尖锐的围绕她,那眼神那表情,几乎要把“我要刺痛你”这句话直截了当了。 前面跟光子针锋相对,等云罗和米荧跟着出来,玄若家的儿媳寒苇裳就换了一种毕恭毕敬的态度:“早安呀,两位,昨夜睡的可好?” 冲着她那张“从不开罪人”的巧嘴,和见风使舵、择机表演的本领,相夫光子就回忆起自己曾经也完全沦陷在她那里的事。如若不然,也不会有接下来她跟夜千雪、如风之间的仇怨纠葛。 同时她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有些人,纵使你对她掏心掏肺两肋插刀关怀备至极尽诚挚,也休想挖出她半点真实想法。笑脸沉机是在事情已成定局之后才让你察觉出来的,在此之前就暴露无遗的话,人家还算计个什么?还混什么混呢? “相夫,你跟我来。”云罗忽然一脸严肃的走到光子身边,口吻迫切。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等我回来再说。”相夫光子递给他一个明白的眼神,随即离去。 在相夫光子饱受冰域贵族们藐视的白眼时,云琢给予了她温柔的呵护与深切的关怀,不止因为她是千刺的结义小妹,也是因为云琢并不相信这个一脸正气的女子会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不孝父母、丧尽天良。 “谢谢你给我准备这么多套衣服,以及这么多款造型!等你走了,我就让她们给我弄!”云琢笑着拉她到自己的衣帽间,专门有一批给国后日常生活、节日庆典时塑造形象的工作人员,不过他们才能有限,在云琢眼里是远不及光子的创造能力的,因而她才请求光子把技法传授给他们。 光子也正有此意,满心愉快的答应。 巧就巧在,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域里,她居然会见到几年前在裳之国服装赛上认识的选手。那个人叫小婉,有着跟落月啼一样的名字却不同程度的样貌,双十年华,褐色的直短发,胖嘟嘟的脸上嵌着一对小眼睛,却戴了一副大大的方框眼镜。 她见到故友的时候就如同光子一样十分开心,两人攀谈了许久。光子记得她快人快语,也算是跟另一个同名者有了相似之处,由此彻夜畅谈一番,好不亲昵。 不过第二天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稍有改观。 这个小婉居然在上报衣料用量的时候多写了一倍的价钱。 “你这是干什么?”帮她整理桌面时无意中看到了这份单子,光子立即瞧出不对,作为友人,她直接向小婉询问。 “那个啊,是我用来报销的单据。”小婉坦然的叠着衣裳。 “我知道,我是问你,你为什么要多上报一倍的数额?” “这有什么的,现在的人不都这么干吗?”小婉以为同在国府做事的相夫光子会了解呢,因而用一种瞅怪物的眼神盯着她。 “都这么干,就代表你也要干吗?小婉,许久不见,我对你的近况不太了解,你……很缺钱?没关系,我这里有,有什么困难跟我直说。”言罢撕碎了报销单据。 “你这是干什么呀!”小婉急了,跑过来捡起分成四半的单据还竭力把它们拼在一起,又怒冲冲的说道:“这可是钱啊!我们这报销单据是有数量限制的!你撕碎它!我就等于少了一张赚钱的工具你懂不懂啊!” “对不起,我会全额赔给你的,只是,小婉,我不希望你用这样的方式赚钱,你是设计师,你有双手,你完全有能力让自己越来越富有,真的没必要以这样肮脏的途径来玷污自己的双手啊!” 没想到小婉立即泛出一丝带有蔑视的冷笑:“哎呀,区区小钱至于吗,对于整个冰之国府来说,这比九牛一毛还要九牛一毛,赚着玩的东西,死不了人的。” “这不是死不死人的问题,你这样做就是不对的,拿着不属于自己的钱,用着会舒服吗?” “我既然得到这个机会,干嘛不拿?我不拿别人也一样拿,我还要为我将来的生活打算,将来结婚生子,总要给孩子留后路,我要供他上学吃饭,这可都得用钱啊!我不拿,钱也会到别人腰包里,到时候还是一样的结果!那我为什么不拿?我又不傻!按照你的套路,那当官的没法活了!” “当官的有国府给的薪水,足够生存的了,怎么就没法活了?” “那你说凭什么同样是当官的,上级就要比下级拿的钱多呢?下层人员也未必干的少啊,那你也说上层官员贪钱了呗。” “上层官员的责任比下层要大,按照常理工作量也是不同程度的,这是制度,跟不问自取完全是两回事!” “讲那么多那就没有什么当官的必要了,私企不也一样?有的是收小钱的,也没见有谁坐牢。公家的东西,别人能拿,我为什么就不能?你说我贪,为什么不去劝别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劝呢?” “呵呵。”小婉干笑两声,用显而易见的嘲讽口吻回复相夫光子:“我觉得你应该投效御政宫,那地儿适合你。” 相夫光子震住了,半天才不敢置信的反问一句:“……你说什么?” “你应该去花之国,那里好。” “你的意思是,我伪善?我一边叫你不要贪,一边做着一样的事?!”光子的声音出现颤抖,她真的没想到当初那样投缘的伙伴会说出如此令她心碎的话。 几乎都是花之国出身的御政宫成员,不以偏概全的说他们全部都是贪盗份子,因为毕竟有名海川、赫翼公主这样的存在,可是像叱咤风云的圣母、玉金、穆高夫人,他们是怎么样的人,外界再清楚不过,因为这些站在权力巅峰的人物,注定了御政宫在术法界里的形象——如同花之国一样“伪善”,用义正言辞的态度全力打压下层工作者,自己却不劳而获心安理得。 相夫光子相信远在冰域的小婉也一定清楚御政宫和花之国是个怎样的概念,因而,把她归为他们一类,令她无法忍受。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看我,我相夫光子虽然在国府做官,虽然赚着国家的钱,可我自己做过什么我十分清楚,我的思想、行为都并非你想的那样,你用你自己的观念来约束事实、判定虚假,实在太让我寒心了!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相夫光子无愧天地,更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 说到这里,她的心脏抽痛了一下,瞳孔出现涣散,为什么……为什么这时候想起那日包庇罪人的事?这是她一生当中唯一的污点,是她永远治愈不了的伤痛,所以,她并非无愧天地。 但是,关于搜刮民脂民膏,她却能用项上人头担保,死也没做过! “你还真爱生气!难道你的敌人还少吗?他们说你你也生气?那你岂不是要气死?” “正因为他们是敌人,所以他们怎么说我我都不觉得奇怪,正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更加生气你也这么看我!我所有的朋友里面,会这样说我的人,你是头一个!” 她们的对话,很不巧被来找光子的米荧听到了。见气氛紧张,米荧选择了回避,不过从小到大她遇到任何事情都会跑去告诉云罗师兄。云罗嘱咐她,呆会光子回来,不要多言。可她一时没忍住,还是当着光子的面说漏了嘴。 相夫光子压根没有心情追究她在门外偷听的事,只一味的在意小婉那两句杀伤力太强的话,她未承想,几年不见,物是人非。 见她愁眉不展,即便到了师兄面前也不加掩饰眉宇间的寥落,而师兄……似乎很关心很在意的凝视着她?米荧嘟嘟嘴,不假思索的说了句:“这有什么的,朋友之间观念不同吵吵嘴是很正常的,你还真生气啊?” “我先去睡了。”光子觉得头痛,道了声晚安以后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云罗的房间。 “什么嘛,真是个臭脾气的怪人!”米荧愈发不满的蹙起了细眉:“师兄,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直沉默的云罗风树终于开口了:“她不是在为吵架生气,而是……身为伙伴的人却不理解自己,还说出了曲解品质的话,她会觉得受不了,是人之常情。” “你倒是挺明白她的嘛!什么时候摸得这么透了我怎么不知道?”米荧撅着小嘴酸溜溜的咕哝。 “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 “那好吧,师兄晚安。” 在松软的床褥间,辗转反侧,依旧难眠。相夫光子是个有心事会从表情上展露出来的人,而每当这时,都会影响正常的作息。月夜幽深而宁静,盯住被银光照亮的天花板,相夫光子一度陷入沉思。 碧姐要云罗帮助自己“洗毒”,虽然从不表露毒素发作时的痛苦,可她清楚,以碧姐的医疗才华,不难看出自己的反常。而云罗自身似乎就拥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可以洗净她体内的“毒”。在碧姐张口恳求的时候,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个波澜不惊状似无情的男子,答应了。 当初为了填充血管里匮乏的液体,她选择被五毒噬咬,生命得以延续的同时,她的命运也再由不得自己掌握,百毒不侵的同时,也承受着肉体上的煎熬。 意识在不知不觉间模糊,她的梦境停留在被五毒啃咬的那一幕,钻心的痛无比真实,甚至醒来时已分不清脸上的湿润,是来源于汗水还是泪滴。 一天接着一天,看似缓慢实则飞速的淌过。不知不觉六月已经过去一周了。相夫光子在给云琢比量身段时,听云琢提起了一件事。 “原来你跟弥月是旧识啊!”年轻美丽的国后显得很兴奋,每时每刻都是神采奕奕的:“弥月虽然跟我认识没多久,但是我们非常投缘,她也十分照顾我,每天都派人给我送好吃的好用的,甚至把你这个大设计师的朋友指派到我身边,做我的专属设计师,我的结婚礼服就是小婉给做的,不愧是你的朋友哦,手艺很棒呢!” 相夫光子随着国后欢笑,她是个特容易被周遭情绪所感染的人,与此同时,也深觉奇怪,她与小婉认识的事,她从未告诉过沪英礼弥月,弥月是怎么得知她们两人是旧识的呢? “对了,我呆会要去国主那里商议些事情,你帮我把这个带给小婉吧!”云琢掏出衣袖里的一张厚纸,拜托光子转交给她的故友。 那分明是一张房屋拥有权的契约,而上面也分明标示着……是国后买来送给小婉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告诉弥月公主,你认识我,从而要求她给你安排职务的?” 本就因她阻挠贪财之事而心生不满的小婉吃吃的哂笑起来:“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找后账呢?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碍着你了吗?而且之前的事情也一样,我在冰之国做什么,碍着你们光之国了?既然碍不着,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累不累?” “这么说,你承认了……”光子痛心疾首的倒退了一步:“以及……这是国后给你的。”她掏出那张纸,见到小婉一脸狂喜的模样就知道自己预料的起码有一半是准确的:“这是你跟国后索要的,对么?” “是呀!这是我应得的!哪个受宠的部下不懂得跟上级讨好处?那不是傻子么!”小婉还没有注意到光子的表情,亦或者……她是刻意无视。 “我也不想指责你,来闹僵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如果是朋友,你就坦白告诉我,你还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天日的事?” “既然是朋友,我也说句真心话吧。”直言不讳的姑娘语气一般,不急不缓:“相夫光子,没碍着你的事,不至于去插一手,懂?你是好官!你清正廉洁!你眼里不揉沙!这是你自己的事,你爱干净,你自己洁癖去!我就这样了,你是改变不了我的,懂?” “我明白了。”相夫光子脸色苍白的应了一句,转身离开。 她当然明白,要交下一个朋友是多么的困难,要与一个人成为敌人又是多么的容易。她每天奉行自己的准则,却对朋友的堕落无能为力,在她看来犹如天高的行为,在小婉看来却是鸡毛蒜皮。 要怎么样才能挽救一个人的灵魂呢?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人格魅力高尚出众、很容易就能改变一个人品质的存在,除了坚持己见,证明信仰,她通常都是别无他法。 但,就是这样消极悲观的她,也会有无法对友人堕落视而不见的时候,只要对这份友情还抱持一分希望,只要小婉不是病入膏肓的“患者”,她就理应坚持到底! Chapter 0389 新国主举办了一场雪原狩猎大会,邀请各个贵族跟域外来宾参加。 四野苍茫,漫漫无际,晃眼的白与水样的蓝在天际处交汇,时有不畏严寒的冬鸟鸣声划过,几片云缕,淡着白衣,俯瞰着苍翠绿林的不仅仅是那轮绽放辉芒的暖日。 凭借相夫光子的身份,云罗和米荧有幸一同参与“王室狩猎宴”,衣着华美昂贵的裘皮斗篷,坐在千里挑一的宝红骏马上,随王室贵族的成员们一起赶往距雪澈城有千里之遥的雪原林海。 气温很低,尤其在雪原走过的一路上,寒风肆无忌惮创造着割痛人面的风刀,米荧吹的鼻涕眼泪一起流,有点后悔跟着一起来了。不过,在看到师兄时不时望向相夫光子的举动后,又觉得吃这点苦不算什么。毕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师兄了,也没有人比她更喜欢云罗风树! 倔强的抬头,自信的欢笑,米荧相信,云罗师兄不会对相夫光子有任何非分之想。 抵达狩猎林时,正值晌午,温度终于有所提高。队伍正前方的王和后,穿着匹配的裘绒冬装,华美富贵,英气逼人,在侍者的搀扶下,云琢先是跳下马来,向大家宣布狩猎开始。 相夫光子呆呆的拿着弯弓和羽箭,神游四方完全没有定心于此,不巧这一张落寞哀愁的脸还是落入了云琢国后的眼眶,她对云迟国主微微点头示意,便朝这里走来。 “怎么了,光子妹妹?这么没精打采的?身体不舒服吗?”云琢温婉柔和的笑着,并站在千刺的角度亲昵的称呼她为“妹妹”。 光子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请她放心:“我没事,国后大人。” “恐怕是这几日,部分国府中人让你觉得不快,我代他们跟你道歉,冰之国比较古朴守旧,思想传统,而且很多时候容易把真实和流言混淆,你不要介意,找个机会,我会跟他们明说的。” “国后大人,您这样说,叫光子情何以堪呢?并不是冰国传统的缘故,这个世界上,任何有人的地方,都容易产生把事实与流言混淆的现象。而您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相信我,我……很感激您的信任。” “不止我哦,父王、国主还有弥月公主,这个国家最崇高的几个人,都十分的信任光子大人,而且我想,远在光域的千刺他们,也是相同的。” 相夫光子幸福的合起双眼,重睁时已是神采焕发:“是!我不会辜负各位贵人的信任!” “所以要打起精神来嘛!你已经拯救了光之国,让不见天日的国度重见希望,恢复光明,我相信,整个术法界还有好多阴暗等着你去驱除!”云琢心潮澎湃的鼓舞着,口吻热切。 “您太抬举我了,我是个连朋友都拯救不了的废物,我能做到的,只有坚持己见,不让自己堕落,可是连朋友都挽回不了的人,拿什么去拯救国家呢?”她失落的垂下眼眸,似有无限伤悲:“您说我拯救了光之国,不,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整个天地盟努力的结果,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绝对……” “请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身处何方,只要努力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一定没错!芸芸众生皆是如此,何况是鹤立鸡群的你呢?很多时候,改变不了周遭的人和事并非你的错,你只要在过程中付出了努力,就不必在意结果!” “是,这句话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谢谢你,云琢!” 听她不再称呼自己“大人”和“您”,妙水云琢开心的笑弯了眼睛。 羽箭上弓,拉弯猛射,相夫光子动作流利的完成了射击的动作,最终以“一箭双雕”结束了属于自己的表演秀。她英姿飒爽的模样、迅速完整的结果,赢得了歧视她的贵族们热烈的掌声。玄若家的继承人夜千雪更是痴痴的忘记收回目光,直至自家夫人愤懑不甘的踹了他的马一脚,令牲畜受惊把人颠了下来,视觉的连线才被切断。 “为什么你相夫光子就算到了我的地盘还能这么引人注目?”寒苇裳不由想起了自己当下的“处境”,她忽然恐惧的意识到,自己跟相夫光子毫无差别,因为自从嫁入玄若家,她才彻底明白过来什么叫“看似飞上枝头做凤凰,实则鹦鹉前头不敢言”。 香玉婆婆虽然对她的逢迎讨好百般谄媚挺满意,可日子一长,就容易故态复萌,每天唠唠叨叨吵的寒苇裳心烦意乱。夜千雪又特别听妈妈的话,她曾经建议丈夫搬出去住,弄一个属于二人的独立空间,玄若家家大财大,完全不差这点钱,想不到夜千雪竟是雷霆大怒,他说自己家是贵族,没有搬出去的必要跟道理,而且容易叫其他贵族笑话。不过在寒苇裳看来,这个没断奶一样的男孩子分明就是舍不得离开妈妈。努力劝了几次,他不但不听反而跟她大吵大闹,几次甚至举起拳头意图动粗。 短短时日,寒苇裳已经心力交瘁,她的美梦也随之破灭。 这样的关头,相夫光子居然顶替海蓁子跑到冰域来了,她不但不回避,更是主动“欢迎”这位“故友”入住家门,因为她要展现自己的幸福给这个女人看。虽然表里不一,但一想到相夫光子是个感受不到家庭温暖的悲催货,她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不幸了。 这时候,硫琅鳖骑马悄悄靠近,霓裳趁势对他使了个眼色。 冰之国的雪原很大,而且部分地域集中栽植着成片的树林,很多寒带的动物出没于此,再平常不过。经常用雪白的毛掩护自己不会被猛兽吃掉的小雪兔,可爱滚圆的身躯被四处寻找猎物的米荧逮个正着,比起抓动物烤来吃,她更喜欢弄点什么饲养一下,比如那条她从深林里捉住的“阿俊”。 小心的靠近、悄悄的伸手、身后忽然冒出的黑影叫她错以为是阳光造成的视觉差,然后,颈部顿觉酸痛,面前的雪兔受惊跑掉,她也视线模糊倒在了林地里。 在硫琅鳖把人丢进林中小湖的时候,正好相夫光子纵马到这片区域。寒苇裳早已算准了她行往的路线,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假装挣扎与呼救。相夫光子听到喊声,也不顾求救的是谁,便飞身下水将人捞了上来。她哪里知道这湖水早已被霓裳试探过深浅,而这场戏幕,才刚刚开始。 “啊!那里还有一个人啊!救命啊!救命啊!”霓裳四下张望寻找云罗风树的身影,如果这时候他不跟上来,那么所有的一切全都白费了,她知道云罗是晴尊指给光子的护卫,更知道那是个责任心很重的男人,绝对不会距离委托人太远。 而事实果真如此,戏码完全落入霓裳的策划当中。 云罗风树赶来时,看到浑身湿透的寒苇裳以及被溅了少许水在身上的相夫光子,还有漂浮在湖中央的米荧。那一瞬,相夫光子从他的眼中捕捉到前所未有的惶急和不安,这种打破了云罗自身形象的表情,像一把插满荆棘的刀,不论从哪个方向,都能刺得她心脏鲜血淋漓。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 “哎呀,真是对不起,为了救我,光子耽误了救米荧的时间,她没事吧?”霓裳目光闪烁表情焦虑的笑着,而且笑得十分勉强,叫人一眼看上去毫不怀疑,她是在撒谎。 正因为不怀疑,云罗风树才目光沉凝的注视了被救起的米荧一会,确定她生命无碍后,答复霓裳:“她没事,只是撞到了头,昏倒了。” “在水里怎么会撞到头呢?”霓裳刻意小声嘀咕,每一个字都拿捏的极好、保准能钻进云罗的耳朵里:“哎呀!我这身上太冷了!去换件衣服!你们别忘了跟上队伍啊!” 最后只剩下意志清醒的两人,以及昏迷不醒的米荧。 虽然云罗风树没有直接指责谁,可他跳下去救人时那副焦急的表情和上岸后无视光子抱起米荧到别处专心营救的举动还是让光子觉得……再脑残的陷阱都有人往里跳。 她紧步跟上,一直关切的注意米荧的现状,直到确认无碍,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他沉静的蓝色眼睛里,相夫光子看到了疑虑:“你问我?你以为是我干的?” “我没那么说。”云罗风树避开女子的目光,语气变得责怪。 “你就是在怀疑我吧?”那一刻相夫光子觉得心脏堵得厉害,甚至不知道米荧为什么会在湖里昏迷:“如果我想害她,用得着把她丢到湖里吗?干完那种事,元凶会守在现场等着你抓吗?”她明白,这些道理云罗未必不懂,可她不明白为什么明知是陷害云罗还一副埋怨她的样子?“如果你还是不相信,就去问霓裳!我是听到呼救声才赶来的!等我拉霓裳上来之后才看到米荧……!” 霓裳?……怎么可能这么巧? 意识到蹊跷之处竟可能来源于此后,她迫不及待的要解释给云罗听,却发现……他已经抱着米荧离开了。 半张脸被头发遮住,再也看不清她的脸……就算怕师妹冻着?就算怕师妹生病?却不能……跟她打一声招呼再走吗?而这种明明不该萌生的愧意又是怎么回事? “霓裳!你没事吧?”听说妻子掉到湖里的夜千雪赶忙过来慰问。 霓裳一脸幸福的讲没事,心里暖暖的,就知道夜千雪最喜欢她这个夫人了! “是谁救你上来的?” 紧接着丈夫流露出明知故问的心虚又让她略略不满:“是相夫光子。” “是光子吗……” “你看,她还是觉得对不起我!觉得理亏,要不然才恨不得我死呢,怎么会救我呢?” “算了吧,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再说……你不是也害过人家吗?” 寒苇裳登时就怒色上脸,见周遭无人更是与丈夫对拼嗓门,大肆争吵。 一腔怒火,已完全对准眼前的“唯一目标”。傍晚再遇相夫光子,寒苇裳完全忘记了把自己从水中捞出的是谁,她以为,她本就不需要被救,所以更谈不上感激谁。 相夫光子独自坐在回廊的深处,对着寂静的周遭发呆。她记得别颖王师父曾经说“哭泣和悲伤,是弱者的行为,真正强大的人不会把心思纠结在这些方面”,她牢牢记下了这句教诲,也一直用它督促自己。然而真的遇到了接二连三的伤悲,她才发现自己不但没用、消极,而且还软弱无能。 她都开始不相信,这就是广大人们心目中那个遇佛杀佛见鬼杀鬼的战场修罗了! 真正的美人,即使不施脂粉,也依然风华绝代,即使惆怅寂寥,也仍是光彩照人。 寒苇裳见不得她这副可憎的样子,想当初与人动粗时,你相夫光子可不是这副德行啊!现在装可怜是为了给那个云罗风树看吗?呵呵,可惜人家不理你了,你再自作多情也没用! “又谁诅咒你啦?”她用幸灾乐祸的句子作为开场白。 一个人把悲伤隐藏,用伪装起来的欢乐当做攻击敌人的长矛,一个人把悲伤呈现,用最真实的状态攻破一切恶意揣摩。 相夫光子意外的没有反唇相讥,扫了她一眼,默默无声的别过头去。 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唐样子,让寒苇裳禁不住心想:“这样下去,别说报仇了,比相夫兰咏活得长都是妄想,相夫光子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很糟糕。” 没有斗意的较量,即便她过了嘴瘾,对方也不见得往心里去。寒苇裳暂时放弃奚落这个她眼中可恶已极的女人,暗自谋划着接下来的举措。 又一夜静谧无音,相夫光子最近失眠现象严重,导致她在白天与王室们互动的过程里都显得郁郁寡欢,身为元术师,没有良好的精神状态就意味着无法在战斗来临时将状态调整到最好,所谓的敏锐和快捷,又何尝不是凌驾于完好的休息之上呢? 在胡思乱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居然毫无意识的走到了云罗风树的房间门口,彼此的卧室在回廊两端的尽头,不是刻意,谁也不会做这等无异于漫长等待的举动。 门,未敲自开,云罗风树无袖的笔挺上衣映入眼帘,他的个子很高,至少光子要微微抬头才能仰视到他的脸。沉静的双眼水一般湛蓝,幽深的宁寂,无波无澜。 “明天一早,雪岭梅园,我等你。”说完这句话,相夫光子错开他的视线,扭头欲走:“……你会来吗?” 雪岭梅园就在雪澈城后方的小山上,独独一座八角亭,周边繁盛锦似云霞的红梅如火绽放,距离玄若府邸,也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 云罗风树没有说话,相夫光子权当他是默许了,低低的嘱咐了一句“我等你”便头也没回的迅速跑掉,那样匆忙,好像害怕他拒绝的声音会响彻身后一样。 有什么心事就要趁早讲清楚,免得在不明不白中造成不可挽回的谬误。相夫光子是这样想的,因此低头去主动邀云罗出来。站在山顶的小亭里,透过繁茂的花枝向雪地深处看去,她在期待那个忽然降临的影子。 然而,直至日落,她也没能等来心中的期盼。 不知为何会这样难过,咽头一股腥甜之气狂涌,继而灼热的液体填满口腔,脑中发热,眼前虚花,她失力的撞到凉亭的支柱上,一手扶住时嘴边已沁出夺目的红色……近来身体愈发糟糕了,她隐隐有种命不久矣的预感,但又觉得生命力如此旺盛的自己,不至于早早逝去…… “你为什么没来?”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来找人问个清楚。 “我又没答应。”平静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别扭劲儿,云罗风树与相夫光子面对面,站在门槛里边。 他是第一次如此冷淡的说话,甚至刻意躲避自己的双眼,相夫光子忆起方才那一口血,难言的委屈化作晶莹泪光:“很好,那么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护卫什么的,保护什么的,我受不起!” 似乎没料到她会发这么大脾气,云罗风树感情复杂的望了她一眼,先别过脸去:“我知道了。” “你!”光子气结,巧在这时米荧兴高采烈的把一串梅花花环套到师兄的头上,还撒着娇黏住他的手臂,问好不好看。她愣了一下,随后跑掉,又一次把痛藏在眼底深处,不给他人窥探的机会。 她想,有些人,她永远搞不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比如父母,比如这个云罗,再比如…… “小婉?” 这个名字,连同那种她一向视为卑劣的手段一起涌入思绪,与其为了一个男人伤心伤神纠结不清,不如干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 她忽然决定,要与寒苇裳反其道而行,宁做表面小人的君子,也绝不做表面君子的小人! Chapter 0390 Chapter 0391 没有了公主们的凝光城,照比此前确实安静了不少,天地盟只派一个软素和百余位元术师护卫随她们去各地游览,走时匆忙,将水土不服腹泻连连的火国国使六蔻落下了。 为此,她十分不满,当海蓁子的面指住日月广场的一座金雕大声叱问:“这是什么?是铜吗?” “这是龙原黄金雕出的麒麟。”正巧在旁边的海蓁子不得不回答。 “哼!那就更不值钱了,光国的黄金等同于我国的废铁!”六蔻信誓旦旦的下着妄言,还有愠怒的神色。 海蓁子微笑不语,眼下皆是自己人,没必要跟外域的来宾为挽回国之颜面斗口舌。 他们为什么会聚集在日月广场?这可不是偶然。向来不屑于跟天地盟一起搞活动的圣母这次不知怎么想的,让穆高夫人主持大家玩“踢球比赛”,用竹条编制的镂空样圆球是两队角逐的工具。 “两队?是指御政宫和天地盟?”欧也从容东张西望一圈,反正以她目前的腿脚是绝对上不了场的。 “除了这种可能,我想不到其他。”沙诺优哉游哉的声音骤响于后。 从容吓得差点蹦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你个没义气的,自己呆在这里玩完全不顾我们!要不是偶然遇到千刺城主,我到现在还蹲在大门口呢!”沙诺不满的歪了歪嘴,曙红色的眸子眯成一条缝。 “紫韵他们呢?” “在那边。”沙诺指住一个方向,一个莽莽撞撞的男人从他的面前跑过,立时打破现场的气氛。 “你们的晴尊在哪!我有话要说!” 藏在暗处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元术师猛然间跃出三五人,阻挡在男人面前禁止他靠近晴尊。片刻间发生的事情,让人们均来不及反应,只有御政宫幸灾乐祸的摆出一副喜上眉头的嘴脸。 “让他说。”晴尊示意护卫们退下,给擅闯者一个解释的机会。 男人谈吐不凡,只是过于愤怒让他显得有些疯狂,他说自己是天蚕国的法律顾问,代表本国严厉指责光域的行为,细问之下表明的原因再度令人震惊。 ——光之国将雪毒运至天蚕境内暗销,已有不短的时日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们国家制毒然后到天蚕国去贩卖?这可是天大的事,信口雌黄是要闹上‘第一调查局’的!”风摩以悠作为光域的执法领导者当仁不让的回驳天蚕来使的断言。 “我有没有信口雌黄你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男人笃定的架势,即便没理也能让人信了三分了:“这件事不给个说法!我决不罢休!” “好,我会去调查!为了证明光之国的清誉,我请御政宫和天地盟的所有成员合力辅助我!不得留有任何余力、更不能知情不报!”以悠风驰电掣的语言刺破云层贯穿苍穹,镇压一切的气魄让人为之色变。 本抱着看好戏态度的圣母脸上逐渐失去笑容,按理来说,风摩以悠不是该抗争到底吗?如果答应调查不就等于承认了一半罪行?难道……这丫头想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调查雪毒之案?愉快的踢球大赛被冷不丁冒出的“雪毒事件”叫停,圣母开始四处找寻天蚕国公主的身影,却发现并无此人,而当时赶赴国宴现场的随行来宾之中,也并没有这个法律顾问的身影啊…… 风摩以悠、天地盟,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没出两天,以风摩以悠为首的光之国司法府已有了全盘的调查计划,在外域来宾尚未离开的关头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实非人们所愿。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是在无形中奠定了相夫光子在人们心中的形象。 玉灵碧好意请求天蚕公主收回请婚要求,动之以情,终于说服了她,然而此话传到外面,就变了一种味道。人们开始议论,恐怕是天蚕国听闻了相夫光子斑斑劣迹的品行,因而不等她回来,便心生悔意退掉婚事。 一波未平,白辰霞又汹涌而来,她准备了一把随时可能让自己血溅当场的刀威胁荆仪让她进门。荆仪不是没遇过这样的人,不过这是相夫光子的妈妈,那位少主为了亲情和声誉都不允许身边的人“动”这个女人,他如果对其见死不救,回来只怕也难向光子少主交代,于是他破例通知了晴尊大人这个女人来到凝光的事。 一直以来,也正因为她是相夫光子的母亲,玉灵碧才对她尊敬有加,礼让三分。 “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玉灵碧一脸茫然的样子令白辰霞怒气冲天,她推开招待室的椅子站起来,用力把手拍在桌子上,大吼道:“什么事?你居然问我什么事!你健忘吗!你答应过我的条件呢!” 玉灵碧诧异的看着被激怒的白辰霞,完全搞不懂她的怒点在哪:“阿姨,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啊。” 白辰霞气得浑身乱抖,面部抽筋,本就心急如焚到了这关头更是有水难灭。妇人怨恨的瞪视着茫然无辜的年轻国主,一时不知该骂什么好。 就在两天前的晚上,绿发女人独自找到正在外面吃饭的白辰霞,答应她,只要她不再辱骂和殴打相夫光子,就尽快给冬钰免罪,释放她。白辰霞满心欢喜,只记得换来的条件却完全忘记了答应的付出。玉灵碧临走前说的那几句话,在她的脑海里,有着异常深刻的印象。 “这事你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要不然冬钰不但不能出来,还会受你嘴欠的连累!两天以后我给你答复!千万别忘了来找我!” 而现下,晴尊这一脸无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她想抵赖不成? 玉灵碧权当她是心情不好想找人发泄,凑巧撞在了自己头上,没有撵她出去,反而吩咐执行者好好照顾,她自己则去至尊圣殿给众上主开会。 也正因为这次的疏忽,才让接下来的闹剧得以稳稳上演。 “以悠做的很好,接下来,深入内部,将与雪毒有关的一切人员,从制毒到售毒一个不漏的揪出来!”玉灵碧斗志昂扬的鼓舞众人,与这样热血澎湃的首领在一起,想不活跃都难。 嘭—— 谁也没想到,至尊圣殿的门会被人一脚踹开,众目睽睽之下,怒发冲冠的白辰霞越过一干上主直直闯到玉灵碧面前,用毒辣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对方,在大家都莫名其妙的关头又气呼呼狠呆呆咬牙切齿的在殿内转了一圈,拿起花架上的两只古董瓷瓶用力摔在地上,再咬牙切齿的疯冲到门外。 也就是公主和国使都不在场,要不然海蓁子又得用笑脸圆场了。 “谁家的狗没拴好,怎么闯到这来了?”落月啼小婉下口不留情,她不是相夫光子,她不需要隐忍负重顾念血缘,更不需要给当女儿的同伴什么面子!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谁给相夫光子面子了呢? 闻言,白辰霞捶胸顿足,一边摔东西一边大声骂一边咆哮哭。玉灵碧一时间不知所措,海蓁子见状况不妙,这样下去还是会把留在城里的域外来宾引来的,于是当机立断。 “这妇人患有疯病,今儿怎么没看好跑出来了?拖下去关起来!” “光子妈妈有疯病?我怎么没听说……”芙菱小声嘀咕,挨着她的木茉掩嘴悄声说:“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场子圆了,这么闹,可是要出大笑话的!” 于是,海蓁子不等晴尊发话擅自派人把白辰霞打发到了凝光城的牢房里,她知道碧姐心软,白辰霞倘若立马换一种态度乞求宽恕,碧姐一定会答应的。 当白辰霞的嘴被坠玉用手帕堵住,不少人露出痛快解气的表情。 难得以悠肯去牢房探视囚犯,却听到不堪入耳、极其粗俗的脏话一句句袭来。白辰霞自从入狱,嘴巴就没停过,大吵大闹不说,还咒骂晴尊和相夫光子,甚至称天地盟是个蛇蝎心肠的伪善政团、专做徇私舞弊的勾当,居然还高呼要各国来宾坐镇现场,以证实她白辰霞所言的真实性。 “擅闯国府重地本已构成不可饶恕的大罪,现在又危言耸听,诋毁国之名誉,按照律法早够判处死刑了!”以悠毫不客气的冷声呵斥道。 “你以为你说我是死刑我就怕吗!你是受相夫光子的收买故意害我的!你们那个晴尊明明说只要我不骂相夫光子,她就把我干女儿放出来!她现在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这群小人!小人!” “把她丢到地下十八层牢狱去,这种污言秽语留给她自个儿听吧!”以悠有些愤然的下着命令,任凭白辰霞如何提高音量吼骂,都充耳不闻。 “她还在闹吗?”知道以悠怕自己担心一定会绕过碧玉宫直达悠然居,玉灵碧故意早来一步等候。 将愕然揣放心底,以悠面不改色:“是。” “她都说了些什么?” “……属下以为,晴尊大人还是不要听比较好,唯恐脏了您的耳朵。”以悠回想起白辰霞的语言攻击力都不堪重负的紧皱眉头。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非常生气,而且是生我的气。”比起愤然,玉灵碧更多的是不安和疑惑。 “会不会是有人假扮国主?然后跑到白辰霞面前许下承诺,等诺言无法兑现时,他知道以白辰霞的脾气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诋毁相夫光子还在其次,在各国来宾还没完全离域的情况下……什么居心昭然若揭了吧……”以悠缓慢的猜测,眉头之所以没有平展是因为还有一点是说不通的。 玉灵碧替她讲出来了:“如果真想闹到人尽皆知,就不会等公主们去游城,才诱白辰霞前来闹事。” “今天的早会怎么开了这么久啊……”新副使欧也从容拄着拐棍立在殿外,被当头红日晒得头晕目眩。 “你是白痴吗……” “你怎么又出现了!”无精打采的表情被忽然出现的沙诺一刺激,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我从后面绕过来,人家上主早就从后门离开了,你还在这做白日梦吗?”沙诺抱着两手甩给从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你这混小子……什么表情啊你……”从容咬着牙把拐棍举起来忽悠两下。 “从容!沙诺!你们都在呀!”白颜和梅影笑盈盈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跟从容一样的文件。 “啊!你们已经盖好章了吗!我还没去弄呢!”从容有点乱了方寸。 “别急别急!宁日潇少主还没出来呢!我们这不也过来等着呢吗?”白颜摸了摸她翘起的叶子状头发安抚说。 “白痴……” “你骂谁!” “诶嘿嘿?你们感情很不错的样子嘛!”梅影鬼笑着审视两人一圈。 “晴尊大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独独留宁日潇少主一个人,不会……是在训斥她吧?”白颜也慌了,她该死的直觉总是出人意料的精准。 “不会吧?晴尊性格这么好,宁日潇也是知书识礼的明白人,怎么会被训?你想太多啦!白颜!” “除了被训,我也想不到其他了,因为我看晴尊大人就是很生气很生气的样子!而且她只留了一个人在殿内不是么?”有幸目睹到晴尊神态的沙诺掐着下巴思量。 殿内,宁日潇面前,果然是一张余怒未消的脸。她也平静的低着头,等了半天才缓缓开口,许诺:“抱歉,让您困扰了,我会跟光子说清楚的。” “不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次注意就是了,毕竟……为了惩罚一个人,而让整个国家失掉面子,还是不值得的。” “对不起!”宁日潇把头低得更低,如果碧姐要处罚她,她绝没有半点怨言。一只温暖的手轻柔的放在头顶,令水晶般莹透的紫眸闪闪发亮。 “宁日潇,我也不是真心要责怪你,因为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同伴。以悠可以为了调查售毒案,做她向来不屑去做的事情、收买金蚕公主,而你,是为了朋友,本该值得颂扬的。”玉灵碧所谓的愤怒原型,竟然是略带忧伤的爱怜和微笑。 “碧姐……”无数次被大姐的宽厚触动,宁日潇泪光盈盈,感恩于心。 “所以,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也不必自责,我知道,你就是担心对国家名声造成影响,才会选在公主们都不在的时候执行计划……碧姐,不再怪你了,也请你露出笑脸好吗?”她俏皮一笑,令人压力全无。 “明明是我做错了,碧姐,你不用安慰我的……不值得。”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妹妹,我重要的家人,别说安慰,就是做其他的事情,也是天经地义的呀。” 宁日潇拭去颊上的清泪:“有光子的消息吗?” “昨天收到了信件,她说她很好,国主和国后都很照顾她,出使任务进行的很顺利,叫我们放心。”碧姐暖暖微笑,这样的表情,几乎日日都能从她的脸上找到。 宁日潇却不如碧姐这么乐观,她更加了解相夫光子,知道很多时候,那是个只会把苦咽到肚子里的要强者。与其脆弱的哭泣用软弱换取同情,相夫光子宁可用冰冷犀利的面具武装自己,她曾经说过“我的虚伪不用来‘软化’敌人,我的虚伪,全部用来‘硬化’自己”! Chapter 0392 议政大殿上,年轻的国主冱英礼云迟一袭锦缎王袍,颇有西醇当年的气度。英俊的脸上依是淡而冷漠的表情,强硬是他的态度,决绝是他的攻势,在这个国府当中,已渐渐无人敢与他殿堂争锋。 硫琅鳖匍匐在地表,舌头几乎舔净了殿毯上的灰尘,他本没有资格在玄若族长之前开口上奏,不过云迟也知玄若家发生的事,因此特别准许他上殿议政。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云迟冷皱眉头,略显不屑的睥睨着下跪不起的玄若家臣。 “禀报国主,经属下多方面调查,表示已经发现国府部分人员存在贪盗行为,现呈上证据,请大人过目!” 云迟眼色一怔,显然没料到会议刚开始就爆出这么个新闻来,更没想到向他揭露此事的,居然是玄若家的人。 “雁声·婉,原籍裳之国,现担任国后大人的专属工作人员,掌管部分财务,利用职位之便谋取个人利益,总共金额可达数十万国币!已经构成监守自盗罪,请国主大人定夺!” 云迟不假辞色的流露出愠怒,眉头皱得死紧,在他刚上任没多久便敢做这种事,显然是不把冱英礼家族、不把他云迟新主放在眼里:“传令,立即逮捕雁声婉!检察部门验证相关罪证确凿无误后,直接判处死刑!” 雁声婉还在哼着小曲裁着衣裳,怎么都没想到将她一状告到国主那边的硫琅鳖会忽然带着队伍冲到屋子里来抓人。 “你抓我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抓人啊!”雁声婉竭力挣扎着,像做梦一样被人五花大绑起来。 “相夫光子向国主告密,说你私吞公款,还提供了相关的证据!国主非常震怒,要把你抓起来!直接处死!” 雁声婉虽然试想过有一天被发现了该怎么办,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死刑这般严重,狐疑随之袭来:“不对!就算我贪了,根据冰之国的律法来看,也不该是死刑啊!” “你说对了,可是相夫光子提议国主直接处死你,国主碍于颜面,能不答应么?谁叫人家是国使呢?国主再不甘愿,也不能拿冰之国的名声做赌注啊!”硫琅鳖狡猾的咕噜着眼球,用假话蛊惑雁声婉。 想起那两日相夫光子的种种表现,撕毁单据、厉声指责,小婉就全无疑虑的相信了硫琅鳖的“证言”。她悔恨而悲痛的流下两行眼泪,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谨慎,着了那小人的道! “抓起来!直接送到刑场去砍了吧!”硫琅鳖的吩咐一下,三五个粗壮大汉拎起胖小婉的衣领,强行将人拖走。 雁声婉一边挣扎一边恐惧的痛叫:“救命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谁来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救命!光子!救命!” 硫琅鳖见她吓得眼泪鼻涕流满脸,瞳孔涣散四肢酸软,就知道这是个贪生怕死的:“如果我救你一命,你是不是会帮我做一件事呢?” “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都行啊!只要不让我死!求求你了!”如果不是被捆住,小婉完全愿意给这位重生父母磕八百个响头。 “哈哈哈哈!很好!我不但会饶了你,还给你机会‘手刃仇人’,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她相夫光子也是我必须消灭的敌人!雁声婉!放开手去做吧!趁她还对你没有防备的时候!”硫琅鳖狂妄的大笑几声,丢到小婉面前一个蓝花小瓷瓶:“这里是强酸剧毒,纵然是相夫光子那种强悍的体质,也抵御不了它的侵蚀!她是害你失去所有的罪魁祸首,你该不会不忍心下手吧?” 小婉咬住牙,直至憋红了脸,整双眼睛也布满仇恨的光辉。 新仇旧恨,他硫琅鳖就不相信这个外貌蠢钝的胖女人会放弃这唯一的灭敌机会,大笑着扬长而去的他,准备将“相夫光子已死”的喜讯传给宝贝女儿如风,相信她也会乐得合不起嘴的。 “小婉?”相夫光子错愕的看着有些狼狈的胖姑娘,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担忧与关切:“你怎么来了?” 这种并不知情的样子,让小婉一度认为是她的真情流露,但现实很快使她恢复理智,眼前这个演技高超的恶毒女人,就是把她推向死亡的祸首!心底狠狠的咒骂昔日的友人,小婉强使自己显得表情自然:“这里怪冷的,你怎么还没走呢?我听说你离开玄若家,就特意找过来了,来,喝点热茶,别冻坏了!” 精致的紫陶壶,淡红色的芬芳液体,漂亮的白色花纹杯,与周围的梅林景观交相辉映出冷热兼具的美感。 相夫光子微笑着举起杯子,将梅花茶送到嘴边。 小婉不停在心底打鼓,光子为什么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难道她对自己没有赶赴刑场不觉得奇怪吗?而……这口茶喝下去,她会立刻五脏焚烧、肠穿肚烂吧? “等一下!” “嗯?” “不要喝……这个,这个有点凉了,我拿去热一热!”小婉立刻从她嘴边夺走杯子,顺带拎起了茶壶。 “你走了这么远的路给我送来,生怕凉了还揣在怀里,现在要到哪儿去热呢?”光子莞尔,笑容柔美而安宁,美的叫人不敢直视。 “那……那……那是因为……”小婉开始结结巴巴,拿着壶杯的手不停的颤抖,目光游移开始不敢定在光子脸上了。 相夫光子终于察觉出什么,眉头缓缓锁紧,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天边的云朵。 梅林深处传来细不可闻的窸窸窣窣声,以常人的听觉是无法捕捉到的。但对于相夫光子来说,想要知道来者共有几个,都不是难事。 硫琅鳖猛一挥手,凶光毕露的眼前腾起密密麻麻的羽尾长箭,以惊人的速度朝光子两人冲锋过来。 以常人的反应速度,发觉时已会万箭穿身,因此相夫光子在小婉察觉到危险来临之前便飞身跳起,手中轻斩灵活舞动,一一挡掉接二连三袭来的利箭。她凌厉迅猛的动作令林中藏匿的硫琅鳖异常震惊,如风怎么没提过这家伙的功夫水准十分了得呢? 再一挥手,加倍的羽箭破空穿梭,相夫光子的防御也明显吃力起来。她叫腿脚发软的小婉躲到亭子后面不要出来,自己则立于危险的最前沿。 一脚蹬开射向女子颈部的冷箭,云罗风树凭空现身,巨化的手掌瞬间盖住所有的攻击,相夫光子也趁机瞄到了硫琅鳖等人身处的位置,目光一狠,撒腿冲上前立时踢飞了这群即将放箭的弓手。一转头,发现硫琅鳖正欲悄悄逃走,相夫光子心中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来,抡起脚跟用力刨下,只听“咔嚓”一声,硫琅鳖脚腕的骨头碎掉了。他痛得哇哇乱叫打滚求饶,甚至爬到光子脚下舔她的鞋、叫她奶奶,相夫光子嫌恶的踢开他的脸,如此阴险卑鄙的男人纵使再跟她攀亲带故,她也绝不接受! 云罗带着米荧和小婉赶来时,就看到相夫光子怒视眼镜中年人的一幕,只听她冷冷的暴喝出“滚”字以后,硫琅鳖就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明知道茶里有毒,也还选择去喝么?”云罗风树手上托着小婉的“新罪证”之所以没有摔烂它,正是这个缘故。 小婉被米荧死死押着,论力气,普通人小婉还敌不过练过家子的瘦小米荧。 被再次捉住的小婉怔住了,光子居然在明知道有毒的情况下还肯喝下那东西? 面对云罗风树“知根知底”的询问,相夫光子选择低首、沉默。 “这家伙怎么处理啊!”米荧毫不吝啬下手的力道,把小婉勒的脸孔发白还是不肯放松。 没等答复,泥壤之中的一只手拾起地表的羽箭狠插上来,半昏半醒的硫琅鳖本来想刺穿仇敌,却把方位定错挪向了雁声婉,相夫光子察觉后不加多想就横挡上去,正巧赶上小婉被押,米荧又晚发现一步,血液迸出时,染红的画面后是三张惊恐万状的脸。 “光子!” 红发女子垂头坐在地上,一只小腿被戳穿,尖锐的箭头还在腿肚上滴着鲜血。雁声婉当时只觉被一阵大力掀翻在地,回过神来时就发现洁白的雪地已染上了刺目的猩红。 像火焰般艳丽的红梅,在冷寂的世界里幽幽燃烧着。 “混蛋!”云罗风树少有的开口骂人,猛一出拳将硫琅鳖揍到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天啊!你流了好多血!要赶快止住才行!”米荧慌了,也顾不得小婉是否会逃掉,匆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用绷带使劲儿的缠住不停流血的部位。 “谢谢……”光子吃力的扯出一丝微笑,往后一仰,在倒地以前跌入温暖的怀抱里。无意的抬头,看见那双满是关切和忧伤的眼睛,她再一次笑了:“……很温暖。” “我带你回去。” “等一下……”她伸出手,看向小婉的视线开始模糊:“小婉……”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杀你、你还要救我?”小婉的心情复杂极了,她本来痛恨相夫光子背地使诈的行径,但是、但是那样的她,又怎么可能肯为自己流血呢? 小婉不是阴谋论者,她更不相信这是所谓的“阴谋”。 “我已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云罗风树离开这里,就是为了替光子回去看看有没有发生异状:“是硫琅鳖向国主告发你私吞的,还列出了一干证据,这件事有国后和国主作证,至于为什么放你出来,我想,只有硫琅鳖本人最清楚了。” 小婉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刺激到了,半天没说一句话,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瞪得溜圆。 “我承认,一开始是打算告发你,然后再解救你,使你彻底的悔悟……没想到……对不起啊小婉,我是如此的笨拙,就算是硫琅鳖的计谋,也不会改变国主的命令,是我太天真了。”相夫光子沉痛的合起双眼,嘴角的血越吐越多。 “为什么这么说,你毕竟没有做啊,我是被人利用的,这不是你的错!”小婉突然失控的哭了起来,悔恨不能自已。 “不……横竖都只会是这个结果,不同在于,是我执行,还是硫琅鳖……我是个没用的人,我没法用正当的手段保护自己的朋友,还让你落入这么危险的境地……”她为自己不够显要的人格魅力感到卑微和自责,如果像碧姐一样拥有温暖一切融化冰雪的力量,或许小婉在那日就已经改变了,相夫光子曾经为自己无法看清霓裳而悲痛,但那是霓裳,是个包藏祸心的人,与小婉毕竟不同。 “别再说了!光子!是我不好,我让你为我操心,还伤的这么重!我真该死!”看着地上的血,看着友人被染湿的裤子,小婉一阵难过。 “小婉……你知道吗,贪多少并不重要,没有谁会因为你贪的这些钱而死去,但,它是一种罪恶,在起始的源头如若不及时斩断、任其继续发展,人的贪婪就会像大树的枝叶,越来越繁茂,当你想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抑制不住那种诱惑底下的冲动……人活一世,是为了自己没错,为了自己的良心,为了自己的正义,为了自己的信念……我们就算吃糠咽菜,就算穷死!也不能打破……这些珍贵的东西呀……” 那一瞬,小婉的悲伤通通化作晶莹的泪滴,奔如泉涌。震撼与内疚在她的眼里停留,使泪水看上去……是那么的诚实动人。 “不对劲呀!师兄!要赶快送她回去才行!只是伤到腿的话怎么可能吐这么多血呢!”米荧哪还顾得上师兄的目光定格在哪里、此刻心里装着谁?她只知道眼前生命可贵,决不可放弃不顾! 赶回的够及时,所以腿上的箭伤很快被处理妥当。相夫光子没有中毒,也不至于血流过多,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云罗风树自作主张向云迟国主表露了相夫光子本人的“意愿”,当时米荧万分不解的盯着师兄的侧脸,她与他们一直在一起,怎么没听到光子授意他做这件事呢? “这么说,雁声婉在相夫国使的劝诫下,有悔改之意,却被硫琅鳖抢先一步上报?” “正是这样,这里是雁声婉供认的物资贪取数额,相夫光子少主希望您能给雁声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因为她已经狠狠的教训过她了……对吧,雁声婉?”云罗瞥了身侧屈膝跪地的小婉一眼,后者立即会意,连连点头忏悔说是。 “想要饶她,也不是不可能。”云迟沉凝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那就是离开冰域。” “国主大人?”小婉立刻有了被抛弃的失落感,泪水再度上涌。 “毕竟你的罪状已经公告天下,倘若我再留你,不是自打嘴巴么?” “那……那我该怎么办啊!” “你先去照顾相夫国使,等她醒来之后,由她定夺!” “云罗替相夫光子谢国主大人的恩赐!”拱手相谢,云罗风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因为眼下有另一件让他十分在意的事。 相夫光子的身体状况,之前晴尊说过,她体内的毒素时常不稳定,偶尔还会发作到表象上来,不过根据今天吐血的情况,他却觉得与此无关。 因而,他请求懂得医理的冰域国府医师再为她诊断一下。 “长期压抑和愤怒导致的肺部血管破裂,身体机能逐渐受到其影响,并且血液和细胞都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最后这句才是令医师颇为不解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病例。 云罗风树清楚,医师不解的地方,正是他一直要改变、却屡次被当事人亲口回绝的位置。 Chapter 0393 最令相夫光子感到开心的,不是自己的腿伤无碍,也不是没有性命之忧。是冰国国主答应放过小婉,是小婉被说服,答应不会再谋取不属于自己的利益。 比起成就感,她此时心里充溢更多的,是欣慰。 原来,真的不是所有人都像霓裳那样,眼神藏奸,笑脸沉机。雁声婉悔过的模样真真切切,毫无虚假。记得有人说过,好人的神态是不一样的,因为眼睛骗不了人,一个表面再高尚人前再和善的人,一旦心思歹毒,也无法从眼神里蒙混过去。 不是所有人都是瞎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想被人信,除非心明净! 趁着小婉跟云琢国后悄悄道别的工夫,米荧嘟起嘴巴挖苦相夫光子:“真难为你,那种家伙都能搞定!” “小婉的本性不坏,换做一个泥足深陷的,我说再多、做再多也是徒劳,想要改变一个人,还要看看他是否有可能萌生悔意。”相夫光子说完这话,停顿了一下,继而有些犹豫的请求米荧:“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 “你能暂时留下来,帮我照顾小婉吗?” “你又想干嘛呀?” “我有些事需要处理,正好最近不需要应付那些贵族,我也有时间来办这件事,但是小婉不会功夫,我想请你留下来保护她。” “没问题啊!反正就算没有我,还有师兄呢!才不怕玄若家那帮人来寻仇!”米荧一口咬定不畏艰险,心里雀跃道情敌终于可以闪边去了! 相夫光子陷入沉默,没有说什么,也对,云罗是应该留下,因为一旦出了事,凭米荧和小婉根本不足以应付。 …… “不,我要跟着去。” “诶?!”米荧和光子双双傻眼,她俩过度的反应让小婉也很震惊,且搞不清状况。 “我是国使的护卫,理应跟随。”云罗风树一本正经的说着,不会开玩笑的表情看起来异常严肃。 “那我和小婉怎么办!我们可是弱不禁风的女流!你就忍心看着我们被玄若家那帮人收拾吗!”米荧委屈的抗议,她比光子更意外云罗师兄的决意。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国主和国后大人,派我把他们三个带到云罗先生这里。”门未关,所以陌生男人轻轻松松就走了进来,面对一屋子戒备的表情,他举起两手求饶状苦笑 “慢慢!我不是敌人嗱!我是罗非忽言,专门带人来保护两位小姐的,哦不,是三位。”男人的目光落在眼色犀利冷锐的光子身上,瞳孔出现了变化。 “又是师兄你去求助的?” “不,并没有。”虽然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是国主大人的吩咐哟!相夫国使离域的时间还有一阵,因此命忽言带人过来,引荐一下……他们是……” 掣野、荷伦、波尔世捷依次踏入旅店房间,再次让相夫光子目光一震。 “国主和公主的护卫,居然舍得派给我这个域外人士使用?”莫名的不爽让光子的语气变得尖锐。 “啊啦别这么说嘛,越是高手越能表示国主和国后对您的重视嘛!” “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云迟那家伙……是怕我这个域外人在这里搞什么鬼吧?所以特意雇几个人过来监视!”相夫光子不悦的腹诽着,却不得不在嘴上周旋:“这样也好,那么就请忽言大人替我向国主和国后道谢。” “愿意效劳。”忽言温雅一笑,手覆胸前,低头行礼。 翌日—— “我们两个出去转转,你们要一起来吗?”相夫光子主动邀请面无表情却又不具敌意的三个“看护者”。 “我们留在这里就好。” 朝米荧和小婉看了一眼,甚至不敢点头或使眼色,希望她们能瞬间读懂她眼中的含义。 屋外的世界冷得异常,她紧了紧身上的棉斗篷,在心底默默许下一路顺风的期望。经过铁索桥时,云罗走在前面,高大的身躯把寒风全部挡住,就这么跟在后面,静静望着他的背影,相夫光子忽然觉得很幸福,也很心安。 竟不知道,他这样了解自己,算到了接下来她会走的每一步,去向国主表明小婉要自首的本意,去向国主忏悔说友人愿意永不再犯,去向国主恳求……饶这个已经知道错误的朋友一命。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在如此紧急的关头化解了危机,如若不然,当她醒来之后,面对小婉的人头,将会何其的悲伤! “谢谢你,云罗……我已不知,此生还能否报答你的恩情……” 从最初的不屑到后来的感激,如今的相夫光子,已经不敢奢望能够还他人情了,一次又一次,她只是越欠越多,而他……却是越做越多。 “风树!” 桥的尽头,她加紧步伐跟上,将手中早早备好的饰物轻轻挂到男子的颈上,因为身高问题,她还略略踮起了脚。 小雪飘落,悠扬而缓慢,四野寂寞无声,唯有火热的心在跳动。 那是一个简单的手工编黑绳,尽头拴着一个紫藤穗做成的项坠——那日舞蹈,从她的肩膀上刮落的紫藤穗。她舍不得丢掉,把它做成挂饰,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像现在这样,把他套在重要的人的脖子上。 而此时此刻,云罗风树,就是她心底那个重要的人。 云罗风树低头看着紫的发亮的吊坠,没有排斥,没有拒绝,而是把它塞到里衣里,抬头:“这样呢?” “随你。”光子勾动唇角,对他的接受感到由衷的喜悦。 除了恭贺新国主继位、为国后裁制新衣,相夫光子此行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 “前面,应该就是我要找的地方了。”有了地图,再复杂的地势都能易如反掌的掌握,相夫光子手握珍贵的情报,眼里有坚定的光芒在闪烁。 “需要我回避吗?” “不,我相信你。”她的眼正视前方,那一片白雪皑皑的山顶上:“偏左35°的椭圆形入口,以匍匐方式行进12.5米,可抵达一个3米多高的内洞,往左绕过第三个钟乳石,下到水池中去,有一个启动暗门的机关按钮……还真是复杂。” “不如说,这个搜集情报的人,十分厉害,竟然能掌握到这么精细的地步。” “索骥是天地盟首屈一指的‘情报王’,本来这个情报该由我们的人亲自汇报,不过因为那个术的缘故,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准确的位置。”收起地图,烧毁指示,相夫光子起身拉紧了风衣的腰带,又松了松为战斗可能随时脱下的斗篷的扣子:“准备好了吗,云罗?” “啊。” “出发!” 山洞很深,潮湿多水,仅有的光芒还是靠内壁上嵌入的烛火散播的,相夫光子在池水里摸索了一会儿,手指触到一块坚硬石头的瞬间,身侧凹凸不平的内壁裂开了,雪亮的光洪流一般泄入,刺痛两人才刚刚适应了黑暗的眼。 说是别有洞天也不为过,因为裂壁的另一边,是一间装修整洁的屋子,没有刷白的灰色墙面,干净叠整的床铺被褥,一盏亮眼的白炽台灯照明整个房间。床脚下还有一个柜子,柜子后面是无门出口。 云罗跟在光子身后,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霍地,白炽灯灭了,两人被一股猛然蹿出的气流冲向两边。惯性驱使下,云罗风树强使自己倚墙站住,而相夫光子则不慎摔倒在地。 可恶!腿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亏得有冱英礼王族的速效止血剂,要不然,云琢也不会同意才刚刚负伤的自己离开皇城。估计云迟并不在意这些,只想一味的监视。咬紧牙关,她觉得腿部有湿热的东西向下淌。 “你还好吗?相夫!” “啊,我没事。” “哼哼哼,真的是这样吗?可我怎么闻到血腥的味道了呢?”两人的对话才进行了一句,便有不和谐的女音插入,使黑暗中的四只眼睛险些爆出骇然的强光。 白炽灯重新燃起,一个身着粉色亮缎古裙的妖冶贵妇款款登场,美丽的眉目,精修的妆容,娇嫩的红唇微微一嘟,便洒下万种风情。连相夫光子看了,都在心底惊叹这女人的美异常出众。 不过,她为什么在这里?相夫光子要找的,明明是个男人。 “天地盟的相夫少主,琴河的云罗先生,你们到我的住所……有何贵干啊?”女人掩嘴一笑,目光里的柔情于须臾间化作刀锋般的犀利杀机:“如果不老实交代的话,我是不会让你们有逃走的机会哦。” “你是谁?”相夫光子觉得问那个人在哪之前,还是先确认这家伙为什么在这里好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真的不能让你们逃走了呢。”抬起纤柔白皙的手指,通红的指甲涂得油亮,在白炽灯光的照耀下十分显眼:“风遁·风间流!” 暴风突起的瞬间,相夫光子震住了,若不是提早反应一步的云罗使出巨化手掌挡住攻击,此时的相夫光子已经葬送在风间流的杀刀下了。 “那么再试试这个!”女人抬起的手流利打出了三五个诀式,每一个动作都让相夫光子那样熟悉。 “等等!隐瓴!是你吗?” 这下子,换做妖冶的女人怔住了,她及时收手,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相夫光子,继而阴冷之色漫布眸中:“……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改换了容貌,而这招我也从没在敌人面前使过,就算是落痕,也没理由知道我留了一手啊,为什么这个女人知道……” “你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认识你的招数,是吗?”她的一问再度使女人眼中融入震撼的情感:“因为……陪你修炼这招的人,正是我啊,隐瓴。”相夫光子沉重的开口,神情里弥漫着一种洗刷不去的忧愁,甚至是……内疚。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女人娇嫩妩媚的声音终于产生变化,每增加一个字,阳刚的气韵就平添一分,最后,他满头的粉发化作银丝,脸上附着的脂粉也徐徐褪净了。 喜欢打扮成穿粉红衣裳的艳丽小女生,或者妖冶的贵妇,隐瓴本尊,竟是个面容清雅眉眼秀气的男子。 “我早该想到,精通易颜术的你,以千百种面孔出现在人前,从而伪装本形,但……风遁术是不会改变的啊,隐瓴!”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事情?!” “你完全不记得我了吗……”相夫光子合下双眼,腿部裂开的伤口让她不禁皱眉:“是时候……解除别颖王师父,为你设下的‘封印’了……” 记忆封印,是“精神类封印术”的一种,比较著名的还有水无痕叶大战叛月时使用过的“幻念封禁”,不同在于,幻念封禁是封锁“某方面的思想和念头”,而记忆封印,则是完完全全的“消除”人脑中的部分记忆,从而使本体丧失这部分的全部资料,即便是读心术,也难以从其意识中取得什么。 ——是安置间谍时,最佳的保密措施。 隐瓴发怔的双眼,开始瞳孔涣散,很快,他陷入崩溃的境遇,头部撕痛欲裂几乎爆开,难忍的惨叫声持续了半晌,浅银长发的男子颓然坐地,双手撑在地面上,被汗水打湿。 完成了别颖王老师交付的任务——为隐瓴解除记忆封印,相夫光子终于腾出手来处理那该死的伤口了。 “用这个。”云罗预想到这一步,把从国后那里得来的速效止血剂塞入了光子口中。 “隐瓴……这回,你想起来了吗……”她微微喘着粗气,问对面瘫坐的男子,因为解封术也十分浪费元能,加之身体状况十分糟糕,她已经开始眩晕了。 隐瓴愣愣的呆滞了片刻,当他完全填补了记忆里的那片空白后,起身,走到距离光子一米的地方,对原本的“敌人”单膝下跪、俯首称臣:“天地盟副使隐瓴,见过相夫少主!” 神情郑重,态度诚恳,看来是恢复正常了,相夫光子长长的松一口气,觉得窒息感没那么强烈了:“隐瓴,几年不见,你过的还好吗?”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比起天魔教的机密和情报,她显然更在意隐瓴过得好不好。 “是,隐瓴很好,让大人操心了。”隐瓴恭敬的低着头,并不肯直视相夫少主的脸,这是属于他的“尊敬方式”。 相夫光子十分清楚,所以心情更加难过,她伸出手,想把人扶起来,自己却难以站立:“你快起来,我的腿不方便,你不要一直跪着,快起来。” “少主,您的腿怎么了?”注意到被染红的裤脚,隐瓴的目光沉痛又担忧:“我来为您包扎吧!” 几年不见,隐瓴的各方面技艺显然增进了不少,处理伤口时动作麻利下手精准,还有方才的招数,明显不是冲着杀人而来的,倘若他想,第一次冲击就可以直接要了他俩的命。想到这些,相夫光子自责、内疚甚至是沉重的心理,还多少有了几分缓解。 “关于天魔教的所有情报,都被我放置在这里了。”球形的异空间存储匣,落入相夫光子的掌心里,隐瓴露出放心的表情:“少主大人,请尽快离开这里!最近天魔查得紧,如果被他们发现,恐怕以我们几个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天魔教的实力……远远不止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一点点。” “你现在已经完全想起来了,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跟我一起回去!”不容拒绝的口吻,明确来讲,她是没想过隐瓴会拒绝。 “不……少主大人,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别颖王师父叫我此行前来,就是解除你的记忆封印,他的意思很明白了,恢复记忆的你,留在天魔教无异于等死,而我,也绝不答应!”相夫光子态度强硬,压根不给隐瓴回绝的机会。 隐瓴沉默了半晌,眼里有不舍,有难过,但更多的则是决心和坚强:“不,请务必答应我!少主大人!你也知道……我的父母死在天魔教手里,如果不能掌握更多的情报,就不足以摧毁这个组织!我要手刃仇人,所以,绝不会离开这里!请少主大人……原谅!”言罢,又低着头跪下地来。 “可是,真的很危险啊,你身为天地盟的副使,难道都不想回光之国看一看吗?如果你回来了,我们天地盟的人就凑齐了,大家都会很高兴的!”相夫光子动之以情,在心底暗暗发誓一旦他回来,就绝不再放走! “我当然想念……”隐瓴露出一丝微笑,却显得更加悲伤:“可是……我肩负的责任重大,不能半途而废,我知道这样说会令少主大人不悦,但是……请让我留下来!我是天地盟安插在天魔教里唯一的间谍,如果我离开了,光之国就等于丧失了情报源,在彻底摧毁天魔的组织以前,这绝对是不可行的下策!” “你要怎么保证,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呢?万一天魔他们对你使用‘精神读取术’读取了你脑中的记忆,你就会没命的啊!”相夫光子忧心忡忡,试图制止他的决意。 “少主大人请放心,一开始,他们的确对我使用了不下十次精神术,妄图读取我的记忆和思想,但是在别颖王队长封印术的制约下,他们屡屡失败,到如今,我已经是冰影军团里的上层干部、深获他们的信任,我想,他们不会再对我使用了。”隐瓴耐心的劝慰、安抚,想抚平少主大人紧皱的双眉。 “不要给我任何讯息,不要露出任何破绽,如果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说到这里,她已不得不答应了。她有什么资格拒绝呢?当初别颖王老师安排隐瓴做间谍的时候,本可进行阻止的她并没那么做,而隐瓴也心甘情愿的迈入了黑暗,数年来如履薄冰,就算没有引来杀身之祸的记忆,在这样一个黑暗著称的组织里,也绝对不好过啊! “是!我答应您!”隐瓴含笑点头,显得十分开怀豁达:“以及……落痕就继续拜托您了,这边的飘钺小姐,我也会好好照料的。” “辛苦了,隐瓴,你一定要保重!为了你自己,为了落痕,更为了……等待你回去的大家!”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可隐瓴依然记得那些年轻明媚、朝气蓬勃的笑脸,还有仁爱宽厚的玉灵碧大人。 ——嗯……为了你们,我也会保重自己的!我坚信终有一日,天魔覆灭,我们会有团聚的一天。 “啾啾!啾啾!” 一只红色的小鸟在屋子上空绕圈飞,还不断鸣叫,见红发女子没什么反应干脆凑近了,绕着她的脑袋转。光子觉得眼熟,伸出手来供小家伙降落,可惜她听不懂鸟语,不管它怎么夸张的扑打翅膀,怎么扯着嗓子鸣叫,她都是一头雾水满脸问号。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动物是不会平白无故“发狂”的。 “哦呀哦呀,我是不是来的不巧呀?打扰几位叙旧了,真是抱歉。”笑盈盈的黑发男子推开裂壁走了进来,仅露的右眼墨色纯粹,如同漆黑无光的暗夜:“不过隐瓴啊,我怎么不晓得你跟天地盟的上主还有交情呢?” 天魔教最危险的人物之一,第二战神,陡然现身! Chapter 0394 “雷默大人?!” 没有任何的预料,天魔教第二战神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三人眼前,隐瓴甚至还来不及伪装自己,就已把真容暴露在“敌人”之前。 “我是来这里找美女的哦,想不到还平白多出了一个,真是好运。”明明是笑盈盈的,可表情看上去却无比的阴暗,在注意到不施粉黛自妖娆的相夫光子以后,更是投来了兴趣十足的目光:“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呢,光子小姐。”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相夫光子冰冷而警惕的喝问,右手缓缓捏紧,酝酿着随时会爆发的气力。 “我说了,我是来找美女的~” “你少装蒜!”相夫光子的表情恼火而冷漠,她十分厌恶这名男子轻浮随便的态度。 隐瓴严谨的目光里,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惧意,心里打鼓道:“糟了,被战神发现的话,单是我不要紧,万一连累少主大人怎么办……” “别露出那种表情来嘛,隐瓴。”可雷默还是发现了这名“部下”眼里的惊恐:“来的又不是天魔大人,虽说……我也没那么好对付。” 腾的一下,不明的黑色气流飞散四溅,令几人从血液到发肤都像是被电流击中,不可抑制的颤抖。 云罗风树暗暗咬牙,眉头拧得老紧,比起在雷默散发的杀气下有些难以招架的光子隐瓴,他显然要沉稳许多,不但不回避,甚至还充满警意的逼视着雷默。 雷默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浓厚的兴趣:“云罗风树……怎么?不好好在琴河呆着,跑到光域做起护花使者来了?” 相夫光子不等他把话说完,飞起不曾受伤的那条腿一脚踹中雷默搪起的手臂,身子在空中一旋,以快到闪花人眼的速度逼近到雷默脚下,一拳出去正中他的胸口。继而一怔,竟是把手敲在了黑烟团上:“幻术……不……是暗系□□术……”收拳,知道人还在当下,转起脚跟的瞬间锋利的五指割了上去。 雷默倒退几步,看着胸前被划了几道口子的外衣,轻轻把眉一皱。这个火焰一般灼烈的女子,比起传闻中的无敌“修罗”似乎更要勇猛无畏,他开始收敛阴森,用专注的眼神打量对自己充满了杀意的红发女子。 不但是指甲又尖又长,整只手掌和指头都像被吸干了血肉一样,枯瘦如骨。 看着她那只异于平常的手,雷默目光一紧,随后低头看了看被划破的前衣,略感庆幸的想:“骨化术……如果真的划入皮肤表层,我就死定了啊……” “你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不会放过我们的吧?出手吧雷默!就让我这天地盟的少主逮捕你!”相夫光子跺脚激起地表的石砖,徒手一抓朝雷默扔了过来。因为空间有限所以雷默干脆打开裂壁从里侧跳到外面,相夫光子则穷追不舍的跟了出去。 “是‘逮捕’而不是‘杀掉’吗?难道你舍不得我?”雷默站在雪地里矗立的一棵古松树顶,对仰头怒瞪自己的女人轻佻坏笑。 “只有抓住你,才能解除赤魇的蝠咒,束手就擒吧!”她正要拔腿跃起,却被云罗一把拦住。 “让我来!”他冲她坚定的点头,一转头陨石般的掌击劈断了雷默站立的树。 第二战神明显吃了一惊,向后跳跃的工夫还不忘在心底慨叹一下对手的程度。 腿上的伤,虽然严重,可在冱英礼王室的速效止血剂和山蜘蛛丝的作用下,暂时不妨碍运动,只是让相夫光子意想不到的是,还未调和、也未消除的体内毒素,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发作。纹络玫瑰在脸颊上盛开,紫色的一朵朵妖娆绽放,这么明显的异变惊白了隐瓴的脸,他不再顾忌什么,冲上来询问自家上级怎么会变成这样。 相夫光子半跪在雪地上,一手杵地,一手捂脸,不甘而愤恨的咬牙:“可恶……居然在这时候……”体内一股热流来回疯蹿,烧的五脏六腑疼痛难忍,不消片刻,紫色玫瑰被一层薄而可怖的溃疤覆盖,相夫光子终于支撑不住,向后面倒去。 “少主!”隐瓴快步上前把人接住,看到她腐烂状的半张脸后瞪大了雪亮的眼眸。 云罗风树和雷默进行着你打我防的游击战,一个似漫不经心,一个似未出全力。等相夫光子听到隐瓴的呼唤、意识也渐渐清晰的时候,两人已打到了百米开外的平坦雪原上。 “隐瓴……” “属下在!” “留在这里,我去帮他!”她强撑着起身,却喉头一热喷出血来。 “少主!” “别拦我!”推开隐瓴,亏得气温很低,让她的大脑不致于疲乏昏迷,相夫光子用仅剩的力量飞跑向远处战场,手中凝聚了一团刚刚召唤出来、被蛛丝缠绕在一起的白色小蜘蛛。她像撒种子一样将它们抛出,一只开满紫色藤蔓的手向上空击出。 微微泛着紫光的气团飓风般扑向天魔教的敌人,等雷默反应过来时,肩膀已爬满了雪白的小蛛,没来由的一怔,让他险些遭到云罗风树的下一波攻击。或许是看到光子动手,云罗风树停了下来。反观雷默,刚才还对云罗只防不打的架势在看到光子来意汹汹之后产生了变化,把手挥挥,几只瘆人的黑色蝙蝠撕破空气恍然乍现。天地盟女将毫不畏惧的注视着这些可能会引发“蝠咒”的东西,根据第一战神的“蛇蛊”和第三战神的“蜂毒”力量来揣测它接下来会爆发的水平,不由得把眉皱紧,云罗和隐瓴,但愿接下来的这招不会伤到他们,不……是一定不能伤到! “召唤术·五毒神兽!” 拔地而起的五只巨兽瞬间掀毁整片雪原,土石从冰层下翻出,奔腾在百丈高空里。相夫光子在元灵兽出现的同时挥臂造出两只光能防御罩,一个裹住云罗风树,一个包向尚在远处待命的隐瓴。雷默踩在一只有寻常血翼蝠十倍大的秃头红蝙蝠背上,目露惊憾之色的望着这五只庞大高耸的怪物——大王蝎、灵蛇皇、毒巨蜥、钦原和山蜘蛛。 “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同时召唤出五只王者灵兽?”隐瓴远远看着,知道这是自家少主的杰作,心生赞叹的同时眉宇间溢满惊喜,这份欣然之色让平淡似水洁白如雪的他,看上去生动明快了不少。 “是生命之元?……不,不对……”雷默骤缩的瞳孔里并没有呈现什么蔷薇型的金色印记,而相夫光子的脸色也显得更加苍白了。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对敌上,丝毫不去回想腿上的伤痛和未愈的疾病,高声,向服从于她的五只毒兽命令:“给我抓住那个男的!留活口!” “是!” 王者级别的元灵兽都有上百年的岁数,别说人类的语言,就是头脑,都比正常人精锐许多。 命令已下,相夫光子放心的把背后交给她的五毒神兽,不再关注为宁静世界掀起的天翻地覆,把云罗和隐瓴带到一块儿,问他们是否受伤。 “我没事。”被救了,反而觉得不太愉快的云罗风树没有直接表现出内心的不甘,他也是男人,也会对强敌的力量产生兴趣,纵使他喜好和平。 “我也没事,少主大人!您……”隐瓴看着她嘴边忘记抹去的鲜血,触目惊心。 “以后,战斗的事就交给我。”比起埋怨,云罗风树觉得约法三章更有意义。 “对不起,我实在是看这家伙太不爽了,并没有否定你力量的意思。”光子低着头向云罗风树致歉,十分诚恳。 “我并不是在生气,只是,下次再遇到危险的事,请尽量避去一边。”他说着让人放心的话,表情虽没什么改变,目光却柔和的似两汪暖水。 相夫光子点点头,虽然云罗风树还是死板的像块木头,还总是对她用敬语,不过……跟最初的陌生关系,显然是不同了吧。 相夫光子以为战斗还能持续一会,不料接连爆出几声重物撞击的巨响后,雷默轻飘飘的朝着自己飞来了,脚下有墨色气流回旋,背后却不见那日长出的黑翼。最让她目瞪口呆的是,五毒神兽通通栽倒在地上炸出的深坑里,头杵泥土,纹丝不动。无奈,她只好停止召唤术的施展,让那些巨兽原地消失。 雷默也只有右臂的袖子被其中一只撕咬下去,其他一概无恙。不得不说,这个结果还是有点出乎相夫光子预料的,转念一想这是天魔教的上层战斗术师,也就不那么难以置信了:“哼,不要以为没了它们,我就打不过你!” 被对方完全当成敌人攻击的雷默显得很有兴致,俯冲下来接受跳跃起来的光子的狂攻。拳脚并用,元能猛飙,雷默渐渐不如之前大战五毒兽时那么轻松了,一回身,相夫光子的铁拳擦过右颊,险些把毒素蹭到皮肤上,雷默笑着皱眉,说“还真是不能离你太近呢”,不过转眼,他就闪掠到光子身后,指尖刮过她的衣袋,轻轻巧巧的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相夫光子面有异色,当她发现雷默夺走了存储器后才意识到出了状况,她立刻逼近雷默,厉声道:“还给我!” “诶?可你不是把我当成敌人吗?你认为,敌人会平白无故答应你的所求?尽管我很喜欢你,但是……你这样的态度,也说不过去嘛~”把存储器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下,雷默苍白妖异的脸容上绽出曼陀罗般阴暗清浅的笑,他的声音亦是非常好听,具有蛊惑异性的力量。 “你到底想怎么样!”比起雷默态度轻浮引发的愤怒,相夫光子更加痛恨自己的疏忽。 “我要你跟我交往,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兴许还……会大发慈悲哟。”雷默玩味十足的提出对光子来说无比过分的要求。 “可恶!”光子拳头捏的死紧,骨节发白快穿越表皮从手背凸出来了,浑身青筋绷紧,随时崩断,随时爆发,情绪一激动,她的状况更糟了,不但溃疤没有如常的消失,喉头涌出的腥田味道还愈发浓烈,不过眼下,和存储器的安危相比,她显然忽略了身体的情况:“我答应你!但是你要遵守诺言,把它还给我!” 看着她伸出的手,以及那坚定不移的表情,雷默眼色若冰,笑容却不消减:“看来,这东西对你来说,真是比什么都重要呢。” 相夫光子保持不变的姿势,以及更为坚毅的神态。身后的隐瓴和云罗蓄势待发,倘若雷默真的用物换人,他们就…… 啪嚓!简单的动作,轻松的力道,一堆破碎的残片让惊恐和骇然久久的停留在女子脸上。 雷默,在相夫光子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以前,摧毁了情报存储器。 “这个东西,你绝不能带走哦,不过隐瓴的话,我倒是可以装作不知道。”稍微一瞟,隐瓴正怒瞪着自己,捏紧的拳头蠢蠢欲动。 溃疤、鲜血……甚至是眼泪,在她不成模样的面庞上纵横相错,取代惊恐和骇然的,将是无比汹涌的仇恨!周身猛然爆发出浓郁阴暗的紫色气流,惊人的量使在场三人瞠目结舌,暗蓝色的眸子几乎被怒火烧成红色,她一脚挪动,整个身子便于顷刻间疾掠到十米之外的雷默身侧,抬臂出拳,动作迅速令人眼花缭乱。待隐瓴回神,雷默已经吐血飞出了几十米远。 “好快的速度啊……咳咳!”被揍得不轻的雷默试着爬起,却发现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沁满鲜血的唇角向上挑动,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无奈:“我不是说,隐瓴的事我可以装作不知道吗?你怎么还这么生气呀?” “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卑鄙的家伙!”须臾间丧失了隐瓴数年来的血汗成果,她已经恼火到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一味要消灭敌人:“我改变注意了!我要打残你的双腿!然后拖你回去给赤魇治病!” “不管我多么喜欢你,我都不会让你带走隐瓴的。”看似不知死活的魅惑一笑,周身萦绕着昏暗能量的雷默已缓缓直起了腰。他看穿了相夫光子意图带走隐瓴的目的,直接说穿,就是要激怒她让她在不经意间展露全部的实力。 “少主!不要中计!他是故意的!”头脑发热的虽然不止光子一个,可隐瓴和云罗风树还是同时看出了雷默的所图。 “怕我带走隐瓴这个活体情报存储器吗!”相夫光子早先没看出来,这个漫不经心流里流气看样子相当不正经的家伙,倒是蛮在意天魔教的情报会不会外泄。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啦,光子美人。”雷默轻佻的浮起坏笑,一面接招一面戏谑:“因为等下,我们新任的第一战神就要过来了,你们是想等着被他抓吗?” “隐瓴!跟我离开!这家伙已经发现了,没有再留下的必要!”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相夫光子,存储器已毁,比起在这里跟他纠缠,明显是隐瓴个人更为重要,为赤魇解除蝠咒的事,可以再找机会捉他来做!“云罗!隐瓴!我们走!” 从天而降的一身白衣在她的手触碰到隐瓴之前倏地将两人隔开,来者现形突然,浑身上下被一袭白色的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只有颈前的浅蓝色头发从帽檐里垂下。抬起一脚,瞬息间蹬开了隐瓴,把人逼到无路可退的山壁后从袖口中滑出一把尖利的短剑,歘!鲜血四迸,刃部直入肩膀。 相夫光子神情大震,没想到有人迅捷到这种地步,她再度靠前试图阻挠,却被白斗篷三下五除二踢出五米之远,剑还插在隐瓴的肩膀里,她稚嫩的女声已经响起:“对待叛徒不需要客气!战神大人!让我了结他吧!” “你敢!我会杀了你!”相夫光子杀气腾腾的瞪圆双眼,牙齿咬得咯咯响,既有恐惧也有挑衅。 “试试看啊!”女人拔出的剑向上空甩出了一泼热血,刃尖很快逼近到光子的眼角,危险来临时,相夫光子还没看清她的动作:“怎么样,现在知道力量的差距了吧?你不是我的对手,相夫光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相夫光子有惊无惧,在刀尖贴上肌肤的时候镇定自若的询问着。 “天魔教·魔姬!” 话音刚落,地表开始晃动,整个天地几乎倒转过来,剧烈震荡中,隐瓴所居的山洞开始从内部坍塌,他却目光一定飞身跳向了危险的集中地,回眸之际只听相夫光子大喊他的名。 红发的女子拼尽全身力量冲向那里,却被山顶滚落的巨石和雪块挡住去路,她只看到纯净无瑕的脸容朝她焕出暖暖一笑,视线便被纷繁的尘土和雪石填满。她要呼喊隐瓴的名字,却被一口温热的液体堵住咽喉,把它们喷出唇角的刹那,云罗风树疾奔而来。 Chapter 0395 对着一片黑压压森林抖动翅膀的火炎雀停留在半空里不断重复扇翅的动作,望而怯步。 相夫光子是被冻醒的,睁眼时自己躺在一张潮乎乎的床上,阳光透过破旧的屋顶洒下稀少的光斑,但四周依旧昏暗暗的,还有草木发霉的气味。这是一间简陋到已经不能被称作屋子的小棚,发霉的茅草堆砌,几缕光线顺着板条稀少的天棚泻下,内壁四通八达流窜着动荡阴冷的空气,显然是个外面下大雪里面下小雪的世界。 “隐瓴!”她不顾身体的状况勉强起身,也不管这是哪里,她脑海里反复回映着隐瓴回眸一笑的决然画面,急如星火。 “你身上有伤,毒素还在体内流蹿,等下我会亲自回去找隐瓴,你不要着急。”手捧一条旧被褥的云罗风树赶忙放下东西,前来阻止相夫疯狂的举动。 “这是哪里?”看到他,光子才稍微平静一些,但肩膀还是冷得发抖。 正要回答,身后爆响一句凄冷的呵斥:“我不是说了吗,你不要靠近她!”明明是严厉的责怪,可光子听起来却觉得来人很是虚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罩黑纱,身披拖地斗篷的陌生女人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她现在没办法控制体内的毒,你离得太近会毒死你的!” 闻言,相夫光子抬起掌心,看到手纹交汇的地方有一团很大的不散印记,浓紫的颜色就跟她脸上盛放的蔷薇一样。她沉重的合上双眼,知道是抑制毒素的力量失控了,赶忙缩到床铺最里面的一角,警告云罗风树:“想让我听你的,就离我远点!” “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恢复原状的。”陌生女人的语气平复了许多,淡淡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相夫光子。”虽然这么说,可在陌生的地方遇到陌生的人,是敌是友还搞不清楚,相夫光子没打算相信她的话,因为她不觉得世界上会有无故得来的好事。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看看这小子。”女人戴着黑手套的指头比向云罗风树:“这里是黑树林,如果没有我给的药,他早就丧命了。” 光子听罢一怔,黑树林?那个术法界里最可怕连接着地狱峡谷布满毒物的地方? “你好好考虑清楚吧。”女人并不强迫她,反而给她时间考虑。 相夫光子一向吃软不吃硬,反正没什么会比现在更糟了:“前辈等等!好吧,请你帮我……” 女人沉吟片刻,掉过头来。 …… 看着手掌心消散不见的印痕,相夫光子欣喜若狂,跑到屋外意图找棵小草来试,身后女人的一句解释再度令她醒悟:“这里是黑树林,根本不存在除我以外的活物,而你算是特例。” “那么,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做事向来凭自己意志做主的相夫光子如今却来征求他人的意见,这令云罗风树感到惊讶。 “你是着急去救自己的同伴?”几天下来,她时时念叨着部下的名字,焦虑不安的神态把那颗心完完本本的展示了出来。 “是。”坚定的回答,毅然的神色,对于她来说,耽误这几日,已是不可想象的损失。 “你留在这里调养身体,隐瓴,由我去找!”屋外的云罗风树缓缓步入,沉着冷静的面容里充溢着决心。 “你自己一个人?”并非不信任他的实力,而是没来由的心生担忧。 “没问题的,交给我吧。” 看着他,回想被一次又一次的挽救,相夫光子的心里装满了幸福的喜悦。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温柔的嘱咐:“……一定要平安回来。” 抚摸了一次颈下的饰物,云罗风树朝她投来允诺的目光。 相处的这几日,虽然短暂,可光子对这个陌生的女人从排斥到接受,以至于到后来连她自己都搞不懂,这种有点熟悉的亲近感是怎么回事?仿佛发自本能的接受了什么一样。 浑身上下裹在黑大而厚重的斗篷里,即便是御寒也不必连额头和双手都遮挡起来吧?还有,为什么她可以存活在黑树林里?还有抵御恶劣环境的防毒药? 揣着种种不解,她走到屋外,去“观赏”这里的景致。 没有生命的黑色“树木”不高,可枝叶茂盛到足以盖满整片天空,这些依靠毒气和毒液吸取养分的树木某种程度来讲,就跟她相夫光子一样,属于本物的变异体,平日里射入的阳光极少,都是透过枝桠间窄小的缝隙漏下来的,一到夜晚,更是恐怖似一个墨染的地狱。纯白无垢的冰地在黑树木阴影的笼罩下,完全不见雪色,只有脚心传来的温度不断证实着,这里就是温度保持在零下的寒冰牢笼。 看不到日落西下、月上梢头,相夫光子回到阴冷的屋子,缩住身子往被里一躲,沉沉的睡了半晌,午夜起身,发现那名救助了她跟云罗的女人,不见了。 草屋后是一圈乱石堆砌的小院,几杆破烂的竹条样棍子支起一个粗陋的支架,架上搭着看不清颜色的破旧布帘,夜风拂动下,布帘似自然的飘飘舞动,可敏锐的光子却觉得不大对劲…… 那里面,应该有个人才对。 她小心的走过去,有点紧张的轻迈着步伐。凛冽的寒风化作尖刀撕扯着空气,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伸手不见五指的尽头,幽幽释放疑似鬼火的蓝光。 突然,布帘再度掀起,幽暗的夜光终于明晰的为她眼前勾勒出一幅场景……裸露的背脊,参差纵横着粘稠模糊的血肉,无数伤疤交汇到一起,就形成了腐肉满身的视觉冲击,背脊,接下来是双腿、手臂,然后……那张眼珠几欲掉出眶来的脸上,焦黑一片的腐肉块块垂掉,深可见骨。 这幅骇人的场景令相夫光子不寒而栗,她很快清醒的意识到,布帘后面这名腐肉全身的女子是谁。 “被你发现了啊。”帘后的声音非但不恐怖,还异常的温和。 它洗刷了光子心中的犹疑和不安,让她的眼,在渐渐中恢复空明冷静:“对不起,前辈,我无意冒犯,只是……” “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能在死前遇到其他的人,也算是我的运气,相夫光子,不介意扶我一把吧?”帘后细微的摩擦声停止,女人伸出一条面目全非的胳膊,隐约可以看出前端是五指并拢的手掌。 相夫光子毫无迟疑,走上前去抓住那只瘆人的手。 她听到女人笑了,轻柔缓慢,像一汪流向远方的泉水,在太阳的照射下明光熠熠,潋滟动人。 “前辈,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相夫光子提起一只破了边沿的木桶,她为女人擦拭身体,却发现黑树林里只有被毒染的发黑的小溪,以及脏臭的抹布,这样的生活条件,难怪前辈的身子会感染。 “不必了,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女人疲乏的长叹一声,仰靠在随时可能会坍塌、在风雪中飘摇欲坠的屋壁,慢慢合起了眼睛。 “可是,我需要打些干净的水来,顺便找两块干净的毛巾,前辈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先洗洗干净,我再带你出林去治病,我认识两个非常厉害的医疗专家,相信有她们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光子不肯放下手中的桶,坚持走出黑树林为这个到现在为止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女人服务。 女人沉默了半晌,有些欣慰的回答:“那么,总不差这一会,陪我聊聊天,好吗?” “……好吧。”相夫光子终于放下木桶,蹲坐到床边乖乖等候她的倾诉。 “你一定觉得好奇,为什么我会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嗯……” “我……是风之国风氏家族的族长夫人……本来,是这样的。”至此,一声长叹。 相夫光子安静的聆听,她知道这个女人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往。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那里良姰,她是从国外来的,到风家打工做女仆,她的女儿在花之国打工,母女两个分隔两地,她不断对我们说,她想念她的女儿,已经到了彻夜难寐的地步,为了这个理由,她博取了风家上下的怜悯和同情,尤其……是我的丈夫。”说到这里,风氏夫人的声调里竟出现了哽咽。 “然后呢?” “我发现丈夫越来越亲近她,虽然不那么明显,但我还是察觉了,终于有一次,我看到他们……在我的房间里亲热,当时我为了商务出外奔走,家里独留他们两个,也正因为这样,给了他们通奸的机会!” 虽然身体已经虚弱到一定程度,可光子还是看到了她握紧的拳在微微发抖。 “一直以来,风鹤都是个随和温柔的人,可是在那里良姰的撺掇下,他居然答应把家产分她一半,这种荒唐的事如若传了出去,我们风家的事业势必受到牵累,我坚决反对,也由此遭来了杀身之祸……大概是怕我揭穿他们两个的奸情,那里良姰提议全家来冰之国度假游玩,让我也一起去,我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耍什么花招,没想到,丈夫完全不去怀疑那里良姰的险恶用心,致使我被那个女人,从黑树林边的悬崖上推下去!” 听到这里相夫光子呆掉了,隐藏在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的引人生恨,令人发指! “黑树林下面是地狱峡谷,我有幸落入毒池,免于粉身碎骨的结局,但是……那里的毒性太大,很快就烧坏了我的皮肤,我在谷底昏迷了不知道多久,只记得醒来之后自己被冲到岸上,还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大概是昏迷期间毒素侵入体内,当我醒过来以后,反而不惧怕那里的毒物了,后来,又不知过了多久,我顺着山涧的唯一一条陡坡向上爬,正准备远离黑树林回到风之国去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离开这片毒区了,仿佛需要时刻汲取养料一样,我必须留在谷底或是这里才能存活,几经尝试,我发现黑树林更能让我适应,只可惜,我的身体还是日复一日的衰弱,腐烂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下,愈发严重,到现在……已是病入膏肓了……” 言语中,百感交集,憎恨、痛苦、留恋、绝望,所有会引发心绪波动的感情,从那双早已产生了异变的眼瞳中流出,全无遗漏。 “前辈,您不要着急,我也是毒素的受侵者,可你看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有一种方法叫做‘洗毒’,我想……”光子的劝慰还未讲完,便被她打断。 “来不及了,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在血液匮乏身体急需能量补充时,让毒素有机可乘,但如今你已与毒融为一体,只要力量把持住了,就不会再发生溃疤发作的事情,可我,长年累月在这不见天日的黑色树林里饱受侵蚀,顶多是苟延残喘的能活一日是一日……光子,我……能在最后的这些时间里,请求你帮我一个忙吗?” “前辈请说,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力去做!” “请帮助我,照顾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 “信子……信子,请你帮我找到她,我唯一的牵挂,这么多年来唯一让我活下去的动力……”说到这里,她终于悲泣出声,带着痛苦与绝望流尽最后一滴眼泪,尽管……咸咸的泪水划过脸部的伤口时,是那么的刺痛入心。 “前辈!你说的是那个风信子吗?来自风之国,大概是这副模样。”她用仅有的笔纸潦草的勾出人脸的模样,让女人在震惊之中泪水盈满眼眶,如果不是面容全非,她激动到难以附加的神色一定会更明显,纵使是这样,她依然喜悦的重复着同一句话:“感谢老天给予我恩赐!感谢老天!感谢老天!” 相夫光子难过的敛起眉梢,心脏处像被什么勒住一样,窒息难熬,她感觉泪腺快要不受自己的控制。 …… “就是这样的,我和风信子虽说不是很熟悉,但也算投缘,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的亲人。”她忍住泪水故作平静的讲述了她与信子从相识到相处的经过,看着女人越来越喜悦的神采,她觉得,她出现在这里是对的:“前辈,你不要担心,也不要着急,我现在去打水,帮你清洗身体,我想云罗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光之国,我带你去找信子!” “不……已经来不及了,感谢你的好意,光子,我现在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风氏夫人带着绝望的语气缓缓诉说:“请你答应我,让信子成为一个自信勇敢的人,我太了解她,她善良恭顺,懦弱胆小,凡事只知道忍让,与曾经的我是那么的相像……可是,我这一生已经定型了,她才刚刚开始!除了我,她身边再没有能托付的人,所以,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让信子彻底蜕变吗?”作为术师,她接受并执行过许多委托,作为上主,她也有把握办好任何一件大事,唯独“创造一个人的自信”,是她从未涉猎过的领域。 “她从小就经常被人欺负,家人、同学、朋友,甚至是后来的同事,那些骨子里卑微无能的人,才专拣软柿子捏,真正的强者,只会追着比自己更强大的人挑战,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强者’呢?”叹息过后是绵长的哀思,似有数之不尽的离愁别绪:“然而,我相信,你是为数不多的强者中的一员,你很尖锐,却不会把针刺向温良无害的人。” “好吧。”相夫光子把头一点,语气肯定:“我答应你。不是因为这几句赞美的话,而是你救了我,我亏欠于你。” “谢谢……”一直凭借意念跟回忆维持精神生命的女人,在弥留之际念着女儿的名字,最后,她含笑而逝,毕生的所愿也算有了着落。 看着垂到被褥上僵冷腐坏的手,相夫光子狠狠的合起双眼,用力让泪水倾泻而出,短短几日的相处,她不至于对此人产生亲人一般的感情,但是这份对女儿的爱,对逝去的美好之物坚定憧憬的态度,却使她深深折服。 背着满满一包食物,以及干净的日用品和两大桶清水,云罗风树走了许久,终于回到了黑树林的最深处——那间茅草小屋。 然而,刚刚踏入门口,便听闻了前辈病逝的噩耗。 相夫光子把风氏夫人生前使用的东西包裹在其中一条被褥里,另一条则裹住死者的身躯。她一脸沉重的转头面向云罗,眼角残存着未干的泪滴。他哀痛的垂下了眼睛,说,是前辈主动收容了无路可去的两人,还拿出珍贵的防毒药帮自己活命,没想到短短几日,得来了这样的结局。 “她是带着幸福的微笑死去的,因为心愿有了寄托,也相信终有一日会实现,所以……了无牵挂的走了,她生活的十分痛苦,逝去……于她来说,未必是件坏事……”表情明明带着极致的哀痛,相夫光子却想用笑容送走信子的母亲。 冰雪交加的一夜,在寒风肆虐的树林外,他们架起火堆,祈求神明将无辜善良的魂灵带往天堂。 …… 云罗说,他挖开了坍塌的山石,并没有看到隐瓴的尸体,山洞的入口被层层岩石堵住,无法进去。至于第二战神跟“魔姬”,早就无影无踪了。 火化了信子的母亲,带着逝者的骨灰,气色好了很多的相夫光子与连日来陪伴在侧的男子一起步出黑树林。 “死去的人,我无法挽回,但是生死未明的,我相信终有一天,会于这个人间与我重见!” Chapter 0396 光镜千影术没能搜索到隐瓴的所在,相夫光子干脆召出钦原,令它去寻找。 而她自己,则在火炎雀的引导下,随云罗风树回到了米荧小婉暂且安住的地方。 一成不变的是,荷仑三人严谨非常的看守,据后来米荧的抱怨,她跟小婉洗澡都要在荷伦的监视下进行,如果不是打不过,她早跟这伙人翻脸了。 米荧鼓着腮帮,一脸不满的瞪视面无表情雕塑一般的荷仑,为了安抚她,相夫光子只好提议大家一块儿上街买东西。 “好好好!我要给师兄买礼物!”这招还真见效,米荧很快就兴致勃勃的跳起来雀跃了。 “顺便泡泡这里的雪池温泉。”相夫光子勾唇浅笑,目光在三个看护者的身上流转。 冰之国的雪池温泉最为正宗,两岸砌着莹白无瑕的冰雪,内里却是热滚滚具有药用疗效的泉水,在寒冷的国度里,阳光是稀少的事物,可这温泉却处处可见。相夫光子巧用伎俩,逼得荷仑三人哑然失措。 “我带米荧在‘东馆’泡,荷仑小姐是要陪着我们一起呢?还是跟小婉到‘西馆’去?”当地最大的一座温泉山庄,两馆间距离就有上百米,相夫光子带着欣赏的表情观看荷伦三人面面相觑的为难模样:“还是说……另外两位也要一起?” 波尔世捷尴尬的拧了拧眉,掣野古铜色的面颊飘过两朵淡淡的红晕。 最终,荷仑选择跟小婉一起,她可是重要人物,万一跑丢了被别的贵族发现,国主的“隐瞒”可就穿帮了。为安全起见,她还故意叫另外两名男士一前一后守在东馆的前后门,便于等相夫光子出来以后继续监视。 这一泡就泡到了三更半夜,荷仑忍无可忍冲到对面的馆里一探究竟,却发现雾气缭绕间,已没了两女子的踪影。 “你们是怎么看的啊?”荷仑领着雁声婉指责把人搞丢的掣野和波尔,两人同样百思不解,明明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看到了现在,怎么可能插翅而飞呢。对此,荷仑也深觉奇怪:“以掣野和波尔的水平,是不可能把人看丢的……那么就是说……人还在里面……!” “你!跟我进去!”荷仑拎起小婉的衣领冲入东馆大门,凶神恶煞的样子吓跑了还在浴中享受温暖的顾客,为了没有疏漏,她堵在门口一一审视过后才允许她们离开,温泉馆的负责人原打算追究责任,见荷仑十分不好惹也就作罢了,还很好心的给她提供情报——温泉馆地下有人造树林,出口则是百里之外的小山谷。 荷仑彻底被摆了一道,原来相夫光子早就调查好这家店的内部构造了。 “不过,以天地盟少主的头脑,应该不会弃同伴于不顾吧?”波尔世捷瞅了被掣野提在手里瑟瑟发抖的雁声婉一眼,口音笃定。 “可事实就是如此,这家伙被丢下了,连那个云罗风树也不知去向。”荷仑恨恨的咬牙,她以为盯住了这三个,那仅剩的一个男人就会乖乖的跟着,没想到鸡飞蛋打只留了个对冱英礼来说最没用的一个。 小婉吸着鼻涕,痛哭嚎啕,心里想光子不会又抛弃自己了吧?她可不想尝试第二次绝望的痛苦。夜晚的时间是很难熬的,尤其是孤身一人在敌人的掌控下,小婉缩在墙角不敢躲回被子里,她又对相夫光子产生了质疑,甚至不敢妄想有人会来救自己。 没有接到回城复命之令的荷仑三人只有暂时留在这家旅馆,房门口和窗子都做了妥善的“处理”,他们比雁声婉更加坚信相夫光子不会弃伙伴于不顾。 …… 远在百里之外的冰雪山谷中,相夫光子安顿了米荧和云罗风树,自己则要只身前去营救小婉。云罗风树坚决反对,他说过,他会一直跟在相夫光子身边随行保护,光子只好用米荧的安危来劝服他。 她勒紧暗红色风衣的腰带,飒爽英姿于月光之下反射着迷离动人的风采,微微把脸侧过,展露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她对身后的男子说:“相信我的实力吧,我可是不会输给天雪和以悠的天地盟女子!” 或许真是这样呢……云罗风树合上双眼,接受了她的决策。 火红的羽翼,燃烧一般的美丽。在窗前扑扇着娇小的翅膀,玲珑可爱的身躯忽上忽下,似刻意观测着什么。 直到另一抹暗红的踪影腾空跃下,它才收敛了警觉的态度,欢悦的鸣唱起来。 相夫光子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只无名小鸟的身上,根据千影术的指示,小婉和其余三个看守者还在这家旅馆里,她松了松棉风衣的领子,试探了一下各大关节的部位是否可以在厚重外套的束缚下自如伸展,最后,破窗而入。 轰——巨响吓醒了不知不觉入梦的雁声婉,她以为是爆炸,惶恐的尖叫起来。 窗口遍布的细如发丝的钢线及时缠绕住突入者的四肢,继而在机关的设置下往四个方向齐齐一拉,人被固定在窗口,进退两难。 荷仑迅速的洒出粗绳巨网,预备将人多捆几层备不时之需,网子刚刚逼近的刹那整个窗子被一拳猛击震碎,禁锢在钢线里的身体,化为了烟雾。 “实体□□?”荷仑呼声未尽,便被面前突显的一抹暗影击中了胸口,她撞裂房屋的内壁,险些昏过去。 相夫光子陡然现身,虽然是在波尔世捷的计算当中,不过能火速的伤了荷仑,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可惜。”他这样慨叹,没有情感的双眼阴暗如夜:“你太小看我们了。” 因为在旅馆的最上层,世捷一掌击出,很容易就使棚顶破了空,相夫光子的眼睛被忽然射入的月芒晃乱,被趁机一脚踢中了腹部。她痛得直冒冷汗,目光却止不住寻找小婉的身影。 在掣野的手里,被牢牢的看管着。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一国之使动粗。”相夫光子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理解的很,也在不停思考应敌的方法。 “包庇一个罪犯的国使大人,还没有说这话的资格吧?”波尔世捷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光子冷冷一哼,眼睛瞪大,杀气逼人的正视两个站立面前的男人:“现在我要把小婉带走!挡我者死!” 小婉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到修罗一样的战场女神如入无人之境步步逼来,一举手一投足都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穿戴寒酸于设计赛场上大展锋芒的设计师。 几年不见,光子你已经彻底蜕变了啊。不,与其说蜕变……这刚烈的个性,凌人的气势都更胜以往,明明是进步了才对。 本已熄灭的希望之火,在心底重新燃烧;本已丧失的信心,在灵魂深处再度崛起! 一招洄岚定胜负,用烈风扫下棚上的条木阻挡荷仑攻击的道路,用洄流驱散掣野释放的另类元能,用足以使森林连根拔起的强招压制住波尔世捷的猛攻,令他无路可退只有收手。 当相夫光子全身而退时,身边只有安然如常的雁声婉,以及那一只……她此刻还没有注意到的……火红色雀鸟。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 米荧不明白那个外貌猥琐的男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冰雪山谷虽然不大,可也是相夫光子花费了一番心思找到的藏匿之所,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发现了呢? “相夫光子在哪啊,小姑娘?”硫琅鳖色咪咪的靠了过来,他盯了半天梢,终于在云罗风树出去找食物的工夫潜入谷中的一座燃着柴火的古旧石屋里,看到米荧粉雕玉琢容颜俏丽,竟一时忘记来意企图轻薄。 米荧也是练过功夫的,自然不会给他可趁之机,但一个猥琐的男人在自己的屋子里转来转去,还是弄得她浑身不自在:“你赶快出去!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那就不客气呀,来吧,到我怀里来对我不客气好了!”欲求不满的眼睛冒出桃花样,更过分的是还胆敢举着双臂扑上来。 “看来,上次把你修理的还不够啊。”云罗风树一脚踹开门,不过才离开两分钟,就引狼入了室。 “云罗风树?你果然在这里!说吧!相夫光子在哪!”看到忽然闯入的男人,硫琅鳖立刻变了一副嘴脸,从色迷心窍转化成面目凶残的过程,在他人看来就好比烂掉的柿子又摔得粉身碎骨。 “没必要告诉你。”云罗风树面不改色,说出的话却是冷得结冰:“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只好除掉你了,硫琅鳖。” “办得到你就试试啊!你个臭小子!”硫琅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猛地掏出一只小瓷瓶摔碎在地上。 瓶中无一物,但是让云罗风树惊呆了眼睛。 米荧还是头一次看到师兄露出这副模样,所谓的波澜不惊,也终于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大浪。他一脚踹中硫琅鳖可憎的脸,顺手掳走他藏于怀中的解药,继而拉住米荧的胳膊,飞也似的离开了石屋。 到了一处僻静且通往谷外的树林里,云罗风树让米荧把他抢来的瓶中物吞下去,自己也终于支撑不住,靠在树干上缓缓滑倒在地,米荧大声疾呼,惊恐的发现师兄脸色青白、嘴唇黑紫,显然是中了硫琅鳖的暗算! 是毒……! “相夫光子!相夫光子!”她拼命的叫嚷,不管会不会引来敌人,此刻的她只希望相夫光子能够出现在自己身边。 而老天爷也从来没有如此眷顾过一个人……米荧当时是这么觉得的。在她嗓子喊到嘶哑以前,一袭红衣的女子便如希望女神般降临在自己面前,让她的视野里不再是充斥着绝望的灰色一片。 “他中毒了?怎么回事?”瞧一眼便知道昏迷中的云罗风树遭遇了什么事,只是她不明白,安静的呆在谷中石屋,怎么会遇到危险? 米荧简洁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让相夫光子的表情从愕然渐变成震怒,她愤然起身,一脚剁碎了地表的冰盖:“可恶的硫琅鳖!他找死!胆敢来伤我的人!” “他是来找你的,见你不在,自然拿我和师兄出气了!我死掉不要紧,可是师兄把唯一的解药给我吃了,他现在这样可怎么办啊!”米荧泪如雨下,她根本想不到,现实情况,比她料想的还糟。 “光子,你没事吧?”小婉头一次看到光子如此惊恐无助,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雪地里发愣,唇瓣颤抖脸孔发白:“云罗到底中了什么毒,你为什么脸色这么差呢?” “是‘无真’……”因为寒冷,更是因为惊惧,她的脸色慢慢朝着云罗此刻的模样发展了,手脚凉到可以跟冰雪比温度:我该怎么办,我连‘繁元’都不一定能破解,这是更上一层的‘无真’,只怕是连化羽都难以解毒的顶级催命药……如果不是云罗自身的体质因素,他现在已经死了…… “都怪你!非要离开山谷!你把我师兄害死了!你还我师兄还我师兄!”失去理智的米荧使劲儿抽打着相夫光子,而后者就任由她的拳头和巴掌一次次拍在自己的脸上、砸在自己的身上。 雁声婉终于看不下去了,强行拉住米荧把人推到一边后,用身体护住了相夫光子:“光子是为了救我才离开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还不是因为她擅作主张!把你丢下不管然后又折回去救人!如果她一直呆在师兄身边!硫琅鳖会找我们麻烦吗!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灾星!” “你够了没有!再说我就生气了!”小婉舞舞粗硕的拳头,恐吓米荧,叫她适可而止。 而相夫光子,就这样呆滞的站在云罗风树跟前,对着他面无人色静静睡去的脸发愣,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忘记思考,忘记一切。 “光子!你不是解毒高手吗?快想想办法吧!”小婉听米荧的哭声听得心烦,就她个人来讲,也并不希望曾经救过自己的云罗风树有性命之忧。 相夫光子在雁声婉的提醒下,终于缓过神来,她二话不说拔刀割破手心,团一汪红艳的液体灌入云罗风树口中。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渐渐流逝,每一分钟犹如一百年那般漫长,她们多么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云罗分离的睫毛,颤动的指尖,多么希望他能张开那双蓝的透彻的双眼…… “我在想,如果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那一晚,他如是说。彼时的一幕幕反复在眼前放映,相夫光子直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喜欢云罗风树。这种感觉,甚至连跟夜千雪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过。她明白了一直以来内心的反常所为何故,也明白了,现在的自己,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可以解毒的血,不具任何挽回眼前生命的价值,从没觉得自己这样窝囊没用过,信赖的能力,却成了最大的耻辱。 相夫光子愤恨的把额头磕在风霜吹洗下冰冷僵硬的树干上,拼命责备自己的无能,柔弱的米荧一味哭泣,对着师兄惨淡如灰的脸色几欲崩溃,可她相夫光子又好到哪里去了呢?除了急恨交加,束手无策,她还能做什么? “那……你相信我吗?” “至少,没有质疑过。” 乌云过境的心上,被一缕阳光划破,绚烂的流辉直捣五脏。 “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我现在就去找解药!”匆忙的离开,没走几步回想起什么,捏诀高呼:“召唤术·灵蛇皇!蛇君,你帮我保护她们,还有云罗。” “光子!”虽然势如破竹的救了自己,不过去抢药这样的艰巨任务,还是让雁声婉不免担心。 “我会尽快回来的,等我。”语罢,她骑上跳起之时召出的大王蝎,留下一个坚毅刚强的背影给小婉和米荧,绝尘而去。 Chapter 0397 硫琅如风的父亲,硫琅鳖,冰之国玄若家族族长身边的近侍,同时也是天地盟少主相夫光子的姑父,常年辗转在冰之国、银之国两地,有不下百人的狐朋狗党。 近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各地死党赶赴同一焦点——雪澈城周围。 当相夫光子手执长剑、目色阴冷的降落在一群人眼前的时候,所有男人都被这抹艳丽的霞光吸引住了,穷困潦倒却只懂得好吃懒做的他们,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人。 喜好女色的硫琅鳖当然不同,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害他们硫琅家倾家荡产、害他的女儿颜面尽失、还让玄若夫人恨之入骨的死敌!他的“无真”本来就是为了对付她准备的,没想到白白浪费了。 从对方讥笑的神态,相夫光子读懂了他的内心所想。 “阿鳖啊,这是你女儿吗?好漂亮啊!”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见到女的就以为是硫琅鳖口中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儿。 “当然不是,我女儿才不会一脸杀气,毫没气质呢!”硫琅鳖扁了扁嘴,丢了个藐视的目光给深仇死敌。 “硫琅鳖,少说废话,把无真的解药拿来!”女子冷声低喝,垂着的头让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唯有一头红发在雪光的折射下娇艳欲滴。 “你不是毒师的弟子吗?区区小毒都解不了,还真是徒有虚名啊!”硫琅鳖用尖酸的语调挖苦她,还一副洋洋自得的姿态:“你可得感谢我,是我帮你测出了你实力的弱小!对不对啊哈哈哈哈!” 时间不多,硫琅鳖是故意拖延的,八成他没想到云罗风树还活着,也没想到……如果现在那里停放的是一具尸体,他自己还有几秒钟可活。 “我最后说一次,把解药交出来!”她不会许诺饶他不死,就如同她不相信硫琅鳖会干脆的交出解药一样,而事实,也全中她的意料。 “那你就跪下给我磕几个响头吧!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长着斗鸡眼的男人摸着下巴讪笑:“这妞儿长得挺漂亮,磕头多没意思!让我们几个玩玩才是正道理啊!” 其余三五人跟着附和,硫琅鳖无耻一笑,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相夫光子后悔了,她刚才就不应该跟这伙人废话,本就是一群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以硫琅鳖为首仗着玄若家的门楣横行霸道。 “这样吧相夫光子,我放你一马,给你解药,不过,你必须把衣服脱光了跟我们玩玩!哈哈哈哈!”见她发呆不语,硫琅鳖得意的以为她害怕了,畏惧了! 相夫光子咬碎一口银牙,杀气飙起恨不能立即取他们的命,要她脱衣服?她只会脱了这几个家伙的皮!但是,杀掉硫琅鳖,云罗注定会死,她再也想不到谁还会拥有“无真”的解药。一想到这点,她所有的杀气都没了,整个人也萎靡的似一缕幽魂。 美人敛眉哀愁的模样在这伙人看来不但唯美,而且诱人,他们居然在酒力的驱使下兽性大发,扑上来伸手撕扯呆滞中相夫光子身上的衣服。 “啊呀!” 接二连三的惨叫让硫琅鳖发现,一只小小的红雀正不断扑扇着翅膀在光子面前乱飞,还不断用鸟喙狠啄靠近的人。好像在守护主人一般,勇敢的战斗着。 硫琅鳖非常不爽,皱眉以后瞪起阴狠毒辣的眼睛,一边怂恿大家不要怕扒光这个女人,一边绕到背后去,趁着小红雀阻止别人侵犯相夫光子的时候,用一个大网罩住了它。 “臭东西!敢坏我的好事!我杀了你!”硫琅鳖狠歹歹举起了网子,接着把它摔到地上,在小鸟拼命挣扎意图破网而出的关头一刀落下。 鲜血四溅,即便是从那么娇小柔弱的身体里喷出,还是染红了相夫光子的视野。她神情一震,空洞的眸子里在不知不觉中被泪光填满,当她目光的焦距彻底凝聚在小鸟一动不动的尸体上时,才发现,这是那只时常会出现在弃忧宫枝头、比赤魇的元灵兽小上不止一圈的陌生火炎雀…… 不,它并不陌生,因为光子对它的记忆不止一次两次那么稀少。 “硫琅鳖……你做了什么……”她发红的双眼转向杀死了火炎雀的凶手,逼视的神情令对方一行人不寒而栗:“你这个畜生——” 其余人等见她挥剑砍来,有的勇敢抵抗,有的干脆屁滚尿流落荒逃走。 “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云罗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杀了你!还有你的妻子和女儿!我宁可赔掉上主之位也要你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信!” 硫琅鳖这下真的畏惧了,但一想起女儿告诉过他的“相夫光子舍不得离开上主之位才在众人的辱骂中厚着脸皮回到国府”就壮起了胆子:“哈哈哈哈!你吓唬我?我告诉你!我不怕!你杀啊!你杀啊!你要是敢杀!也不会用打垮我们家业这么费劲的方式报复我们!如果不是你没有胆量,就是因为你没这个能力!” 接着,相夫光子眼睁睁看着硫琅鳖把仅剩的无真解药摔在地上,并用脚跟碾成碎末,他还大言不惭的给人出谋划策:“让云罗风树亲自来舔一舔,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狗命!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痛吼撕裂空气,那一瞬,整个天地为之混沌。四野飙升骤起的飓风将周遭事物一一摧折拔起,雪尘掀起数丈高,形成一面擎天的帘幕。突如其来的异变让硫琅鳖等人乱了手脚,连紧张都来不及便沉浸在惊恐的呆滞中了。 而相夫光子本人,则早已蜕化成一尊杀戮战神,锐利如刀的眸光在漆黑的暗夜里闪烁出狂烈的杀意,红到发黑的嘴唇、妖冶绽放的蔷薇、翩飞旋转的衣摆,在释放惊心动魄的美丽瞬间消失不见。 硫琅鳖连连紧退,近了!近了!那股凌厉狠辣的气势逼近了! 相夫光子如同一道当空劈落的闪电,临近的刹那抬手振臂,轻而易举捏断了硫琅鳖搪起的左腕,劈碎岩石、大地龟裂的巨响掩盖了他吃痛的惨叫,稍一回首,硫琅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大难临头的绝望感。 散下的及肩红发在风里肆意的舒张,赤衣女子宛若上了极其妖异的眼妆,眸底杀机大涨,全身爆发出令人胆寒心颤的魔鬼气息。分明是暴怒不止的心绪,不断滋生出名为仇恨的东西,她抬起骨瘦如柴的尖利五指,步步逼近,纵身掠过的瞬息硫琅鳖整个胸膛被贯穿!长长的指甲向下滴落鲜血,染红脚下残存的霜雪。 硫琅鳖登时发出一阵混杂着悲鸣的惨叫,明明剧痛难忍,却在意识清醒的当下目睹着仇敌衣袂婉转红丝飞扬。那惹人叹息摄人心魂的美丽,在他看来形同魔鬼,即便充满妖冶的诱惑,也等于是致命的毒药。 修罗的炼狱里,心胆俱裂的人们在相夫光子冷酷残忍的目光投来之前,就已经吓得逃的逃,昏的昏。如霜的眼神凌迟过来,手掌一挥,将预备偷袭的三五人打翻在地,飞溅的血红让她倍感痛快,残酷的冷笑在唇角骤然而生,她转过妖花盛开的脸颊,美眸冷极。仿佛任何的事物都无法引起她的情感,除了杀伐与毁灭! 慢慢从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的弱者身边经过,相夫光子无视他们的存在,眼中唯一的目标,是她此刻停留的地方。 夷为平地的冰冷雪原上,风霜肆虐,处处凉透,唯独她的身边,用鲜血织出了惨烈刺目的景象。 她的仇,她的恨,积压多年储备多年,终于化作一腔怒火燃烧了。她以残忍的方式凌迟了硫琅鳖,用尖如刀锋的利甲,一次次、一下下的划穿男人的皮肤、血肉,听着他惨如杀猪的哭叫,振奋不已。她当时的脑海里被空白填满,唯一猖獗的是蹂躏敌人的快意,当空白处闪现出如风的面容时,她又莫名其妙的回想起这样做的理由——因为痛恨! 硫琅鳖最终似一滩烂泥被相夫光子丢在了龟裂的地缝里,她甩掉了脏污的人血,并在心里期待着如风知晓此事后的表情。 “你赖以生存的一切,我会一样一样的夺回来!就如你当初害死秋暮灵、又让我陷于绝境中一样!” 妖花未凋零,红唇冷如血。再没有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包括她自己。 …… 相夫光子一个人呆然木讷的站立在原地,过了很久,表情里残余的杀气还没有散去,四溅的鲜红,苍茫的月色,陪伴着湮灭的视野陷入沉眠。 她走到一个位置,蹲下身体,挪开网子,把已经死去的火炎雀捧在手心里,凝视了片刻,放入怀中,带走。 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睡倒在雪地里,也彻底回想起了云罗风树还在生死的深渊边徘徊,低头看着恢复原状的手上干涸的枯红色痕迹,她的头扯痛起来。血雨腥风的那一个个场面,在脑海里穿梭游掠,终是忆起了什么,没来由的深锁了眉,表情痛苦:“我……到底是怎么了……风树……还有风树!我杀了硫琅鳖,就再没有解药可拿了,我怎么这么冲动呢?” 她怨恨自己的鲁莽,眼下,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顾不得碧姐是否会担心她此时憔悴的模样,相夫光子发动光镜千影之术,直到镜面中出现了玉灵碧的脸容,她才终于忍不住垂泪乞求:“碧姐,帮我……救救风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帮我……” “光子!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十分不妙啊!” “云罗他中了‘无真’,我又没能拿到解药,我担心他此刻已经……”哽咽打断了她要讲述的经过,难言的悲痛化作泪涌。 “好!我马上赶过去!你不要着急,在原地等着我啊!”玉灵碧慌不迭的举手划限,被身后忽然闪出的叶适时阻止。 “身为一国之主,怎么能随便离开,把我传送过去吧。”容颜冷漠的女子点头说。 “可是叶,你才刚刚回来……” “比起这个,相夫光子更重要不是吗?”她一眼参透了好友的所思所想,玉灵碧沉默了几秒钟,终于点头。 水无痕叶的出现,为相夫光子绝望的世界增添了一抹阳光的丽彩。 相夫光子并不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相反,她更加责备自己的无能和失败,凡事都想要自立自强,却屡屡拖累身边的人,现在还让大姐动用禁忌之术耗费能量。 然而……她却是……宁可自责的过下去,也不后悔挽救云罗的生命。 …… “体内的毒已经排干净了,只是‘无真’容易伤及人的身体机能,能否苏醒,还要看这小子的运气。”水无痕叶接过相夫光子递来的手帕,擦净了额角沁出的汗。 费了大半天的工夫,终于暂时保住了云罗的生命,但叶的一句话,又让屋子里的人不安起来。尤其是米荧,这两天一直是以泪洗面。 “不管结果怎样,相夫光子还是要感谢叶大人专程跑这一趟。”相夫光子低头行礼,故作坚强的说着最坏的打算,心底却强烈的祈求上苍不要这么残忍。 叶叹一口气,规劝般的说道:“还是感谢你的碧姐吧,她才是最在意你的人。” 等待的时光度日如年,仅仅一天,相夫光子就急得呕血,焦虑的神情一直停留在脸上,让她看上去分外疲惫。 其实,她习惯了看到他处变不惊、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世间灭亡的平静样子,更喜欢看他微微蹙眉时的表情。悄悄向前,缓缓凑近,不由自主伸手轻抚云罗苍白的眉心。 “风树,请你醒过来,你说过会陪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和碧姐的约定也好,与我的誓言也罢,我都不希望你有事……更不希望,你会从我的身边离开……” 米荧出外打水,回来时看到相夫光子深情注视师兄的一幕,没有像平常那样大呼小叫,反而难过的垂下了双眼……或许,她对师兄也是真心相待的吧。 太阳的薄辉透过磨砂的玻璃,洒下一片柔和朦胧的光晕,日上三竿,为云罗诊治的水无痕叶宣布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云罗风树,已经没有大碍了,不消几日一定能醒来。 米荧发出惊呼,喜悦的泪水在眼眶里萦绕,相夫光子终于露出了安心的微笑,连雁声婉都乐得合不拢嘴。 “叶大人,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在米荧和小婉开心的围绕着风树时,她退到一旁,严肃而认真的向前辈请示。 “说。” “在我回来以前,请保护他们的安全。” “你去哪?” “我很快回来。” “碧很担心你。” “……我知道,所以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因为……我要回雪澈皇城去验证一件事!”背过身,她从衣架上扯下了一件红色的连帽斗篷,披到肩上,右手还隐了一把月亮形状、时刻闪烁着冷光的轻斩。 朝她固执的背影盯了几秒,水无痕叶最终无力的叹息:“去吧,万事小心。” “多谢叶大人!” 雪澈皇城的议政大殿里,玄若栤诚的夫人香玉神情激动,向着王座上的年轻君主猛告黑状,她说,在家门外找到硫琅鳖的尸体,经验证,是死于一种阴毒的毒术“骨化术”下,而术法界当中懂得使用这招的就只有一代毒师千水云紫和她仅有的弟子,千水云紫已经过世,那么,凶手一定是来自光之国天地盟的相夫光子! “夫人会不会太武断了些?据我所知,硫琅鳖不但跟相夫光子没有过节,两人还是亲属关系,她怎么会杀了他呢?说会骨化术的只有她一个,也未免太过牵强,因为千水云紫生前究竟有没有另收徒弟,我们都不得而知啊。”冱英礼的青年国主慢条斯理的说着,动动嘴巴,就让神无月香玉无言以对。 虽然她一口咬定凶手是相夫光子,可除了证明硫琅鳖死于骨化术以外,也确实找不到证据,香玉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真实存在的“人证”已经被幕后的操纵者绞杀殆尽了,而凭空出现在府宅外面的男性尸体,也绝不是巧合。 “所以,这件事尚无实证,需要进一步详查。”云迟清浅一笑,英俊的脸庞流露出些许藐视,他喜欢观赏某些人暗暗咬牙偷偷憎恨的样子,这会让他觉得,他手中把握的不仅仅是胜利的筹码。 ——七贵族相互制约的平衡关系,总有一天……会由我冱英礼云迟亲手打破! Chapter 0398 天幕中一朵红莲恍然盛放,妖异如火,娇媚似血,舞动随风芳香处,独留残影绽空中。旋转的足尖在檐角上停驻,旷世的容颜上,是坚毅冷然的态度。 前往雪澈皇城的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相夫光子头遮红帽,低首匆匆掠过空旷洁白的皇城禁域,脚步轻若点水,半点痕迹都没留在雪地上,遥遥一看,雪澈的宫地依旧白璧如初,了无痕迹。 议政大殿的看守要严密一些,相夫光子思索了片刻,用还不算精进的瞬之术从半掩的殿门潜入,当时空无一人,她警觉的瞄着四周的动静,并飞步跃起,隐匿在高高的房梁一角后。 夜半三更,灯烛渐灭,唯剩议政大殿火光通明。 冱英礼云迟像往常一样独身抵达这里,每次批阅文件他都会选择这样无人干扰的时段,只是眼前的一幕让他略略吃惊——冰凌王座前的空地上,背对而立着一个红衣女子,在灯火下熠熠生辉的红发让他立即判断出来人是谁。或许听到了殿门被推开的动静,她肩膀一动,随后转过身来,以俯视的姿态睨视着殿中央的冰国新主。 随行的护卫拔刀欲上,被云迟勒令退下。他观察着相夫光子寒意暴涨的神情,于脑中反复过滤着她可能前来的动机和缘由,嘴上却不失礼仪的夸赞说:“不愧是相夫光子,只身一人还能人鬼不知的闯到这里,看来雪澈皇城的防卫在你的眼中不算什么呢。” “你希望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回答呢?”女子高傲的扬起下巴,目光中有愈发露骨的敌视。 “怎么说?”他心头一紧,不妙感袭上思绪。 “如果作为光之国的国使,我当然会说‘属下只是侥幸进入,是贵国的皇城护卫们手下留情了。’要是作为我相夫光子本人,那当然是……你说的没错了。” 云迟眼色一暗,转而笑笑:“那么相夫国使深夜驾临,到底有什么事呢?” “以国主的聪明才智,一定要让相夫亲口明说吗?”她微微举起冒出紫光的拳头,虽无攻击之意,却有威胁之心。 “不亲口说说,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猜错的时候吧?”他则有意一般与对方绕起弯路,一副全然不去着急的模样。 “那我就明说了。”相夫光子腹诽着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一边走下阶梯一边冷言以对:“您让硫琅鳖带着‘无真’去毒杀云罗风树,意图是什么啊?” 出乎意料的问句让云迟目光微滞,瞬间的思考让他很快得出了结论:这个相夫光子,八成已经分析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不管她是通过怎样的途径得知的,她此行……定是为了找人算账。 “如果我说意图不在伤害你和你的朋友,相夫国使会相信吗?” “我很欣赏你的坦白。”危险的气息在那张展露笑意的脸上蔓延,勾动唇角的瞬间,无比汹涌的杀机沸腾起来:“那么,你就坦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吧!就算你是国主……也最好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云迟阖了下眼目,淡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心境,唯一能让相夫光子确定的,就是他相当冷静……或者说,是全无畏惧才对。 听说硫琅鳖对相夫光子一行人展开追杀的事,云迟便将计就计顺水推舟,主动给硫琅鳖“无真”这种无色无味的剧毒,还用“将来会重用他”这样的诱惑使他屈服。硫琅鳖不管是不是信以为真,他的目的都很明显,那就是要相夫光子死,他也质疑说相夫光子的抗毒能力非同一般,恐怕无真也难以压制,云迟又一番诱导哄劝,终于使他相信——这次相夫光子铁定必死无疑。而云迟的目的,也正如相夫光子所说的那样,是要激发她的憎意,从而灭掉硫琅鳖。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硫琅鳖那个酒囊饭袋,怎么可能有无真这种罕见的奇药?还大着胆子毒杀我?他再蠢,也不会笨到这种地步,除非……他也受到了他人的蛊惑,比如‘相夫光子这种人根本不具备什么百毒不侵的本事’,以他和他女儿如风对我的轻视,绝对会坚信这一点。那么就是说,连无真的提供者都另有其人了,倘若不是,为什么第一次刺杀我的时候,硫琅鳖会选择用弓箭暗袭的中下策呢?因而我猜想……提供硫琅鳖无真的人,就是云迟国主你。”相夫光子字字针尖,锋利的刮割着冱英礼云迟的听觉:“你明知道我不会被毒死,但云罗很有可能牺牲,你居然还纵容硫琅鳖这么做!孤注一掷只为了让我在怒火之下斩杀硫琅鳖!但是云罗却会因此而死……为了达到你自己的目的,竟然不择手段!” “如果要杀硫琅鳖,我有一百个易如反掌的办法,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那是因为你不想担责任,正确来说……你是另有所图!”相夫光子怒指冱英礼云迟,完全忘记了国使的身份,更像一个失去了恋人从而变得杀机腾腾的复仇者,暗蓝的双眼隐隐冒着火光,足以焚烧一切的仇恨。 看来这次是玩真的了,云迟缓缓一笑,将震惊揣放心底,表面上则用不可思议的口吻惊叹着:“单凭硫琅鳖对你下毒,就揣摩到了这一步么?” “当然不止。”相夫光子冷冷的回应:“我想,你急于除去硫琅鳖,是为了激化你跟玄若栤诚之间的矛盾吧。” 如果方才云迟是饶有兴味的试探,那么他现在就是处于无法保持镇定微笑的失常状态,眼神一暗,手也微微握紧:“……你,是怎么知道的?” “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一个国主不会无端端的杀死一个贵族家臣,就算有个人恩怨,相信以国主的才智和手腕,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也能杀死他了,或者用暗杀这种不留破绽的方法,可你却大费周章让我动手,并且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我杀了硫琅鳖……你的目的,是让玄若栤诚以为,我和冱英礼内外联手,意图铲除掉玄若一族,他一旦起疑就会急于行动,到时候难免搞出大动作被你逮个正着,你就是要抛砖引玉,彻底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所以我才问……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云迟坐到王座上,把住扶手的指尖剧烈的颤抖,他不相信这个女人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哈哈哈哈!”光子见他杀意已露,仰头放声狂笑:“你部署的再缜密,也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玄若栤诚根本就没有远行,更没有如你所想……躲在玄若府里蓄势待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国主的面色又沉了沉,杀气缓缓蓄满。 “那日,玄若栤诚到我房里,意图不轨,被我打成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可我离开玄若府后,玄若家并没有公开族长重伤的事,还暗自派硫琅鳖剿杀我,大概……就是怕国主你知道真相、一边隐瞒一边灭我们的口吧?” 云迟的眉拧得更紧,这的确出乎了他的预料。 “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还有国后报告这件事,便引出一系列的祸端,玄若栤诚大概还没有醒过来,所以,国主大人的计划恐怕是要泡汤了……” “你以为……我会放任知晓我秘密的人活命么?”云迟淡然的微笑开始变得阴险,自从做了国主,他的确洗去了一身的棱角,不过锐气却纹丝未减。 “你当然不会。”相夫光子则比他的阴险冷上三分:“不过,你不敢把我怎么样。” 云迟彻底冷下面孔,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僵持了几分钟,相夫光子大笑着退了一步:“国主大人何必这么担心呢,身为光域一员的我,在贵国没有侵害到我国的情况下,你们如何内斗如何战争都与我们无关,我也没那个闲工夫管这档闲事!如果你真的害怕我泄露什么……永绝后患不就好了么?” 最后一句话出口之时,相夫光子的眼中布满憎意,她憎恨玄若栤诚,憎恨神无月香玉,也憎恨寒苇裳和夜千雪!更憎恨那个已经死掉的硫琅鳖以及他的女儿!她不会杀他们,是因为她怕再弄脏自己的手,可她还没善良过头到要跟这帮仇敌重归于好的地步! 永绝后患,多么无情的一个词,冱英礼云迟仰靠住冰凌王座的椅背,再度扬起淡漠微笑:“哼,我知道了,我会送你和其余三人平安出域的,国使大人。” 她没有道谢,亦不会感激,如果不是国使身份牵绊着她的行动,她必定不会饶了用云罗风树做引子险些害他丧命的祸首! 看着女子拂袖离去的嚣张背影,冱英礼云迟陷入了沉思。直到身畔有人轻轻的推了推他,他才张开双眼猛然惊醒。 “国主,您还好吗?”妙水云琢一身简易裙装,绵绸的丝滑布料结合雍容的狐裘,别具一番典雅高贵的气度。 云迟看了她一眼:“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我刚才……算了,没事,我炖了你最喜欢的汤,喝点吧。”她刚才想说凑巧看到了相夫光子,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反而笑着请自己深爱的丈夫喝汤。 云迟回给她一个浅淡的笑容,便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这对云琢来讲,却是莫名的满足。 夫妇两人各坐殿堂一角,纷纷陷入沉思。一个眼角满载幸福,回忆着最初的邂逅,一个目色阴沉冷静,思考着过往与今后。 妙水云琢从来没有对人讲过,包括云歌,她七岁那一年,便已经有了这一世不会更改的心上人。那一年冬季,云琢随同王兄王姐出使遥远寒冷的冰之国,路上,被当地一伙贼寇胁迫交出全部财物,当时身为护卫的子珏浴血奋战,却寡不敌众难以掩护众人,大难临头之际,一个贵族少年出手相救,不但打跑了贼人,还为他们引路。 寒冷的冰雪世界中,一个发丝纯净面容俊俏的男孩子天神般的降临,虽然年幼却已经展露出异样的锋芒和英伟的气概,让岁数小小就身为水国战士的子珏啧啧称赞。而云琢,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面颊绯红,不敢正视男孩投来的目光…… 或许云迟早把这件事遗落在了记忆深处,不过她,妙水云琢,当今冰域国主的妻子,却会永远记得那一刻的心动。 与女子永远不同的男人心胸,之所以宽阔是因为他们不会拘泥于细腻的私情,他们多数是心怀天下的大丈夫,脑子里装的是如何征服江山,如何壮志凌云。 冱英礼云迟继位时间虽短,可他也算是在权斗漩涡里长大的,十分清楚不满于冱英礼家族继续君临天下的首当其冲者就是玄若栤诚。这个老男人甚至在外面宣扬冱英礼西醇独权□□,不肯应其余家族要求、硬是把继承的权力留给自己的儿子,他包藏歹意笼络人心,虽然有一部分已被云迟当机立断成功镇压,可栤诚采用的“软策略”还是让他觉得苦手。 一方面假意迎合自己,一面伺机寻找新政的破绽以求民众倒戈,单是云琢遭刺杀就已被发现了无数次,那玄若栤诚的目的昭然若揭,云琢国后一旦死了,水之国就会愤然伐之,他们玄若家自然可以趁着势头赶走皇城里的冱英礼,取而代之。 因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相夫光子所说的那句——永绝后患。 破晓时分,玄若府宅里涌进大批身着冰蓝色制服的面具术师,他们手持□□脚踏铁靴,每走一步都能踩出剧烈的动响。还在睡梦当中的香玉和霓裳闻声惊起,还未穿外衣已经被破门而入的术师一枪抵住下颔。 香玉勃然大怒,高呼着咆哮着,却接到一个五雷轰顶的答案。 “国主大人有令!从今天开始,削夺玄若家一切兵力,全府人员不得迈出大门一步!”负责传令的术师用振聋发聩的音量凛冽的高呼。 “凭什么!凭什么削夺我们家的兵权啊!那是我们玄若一族的人!难道还要供别人差遣不成?”香玉愤恨的撕毁了云迟国主下发的命令书,青黄的脸扭曲成鬼魅的形态。 寒苇裳勉强提着一口气,不致于让自己被吓得昏死。 “玄若家的兵又怎么样,还不是在冰国王室的制约下只有乖乖顺从的份?我劝夫人你不要做无谓挣扎,你们隐瞒玄若族长病危的消息本就是对国主的大不敬,他没有直接抄斩你们已经算是仁慈了!”冱英礼的上层贵族走上来给予香玉警告,口气傲慢,完全不把一众妇人放在眼里。 “你才病危了呢!”香玉气恨不已的跺脚,回头瞪了家里的众人一圈,咬牙道:“别让我知道是谁泄的密,我要他死全家!” “把军令符交出来吧,不要逼我对你们动粗!”冱英礼男子抬手指了他们一圈,眼珠瞪得溜圆,态度愈发嚣张。 军令符是每个拥有兵权和军力的家族必定拥有的最高命令指示牌,不仅限于冰之国,其他各域也有,而称王的家族又把军令符加称为“军令王符”。 “我不交!”香玉唾沫横飞的吼了起来,满头枯黄的毛发随风乱飞:“你们杀了我吧!我就是不交!” “妈,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就给他吧!”穿着睡袍出来的夜千雪赶忙过来劝阻,生怕惹怒对方被一刀捅死。 他懦弱的模样终于令神无月香玉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寒,本就对丈夫的昏迷抱持憎意的她用力推开宝贝儿子,口中愤愤骂着:“滚开!玄若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 “妈!”寒苇裳虽然不敢上前,也不敢劝阻,但是扶起丈夫并奉送一个暖暖微笑的胆量她还是有的,她这么做了,却遭到丈夫彻底的无视:“妈!就算我们不给,他们也会杀了我们再找出来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等爸爸醒过来,我们再想办法不就好了吗?” 香玉猛地一怔,呆滞停留在眼中的同时也深切体会到儿子这句话蕴含的道理,在冱英礼战队剑拔弩张的关头,她低下了高傲的头:“……好,不要伤害我府里的人,我给你们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看了看落入手中的玄若一族军令符,冱英礼派遣过来的男人咧嘴大笑,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让香玉恨不打一处。 香玉沉浸在不甘和恨意中,夜千雪因恐惧而脸孔发灰、大脑空白,反观寒苇裳,则是为了另一件事忧心忡忡。 “兵力被夺走了,不知道家财会不会不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就全赔进去了!不行……要想办法跟如风他们求救,至少留住玄若家的万贯家财!” Chapter 0399 遥想当年,自己还在“随心自在”里工作那会儿,风光无限,明丽美好,虽然那份工作被许多人所不齿,可如风觉得,她是倚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是最光荣的举措。她与寒苇裳的相识也是在那里,当时已经晋升成小队长的硫琅之女偶然见到这个长相一般的女孩,就觉得投缘的不得了,霓裳是和朋友一起出来玩的,言谈举止温和随性,娇俏之中还有无比可爱的一面,她居然问之女也在“随性自在”里工作? 为了纪念这份初识,硫琅之女特意改名叫如风,不久之后,寒苇裳也因为觉得“霓裳”二字清丽脱俗、特别适合与世无争的自己,从而二次易名。 如风对霓裳的关怀,打败了性情耿直率真的相夫光子,她征服了这位友人,令其彻底从那边的阵营里脱离出来,且对自己实心实意忠实诚恳。她因此得到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左膀右臂,尽管很多时候揣摩不透她的心思,但是如风觉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和霓裳在一起了。 因为霓裳脾气好、心态好、嘴巴好,简直没有一处充布着阴暗。 当然,这是在几年以前的看法—— 时至今日,硫琅如风终于沉痛的发现,有些事物一旦改变,就不可能恢复原状,如霓裳和相夫光子的友谊,也如她对玄若真火的爱恋,更如霓裳与自己这份曾让她以为是感天动地的友情。 前不久,她把霓裳错过的光城戏目以信的形式一一上报,却一封回信都没收到,如风深知霓裳此人心性,可笑的是,她并不觉得惊讶了。 在很多人心里,尤其是如风的心里,霓裳是个非常不简单的人,她的“不简单”源于她从很小开始便养成了老练世故的个性,看到厌恶的人,即使会觉得窒息,她也会把笑脸摆在前面,对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仇敌,她都不会暴跳如雷怒目相视。那时相夫光子逼问她事实真相,她也只是在光子面前才恢复本貌而已,晴尊和上主在场,她再想剥相夫光子的皮,也会把那份杀气收敛回去。 所以很多时候,即使是身为同伴的如风,也无法揣摩清楚霓裳的心思。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自从她硫琅如风资产破败后,寒苇裳就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与她形影不离了,好比远赴冰国嫁入玄若家这等终身大事,如风是要作为好友一同前去的,霓裳却反常的委婉回绝。现今,她硫琅如风又失去了旗主的身份,想必听到此消息的霓裳,更不会理睬自己了吧。 苦笑只在唇角停留了几秒,转瞬变成早已预料到的释然:“我早就知道会这样,除非我一直把握着金钱和地位。” 霓裳不肯说,如风却心知肚明,她们两个,都是不会把朋友当成家人的人,所谓“友谊之桥”,皆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没有了互相索取与利用的价值,这座桥也会慢慢塌掉。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寒苇裳居然……有脸给自己发求救信?且丝毫不提之前收到信件的事,如风猜想,倘若有朝一日重遇提及此事的话,她一定会说没收到那些信件吧。 苦涩的笑,她硫琅如风何时变成一个只会被利用的愚蠢工具了? 对霓裳的回忆陷入终止,硫琅如风把冰国情势猜中了大概,她狠狠揉碎掌心里握住的信纸,歹歹一笑,对着虚空兀自言说:“……寒苇裳,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帮忙,你如何东山再起!” …… 冰域方面,玄若族长及其家眷被拘禁府邸,禁止出入。 看着一层又一层的术师把府宅四周围困的连只冬鸟都飞不进,神无月香玉困恼到了极点,每天都催促家医快点治醒族长。 寒苇裳知道婆婆心情不好,所以通常时候都是避而远之,直到有一天夜千雪忍无可忍的呵斥她还想做一个娇贵的少夫人吗,她才强压怒火赶去给公婆端水洗脸。看着老男人昏睡中的那张脸,寒苇裳想起了被侮辱的当天,复杂的心情从脸上呈现,一时分神,又惹得婆婆破口大骂。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到几时,她不清楚,当初费尽心力从相夫光子手中夺来的幸福,就这么不长久吗? 想到相夫光子可能会流露的得意笑容,她就恨红了双眼,暗暗发誓一定不会在这里跌倒! “如风,我现在只有靠你了,虽然之前我没给你回信,但你一定会相信是我没收到吧?你的主意最多了,赶快帮帮我啊!”她将一个雕琢精细的红木盒打开,露出当中密密麻麻的小方格子,每个小格里都有一只雪白色的蝶蛹,寒苇裳拿出其中一枚放在手心,猛然大叫一声“召唤”,圆圆的蛹便瞬间化成无瑕的白蝶,振翅飞去。 玄若府被牢牢看守的事很快传遍冰之国府,出奇的是,没有任何一位国臣持反对意见。屹立在王座顶端的冱英礼国主,终于迎来了君临天下以来最痛快的一个早上。 夺取兵权、没收家财,云迟正在跟父亲商议,要不要把玄若一家人集体“咔嚓”了。在冰之国,国后并不是不可以参政,她与妃位女子的差别也不仅仅是地位的高低。对于将玄若家满门灭尽的主意,西醇国主持犹豫态度,而年轻的国后妙水云琢,则是直接反对。 “没了兵权和家财,玄若家族就等同于一个空壳,现在整个冰域都是陛下的,何必徒增杀孽呢?”她义正言辞的抗议,并没有因为丈夫冰冷的脸而有所收敛。 云迟用寒冷的目光逼视了她半晌,终于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来:“你不懂,玄若家族狼子野心,只要留他们的性命,他们就有可能东山再起,会危急到冱英礼一族的事情,我一概不准!” “冰之国的七贵族现在不过是名存实亡的幌子,大权独揽在我们冱英礼家族手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妙水云琢的话有理有据,那是冱英礼云迟久未表明的真相。他展示给世人的消息,是新国主只握有整个国家七分之一的兵权,但实际上,除了罗非和玄若,其他四族的术师兵力全部都在他一个人手里,舞之月和秋之翼名存实亡,以两族为名的术师队还是他从冱英礼军团里拨出去的,奇陌和“无”早已暗自归顺了他,罗非一族鼎盛不衰,暂时又没有异议,老族长年岁已高忠心耿耿,唯一继承人什勒还被他这个新主重用。只有玄若一族,野心大、才能低、让人作呕的鬼点子倒是层出不穷,冱英礼云迟早在做贵族王子的时候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父亲刚刚继位那会儿,他们造出谣言诋毁冱英礼的声誉,让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安定军心、抚平民意,如今大权在握,他势必要一雪前耻,将他们铲除! 至于迎娶各国公主,也是云迟想到的一招分散敌人注意的伎俩,放出话说“征服群芳”,真正去求的,不过就那么两三个,除水域之外皆为小国。玄若一旦铲除殆尽,冱英礼云迟将不再提起迎娶各域公主之事。 “当初光国四贵族被灭,留谜千古,而我猜想,或许与冱英礼当下的处境一样。与其相互争权,割据占有,不如合而为一,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大统!我知道,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才筹划了这么多年,娶妻那会儿,叫得最欢的就是玄若一族,玄若栤诚拼命要求我娶他们家族的女人,甚至硬送来几个意图安插在我身边,在制度的约束底下我只有答应,现在时机到了,我想,是时候把玄若一族连根拔起了。”冱英礼云迟口吻平静,表示的态度却异常坚定。 虽然与他相处不过数月,可云琢已渐渐了解了丈夫的脾气心性,深知他个性好强,刚烈独断,别说她,就算西醇国主出言反对,都会被驳回来吧。然而,他的每一个决策又是那么的精明果断,看着冰之国欣欣向荣更胜以往,看着寒冷的国域朝着更加富饶强盛的方向迈进,云琢深深觉得,叫她背井离乡、独身前往,是一种幸福,而非悲剧。 即便,她仍然没有虏获他的目光,依然看不到他笑容里饱含的爱意和温存。这是一个心里只装着国家和统治的男人,不会被儿女私情束缚和牵绊。 西醇国主年岁渐高,每日必早早入睡。云琢也只有趁此机会才能跟或近或远的丈夫说点悄悄话。 “没什么事的话,快去睡吧。”男子纤长有力的手指在持笔运作,奔忙不停。 唯一让云琢庆幸的,正是他这颗还未被异性填补的心:“国主,我想求您一件事。” “说吧。” “我不会阻止您的任何举措,唯独玄若家族的成员性命,我求你,饶恕他们,使他们活着。” “我以为,你会要求我恢复他们的地位。” “不,我没有那个能力,我唯一能做的,是保住他们的性命,您……会答应吗?” 他停下笔,转头望向她真诚的双眼,顿了好半天,才终于松口:“好吧,我留他们活命,还给他们住的地方和适当的物质供给,不过……你要答应我。” “诶?” “别再一个人独坐到天明了。” “国主……” 一时间,云琢的感动无以复加,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无情脾性冷漠的男人,居然会细心注意到她在独处时候的表现。禁不住泪雨萦绕,泣声难止。或许是楚楚动人的姿态终于打动了一颗冰做的心,冱英礼云迟从架上取下干净的手帕,递到她的手中。 她幸福的微笑,预想,终有一天,他会亲手为她拂去眼泪……不,终有一天,他将不再让她流泪。 沉睡中的男子有不输于女人的好皮肤,闭眼的时候才把睫毛的浓密与纤长显露出来,虽说不是多么俊美诱人,可秀气还是颇具三分的,算得上结实有力的形体又在这层文雅之上附着了威武硬朗的阳刚之气。 他的醒与不醒深深牵动着三个女人的心,于那个寒鸟鸣啼的白昼,打开了一直紧闭的天蓝眼睛。 米荧第一个扑上前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也贴在男子的胸口上痛哭流涕;雁声婉怔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自己泪眼朦胧的样子有些失态,遂转眼看向光子。 相夫光子表现的甚至比水无痕叶还平静,她侧立一旁,没有像米荧那样滂沱涕零,也没有像小婉那样隐忍喜悦,她的目光锁定在唯一的一张脸上,看到他越过眼前的师妹,直接把蓝瞳汇聚的焦点投放到自己眼中。 男子的意识还不是非常清晰,略显呆滞茫然的表情让光子知道,他尚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朝自己伸出手,有点肌肉的胳膊缓缓推开身上的米荧,径直而来。 她缓步上前,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里,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紫藤缠树而生,而你,就是我的大树。” “叶大人!” 向来高傲从不屈服的女子单膝跪地,以恳求的姿态面对水无痕的幸存者。 “你这是做什么?” “请传授我一招医疗之术,拜托您了!” “你要学习医疗术法?” “是的。” 她坚定无畏的目光令叶十分欣赏,只是:“医疗术需要从小练习,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掌握的,必花一番苦功和时日才能成就,而你……即便是天分过人,恐怕也难以收效。” “我知道,所以我想到了一个速成的办法。”她抬起的右手有浅色金光缭绕:“如你所见,我能够使用光之能量,之前也试过用光的力量治愈伤口,但是,总掌握不到诀窍,碧姐和化羽的医疗术皆是由光元能引发而来,虽然与叶大人和很多医疗术师的手法不一样,可效果却是相同的,所以我想,应该可以借由这项‘本能’使我在短时间里练就医疗恢复之法吧?” 叶手托腮,思考了片刻,颔首:“理论上是行得通的,在所有元能属性中,唯有光之元能最接近医疗术所需的‘复原力量’,好,既然你想学,就试一试吧。” 相夫光子在心里默默鼓舞自己,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最精进的技术,虽然是走了捷径,但她为了不让自己操之过急而白费力气,还故意约叶到没人的地方进行修炼,至于云罗风树,她因为他的苏醒和康复,而觉得无比安心。 …… “医疗术也分为很多种,虽然多数都拥有治愈能力,不过以你的进攻水准来看,我决定传授你一招既可以作为武器攻打敌人又可以作为营救手段的医疗元术。”水无痕叶是公认的优秀老师,虽说曾为叛逃术师的她自己也未曾发现这一点,她立刻进入状态传授相夫光子技艺,令后者不自觉就沉浸其中了:“那就是‘断掌游移’。” “断掌游移?”纵观术法界医疗之术,还没听过这一招呢。 “是我根据‘冰遁·四角之冰’进一步创造出来的招式。”水无痕叶做详细诠释:“四角之冰本来就是‘封人血脉’的医疗攻击术,同时具有‘时间倒转的复原能力’,断掌游移在这些招式的基础上,追加了‘破坏或软化’对手神经系统的能力,因为我是医疗术师,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根据人体构造来选择攻击或是治疗。” “攻击?我从没听说医疗术还可以进行攻击,那不算是背道而驰了吗?” “谁说医疗术师只会救人?真正懂得医术的术师,可以利用这项本领反其道而行……这是一招具备攻击能力的医疗术。” “医疗攻击术……跟光之元能又怎么关联呢?” “本来是没有的,不过你的话提醒了我。”叶露出罕见的微笑,甚至开始胸有成竹的以为这孩子铁定会成功了:“光之元能想必你掌握的十分不错,而医疗之术往往就需要高超的元能控制力,光能有温暖和净化作用,与医疗术的构造相似,光能还可以作为攻击武器,而医疗术也可以。两者具有这么多共同点,我甚至觉得光能比医疗能量更强劲,因而,你大可一试。” “可是,光能的攻击效用往往是结合其他属性来的啊。” “说的正是了,断掌游移也属于冰遁范畴,冰属性,除了舞之月的天赋,其余人修炼起来就必须具备风与水两种属性的操控能力,听说你不擅长水遁,因此无法使用冰遁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以‘光’和‘风’相结合的话,又会如何呢?”言毕,叶露出兴趣盎然的神采,好像她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结合。 “光和风组合出来的‘断掌游移’吗……”一阵思索后,相夫光子露出稳操胜券的表情:“好!我知道了!多谢叶大人指点!” “那就开始吧!等你成功了,再向你的碧姐通报喜讯。” Chapter 0400 游遍光域的四海山川,用了差不多半个月时间,某一天清早,在花烈敲锣打鼓的阵势下,大队归来了。 虽然赶上休息日,可天地盟的上主副使乃至于执行者,还是被嘈杂嘹亮的广播吵醒了,很多人还好,到了疾藤,可就是三五个人连拎带提硬给抓来的。 日月广场上,贵宾与主人们欢乐的沟通洽谈,看公主们神采飞扬的样子,他们就知道,虽说每城只停留了两天,可也算是她们毕生难忘的经历了。 “宁日潇,听说你把白辰霞放出来了,你不怕她……那什么吗?”芙菱一脸担心的溜到宁日潇身后,悄悄的问。 宁日潇弯唇一笑,自信的神态令人动容:“我就是在等她……那什么。” “啊?” 自从各域公主驾临之后,但凡重大场合,总少不了御政宫的身影,这跟圣母以往的作风出入极大,不过看穆高夫人得意满满的姿态,也就不难揣测个中缘由了。宁日潇环顾一周,见人员悉数在场,便主动提议去个可以坐下来的宽敞地方慢慢聊。 最后选择的是有着宽敞内室和厅堂的云浮珍珠,趁着公主们兴致高涨,这位向来沉默寡言的女上主又借机提议:“我们来玩个‘陷阱游戏’好不好?”引得众公主连忙问那是什么。“这个游戏叫做‘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 “真是,连这都不知道?”出身花之国的天姿公主见其余王女一脸茫然,高傲的扬起了下巴。 “是近一年当中,由花之国产生的一种非常有趣的表演游戏吧?”歌莺公主优美的声音响起,天姿哑然:“这种角色扮演跟电影里演员的表演不同,是真正的业余爱好者娱乐的方式,活动起来比较自由,角色扮演往往是扮成已知作品当中的角色,如漫画、电影、小说里的人物。宁日潇少主的提议非常有趣,我想知道,这次角色扮演,是随意一点,还是有什么固定的要求呢?” “歌莺公主这么一解释,我们就明白了。”宁日潇微笑赞许她的博学,一边又说:“我觉得既然是游戏,就要有一定规则才行,我这里有一个大胆的提案,不知道公主们会不会同意。” “说来听听。” “角色扮演也不一定非是虚构人物,我们可以扮演自己身边的人,而扮演已经在这里的又没什么意思,所以……” “宁日潇少主是不是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歌莺公主一猜即中。 “不错,这个人就是……已经出域去执行任务了的……相夫光子。” “那么你最初说的‘陷阱’又是什么意思?”敏锐的电姬公主趁机发问。 “就是俗语里讲的……丑话说在前面。”宁日潇打量一众神色,各具风格的表情在她眼里即刻就能形成立体的心境来:“我可以毫不夸张的告诉各位公主殿下,这次角色扮演游戏,就是一个‘陷阱’。” 有人面色难看,觉得宁日潇心存羞辱之意,有人不动声色,知道这个年轻而智慧超群的人物一语未完。 “寻常的角色扮演游戏有什么意思,我倒觉得明知是陷阱还敢往里跳的,才是勇者呢!”弥月公主的兴趣来了,第一个举手表示不论是怎样的陷阱,她都愿意尝试。 “慢着!”电姬公主冷下一张脸,声明她绝不参加有危险因素的游戏。 “就是说嘛,我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拼命的,这什么提议啊!”天姿也不满的撅起了嘴,她还以为聪明的宁日潇能想出什么可以调节无聊气氛的好招呢。 “没关系,我不会勉强各位的,这次‘陷阱游戏’,自由参加,不过,公主们的名额优先。”宁日潇伸出右手,礼貌性的示意了一下公主们身处的方位:“各位公主殿下,有哪一位想要报名呢?” “我~!” “我也是~!” “还有我!” 最后,只剩下一脸别扭的天姿,以及目光冷锐的电姬。 “诶?月闭容呢?”花烈巡视一周,没有瞧见月国公主的身影,甚是奇怪。 “她说她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去休息了。”细心的歌莺听到了月国公主向晴尊请示时候所说的话。 “天姿公主,电姬公主,你们……不再考虑一下吗?”虽说不会勉强,但到位的邀请还是要做足的,宁日潇给她们两位充足的考虑时间,一方面用余光瞄着御政宫诸人的动静。 被抢过了风头的御政宫,很明显的心生不悦了。 “好吧,我就看在这么多公主都给你面子的份上,也卖个人情给你吧。”天姿的下巴还是高扬着,傲然的丢给宁日潇一句话。 宁日潇拿出外交官惯用的交际表情,礼仪到位的把头转向电姬:“您呢?” “我就姑且一试吧。” “那么现在宣布游戏规则,在相夫光子不在的这段期间,每人有一天的时间可以住进相夫光子城外的家中,唯一的要求是,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泄露真实身份、不准动怒,我会安置一个随时监控现场情况的设备在各位身上,时间一到,你们必须离开那里赶回凝光城。既然是游戏,就要有奖有罚,罚什么我还没想好,不过光子临走之前有交代,她可以留一份‘终身设计造型’的契约给在场的某一位贵人,前提是,必须赢得这场游戏。”宁日潇继续观察一众的神色,很快又补充说:“当然,我还是要重申这句话,各位公主可以选择不参加,这是自由的活动,一切全凭个人意志。毕竟,是含有危险因素的‘陷阱’游戏嘛。” “提问!难道只有公主才可以参加吗?” “是的,公主们身份崇高,我认为适当的限制一下身份,是必要的。” “不过,这个游戏好少见哦。” “是啊,住进她的家?还扮演她?那只能跟她的家人相处了,这有什么意思呢?” “对啊。” “是啊。” 公主们之间也展开了议论,宁日潇低眉浅笑:“各位尊敬的公主殿下,关于‘陷阱’实际上牵连着一个重要的秘密,宁日潇现在属实不方便明说,等游戏结束,我会向各位请罪的,在此之前,希望你们能玩的开心。” 宁日潇的诚恳让方才还摆高姿态的某两位公主有些过意不去,她们带头鼓掌,表示支持少主的决断。 “多谢。”她浅浅弯腰,珠眸一转瞥见从后门悄声溜走的如风,随即嘴边勾起浅笑。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去相夫光子家呀!”花烈做起开路先锋,第一个冲到门口大声欢呼着,就在这时,她对面墙壁上的大屏幕亮了,忽然发出的声音不仅让她吓了一跳,连沉浸在游戏想象里的公主们也为之一惊。 那是一面嵌入墙内的高清大屏幕,足足占了半面墙的面积,在厅里的任意一个角落都能把其中画面瞧得真真切切。无声自亮后,画面上先是呈现出一个老人仰靠在沙发上用放大镜看报纸的场景,花白的头发和褶皱的面部,无不昭示出她是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太太。 然后,她仰起头,问匆匆进门的孙女怎么了。接着,让整个御政宫傻眼的一幕出现了——硫琅如风竟然出现在画面里,还一脸的着急。 “宁日潇那个家伙不知道搞什么!竟然要各国公主假扮相夫光子住进家里!我觉得这一定是阴谋!外婆你要想办法通知舅舅啊!”一口气说完,面对相夫光子她还能淡定应付,但是宁日潇,她实在揣摩不透这个高深莫测的女人的心思,因此觉得恐惧也是常有的事。 “有这样的事?” “可不,外孙女觉得,首先您要让相夫光子的父母知道,让他们做好防备!” “没错,他们两个可是斩杀相夫光子的最佳兵器,不知替我出了多少口恶气!” “其次,要反客为主,让宁日潇的奸计弄巧成拙!……” 而祖孙两人进行秘密私语的每一个字节,都毫无保留的钻进了屏幕前人们的耳朵里,他们从意外的围观,直接转入到一头雾水的窘境里。 “我想我明白了……”海蓁子站在最后面,看着讶然失色的众人默默感叹:“宁日潇啊,真是辛苦你了,这种一网打尽的方式,也只有你能想出来。” “哎呀,如风小姐真是调皮,怎么能通知光子少主的父亲呢?这样的话,游戏就没意思了呀。”硫琅如风恶意通报明明是这么显眼的事实,宁日潇却用玩笑的口吻表示惋惜。 “对啊!如果让相夫少主的家人知道我们是假扮的!那可怎么办呀!”花烈完全没想到其中蕴含的各种激烈斗争,一味的专注在游戏带来的趣味里。 “比起这个,我比较关心屏幕里这个老人是谁,以及为什么这儿会放映那边的录像?”小林岛钏揪住这点不放。 宁日潇泰然自若:“这个屏幕里的老人,就是相夫光子的祖母大人,至于为什么会播出此处的实况录像,我想,还是问问如风小姐吧。” 正说着,如风从后门悄溜进来了,她走的时候没人注意,回来可是吸引了全部的目光,那一刻她觉得浑身长草,面如死灰:“啊呵呵,游戏还没开始吗?” “如风小姐,你去哪儿啦?”屏幕及时灭掉,至少没让如风发现什么,宁日潇笑意暖暖的发问,令人全无防备。 “我去上了趟洗手间。” “可洗手间在这里面啊,你怎么跑到门外去啦?”格蕾莎天真的歪着头问。 “啊……那是因为,我离门口比较近嘛,外面很近的地方就有一个,啊呵呵呵……”冷汗遍布全身,她面上的笑容可没有半点不自然。 都知道她在撒谎,可当时没人拆穿,确切的说,是不知道如何拆穿。 宁日潇满意的点头微笑,比如风的表现还要自然:“那么,现在请决心参加陷阱游戏的公主殿下,到我这里来领取这个。”她举起一枚粉红色药丸,看着微微发愣的众公主嫣然一笑:“如果各位同意的话,我希望你们能服下这颗‘变身药’。” “变身药?”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无氏家族使用泛滥的那种东西。 “这是光之国医疗部队根据冰之国‘无’氏家族的变身药改良研制出的新‘变身药’,无毒无害,纯中药制剂,常吃还可以美容养颜、强身健体,如果各位公主信得过宁日潇,就大胆的服用它吧,二十四小时之后,它会让人自动复原容貌。” “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啊!吃完它从自己的长相和身高活活变成了别人的样子,我听说过这叫‘细胞重组’,细胞都重组了人体会不受到伤害?你骗谁呢?”天姿不满的挑剔,开始后悔不该为了面子而答应这次活动了。 “的确,真正的细胞重组是很痛苦的,对身体也有一定伤害,不过无氏一族的变身药只针对于人体的脂肪和肌肤表层,将它们软化之后以最柔软的方式变换形态,只要服用解药,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前者是连气息元能都完全改变的重组,后者只是改变容貌,而光之国研发的这颗药,只能维持二十四个小时,对人体是完全无害的。为了使各位相信我说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吃一颗。”宁日潇当场服药,还变成了黑色头发、身材略胖、连长相都略有改变的另一个自己。 公主们愕然惊呼,继而不少人欢喜的雀跃:“这个好玩!我也要变!我也要变!告诉我你是怎么变的!” “只要在脑海里想着你想变换的人的容貌,就可以成功,如果一次不成,还可以慢慢调整。”宁日潇说着,接过白颜递来的一幅大画框,裱在内侧的,正是相夫光子的真容相片。 过了傍晚,室外开始被灰蓝的色彩笼罩,渐熄的夕阳余晖也被冷色调洗涤成夜。彡彡公主在镜子前足足转了几十圈,对着镜子里的窈窕美女说,她好久没这么苗条过了,若不是众人催促,她恐怕已忘记了时间。 做戏就要做足,在天地盟几位上主的陪同下,由山之国公主扮演的“相夫光子”缓缓敲响家中大门,巧的是,当时相夫兰咏也正在屋内。 天地盟心下一紧,深知老人来者不善,面上却向光子的双亲解释说,她从冰域出使回来,特地回家探视父母。 从厨室间猛然冲出的妇人拧紧眉毛破口大骂,随后看到了女儿身后的一众上主,立刻面泛笑光,一改方才的神色,还对相夫光子嘘寒问暖。彡彡公主被妇人一会冷一会热的态度给吓住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游戏的一个过程,便转身跟“同僚”告别,回了屋子。期间,相夫兰咏热切要求上主们进屋一叙,满心以为她才是那个唯一知晓内幕的聪明人。 “爸爸妈妈,我任务执行完毕回来了,你们还好吗?我好想你们啊。”嘴上是这么说,彡彡公主脑子里可是想着怎样赢得这次游戏,好获得阿紫大设计师终身的造型设计拥有权:“奶奶也在这里呀,呵呵呵。爸爸,您真是的,怎么不出来接我呢?妈妈好歹还出来瞧了一眼呢!” 本是调节气氛的无心玩笑,想不到立即掀起了暴风雨。相夫洋脸红脖子粗,当着母亲和妻子的面跳起来咆哮,勃然大怒的样子让彡彡连退数步,第一预感是这个男人疯掉了,她搞不清他的愤怒点在哪,眼前几欲动粗的家伙,简直就是一个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变态病人。 相夫兰咏一脸假笑,半劝半不劝的说着完全不起作用的废话,可她意图讨好“相夫光子”的模样,连神经大条的彡彡公主都看出来了,她在目瞪口呆的状态里凝固,没承想母亲也不放过她。 “你个没人要、嫁不出去的大肥x!臭要饭的烂货!” 骂她什么她都能接受,但是……“肥”? 彡彡的额头上几根青筋在抽跳,她完全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相夫光子”更没意识到白辰霞只是嘴上骂骂,全然没有实证,她只知道这个凶巴巴的女人戳中了她的痛处,让她不爽至极。 还有、还有刚才那几幕所谓的“发作”又是怎么回事啊!她做错什么了吗?她说错什么了吗?难道做相夫光子,不能礼貌的跟父母说笑,必须用另一种嘴脸去面对他们吗?难道温和也是罪过? “我不干了!”她在聒噪的环境里只待了十几分钟,就已经心神崩溃。 把她推门而出的动作完全当成负气离家的相夫洋在屋子里彻底归于宁静之后,恨恨的动嘴咒骂起来:“她在国府干五年就虐待了我五年!我去她妈的!这个没人味的丧门星!” “阿洋,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那个相夫光子是假扮的,你怎么还上当啊?”相夫兰咏的一句话把白辰霞搞懵了,后者可完全不知道这个消息啊。 “我看到那张脸,就无法相信那是别人!妈,你一定是搞错了,她哪里是假扮的?分明就是相夫光子的模样嘛!”相夫洋根据自己的视觉判断,认为是多疑的母亲搞错了。 “第一个人你这样轰出去也就算了,我就担心明天来了第二个,你还这样,证人这种事,一个不足为惧,两个以上,你跳到河里都洗不清啊!”相夫兰咏苦口婆心的劝着,往常她说什么话,相夫洋都会听从,唯独这次,好像视觉战胜了心智一样:“我这次来,就是来监督你的,想不到你果然中计,阿洋啊,你什么时候能学的聪明一点呢?那个人再像,她也不是相夫光子,相夫光子现在在冰之国还没回来呢!你再傻,也要分清楚障眼法和真实存在的区别啊!” “好了,妈,我知道了,我明天不发火就是了。”相夫洋烦躁的很,妻子才被放出来,家务积了一堆,他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生活的这几天别提多憋屈了,现在又弄出这么多麻烦事来,让他的双眉之间皱纹更深。 “我还是不放心,明天得再来一趟。”相夫兰咏暗暗的打着算盘,她预备直接把家当搬来暂住在阿洋这里,总之,不能让那个跟相夫光子一伙儿的宁日潇得逞! Chapter 0401 彡彡公主因为承受不了相夫洋夫妇的“临场发挥”而被吓跑,成为最早退出比赛的第一人,到现在,她回想起做派疯癫的“父母”大人,在蜜罐里成长的她都会浑身发抖,汗毛直竖。 第二个参与的是水之国花烈公主,她比较聪明,知道极少有人不爱财,想必彡彡公主是空手而归才让父母大人心生不满的吧?于是她把在水域城买到的名品水晶杯、整整一套搬到了相夫洋的家里,她认为,用区区一套珍品换来游戏的胜利,以及相夫光子日后的契约,无比划算。 相夫兰咏没有如约而至,反倒是相夫洋,对着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发怔了半晌。花烈暗自得意,看来最终的游戏获胜杯,要交付到她水国公主的手里了。想想都觉得喜悦,花烈公主正要为“父亲”介绍这套名贵水晶杯的来历,便看到了使她瞳孔骤缩的一幕。 相夫洋,居然把水晶杯摞成塔状,不偏不倚的摆在女儿卧室入口的左侧,本就狭窄的通道到了这时基本等于全堵死了,非但如此,他还一脸警告的对花烈说:“胆敢打碎一个,我就要了你的命。” 为了他这个举动,和恐吓的话语,花烈足足僵直在原地十几分钟,直到白辰霞骂骂咧咧的把她推到一旁喊着别挡路,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有多么的不正常,难怪宁日潇少主说这是个陷阱游戏!这种让人暴跳如雷的情况下,如何不动怒如何保持镇定啊! 好心没好报的花烈为了最后的“奖赏”只好在客厅里等了两个小时,直到深夜夫妻两人通通入睡,她才悄悄挪动了一个杯子,走进屋之后再把它推回原样。下半夜两点,不知道谁家的公鸡提早报晓,扰的花烈醒了,连相夫洋也烦烦躁躁的跳了起来,他第一件事是起夜上厕所,第二件事竟然是跑到花烈门前检查杯子是否被挪动了。当他发现角度有些微的偏差时,陡然发出的怒吼让整栋楼房的人们惊醒了。 “谁叫你碰的!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他本来的计划是每小时过来看一次,想不到已经放过她了,她还敢造次:“你给我滚过来!把杯子挪回原位!快!” 花烈揉着朦胧的睡眼,第一个就看见相夫洋勃然大怒的面孔,不悦感瞬间填满心绪:“你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也不看看几点了,你不睡觉邻居还睡呢!” “你还敢跟我提邻居?!”相夫洋挪开两个杯子大步冲入,举起拳头咬牙切齿:“邻居都笑话死你了!你还好意思提人家!去死——” “还有,你把杯子堆在门口,叫我怎么进出?我挪了是担心它们被打碎,你……” 公主的据理力争很快被相夫洋打断,他揪起女儿的衣领,一拳头就砸在了她的脑袋上,嘴里高呼着:“别跟我顶嘴!听到没——” 花烈虽然小时候受过不少苦,但是被一个外人打还是头一回,她愤然不已,心里惋惜着是谁摊上这么个心理扭曲的强迫症父亲? 相夫洋完全忘记了相夫兰咏的交代和警示,看着相夫光子的红发和白脸,就深信不疑的以为这是自己创造出来的生命,因此,打骂杀刮,随他高兴:“你给我弄回去!快弄回去!” “我不弄!你自己挪开的你自己负责!”花烈很想讲出难听的话,但是她不会骂人,更想着忍过这几个小时,她就是赢家了。 没想到相夫洋咬牙切齿的瞪圆了眼睛,一边咆哮大骂一边吼声连连,最后干脆坐在卧室地板上不走了,缘由只为了一只杯子。一夜未睡对花烈公主来说不算什么,可相夫洋与她同处一室,却让她如履薄冰芒刺在背。早上,他听妻子说邻居家养的小狗调皮,把门上贴着的年画给挠坏了,当着花烈公主的面,他再次施展不如女人的狭窄心胸。 花烈公主深入的体会到了宁日潇“陷阱”的含义,在“父亲”相夫洋为了价值一国币的年画与邻居争吵不休大打出手后,怀抱白毛狗的肥姑找上门来,指着花烈的脸唾沫横飞失声痛骂,要求他们相夫家赔医药费。 花烈公主替相夫光子捡个瓜落,赔钱就赔钱,可然后还要受这对夫妻的闲气。她开始把泪水含在眼眶,期盼着时间快点流逝,只要六点一过,她就是胜利者,她就不需要忍受这非人的待遇了! “这菜谁买的?”相夫洋指着桌上的炒白菜冷冷喝问白辰霞。 “是光子买的,我洗的我做的。”她心情似乎不错,夹了一大筷子给丈夫。 想不到相夫洋故意扯着嗓子朝光子的卧室高喊:“拿走!咱可不敢吃!吃完了再耍!谁受的了!” 花烈公主听这话,还以为是相夫光子平时对待父母苛刻,一想到杯子事件,又开始觉得是相夫洋故作可怜了。白辰霞见菜色极好,不顾丈夫反对张嘴便吃,想不到相夫洋操起盘子扣到妻子脸上,并辱骂她没志气。白辰霞也恼了,开始不分敌我。 “你这个不正常的活王八!你装什么装啊!你平时少花光子的钱了吗?你能花她的钱买菜就不能吃她买的菜?你以为你很有志气吗?跟自家女儿讲志气,你妈又在床上给你吹什么枕边风了啊!” 相夫洋听了这话,既尴尬又愤怒,最后面红耳赤的抬手打人。 花烈公主听到“母亲”惨叫,立刻跑出来劝架,相夫洋哪里知道这是公主扮的,操起一盘油汪汪的菜扣了下来,把公主搞得一身狼藉不说,还振振有词理直气壮:“谁家吃饭像咱家这样?居然分开吃!一个个都不正常!” “人家光子是国府大官!哪能天天回来吃啊?再说工作时间,就算回来了也跟咱们撞不到一起去啊!” “你少废话!我问你!谁家吃饭分开吃?啊?谁家吃饭分开吃?啊!”相夫洋完全听不进妻子的奉劝,揪着公主的衣领把口水吐了她一脸。 花烈再也忍受不住了,数个小时的委屈让她完全放弃了最后的拼搏,她委屈的失声大哭,最后在相夫洋不依不饶的吼骂下逃出了“家门”。 陆续失败的彡彡和花烈,一个归来时满脸惊恐,一个则是泪如雨下。众人忙着安抚她俩的时候,电姬冷冷笑起,起初的不屑也转变为狂烈的战意。她主动要求越过歌莺的名额,成为第三个挑战者,并扬言——一定会成功。 捏碎宁日潇给的变身药,众目睽睽之下,雷国公主直接用幻化术变成了相夫光子的样子,看得旁人一阵唏嘘。她已猜中了大概,真正的“身临其境”,才意识到自己的预知能力是多么的杰出——只要踏入相夫洋的家门,“相夫光子”就必须受到男主人的监视,除非他老人家困顿睡觉,但凡醒着没事做,就一定会跑到女儿跟前挑三拣四,而且通常都以大发雷霆为态,粗口咒骂为言,时不时还以拳打脚踢做动态效果。 别说生活在他身边十几年的相夫光子,就是在他眼皮底下经受他唾沫横飞的吼骂、脸红脖子粗的咆哮十几分钟的电姬公主,都觉得用他的命换一只蛆虫都是玷污了后者的品格。 …… 温雅如歌莺,对于这对胡搅蛮缠的夫妻只能抱持安静忍受的态度,好在她这一招比较见效,不管对方如何刁难辱骂,她都一味沉默,最后令相夫洋夫妇倍觉无趣,才由此放过她;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歌莺这份心胸和定力,到了弥月,她险些用靡乱之音把两人送上西天;而个性平静随和的谨也效法歌莺,忍一时风平浪静,不想运气使然,令她终于在忍受不了的情况下提前退出了游戏;至于格蕾莎、金蚕也是各具痛苦遭遇,在没法承受的情况下,或忍痛退出,或直接发作扬长而去。 扮演光子的游戏,让公主们饱受折磨,看着仅有的两个成功名额,宁日潇焕出志在必得的浅笑——她会—— 高傲的天姿公主,主动要求压轴,这是游戏开始的第十天傍晚,她一改相夫光子的穿衣风格,打扮的妖娆多姿性感撩人,进屋之后,在父母愕然的注视下还故意挠首弄姿,意欲做一个不一样的相夫光子。 不料,相夫洋暂时是安静了,白辰霞那边却又崛起沸腾了。她几乎每天都会重复无数遍“光子没人要没人娶”这样的话,在天姿来了之后更是用唱歌的方式来表达她的这一份祝愿。 就如同无法将这张熟悉的脸脑补成别人的相夫洋,天姿在目睹了白辰霞的一言一行之后,彻底的暴怒了,尽管她知道他们针对的是相夫光子而非她天姿。 “闭上你的臭嘴!死女人!”别说忍,天姿甚至握紧拳头要跟这对夫妻干一架。 “你个没人要的货!有本事别赖在家啊!有本事嫁出去啊!一边吃着咱们的喝着咱们的还骂着咱们!是人啊你?你爸看到你就恶心!你等死吧!”然后脏话连篇去了厨室间,一边在案板上剁肉一边愤愤的念叨“相夫光子”的名字。 天姿气得肩头乱颤,她瞄了一眼屋子里欢乐围观的相夫洋,愈发觉得这对夫妻的精神不正常,她虽然自认为正常,可是神经病骑在脖子上拉屎的事,她也是断然不准的。 “你这个没人要的货!嫁不出去的老货!你要能好!是人都能好!你绝对不带好的!看着吧!” “知道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要是指望你能说出人话,那我才是蠢货中的蠢货!”天姿指着自己,却意在羞辱白辰霞。 白辰霞把菜刀剁在案板上,小小的个子冲刺起来活像只短胖的肥猪,她跳着高辱骂天姿,终于逼得天姿抬起尖锐的指甲,用力戳烂了她的脸。 这下相夫洋不淡定了,跑出来预备对两人拳脚相加,是的,天姿没看错,因为他看到冲出来的男人第一拳是砸在妻子脸上的,在那块血肉模糊的皮肤上施加了重力,以及恶毒的咒骂。当他转头朝着天姿涌过来时,一阵白烟晃过。 天姿公主,原貌现形了。 日日咒骂不嫌苦,夜夜怀恨反为乐。 绞尽脑汁创新词,语不惊人死不休。 事后,天姿公主给这对夫妻的鉴定是:“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那夫妻俩要是能吐出人话来,才是稀奇中的稀奇!” 这句话也被收录在各大报社的出版头条里,因为天姿公主实在难以消恨,便大张旗鼓的宣传着此次游戏带来的“收获”。 不管外界怎样评价出此主意的宁日潇,她都等于成功了大半。 各国公主归期已定,天姿是第一个离域的,虽然她没有责怪天地盟,可玉灵碧和宁日潇还是连声致歉,希望她能继续为两国关系支撑友谊桥梁。 一回到奢华的宫城,天姿就叫来了一批手下,勒令:“给我查查白辰霞还有什么家人在花之国!” “公主,你要做什么?”灵薄好奇的问。 “我要弄死他们!” “白辰霞当时是针对相夫光子,不是公主啊,值得吗?” “这我知道,可她当时是指着我的脸骂的,想起来她那张脸我就浑身冒火!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非要让她的家人付出代价!” 灵薄转念一想,这太容易牵连无辜,便好言相劝说:“公主,其实就算你查出来了,也没什么用,你想啊,以那白辰霞的人品,她会重视哪个亲戚?万一你处决了她的家人,她再拍手称快,岂不白做功夫?” “说的也是……”天姿紧皱的眉头没有舒展,反而戾气更重:“那我再想想,总之,我不会放过这个烂货的!” “宁日潇,我向来支持你的想法,不过,在简曳亲王回来之际,做这些大动作,不会给他留下话柄吗?”海蓁子挑了个公主们都不在的时候——工作期间,借机移动到宁日潇的办公处。 “要做这件事,只有趁光子不在的时候。”宁日潇泡了清香宜人的兰花茶,刚好是适中的温度。 “你是怕她不答应?”接过女子递来的小杯,海蓁子疑惑发问。 “嗯,再者说,公主们也是很好的‘帮手’。”宁日潇并不掩饰语气里流露出来的狡猾:“而且,她们帮我、帮光子,成功的做到了。” “怪不得你事先打招呼说是‘陷阱’,当她们发觉真相以后,就不会埋怨你了,反而更容易像天姿那样……把这对夫妇的恶行宣扬的到处都是?” “并不排除公主们怨恨我的‘利用’,只是比起这个,她们一定更厌恨白辰霞和相夫洋的做法,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四个小时,可她们已经彻底的知道了……相夫光子一直以来的难处。” “可你不担心,会有人从中作梗吗?” “就是担心有人会,我才选了全部的公主来参与,心存报复和歹意的人,总不会个个都是啊……”宁日潇抿了一口茶水,悠然自得:“但凡有一个两个,就够我们‘用’的了。”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云浮珍珠里的屏幕,为什么会呈现相夫兰咏家里的情况?”每一幕海蓁子都记得异常清楚,越是这样,她越是好奇宁日潇掌控下的内幕。 “那是因为,光子在相夫兰咏家的墙壁上留下了她独有的元能,因此在一段时间内,可以窥视祖母家的动向,为了配合我的计划,我提前向她请教了千影术的用法……”从上句话开始就一直闭合双眸的宁日潇,用平缓到不能再平缓的声音慢慢说,随着海蓁子越睁越大的蓝眼睛,她的紫眸也逐渐打开:“虽然不是很纯熟,但是我想,马马虎虎够得上标准了。” “宁日潇!”惊讶过后,海蓁子的笑容里漫入浓浓的喜悦,她叫着宁日潇的名字,好像埋怨她藏得这么深:“不愧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一个,我就知道,你想学的话,一定能成功!” “咳咳,论起这方面的天分,我大不如你们,还是别给我戴高帽了。”她有些难为情的红掉了脸颊,打开手心,里面赫然留存着一个金色的印记。 “这是……?” “因为涂抹在相夫兰咏家的元能是光子的,而发动千影术、将镜面影像投映到屏幕上的却是我,因而光子提前在我手心里画下了这个‘元能转换式’,这样的话,我发动千影术,就能看到她曾经用元能‘附着’过的东西。”言罢叹息一声:“只是我撒了谎,并没有说是用来对付这帮人,我想,她知道的话,即便不会反对,内心也会相当矛盾挣扎的,我不想让她难受。” “我们都明白,所以,碧姐这次知道了,也没有责怪你呀。”海蓁子的笑同样具备温暖人心的功效,配着那一双湛蓝的明眸和动人的发丝,更是叫人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还有十天,公主们就要离开光之国了,海蓁子,做好最后的冲刺吧。” “嗯!” Chapter 0402 自从被光之国府密定为“重点保护对象”,欧也从容就更有机会进凝光城去闲逛了,这个季节是姹紫嫣红争艳吐芳的好时段,许多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也适时的冒出头来,在绿叶的陪衬下妩媚欢笑。 有幸参与了几次国宴,以至于她对各国公主的在场已经见怪不怪了,大清早逛个园子都能撞上一两个,忽然觉得好奇,莫非她们国家的皇城里没有这些花花草草? 怎么可能?……她为自己的头脑感到忧愁,想事情净是些无聊的方面。 “你这笨蛋又在发什么呆啊?” “撇下我们自己来逛,欠扁哦。” 从容霍然一震,回头迅速找寻沙诺的身影,却发现身边连只鸟都没有,自己倒像个白痴一样东张西望,幻听连连。拐杖掉转方向,朝着园外一边走一边嘀咕:“还是去看看那个麻烦的家伙吧……”这时候,她听到身后的树丛有大声的响动,觉得奇怪,刚才明明就她自己啊。耳朵灵敏的竖起来,好奇心让她暂时打消出城的念头,步步走来轻如点雪。 一丛雪团般的花簇后,电姬公主正暖笑着采集枝叶间露出头的花骨朵,她的神容和情态让从容暗自惊讶,没想到这么霸气犀利不好惹的女人,竟也有爱花柔和的一面。她想,还是不要去打扰这位难能平静的公主殿下了,交际奉承什么的,本来也不是她欧也从容擅长的东西。还不如趁这大好时节邀果儿他们一同入城来赏光。 “对!把他们都叫进来好了!”身形和长相都比较偏于低龄化的女青年蹦蹦跳跳宛如回到了少女时代,开心使然,让她的目光现在就闲不下来东瞅西望了:“去藻湖看看那里有没有人!我也办个联诗赛算了!嘿嘿……”脑海里呈现出沙诺跟紫韵进行角逐、而她作为裁判的场景,最后是沙诺泪流满面的蹲墙角画圈,她则在旁边得意的哈哈大笑,想到这,她白痴状的流出了喜悦的口水:“臭小子叫你总是看扁我!这回你完蛋了哈哈哈!” 清风满怀醉一杯,两岸浮萍恋春藻。清风拂过微波荡漾的碧绿水面,掀起阵阵清凉舒爽的气息,几条粗长的水藻交缠旋绕,捆缚着静静漂浮的躯体,两边不再有鸬鹚敢游过,所有的水鸟全都敬而远之的逃去了别处的水域,甚至于湖下的锦鲤和金鱼。 当从容看到令人恐慌的一幕后,没有尖叫没有昏倒,只是傻怔怔的站在那,珠眸瞪得又圆又大……是谁说人在看到恐怖事物的时候会失声尖叫?从容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因为真的身临其境时,是会害怕到连呼吸都觉得很危险,更别提惊声尖叫来提高自己的恐惧度了。 …… “就是这样,我发现的时候,谨公主就已经漂在湖面上了……”从容到现在还心有余怕呢,坐在以悠审讯室的凳子上,两腿不停颤抖。 以悠瞄了眼部下做好的笔录,点头示意欧也从容可以离开了。 她傻愣愣的被人带了出去,直到紫韵几个人从旁经过拍中她的肩膀,她才下意识的恐叫一声。 “听说谨公主死了?是真的吗!”果儿的嗓门一下子盖过了从容的惊叫。 “是啊,我发现的时候,人正漂在水面上,身上全是水藻,然后我就叫了以悠少主他们过来处理。”从容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掉了,不是因为死尸耽误了她整沙诺的联诗计划,而是…… 没有哪个正常人在面对死亡时,还能保持欢笑吧?不管死去的人跟自己有没有关系,生命的逝去,总是哀伤惋惜的,何况……那个公主还那么年轻? 比起沮丧的从容,天地盟这边显然要哀伤多了,宝鼎失窃的事还没得到解决,就出了另一档堪比战争的大事,虽然都知道火国公主连国使都敢羞辱,十分不得宠,可那毕竟是王女,他们……这个还很年轻的国府,要如何向火域交代? 正准备动身回城的城主们因此被扣了下来,风摩以悠当即召开全体大会,询问相关事件,并部署助贤辅助调查这件公主离奇死亡案。 这件事情的影响还不止于此。尚在光域的其他各国公主们,因为谨公主的莫名死亡而陷入了惶恐当中,因为死掉的跟她们一样,皆是地位出众的王女,那么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她们了?自杀的还好,万一是被谋杀,连那么安静懦弱的谨公主都会有仇人,何况是她们? “你们务必保护好我们!如果我们再出了事!你们光域就别指望太平了!”电姬公主震怒的呵斥着,即便上主都在场,也分毫不给面子。 “是,请公主放心,我们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宁日潇掩饰住万千愁绪,尽量平和的安抚其他贵宾。助贤已加派了三倍的人手驻留城内,尤其要守护在各个贵宾的身边,从现在开始,每个人的起居生活都要严谨再严谨,火之国那边还不知如何去交代,他们已承受不起另外的伤亡了。 王女在自己的国家,是包着金壳的珍珠,一旦到了国外,就不得不把这一层金衣褪去,由此置身在陌生且危机重重的境界里,需要更加妥善的呵护与照顾。 “绿阳,你怎么看?”唯一一个来自火之国的上主,便是春水绿阳,现在火域公主出事,同僚自然把目光汇集在她的身上。 绿阳自打听说本国公主溺亡,就一直是面无表情不具反应,开始大家以为她是为了维护光之国的面子和尊严,谁知道各国贵宾已经退席了,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你是从火之国来的,对待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依照火之国国主的秉性,他会怎么责备光域呢?”风摩以悠觉得,只有绿阳才是最接近那位国主的人,也应该是最了解他的脾性吧。 “谨公主不受待见,即便死了,应该也没人会惋惜。”平静到近乎麻木的声音简短的做了介绍:“火国国主的子女很多,不差这一个,但,不代表他不会迁怒于光域,想要平息他们的愤怒,就必须证明凶手与光域无关。”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绿阳啊,那好歹是你们国家的公主诶,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呢?”芙菱觉得绿阳的冰冷不同于天雪和以悠,她已经向麻木无情的方向靠拢了。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在等待死亡,迟早会有那么一天,我又何必介怀?”绿阳不屑一顾的冷冷言说,面无神态,剔透的眸子在旁人看来,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淡漠与冷然。 消息不胫远走,光之国也自不会蓄意隐瞒,在信鸟村的报纸率先刊登出命案内容时,火之国国府震怒的表态也席卷而来。火之国表示,要使他们尊贵的公主殿下丧命的国宴举办方光域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法。 解决之法,要么识破真相,给予交代,要么掀起战火,大动干戈。 一时间,两条艰难的路摆在天地盟面前。 “这是个摧毁天地盟的好机会,圣母大人,你要把握住啊!”殊容激动的握拳鼓舞,表情迫切:“只要把罪责归咎到天地盟身上,让他们无可辩驳,他们在术法界的名誉就全毁了,到时候就算禁卫军偏袒,也包庇不了他们。” “什么?真是你干的?!”圣母骇然大叫,以为殊容为了对付天地盟干脆把谨公主杀了。 “当然不是!不管谨公主怎么死的,总之我们的目的不是找出真相,而是让这变成一起谋杀案,凶手也必须是天地盟当中的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十分重要,最好把所有的上层干部全部牵扯在内!” “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一战永胜了。妙招啊!殊容,你想到什么方法了吗?” “我会想到的,在那之前,我要做两件事,第一,必须把火国王室的内幕搞搞清楚,第二……我必须设法阻止真相被揭露!” 只要天地盟的国宴举办失败,圣母就可以趁机让御政宫获得禁卫军的认可,如果他们肯栽培一番,国府以后就是她的天下了。预想到这里,圣母已经绽开了计谋得逞的满意笑容。 “圣母大人,护光城外有人要求见您,本来我想拒绝的,可是……可是她说……”红鸢扭扭捏捏的咬着嘴唇娇喘,似有些为难。 圣母招呼他过去坐到她的腿上,又对准浴衣男子娇嫩的脸颊亲了一口:“她说什么呀?” “她说……她是相夫光子的祖母,相夫兰咏,想来拜见圣母大人!” “相夫光子的祖母?!”圣母神情大震,因为情绪的切换猛烈差点把红鸢掀翻到地上,起身以后,更是目瞪口呆的问:“你确定?” “没错啊,她是那么说的。”红鸢嘟着嘴,觉得自己被摔疼了。 “马上让她进来!” 冥思苦想、辗转奔波,对于风摩以悠来说,已经成为了维系生活的一种习惯,即便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辛劳,她也从来没有退缩过。 零界宫内,绞尽脑汁分析案件的天地盟众人陷于凝重气氛里足足四五个小时,期间不时有部下赶来汇报调查进展,目前为止,线索还只是停留在公主失足落水这一条上。 “想要彻底揭开真相,就必须继续调查。”以悠按在扶手上的五指渐渐收拢,最后紧到骨节都开始泛白了,可她目光里的尖锐和谨慎还是没有消失。 “真是的,何必这么麻烦呢?‘失足溺水而亡’是个多么好的主意!如果火之国胡搅蛮缠硬说是谋杀,那就随便找个外域的人安上罪名,不就消停了吗?”躺在沙发上的水神雅因觉得这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那怎么可以!置真相于不顾,还硬栽罪名给别人?我们骗的不是火之国,是自己的良心!”以悠厉声反驳,态度强硬到快要爆出杀气来了。 雅因不悦的白了她一眼,嘀咕着什么难听的话悻悻起身,摔门离去。 “根据目前的几条线索……比如谨公主死于溺水,手足和腰部缠绕着难以解开的水藻,再就是死亡时间约摸在凌晨三点……但是这些,并不足以论证什么啊,雅因阿姨有一句话是对的,如果公主真的是失足落水,就算我们拿出了证据,火之国也很难接受吧?”宁日潇也难以凭借这么少的线索来论断什么,双眉蹙得很紧。 “火之国军力强盛,我们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海蓁子沉着一双眼,忧心忡忡的接道。 “现在正在对公主的尸体进行检查,一定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以悠始终相信,尸体是不会说话的证据,它能够表明人生前弥留在世的一切真相——只要,调查的人足够细心,且有高人一定的判断力、觉察力。 “报告少主大人!”一个部下敲门而入,匆匆忙忙的神态让人一眼就看出了他内心的焦虑:“火之国的王室代表已经抵达国域,国使大人出城去迎接了。” “来的还真快。”也俊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趁千刺不备把一串芙菱刚编的花环挂在那头油光发亮的刺猬毛上。 “返老还童了吗纳连也俊!”千刺摘下花环反套回去,两人抱成一团滚到沙发后面的地毯上扭打起来。 “你们两个……是来干嘛的……”赤魇的嘴角和眼梢在抽筋,火爆的拳头随时都有可能加入战局。 “来的应该不仅是王室代表吧。”一侧茶几上,摆放着格子棋盘,黑白棋子在风扬景洛的手中你来我往:“一旦不放心我们的调查,他们也会派侦察者过来。” “大哥说话一向很准,铁定是这样的啦。”也俊抽空来了一句,很快又被千刺压下脑袋互打起来。 海蓁子无视座位后吵闹的两个人,打开一直闭合的眼帘后,起身站直:“我去准备。” 火之国来者的光临速度,超乎了天地盟的预算与估测,在以悠接到消息的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乘坐飞奔的马车赶到了目的地,凝光城。 来人不足十位,还包含了赶去迎接的六蔻。主要人物是一位年过中旬的墨镜男子,优雅贵气的衣着,非同凡响的举止,无不昭示出,他定是王室常邀的贵客。而事实也果真如此,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国主身边的随侍,不管在哪个国家,随侍就等于近身护卫,是地位尊崇到连国主的妻子儿女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除却王室代表,六蔻身边站立的男人也分外引人夺目,经介绍说,他是火之国著名的侦查员,很多案件经过他的手,都会全无遗漏的揭开真相。 “我们国主大人知道了谨公主死亡的事情,十分震怒,他要你们立刻给个交代!这是你们应尽的义务,我看谁敢拒绝!”二位尚未多言,六蔻又开始汹涌的言辞猛攻了。 “六蔻,注意你的身份,你现在面对的,可是光域的首领和最高成员,怎么可以这么大呼小叫?谨公主真是把你惯坏了。”一副斯文的小墨镜,口音和声调都掌握的恰到好处,火国代表说完这句话,直切主题:“负责此类案件调查的,是否是这位风摩总长?” “正是。” “不知进展如何?” “尚无进展。”以悠言简意赅的表示,公主的尸检结果还未出来。 这又给六蔻提供了发泄的机会,她大嚷着,声音传遍整个会客厅:“这就是光之国办事的效率?我告诉你们!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你们就别想安生!今天,不,现在!马上给我们个说法!” 她那气势,就像一个追人要债的泼妇,随时可能把对方喷的狗血淋头。 “六蔻,不得无礼。”彬彬知礼的中年男性推了推鼻梁上的圆片墨镜,很好的掩饰了内里真实的目光:“子融奉火域国主大人的命令而来,我国公主丧命于贵国,国主大人他十分在意这件事,如果不是国事缠身,他一定会亲自前来。” 芙菱撇嘴小声嘀咕:“这么假的话亏他能说出来,国主在意这个女儿?当我们瞎子啊。” “而就我个人而言,我当然不会催促光域的各位大人谨守时间问题,不过……那边也着实等得焦急,不单国主,甚至整个国府都希望光域尽快给出一个答案。” “答案?” “是的,请立即交出杀死谨公主的凶手。” 以悠心下明了:“果然……”。 “子融先生,您为什么这么肯定,公主是被人杀死的呢?”海蓁子借机发问。 “那么,惠茵总长又如何肯定,公主不是被杀死的呢?” “呵呵,您说笑了,我并没有排除这种可能。” “那么,就请风摩少主辛苦一点,尽快给我答复吧……在下,还要等着回去,向国主大人交差呢。” 男人另有所指,以悠听得很明白,也问的很坦白:“子融先生,国主大人是不是有另外的要求呢?” “既然您这么问了,我也就直说了。”嘴上这样讲,心里却忍不住讶异以悠的敏锐:“国主大人他,希望七天之内,贵国能给出一个答复。” “这是应该的,我们会谨守时间,依照火国国主大人的要求,及时给予答复。” “好,那么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先告退了。” 子融与侦查员向众人点头示敬,表示完礼仪后便跟着执行者去宾客大楼等待消息了。 “不愧是火之国来的,化愤怒为平静,这是预示暴风雨要来了吗?” “我倒觉得,他们是假‘愤怒’,别忘了,那个不知收敛的国使是怎么对待谨公主的。”那一声声的呵斥和谨公主卑微顺从的面容,直到现在还回荡在众人的记忆中,深感惋惜的同时,也倍觉痛心。 “以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主动问子融,让他提出七天之约呢?而你似乎是故意引出他的要求从而答应的?” “他……一定认为我们必当谨守诺言,及时破案揭露真相吧?”以悠的淡定让人发毛,这样无理的要求明明就很棘手的:“事实上的确如此,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在七天之内给他答复。” “所以……呢?” 众人惑惑不解的盯着以悠打转时,唯有宁日潇偏过头去,露出一个会心了然的淡笑。 Chapter 0403 七天,只有七天,风摩以悠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在这个期限之内给出公主真正的死因,如果发现另有凶手的话,还必须抓到真实的犯人。 乍看之下,确实如此。 人们焦头烂额为天地盟的未来名声感到担忧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以悠的举措还没有展开,轰动天下的爆炸性新闻再次席卷各大报刊头条。 “术法界第一案件调查局?那那那那个第一案件调查局?真的是第一案件调查局!” 芙菱脱力的看着小婉,面部狂抖:“你用得着重复这么多遍吗,第一案件调查局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是从各国选□□的侦查精英分子组成的案件调查组织,是以世界为单位的哦。”海蓁子竖起一根手指,眼神发亮的给芙菱讲解:“它比信鸟村更具权威性,传言说,没有他们破不了的案子,至今为止,天魔教、叛月中的多数叛逃术师,都是经过他们的调查审理定罪的,虽说这些人力量强大成功逃脱,不过他们的罪名是洗刷不去的,谁叫给他们判决的,是第一调查局呢?” “这么厉害啊!这个第一案件调查局!居然会来到我们国家的第一案件调查局?小婉不断重复的第一案件调查局?!” “这个令很多罪犯闻风丧胆的案件调查中心,曾经还邀请过我们的以悠加入,不过以悠为了效力光之国,就严肃的拒绝了。”海蓁子晃晃指头,明闪闪的笑容里满是对以悠的佩服。 “这次事情真的闹大了,居然把这样来头的组织都惊动了……”小婉说不出感受,觉得五味杂陈的:“不过,是谁请他们来的呢?一般人……根本没这个力量吧?” “听说第一调查局的人到了,是真的吗?”景洛边走边摘下眼镜,掏出口袋里的软布擦了擦。 “怎么你们都知道第一调查局啊!”芙菱崩溃的把脸埋到沙发的抱枕堆里,一条腿翘在外面左右挥舞。 “是你太孤陋寡闻了啦……”小婉踹开她不断扑到自己膝盖上的脚。 “各位大人,第一调查局的督翼先生,正在冷泉宫的会客厅里,等着我们过去。”樱塔月走进来,干脆利落的汇报。 冷泉宫里,他们见到了以“头脑聪明思维清晰”著称的调查局王牌侦查员——督翼,不过他的样貌和身形却让众人神色骤变。 一个比环丫头还要矮三分的男子……不,确切的说是男孩,正蹲坐在殿中的砖地上,面前铺着一张布,上面摆满了试管、显微镜等实验设施,他则蹲在前面不停的摆弄着玻璃器皿。他穿着松垮垮的白色上衣,下面是一条肥大的可以盖住脚面的长裤,柠檬绸色的卷发蓬蓬的堆在头顶,虽然看起来杂乱,却十分的干净。 在大家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时候,小婉兀自抢过软素手里的资料薄,大声诵读起来:“督翼,18岁,身高145cm,体重40kg,兴趣是做实验,是第一调查局里最具智慧的世界级侦查大师,理性,冷静,敏锐,思考力出色,行动力一流……” “哇!听起来就很厉害呀!这个小子!”芙菱一手指住低头忙于实验的卷发男孩,连失礼都没意识到。 “能请来这么大牌的侦查员,我越来越想知道是谁干的了……”千刺把脑袋转成拨浪鼓,四处扫瞄。 “没人吐槽他的年龄吗……” “对啊对啊!这才是最违和的地方!” “你们的话太多了,贵客面前怎能失礼?”以悠终于忍不住提醒了这些没有深浅的同伴一句,随后她作为天地盟代表,走上前去:“你好,我是光之国司法府的总长,风摩以悠。” “你好。”他终于抬起了头,直起身后伸出手跟以悠握了握:“我是督翼。” 众人面挂黑线,这……比想象中的还要娇小!只有一米四多的男孩子,充其量也就十岁!怎么可能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以悠等很多生性严肃的人,当然没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他们比较在意的是,督翼先生将如何解决这件国际大案。 “我也是奉命前来,现在就麻烦风摩总长,带我去案发地点吧。”男孩扬起稚嫩的面孔,惊为天人的容貌又让旁人目瞪口呆。 纯血白种人的典型长相,凝脂一般白皙细嫩的皮肤,眼眶微凹,鼻梁挺直,端正的五官和略尖的圆脸,一双明亮睿智冷静沉着的眼睛,把淡淡的薰衣草色,融入到水一般的瞳仁里。 督翼跟随以悠等人来到恋藻浮萍,确定了尸体的打捞位置与地势特点之后,开始了他一贯的思考,蹲坐在岸旁的草地上,垂头无声。与以悠认识的其他侦查员不同,这个年龄与外表大不相符的男子,饱含智慧,又沉默寡言。与他讲话的时候,却又感觉像个平和的普通人。 大概,真正的天才都是藏而不露,低调内敛的吧。 “嗯……死者,并不是失足溺亡的。” 约摸沉寂了几分钟,督翼终于打破了现场死一般的安静,他可是宛如雕塑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而旁人光是看,都觉得脖子发酸。 “督翼先生,你发现什么了吗?” “死者丧生的位置在这面湖的中间,目击者说,当时她的身上缠满了水藻,根据我的观察,这面湖只有靠岸的位置才会生长水藻,那么,就排除了她是因水藻缠住肢体而溺亡的可能。关于自尽一说,就更是谬断了,有哪个自杀的人事先会在身上缠满水藻?” “居然立刻就看出藻湖只有岸边才生长水藻,神一般的洞察力啊!”小婉不由得发出震撼的感叹,打从众人进冷泉宫,她的视线就一直跟着这位侦查员,他不可能从别人那里得知这一地理特征的,至于流言所致,就更不可能了,藻湖等许多凝光城的景点特性,都是天地盟熟知的秘密,这座城它不是供人观光的旅游胜地,所以初来乍到的人,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是一定会迷路的,更别提熟知环境与特征了,这个督翼……分明是观察片刻后得出的结论嘛。 啧啧的惊叹声下,是督翼习以为常的平静面容:“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死者的尸体吗?” “当然。”以悠点头,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右边的方向:“督翼先生,请。” 医疗院仅有的一处停尸房内,尺镜和手下的医务人员正马不停蹄的进行着对谨公主尸身的测验,一向安静的地方忽然涌进来这么多人,着实跟气氛违和不符。身穿白大褂的尺镜冲一众点头,随即揭开了谨公主惨白的蒙尸布,六蔻一声尖锐的哭吼贯穿大家的耳膜。她跪倒在地,冲着自家公主青灰的面色痛哭流涕,要不是子融及时拉着,她甚至会扑到尸体上哭闹一番。 “这里不是吵嚷的地方,留下几个人,其余的,到外间候着吧。”以悠眉头微微一皱,挥手示意身后的同伴照她的话去做,回过头后,又跟面前的坠玉打听:“藻湖旁边的监控录像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已经彻底查过了,那段时间的影像是空白。” “奇怪,怎么会有人攻破电子总站的操纵系统?只有破译密码的人才有机会删除当时的录像,这太奇怪了。”以悠的疑惑和不安没有揣放心底,反而光明正大的流露了出来。 “就算没有录像,也没关系,只要现场和尸体还在,就一定不会掩盖真相。”督翼笃定又平静的言论再一次震撼了众人,他甚至没有问是否还有其他的人证,也没有把从容捉来问一问,仅凭风摩以悠提供的资料,便一层层抽丝剥茧,逐步剖析。他根据记录上显示的死者被水藻纠缠的部位,进行观察。挽起谨公主的衣袖和裤脚,神色冷静的督翼这次只思索了半分钟,便得出结论:“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被水藻缠住的部位也没有因挣扎留下的勒痕,而肺部也确实呛入了大量的水,乍看之下,确实是溺水而亡的。” “乍看之下?你的意思是说,连这一种可能,都要被推翻了吗?”督翼驾临后便完全沦为配角的以悠一个问题切中要害。 “如果不是失足溺亡,又不是自寻短见,那么……这就是一起‘谋杀案’。” 消息一出,顿时掀起沸沸扬扬的浪潮,尤其公主们花容失色的跑到上主面前表达惊恐与在意的方式,成为历年来最稀奇罕见的画面。有人只是忧心忡忡端坐一旁,有人是强作镇定忧心可见,甚至更有如天蚕公主者,涕泪横流魂飞魄散,还拼命催促身边的手下要赶紧飞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没人会因为对生命敬畏而引发的失态来嘲视什么,可真正惶惶不安的,是天地盟,公主们越是担心害怕,他们觉得,事情会引发的后果就越严重,包括这次努力办好的国宴,也包括……为了光子而举办的那一项“陷阱游戏”。 案件进入深入调查阶段,由第一调查局的名人督翼亲自操刀,风摩以悠和助贤等天地盟上主辅助。 既惊且喜、已把对天地盟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当成人生趣事的御政宫成员们私下里议论纷纷,他们甚至赞同电姬公主等外域贵宾的言论,认为区区一个小孩子,说话根本不足为信,何况他还是来办案的?不过,也有赞同“谋杀”一说的,例如花烈,居然大声吵嚷最大的嫌疑犯就是火国国使六蔻,因为她对自己的公主一向不尊敬。弥月转念一想,觉得不可能,谁会杀一个一旦出事就会第一个怀疑到自己身上的人呢? 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正办案的没讲几句话,一旁围观、跟着流言瞎起哄的却大有人在。 屋漏偏逢连夜雨,谨公主溺尸案才刚刚掉转苗头,凝光城的电子总站系统就出了大乱子,不但短期内无法供电,连所有的监控设备都失灵了,也俊当即派出维修大队进行抢修,在这手忙脚乱的关头,偏偏有人不安生,跑到众人的面前大呼了一句:“我知道真凶是谁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说话的是别人,如果这个人指认的另有其人,人们一定会拍着他的肩膀微笑劝一句“别闹了”。然而当众公布这事的,却正是火之国来的侦查员,而他口中证据确凿的凶犯,竟是国使六蔻! “你胡说!不要冤枉我!”六蔻失声惨叫着,虽无泪流满脸,但惊惧惶恐之态映入众人眼帘。 “昨天你亲口对我承认的!难道有假吗!督翼先生,风摩少主!请马上把这个家伙抓起来!她昨天亲口告诉我,她与终于不满她的欺压而反抗的谨公主争吵,情急之下把人推到湖里!为了掩人耳目,她甚至拔下藻湖岸下的水藻缠绕到谨公主尸体上,然后把人推到湖中央!一切都是她干的!为了泄愤……而杀掉了我们的公主殿下!”一直安安静静看上去有些软弱的侦查员忽然情绪激烈的高喊起来,不论六蔻如何辨别,他都一口咬定她供认不讳了。 “听起来合情合理,不过,她为什么会在你面前承认、现在当众,却又矢口否认呢?”以悠疑问道。 “那、那是因为……”与六蔻同时红透面颊的侦查员支支吾吾起来,手部不断摩挲着衣角,十分难为情的样子。 那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他意指什么,何况六蔻的表情也配合的天衣无缝呢? 以悠向督翼请示,先把六蔻关押起来进行详细调查,督翼没有反对。 …… 就近挨着的落脚点,也就海阁佑介的展翼宫相对宽敞一些,督翼连同众位上主、部分公主移驾入内的时候,这宫的副使正在院子里浇花,那种雪白雪白的、电姬公主曾在眼前展露笑容的花。 “人临死前,所说的都应该是真心话,也就是说,人很有可能不是她杀的!”弥月回想着六蔻当时的疯狂模样,觉得再好的演员也不可能演到这一步吧?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对罪名的冤屈,简直无与伦比! “那可说不定,也许正因为‘临死之人最易坦言’,才会被她钻了空子。”也俊不认同她的观点,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挑着眉毛,满脸不正经的跟她唱对台戏。 “横竖都是死,她干嘛要说谎呢?”弥月一手拍的桌面响亮,牙齿咬住嘴唇做愤慨状。 “横竖都是死,她为什么不能说谎呢?如果死的不甘心,还可以趁机拉几个下水,调查这种事,被‘有心人’抓住了,只会牵涉的越来越多,最后很有可能是没罪的也安上了罪。通常死的不甘心的人,不是因为他的罪行被揭露,而是没人陪自己死。” 督翼和助贤、以悠,正坐在大插屏的彼端,安静的沉思着。 “你们两个,不要在督翼先生思考案子的时候吵架好不好!”小婉倚窗而立,抱着手臂忍无可忍的大吼。 “……小婉,你的声音比我们都大吧喂……” “你们不觉得……他很有可塑性吗?”花烈跟芙菱背靠背坐着,芙菱困得脑袋直耷,她却精神焕发的对着督翼流口水。 “不是吧?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了?小男孩也感兴趣?”小婉递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才不是呢!我是说……你们不觉得他长大之后一定会很帅很帅的吗!”花烈捧着两手放置胸前,一脸的陶醉。 “他已经十八岁了,你还要他长多大?” “其实最关键的,不在于他的外貌!”花烈开始破天荒的在意起异性的人格魅力来:“据说呀,他为了部署一个周密的计划,可以连续数天不吃不睡,有时候为了让一个闭嘴不言的嫌犯开口讲话,他就一直跟对方耗,目不转睛的耗上个几天几夜是常有的事!嫌犯们往往因为这样,不是认输招了,就是因不耐烦而松懈!然后!离真相还会远吗!那专注力一上来,真是十匹马都拉不走!” “而且还有对着实验器材发呆的习惯,乍一看像是发呆,实际上是迅速的转动脑筋思考对策!做实验只是他提高推理能力的手段!”小婉也随着花痴公主赞美起督翼的能力来了。 “我只听说吃甜食和改变坐姿能提升大脑灵活度,没想到这样也行啊。”也俊唏嘘不已的晃着脑袋。 “我真佩服这些人,都这时候了还笑得出来……”既没在插屏左边也没有呆在右边的电姬公主远远坐在角落的红檀木椅里,冷眼打量着这群各具神情的年轻人。一如既往跟在身边的沉默国使略显焦躁的撇了撇嘴。 Chapter 0404 为了研究案情,以悠几人一宿没合眼睛,很多人都困得眼皮打架,督翼却依然精力充沛,睁圆紫色的大眼睛对着实验品发愣。 “我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睁着眼睛睡觉……”一个哈欠打完,也俊看到了纹丝不动的督翼。 “啊。”雕塑的嘴巴动了一下,发出低低的单音节。 “有反应了!” “风摩总长,我要再去看一下谨公主的尸身。” 总是出人意料,总是讲出令人目瞪口呆的言论,不到两天,督翼就满足了所有人对“刺激”的向往。 尺镜忙碌多日,没有验出的最终结果,被这位侦查员成功勘破了,他在微乎其微的可能里发现了公主体内隐含着诡异的毒素,而这种毒根据结构和性质判定,该是从一种植物里提取的。 “他还是验尸高手?” “尺镜已经是强中之手了,连尺镜都不能发现的毫厘,他居然可以……!” 众人惊叹之时,唯有以悠问中问题关键:“那么,会是什么植物呢?” “嗯……”督翼掐了会儿下巴,沉思片刻后指尖一指门外:“去花园。” 花园里姹紫嫣红,盛放着千娇百媚,蜂蝶舞艳处,明丽的色彩掺杂芬芳的气味袭击着众人的感官。督翼只身一人在园中徘徊了半晌,揪下一朵毫不起眼的小白花后,向着园外朝自己目不转睛的人们走去。 “就是这个。”他的指间有一朵茎叶青绿,花瓣莹洁的小花:“谨公主,正是死于这种花的毒素。” “这是什么……” 以悠侧头看向精通花卉知识的木茉,只见她面有疑色的走上来把花接到手里,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肯定的告诉以悠,这是“食脑萝”,所含物质奇特,具有侵蚀人脑神经的毒力。这种毒不易被发觉出来,是因为它的分子结构和血液的组织十分相似,可致命力却相当惊人。 这种花?欧也从容想起什么来,一向麻木的表情变得惊骇,她瞬间的反常被敏锐的以悠捕捉到,气势非常的女性稳步踱来,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以悠那双尖锐敏感的视线,实在让从容无法忽视,抚平内心的紧张,她望了一圈,发现当下在场的就只有天地盟上主和侦查师督翼,才安心的禀明:“谨公主死去的当天,我的确看到电姬公主在花园里,当时她手中拿的……就是这种花,不过我不确定她有没有采!” “这是条十分重要的线索,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感谢你。”以悠的手放上从容的肩膀,让后者受宠若惊:“谨公主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三点,而从容是在之后看到她采花的。不过,也不排除为了专门炼制这种毒,她已经采过数次了。” “这么说,果然是雷国公主了!”小婉大叫。 “我说了,只是猜测。” “可她还是有嫌疑啊!”芙菱颤巍巍的抖着,每次发生这种事,她就有恐惧到极点的感触。 以悠看了眼屋里的人,破天荒没有向督翼请示,而是径自走到外面去找坠玉。 “坠玉,帮我做件事,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 自从那日欺上瞒下的表演了一出告密戏,如风就故意销声匿迹了几天,她人是没来,手下却派了一帮,还跟着游城赏光的女人团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 舞樱其嘟着一口娇艳红唇,大肆寻找起纳连也俊的踪影来,当她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却跟着一个陌生女子交谈甚欢时,气得拧断了刚刚折下的芙蓉花:“纳连也俊!” 沉迷在欢悦气氛里的也俊一听她的声音,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很快,走路姿势跟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样的娇小姐疾步奔来,当众拎起也俊的耳朵拼命拽,弥月当时都看傻了,更让她傻眼的是纳连也俊的谦让。堂堂少主被一个平民拧耳朵,作为公主,她一时还接受不了。尤其红唇小姐一手指住自己大声问她是谁,这番景象更是让弥月忍无可忍。 “我是弥月。”骄傲是公主们与生俱来的东西,不过有些让它表面化,而有些,是蕴藏在骨子里的,弥月并没有向她询问姓名的打算,只是出于礼貌给了一声回复。 舞樱其还不知此人身份,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起直发的女子来,还“哎呀哎呀”的绕着对方看了一圈,随后,她抱起两手,下巴上天:“天地盟什么时候也请起这么没有格调的宾客来了?凝光城成了什么地方?什么三教九流都能进来!” 弥月淡淡一笑,不气不恼,尽管一旁捂着耳朵的也俊紧张到快把心脏吐出来了:“是啊,我刚在想这个问题,小姐你就替我说出来了。” “哼!你……” “诶诶诶!舞樱其呀!你怎么来了呢?”也俊立马蹿到两个即将爆发战争的女人中间,进行协调。 “你还敢说!你都多少个月没来见我了?今天要不是如风帮忙,跟圣母求情,我还进不来呢!你说!你背着我是不是找别的女人了!是不是啊!”也俊一来,舞樱其显然更生气了,不但音量有所提高,拎耳朵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喂,你够了没有!”弥月再也忍耐不了了,走到两人之间以手用力的把两人分开,看着纳连高高肿起的耳朵,和他因疼痛而皱起却不含怒意的眉头,更加恼火:“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这里是凝光城,不是你任意胡来的地方!” “你算老几啊!凭什么教育我?你胆子真大!”舞樱其彻底被惹火了,推开上前要跟她解释的也俊,跳到弥月跟前用手指着她的脸大声呵斥:“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你给我滚出去!” “现在谨公主的命案还没有头绪,火之国那边催得紧,你如果还当自己是光之国的人,如果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要挑这样的时候来胡闹!在以悠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身为他们的朋友,难道不应该起积极作用吗!”弥月的分贝也渐渐提升,可说出的话却让纳连也俊暗自折服。 一个外域的公主,竟然比本国子民更懂得天地盟的苦处。 谁也没想到,舞樱其呵呵的轻笑起来,用如风式的表情、霓裳式的口吻、桑平式的古怪和小杏式的刻薄,无比得意的回应道:“笑话!姐是花之国的人,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朋友了?别往他们脸上贴金了!命案什么的关我毛事!我闹不闹又关你屁事!” 弥月的愤怒里融入了一分难以置信的震惊,而纳连也俊,再也没办法笑颜面对了。 “那个风摩以悠,说是七天之内给火国答复,却把第一调查局的人给找来帮忙,真是丢脸,既然要找人帮忙,当初何必夸下海口?” 舞樱其是仗着如风进来的,却远远比不上如风的和善圆滑,这一点,也俊看得尤其清楚。 “话可不能乱说,谁告诉你是以悠少主请调查局过来的?以光之国的威望,就算不请,调查局的人也会闻讯而至,死的是公主殿下,不是一般小民,惊动了最具权威的侦查组织,有什么奇怪的?”冱英礼弥月不以公主身份压人,反而据理力争。 倒是舞樱其,用蔑视的目光扫了眼弥月不施粉黛的面容:“你算哪根葱?也配与我讲话?” “舞樱其啊,这位是冰之国的弥月公主。”也俊有点为难的摆着两手,提醒她别再说了,生怕舞樱其明知道弥月的身份却还故意为难之。 “哼,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表面上她忍住了,不过见也俊流露出偏袒之意,疑似被抛弃了的舞樱其就恨得牙痒痒:“也俊,我告诉你!你是我的!我不许任何女人跟我抢你!” “喂!喂你别这样!”也俊拼命抽出被舞樱其死死抱在胸口的胳膊,见弥月脸色极差,更是加大了挣脱的力度,他越是表现的强烈,舞樱其的愤慨就越大,以至于最后,在也俊无奈至极的情况下,她踮起脚尖伺机吻了上去。 香艳的一幕在冱英礼弥月眼前上演,她除了惊呆,没有其他反应。 也俊使尽浑身解数,在不伤及舞樱其的情况下把人强行推下身去,然后逃开数步,举手喝止:“别再这样了!舞樱其!是我对不住你!”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是吗?”舞樱其转眼变成楚楚可怜的弱女子,梨花带雨撇嘴嘟唇意欲挽回情郎的心。 也俊很想揭露真实,那就是他从没正式承认过舞樱其是自己的恋人,不过眼下这情形,倘若他这么说了,广大围观党一定会以为他是个寡情薄幸的负心汉,那他不是太冤枉了吗?于是,他尽可能的降低伤害度,用诚恳歉意的口吻反复道着歉。 舞樱其绝望的眸光里充斥出浓浓的恨意,她狠狠甩了也俊两耳光,一边骂着他的名字一边跑向城门。 前脚刚送走一个难缠的,后脚就迎来了犀利的嘲讽。 “先是格蕾莎!然后是舞樱其!纳连也俊,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受女性欢迎啊?还是说你的嘴巴沾了糖?她们都想尝尝甜味啊!”弥月明明很生气,可说出的话却饱含讥讽,她还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也俊扭过脸,面带坏笑的盯着她看,弥月则气呼呼的扭过头去,也俊又试了几次,均被她避开。 “嘿~”最后他放弃了,枕着两手优哉游哉的咋呼:“喜欢我就直说嘛!干嘛用这么隐晦的方式!还好我够聪明!要不然不是一腔爱意错付于我了吗!” “你这个大笨蛋!到底在胡说什么啊!”弥月气得面颊涨红,望了眼周遭的“围观群众”,掩住脸狂奔离去。 这下子也俊慌了,看来绕来绕去他还是把自个儿绕进去了,芙菱和千刺在一旁边窃笑边幸灾乐祸:“活该!谁叫你到处拈花惹草!” “少啰嗦!”也俊急吼一句,边叫弥月的名字边“没志气”的追了上去。 冰域的公主总是聪慧过人的,她料到了也俊会追上来,随手在身侧的花圃里摘了几朵构成一束,在青年边呼喊边迫近的空当,把花束递了过去。 “送给我的?”也俊指着自己,转忧为喜。 “少臭美了!”弥月的口气没变,还是冷冰冰的:“你之前不是送我一束么,我现在把它还给你!” “其实你不用什么东西都还的。”纳连也俊坏笑着步近,在距离弥月半米短的位置停住,略显邪恶的神采充满魅惑的魔力。 “不,我不会欠你任何东西。”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弥月公主开始慌乱躲避他的视线。 “是吗?” 短句过后,弥月眼前是一张瞬息凑近的脸,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彼此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当弥月不知所措想要后退的时候,也俊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短暂的一吻让她心跳加速、忘却呼吸。 “这下,你要拿什么还我啊?”依旧是俊美的姿容,以及欠扁的笑脸。 沪英礼弥月花了半天时间才缓过神,朝坏兮兮傻笑的纳连也俊猛然扇了一耳光:“混蛋!” “我从来没主动亲过女孩子,要是弄疼你了请恕罪啊!”也俊边跑边拼命解释,可弥月完全听不进去,红涨着脸上天下地的“追杀”他。 如火如荼的红绸丝带,迎风飞舞,猎猎生艳。风月树,这棵比翼丛林里唯一耸立的大树,是见证恋人们彼此关系的最佳信物。纳连也俊一定要弥月到这里来,弥月表面上不悦且不愿,可最后还是红着双颊跑来了。抛起手中的绣囊,纳连也俊告诉掌心中手的主人,他从没带谁来过这里,从没有这样认真的向风月树祈求,能够让这一份关系长久。 那一刻,冱英礼弥月是坚信不疑的,因为那双眼神里,有她前所未见过的认真。 然而,不论在什么时候,总会有尖锐的声音打破和谐。情定风月树的一对恋人,他们的关系很快被外界知晓,御政宫大肆宣扬,这不合时宜的恋爱,也只有天地盟这等粉饰太平的奸官才能做得出来。他们指责纳连也俊风流成性,现在国难当头,竟然还有谈情说爱的心情。 对此,弥月要公开声明,还也俊一个公道,却被后者拦下。 “为什么!他们在诬赖你啊!”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也俊垂头坐在城内的长椅上,四处飘落的粉红花瓣雨一般洗涤着他充满自责的心灵。 “说什么傻话!我也有份的,我知道,我们可能表现的太明显了,但也不该由你一个人承担啊!”弥月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温和的劝抚。 也俊抬头微笑,拍了拍她放在肩膀上的手:“你是公主,冰之国又是个在意名声的国家,我不想让贵族们议论你。” “傻瓜!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去!我光明磊落,不怕小人议论!”弥月反过来安慰也俊,洒洒脱脱毫不在意的样子:“倒是你,不会……后悔了吧?” “怎么可能!是我纳连也俊认定的人,就一辈子不会后悔!” 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漫天飞舞的桃心型花瓣,是为了庆祝这场爱情,由风送来的。 Chapter 0405 “听说,你把六蔻给放了?” 天地盟早间会议结束,海蓁子收起桌上厚厚的资料,捎带问了一下以悠释放嫌犯的理由。 “坠玉潜入电姬公主的卧室,在她近身的地方发现了少量的食脑萝花粉末。”以悠早就做好了考量:“六蔻毕竟是国使,一旦证实罪犯另有其人,也不便把人继续留在牢里,况且,我已经派人随时随地的监视她了,倘若再有异状,重抓不迟。” 这是七日之约的第四天,谋害谨公主的罪名从火国国使的头顶转嫁到雷国公主的身上,当电姬面对确凿的物证时,仍旧镇定自若的辩驳,说她是冤枉的。那副大声呵斥拼死不认的模样,让负责逮捕的术师们进退两难。 “电姬公主,我跟这帮家伙不一样,我没有什么耐性,你最好别逼我动手!”神无月坠玉完全不吃她这套,即便对方把公主的身份抬出来压她,她也无动于衷。 证据面前,还有术法界第一调查局坐镇,电姬公主实在没法继续抗拒,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随坠玉下了地牢。只是面对以悠的亲自审问,她仍旧义正言辞的说自己没做过。 “所有城里的人都有嫌疑!为什么只抓我?难道他们就可以证明自己当时不在场吗!” “的确,他们也不能证明自己不在场,就如同公主你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一样,你现在被抓的理由,也正是比他们多出了一项嫌疑,那便是这个!”以悠举起手里的毒花,又把它放下:“为什么你的房间里会有这种东西?而且还磨成了粉状?” 电姬公主哑口无言,唯独眼神依旧不屈的瞪视着面前的审问者。 “您贵为公主,我们本无权限制您的自由,但是,请在那之前证明你自己的清白!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电姬公主殿下!”以悠不想剥夺任何一位嫌犯的尊严,平民百姓也好,王室贵族也罢,但是,她的表情分明在诉说,罪证面前,地位和人情一样会被摒弃! …… 正当御政宫大肆传言天地盟胆大包天连公主都敢扣押、不把雷国王室放在眼里的时候,雷国电姬公主一反常态,不但私下请来了在位的上主,还一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什么情况?同一时间,包括以悠、宁日潇在内,所有的天地盟成员纷纷怔住。距离以悠审讯无果不过才半天工夫,时值当日下午,督翼先生那边暂且没有动静,大牢之中倒传来了如上消息。 “公主殿下,您改口的速度真是出乎我等的预料啊。”以悠看了眼她亲手书写的认罪书,眉宇间的冷淡气息纹丝不减。 “起初,我的确不想承认,不过自从杀死了谨公主,我也是寝食难安,上午你审我的时候,我还在犹豫当中,不过现在我想好了,没什么不可承认的!”言罢,她竟然起身跪倒在天地盟众人眼前,一改往日的目空一切:“但是!请各位帮帮忙,不要对外宣布这件事!如果一定要有个交代,就请赐我一死!然后告诉国主,我是患了急病离世的,我不想因我一个人的失败而连累整个雷国的声誉,电姬看得出来,各位都是性情中人,应该能体会我的难处吧?” 对于她的突然转变,别说寻常人,就连以悠和宁日潇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恐怕不行。” 稚嫩的男声霍然传入,连同天地盟在内所有人为之一惊。矮小的督翼悄无声息站在大伙背后,只怕有了不短的时间了,他穿着宽松的浅色衣裤,似乎连鞋子都没穿,光着小脚丫一脸淡定的站在冰冷的石灰地上。 “督翼先生?”天地盟让出路来请他经过。 他瞄准电姬公主的面容,用往常的平和声调给予严肃警告:“并不是说,你想认罪,罪名就一定会给你,任何案件都有不可抹杀永远存在的真相,而我……一定会把它揪出来!” “你还想怎么样?我不承认的时候,你们费尽心思查案,人心惶惶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我现在承认了,你反而不赞同了?难道说,聪明的人都喜欢把事情往复杂想吗?” “你错了,我说真相不可抹杀,不代表认同你有罪或是无罪,只是你要求一死,必须等到真相大白以后才能抉择!”督翼不容置喙的冷声道。 “呵……也就是说,我连死亡都不能由自己做主了吗?”电姬公主自嘲的笑起来,表情绝望。 “既然你拼命承认自己是凶手,那么我问你,你与谨公主应该宿无冤仇,为什么要杀她?”以悠用一问打破僵硬局面。 “我什么时候说我和她没有冤仇?恰恰相反,我杀她,就是因为个人恩怨,具体是什么,实在难以启齿,我无可奉告。”认完罪,求完情,电姬公主复原成原有的高傲姿态。 督翼脸上的疑惑没有随着她的承认而消除,反而是愈演愈浓。 当天晚上,督翼以“找到真凶”为由叫来了凝光城内的现有“居民”,天地盟上下、各国公主国使、御政宫旗主,以及他,这个只身一人来到光域的顶级侦查员。 日月广场最中央的位置,凝聚着各域的上层人士,他们各怀心思,纷纷揣测被督翼一举侦破的案件元凶,同时,也期待着这场灾难尽快结束。 电姬公主本以为案子尘埃落定,想不到一天之内连续发生这么多令人色变的变故,督翼叫来了所有人,当面澄清凶手并非是认罪的这个人,还指出谨公主之死,不但溺水占次要原因,连被“毒杀”这一项定论都是个大纰漏。 “溺死,和隐藏的很深的中毒,全部都是假象,谨公主真正的死因,是被一种奇特的‘侵蚀术’打中,心肺功能在毒素的辅助下迅速衰竭,导致死亡。”督翼平静的叙述让很多人神色巨变,可他的定论还没有结束:“针对这个罕见的奇术,可以确定,凶手一定是个元术师,而且是专门研习刁钻邪术的高手,他可以让死者迅速的因衰竭而死却不留痕迹,乍看之下是因肺部呛入大量冷水而引发的死亡,但事实上,谨公主是在水中挣扎之时被人用术杀死的,原因……恐怕就是担心她会逃出生天。” “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你有什么证据?”电姬公主伺机反驳。 尽管她刻意般的刁难在督翼看来等同于无力的抗争:“之前说了,缠绕在死者身上的水藻,只有沿岸的水下才生长。我去藻湖的水岸下查看,发现了这个情况。” 凝光城可以播放全城景观的大屏幕亮了,上面清晰的呈现出几张略显阴暗的水下画面。 “这是……?” “我刻意在水下拍的。由于藻湖的水流平稳,导致很多水下的‘证据’至今仍留存着,比如这张上面,各位能够发现什么?”大人的口吻让众人早已忘记他是个外貌只有十岁的小男孩。照片里显示的场景,是浓绿的水岸下,层石间几根水藻的根须正缓慢的飘游。督翼由此来证明:“水藻从水下岩石的层缝间长出,根部附着着内部,十分牢固,如果拼力扯断,水藻的断截处一定参差杂乱,可如你们所见,这些漂浮的水藻根须,非常完整,如果不是迅速施力将其拔出,根本不会留下这样的结果。” “根据根须的完整情况来判定施力的快慢……我承认你很厉害好了。”电姬公主不得不称赞督翼的敏锐和专业,在人们惊愕失色的时候仍旧保持镇静:“但是,拥有力量和速度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任何一个高级术师都有嫌疑吧,就像我。身为雷国公主,在我看来,过人的智慧和武力的强大都是必要的。” “凶手拔出这种长度和韧度都相当强悍的水藻,用它来制造谨公主失足溺死的假象,让人们以为她是在水中挣扎被长藻捆住了手脚。可惜,他忽略了以上这一点……” “督翼,为什么自顾自的分析凶手的作案过程?却不给电姬解释‘自己才是凶手’的机会呢?” “因为他有把握,凶手根本不是电姬,所以,也就不浪费时间跟她周旋了。”以悠低声回答化羽提出的疑问。 “荒谬!你分析的事情都只是你的推测!你又用什么来证明你所言是真呢?”电姬公主照比先前,情绪更激动了些。 “好啊,既然你想证明自己才是凶手,那么,就在大家的面前,施展一下这招杀死谨公主的奇术吧。”督翼不再兀自言说,给了电姬证明所言的机会。 那一刻,所有人都从这位镇定自若的公主眼里捕捉到了慌乱,还有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我今日身体不适!你也说了,这是一招邪门的奇术,没有良好的体能,你让我怎么摧毁别人的心肺功能?还是说……你想找个人让我再杀一次呢?” “如果公主殿下能够使出来,督翼很愿意做这个试验品。”小小的人儿向前迈了几步,反而逼得电姬无路可退了。 “这个孩子说的就一定准吗?怎么看都不像啊。” “对啊,天地盟搞什么,怎么破案还找个奶娃娃来呢?” “闭嘴吧你们这些蠢货,这是第一调查局里的王牌侦查师,天地盟自有他们的考量,静静看着吧!” 小林岛钏几句话平息了旗主们质疑的风波,督翼在人声鼎沸的狐疑声中面不改色,继续诉说案件:“由此可见,拼命证实自己才是凶手的雷国公主,在认罪之后所做的一切供词都是虚假的。” “那么,是谁杀了谨公主呢?既然不是雷国公主,也就是说,还是存在凶手的呀!” 群众的质疑被推向新高,连哑口无言的电姬公主都开始瑟瑟发抖。 “真正的凶手,我想,电姬公主应该已经知道了吧。”督翼在人们哑然失色之际再度一鸣惊人:“否则,也不会为了包庇凶犯来自己扛罪了。” “你胡说!”唏嘘声和指指点点中,电姬公主慌乱无措的四下张望着,拼命反驳督翼的又一次断言:“你胡说!” “如果电姬公主不肯交代的话,那么……只好由督翼亲自来了。”男孩的眼眸从波澜不惊变成冷冽似冰,无情的声音,漠视的口吻,让人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律法无情:“真正的凶手……就是他!” 沿着督翼指去的方向,人们立刻发出讶然的呼声。 凶手……居然是雷国公主身边那个留着寸头的沉默国使? “督翼先生!我敬重你是调查局派来的,是一名刚正不阿的执法人员!但是你不能平白无故的诬赖人啊!”电姬公主气愤不已的走过去指责他。 “是不是诬赖,我会证明的。”督翼无动于衷,十拿九稳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戳破真凶一定不是心血来潮:“这招术,在施放的同时,自身的毛发也会瞬间增长,为了免遭怀疑,矢清先生每次用完,都会把长长的头发、指甲和胡子剪掉,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短发形象……是这样吗,矢清先生?” 始终沉默,表现也十分低调几乎让人们忘记了他的存在的雷国国使,终于抬起了那张倍显沧桑的脸,他正视着督翼和众人,仍旧不发一言。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人提出疑问了。 “侵蚀术的效力,是配合食脑萝花的毒,加快人体的机能老化,同时加重心肺的负担,好比年轻人和老年人的内脏功能,是大不相同的,人活的越久,五脏六腑的消耗与磨损也就越大,正是因为提前消耗了过多的机能,谨公主才会因衰竭而死亡,但是,任何术都有弱点,为了达到效果,施术者本身必须也付出一定的‘消耗’,而代价……就是‘自我新陈代谢的加速’。” “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长出毛发和指甲啊。” “可笑!如你所见,矢清不管是胡子还是头发亦或指甲,都跟常人无异,甚至比他们更短!跟你所说的完全不一样!”电姬继续做激烈的抗争。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都知道重头戏来了,所有人屏住呼吸连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听漏一个字节,倒是督翼本人,从容自若宛如平常:“矢清先生,一直都戴着‘□□’。” “你当是拍电影吗?矢清是元术师,他可以用幻化术掩盖自己的脸,为什么还要用□□?” “公主殿下,您急什么,倘若真的不是,让我试试不就知道了么?”督翼抓住她因急露出的破绽,以此弱点进行反击:“幻化术在这个凝光城里,是无所遁形的,也就是说,与其在高手环伺下作伪装,不如装的彻底一点,这种□□造价非常之高,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当然,与此同时它的效果也超乎想象,倘若不是我和风摩总长,恐怕没有第三个人发现他戴着这种东西吧?”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既然督翼先生这样讲了,矢清国使,你要不要自己动手摘除脸上的东西呢?”海蓁子建议他给自己留个尊严,如果真如督翼所说的那样,被人揭穿,不如自己承认来得好看。 众目睽睽之下,督翼等人咄咄逼迫之中,电姬缓缓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正要发作,她惊恐的发现,矢清已经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了,表情的沉重让她痛彻心扉。 □□下,一张遍布伤疤惨不忍睹的脸公然呈现。开始有人理解他为什么戴着□□了。 “真是残忍,人家为遮丑用的面具,也让你们给揭下来了!凡事给人留后路,才能走得长久!这么不会做人,还当官呢!”穆高夫人表示同情的方法,就是贬低天地盟和他们请来的侦查员。 没人理会她,全都在注视那面轻薄到近乎透明的肉色面具。 “因为他留着这样的发型,才让我有机会从他额头顶部的位置发现这微小的破绽。”督翼说完,所有的人都看了过去,像观察珍奇动物一样观摩着矢清的脸。 “好厉害!连这个都能看出来!”花烈公主又开始疯狂崇拜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是侦查大师,他能看到的我们未必能看到!” “不,我想,除了我,应该还有一个人发现了,对吗,风摩总长?” 既然问到自己头上,以悠就不好再沉默了:“倘若他维持长发状态,或者没有贴面具,我们还不会生疑,偏偏,他让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在自己身上,成为了最大的破绽!” “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把毛发和胡须都维持在很短的状态,为了挡住面部的伤疤,才戴上□□……原来如此!” 一片低低的诧异声中,电姬公主再也忍耐不了了,她跑到中间,在那个最醒目的位置上拼命阻止大家议论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矢清:“你们不要再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了!他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为了我!当年,皇城发生大火,他为了救被困火海之中的我,奋不顾身的闯进来,为了替我挡住砸下的横梁,脸部被火灼伤,我发誓一定要保护他!如果你们还有一点同情心,就不要利用这次的事来伤害他!” “因为他当年救了你,所以你才替他顶罪,对吗?”督翼跟多数听了故事感动泪下的围观者不同,他的冷静跟理智是出了名的,完全不会因为这样动人的故事心生动摇。 “人不是我杀的。”缄默无声的矢清终于开口了,对于电姬来说每个字都有千金的价值:“督翼先生,你只能证明我贴了面具,还有我会使用侵蚀术,但是,你没有证据证明谨公主是我杀的。” 很多人点头赞成,觉得能为一个女人舍生忘死的男人,百分百不会那么凶残。 而督翼,却在这样的时刻向大家宣布:“我有。” Chapter 0406 “本来,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我,没打算介入各国的事务,但既然今天我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有些事情,有些人……就休怪我不给他留颜面!”督翼平和的口吻温度骤减,犀利如刀的目光刺中矢清变得涣散的双眼:“矢清,身为火之国国府的最高暗杀指挥官,多年来潜伏在雷国公主的身边,终于找到了一个夺取他国大权的机会,于是买通情人,混入到雷国的队伍里冒充国使,还亲自导演了谋杀的戏码!” 气氛凝固了,像瞬息结冰的湖,外观看来死寂沉沉,内里却是汹涌澎湃。 “我要感谢这份资料的提供者,虽然还不知道他是谁。”督翼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资料握在手中扬了扬,最后,把它送到了雷国公主的手里:“想必殿下还没看到过这份珍贵的资料吧?” 电姬用呆滞的表情面对手中的资料时,矢清的面容已难看到了极点。人群中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动荡,议论不绝于耳,情绪的剧变也让大家无法再镇定围观。各国公主与天地盟们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太大的回应。 “胡说……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电姬红着双眼,失控的冲到矢清跟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你从小到大的照片?你和……火国王室照的照片?以及这么多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我说雷国公主啊!照片可以用后期制作的!像电影啊什么的,连天地盟都会弄!”穆高围观的正欢乐,难掩高兴的在一旁提意见。 “不、不好了!”妙雪慌慌张张的冲到日月广场,也顾不得谁在场、什么话该不该说了:“火国国使她、她死了!” “什么?!” 六蔻的死,让人们把视线再度集中到矢清身上,不过这回的尸检结果却出人意料。六蔻只是普通的溺水,被人按在湖里活活淹死的,以悠亲自检查,不但没发现她有其他的死因,连督翼所讲的那种毒素都不存在。 督翼只是在六蔻的身边看了片刻,便点头赞同了以悠的断定,一种一拍即合的默契感在两人之间萦绕。 “现在六蔻也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寻常的溺水还说是矢清做的吗?”子融出场,用平淡到叫人无法生疑的口吻反问督翼。 “火国国使因何而亡,与矢清杀害谨公主,不发生冲突,对吧?子融大人?”督翼毫不客气的回击。 子融呵呵一笑,耸肩表示他没有异议。倒是他身旁那个满脸酷相的年轻侦查员,此时不见了踪影。 “吵吵嚷嚷的,成什么体统!”简曳亲王冷漠的嗓音加入到这场乱局当中,身边依旧跟着呲牙咧嘴的猥琐男,见这么多重要的人士在场,也不好多加苛责天地盟,只有说:“听说谨公主逝世之后,连火之国的国使也出事了?风摩以悠,你是怎么做事的?” “这事不能怪以悠,她也在竭尽全力的追查啊。”芙菱感到不平,替以悠说话。 “呵,是在竭尽全力的避开吧?”穆高一句话,全场皆耳闻。 “是以悠办事不力,请亲王大人恕罪。”风摩以悠不卑不亢的回应简曳的刁难。 不论是气度,还是风貌,风摩以悠都完美到叫人没话说,简曳的确是想杀杀这帮小鬼的锐气,不过当下,也属实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他还不想开罪别国的重要来宾。正想开口问晴尊怎么没来从而转移话题,谁料想,那名消失多时的火国侦查员风一般掠到了天地神坛,把住早已备好的话筒高声呼道:“我有重要的事情向诸位宣布!” 天地神坛不是说上就上的,神坛上的东西更不是外人可以随意碰触的,侦查员一个举动惹怒了天地盟,小婉尖声叫起,命令他从神坛上下来,他不配站在那!火国侦查员仰头狂笑,在子融先生也露出狡黠之色的时候,低头询问简曳亲王。 “我只知这个国家有亲王,却不知有什么国主,所以,简曳亲王,现在也只有你配跟我说话,是吗?” 虽然是抬举,不过简曳还是冷得像坨冰,严肃的神态叫人不敢逼视:“既然知道这个国家有我,你还敢亵渎我们的神物?马上下来,要不然叫你好看!” “是、是!”年轻男子举手投降,笑得却一点也不安分,他果真无视了众多天地盟、御政宫,直接朝着简曳走去,并在五米远的位置上停住,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一件东西:“如果我说,我有光之国最高的王权信物,您能否帮我废了当今的晴尊呢?” 张口结舌。 男子嘿嘿笑着,光滑的缎子散开,呈现出内部一方金灿灿的物件来,雕工精细的盘龙,上方为鼎,下方为印,姿态硬挺,庄严厚重。 玉玺宝鼎,光之国最高的王权信物,统帅着十一方城主玉印,和十二个零启器。 “为什么会在他手上?!”天地盟上主几乎异口同声。 “你……”简曳的面容也变了颜色,本就不具晴朗,此刻更加阴云密布。 “果然如此,这就是你的目的吧,元锰侦查员?”在人们都目瞪口呆的时刻,唯独以悠一副早已料中的样子,她缓步踱来,云淡风轻:“准确的讲……应该是‘你们’。” “居然明目张胆的要求篡权?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芙菱觉得这事又可气又可笑,难不成这侦查员智商比她还低? “风摩少主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有什么目的?就算有,也是利于你们光之国的呀!”男子露出与面容不符的无耻笑容,狡诈而且阴险:“玉灵碧是月国公主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我只不过,是要大家都亲耳听听而已,她人在哪?怎么还不出来承认呢?” “这就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罗篡权的原因。”海蓁子回答了芙菱方才的疑问。 “子融先生,你怎么看?”以悠的目光转向火之国另一位重要人士。 “啊,我也非常的……赞同呢。”子融拢了拢头顶的发丝,手中的匕首在督翼的颈后蓄势待发。 “好快!” “身手这么好,果真是善者不来!” “你干什么!” 各式各样的议论和抗议洪水般扑向全场,子融非常从容的胁迫着督翼的性命,拿他作为牟利的首要工具:“天地盟,给我听着,现在玉玺宝鼎在我们手里,马上把军令王符、城主玉印还有少主零启器交出来!否则……这个被你们请来的、属于全术法界的大人物可就要丧命了!你们担当得起吗!” “子融先生,你未免太高估督翼了。”背对着的幼小男孩,从他身上子融感觉不到丝毫颤抖,他就像一汪冷清的湖水,既平静,又安逸:“要用我的生命换取王权?真的是史上最愚蠢的做法。” “呵,这个不用你操心。”子融颇有把握的抬了抬下巴:“天地盟的仁慈,可是出了名的,他们不会连累无辜的。” “你错了,在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识相的话,还是赶快把人放了吧!”凤姬微眯双眼,难得一见的开口插话。 “你以为你做了这样的事情,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光之国吗?你想引发战争吗?”千刺凌厉的指着对方的脸呵斥。 “就是因为我不想引发战争,所以才要你们把军权王权迅速上交!至于我个人的生死……我早就不在乎了!”手中的刀逼入一分,已经划开了细腻肌肤的表层,子融的神色变得凶狠:“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如果你们不交!我就立刻杀了这个无辜的人!59、58、57、56!……” 每增加一秒,众人的心跳就跟着加速一分,只怕一分钟过后,整个人都会陷入窒息。因为他们都晓得督翼的重要性,对于第一调查局来说,公正严明的他们或许不会因为死亡而迁怒天地盟,但是术法界里的很多国家,都还仰仗着调查局里珍贵的“人力资源”为他们辨别疑案真假,肃清敌对贼子。如果他死在光域,不论何种原因,其他国家都不会甘休的。 “你以为就算拿到了这些东西,光之国就属于你了吗?” “41、40、39!”子融完全不听旁人之言,一味的数着剩余的时间。 “够了!别数了!我们给你就是了!马上把人放了!”小婉拿出随身携带的零启器,与同伴一一对过视线之后走上前去。 “你以为我傻吗?你们这么多人,我这边只有我和元锰两个,一旦拿到东西,你们群起而攻之,我们还是活不了,想让督翼活命,就平安的护送我们出域!” “得寸进尺!” “你可以不答应啊,那么我直接杀了他,鱼死网破好了!” “慢!不就是出境吗?简单,我马上去安排!”海蓁子把捏紧的手背向身后。 “我跟着你去!”子融戒备心十足,一面递眼色给元锰,一面继续用刀挟持督翼。随海蓁子离去的时候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遭到偷袭和埋伏。 正因为他过于谨慎在意周遭的动静,导致进入枫树林后,刀刃稍稍偏离了原先的轨迹。木茉不但感觉灵敏,连视力也超级一流,她瞄准这个空当,发了一只梅花镖彻底麻痹了子融的手腕,助贤趁势使出瞬间移动术,三两下从背后擒住了子融。另一方面,见识了天地盟行动迅速与上司被抓的元锰,因恐慌而失去主张,被黑白双煞拿下。 “哼哼,你们以为……我会不做准备跑到这里来干这么天大的事吗?”子融在助贤的压制下,还能泰然自若的微笑,这点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很快,他证实了自信的来由,于助贤的掌控中,凭空消失了。 “空隐!”助贤立即反应到这是逃跑的最高伎俩。 空隐是空遁级别的术法,与瞬术相似,不同在于瞬术往往可以捕捉到人从一点瞬息迈向另一点的影像,但是空隐,却可以长时间隐匿行踪——虽说,人们都清楚,他一定还在附近。 因为担心他可能随时窜出来给谁一下子,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关键时刻,木茉一声大喊:“在那边!” 众人看过去时,子融头破血流跌倒在地,惨叫连连。 “别太小看光之结界了,你以为在这里,可以随随便便的进出吗?”助贤冷静的语调里蕴含了无数把握。 嘉琦芙菱洋洋得意的想:“有越来越强悍的内元结界,还有助贤所加的另一重防护,现在的光之结界,才是坚不可摧的完全体!” 子融和元锰纷纷落网的现实触动了矢清,他意识到如果现在不反抗,结局会比这两个人更惨,他转身,将毒手伸向对自己全无防备的电姬,亏得海蓁子提早一步发现他的动向,才卒不及防的一箭射出,刺穿了他的膝盖。这还没完,矢清的身份决定了他功底的强悍,为了成功制住他,风扬近距离使出“光网结界”,阻断了他的逃离之路。 光网结界,光遁结界术的一种,与罗非迪亚的“千丝万错网”相似,在一定空间内不规则穿梭的金色“光线”,织成牢固的三维束缚网,被困其中的人无法行动,强行突破的话还会中隐含在内的“光系麻痹术”。 矢清被捕的时候,电姬公主颓然的跪坐在地,不知不觉间泪水流了满脸。 “火之国矢清、子融、元锰,雷之国电姬公主,涉嫌杀害火之国谨公主,又意图侵犯我国王权,现公布,将其逮捕!待案件彻底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判决!”风摩以悠当众宣布这项决定,并不容反抗的挥手示意部下,立刻执行。 至此,人们可算松了一口气。 零界宫,天地盟上主内部会议。 “搞这么大动作,也太不把我们光之国放在眼里了!火之国太过分了!还有雷之国!搞不好是同谋!”落月啼小婉情绪激动的□□火域的做法,一双拳头狠狠砸在零界宫的矮几上。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一出……先是杀人嫁祸,然后偷盗宝鼎,最后当众唱衰晴尊,再联合简曳意图夺权,虽然简曳亲王没有表态,但是火之国敢这么做,还是等于无形中向我们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简曳亲王,是有可能对我们心存不满的。”宁日潇一步步分析,得此结论。 “简曳亲王对我们不满我早就看出来了!恐怕一开始回来就没安好心吧!”芙菱大而化之的仰在沙发上眨眼。 “简曳亲王的事先不说,火之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我们就不了了之吗?可是,不作罢的话,总不能发动战争要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吧?”途倩儿纠结的翻起了白眼。 “战争当然不可发动,换言之,如果火之国想,这次就会凭借军力来跟我们抗衡了,之所以没这么做,想必他们也是知道战争会带来的严重后果,我们光之国是崇尚和平的国家,当然更不可能发动纷争了,如果他们不给个交代和说法,我们不放人就是了。”风扬摊开两手,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现在,只要把此案的经过和凶犯的作案过程,以及确认无误的证据整理好,再公之于众,舆论的压迫下,火之国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毕竟,他们才是理亏的一方。” “风扬说的没错,我现在就去找督翼,整理该案的细节和证据,我想,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就要问问六蔻,以及那几个凶犯了。”风摩以悠起身,打算前往督翼的所在之处。 Chapter 0407 六蔻一改往常的跋扈形象,乖宝宝般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有问必答。听审的主角,督翼和以悠最终点头示意六蔻可以离开了,但她还是紧张的四处望了一眼。 “火之国的人,除了你,现在全部在牢中,不过你也走不了,虽然罪不至死,但毕竟参与了包庇一事,现念你交代的够坦白,我们会向火之国王室求情,从轻处理的。”风摩以悠亲口相告。 “不不不!六蔻的命都是天地盟大人们救回来的!只要六蔻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不会推辞!只是……只是求求以悠大人和督翼先生!不要让我回到火之国去!我已经交代了国主下达的任务,如果回去了,我必死无疑啊!”眼泪还留在眶里,六蔻的呼吸变得急促。 “可是你不回去,你的家人怎么办呢?” “我是个孤儿,自小被大王子收养,后来跟随谨公主,以悠大人!求求您了!留我在光之国吧!哪怕让我做一个扫地做饭的仆人!我都愿意!不给钱也愿意!只要留我一命!拜托您了!”说着说着,竟膝盖双弯跪下地来,砰砰磕起响头来。 “这事日后再说,坠玉,带她出去。”以悠微微无奈的支走了六蔻。 “风摩总长,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 作为术法界第一调查局的人,督翼属实不跟随任何一个国家,当他听到了六蔻国使交代,让子融等人偷取宝鼎伺机篡权的幕后主脑竟然就是火国国主本人时,他就已经没法再当个局外人了。 “我还没想好,不过眼下,需要让子融和矢清完全招供认罪才行。”这才是以悠真正挂心的事,她遵循做事按部就班的原则,从不枉自忧虑,也从不操之过急。 火之国的阴谋,打从寻刀淘汰赛起,就已在悄悄的进行了。这次国宴是个了不起的好机会,为了对付光域国府,派子融盗走荷颜宫的玉玺宝鼎,然后又让矢清杀掉了公主。目前为止,以悠也仅仅知道这些,子融守口如瓶不肯招供,让人无所适从。 “这种时候,效法神之国古代的酷刑就可以了。”荆棘阴冷的双眼四处放刀。 “那怎么行!光之国从来不用那种方法逼犯人认罪的!”化羽第一个表示反对。 “现在不论认不认,子融几人的罪名铁定是不会更改了,只是六蔻说,更加详细的情形还在子融的嘴巴里,他不肯张开,我们怎么想办法都是徒劳啊!” “可恶的火之国!明明是他们造成的麻烦!还装作受害方要我们给出交代!太无耻了!”小婉气愤的大骂。 “七日之约,已经可以不作数了,不过子融一天不交代,我们就没办法正式立案,到时候火之国真的问起来,还是会有一定麻烦的。” “不招认是吗?”宁日潇淡淡的阖起眼,把拳握紧:“我有办法。” “进去!”坠玉抬起脚跟把中年男人踹到子融所处的牢房中,冷冷一喝:“当着这人的面,说明白吧!” 子融不屑的抬起了眼皮,看到来的是殊容以后神情开始慌乱:“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离开光之国了吗?” “开玩笑!我为什么要离开光之国?这里是我的家诶!”殊容见坠玉不再踹人,吃力的爬起来:“明跟你说吧,我早就买通了火之国皇城的内部人员,打听出了许多线索,然后呢,我就去找六蔻,威胁她说不按照我指示去办的话,就杀了她,然后的事情,你就知道啦。” 子融的面容因震惊而显得有些扭曲,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两腿发软的六蔻哭着带殊容来见自己,起初,子融佯作不知,当他听了殊容的一句话以后,才彻底改变想法。 “我知道这么说很有可能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不过,我不会傻到不做任何准备就来到子融先生面前送死……其实我要说的是……我已经知道杀害谨公主的人……就在你身边!” 子融的微笑慢慢不见,不得不严肃起来暗暗捏紧了拳,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完全丧失了之前的从容和定力。 “别担心,我之所以没有直接向天地盟揭露你们的真面目,就是因为……我的本意是来跟你们合作的。” “合作?”子融一想,还是难以尽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收集证据,才来我这里做戏的?” “呵呵,我很快就向你证明……我绝对不属于天地盟一边。” 两方一拍即合,殊容迅速的设计出一个连环圈套,元锰与六蔻逼真的一场戏、联合矢清把凶犯嫁祸到晴尊身上、直接邀简曳亲王入伙、再杀了容易暴露真相的六蔻。 “殊容!你这个混蛋!你以为你供认了这一切!他们就会放过你吗!”子融气急败坏的大吼,拼命想要挣脱勒住手腕和脚踝的铁链,恨不能活吞了殊容。 “我不供认的话,会更惨!因为……因为落入连环圈套的!是我们啊!”殊容的狼狈也与他往常的镇定沉稳大相径庭。 “没错,真正落入陷阱还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是你们,子融先生。”以悠的声音和面孔从墙上冒出的屏幕里出现,她的身边,还有一位银白短发的女上主:“宁日潇用光镜千影术目睹了子融先生和矢清会面的场景,先生不如回想一下,都有哪些重要的机密……因此而败露了。” “那个可以‘窥视一切’的光镜千影术?怎么可能……难道是……?!”子融忽然想起,宁日潇作为上主代表跟自己握手的一幕:“那时候……就已经把元能式附上了吗?但是我不明白,明明你们有强悍的电子监控系统,为什么还大费周章对我施展千影术?” “自打你让元锰破坏了藻湖附近的监控设备,我们就处于重设密码的忙碌中,并且猜想,一旦整个系统都关闭了,你们不是更敢放手大干了吗?那么,就暂且关闭好了。”宁日潇在一旁镇定解释。 “是关闭,而不是坏掉?呵呵……看来,我还真是被骗得好惨呢!”子融自嘲般的笑了笑,狠厉的毒光自眼中一掠而过。 随后,以悠拿出一片光碟:“这是子融先生近期的全部动向,我已经把它录成光盘了,本来想等你把矛头指向我们的时候才拿出来,可是没想到,电姬公主在那个风口浪尖的时刻站出来了。” 不管对于子融、还是天地盟来讲,电姬公主承认罪责的一幕,都是整个事件中最大的意外,它不仅让火之国侵占光域的想法遭受禁锢,连风摩以悠都无法按照原计划进行了。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连一手培养起来的六蔻都杀,我是不知道那位大王子是什么人,但是,亏得我们及时发现被推到水里的六蔻,否则……谨公主的惨剧就要二次上演了。” “本来,玉灵碧杀死谨公主的罪名、以及她不为人知的可怕身份、还有那方至高无上的玉玺宝鼎,都会成为让这个国府一蹶不振的筹码……都被你们破坏掉了!你答应我们七天交人,是为了让我在期限之内大肆行动好让你们掌握全盘证据吗?” “嗯,全中。”风摩以悠轻松的表情,在旁人看来也就比平时温和了那么一点点:“我相信这七天之内,你们一定有所行动,我展开调查之时,你们怎么会安静的呆着?不趁机暗中破坏,扭曲事实,我又怎么能准确的抓住你等的把柄!” “既然你们就有侦破此案的能力,又为什么请第一调查局的人来呢?”子融鄙夷的勾起了嘴角。 “事实上,他们真的不是我们请来的。”以悠不慌不忙的解释:“不过是在洞悉了阴谋之后,放了个信给调查局。贵国既然搞出这么一档事,即使公主真的并非他杀你们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即使光之国证明了凶手就是贵国自己,你们也不会承认,所以,调查局的到来和协助,是必要的。” “费了这么多力气,你们不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吗?别摆出一副清高的嘴脸了,小妹妹,我看到的……可远比你们的多啊!什么光和暗?当人面对贪婪跟利益的时候,一切思想都是累赘。” 子融笃定的语言令以悠因不赞同而锁紧了眉,她不会认同,自己拼尽全力维护的道义,到了他人的嘴里,就跟秽物一样脏臭:“没有光,当然不会有暗的存在,反之一样。然而,还是有那么多人向往温暖,期盼光明,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子融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世界是由人主宰的,而人……大多都是善良和平的种族,没有谁希望自己活得辛苦,更没有谁希望被人剥削、伤害以及陷入战乱之苦!” “活得辛苦?像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姐少爷怎么会理解穷人的悲哀?”子融强硬的态度里,竟产生半分温情,即便转瞬即逝,还是被旁人捕捉到了,没人能看到他眼里呈现出的哀鸿遍野饥民横死的惨象,他知道,因为看过这一切的人,除了他自己,都已经死了:“……物质,对于一个贫穷的国家来说,难道不是所谓的希望吗?” “希望是指人们的心灵,并不是这种东西,恰恰相反,黄金会让纯净的灵魂染上异色!” “没错,人活着的确离不开物质,可是,这不代表贪婪跟侈欲无边是值得理解的。” 风摩以悠和宁日潇的话让子融打从心底佩服,但同时,他也惨淡一笑,表示对两人的担忧:“侈欲无边?呵呵……多么美好天真的想法,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有你们这样的觉悟,就不会有无辜枉死的生命了。你们最痛恨的贪婪,如果可以换取人的生命,你们还会这样愤慨吗?” 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两个年轻女子只有默默听着,蹙额等待。 “记住吧,年轻人,不是谁都有你们这样的运气,可以推翻黑暗统治,带领民众百废俱兴……很多国家,很多地区,很多人……都没有生命去享受光明带来的一切了……” 面临现状,子融自知无力回天,他恳求光之国能给予一死,免得祸及他远在火国的家人。但是以悠拒绝了,宁可被人骂冷血,也绝不留把柄给火之国! 然而,这番与罪徒的对话,却长久的停留在以悠和宁日潇的脑海中,甚至,永远无法抹灭。 至此,整个公主谋杀案的真相基本露出水面,不过大家都清楚,还差一个地方没有去……矢清那里。 明显要比子融好搞定得多,矢清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开始供认不讳。他说,刚来的那一日,花之国公主格蕾莎不知何故抢走了装载毒花粉的盒子,电姬公主为了帮忙,只好趁没人的时候跑到园子里现采现磨,然后拿给矢清使用。 “这么说,电姬公主果然是知情人了?” “不!公主当时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照我的要求去采花,我一直都在欺瞒她,从来没有暴露过。”不过三两日,他脸上少许的皱纹明显增多了,神情也不如之前那么冷硬,变得忧伤而脆弱:“谨公主溺死的前一晚,电姬和晴尊下了一局棋,这件事被我知道了,我报告给子融先生,他叫我按照计划行事。谨公主死后,我去求电姬,告诉她,其实谨公主是我和六蔻合力杀死的,并且坦白杀人的手法和动机,我还说……如果电姬不把罪名安在晴尊身上,就没法救出六蔻,那么六蔻一定会把我也咬出来!我用这个理由,说动了电姬,她答应帮我隐瞒。” “电姬公主入狱的时候还抵死不认,半日后居然主动承认了,想必……就是你的杰作吧。” “我没想到,电姬能够为了我做到这一步,更没想到她为了不牵连晴尊,居然自己扛下罪名!” “为了你们的目的,居然还想把国主拖下水?!你们这些可恶的渣滓!”落月啼小婉愤慨的敲烂了右手边的墙壁,雷电光芒在烁烁闪耀。 “我潜伏在雷域多年,从对名利金钱的理想逐渐沦为空洞茫然的人生,忽然发现,没有什么比安稳生活来得更重要……可惜,当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骑虎难下了。”矢清沉重的闭起两眼,似无颜面对苍生天下。 “利益,永远是引发战争的□□,唯一的差别在于有的战争止于和平之前,有的始于和平之后。”宁日潇为这沉默的气氛添加了一句话,她似乎理解什么叫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最后,求各位一件事。”一向高傲的头,重重磕在生硬的地面上,这个粗犷的男子流泪了:“电姬她真的是受害者!她并没有参与任何罪恶的行动,她知情不报完全是为了我,求你们看在她没有伤过人、还不肯帮助我们陷害晴尊的份上,饶恕她!” “她是公主,又罪不至死,你认为,我们还能把她怎么样?不过你们几个火之国的是别想逃出生天了。”小婉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恨不得立刻见证这帮人的下场。 “不!我的意思是……请你们不要公开电姬的事!她是雷之国的顶梁柱,如果她的名声受损,整个雷国也会受到影响的!那样,她会生不如死,我……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她流泪了!”明明自己在哭,却妄想止住别人的眼泪。 就是这份妄想,让大家在感触良多的同时平添了一分动容。 那个被爱冲昏头脑的雷国公主在这时悄无声息来到情人的身边,眼中的泪光被感动填满,电姬不再是往昔那个盛气凌人、藐视众生的女子,她缓缓坐倒在矢清身边,口中发出的轻柔呼唤让后者闻之一怔。 “清,我们回去吧。” “回去?” “是,你不是答应我说,会带我去最美的深谷,看幽兰绽放吗?” “电姬,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只是……你没必要……”矢清的神色很复杂,愧疚与悔恨之中还萌生出无尽的悲哀:“况且,我还要留下来接受惩罚。” “所以,我们一起走……”宽大的衣袖下,瞬间晃出的寒光映蓝了电姬的脸颊,等泪水与哭声止住,而她的神情也布满绝望时。 矢清,愕然的瞠大了眼睛。 在场之人无不惊愕失色,电姬竟然携带匕首进来刺杀矢清?她不是最爱他的吗? 就当刀刃转而向自己的颈动脉猛刺过来,及时出现的玉灵碧一挥手指,用光弹打掉了电姬手中的刀,还当机立断吩咐身后的医疗术师带矢清出去疗伤。 “不要阻拦我!我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颜面!你们还救我做什么!”因为矢清被自己所伤,电姬更加无法原谅自己,无法独自活下去。 “电姬公主。”一头碧发的女人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一直都很敬佩你的气魄和胆量,认为你是一个勇敢坚强,不畏生死的女子。对于你这样的勇者来说,我知道,死并不可怕。但是,我却觉得敢于活下去、面对罪责承担痛苦的,是勇者中的勇者。或许你觉得我只是说得好听,但是,不要忘了,你还有整个雷之国,难道你不要它了吗?听说,它是你的父亲和族人,在十分信任你的情况下才交付到你手里的,现在为了不致于一死的罪,你就要逃避吗?” 电姬朦胧的泪眼向上抬起,百感交集的盯了玉灵碧片刻,开始沉默。 “矢清,我会派人救回来的,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像一个真正的‘勇者’,承担后果,面对子民!”玉灵碧说完这话,抬手示意大家跟她出去。 “碧姐?!你不是不在凝光城的吗?” “我刚刚回来,就听说谨公主的事情,真的很遗憾。”极浅极淡的笑容里,没有以往的欢乐,不易被发现的哀愁在瞳孔里打转。 Chapter 0408 属于光域四代国主时期的第一场国之盛宴即将落下帷幕,在交织着欢乐与悲伤的过程里,每一位来宾,国府的每一个成员,甚至于民间的百姓们,都不无感触。 在侦查员督翼的帮助下,光之国成功破获了火域造反案的全部真相,虽然不方便公开,不过身处国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比清楚,日渐强盛的光之域,已成为令强国都无法忽视的存在了,像火之国这个在六大术法强国里,军力属最为鼎盛的国家都要费尽心思做这种事,可见,当下的处境已慢慢朝着前狼后虎的方向发展了,虎视眈眈的环伺下,又有哪些国家会不顾一切帮助光域呢? 答案,恐怕是没有。私人关系再好,到了真正的国家利益面前,也等于微不足道。 玉灵碧及时赶回来,最让她欣慰的是可以在督翼走前亲自来向他道谢,众多的人想要看看这位轰动术法界的破案高手将会留下怎样的背影,因而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匆忙赶到凝光城北门,随着晴尊一道欢送第一调查局的侦查大师。 纳连也俊本来困意很浓,看到冱英礼弥月之后就鲤鱼打挺状的蹦了起来,连精神状态也调整到最高,为此,不少同僚感慨说如果疾藤也遇到这么一个姑娘,会不会也像也俊一样? 弥月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明明甜蜜的很表面却满不在乎,还趁两人独处的时候,问出非常让人为难的话:“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妹妹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她知道这是个俗不可耐的问题,本来以她的个性也断然不会这样问,可直到陷入恋爱漩涡,她才知道,自己名副其实成了一名“十万个为什么”,没有恋爱经验,没有尝试过甜蜜幸福的滋味,由衷的感到不安和好奇。 也俊摇头晃脑,没正形的打起岔来:“可是我不会游泳诶!” 弥月就知道他不会好好回答。 “嗨!也俊!弥月公主!”格蕾莎欢快的声音软糯糯飘了过来。 粉嫩可爱的公主装扮,靓丽出众的漂亮外表,别说男人,就连弥月这个正经八百的女性都觉得好养眼。 “嗨格蕾莎!谢谢你上次的帮忙啊!”也俊顺带提起那件往事来。 “咦?你指什么啊?”格蕾莎却不记得一般单纯的歪起了头。 “你刚来的那天,抢走了矢清的盒子,才让我们有机会侦破这次案件,所以,最大的功臣应该是你才对!”青年开怀一笑,由衷的称赞格蕾莎的表现。 格蕾莎好像记起什么来了,也跟着咯咯咯的欢笑起来:“你说那事啊!我早忘了!我就记得当时看到几个神色匆忙的外国术师,捧着盒子小心翼翼的跑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闻到了盒子里的怪味,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我敢确定!那里面装的是一种有毒的花粉!” “你真厉害!格蕾莎!我们这么多人都没闻出来的味道,你居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厉害!”也俊竖起大拇指,冲格蕾莎绽放更加闪亮的笑容。 格蕾莎小脸一红,继续方才的讲述:“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一般人怎么会带这种东西来别的国家呢?如果是光明正大,又为什么放在密不透风的盒子里?于是我就趁机抢走了盒子,可是我打不过他们,就拼命逃跑,幸亏遇见了你!我就反咬一口说是他们追我!我骗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我说了,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嘿嘿!”格蕾莎俏皮的吐舌一下,发觉无法插入话题的弥月公主有些不愉快,就一手挽住了她的胳膊,亲昵的微笑说:“弥月!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弥月礼貌的回以微笑。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出境之后呢,还有一段路是相同的,不如同行怎么样?” “好啊,只要格蕾莎你喜欢。” “哈哈!弥月你真好!” 眼看七月份也将结束,数数来光之国的日子,不少人都露出了惆怅怀念的表情,当然,也有浓浓的欣慰在。 群体集会是他们生活习惯的一部分,尤其是上主,多数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每当节日与休假,看着副使执行者们欢快的出城去找家人团聚,他们的心里都有说不出来的羡慕和酸楚,但是看一眼旁边的人,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独了,与自己一样的孤儿,早已成为彼此的亲人了不是吗? “以悠怎么还不来啊!我们这边等着她开饭呢!”芙菱摸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寻思着单独和上主们一桌吃饭,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以悠说她还有事情要处理,不用等她了。”化羽得到黛萌的传话,也有些失落:“话说,这阵子真是辛苦大家了,尤其是以悠和助贤,基本上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呢。” 大家跟着助贤一起沉默不语,心疼和关怀装在心底,因为他们知道,彼此都明白。 “我、我也是很辛苦的啊!”也俊见难得欢聚一堂,大家还失落沮丧的,干脆没心没肺耍一回:“你们怎么不来安慰我?” “你?我看你是谈恋爱谈的很辛苦吧?一边弥月一边格蕾莎的!花花公子!”芙菱咬着筷子恨铁不成钢的骂着。 “混、混蛋!你不揭你哥哥的短能死吗!” “不能死……能疯!” “哈哈哈哈!” 不约而同的欢笑,总算冲刷掉氛围里凝固的忧愁。落月啼小婉神采焕发谈到了以悠的事:“当督翼解开一个个谜团的时候,我还担心第一调查局抢了以悠的风头,从没有失败过的她会不会心里难受呢,之前看到她精力充沛的工作热情,就知道是我想太多了!” “你真的是想太多了!”身旁的海蓁子笑成一朵花:“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以悠自己出的主意,案发之后,先是引来第一调查局的人,再后做一个安静的‘围观党’,任督翼自由发挥。为了不让火之国的阴谋得逞,才故意这样出其不意的!” “风头和荣耀,她早在决定投身于律法为不平事洗冤的时候,就已经全然不顾了。”宁日潇浅浅一笑,风轻云淡的神采惹人动容。 “看来最了解以悠的,还是宁日潇呢!”木茉指着宁日潇打趣儿:“最近一直‘以悠以悠’的,你这丫头,把光子都忘脑后了吧!” “怎么闻到了一种浓浓的百合味……”芙菱没精打采的咬着筷子,筷头都快嚼烂了,再不上菜她就把整双都吞下去! “哪有,小茉你不要乱说。”宁日潇无奈的笑起来。 “你们聊什么呢。”以悠若无其事的拉开宁日潇身边的椅子,端端正正一坐,扫了一眼微笑中的众人。 “我们在想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不过怎么都想不通,不如以悠你来给我们讲讲吧!” “怎么讲……” “噗,以悠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啊。”几个鬼灵精窃笑着欣赏以悠略显茫然的表情。 “说起来,我确实有几件事是想不明白的。”比起开玩笑的木茉,恶作剧的芙菱,喜欢思考的小婉显然认真多了:“以悠,那时候你说六蔻也是溺死的,明明是假的,一向较真的督翼,怎么会放任这个疏漏呢?” “当时,督翼已经看出我在演戏了,多亏他瞬间理解并采取行动,配合表演了这出戏,我们才能逃过子融等人的双眼。”以悠稳稳的回答,逐字逐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督翼千影术的事呢?”这也是小婉深觉不解的地方,她觉得以悠不是那种怕督翼抢了自己风头的好妒之人,况且方才大家也议论过了。 “好吧,我是想考验一下督翼的能力,现在国府里能够准确侦破案件的高手着实不多,我想招募更多的人才,督翼……他首当其冲。”见桌子上没有外人,以悠也就不做隐瞒、直道用意了。 众人方恍悟,唯独芙菱不老实的捅了捅小婉,悄声问:“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啦?” “混、混蛋!我怎么可能搞姐弟恋!你这不着调的丫头!少宣传了!”小婉红着脸大叫,就算没这回事被芙菱一问也觉得好难为情啊。 “这可是你自己宣传的不关我事啊!” “臭丫头我打你!”小婉起身去追活蹦乱跳的芙菱。 有她们在的地方,似乎永远都安静不下来,但是,却是一种令人留恋的欢笑。 “督翼在揭穿真相的时候,手里拿着矢清的资料,那也是你给他的吗?”唯一想不通的是这点,宁日潇也趁机询问。 “不,不是。”以悠对此同样一头雾水,她明明没给过督翼任何资料:“当时,我也还不知道矢清的真实身份。” “诶?那、那会是谁呢?这么隐秘的人事消息,连我们都没查出来,还有谁有这种本领啊?” 木茉一句话把大家的疑惑推上巅峰,他们无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暗中帮了光之国一把。 “呼呵呵~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我就来告诉你们好了~”一个尾音上扬的愉悦男音在门口出现,即刻提升了众人的警觉,连同武器一同把敌意握在手里。发觉天地盟瞬间涌起的力量,古幕的笑容加深了些:“别这样嘛,我和公主殿下是来跟大家辞别的~怎么样,欢迎我们吗?” “我们十分欢迎月闭容公主,不过……”长刀架到脖子上,只要古幕一动,风扬就可以不费吹灰的削掉他的脑袋:“却不怎么欢迎你,古幕先生。” 笑容的面具,牢牢戴在他英俊精致的脸庞上,不过大家清楚,这不是他真实的表情。 “呼呵呵,不要冲动哦,这里还算是‘国际场合’,你们伤了外域的国使大人,要如何向月之国交代呢~”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凝光城?!”芙菱大声呵斥。 “还不明白吗!他是假扮月国国使混进来的!”小婉怒气冲冲。 “才不是假扮呢,我,古幕,货真价实的月国国使哟,嗯哼哼~”在风扬的胁迫下,古幕气定神闲的一指身后的月闭容:“矢清的资料,我也是在公主的授意下偷偷送去给督翼的~” 人们又将目光锁定在月闭容公主的身上,发觉她不但面容比从前更冰冷了,还周身萦绕着一股诡异的黑色气息,想想她的出身,大家就不觉奇怪了。 唯独宁日潇、助贤和木茉,面色沉重的拧紧了眉。 “是你送去的?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有什么企图!” “都说了别激动嘛~如果现在就这样,等你们听了我另一个秘密后,岂不要杀气冲天啦?” “你还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 “之前有一段时间,你们不是要彻底的取代御政宫吗?” “那又怎么样!” “当时,明明是站在你们一边的几个少旗主,却也全力反对,让你们很恼火吧~”古幕的笑容和声调,在众人眼里愈发的欠扁起来:“事实上,是我威胁他们,不许帮着你们的哟~” 瞬间掀起的骇浪惊住了众人,他们的印象很深,如果说玉金和小林岛钏反对这项决策,还算情有可原,不过始终与天地盟保持良好关系的名海川和瑞拉等人也齐声反对,确实相当奇怪。 原来,是这家伙在背后做了手脚! “月闭容公主!为什么你会用这种人做国使?难道你不知道他的身份非常可疑吗!”海蓁子也难以淡定的问了句犀利的话。 月闭容闭口不言,把说话的机会仍旧留给古幕:“呼呵呵,那是因为……她也不是月之国的公主啊。” “什么?!” 容貌和衣着没有任何改变,连神情都是,不过,惜字如金的“公主殿下”总算说了此次会面的第一句话:“古幕说的没错,我不是月之国的公主,正确来说,月之国现在……没有公主。” “不是公主,那你是谁!” “我是……天魔教的魔姬,湮夜!” 得知真相以后的震惊,发觉被骗之后的愤怒……已经不能诠释众人此刻的心情了。 “你们难道以为,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你们两个吗?”与其纠结之前的种种,不如直接斩断今时的 ! “呼呵呵,杀了我们,你们的面子往哪搁?好歹是国家的脸面,一旦被人知道连假面孔都识别不出来,这漫长的一个多月所有的在职官员,包括晴尊,都被蒙在鼓里,加上火之国公主死亡的事,你们的声誉……难道不会受到影响吗?” “你威胁我们?” “怎么会~”古幕呵呵一笑,摊开两手劝说天地盟:“现在的情况,是合则两利,你们不会为了我们两个引起这么大的麻烦吧?何况,我们只是来玩的,没有伤及光域分毫哟~” “可恶……” 即便他说的有理,这种被藐视了、被欺骗了的羞耻感,还是让天地盟的上主们无法释怀。 火之国,那位著名的大王子驾临光域了,一改传言中的跋扈形象,竟亲自给晴尊还有天地盟赔罪,并把罪责全部推到子融和元锰、矢清的身上。雷国公主电姬虽说是帮凶,但此前并不知情,雷国也发来了致歉信表达愧意。 咽不下这口气,明明知道子融几个人是受了火国王室的要求才敢来做这件事,天地盟却无法“讨回公道”,他们故意派来权力鼎盛的大王子,镇压光域这个刚刚雄起的小国,意图十分明显。所以,除了只能接受这份道歉,放过真正的“凶手”,整个光之国府,别无他法。 到此,国宴彻底结束了,不出两日,晴尊、上主以及全体外务人员依次送走了各域的贵宾,带着五味瓶般的心情回到了日常生活中,继续在时光的洪流和权斗的漩涡里,奋斗,挣扎。 Chapter 0409 Chapter 0410 比起寒苇裳,神无月香玉显然把重心转向了阿鸯,因为她知道,是由于这个姑娘在身边,冱英礼云迟才暂时没有为难玄若家,阿鸯还许诺,等过几个月,待霓裳胎儿稳定之后可以再向国主求情,让玄若一家搬出冰域。 与婆婆相反,最近几天寒苇裳一直都郁郁寡欢,家医告诉香玉孕妇胎气很弱,她便使出所有的心思安慰儿媳鼓舞儿媳,哪里想得到,霓裳却在一边做着另外的打算——事情一旦揭穿,孩子若真生下来,阿鸯肯定会使计叫香玉带人去做血缘关系鉴定,到时候一切都完了,她总不至于再把孩子杀了吧? 挣扎的心情让她变得烦躁,她从来不会去主动羞辱谁,可上次嘲讽了光子之后,她忽然发现这真的是一种很痛快的发泄方式,于是,看到夜间出游的阿鸯妩媚风流,就忍不住出言攻击。她忘记自己也穿着半裸胸装,还用自得其乐的口吻藐视人家:“大晚上的~打扮这么风骚~是要去勾引谁啊~” “呵呵,你的确不用为了你自己担心,因为凭你这样的,应该不会引来什么异端吧,穿的很危险,长得可太安全了呀~” 被嘲笑有身段没好脸的寒苇裳气的怒火中烧:“你可要小心了,晚上别的不多,名为色狼的生物可随处可见呢,不过说实话,你想,色狼都是由男人构成的,不色的男人才是有什么问题呢,你可以保证这次出去不遇上男人吗?” “把男人定义成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是正常女人的思想,不过把男人定义成每见雌性都忍不住发作,是……‘饥渴女人’的思想?” “很多女人都这么想,男人可不一样,你看现在的色狼,根本不想别的,先搞到手再说!” “那万一……碰上一个姿色糟糕的,狼可要哭了呢。“ “色狼才不想女人的姿色呢,所以我才说不色的男人,大概是有什么问题,不是生理,就是心理。” “哼,不清楚,我对男人没什么研究。” “不管你清不清楚,现在的问题是,不色的男人身边没有好女人,反之一样。“ “好绝对的定论呀。” “不是绝对,是打个比方。” 阿鸯不想吐槽她的逻辑,以及她打的比方在哪。 前一晚的口舌对拼不了了之,第二天一早,两个天生的死对头又碰面了。 “早啊~阿鸯~”寒苇裳用得意的口吻和笑容鄙视着院落中沐浴冬日暖阳的女子。 “早,霓裳姐姐。”阿鸯见来人是她,安宁惬意的表情立刻化作浓烈的仇视。 “你敢不敢跟我去梅园,叫我陷害一下呢?”寒苇裳嘴角挑的老高,都快扯到眼角下面了,她不再逃避的正视着阿鸯,等待她的回答。阿鸯哈哈大笑,露出整齐又雪白的漂亮牙齿,寒苇裳心里一紧,浓郁的仇恨奔涌而来:“这笑容,这声音,这身段,哪一条不具备当第三者的条件?可惜,第三者永远都是第三者!长得再美也只是一层皮!” “好啊,我倒想看看,霓裳姐姐还想怎么害我……什么时间?”阿鸯接受挑战,胸有成竹的表情狠狠凌迟着寒苇裳的心脏。 “今天中午十二点,梅园见。” 电影,流传于术法界各地的一种艺术表演形式,和舞台剧平分秋色,被人们广泛的认可,其中很多桥段也为观众们所熟知,比如说……家庭类作品里常常会出现的情节。寒苇裳清楚的很,阿鸯未必不知道自个儿打的什么注意,不过她应该万万没想到,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会留了一手。 梅园的小亭外,是陡峭的冰雪滑坡,距离下一个承接点至少得有三四米,两人缓步上来,才刚刚稳步寒苇裳就突如其来的回过了头,她阴笑一声,拉住阿鸯的手向陡坡拖去。阿鸯并不慌张,冷静挣扎,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不想寒苇裳另一只掌心里藏了大量的石灰粉,这样出其不意的一洒,阿鸯下意识闪躲的结局就是朝着雪坡的下方栽去。 阿鸯的身子向后倾倒时,寒苇裳喜形于色,对方一定以为她要假装往下滑弄掉孩子,现在,她只要让自己“看起来”受伤就可以了,夜千雪……应该会来的吧。 才刚刚念及丈夫的名字,一句句关切的呼唤闯入鼓膜,却是在召唤阿鸯的名字。寒苇裳气恨不能自已,冰冷的双手紧握成拳,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阿鸯居然毫发无损的站在雪坡下那块起承接作用的冰地上,一脸得逞的冷笑。夜千雪就快上来了!既然阿鸯没事,那么她应该也没问题!想到这,寒苇裳咬紧牙关跳了下去。冰地的面积不大,下面还有十来米的陡坡,寒苇裳径直朝阿鸯压来,不出意外,她想,阿鸯必伤无疑。 岂料,阿鸯早就洞穿了她走的每一步,轻轻把身子一侧,身怀有孕的妇人便趴伏到了坚硬的冰盖上,发出沉闷的重响。 “啊啊啊啊啊啊!”寒苇裳觉得整个身子快被撕裂了,疼痛无法控制,当热乎乎的鲜血从她的腹下流出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玩出祸来了:“夜千雪!救我!阿鸯害我!” “阿鸯!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夜千雪趴到陡坡边沿,向下看的时候吓了一跳:“霓裳?你怎么全身是血啊?” “救我……阿鸯害我……害咱们的孩子……夜千雪……”当时没有得到丈夫的回应,寒苇裳以为一向听自己摆布的夜千雪一定还会信任自己,所以躺在医院里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是:“不要怪阿鸯……她可是……我的亲生妹妹啊。” 香玉在房外听医生的告知,病房内只剩下夜千雪和阿鸯。阿鸯不喜不悲,默不作声,夜千雪倒是关切的坐在床边,轻柔的问候:“阿鸯是你亲妹妹?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天啊,我还担心你会伤害阿鸯呢!” 霓裳气得半死,她一个孕妇,还能把阿鸯怎么样吗? “老公,我们的孩子保不住了,都是阿鸯的错!”她恨恨的吼了起来,继而悲痛的大哭,瞪圆黑豆目恶歹歹的起誓说要阿鸯血债血偿。 “哎呀!”夜千雪的关切立时就荡然无存了,他嫌弃的瞥了妻子一眼,烦躁的埋怨:“你这人怎么这么爱撒谎啊?你先把阿鸯推下去,我都没说你什么,阿鸯还替你求情,你自己跳下来的反倒赖在阿鸯头上!你怎么有脸说啊?” “什么?你不相信我?!” “我亲眼所见,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啊!是你自己往下跳的,你先有害人之心,现在自取报应,还反咬别人一口?你有什么好理直气壮的?你的理在哪?当初你迫害光子的时候,还问心无愧的跟人家说绝交!你不过是为了掩饰罪行!心虚!不得不摆出很清高的样子远离受害者!你啊……” “啪!”寒苇裳怒火中烧,一巴掌打肿了夜千雪的右脸:“你给我滚!你们合起伙来陷害我诬蔑我!以前相夫光子是!现在你和阿鸯还是!都给我滚!” “啪!”夜千雪气急败坏,一巴掌回给了面无人色的妻子,提着比对方还高的嗓门大呼:“你把我的儿子害死了!你这个毒妇!该偿命的是你!你再敢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我就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震穿人耳的惨叫响彻整座医院,神无月香玉气势冲冲的踢门进来,三两步迈到寒苇裳的床前破口大骂:“你给谁哭丧呢!给你爸妈哭去吧!你这个贱人!害死我的孙子还敢大喊大叫!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我真后悔让夜千雪娶你!本来以为你比那个相夫光子强百倍!我看啊!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去死吧你!” 拧耳朵,扇耳光,寒苇裳从小到大连父母都不会给她的待遇,如今在玄若家算是体验遍了,她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愤恨来形容了,悲伤、无奈、痛恨、憎意、杀机,所有激烈的负面情感一下子卷上心头,让她彻底的崩碎了“遮盖真容”的面具,一切的真实面目,□□裸显露当前。 她的神态让香玉更加愤怒,在阿鸯和夜千雪都不上前制止的情况下,香玉拎起霓裳的脑袋用力撞到床头上:“你这个就会耍心机装无辜的烂货!虚荣肤浅、自私自利!还自以为是、水性杨花!你虚伪了好几十年!临死了还敢撒谎?阿鸯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你不但不感激她还迫害她!你真该死!” “够了!”寒苇裳泪流满面,悲痛和愤恨顺着两行眼泪滚滚落下:“我在玄若家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说过难听的话,从来没有做过难看的事!我尽心尽力服侍你们!你们现在这样对我!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 “还敢顶嘴?”香玉拧人的动作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咬牙切齿:“明明庸俗的叫人恶心,却摆出一副高雅温和的样子!明明自私自利却装作很热心!平日里假装低调!但是一有机会,你就露出獠牙比谁都张狂!别说我儿子!就是我都猜不透你的心思!可想而知你是多么的阴险虚伪!怪不得能骗相夫光子十几年!” “人在做天在看!我没有装!我不说难听的话,是因为讲那种话的人贬低别人的同时也贬低了他自己!我寒苇裳无愧于天地!不怕因果报应!反倒是害我的那些人!全都会遭到天谴!”寒苇裳理直气壮的悲呼着,她强忍□□的剧痛和脸部的灼辣,不屈的瞪视着香玉三人。 “明明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涵养!明明是怕得罪任何对自己可能产生威胁或帮助的人!你却把自己渲染的如此高尚如此豁达!可是你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神无月香玉!你是不曾因语言而贬低自己,可是你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却早已降低了你自己!” “这话我早就想说了,一直怕你生气。寒苇裳,你‘在乎’的人,恐怕让你去千里之外买一粒米你都愿意,而你‘不在乎’的人,就是死在你脚边你都会无动于衷,至于你所谓的‘在乎’和‘不在乎’,都要取决于‘利益’的大小或者有无吧。”夜千雪比母亲心平气和多了,不过他麻木的表情却是寒苇裳最害怕的。 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无喜无悲无欲无求,那么他们的关系就会复原成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该吼,该哭,该骂,还是该什么,寒苇裳已经不知所措了,她全部都想做,可又意识到做什么都无法排解心中的委屈和怨恨,这时候阿鸯端着热汤过来了,在丈夫和婆婆都不顾她死活的关头重新划破病房里死气沉沉的氛围。 “说起来,我们姐妹俩好多年没见了呢。” 寒苇裳漠然的靠着床头,一动不动。 阿鸯缓缓一笑,倒出温热的汤汁来:“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姐姐你啊,好像很在乎别人,其实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你自己;明明不懂得关心别人,却又想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待人呢,好像很真诚,其实只是为了达到目的所用的手段,不管对谁,一旦投其所好,还怕他不乖乖臣服于你么?你就是有这个能耐,有这份城府,妹妹我永远都及不上你。这次呢,你不该怨恨,你不是妄想自己的孩子被拿掉么?这样的话……就没人知道他其实是玄若族长的孩子了。” 寒苇裳本想装作阿鸯的陌生人,漠视冰冷,视而不见,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么出格的话,平时还能动脑回击一下,此时却力不从心:“你真是狠毒,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过来对我冷嘲热讽。” “哼,比起你对我做的事情,我觉得,你现在这样简直是太轻松了!”阿鸯的笑里掺入了得意和藐视,她要把这份喜闻乐见的兴奋完完全全传达给她的“亲姐姐”。 “你给我出去!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我也不认识你!给我滚出去!” “嘭——”门被撞开,外面呈现了两张惨如灰土的脸,一个是香玉,一个是夜千雪。 短短十天,相夫光子在云罗风树的陪伴、水无痕叶的指导下,成功练就了“冰遁四角之冰”的“进化改造版”——“光风交合遁之断掌游移”,甚至在修炼过程中直接往术里加入了崭新的技能,让叶对于这个天才少女倍感惊异。大功告成,他们朝各自的新地点进发。有了冰国国主的放行,一行人很容易步出了冰域国境,分手前,水无痕叶表示暂时不去光之国,要辗转到冰衣武士队的总部,相夫光子只好带着其余三人踏上归国旅程。 Chapter 0411 有人为了终身事业谋划一切,有人还在鸡毛蒜皮的漩涡里苦苦挣扎,当苦海的洪流疯涌而至,即便她想逃离,也插翅难飞。 父母养育子女,恩情深厚,释教的典义里说一个人不管历经几世的劫难,也还不了父母一世的养育之恩,不孝顺父母的人,天地难容,连为人的这点基本准则都没有,别说做统帅,别说会服众,就连走到街上都会像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吧? 人人都懂的道理,相夫光子也懂,可相夫光子,却人人不懂。 “少主!我想死你了!”探樱一脸泪水的扑到相夫光子怀里,激动的模样溢于言表。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相夫光子欣慰的冲大伙儿笑了笑,涌入眼帘的是质检府的所有成员,没在第一时间看到天地盟的大家,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探樱一句话弥补了她的失落:“少主!你赶快跟我回去吧!有大事等你商量!” 步子刚迈开,听风就是雨、赶来“迎接”她的母亲又来奉送噪音了,好像几天不见,少了许多发泄的机会、从而憋坏了一样,探樱袭萱用棉花团塞住耳朵,又递来两个给相夫光子少主,所谓耳不听为净,脏污的东西只要不放在心里,就绝对污染不了受侵者的灵魂。 子女打骂双亲,不孝父母,固然天理不容该遭天谴,那么父母凌虐子女呢? 相夫光子常在想这个问题,不过白辰霞和相夫洋是从来不会想这方面的事情,他们眼中的自己,永远是对的,他们眼中的父母,永远是做错等于对的。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相夫光子忙碌于国府中事,每天头脑不抬深埋在文件堆里,甚至连敲门进来报告工作的谁是谁都不去区分了,对于她来说,恐怕现在谁都差不多吧?她必须要坚强,因为她无愧于心,她没必要觉得在部下和同僚面前抬不起头。 她觉得很欣慰,那日从家离开,带着不悦的心情跟随探樱回凝光城处理她口中说的“事务”,不想,天地盟同伴们齐聚一堂召开的“欢迎回归晚会”让她热泪盈眶。依旧没有嘲视,没有鄙夷,依旧只有关心,只有爱护,她感受到在父母那里极少得到的温情,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当所有人都善待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一个不满的眼神、一句奚落的话语便会让这个人如坠万丈深渊,当所有人都疏离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一句温暖的问候,一个微笑的表情,便会让这个人如上天国乐园。何况,摆在相夫光子眼前的,并不只是唯一的一点温情。 白辰霞满心以为,重回光域的相夫光子会过街老鼠一样被当成集中攻击的祸害,不想,她那隐秘到连丈夫都遗忘了的跟比吉特辰的关系,被当做头条新闻一般上了信鸟村报纸的版面。她哪里知道怨恨自己的天姿调查彻底到连比吉特辰身上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摄影师和采话员们举着摄像机和话筒蜂拥到家门前的一幕,让她彻底傻眼。 通常情况,母女两人是不可能碰面的,一个想碰碰不到,一个惹不起躲得起。所以机缘巧合下,她们才能在千岁街的街头相遇。当时白辰霞和比吉特辰携手步行,迎面走来的探樱一怔,相夫光子则有些尴尬的撇过了头。 白辰霞一直以为是这个女儿告的密,冲上来就要扇耳光,被及时避开后忍不住大骂 相夫光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探樱气愤的喝问对方为什么动粗打人。 白辰霞把腰一叉,笑着气对面的两个人:“我就打了!我乐意!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我就打了!就打了!” “自己干出那种事被正牌夫婿追杀,还好意思出门呢!”探樱嘴舌不饶人。 “你个小□□,闭上你的臭嘴!你没资格跟我说话!”白辰霞恶狠狠的笑骂。 “做出那种事,还是少出来逛街比较好,万一撞上爸爸,可就糟糕了。”光子不得不接一句。 白辰霞立刻高声骂起:“你的意思是我偷汉子了?哈哈哈!你相夫光子是不是想偷偷不到?所以心急如焚嫉妒我啊?哈哈哈!你个没人要的货!就你这样的!倒搭别人钱也别想卖出去!你呀~只能跪求别人上你!那些色狗才会忍着恶心上你!” “你这个……你这个……”探樱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白辰霞了,她觉得用任何文字说这个女人都是对语言的玷污和辱骂,身后猛然冲来的男人把她撞了个跟头,旁边的光子少主刚要扶她,因分神被一耳光打中。 是相夫洋,这下闹剧的主角全都聚齐了,又一次街头家庭大战上演日下。 男人唾沫横飞的高声咆哮,并忍不住对挨打的女儿拳脚相加:“你这个畜生——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去死吧——你就知道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夫光子利用术师的身手灵活优势奋力跳到父亲打不到的地方,冰下了脸孔冷冷的说:“我解释的太多了,问的也太多了,现在已经不想跟二老做任何交流了,但是,想要打我,没那么容易!” 趁父女两人上演街头乱斗,白辰霞拉着比吉特辰夺命逃走,相夫洋只顾着撒火,哪里还注意背叛者的动向,他举起手里的菜刀,一边狂砍一边暴吼:“如风都告诉我了!你妈妈也承认了!是你把她强行‘卖给’比吉特辰那个奸夫的!你明知道你妈妈行为不检!你还纵容她!有你这么当女儿的吗!啊?!——” 相夫光子真希望这话不是从一个父亲嘴里说出来的,她再也忍耐不了了,这么多年,每次都是双亲主动挑衅找茬,用打的用骂的用吼的,直到把她逼得不成样子歇斯底里,身为母亲的女人还故意在丈夫面前扮演楚楚可怜的受害者,某些事相夫洋一旦知道就铁定起波澜,她还偏偏往女儿的头上栽,甚至会在街市上,对着自己的丈夫大声喧哗,把关于光子难堪的事吼出来,而所谓的难堪,多半是她杜撰的,当光子说“别把你的所作所为安在我身上”的时候,她竟然对天赌咒:“你胡说八道栽赃好人!咱俩谁撒谎谁让车撞死!” 这样的日子,难道真要等她相夫光子死掉才能彻底逃离吗? 白辰霞把比吉特辰藏起来,却依旧找条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大肆宣扬女儿的“不孝罪行”。宁日潇等天地盟上主在忍无可忍的基础上破釜沉舟,把早先备好的“白辰霞辱骂光子的录音”放映到各地的传讯扩音器里,让千家万户毫无遗漏的听到这个女人跋扈狠毒的言辞,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我养条狗还得冲我摇摇尾巴呢!我自己养的都这样!把我说成这样!把我形容成这样啊!”围观群众的数目与日俱增的情况下,白辰霞坐地喊冤,哭诉连连,她的行为终于引起了邻里的注意,只见堪比女人团的阵势浩浩荡荡围住白辰霞给她助阵,一时间弄得水泄不通。 “马上把相夫光子那匹狼叫来!我们要好好收拾她!还做什么上主!大伙儿齐心合力废了她吧!” “对!废了她!废了她!她不配做上主!她不配做上主!” 当相夫光子听说传言不得不赶到现场解决时,入目的种种脸孔让她意识到了一件事:“呵,你们全来了啊。”——跟祖母相夫兰咏走的很近的这些人,不止有那栋楼里的左邻右舍,相夫兰咏智谋奇高,连儿孙家的邻居们都一一征服了,他们正在围绕着母亲和女儿,向后者直呼“狼”。相夫光子笑的云淡风轻:“那你们可要小心了,总有一天,我会咬死你们的。” “就你这种品行和素质还能做上主?!我们不服!” 以这句为开头,强烈要求相夫光子下位的呼声再次波涛汹涌难以控制。相夫光子又气愤又无奈,同时觉得自己窝囊到可以直接去死了,为什么听信谗言的人这么多?任凭再不喜欢她相夫光子,也不至于群体攻之落井下石吧?!她是祸国的奸臣?还是殃民的黑官?她不过是谁的面子也不给,依法行事绝不容情,这样就活该遭受万人痛恨吗? 不,她始终相信,不分是非颠倒黑白的蠢货,只有那么少的可怜的一部分人,而他们,往往是当初被自己直接拉下马的悲惨“半迁”。 因此,当雅因特意赶来时所说的那些话,就可以把光子的耳朵磨出茧来了。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平日里‘不会做人’的后果,你祖母知道笼络人心,所以关键时刻同仇敌忾,你只知道得罪群众,所以才树倒众人推!” “可惜,我一点也不觉得后悔,我还为自己没有八面玲珑而感到骄傲!” “别逞强了,事实上你心里难受的要死,也悔的要死吧?” “雅因阿姨喜欢这么想,我阻拦不了你,不过我可没工夫陪你,再见~”光子扬了扬手,潇洒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她活着,她当官,她战斗,不管做什么,可不是为了自己将来处处逢源人脉鼎盛,她知道想要成大事就必须党羽遍天下,但前提是,并非所有的人脉都要靠虚伪来成就,有一种风格叫“以德服人”,倘若她相夫光子达不到这个境界,那么她认栽,她愿意承受万人唾弃的后果!不会怨恨,不会迁怒,更不会后悔! “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走?你以为作为长辈的我很闲?特意过来看你们家丢人现眼的吗?”雅因不满的呵斥着:“你的少主工资,已经被亲王削减掉50%,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在这胡闹?” “他削减我的工资?他凭什么?”相夫光子当时就恼了:“他又不是国主!也不是规则的制定人!更不是财税府的!他凭什么替碧姐做主?” “晴尊不同意的话,简曳再怎么提议都没用!你是猪脑袋吗?这个道理都想不通?”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碧姐会这样!”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别去找晴尊闹!她对你好已经算是恩赐了,你别得寸进尺!”雅因一直对玉灵碧纵容天地盟上主之事心存不满,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些孩子跟她这个尊贵的二代上主压根没有太大关系吧。 相夫光子跑去找玉灵碧,刚好赶上财税府下发上个月的薪水,而她自己,竟然真的只拿到一半。她丢下钱,不想听玉灵碧的任何解释,就算让大家以为她爱钱好了,她就是不能接受自己信任的大姐,居然听从一个陌生亲王的命令? “光子!你听我说!”玉灵碧手中的另一半钱悬在半空,那是她自己的积蓄,本是要给光子填补这份空缺的,可惜她看不到了。 她不知道去哪里,不想回家,不想留在凝光城,对了,从容的绿园!那里现在空着,她可以…… 窒息的时候,被捆住手脚,连无法呼吸的憋闷感都没有缓解的路径。相夫光子一出北门,就碰到了故意守在这里等她的父亲,他要求她必须回到家里去住,态度坚决。尽管听上去比平时和气的多,但对于相夫光子来说却充斥着绝望。不但如此,他还在她的房间里安装了八个摄像头,自己的床头则贴了一面大大的监控屏幕,他要依照母亲的意思,时时刻刻观察不孝女儿的行踪。 另一方面,因为如风做足了协调工作,本来誓死也要把偷情妻子大卸八块的相夫洋居然对此事不了了之了,他一腔怒火和怨恨全都朝着受冤的女儿发来,当然,他和他的支持者们相不相信相夫光子,就另外一回事了。 昏昏沉沉的躺在被撤走了两层被褥的硬板床上,来回翻身听着咯咯吱吱的动响,相夫光子前所未有的烦躁,现在是反抗不行,忍耐也不行,进退两难的局面虽然往往难不倒她,但面对至亲,她又无法施计,难以下手。 母亲来了,摔门之后重新打开,只为了再摔一次,除非她想跟光子说话,否则,她会不停的重复这激烈的动作,以不停折磨女儿的听觉为乐。她素来喜欢辱骂和诅咒,如今真是验证了女儿曾经的评价——语言风格完全朝更上一层楼发展了。健康、工作、恋爱,这些跟每个人生活都切身相关的东西,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来说事,被男友抛弃、找不到婆家、身体状况糟糕、人际关系堪忧,当她听外界传言自家女儿的月薪被削减了一半的时候,更是时时刻刻嚷着“赚的钱没有别人多”,而这个“别人”在她白辰霞的眼里,是除了光子以外的每一个人类。 相夫光子明确表示,只要保住了位子,就不怕东山难起,面对辞位危机不止一次了,现在少了点薪水,她还觉得两袖清风宽心舒畅呢。可白辰霞不相信她一点都不介怀,反而觉得她此时正在承受非人的煎熬。 白辰霞用脚跺得地板咣咣响,终于引来了相夫洋的注意,他用平时养成的冲入习惯鱼贯而来,就如每次见女儿有小举动便厮杀过来一样,不但拳脚奉送,还粗吼声声:“你们都自私!只顾自己!” 白辰霞在如风的帮忙下侥幸躲过一劫,不过她知道丈夫还是心存芥蒂的,所以楚楚可怜的抹起了眼泪:“阿洋啊,你不能怪我,我也是替这个孩子着急啊!你看看,跟她同龄的不少邻居家的女孩,都已经结婚下崽了,她还一无所有呢!谁要她呀?谁会娶她呀?谁大脑被挖出去了呀?” “找不到就不找!在家里呆着不一样么!”相夫洋怒瞪妻子,觉得她只会添乱:“而且我听说,还是有男孩追求她的!对不对!” 面对父亲的质问,相夫光子无力点头,管他有没有,点头总比摇头的结局要好一点,她早预见了。 “哎呀,谁都能找到,母猪想嫁给人类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得找个好的,不能找垃圾呀!”白辰霞厌恶而嫌弃的瞪了光子一眼,好像这个可憎的生物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给你女儿引荐,就别指责人家找的不好!你怎么知道不好?你又怎么知道人家是垃圾?” “我就是知道!就相夫光子这种货色!丢到街上都没人‘上’!也就垃圾捡垃圾能勉强凑合凑合!你说我给她引荐?开什么玩笑!别说没人肯娶她,就算有,我也不蹚这浑水啊!到时候要是没成,我可丢不起这人!她相夫光子平时就够丢人的了!我可不能跟着一起丢!” 相夫光子很想知道,现在瑞拉和亚瑟飞在干什么,他们也是母亲的孩子,难道就因为父亲的关系所以“幸免于难”?不,这么想太罪恶了,好像她也期望他们会出事一样。相夫光子用中指关节顶了两下太阳穴,希望头昏脑胀的现象减轻一些,她现在不能倒下,不管之前伤得有多重。 “少主!少主!”探樱在外面敲窗子,闻声去开,相夫光子的表情里终于融入了一丝欣慰。 云罗、米荧还有雁声婉,正在附近的小公园等她,趁父亲还没有透过监控器画面知道这件事,她翻窗而出,在兴奋的驱使下一路狂奔。 相夫光子非常庆幸,在这样焦头烂额的时光里,还能看到叫她觉得心安的脸,那么的平心静气,那么的波澜不惊。 “风树,我来了。” “嗯。” Chapter 0412 光之国国府选拔人才,向来不以门第为标准,反倒是很多出身贫寒的学子们有机会一谋高就,曾经就有这样一个人投身在光术质检府的产品质量检测厂里,他十分有才华,受到相夫光子等质检府上级的重用。 相夫洋本来抗拒像其他健全人一样来工厂上班,可是他超群的手艺却略让旁人瞧着可惜,光子便指派一个人,以高薪聘请的名义姑且留住了相夫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利益”当前,也忍不住徇私枉法、公报私仇。 “相夫洋啊,你不小了吧?”他特意找来检测厂里的这名特殊员工,得意的想只怕我在光子大人心里比你这个亲生父亲还重要。 “……嗯。”相夫洋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一个人在外面,绝对是遵纪守法老老实实的好公民。 男人点点头:“快干不动了吧。” 相夫洋十分生气,领导的意思明显是要裁掉自己,他是依照新国府的规定被分配到这里的,虽然是底层工作人员,可是干的活儿还算轻松,而且也能挣一笔收入,倘若把他辞退,或者叫他提前退休,肯定是得不偿失的……带着不快的心情浑浑噩噩留在工作岗位上,相夫洋没想到不出两日,大难临头。 男人名叫硫巴,一脸狂傲的拍响了相夫洋面前的桌子,一坐一站,一个像收债的老板,一个像欠钱的工人,硫巴说新到的质检仪器因电路问题烧坏了,正是由于相夫洋使用不当引起的,相夫洋当场就大呼冤枉,他当时的确在岗,可是并没有发现仪器有任何不对,究竟是怎么烧坏的还有待调查。 硫巴哪里肯听从他的意见,就是一口咬定相夫洋是事故负责人,要求他赔偿数万国币的损失,并禀明上级辞退这个中年男人。 相夫兰咏告诉儿子,这是相夫光子报复亲父的手段,比起追究这个,相夫洋更多的是失落和不安,别说这是相夫光子授意的,就算不是,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女儿也会像往常那么无情,不会顾虑自己。母亲劝诱他去找相夫光子问清楚,相夫洋犹犹豫豫,心如明镜,这次是真把她惹毛了。 “奶奶!光子姐姐身边的探樱来找叔叔。”裕儿跑进屋子报告。 “让她进来!”相夫兰咏狠狠一哼,抬高了下巴准备收拾这丫头一顿。 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探樱前脚才迈进来,相夫光子后脚匆匆赶到。这回“一家人”可算凑齐了,不但白辰霞也在场,兰咏家的老老少少基本上都齐集在不大的屋子里了。 “少主,您怎么来了?” “她啊,是来给自己吊丧的,哼哼。”白辰霞抢在光子回话以前答复探樱,面露鄙夷神色。 “吊丧?笑话!这是谁的家?吊丧也轮不着咱们!”探樱即刻回嘴,还不小心把相夫兰咏牵扯在内。 这下子,兰咏家炸了窝了,除了白辰霞个个瞪直了眼,怒火都能把房盖活活掀起来。单是骂白辰霞,作为丈夫的相夫洋不但不会阻挠,还会暗自窃喜,不过现在“受伤”的可是他最爱最爱的妈妈呀!脾气暴躁的男人怒不可遏,上前一拳打中了探樱的眼角,正要继续揍人时,被相夫光子举手拦下。相夫洋身为男人力气大得很,只是他没想到,女儿的力气竟是自己的几十倍,在她的控制下,别说动手,就是把手腕抽出来都难如登天。抬脚忍不住想踹出这不孝女的肠子,不想又被躲开,相夫洋只好把怒火撒在探樱身上,狠狠一踢蹬得人口吐鲜血。 “爸爸!我现在不想讨论谁对谁错!但探樱不是我们家的人,你现在把她打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炸窝不够,掀棚不够,眼刀把相夫光子凌迟至死依然不够,兰咏家人仇恨如烈火一般焚烧起来,他们怒视相夫光子,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在兰咏一声令下群体齐上。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败类!”白辰霞身先士卒,为向来不和的一家人抱不平:“你让你亲爸亲妈为了一个外人负法律责任?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了?!” “比起你们的信口开河,我觉得我道出事实,简直就是最大的仁慈!” “你天天跳起脚来骂你的爸妈!你怎么好意思出这扇家门?!”白辰霞跳脚怒吼,口水乱飞。 光子扶起探樱,发现她被踹得不轻,向来生龙活虎的姑娘如今昏昏沉沉连站都站不稳,她又心急又愧疚,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把人带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探樱,我带你去化羽那里。” “就这点事,你太过分了,你爸身为人子,面对母亲被骂,别说打人,就是杀了她都不过分!你怎么还能让生你养你的亲生父亲负法律责任呢?真没想到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都说得出来!”小婶婶桂芝十分不平的痛斥道。 “哎呀,打人终究是不对的嘛~”相夫兰咏嘴上这样说,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喜悦却像她的皱纹一样明显:“不过光子呀,你当女儿的就不能迁就一下吗?” “迁就?是我的父亲,就可以随便打人吗?今天就算我不说负法律责任,他难道就不会去负吗?别跟我说什么父母打骂子女都是应该的这样的话,你们打我骂我是应该的,难道打探樱也是应该的吗!” “可是已经打完了呀~那可怎么办呀~哈哈!”白辰霞仰头大笑,得意且嚣张。 相夫光子不再接话,用相同的目光回应一众的敌视。 “所以你现在是为了一个外人迁怒生你养你的父母吗!”白辰霞吊起嗓子音量高出一倍,眼睛也越瞪越大。 相夫光子终于明白了,自己是何其的“势单力孤”,不管这两个人如何在人后打得你死我活,关键时刻上了“战场”,就同仇敌忾对付她一个人!最最可笑最最荒唐的是,他们视作死敌的人,居然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生命! 没错,她相夫光子是他们创造出来的,没有他们必然不会有她的存在,因而,这是怎样的一种概念,开始让她这个被造者由衷的怀疑!父母,不都是对子女爱护有加的吗?亲情,不是最毫无疑问的人间定理吗?可是她相夫光子,为什么偏偏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呢?许多人以为是她的错,造成了父母的怨恨,然而回头反思,审视自己,相夫光子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她亏欠父母的恩情永世难还,可她的心清白到可昭日月!欠恩和有愧,分明就是两回事! 相夫光子的气色急转直下,她的苍白有目共睹,给相夫兰咏彻底吃了一颗定心丸,老太太表面安抚,心里的幸灾乐祸强烈到连探樱都察觉出来了,因为兰咏身边的这些人,不如她这样演技高超。幽兰大志一脸鄙视的斜楞着相夫光子,桂芝面无表情外带刻意无视,几个人真是各具特色,看热闹的看热闹,甩脸子的甩脸子。 红发女人起身,她的发色和容貌,跟这一家人竟没半点相似,连白辰霞和相夫洋也包含在内。 “这是硫巴的待岗许可证明,他以为辞退了你,我就会开心,因此用这种手段讨好我,他愚蠢到公私不分,我自然容不得他。不管你信不信,你的岗位留住了,你的敌人,也被我清走了。”相夫光子神情麻木的把单子放到桌面上,对父亲的忠告也仅止于此:“不要阻拦我,我必须带探樱去医院,晚了,想不走法律途径,都不可能。” “光子!慢点走啊!我们就不送了!有事就过来找我啊!”兰咏挥着年轻人才会用的纱帕子勒细了嗓子叫唤,待门关上,她才板下一张脸,哼道:“怎么可能是她帮的忙?我看就是她导演的这场闹剧,想糊弄你,阿洋啊,还有小霞,你们千万别被她骗了!” “哪有事哪到”,往小的方面说,是指东家长西家短喜好凑热闹管闲事的人,往大的方面……貌似可以直接概括“信鸟村”的性质了。副使探樱被踹伤的事是继公主被虐、白辰霞当街大闹的几件事之后又一次引起轰动的话题,相夫光子估摸着,定是祖母家的某位嘴巴管不住的亲戚顺口流了出去。 出门找比吉特辰,却被一群举着话筒拥挤不堪的采话员围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白辰霞还是为了自己能够出名觉得兴奋:“有什么要问的,各位尽管问不要客气!” “白辰霞女士,公主们做客相夫家遭虐待的新闻已经散播的人尽皆知了,听说最近相夫洋先生又踢伤了你们女儿的探樱副使官,对这件事你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 面对悠悠之口,白辰霞面不改色的胡诌了一个理由“证明”相夫洋动粗完全出于无奈。 “那么之前,您一直否认虐待自己的女儿,现在录像和证人都已经齐备,你又怎么解释呢?” “我问心无愧,我没有虐待相夫光子。”白辰霞理直气壮的高声大叫:“务必把我这句话记录下来——如果我和她爸爸虐待了她,她为什么肯在家呆十几年?到现在还在家里住,如果我们的对待真的让她无法忍受,她又怎么不逃走呢?凝光城里有的是住的地方,她还是上主。” “那么女士您的意思是……” “在我们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宅子还能住的安心,就说明她另有目的,具体是什么,不用我说,邻居们可以证明。”白辰霞按照相夫兰咏预先下达的指使,在采话员越问越多的关头用力拍了两声手,八九个男女老少从屋子里钻出来。 现场更混乱了,一下子冒出这么多“证人”,采话员们反而不知道该问哪一个,倒是这些左邻右舍个个热心不已,冲到话筒前面一致点头赞同白辰霞说的话,只是神色上的兴高采烈让信鸟村的诸位很是不解:“我们只听到相夫光子打骂父母,没有听到她的父母辱骂她殴打她。” “那么公主们玩角色扮演游戏时的录像又说明什么呢?” “我们当时就知道那是别人假扮的,但是完全没想到是公主,我们还以为是相夫光子的同党,所以想给她们一些教训。”白辰霞见邻居们纷纷傻眼,伺机补充了解释。 探樱被踹裂两根肋骨,因为凝光城医疗院正在重整当中,所以只好暂时留在国都医院里休养,相夫光子把工作交给落痕等人,自己则衣不解带的陪在病床前。 “咳咳,咳咳!” “少主,您快回去休息吧!犯不着为了我熬坏身体啊!我不会追究这次的事的!” “咳咳,我不是担心这个,事实上,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她强忍住血腥味道填满咽头的恶心感,不但头晕眼花,连四肢都开始酸软无力了。她的情况大家一直不知道,包括碧姐和探樱,因为她求云罗风树务必替自己隐瞒。 国都医院是整个光之国最大的医院,医疗设备最先进,管理的程度也相当完善,光子认为,让探樱在这里疗养是最恰当的,正想着该出去买些什么补品好,门被轻轻推开。 “风树,你怎么来了?”心里清楚他是为探病而来,可还是忍不住想问。 “来看看探樱。”云罗风树提了一大袋补品,跟某人心有灵犀似的。 光子眉开眼笑:“正好,我正愁走不开呢,我瞧瞧都有什么。” 桌子前的两名男女,凑在一块儿摆弄给探樱的营养品,你一言我一语的表示看法,熟络亲密的样子,让探樱看了忍俊不禁:“呀,最匹配的一对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哦!” 受到揶揄的光子本想丢个蛋白面包过去,一想到探樱身上有伤,就忍住了:“你少说我,听说你跟月白走的也很近,你们俩要不要交代一下啊?” “交代什么啦!真是的。”探樱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把枕头盖在脸上。 正要接话,便听走廊传来母亲的喊声,她怎么来了?风树在这里,如今她也来了……这两点加在一块儿,构成强烈的思维冲击,光子捂住撕痛欲裂的头部在原地晃了又晃,最后喷出一口鲜红的东西,失去重心倒下地去。 Chapter 0413 “相夫光子少主由于长期愤怒、抑郁,导致肺部部分血管极易破裂,现在她的体质也很虚弱,所以容易昏倒。要好好用药物调理,并且切忌再有大的情绪波动。” 倒在医院,白辰霞干脆拖着她直接到医生那里问个明白,现在明白了,除了惊讶,白辰霞还是惊讶。 天地盟少主副使纷纷病倒的消息,绝对比白辰霞当街大闹更劲爆,前来国都医院探病的人很多,不过是各怀心思,各具目的。 当天地盟的晴尊大驾光临时,就看到白辰霞轻笑着讽刺床上苍白若素的光子:“哎呀!咱是健全人,就算不健全,身体也健康的很!心脏好、大脑好、肺子好、睡眠也好!一天就是睡三个小时也不成问题,唉,不像某些病入膏肓的人啊~” 这话何止是不堪入耳?玉灵碧完全丧失了笑意,一言不发绕到床的另一边,把光子的手握在掌心,温柔的注目着,趁妇人继续疯闹以前,海蓁子快步上来,勒令随行的旋鹰:“晴尊大人在这,闲杂人等应该请出去了吧?” 旋鹰立即领会,拔出短刀直指白辰霞,逼得她不得不知难而退,只不过门被关闭之后,屋子里的人仍能清楚的听见女人悄声又狠毒的咒骂。 “光子,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再不允许他们伤害你。”玉灵碧的手加大紧握力度,整个人不自觉的坚毅了起来:“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太懦弱了,总想着既然是你爸妈,便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想到让他们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 “不单是碧姐,我们也觉得很惭愧。”宁日潇和千刺伫立一旁,沉重的接着大姐的话说:“我们这么多人,不管是武力还是权力,都居于顶峰,可却保护不了身边的伙伴,这样,何谈保护整个国家?保护所有的子民呢?” 其他的上主,甚至于副使,纷纷赞同的点头,从神情到目光,都充满了心痛和追悔,他们深深自责着自己的“无能”,面对大闹街头的相夫夫妇,居然放任那么久而无计可施。 “这不能怪你们,你们也不必觉得羞愧。”光子听了众人的心意,反而觉得自己愧对他们,赶忙说:“你们一直迟迟没有办法解决,也是为了我着想,因为你们了解我,知道我并不想伤害他们,甚至不想跟他们为敌,他们是生养我的父母,不管怎么对我,我始终都是他们的孩子……好吧,我承认,有时候想起自己是他们的骨血,我会很挣扎很痛苦,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因此,除了躲避,我别无办法。” “所以,从现在开始,由我们保护你。”作为“长姐”的玉灵碧向光子承诺:“我们不会因为他们是你的父母,而再纵容他们打你骂你,不但如此,我还要公告天下,一直以来你相夫光子的冤屈!” “不行!”面对伙伴无条件的全力支持,相夫光子比被父母排斥更显得焦心不安:“你们是国家的统领,不要为了我一个人做这样的事,你们为我明证,或许会得到一部分人的相信,可是还有更多的人会觉得你们徇私,不过为了区区一个人的声誉,就动用整个国府的力量,光之国虽然发展迅速,可无论哪方面实力,还是难以跟六大强国抗衡,在这样的时候闹出这样的风波,我已经很惭愧了,请不要为了我一个人,影响整个国家的颜面!这不是我们某一个人的国家,是所有光域子民得以生存和遭受庇佑的地方!碧姐,还有大家,我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还有毫不吝啬的伸出援手,但是……请让我自己解决吧!” “你要怎么解决呢?现在只要是你出马,所有的矛头就都会跟来,人们会以为本就跟父母起了争执的人,是没有资格为自己辩解的!闹出这样的事,作为子女的一方,始终居于弱势,如果不由外来之手帮助,是很难站起来的!”宁日潇由衷的叹息,对于她来说,想做的事有很多,不过让光子开心和快乐,却是首当其冲的一件。 “是啊,他们现在闹的这么厉害,不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这事情只会越来越糟!”千刺也皱紧了眉头苦劝。 “既然早就已经无法跟他们沟通,我们想办法的时候,直接错开这方面的想法吧。”宁日潇斩钉截铁的表示,相夫洋夫妇已经不是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能解决的对象了。 “不论如何,从现在开始,我们至少要留一个会武的人在光子身边,今天就由我来吧。”慎重起见,千刺表示这是当下唯一可行的保护方法:“光子虽然可以自保,但是面对父母难以出手会让她自己受伤,所以……” “可是千刺,你不是还要回龙原去主持地方级大会吗?”木茉不得不提醒龙原之主:“这事耽误不得,我的会已经开完了,所以还是我留下吧。” “你们这些当城主的还是靠边站吧!”纳连也俊把手掸成扇面,玩世不恭的说:“交给我这个天才好了!” “不成!”光子再也躺不住了,忍着胸口时不时传来的疼痛艰难的起身:“你们是上主,怎么可以留下来给我当护卫呢?实际上,就算没人保护,也没关系的。” “我知道你不想拖累我们,可这完全算不上拖累!把你一个人放在凝光城里还好,这里是国都医院!我们怎么可能放心呢!”芙菱大大咧咧道出心中想法:“又不能公开下令禁止他们靠近你!只能用刺猬说的方法啦!” “光子的顾虑是对的。”宁日潇理性的思考得出如下结论:“身为国主和上主,不但不方便公开为受冤者明证,连离的太近与她的父母正面交锋都属于自毁行为,因为,我们代表的不仅仅是光子的朋友,还是整个国家的首脑。”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啊!”芙菱不高兴的嚷了起来:“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现在她需要有人在身边做‘挡箭牌’,你就害怕啦?” “芙菱,不要这么说宁日潇,她和光子的话很有道理,你要往大的方面考虑,不要受情绪的摆布!”风摩以悠表示赞同:“这样吧,探樱一个人应付不了,每天派两个懂武的副使过来,随行保护吧!” “那么今天,派谁比较好呢……” “还是我来吧。”门被轻轻推开,一袭黑色斗篷的云罗风树出现在此,威武的气势叫人不敢小觑,他礼貌的向在座的每一位领导人物颔首示敬:“晴尊大人、各位上主大人,我是相夫光子少主的贴身护卫,我想,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云罗风树?” “对哦!咱们怎么把他忘啦?”芙菱喜悦的叫起来,却让身后的光子面容愈发的凝重。 男子稳步走向床上半坐半仰的红发女子,见她面露复杂神色,直接低头请示:“可以吗?” “不行!”一句话叫所有人愣掉:“你更加不可以了!” “为什么呀!”疑问接踵而来。 “光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宁日潇坐到床边,近距离注意她神态的波动:“云罗不是上主,在这里又没有多少人认得,可谓是最佳人选,你在担心什么呢?” “难道……这小子对光子做过什么……”也俊不合时宜的开起玩笑,被芙菱和小婉一左一右踩中脚面。 “是、是因为……”光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茫然失措的支吾了半天,终于不耐烦的喊了起来:“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们别问了!” “嘭!”足以吓断人心跳的击门声爆响,随后,白辰霞手提茶壶笑嘻嘻走了进来:“光子,你饿了吧?妈妈给你送汤来了!” 助贤目色一动,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台布猛地挥起,使泼洒过来的热汤得以全数挡掉。 “你手有问题吗!门要用脚踹,汤也用洒的吗!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嘉琦芙菱愤慨的斥责妇人的行为。 “你说我故意的那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着!”白辰霞故意瞪着眼睛气她,还哎呀哎呀的讽刺起来:“相夫光子,你在坐月子吗?还怕吓啊?不过可惜,你想坐月子,也没机会!” 众人的脸色难看起来,不说话但纷纷侧目,表示他们的愤然。 没有把门锁住,就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直驱而入,好在接下来的这一位不算让他们头痛,只是笑容爽朗声音聒噪叫光子有点头脑发胀:“阿紫呀!你好些没有?” “凤姐?” 窈窕妩媚的性感女子一步一扭的迈进屋子,手里拎了好大一包营养性补品,她热情的跟屋子里的众人打了招呼,便笑盈盈走到光子身前,亲切的抚摸她的额头:“还好还好,以你的底子,应该可以很快出院吧?” “凤姐,她又不是发烧,你摸头有什么用?”芙菱嘟着嘴不满抱怨,想说真的关心光子就想办法解决这个闹事的大婶吧。 “凤姐请坐,谢谢你来看我。”光子扯出一个感动的微笑。 病房里的氛围,由于凤姬的渲染,开始恢复愉快和生机,看着光子渐渐红润的脸色,大家也松了一口气。 白辰霞在相夫光子那边不欢而散,回到家中倒是接到了一个令她欣喜至极的消息——冬钰,被释放了。 “霞姨!你一定要帮我啊!”冬钰见面就给白辰霞跪下了,连磕数个响头并泪如雨下:“是因为我生病,他们才放我出来医治的!听说等治好了我还要被关回去!可是……可是我不想死!我要治病啊!” 白辰霞庆幸老天爷把冬钰这个福星送到她的面前,因为由此让她想到了一个可以反攻相夫光子的方法!她花万余国币从一个医护人员口中打听到光子病房中何时无人,准时带着冬钰以“探病者”的身份闯进去。 果然,干净舒适的病房里只有光子一个人沉沉熟睡,白辰霞冷笑一声,抬脚踢中了她的腿:“给我死起来!你这病入膏肓的病人!” 光子赫然睁目,惊异漫布眼眸:“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杀你的!”白辰霞说着伸手掐了上来,她近来愈发控制不住自己,一见光子就想动粗。 “霞姨!你干什么呀!你杀了她谁帮我看病啊!”冬钰面色蜡黄,嘴唇干裂,难受的要死。 白辰霞怔住了,她怎么忘了这一茬?连忙恢复站立的姿势,藐视的一笑:“冬钰和你不同,你是个快死的人,不如临死前做做好事!” “哼,一个罪犯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看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光子对白辰霞的行为,意外之中饱含浓浓的憎意,她真没想到,母女二人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了。 白辰霞咬碎一口铁牙,觉得骂她都无法解心头之恨了,把放置在旁边的废纸篓举起来扣到她的被子上,还冷不防踢过来一脚,正中相夫光子的胸膛。 吐血,预计之外,意料之中。 “霞姨——”冬钰枯黄的脸容变得扭曲,她狰狞的咆哮起来,并拉着白辰霞的衣服用力拉扯:“你是想害死我吗!我不是说要她给我治病吗!你这个恶毒的疯妇!去死吧xx!” “唉哟小钰啊!我不会弄死她的!她还是会给你治病的!再说天底下医生那么多!干嘛非找她不可呢?” “这病太难治!我哪有钱啊!只能靠她了!”冬钰用力把人推到一旁,即便摔得狗吃屎她也不去扶,一味的抓住光子的手腕,急冲冲的说:“你也不想继续让霞姨虐待你是不是?那你就帮我治病!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风扬化羽医术了得!你带我去向她求诊!快啊!” “我现在也在生病,你却让我带你去?”光子知道不该对一个病人幸灾乐祸,何况看到这两个人,她一点也不觉得开心:“要去你自己去,别拉着我!” 冬钰的五官拧成一团,她煎熬的快要疯掉了,她知道,霞姨以往对光子的作为,令凝光城再不会批准她进入,现在唯一的途径就是得到这位受害者的首肯,可是,冬钰又不甘心低头请求这个苦命的女人。 “光子少主!你看我把谁带来了?”探樱兴冲冲的声音从门缝间涌入。 久违的两张脸孔,叫相夫光子既惊又喜,她忘记了此时的忧患,几乎要高兴的跳起来欢呼:“是你们……真的是你们吗?……” Chapter 0414 “木子老师、木珍老师!”泪水和鲜血纵横在苍白如纸的脸庞上,有着触目惊心的美丽。 “白辰霞?冬钰?!你们怎么还敢来这?”探樱即刻尖叫起来,看到光子唇边的血迹更是勃然大怒:“你们对光子少主做了什么!” “我是她妈!我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能怎么样!”白辰霞索性不再伪装,反正昨天已经开罪了一票上主,就这么破罐子破摔吧:“相夫光子!我是你妈,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听我的话也是天经地义,你敢再叫你的这群狐朋狗党阻止我们母女两个见面,我就公告天下把天地盟的丑事全说出来!咱们走着瞧!你看我敢不敢!” “你简直就是个变态是个疯子!”探樱气恨不已,要不是老师在场她一定上去撕了那张可憎的嘴脸:“你给我出去!要不然我叫警务人员把你送到大牢去你信不信!你这个给脸上鼻梁的恶妇!” 冬钰虽然不愿意低头求相夫光子,可更不愿意霞姨得罪这位救星,按照规矩,她这种非国府人员不到“施羽节”是没有资格找化羽看病的,不过光之国也是个开明自由的国度,所以也没有太多约束,现在只需要身为少主的相夫光子牵线铺路,她冬钰的小命必得以保全呐! “光子少主!我答应你,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直到你痊愈!但你一定要帮我把病治好啊!”冬钰拉着光子的手又不松开了,禁不住泪含眼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答应我?”光子不给好脸的甩开她的手:“我有求你吗?我现在有客人要招待,你马上给我出去!” 白辰霞闻言,恶狠狠的高声骂起,张口闭口都是腐烂的生殖器。 “探樱,你回房间去吧。” “不,我不离开你!” “你的伤还没好,先回房间去,我有话跟木子木珍老师说。”她执意如此,歉疚的向两位沙发上坐立难安的老师点头致敬:“在那之前,先来解决冬钰的事情吧。” “你答应了?” “要我答应可以,不过,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她用眼色示意了一下,冬钰立即领会,还点头答应一定会办到。 接着,在相夫光子冷眼相对的态度下,冬钰把人强行拉出去了,趁大门口人迹稀少的关头一巴掌扇在比她还矮了几公分的霞姨脸上,气急败坏的斥道:“我警告你!我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如果你惹恼了相夫光子耽误了我的治疗!我就杀了你!如果我死了!也会拉你做垫背!” “你这个没娘疼的烂货野种!你敢打我?”白辰霞火了,伸手反击,却被会使巧劲儿的冬钰一手扳过腕部。后者恶狠狠的威胁说,如果她再敢胡闹,就立刻杀了她。 白辰霞愣住了,没想到疼爱有加的干女儿会这么对待自己,但她又没理由说冬钰“不孝”,只好暂时忍耐。这姑娘方才那股狠劲儿是她这个当干妈的从未见过的,万一真的热火了,怕是比相夫光子难缠百倍吧? “木子老师,木珍老师,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光子难颜面对他们,可却不得不正视问题所在,她想,他们已经听到这家喻户晓的“故事”了吧。 “光子啊,如果实在觉得艰难,就回裳之国来吧!”木子温暖的手握住学生冰冷的手背,传递着浓浓温情。 “是啊,以你的才华,在裳之国绝对是首屈一指,不如就到我们这边来吧!”木珍也微笑着建议她离开这个伤心地,看昔日那个精神充沛的小丫头如今被摧折成这副模样,着实叫人不得不惋惜啊。 “你们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谢谢老师!”一滴泪从眼眶滑出,直接滴落到被单上,相夫光子开心的笑着,发自真心的笑着:“不过,这里是我的家,虽然我很喜欢设计,也很想跟老师们一起追逐梦想,不过……我做不到。” “光子……” “不管多么痛苦,多么无奈,多么艰难……我都不会离开碧姐和大家,除非,有一天我不在人世了,否则,我绝不会舍弃他们自己一个人逃走!” “唉,傻孩子,何必这么固执呢?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勇敢,去裳之国,不代表‘舍弃、离开’了你的伙伴啊。”幽兰木子一阵叹息,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这么固执。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我会去的,所以现在两位老师就不要再劝了。”藏在被里的手缓缓捏紧,一双细眉拢尽哀愁,与决意。 不管结局如何,大家要为了她付出全力的决心,让她彻底醒悟,只有自己坚强的站起来,坚强的面对流言蜚语,坚强的活下去!才会让碧姐他们不再伤心难过日日担忧! 站起来的第一步,是敢于面对父母的任何责难和辱骂,为了达成目标,她不惜履行对冬钰的承诺,请化羽出山为其医治疾病。没想到,检查结果一出来,所有的人都懵了——除了肝炎,冬钰还患有另一种难以启齿的传染性疾病。 光子在化羽的搀扶下,亲自到母亲那里通报消息,当时用词很委婉,以白辰霞的水准完全理解不能,她错愕的问:“说的直白一点能死啊?你说她得传染病,那是什么类型的总该知道吧?” 两人对看一眼,觉得还是由医师亲自说出比较妥当:“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她得的……是一种男女发生关系之后才会引发的传染性疾病,因为是初期,所以治愈的几率很大,不用担心。” 然而,白辰霞还是怒了,她揪住化羽雪白宽大的衣袖,激动的撕扯着:“你说小钰得了那种病?你会不会看病啊!胡说八道是会遭报应的啊!” “因为是初期,所以治愈是很容易的,不过她的肝病需要系统和彻底的治疗,上次的治疗只是稳住了病情,并没有根治。”化羽只好让话题转个弯,不继续在那种事上纠结。 可是白辰霞的脸色难看极了,甚至指着相夫光子一顿臭骂:“好不容易我拿你当回人看!你还找这种满肚子坏水的庸医误导我和小钰!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们——” “这位女士,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啊,化羽少主!”路过这里听到房间内有吵闹声的医护人员,提醒的话说到一半,见化羽少主在这里,立即震惊的住嘴了。 化羽朝她略一点头,待人走后又心平气和的对白辰霞说:“白辰阿姨,倘若您不相信我的判断,您可以找这里的医生或是把冬钰送到其他医院,关键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必须要找到正确的治疗方法,才能康复啊。” “不用你们假慈悲!我告诉你们!冬钰她没有得那种恶心的病!你们想办法治疗她的肝炎就行了!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相夫光子,我就把你剁了!”白辰霞死咬着牙恶狠狠的对光子说,目光射出的刀足以把她女儿千刀万剐。 化羽还要说什么,被光子拦住。等两人从医院出来后,化羽还是一脸忧虑的问光子怎么办,光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站在医生的角度,对待任何病人,都想要治好他们的病,我有个办法。现在妈妈不肯相信冬钰得了那种病,却允许我们治疗她的肝炎,如果你在配方里混入治疗她那种疾病的药,不就行了吗?” “是个好主意!”化羽喜笑颜开。 由于怕白辰霞起疑,所以化羽亲自送药,当她们把药送到冬钰的病房时,发现冬钰失控的把药掀翻,还趴在白辰霞怀里失声大哭:“我没有得性病!你们诬赖我!我没有得性病!你们这些坏人呜呜呜呜呜!” “好孩子不哭不哭!”白辰霞焦急的哄着她,一面又冲光子和化羽发火:“你们两个恶毒的家伙!为什么要给冬钰送药?!啊?!” “你不是说让我们给冬钰治肝病吗?这是治肝病的特效中药,我们是好心,你们别往歪处想!”光子淡定的请她冷静,还用一副“就算你不冷静得病的也不是我”的笑容对着她暗示。 “呸!你这个人渣!我才没有得病呢!我知道你恨我夺了霞姨的宠爱!可你也不能栽赃我得病啊!你这么做是会遭报应的!”这句可是为了治病不惜跟光子低头求情的冬钰骂出来的,她那枯黄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光子有点后悔,为什么不阻止化羽给冬钰治病呢?哦不,确切的说她很后悔自己干嘛同情心泛滥非对冬钰的事这么上心?想要“站起来”大可以用其他方法啊! “你们误会光子了,也误会我了,我们真的是好心替你看病,其实生这种病没什么丢脸的,不过我们也不会说出去,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健康考虑。我劝你,你还是认真调养,按时接受治疗吧!”化羽心平气和的劝了起来。 “我呸!你们说冬钰得病,得什么病?她得了什么病?!”白辰霞也跟着失控了,对化羽大喊大叫,就差没扑上来撕女孩的脸了。 光子把人护到身后,自己则不痛不痒的面对困难,如今,她不但不畏缩了,还敢于送补汤去给冬钰,她知道换做往常,喜悦的念头被母亲顷刻间以冷水浇透铁定叫她愤懑至极,不过,现在换了一种心境,她希望能够让尊严什么的变成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你这下贱的东西送错地方了吧,这是给狗吃的,我们不要!”白辰霞见她面容和平不同以往,自个儿也冷笑挑眉,不惹闲气。 “该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如果妈妈你还是觉得不满意,我也没办法,但我要告诉你……”相夫光子最不喜欢把心事藏在心底了,尤其是不怎么愉快的事,她走近母亲,毫不畏惧的面对她逼视的目光:“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倒下,借用一句你的话……咱们‘走着瞧’!”言罢,她轻拉化羽的衣角,示意可以一同退场了。 出来后,风扬化羽依旧很担忧,止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苦劝:“光子,你一定要注意身体,这么折腾可不行,快回去歇着!” “我没事,我去看看探樱,她伤的比我重,又为了我的事起来奔波,我真对不起她……还有你们。”光子惭愧的埋着头,走路飘飘摆摆似随时会被风吹走。 “你想让我们安心,就必须保护好你自己。” “是,我会的。” 强制性的把探樱留在医院,光子却在第二天悄悄跑回质检府去督查工作,看着她如同往常那样认真执着、一脸正气的样子,局里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倘若不是真的问心无愧,是不会从神情到目光都如此明净透彻的。对于相夫光子来说,赚多少钱真的不重要,她不会贫穷到让父母再忍饥受冻,也不会觉得物质生活应该越来越好,她酷爱精神世界的享受,即便很多人说这“不现实”。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吃得饱穿得暖,她现在,很满足。 简曳亲王一边压制着晴尊使她不得不降低相夫光子的薪水标准,一边惺惺作态的送了份价值万金的营养品过来,送货人是刚从外域调来的,对本地情况知之甚少,加上当时接货的是白辰霞,也就没在意是不是相夫光子本人领受。当时正巧相夫洋不在家,白辰霞见包装就知道此物十分名贵,便满心欢喜带到小钰的病房去拆包装。 “好多好东西啊!霞姨,这些东西要交给相夫光子吗?”冬钰看着闪闪发亮的金色盒子,恋恋不舍的盯着白辰霞。 “不用了,我们俩留着慢慢吃,这些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用到的!不过千万别说出去!”最喜欢保养健康的白辰霞岂肯放过这大好机会,看了两眼产品介绍便打开其中一罐乳制品痛饮起来。 冬钰见状咽了咽口水,随后也抄起一包青绿色的药丸,接二连三往嘴巴里狂塞。 亲王送礼的事不胫而走,以兰咏的人脉关系,她很快得知了相夫光子收获“宝物”的事,但令她惊奇的是,足足等了一天,都没有等来孙女亲自上门忍痛割爱。不单是光子,连向来任她差遣的阿洋都一个星期没来了,由此,相夫兰咏十分不满,勒令长子幽兰大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叫来,她要亲自训话。 当相夫洋一脸委屈的表示“不是妈妈你让我去‘干活’的吗”时,理亏的兰咏依旧趾高气昂,声称相夫光子“补品不能吃一辈子”而大加斥责她私吞宝物,相夫洋本来无心管这事情,可是兰咏不让他走,还坐在地上连哭带闹咆哮了足足两个小时,相夫洋当场受激过度,心脏病大犯。 “相夫光子你给我滚出来!” 质检府大门口,被拦住去路的相夫洋干脆扯着嗓子尖叫,非要把女儿拉出来胖揍一顿不可。 相夫光子连扶额的力气都省了,在母亲那里“试炼”完毕,她还想着何时找父亲来“练练手”呢,现在好,竟然送上门来了:“爸爸,找我是为了亲王送礼的事?不好意思,那份礼物已经落到别人手里了,不信你可以进来搜。” 一下子被戳中心事,相夫洋恼羞成怒:“你这个废物! 怪不得混到现在也没升上国主!” “别拿你的追求标准来衡量我,你想要的未必是我想要的,你渴望的也未必是我心心念念的。”相夫光子轻轻一笑,目光木然的瞥了父亲一眼:“麻烦您转告奶奶,亲王大人给的东西可是连着他的命令一起下来的,就算赏赐给平民……也没资格享用呢,别急着冲我发火,因为这是事实,不信的话去找简曳亲王问个清楚吧,找我闹,半点用都没有!” Chapter 0415 从小到大,相夫光子印象最深的,不是祖母如何疼爱她,而是祖母怎样在生活琐事上斤斤计较、处处争风。 不管是父亲,还是就任上主之后的光子,每次发福利和薪水,都必须拿着它们到老太太家报告,供兰咏亲自挑选,只有老人家挑剩下的,才能轮到相夫洋夫妇和女儿。有那么两次,生性节俭又吝啬的相夫洋偷偷把东西藏起来,没有直接告诉母亲,相夫兰咏听说以后故意在儿子面前旁敲侧击的念央,逼得相夫洋不得不低头认错,主动交公。 光子记得幼时有那么一次,二代国主体恤百姓,给每家每户分发了一个紫砂锅,正好到兰咏家那栋楼时货物供给不足,发货的人员说等两天必会送到。相夫兰咏就借机跑到二儿子家念央,东拉西扯只为能提前获得国主的赏赐。为了不让母亲生气,相夫洋只能硬着头皮把唯一的东西给出去了。然而当兰咏也拿到了一样的东西后,却默不作声,把它转送给小儿子,且不承认是阿洋给的。 占相夫洋的便宜,往往都是蝇头小利,他毕竟只是工人等级,待光子大跌她的眼镜一跃登上国府舞台后,每个月拿回去给父母的薪水和丰厚的物资,90%都流入了相夫兰咏的家中,前提是,这个“家”的受益者并不包括相夫洋三口。 为此,母亲白辰霞有怒不敢言,一次她偷偷选了一些光子拿回来的高档大闸蟹,剩下的拿去送给兰咏,兰咏发现后暴跳如雷,辱骂相夫洋并勒令儿子痛揍妻子一顿。 相夫光子一直对此事隐忍有加,就是看在相夫兰咏是亲祖母的份上。没想到老人仗着辈分高,功劳大,在家中横行霸道偏私护短,父亲在她眼里只怕就是个好用的工具,暂且不论自己受到的爱护有多少,单是对她这么拼命效忠的儿子,得到了几分关爱,相夫光子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事情的真相,不是兰咏老人在外面哗众取宠就能够掩饰的。 父亲不依不饶的找女儿算账时,医院传来消息,说光子少主的母亲和另外一个女人血崩在了医院病房里,叫相关家属马上过去。 “我妈妈她怎么样?”相夫光子赶到国都医院立即找到了为母亲诊病的主治医师,焦急的神态足以说明一切。 医师叹了口气:“不知是谁在营养品里下了药,这种药物能摧毁人体的血管,要不是发现的及时控制了破坏的面积,只怕神仙也难救!” “那还能救回来吗?我拜托你一定要救活她!” “放心吧,不过属下有个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如果能用元术师的天水之露辅助治疗,我想,就铁定无碍了。” “谢谢你的指点!我去找大姐他们!” “对了!还有,天水之露用完,最好输血给他们,患者冬钰的血型寻常,血库里还有储备血液,不过白辰霞女士的ab型rh阴性血,就很遗憾了。” 光子趔趄一步,险些被刺激的昏过去,别说光之国了,就是整个术法界,想找到和她们母女血型一样、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也难如登天啊,她的血液就算没毒,也不能给直系亲属的母亲捐献啊!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怎么了?”相夫洋一听妻子有难,哪还有心情责备女儿,见她脸色铁青额流虚汗,就以为她又要发病了。 “我没事,爸爸,我现在回去找大姐他们!会天水之露的人,都在那座城里啊!” 相夫洋肯放行,这让光子很感激,她立刻跑回凝光城乞求大姐玉灵碧的帮忙,尽管为无能而羞愧,尽管为无力而悲哀,她还是跪在地上恳求碧姐的帮忙。 玉灵碧把人扶起来之后,雅因冷着一张脸说:“虽然那是你妈妈,但说老实话,我不觉得她有被救的价值,何况……还是让一国之主为她动用禁术?万一她好起来了,更加嚣张跋扈怎么办?她现在不止针对你,也在我们国府大闹过,甚至当街辱骂国府让我们难堪!我看这样的妈不要也罢,由她去吧!” “对不起!我承认,她做了很多错事,她的行为也已经构成了犯罪!可是我真的不忍心看她死,她现在躺在医院里,是因为吃了本该属于我的营养品,她是为了我受过的,别说是亲母,就算是个陌生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只可惜我无能,不会用天水之露……所以,碧姐对不起,我只能来求你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保养品就那么巧送到了她的手里?”宁日潇沉默片刻,做出疑问。 “这事我打听过了,送货的是从外域刚刚调来的,可能不清楚我和妈妈之间的事,所以觉得,给母亲也是一样的吧?”相夫光子倒是没有想太多。 “光子,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宁日潇直言不讳:“哪怕是个小小的传递员,都知道不是本人接货,断不可交纳,何况是亲王从外域调来的高级送货员?亲王送的东西那么昂贵,一定不是普通角色就能托付的,而且,你和家人的事情已经闹得术法界人人皆知,他从外域来,就不知道了吗?”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送错的?”连同光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愕然失色。 “很有可能,只怕早已调查清楚你母亲的性情,一定会先用为快,所以在里面下药,这种摧残性药物意图明显,就是要人血管崩裂流血过多,这样就必须要由血型相同的人前来捐献,ab型rh阴性血极为稀有,如果找不到相匹配的,她就会死,然后,总会有人把矛头拐到你的头上,现在没有人救她,你又无法出手,到最后……一旦她死了,你怎么都会落得个‘对生母见死不救’的罪名!那样,就完全证实了居心叵测者对你的诬蔑!”宁日潇严肃的宛如一尊没有笑容的雕塑:“所以现在,你必须做出选择!” “选择?”光子茫然的看看碧姐,又瞧了瞧大家。 “第一个选择,马上找到另一个拥有ab型rh阴性血的人,赶去输血,同时让大姐帮忙使用天水之露。”宁日潇开始出谋划策。 “那万一找不到这样的人呢?你也说了,这种血型极其稀少,一千个里面能找到一个就算不错了!”小婉逮着个机会连忙插嘴。 “而且找也是要花时间的,就怕真的找到了,也赶不及去救人了。”风扬龙泽考虑过后也这么说。 “那第二种选择呢?”光子把注意力留在宁日潇所说的另一个办法上。 “就是……撒手不管,把‘罪名’推到碧姐身上。”宁日潇的目光阴寒如冰,冷冽至极:“医师也说了,必须配合天水之露的血管复原能力,同时输入大量的鲜血才可保命,那么,只要大姐不同意去治疗,你如何努力都是白费的啊!到时候,人们只会说国家必以国主的健康为重,不会为了区区一介平民伤筋动骨。” “这么说……我妈妈她……难逃一死了?” “哎呀,你不是一直这么期望吗,现在刚好有个机会而已!”雅因笑容不善的撇了撇嘴,显得十分意味不明。 “我从没想过要我的妈妈死!”光子真不敢相信这是雅因能说出来的话,但她此刻没心情追究这种事:“该怎么办……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对了,你外婆家不是还有一大家子人吗,听说里面也有血型一样的啊!”芙菱灵光一闪,想起这一家人来。 小婉拍了黄毛一巴掌:“你糊涂啦!直系亲属不能输血,有血缘关系的最好也不要啊!” 所幸芙菱的提醒还是叫光子茅塞顿开:“我想起来了,白辰流,我的二姨母,她现在应该还在光之国,她就认识一个血型相同的朋友!” “那太好了!赶快去找她!” 相夫兰咏穿戴的整整齐齐,拖家带口声势浩荡的向国都医院进发,连探病都搞得人尽皆知,她对邻居和亲友们说,那是她最珍爱的儿媳妇,现在倒在医院里,她作为婆婆,一定要去的,哪怕是日夜伺候,也在所不惜。 谁招架的了这样的温柔?谁抵御的了这样的动听?反正,她身边的多数人是不能,耳濡目染久了的,不过是老太太慈悲为怀的美德,感天动地的柔情。 “那麻烦兰婶帮我把这个带去给你的两个儿媳妇吧!”一位热心肠的邻居拎出两个红色的礼盒来。 “两个儿媳妇?” “是呀,难道你没听说?你在花之国的儿子儿媳现在都住在国都医院里,前天我去看我舅舅,正巧看到他们在抽血化验,我还以为您知道了呢!” “我当然知道,那谢谢你了!我会转告他们的。”兰咏僵硬的扯出温和的笑意,一转头却阴云密布的问秋芡草:“你知道这事吗?” 秋芡草不慌不忙:“我也是才听说的,正要跟妈妈你讲呢!那咱们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他们得了什么病啊?” “听说是肺病,带传染的!” “哼,报应!谁叫他们忤逆我!” “那……妈妈,您还去吗?” “去什么去!谁管他们!好不好是他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哎呀,别这么说嘛,哥哥也在那里,您就当是去看亲儿子也好呀!”秋芡草一脸假笑,跟她女儿如出一辙。 “你觉得他这个亲哥哥有存在的必要吗?他帮助过你吗?你流落银粟家的时候,他想过把你找回来吗?” 其实妈妈你也没有吧?要不是你当年抛弃了我们我会被爸爸卖掉?——秋芡草这样腹诽,面上则笑语嫣然:“好好!芡草什么都听妈妈的!您说不去咱就不去!现在去看阿洋弟弟总可以了吧?” “嗯。”兰咏一抬下巴,摆出国母的姿态一步一个脚印往国都医院走去。 “抱歉,虽然我很想帮忙,不过……咳咳,身患这种传染性疾病,医院是不允许我们离开病房的,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那个朋友,许久没联系过了。”白辰流虚弱的倒在病床上,她的丈夫在另一张床上昏昏欲睡。两个人皆被诊断出患有传染性肺炎,可因为无钱医治,连留在病房里隔离都是院长心有不忍的怜悯。 从前听说,这对夫妇简直就是她父母的翻版,还活活逼死了秋暮灵,不过自从他们反抗兰咏为自己的女儿“平反”以后,相夫光子对两人的印象就大大改观了:“你们这样子多久了?” “已经快一个月了,咳咳!因为没有回国的路费,加上生病,只好留在这里,幸亏院长大人救了我们,不但给我们饭吃,还给住的地方,可惜医院规定,不允许随便给不消费的病人开药,所以就一直耽搁了。咳咳!” “这样下去不行,你们的脸色太差了,我去找院长!” “别!光子呀,别为难院长,医院不是他开的,有国家的制度,哪能因为同情就乱了规矩呢?”吃力睁眼的秋楚生用沙哑的声音阻止。 “难道奶奶都不知道这件事吗?”光子不相信一个当妈的会这么绝情。 秋楚生哽咽了,禁不住哭道:“妈她一定恨死我了,听说我住院,连看都没有看过一次!别说她,就是家里的其他人,也没来过一个啊!你是第一个来看我们夫妻的,谢谢你了!光子!反正暮灵已经去了,自从她死后,我觉得越活越没意思,还不如早早死了呢!” “千万别这么想!肺炎不是绝症,以光之国的医疗水平一定能治好的,你们别担心,钱,我有,我会帮你们的!现在你们放宽心接受治疗就行了,我还要处理妈妈的事,等有时间再来看你们!”眼眶湿润了,无法面对死亡的她,比起自己,更会痛惜他人的生命。 秋楚生夫妇失声痛哭,感激涕零,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主!您出来啦!”探樱一脸傻笑的站在那儿。 “探樱?我不是叫你好好留在床上养病吗?你怎么又出来了?想骨折吗?”光子恼火的敲了下她的脑门。 探樱调皮一笑,吐舌说:“啊哟!我呆不住了嘛!再说我只是轻微骨裂,又不是骨折,你就让我出来转转嘛!” “不行!你再这么任性我就不理你了!我说到做到!” “好吧……”探樱鼓鼓脸颊,走三步两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钻进了病房。 刚掉头,发现玉金三人站在背后一脸笑容的注视着自己,玉金的狡黠,弱水的傲慢,让她们的笑容也各具特色,相夫光子沉了沉眸光,还是礼貌的问候道:“玉金旗主、弱水旗主,你们也来看病么?” “我们没病,不需要看。”玉金微微走近一步:“是来探望光子少主和白辰霞女士的,敢问她在哪间病房啊?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带我们三个去一下呢?” “当然不介意。”光子不管她用怎样的怪异口气对自己说话,现在都不是发飙的时候,扭头,摆出“请”的手势,她不等诸人答复率先离去。 “一个人如果连她的父母都不去支持她,反而横加干扰处处为难,那她注定成不了什么太大的事,走不了太远的路。”玉金起步跟上之前,抬高音量讲了这么几句话。 相夫光子含笑不语,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地位真是不同往日,连能说会道的玉金都无端端跑来挖苦她了。只可惜这位少旗主在她相夫光子的眼里,虽然很会处理人际关系,颇具祖母的水准,不过实际上却是个孰轻孰重分不清、假清高装正义的伪善代表。 步子越拉越远,玉金忍不住冷冷讥笑,对风信子说:“看到相夫光子的下场没有?就算她回来做上主又怎么样?就因为她平时不懂怎么处理人际关系,所以现在落得个万人臭,别说国府,就是在整个世界,她都寸步难行。我所见过的人当中,没有谁比她更悲惨了。” 弱水随之蔑笑出声,风信子依然低头不语。 好不容易打发走玉金和弱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寻找合适血型的步伐没有停止,相夫光子靠着墙面,缓慢的移动到休息室里,意外的发现碧姐等人都在这里。 “说句难听的,即便光子和他们没有感情了,名义上,他们依旧是她的父母,依旧要在这份血缘约束上‘压制’着光子!所以,救她,是必然的!”风扬化羽完全同意拯救两个“罪徒”的生命。 “以光子父母的名义?难道这对夫妻大闹街头表演下限也是以他们女儿的名义吗?”雅因依旧对抗着天地盟众人的意见。 “光子!”等发现人站在门口呆呆滞滞时,几人的对话已进行了数句。 想到母亲还是可能就此死去,相夫光子难过的哭了起来。 “光子,你不要哭,我会去救你妈妈的,就算没有血也没关系,我会竭尽全力救活她的!”玉灵碧终是于心不忍,把痛哭失声的女子搂入怀中轻声安抚。 “晴尊!” “身为医者,本就该心存仁厚,不能因为病人罪大恶极而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就算没有妙手回春的能力,也要尽力一试!这样,才对得起良心!” 玉灵碧真诚的目光向来让人难以抗拒,包括雅因,这个强烈反对救援白辰霞的二代上主。 ※※※※※※※※※※※※※※※※※※※※ 发现了bug,所以时隔两年多再改一下 Chapter 0416 碧姐进入无菌医疗操作室为母亲治疗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很多人陪伴在她身边,期待着结果。光子希望同种血型的人能立刻被找到,也希望碧姐能顺利稳住母亲血管的崩溃。 这时候,兰咏一家来了,不过少了个相夫洋。走在最前端的秋芡草和硫琅如风拉着一个身体健壮的中年女子,母女两人向众人宣布,她们的一家之主——兰咏,已经找到跟白辰霞血型匹配的捐献者了。 虽然知道他们一定另有所图,不过光子还是喜极而泣:“那!赶快让她进去吧!” “慢!不要这么着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说完再进不迟!”跟霓裳一样不喜欢搭理光子的如风,这回却主动要求谈话。 “好。”光子随后找了个无人的楼梯间,急问:“有什么话请快说,时间不等人。”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硫琅如风漫不经心,还故意用迟缓的声调讲话:“……当你杀死我父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天呢?” “如果你是来胡闹的,恕我不能奉陪!”光子心急如焚,压根没工夫跟她谈其他事情。 见她扭头想走,如风追问一句:“你不想救你母亲了?” 光子一怔,很快便妥协了:“……你想怎么样,你要怎么样才答应救她?” “你当初怨恨我抢走了霓裳,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友谊,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真的是可笑之极!”硫琅如风终于等到可以大肆畅快羞辱她的这一天了:“她从很早以前就不喜欢你,想要断了跟你之间的联系,你居然还自欺欺人以为她只是迫于无奈?你约她到裳之国参加服装设计大赛,她却骗你说去不了,转头就跟我一道前行,你在那时就应该看的很明白……可惜,你太蠢,也太软弱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你是故意跟我翻旧账的吗!” “我应该让你跪下来求我才对!”笑容忽然变成凶恶的怒视,如风步步逼近,狠狠的呵斥道:“你根本不配做霓裳的朋友!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活该被骂!活该被人□□!你这个……” 如风的笑容和声音一块僵住,此时她的脖子握在光子的掌控里,只见红发女人的嘴唇愈发殷红,如饮过鲜血一般:“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死吗?” 如风的氧气被一点点夺走,别说回话,连动弹都觉得困难,她没想到相夫光子力道大的足以抑制她所有的行动,而且仅用了一只手。 “就因为,他像你一样,用我重要的人的生命威胁我,最后还彻底的剥夺希望!你现在……是想跟他一样吗?”鲜艳的唇色,微黑的眼圈,比起从前,此时的相夫光子更显得妖异夺目,杀气凌人。 “我死了……你妈妈也活不了……你不会真想……鱼死网破吧……”生怕对方一时激动扭断自己的脖子,如风的脸涨成猪肝色,艰难的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来。 光子这才把手松开,并且退一步讲:“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恩情,杀硫琅鳖是他自找,我并无亏欠之意,但是你若救我的母亲,我也不会让你白救,你可以……” “自杀。” 被打断话语的相夫光子漠然的瞥向她。 如风恢复呼吸的顺畅,直起身,再不敢以强硬的方式反抗这个女魔头了:“你结果你自己的生命,并且不表明原因,我就立刻叫我的人进去输血!” 光子看着她:“你的人就算血液达标被医院采用,也不能直接输入到我母亲体内,医院要花一段时间检测和处理。” 如风自己没常识,很无地自容,赶紧转移话题:“既然时间这么紧,你还继续耽误吗!” “那,你说话算话吗?”光子不改神色,连目光也是水波不惊。 “当然,我的目标不是白辰霞,而是你相夫光子……我的杀父仇人!”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先让她救我妈。”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相夫光子,一向言出必行!” 如风犹疑的看了她半晌,点头:“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先把它吃了!” 一颗黑如泥丸的不知名药物。 光子接入掌心,毫不犹豫的吞下:“这样可以了吧?” 如风微笑点头,当即回到原处示意自己的手下,可以进去让医护人员抽血了。 对于一个急性子的人来说,在担忧中等待结果是最煎熬的事,待浑身涌现出的剧痛侵占了相夫光子焦虑的思维后,她感到身体里的血管快要从体表爆出了,渐渐失去的知觉让她犹如在云端漂浮一般,眼前事物昏黄如暮。 第一个发觉她不对劲儿的是脚伤刚刚复原,仍有点走不稳的欧也从容,她和沙诺刚刚抵达这里就看到光子少主脚下洒落的猩红,没来由的一声惊叫,拉回了众人远走的思绪。 “光、光子?!” 人们震惊了,眼前一幕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女子洁白的衣衫逐渐被刺目的红染透,双耳、鼻下、唇角也无不喷涌大量鲜血,不出几十秒,她的面容已如同死去那样惨白。人们纷纷上前,不由自主当起相夫光子的支柱来,有人扶住她的肩膀,有人稳住她滑倒的足跟,还有人从身后接住她顷刻间颓然倒下的身体。相夫光子意识弥留之际,感受到大家温暖的关怀,没有遗憾的一笑。 没来得及思考的问题,已经告诉她答案了……那颗药丸,显然不是毒药,而是跟母亲所服用的相同的血溃药。 已经很久了,白辰霞病房的门打开了,终于传出救治成功的消息,很多人喜悦的同时,更加关心相夫光子此时的现状。 如风一改往常的疏离态度,凑得很近,还一派镇定的嘱咐人们该去做什么:“多找几个医生!大家分头去找!还有不要围在这里!要保持空气的流通!”用急切的神情赶走了一众,光子身边,唯剩一个如风,确认不会有人听到以后,她的嘴凑到红发女子的耳边,悄声说:“哼哼,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吗?所以你还是直接去死吧。” 相夫光子半睁半闭着两眼,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她只感觉到如风带来的寒意足以冻僵一个人的意识,想必,比起以往,她更加憎恨自己了吧。想要苦涩的微笑,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勾动嘴角。除了去找医生的同伴,还有三五人不安的留在旁边,万分关切的注意着被鲜血包围的女子。 “光子少主!”欧也从容是除如风以外距离最近的一个,她不由自主拧住了心口的衣服,觉得那里有东西在疯狂的乱跳,整个脑袋也发热的快要爆炸了。 一接到消息就火速飞奔至医院的人们同五六位权威主治医师一起到达光子的身边,玉灵碧第一个冲到跟前从如风手里接过了相夫光子,同时叫着快抬担架。 光子微微打开眼帘,朝玉灵碧无力的笑了一下,想要说话却也只能动动嘴唇。 “你妈妈她很好,她已经没事了,过不久就会复原的!”玉灵碧含着眼泪,用喜悦的口吻对她说。 “光子!你为什么忽然变成这副样子?你不是没有吃那些营养品吗?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呢?”小婉蹲下身,急得一口气问出好多话来。 “你怎么知道她吃了营养品?” “那种药不是让血管碎裂的东西吗?看她现在的样子还不够清楚吗!” “你们先别吵,我现在必须用天水之露稳住她的血脉。”鲜嫩的绿色能量水一样注入到光子的手腕,玉灵碧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忧惧。 “碧姐……别白费力气了,你们……也别去纠结我为什么会这样了……只要我妈妈没事,我就满足了……”在玉灵碧医疗能量的帮助下,相夫光子恢复了开口说话的力量。 “光子!你先别说话……让我救你!”碧和身边的许多人,眼睛都湿润了,他们不相信上一刻还精力充沛的女子,下一秒就奄奄一息成这副样子。 “让我说完……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相夫光子强打着精神,用颤抖的手指反握住玉灵碧的腕子:“让大家为我操心了这么久,真的很对不起,我想要一一道谢,可惜没机会了……请你们记住,不管我是生是死,我都把你们……装在心里了,我希望……你们能像这个国家一样,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安宁,永远不会受到战火的波及……虽然听上去是一些不符实际的大道理,虽然我很没用,没办法继续保家卫国……但是……我仍然要感谢赋予我生命的父母,不管我的恨与哀有多么强烈,我终究……咳!” 每喷出一口血,人们唤着她名字的声音就颤抖一分,神情也越来越悲痛。 “碧姐……靠近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玉灵碧低头,泪水一颗颗滴落进相夫光子的脖颈里,她感觉到最心疼的妹妹愈发微弱的吐息。 “我死了以后,希望那个人坐我的位子,只要你们细心教导她,有朝一日,她必成大器……因为……她有我们这些上主具备的品格和素质,希望碧姐答应……” “我答应你!她是谁?” “她就是……” 似乎不是很出人意料,玉灵碧得到答案之后用力的把头一点。 硫琅如风站在很远的墙角后,冷眼注目着这一切,络绎而来的伙伴,亲切温柔的关怀,这些令她很不舒服,却毫无意外之感,真正令她骇然不解的是明明没有立刻断气的相夫光子,为什么不当众揭穿事情的真相呢?反而对玉灵碧咬耳朵悄声嘱咐了什么,莫非……她想让晴尊暗自解决自己? 如风是这么想的,她觉得,有仇必报的相夫光子必然不会放过害她至此的自己。 该怎么办呢?如果玉灵碧真的相信…… “光子!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我也不会再追问是谁把你害成这副样子!请你不要闭上眼睛!拜托了!”玉灵碧忽然发出的强烈哭声刺痛了围观一众的心,即便是敌对一方,此刻也笑不出来。 如风怔住了,什么叫“不会再追问谁把你害成这副样子”?难道相夫光子没有告诉玉灵碧实情吗?她愕然的转向缓慢合眼的相夫光子,如果玉灵碧不是做戏,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相夫光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自与她相识以来,硫琅如风第一次产生了敬畏的情感,难道为了那一句“言出必行”的诺言,嫉恶如仇的这个人愿意放任仇敌于不顾?只要她想道明真相,完蛋的一定是她硫琅如风啊!也正是由于算准了药物的发作时间,才会放心的“请”她服用啊! 第一个意外,是死亡的延迟,那么第二个,便是相夫光子的这次“震撼之举”了。 向来浓烈的仇恨,瞬间化为深深的惋惜。 宁日潇与大家不太一样,忧伤之余,唯有她会从旁观察如风神态的变化。 喋血满地,触目惊心,哀愁弥漫,伤痛泪滴。惨状一发不可收拾的当口,天蓝眼眸的男子挤过簇拥的人群,二话没有,一把将相夫光子横抱在怀里,径直穿过让路的众人朝院外走去。 “云罗!”风扬起步追上。 “云罗!你这是干什么?要带她去哪?”上主们纷纷质问,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很是不理解。 “救她。”云罗风树平静而简短的回了一句,再不顾众人的阻挠用飞快的速度离开医院。 不解的追问声还在身后飘荡,他却只轻轻对怀中的人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死的。” 只此一句,便已足够。相夫光子想即使现在死去,也幸福无悔了。她冲他笑了一下,意识濒临涣散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稳健的步伐,在他的怀抱里,没有颠簸的痛苦,没有摇晃的眩晕,就好像……身处航行于海洋的巨轮上那样,无论有多么巨大的风浪,脚下踩着的,永远是叫人心安的平地,永远是让人忘忧的依靠。 双城之间的小湖上有一个竹屋,是凰仙夫人生前住过的地方,后来被命名为“水烟小筑”。比起那两座只有国府人员才能任意进入的皇城,云罗风树更愿意选择这里——尚未被开垦的平静之地。 “我以为,你会立刻出现。”直到他把手里的“工作”全部做完,才看到步入竹屋的两个人。 玉灵碧,宁日潇。 “因为我知道,你会救她,而且一定成功。”玉灵碧笃定而坚决,瞳眸中闪烁的光辉名为信任。 “很有先见之明。”云罗风树轻叹一声,天空般透澈宁静的眼睛缓缓阖上:“宽心吧,她已经无碍了,只是失去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辛苦你了,云罗风树……谢谢。”宁日潇知道这不是道谢就能够报答的恩情,只是现在除了这一声谢谢,她还不知道做什么:“我能问……你是怎么救她的吗?” “晴尊大人,应该很清楚吧。”说完这句话,云罗风树离开了屋子。 “云罗风树的能力,我一早就知道了。”玉灵碧沉默的闭起眸子,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启齿:“光子流血过多,天水之露也只能缝合她的血管和脉络,没有同种血型的血液,你以为,我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 “我看出来了,所以更加好奇他的救治方法。” “云罗风树的体质也比较特殊,他的血液可以‘无限供应’,在他人需要输血的情况下,只要是他体内输出的血,就能立刻且任意的转化成他人需要的属性,不管是阳性还是阴性。” “居然有这种能力?是神之印记吗?……可没听说过哪个家族有这种本事啊。” “整个术法界中,与血液能力相关的家族就只有冰之国玄若,不过这都不是重点。”玉灵碧长叹一声,轻轻摇首道:“之前我要他留在光子身边,就是希望他能定期给光子‘洗毒’,我希望他能用自己的万能血液填充光子被毒素侵占的血管,从而排出她自身的毒血,用新血液维系生命,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走了这种途径。” “那光子以后还能用毒吗?”宁日潇很了解相夫光子,知道她最初炼毒是逼于无奈,不过时间的流逝下,她已慢慢适应并热爱这种本领了,让她知道自己丧失了特异体质,她会不会受不了呢? “毒术应该还能用,千水云紫没有抗毒体质,不也成为了一代毒师?只是体内的毒素散尽后,光子就没有抗毒的体能了,更不会再用身体催发毒物……不管她乐不乐意,我始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宁日潇跟着笑起,因为她看到碧姐嘴角勾出的欣悦弧度,是发自内心的。 但是很快,大姐的笑容里又重新掺入了几分哀愁:“不过,刚才在为她检查的时候,我发现另一件不妙的事。” “是什么?” “她的体内有些许之前并不存在的病毒,恐怕会引起肺部的病症。” “探樱说她之前去看过患有传染性肺炎的秋楚生夫妇,会不会是那时候被感染的?” “有可能,体质好的寻常人或许不会因为一次碰面而被传染,不过光子她……长期心理压力导致了免疫系统的低下,感染了不妙的病毒,也并不意外啊。”玉灵碧起身,离去前看了几眼病榻上沉沉睡着的相夫光子:“我回去配药,定期叫她服用,在没有病发之前,一定要控制住病情……现在的光子,身体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下去了!” ※※※※※※※※※※※※※※※※※※※※ 发现了bug,所以时隔两年多再改一下 Chapter 0417 “站在高处的人都是被嫉妒惯了的。” 寒苇裳曾经对好友兼对手的相夫光子这样说,不过还有一句“风水轮流转”似乎更适用于她当下的处境。没有离婚,没有被赶出玄若一族,没有遭到香玉和儿子的伤害,平安抵达光之国的寒苇裳,不出一个礼拜,居然从圣母那里得到首肯,直升为少旗主,替代原质检监督野木妍。 当她和另一位被同时受封为旗主的“熟人”身穿拖地美袍站立在神母殿中央时,回到圣母身边的侍者香玉正用恼火的眼神怒瞪寒苇裳,她知道这个儿媳妇不同以往了,一面做着背叛家族的事一面平步青云,真后悔当初为了孙子头脑发热把仅剩的家族财产交给寒苇裳,这个不孝儿媳,居然反过来要挟香玉这个婆婆,说要是自己死了,他们就永远别想拿到钱。 为圣母捏肩的手不自禁掐紧,痛得国母一声惨叫随手给了香玉一脑瓢。 寒苇裳微笑看着婆婆被打,除了开心,还是开心。 “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花了钱……叫圣母给我们两个职位是不是?” 日夕咖啡馆的叙旧餐桌上,硫琅如风第一句话是这个。寒苇裳淡定的甩了甩手:“没错。” “谢谢,不过我想知道,你哪来这么多钱?玄若家不是已经……” “你也知道玄若家败了?那我给你传信,你为什么不回?” 如风在心底狠狠的讥笑一声,非常佩服寒苇裳佯装不知的镇定水准,她本忍不住想回“你不也没给我回么”,终还是无辜一乐:“呀,我没收到呀,我还给你写信了呢。” “呵呵,是么,我也没收到,看来这段时间,冰光两国的传信通道出现问题了呀?”霓裳的微笑全无死角,心里面呢,是完全不觉得她跟如风半斤八两,反还觉得是对方亏欠了她:“不过我最近才听说,你父亲遭遇了不幸,好在凶手已经伏法,你节哀吧,如风。”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如风的神容冷了三分,几乎要展示出自己的狐疑了:“毕竟,我父亲在玄若家当差,他又是死在你们的附近。” “我给你写信了,可是你没收到,后来我用‘雪蝶’给你传递消息,你也没收到吗?”霓裳装傻充愣,忐忑不安的回想起交代给雪蝶的“任务”里并没有知会硫琅鳖已死消息的事。 “呵呵,也许不止是传信通道出现问题了。”如风讽刺的摆摆头,随即喝了两口香槟。 “呵呵,大概吧。”霓裳学着她的表情和态度干笑,再不言语。 以往在一起,吃过住过,甚至一起出行旅游过,不过以往终究是以往,是不可能取代今时今刻的——她们两人,目光各自望向天际的两边,再无交集。 躺在旗主寝殿的软床上,硫琅如风久久难以入睡,她反复回想当初自己对一贫如洗的霓裳伸出援手、一路提拔,想不到心高气傲的她也有被对方帮助的一天,这算是报答吗?……不,她完全感觉不到霓裳是心怀感恩才留她在身边的。 那时候,如风跟随文乐在四海内外结识了许多人,为了霓裳的终身大事,她甚至不顾文乐反对,将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介绍给霓裳,但是,眼高于顶的姑娘一个都没放在眼里,纵是如风这样的好友再三细问她都不肯透露半句实话。 为了友情,为了将来的目的,如风只得大度的领受了霓裳的态度,一忍就是许多年。硫琅家破产后,霓裳终于提出跟如风分开居住的要求,跟其他朋友出去的时候也不再坦白是去哪里,甚至两人在路途中间分手,如风向她询问接下来怎么走,寒苇裳都无可奉告。那一刻,硫琅如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失望”。不管如何待她好,寒苇裳都只会把自己藏在重重迷雾当中,让任何人都猜不透,看不穿。 如风曾经担心过霓裳,因为她发现这姑娘不止一次深夜出门,但当她问起时,霓裳却矢口否认,当如风邀请她夜游时,她也变得不情愿从而推辞,美其名曰是家人不同意,她也不敢夜晚出门。 撒谎、欺骗、隐瞒、伪笑……越来越多的此种词汇,在寒苇裳的身上越聚越多。 自从她破产,自从霓裳跟夜千雪结婚远走,如风就再也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友情了。 “如风!上次你说要给我看文乐送给你的制卡机!我现在就去你那看!”自从做了旗主,霓裳每天都神采飞扬的,她的开心过于表象化,叫人怀疑她不是原来的那个寒苇裳。 “最近比较忙,放在银之国一直没拿回来,下次吧!”如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寒苇裳把不满掩藏在笑眼里,想不到如风紧接着就神色慌张的跟她借身份识别卡,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的那份笑意里充斥着歉意了。 “不瞒你说,我手下的那帮人现在还藏匿在光之国,最近天地盟不知道怎么了,查外籍人员查的特别严,他们都没有国府颁发的身份识别卡,尤其是灰琳,我希望你能把你的身份识别卡暂时借我一下!等混过这段时期,我马上还你!” “文乐送你的制卡机不就可以伪造吗?你干嘛还借呢?”霓裳闪避的把目光射向没人的地方,轻轻抿了口红酒。 “不都说了吗,制卡机在银之国!何况光之国的身份识别卡是最神秘难做的一种身份识别标志,制卡机还没有破译它的奥秘呢!就算有也做不出来呀!”如风越说越急,恨不得马上从霓裳手里抢过来。 而霓裳,还是一副不紧不慢悠闲自得的样子,翘起二郎腿,仰头灌红酒:“那直接用你的不就完了吗?” 如风犹豫了一下,她的识别卡连同制卡机一道留在银之国供银粟家的人研究呢,可要对霓裳解释清楚,是相当的麻烦,寒苇裳的啰嗦和刨根问底她硫琅如风可早有领教了,于是只好撒谎:“我的卡放在妈妈手里了,我现在着急用,又找不到她!现在天地盟查的特别严,如果不抓紧时间,我怕会影响我的大计呀,霓裳,快借我一下!” “啊呀,不好意思,我的落在冰之国了。”寻思了一会儿,寒苇裳笑嘻嘻的抓着头发吐吐舌头,一副玩笑姿态的跟如风表明。 “别闹了,霓裳,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胡扯,赶快拿来!”如风压根不相信那么重要的东西寒苇裳会不带在身上。 “真的不在我身上!不信你搜搜!”霓裳干脆掏出包里的所有东西,用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你现在怎么学的这样呢?还是说我硫琅如风一直以来看错你了?”硫琅如风之前伪装的淡定荡然无存,打死她她都不相信霓裳说的话,而且还心知肚明,这女人是因为自己没借制卡机,用这样的手段报复她。 如风头一次觉得,表面豁达,内里小气的寒苇裳是多么的可憎! “我做错什么了?你怎么这么说我呢?我当你是朋友,才让你留在我身边当个旗主的,你要是不信任我,就去找别人借啊!”寒苇裳理直气壮的板起脸孔,大声吵闹。 “你居然跟我也这样?!我不是相夫光子!也不是凤春蝶!你胆敢跟我说那种话!我是死活不可能再理你的!”如风已经算准了她下一句会怎么说,说什么,因为她曾经用一样的方式,“绝交”完相夫光子,就把凤春蝶也“绝交”了,所用的理由匪夷所思,明明是她自己疏远人家,叫人家心生疑惑从而询问,她居然反咬一口表示出“看不起她寒苇裳,那么就不要再来往了”,想必相夫光子和凤春蝶当时一定又气愤又奇怪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你这么看我、不信任我,那么我们不要再来往了!”寒苇裳的气愤并不比如风少,在她眼里,如风终于不再是那个“凭本事和人品得到大款青睐的才女”了,她甚至想说“你不知‘卖’了多少次,才终于找到肯负责的冤大头文乐”,但终究在理智的驱动下住了嘴,因为她从小就告诫自己,不论面对的是仇人还是朋友,都不能把话说的太毒,更不能把事做的太绝,因为凡是给人留后路,自己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如风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现在的心情,敢情你寒苇裳,是要把所有跟自己不合、或者是失去了金钱地位的朋友打入寒冰地狱啊?区区争吵而已,居然能演化成“绝交”?!她硫琅如风清楚记得自己风光无限的时候,一次心情不爽辱骂了霓裳一顿,后者当时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敢情全是装出来的啊! “不要再来往了是吗?好啊!那就走着瞧吧!”硫琅如风用力摔碎手中的酒杯,头也没回离开了咖啡馆。 寒苇裳觉得很苦恼,从她日日开心却忽然不见了笑容的脸上就能捕捉到这一点。 香玉在“拿回财产”的制约下,没有揭穿儿媳的丑事,她还要求儿子夜千雪也闭口不提,名义上,这依旧是亲近的一家人,也就意味着他们一有机会,就还是要坐在一起吃饭。 这天中午,旗主们都下班了,香玉见到如风像久违的亲友那般痛哭流涕,叫寒苇裳很不爽,婆婆甚至要求这个久不见面的女人一同来家里吃饭。比起阿鸯,虽然如风能让霓裳好受些,不过昨日已经“绝交”,她哪还能平淡如昔的面对这个人? 厨室间里,香玉赶走霓裳叫她去买醋,自个儿则带着如风边做菜边话家常。等寒苇裳回来之后,看如风藐视的笑脸,就猜出婆婆都说些什么了,与夜千雪的夫妻关系本就名存实亡,现在还被如风得知真相,她真的很想打到某人失忆,再扯烂某人的欠嘴。 饭后,香玉去刷碗,如风直截了当的向夫妻二人“好心”询问:“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听说霓裳你怀孕了呀,怎么肚子不见鼓呢?” 夜千雪脸色僵硬,刚要说话,霓裳便用手肘不着痕迹的捅了他一下,夜千雪知道“妻子”意在威胁,只好干笑两声,把如风的话题岔过去了。 硫琅如风笑而不语,心照不宣的用眼神跟寒苇裳厮杀:“寒苇裳你的事情我还不清楚吗,用得着在我面前演戏么,你就这么对待昔日的朋友吗?” “霓裳!死在屋里做什么!快过来帮忙!真不懂事!” “你去!”霓裳使劲儿推了夜千雪一把,将人推摔以后还不假辞色:“叫你去你就去!” 夜千雪大为恼火的瞪了她几眼,又礼貌的冲如风难为情的笑笑,最终还是妥协了。 “呵呵,寒苇裳,你和夜千雪的婚姻问题很大的样子,不用瞒我,我看得出来,他的态度、玉姨的态度,还有你眼睛里面的愁容。” “呵呵,人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是件坏事,容易想太多、自说自话,当然,我不是在说你哦。” “呵呵,你当然不是在说我,你只是掩饰罢了,寒苇裳啊,我好歹曾是你最亲近的朋友,你遇到困难害怕告诉我吗?”……尽管我知道,在你心里,一旦有了家庭,朋友什么的都要排在次位。 接下来霓裳的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让如风彻底惊醒了:“呵呵,日子好过难过都只是一时的,而且结了婚的跟给别人做情人的到底不一样。” “霓裳,你是死人啊?!自从没了孩子就天天呆在床上坐月子!你给我滚过来帮忙!伺候我儿子是你这个贱人应尽的义务!快!”香玉的大嗓门飘过来,声嘶力竭。 寒苇裳嫌恶的皱起眉,生怕婆婆大人啰嗦起来没完没了只能反过去迁就她。 “寒苇裳,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别忘了你有今天是依靠的谁!没有我硫琅如风,你还是穷人家那个没有才能没有资本的丑八怪!你现在自以为得到了归宿,就跟我拽起来了?忘恩负义对别人我不管,胆敢触怒我,我定让你好看!”硫琅如风的火从脚底蹿上头顶,她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只懂得八面玲珑、独善其身的寒苇裳给她这个“水源”提供者怎样的报答,饮水思源,不是要涌泉相报之后来一句“绝交”就能够抵消往日恩惠的,何况不过是旗主复位,就算没有寒苇裳的帮忙,她硫琅如风一样可以东山再起!不过还了无数大恩里的其中一个,就这样拽起来了?! 心生嫌隙?不,这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二人今时关系的恶劣了! “灰琳!你是调查能手,马上给我查出寒苇裳用来买官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Chapter 0418 阳光撕裂厚重的云层,彻底驱散了预示暴风雨的阴霾。这是最炎热的一个季节,没有雨露和冷风的滋润,一切都显得倦怠懒散、了无生趣。 水烟小筑好在四面临水,竹为脊梁,到了盛夏炎夜,多多少少能驱散一些燥热。昏迷了一个星期的相夫光子才睁开眼,便被高温搞得头晕目眩,闷热的空气团凝固在本应阴凉的竹屋里,烤的她口鼻干燥,呼吸困难。睡眼惺忪,她失神的开口唤着“水、水”,也不知道身边都有些什么人,究竟哪些人会来给她送水。 “光子!你终于醒了!”宁日潇从冷泉宫接了些清甜的泉水,才赶回竹屋就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她立即放下盛水的银壶,倒了一杯出来并将人轻轻扶起:“来,喝点水吧。” 一杯甘冽的清泉,让相夫光子的精神完全恢复,只是躺了一周,身上的关节像久未用油的机械,僵硬而麻木。 “云罗风树呢?”她问宁日潇,因为丧失意识以前,她只记得那张平静中透出焦虑的脸孔,以及那一声使人安心的许诺——“我不会让你死的。” “几天前就离开这里了,是他救了你。”宁日潇带着些许遗憾的口吻叹息,似刻意隐瞒了什么。 敏锐是相夫光子生性多疑所带来的唯一优势,她皱紧细眉,推开了宁日潇递来的又一杯水:“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不许隐瞒我!” “他……” “碧姐不让你说对不对?” “不,不是碧姐……” “那就是他本人!”相夫光子一口咬定,急切的神态转眼换成恐惧:“难道……风树他为了救我……?” “他没事,只是说暂时不能见你,我想,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吧。”宁日潇迅速而轻柔的拍打光子的背,生怕她情绪激动又引发出什么病症来。 “我要去找他!”顾不得披衣穿鞋,散落一肩红发的年轻女子下了床就往门外跑,可身体的僵硬依旧没有摆脱,她摔倒了,重重跌到门口的竹板阶梯上。 欧也从容抱着一大堆东西,带着另一个成年女性来到这里,还没进门,一头红发便栽倒在她的脚下,让她吃惊了半晌,才在宁日潇的呼唤里辨认出地上的是谁:“光子少主!您没事吧?” 两人丢开手里的大小包裹,一左一右把气若游丝的相夫光子搀扶起来,宁日潇满眼担忧的跑出来,见来人是从容和她的母亲,礼貌的一笑,很快又恢复成最初的不安模样。 或许是前来探病的母女两人叫她暂时打消去找云罗的念头,回到榻上的相夫光子慢慢恢复平静,比起空洞呆滞的目光,大家更担心她惨白无血的脸色。 “光子少主,您感觉好些没有?是不是这里简陋了些让你住着不舒服?要不然你搬到我家去住吧!”从容热心的邀请,从容的妈妈也万分同意:“是啊!光子少主,平时多亏了你还有宁日潇大人他们照顾我家从容,你现在生病了!该由我们照顾你了!别客气!你是从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孩子了!要是不介意,长住也没有问题的!” “谢谢你们,从容,阿姨,我在这里还好,不必那么麻烦的。”光子强打精神对两人温和一笑,气血不足的症状有增无减。 见她们还要劝,宁日潇只好帮着光子回绝她们的好意,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光子需要什么:“听说阿姨家的新房子又宽敞又漂亮,等光子好了,我也想带着她过去看看!不过眼下,还是让她暂留这里养病吧!” “这里确实安静。”从容妈妈看了一圈,认同的点点头:“好吧,等光子少主恢复健康,你们再过来玩!一定要来哦!” “谢谢阿姨。” “阿姨,以后,预备陪从容在这里长住吗?”宁日潇听碧姐提过,不过为了安心,她觉得还是问一下当事人比较好。 “是啊,花之国那边的事情都了结了,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我也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外面,正巧晴尊大人帮忙,我就和她爸爸商量,在这里长住也是极好的!”豪爽而热情的女性满脸笑容的说着,虽然和女儿长得有些神似,不过却比从容漂亮,且外向开朗。 “光子少主,我看你刚才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是要做什么呢?”从容专注的打量光子的表情,发现她不止是身体上的虚弱,只怕精神也有点萎靡不振了。 “我……我想去找云罗……” “我知道他在哪里啊!” 宁日潇一动,心里叹气说从容这单纯的丫头一下子就招出来了呀。 相夫光子眼底不见的生气顷刻间复原,两眸发亮,口吻迫切:“从容!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了!他就在……” “从容!” “马上带我去!”相夫光子不管宁日潇为何阻拦,一把拉起从容的胳膊往外走,虽然生病了,可力气还是比从容大得多。 宁日潇正要追去,被从容的妈妈欧也夫人抬手拦住。 “阿姨?” “你不觉得,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满足她的任何需求更容易使她恢复以往吗?” 一句话点醒了宁日潇因焦虑而被蒙蔽的双眼,夫人说的没错,比起担心光子见到云罗得悉真相以后会引发的情绪上的激动,她更应该在乎光子的愿望会不会达成,人的精神一旦得到满足和愉悦,那么身体复原还有什么困难的呢? 欧也从容的新家坐落在城郊的树林里,和许多富裕的人家一样,双层屋子,宽敞面积,水木相依,人迹罕至。整栋小楼被粉刷的通体洁白,唯有屋顶是一片片闪亮的红瓦盖成的。铁艺围栏圈出不小面积的前院,踏过鹅卵石铺砌的弯曲甬路,走上三五级台阶,便可敲响那扇崭新而华美的红木双推门。 宅子里的装潢以整洁明朗的风格为主,客厅一角,小鱼和蓝卡尔正在斗纸牌,紫韵独坐旁边阅读书刊……还有一个人,正用软布擦拭着银光熠熠的长剑。 “风树……” 一声低低的轻唤,带来所有人的震撼和惊讶。从容使劲儿拖走了目瞪口呆的小鱼三人,打算留一个安静的空间给光子少主和云罗风树。 相夫光子感激她的善解人意,如果不是从容说漏了嘴,她只怕要再担心一段时日了。看住那双干净明澈的浅色眼睛,光子一脸忧伤的问:“你很不想见到我吗?” “不是。”他放下武器,冷静的回视女子的目光。 “那为什么要宁日潇骗我?还隐瞒自己的行踪?” “我是想等过段时日……!”云罗一怔,女子伸手捉住自己的手腕,拉开袖子定睛一看。 眼眶湿润了,随后素净的脸孔泪痕遍布:“果然没错……你用自己的血,救了我……” “我没事,这是我的能力,我的血液可以无限再生,况且,也跟晴尊约定过,要帮你‘洗毒’,实际上方法是一样的。”他不大会安慰人,从小到大有任何喜怒哀乐也只会深藏心底,更不会有人来安慰他,平淡如昔是他的面容,波澜未惊是他的神采,他只是不会说假话,任何时候都不会。 这个男人,仿佛用他宽厚的臂膀替自己承载了一切灾难和负担,相夫光子从没想过要依靠谁,可自从认识了云罗风树,自从进一步跟他接触,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样脆弱,也需要人来依靠,也需要一个人带给她安心和幸福。 “如果……从容没有带我来,也没有人告诉我你的下落,你是不是就打算永远不见我了?”明明惧怕这样的答案,可为了求证,她还是强迫自己问出来了。 “没有,我只是想……我自己也恢复以后,就回去找你,我答应过的事,一刻没有忘记。” 正直不屈,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特性在某些人眼里只是普通而平乏的好人品质,可在相夫光子的眼里,却是弥足珍贵、不可多得的憧憬。 她的身边也有很多正气凛然的同伴,可却从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如此心生折服,还记得在琴河地下实验基地里,他说出“愿与之同死”的气概,当时他们并无深交,瓜葛尚浅,他完全只是为了一个人的“正义”才坚持那么做的,从那刻开始,相夫光子或许……就已经沦陷了吧。 回到水烟小筑已近深夜,由于相夫光子的前去,云罗风树不得不打消原有的回避念头,一路跟了回来。见他们在一起,宁日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对不起,光子。” “干嘛道歉,你也是为了我。”光子笑着拍了拍她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这几天你一直照顾我,现在该好好回去休息了,不要担心,我好多了,很快就会恢复的!” “嗯,那好吧……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问吧。”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你老实告诉我。”宁日潇的样子忽然变得严谨异常,她的剧变简直叫光子吃惊:“你怎么会吃下血溃的药?是如风给你的吗?”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光子不动神色的回驳她的疑问,但她觉得自己还是露出了些微的破绽:“跟她没关系,而且不要跟我提她,你知道我不喜欢她的。” “我不是故意提起她,只是,你们两个回来之后,你就出现了血崩的症状,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再加上,捐血的人是她和你祖母带来的,姑且不论兰咏婆婆是否知情,单说如风和你之间的恩怨,她会白白同意救你的母亲吗?以小人之心的观点来说,她想报复你还差不多,怎么会帮你救母、无形中替你洗刷罪名呢?” “宁日潇,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就别再问了好吗?”光子别过脸请求,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为难的样子。 “是不是她威胁你?” “你向来不会多管闲事,为什么这次咬住不放呢?”有些恼火的坐到椅子上,相夫光子显得不知所措。 “因为是你的事,就算不应该,我也会去管!我更不会让有心人伤害你!”宁日潇虽然柔弱,可意志却很坚强,一旦决定的事,连她相夫光子都阻碍不得。 相夫光子不是不感动,只是她不能违背诺言,将对如风的厌恨和此事的经过深埋心中,她转头抓住了宁日潇冰凉无温的手,静静一握:“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受到威胁,凭那些‘有心人’也没有本事伤害到我,我可是相夫光子,很强的哦。” 宁日潇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徐徐攥紧,沉默的点着头,却把答案了然于心。 永远别指望元术师赖在病床上久久不肯复原,他们已经从小习得了坚韧不拔的特性,区区外伤或内疾根本不能磨损他们的心智——通常情况下。 像相夫光子这种,在家庭、国府甚至于诸多仇敌的环伺下,早已练就了“过耳不入视若无睹”的本领,尽管许多时候她会情绪化的反抗,但真的面对议论和诽谤,她反而会强硬的抬起头,理直气壮的从人们眼前迈着大步走过去。 不管是矛盾很多的家人面前,还是恩怨不断的御政宫那里。 她佯作不知部下们的窃窃私语,安之若素留在质检府总部发号施令、一如既往,镇定冷静的她,与之前被折磨到精神崩溃的她,简直判若两人。人们在惊叹她神奇的复原力之余,也会抽空回想她往常的为人,会思考她真的像咆哮骂街的相夫洋夫妇所说的那样……大逆不道吗? 圣母也好,穆高也好,才回来不久的简曳亲王也好,在她眼里,不过是国府众多成员里的一份子,如果感到羞于面对他们,又如何在接下来的岁月里面临更多的“挑战”呢?如何应对成千上万的官员与民众? 相夫光子想,她必须坚强,强到叫人不可思议,强到让人胆颤心惊。 她把精力全部投放到工作中,尽管期间不时传来父亲又上门寻仇、母亲又当街哭骂的消息,她都无动于衷,她料想很多人会继续他们的栽赃和诬蔑,却不出面澄清,更不屑于解释。都说人在专注的做一件事时,会爆发惹人惊叹的潜在力量,相夫光子现下正是如此。在她的努力和精明下,质检府的工作质量大幅度提高,光之国内再没有发现花之国流传过来的“低质量产物”恶习,不管是做大生意的,还是做小买卖的,全都循规蹈矩认认真真,生怕一个不小心,即便是无心之失也会遭来相夫光子大人的严肃处决,以往就足够难缠的一个人了,现在付出比之前更多的十倍力量,简直是吹毛求疵,鸡蛋里快要挑出骨头来。 受到相夫光子的感染和影响,本就很优秀的其他部门、各大城镇,在诸位管理者的统帅下也朝蒸蒸日上的方向发展起来了。 就这样度过了半年,期间,相夫光子除了工作伙伴,基本上是谁人都不见,不管父亲怎样硬闯,祖母怎样“哀求”,母亲怎样疯闹,雅因怎样规劝,她都一个态度——在我工作的时候,神也不能妨碍我。 吃在部门,睡在部门,足不出户,几乎快要忘记回家和凝光城的路。早上六点整,她准时从简易的沙发上爬起来,迅速梳洗后坐到办工桌前批批改改,还一味的指责自己没有完成昨天的全部任务,实际上,很多超额完成的任务都是她给自己加的,就算玉灵碧来劝,她也只是委婉的表示没问题,请大姐放心。 “光子少主!不好了!不好了!厕所漏水马上就要淹过来了!”探樱大吼大叫着跑进来,半年中,她这个方法不知道用了多少次,可惜就是没一回管用的。 果然,相夫光子无比淡定的连眼皮都没抬:“那就等淹过来再说吧。” “光子少主!不好了!不好了!门前失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新芽效法探樱,被代特派过来帮忙把人引出屋子去,因为相夫光子少主越来越“自闭”,除了工作需要,根本不允许同伴多留一会儿在这里。 “我什么时候闻到烟味儿,什么时候跑,你们放心。”笔走龙蛇,转眼改完一摞。 “光子少主!不好了!不好了!晴尊大人她出事了!”这一次飞奔进来的,是一向老实不懂撒谎为何物的欧也从容,她面色焦灼,好像大难临头一样。 光子顿了顿,抬眼瞄了她一下:“从容,别跟这些臭丫头学,撒谎的都该拉出去打屁股!” “我、我没有撒谎!刚才我跟沙诺去凝光城!看到他们抬着担架!担架上是一身是血的碧大人!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想着应该赶快来通知你!” 手里的笔终于停下,相夫光子深陷工作中的忙碌表情变得愕然失措,她丢开本子推倒椅子,谁也不管谁也不顾朝凝光城冲刺而去。以最快速度赶到碧玉宫,发现大姐果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屋子里站了好些人,个个忧心忡忡。 “碧姐!你怎么了!碧姐!” “光子!你总算回来了!碧姐因为思念你过度而血流过多昏倒了呀!呜呜呜呜呜!”嘉琦芙菱动情的大哭起来,从泪水到表情都极为逼真。 不过…… “这诡异的台词是怎么回事……”千刺小声询问演员的兄长。 也俊一脸竖线:“我怎么知道她的逻辑从哪来的!” “光子!我想死你了!”相夫光子茫然无措的时候,玉灵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把她弄怔了。 缓了好一会儿,相夫光子才反应过来,很生气的问:“碧姐?你联合大家一起骗我?” “我要不这么做,你会回来吗。”碧撅着嘴委屈的反问。 光子看了众人一眼,又瞅了瞅玉灵碧笑嘿嘿的单纯样,气极反笑:“你们太过分了!” “不过分怎么能有机会帮你庆祝呢?”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的一井代特连同其他女上主一起把光子推到零界宫。 一进门厅,发现里头黑漆漆的,相夫光子还以为停电了呢,谁想忽然爆出声响后,灯光连同喷射的彩条一起漫布了视野,她听到一句齐声的欢呼“生日快乐”,便被惊喜笼罩。 零界宫布置成生日庆典的模样,不是中规中矩的模式,处处充满惬意和温情。不知谁别出心裁的在两侧围栏上一一列出光子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以照片的形式向众人展示她的变美与变强。 “这是……” “工作起来,我们很少记得彼此的生日,不过今年不一样,今年每个人都要过生日!因为我们都二十岁了!是真正的成年人中的成年人了!”才过完生日不久的宁日潇欣喜的欢笑。 二十岁,在这个世界里比十八岁那一年成熟一些,也老练一些,或许他们今后还会被称作“青年”,但是,成年人的行列里,终究加入了他们的身影。 “去年以悠和风扬、也俊都不肯办生日会,今年要一并补上!”玉灵碧雀跃着倡议。 “连我都忘记的事,大家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谢谢你们!” 痛苦,欢笑,快乐,忧伤,只要能跟大家在一起,就什么都好。 Chapter 0419 寒苇裳这个人,于光子来说真是百感交集的一个存在。想当初,寒苇裳答应她,会陪她一同去裳之国参加服装设计大赛,以求实现梦想。到了出发的前一天,寒苇裳却忽然反悔,光子以为她真的有事不能参加,便独自前往裳之国,万万没有想到在比赛场上还是看到了霓裳的身影,当时寒苇裳身旁多了一个目空一切的硫琅如风。 面对光子投来的诧然目光,衣着跟如风一样光鲜华丽的寒苇裳像没看到一样,顺理成章接受了如风安排的“比赛”,被幽兰琵琶大力支持,后因另外四位评委抵死不肯同意寒苇裳上位,幽兰琵琶才不得不作罢,相夫光子也因为得到了木子、木珍四位老师的全力支持,荣得桂冠。 她对霓裳欺骗带来的失落和寒心并没有因为夺冠而减少,在那之后,她发现寒苇裳渐渐疏远自己,而朝着如风的方向靠拢了。起初,相夫光子不甘心,她认为霓裳对自己有误会,就拼命的维系彼此的关系,她对如风礼貌相待,笑脸相迎,她以为把如风当成自己的朋友,霓裳会开心,也会回到自己身边。她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因为霓裳曾经对穷苦的自己微笑,她才记住了这份感情,滴水之恩,尚该涌泉相报,何况是自己愿意为之付出的友人? 而如今,那个给予过温情的友人却用敌意满满的口吻,向她宣布立场:“我这次来是要通知你,术法界各地的书商正赶往这里,退订精装版的《彼岸千年》,也就是说,这次的销量,铁定要悲哀无比的!” “寒苇裳,其实你苦苦针对的,并不是一本书,而是跟这书有关的人吧?” “相夫光子,你有资格说我吗?”寒苇裳眼皮一翻,冷嘲热讽起来:“这么多年,我受了你多少闲气?你数过吗?” “朋友之间,真正的容忍,真正的包容,并不是隐藏真实的委屈、在心里煎熬着。”宁日潇轻缓的脚步伴随话音一起飘入:“面对矛盾,当时忍受不了又不想针尖对麦芒,可以过后明说,但是你做了吗?你只是把委屈积压在心底,然后慢慢形成怨恨,你表面大度,不表示出任何不满,可心里却在计较这些事,这不是真豁达,也不是真容忍。” “呵呵,你是她的同党,自然怎么说怎么算咯~” 相夫光子觉得寒苇裳的尾音上扬真是拿捏的极富水准,配合这可憎至极的嘴脸简直就是古今欠揍第一人。 “哎呀,我说你们几个跑哪去了!出大事啦!”雅因的闯入及时打断了寒苇裳的后话:“光子霓裳!你们两个作为质检府的首领和监督!马上到天禁去开会!快!” 相夫光子这才发现,这背静荒殿的周围没有扬声器和传讯器材,她是为了一个人静静才来这里的,没想到被鬼使神差的如风和霓裳缠上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静时光被打断,她只有带着无奈的心情,赶往远处的天禁会议区。 去年国宴的时候,引起轩然大波的雪毒外销案件一直是风摩以悠报以极大关注的事情,她加派人手对案件展开深入调查。当时没有明说,犯人将大量雪毒远销国外,到边境已被发现,可以悠知道这样明着处理会牵连到御政宫的人,圣母到时候又借题发挥了,那么,就装作不知好了,反正到了行销地也会被那个国家发现。然时至今天,从外域依旧没有传来任何相关消息,以悠知道,不是各国的检查系统不够严密,也不是处处奸臣贼子,只怕是因为……这个组织的行事太过隐秘,导致他们也无从抓起。 那时候,她甚至串通了天蚕公主,把自己的手下伪装成天蚕国顾问当众演了出戏,天蚕公主倒也热心,不但乐意帮这个忙,还答应晴尊的请求——退了相夫光子的婚事。 走到今天,风摩以悠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向众人宣布,这个会牵累无数人的“惊天大案”会被暴露于太阳之下,待她风摩以悠一步一步的抽丝剥茧,直至叫罪犯体无完肤! “被抓的人自称首脑,就是我们注意了很久的灰琳。”风摩以悠这里的“我们”,特指知道内情的天地盟上主:“名义上打着‘退货’的书商们也被全数逮捕,因为从他们的书里,我等查出了‘雪毒’。” 令人震惊的消息蜂拥四起,原来倒毒者们把雪毒藏在书的细密夹缝里,他们认准光之国出版社一定不会回收这些卖出去的书,那么他们就可以原地“解决(从书里取出)”当中的雪毒了。 “本来在边境上,这些人已经逃过了助贤手下的检察官,可质检府开发的仪器有着非常灵敏的“嗅觉”,它启动以后“嗅到”了书的异味,正巧灰琳这个早被盯上的可疑人物过来查探,被质检府的人指认,由元术师部队成功擒拿。”相夫光子做进一步的解释,完全不知情的寒苇裳深深的惊恐了,她居然不如相夫光子消息灵通? “这跟质检府没什么关系吧?相夫光子少主工作可是很认真的,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 寒苇裳难能可贵的冒头说话,被宁日潇一把逮住:“相夫少主的工作是很认真,不过寒苇旗主就不怎么样了。” “呵呵,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寒苇裳压制住愤怒,现在晴尊上主们都在场,她出言侮辱一定会得罪这些人的,要忍耐! “并不是跟质检府毫不相干。”相夫光子甩出一份资料丢到寒苇裳跟前:“这半年来的确风平浪静,不过就在昨晚,有人跟我报告说,在白雨城的深山老林里发现了一个非法矿物质饮用水的制造窝点,这个窝点制造的矿泉饮用水冒用其他水业品牌的商标,之前被风扬的商贸府查处后就搬到了山里,开始制作一些低价的、无商标的饮用水来满足少部分消费者,这部分消费者经济条件有限,而这种水又是暗地里偷偷出售的,所以抓了很久都没抓到他们的人和罪证。不过最近两个月,我的部下注意到,他们出来售水的概率更小了,原因居然是……他们将雪毒放入水中,再将装满雪毒的水成箱出售给一个人,雪毒这种东西,溶水之后再经过提炼,会复原成晶状体,成分也几乎没有损耗,倒毒者们用这样的手段运毒销毒,着实费了一番苦工。” “这不是我们司法府的事儿吗,劳烦光子少主调查,真是辛苦您了。”司法监督如风如沐春风的笑着说。 “现在我们严重怀疑,有人在本国境内制造雪毒、运输雪毒直至出售雪毒,最近几个月抓了不少吸毒的人,从他们的嘴里,我们得知是由一个女人提供的货源,只不过没人见过她的样子,我以前怀疑过灰琳,不过抓了她以后,她老实坦白说自己就是幕后主使,让我很不解,因为她被抓已经有五天了,可直到今天,我的人还是看到了运输雪毒的马车大量出入白雨城,试问,首领被抓了,底下的怎么还有心情做这些事?而且秩序一致有条不紊,显然是有另外的主脑,就算灰琳是首领,那么也不排除,至少还有一个以上的等级同谋吧!” “啪啪啪”寒苇裳和硫琅如风带头鼓掌,御政宫见状也跟着附和,一场手拍的稀稀疏疏难听之极,不过两人的话语却比唱歌还动听:“真是精彩的分析!上主大人们不同凡响叫我等自愧弗如啊!” 小婉偷偷做了一个犯呕的表情,拍马屁也不用这么夸张吧?连她这个粗枝大叶的家伙都受不了了。 “以及,我还发现一部分可疑人士,需要相夫光子少主的帮忙。”以悠把一份嫌疑人资料交给相夫光子,令后者大吃一惊。 资料上几张脸孔,虽说不是她的至亲,但起码认识了许多年,他们作为曾经的“半迁”、今日的平民,不论何时都是光子家的邻里街坊,即使不喜欢他们,光子仍然觉得他们不会是雪毒的贩卖者或制造人。 “他们住在你家周围,你先来说说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吧。”提供进一步证据以前,以悠希望听到相关嫌犯的确切情报,她相信光子不会像他们一样,给点钱就成群结队拉帮结党的公开玷污某人的声誉。 …… 这次会议结束的翌日,相夫光子陪同风摩以悠、助贤等三大部门的主要成员浩浩荡荡赶到嫌疑人居住的小区楼房下,巧的是,肥姑等邻居此刻正聚在楼下的花园里打麻将,春寒料峭使他们穿得依然厚重宛如过冬。 “柿茹、飞肥娥、燐华等九人!给我抓起来!”坠玉一声令下,身后涌出的元术师们疯冲而上。 沉浸在玩乐当中的邻里们眼见自个儿和牌友被五花大绑,仿佛做梦一样不敢置信,直到他们瞧见了一同前来的相夫光子,才明白过来,他们效法相夫洋的骂人方式,咆哮呐喊,振聋发聩。 “放肆!上主大人面前你们也敢造次!”神无月坠玉凶恶的一瞪眼,一干人犯不做声了:“我来告诉你们被抓的理由!再敢放肆直接拉出来绞了!” 坠玉公布完罪状,肥姑大叫着抗议,矛头直指相夫光子:“你这样得罪我们!不怕遭到报应吗!” 相夫光子得意的冷声一笑,走近了让她看清楚自己开心的笑脸:“我不怕得罪人,因为我得罪的……从来都不算人。” “相夫光子你这个畜生——” 肥姑等人期待的好戏上演了,只要相夫洋登场,眼下就不愁没戏看,没想到助贤在这里,哪里还给相夫洋得手的机会,青年拔出光剑几个横劈吓停了男人的步子,让他不得不在惊骇之中连退数步。 “1、2、3、4、5、6……”坠玉一个个数过,报告以悠:“少主!还差三个人!” “你!知道这三个人在哪吗!”坠玉朝相夫洋吼道,她知道从这栋楼里走出来的人没可能不晓得。 相夫洋狠狠瞪了相夫光子几眼,把头一撇气哼哼说不知道。 坠玉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脖领子冷冷警告:“不老实坦白我就治你包庇罪!” “相夫光子!你眼看着你爸爸被威胁!就站在旁边无动于衷吗!” “你这个畜生!” 肥姑和相夫洋依次骂道,他们荒唐可笑的逻辑终于让以悠产生了开口讥讽的念头,只见风摩家长大的贵族女子一脸轻蔑的瞟了两人一眼:“搞清楚,是国府来抓你们,是国府要你们招出实情,别东拉西扯随便拽上别人!现在的问题是,就算相夫光子要放过你们,我风摩以悠和我背后的国府也不准!听明白了吗!” 相夫洋等人没话说了,可他还是强硬的不肯低头,不管坠玉怎样刻意威胁,就是说不知道,还掐准时机对着相夫光子狂轰滥。 “啰嗦什么,马上派人封锁这栋楼!然后挨家挨户的搜!他们还会长翅膀飞了不成?”相夫光子赌气出招,坠玉接到指令立即照办。 不消多久,其余的三名嫌疑人落网,秋芡草和硫琅如风趴在窗前偷偷窥视,相夫洋高亢的骂声隔着玻璃透进屋子里,依旧那么响亮。 “以前只是听说,直到今天我亲耳听见,才知道相夫光子的日子过得多么悲惨。”秋芡草叼着一颗烟缓缓从窗缝里向外吐烟圈,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得意。 得知丈夫死讯的那一刻,秋芡草和女儿抱头痛哭,女人永远也忘不了谁是她毕生的仇人,忘不了这股愤懑和怨恨,该朝着哪个方向发泄! 果米天香,上主聚餐。 “新消息!白雨城城主被抓了,从他手里搜出很多名贵的古董和珠宝,审讯时他承认这些都是自己收受的。”一入座,风摩以悠就开启了讲说模式,把最新情况一一汇报给众上主。 除了把筷子咬得咯咯响的芙菱其余人全都愣了一下:“他说是谁送的了吗?” “是灰琳,为了在白雨城尚未开发的深山里窝藏雪毒,白雨城城主一直以清正廉洁闻名,据调查,他住的屋子连年漏雨,可他却舍不得花钱修,反而帮着当地百姓盖房挡灾,白雨城的雾凇山常年发生山体滑坡,为了不让百姓流离失所,他已经投资了很多。” “白雨城的雾凇山是近两年计划当中将要开垦的地方,国府也拨了款去帮当地民众建楼,没理由会这么做啊。”管辖着白雨小城的化云大城代理城主昭印不解的敛起双眉。 “那是因为白雨城主谎报了实需金额。”以悠放过来一份资料:“这是两年间国府拨给白雨城的资金和物资总额,这份则是白雨城实际所花费的数目,你们看,足足差了五百万国币。” “只听说增额谎报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为国府省钱自个儿来承担的!”小婉拍响桌子连声道绝。 “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儿还有待调查,白雨城城主身上充满了未解之谜,我觉得,他隐瞒了很多真相,这件案子牵扯太广,我们须得慎重行事!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和马虎!”以悠总长威严肃穆的降低了音调。 “谨公主命案那回就是,好好的聚餐搞的像案件分析会一样,你们别这么用功好不好!”嘉琦芙菱摸着乱叫的肚子,不满的鼓起脸颊,筷子四仰八叉的躺在桌子上,被她咬得死无全尸。 “好好!我们的芙菱已经饿了,看,连筷子都吃了!赶快上菜吧!”海蓁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去催。 国府的大门,凝光城的大门……不知不觉间,这两扇门合二为一,融成一体。 因而,他才会来到这里,对于国都城的人来说,这必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可他仰头时朝门匾投射出来的目光,却是怀旧而熟悉的。一个青涩的少年,或许他并不英俊,可满眼尖锐似刀的利光却叫人无法忽视,他的眉头锁的死紧,年纪轻轻就长出了皱眉纹。 沉静又不多言,闭上眼睛回想的刹那一幅幅画面疯掠过去,叫他想起了那个夜晚。 —— 一身粗麻布衣,寒酸落魄的鞋裤,少年整理了一下本就修剪的很短的头发,觉得自己差不多以后,摆出合适的微笑走进宽敞的屋子。一进去,他就愣住了,明明是挑高的门脸,华美的拱门,怎么里面却空荡荡像刚刚落建的空房子一样?简单而破旧的桌椅,洁白又普通的茶具,墙上只有一幅画,连署名都没有标注的翠墨玉竹图。 “好画,真是好画!”他忍不住拍案叫绝,或许是这声称赞音大了些,很快引来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人。 “年轻人,你找谁啊?” “你好!”察觉有人,他慌忙掉转脑袋,礼貌的鞠了一躬:“我找白雨城的城主大人!” “呵呵,我就是白雨。” “诶?” “白雨城的城主,白雨。”他微笑着重复一遍,和蔼的面容使人压力全无。 少年这才放松下来,按照城主的示意坐到一张椅子上,说道:“我没赶上今年的国府选考!可是我真的很想为光之国效力!城主大人!您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白雨城主打量这个穿着素朴满目诚挚的少年,微微点了下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亚隐篱笙。” “是本国人?” “从前是,不过后来去了花之国打工,那里跟我最初的构想完全不同,我想,我还是属于这里!我应该回来!”少年越说越激动,眼底闪亮的光足可见证他的恳切。 “那么,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来光之国府吧,又为什么选择了白雨城。” 亚隐篱笙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提着裙摆走了进来,一入目,最先看见的是她贼眉鼠眼的瞄了周遭一圈,见旁人不过是个穷酸学者,便视若无睹:“城主大人!我已经把东西带来了!您现在要看看吗?” “亚隐篱笙,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除非你有觉悟,否则……是不可能的。”白雨城主摆了摆头,示意灰琳把盒子打开。 亚隐篱笙的神情顿时悲愤起来,他看到盒子里装满了闪耀的黄金饰品,那光泽刺得他双眼发痛:“城主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呵!不管你品格多么端正,才华多么绝顶,想要来这里讨官职!就要有大把的金子!不过我看你……啧啧啧,是不可能的了~”灰琳挑唇冷笑,完全不介意把白雨城主的行为说出来。 奇怪的是,连白雨本人也并不慌张,亦无否认:“亚隐篱笙,你考虑清楚了吗?” 亚隐篱笙低头沉默半晌,抬起时眼中的光已无诚挚,反而代替这份可贵的,是一种难言的愤怒:“我以为光之国的国府是最公正严明的组织,不会任人唯亲,没想到,还是和广大的国府组织一样……是只能靠裙带关系才能立足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篱笙毫无留恋的扭头就走。 —— “时至今日,我终于可以……” Chapter 0420 御政宫对天地盟的不满,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打从他们推翻了允帝逻的统治,两方,便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当新国重建风摩以悠制定光域新法之初,更是遭到了多数“迁党”家属的诟病和反对。 尽管,他们也十分清楚,在有十三禁卫军和尊帝圣鹿撑腰的天地盟面前,反抗是多么的无力。从此以后,风摩以悠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用铁一样的法则和纪律对国府诸员进行严格约束,不单是御政宫,就连天地盟下面捅了什么篓子,都惩治不误。 因此,白雨城城主被免罪释放后,深谙此理的御政宫爆炸了。以圣母和穆高夫人为首,他们强烈要求对峙大殿,玉灵碧旁侧听审——问问风摩以悠这个自恃公正铁面无私的法律制定者为什么这次要护短偏私。 “你们说以悠护短偏私?以悠是可以治你们‘诬告罪’的,别不知死活了。” 御政宫的神母大殿上,应诏而来的相夫光子出口不容情。她身边站立着天地盟的四级以上成员,以及四十二旗各位旗主与副部,大殿的最高处,聚满了除简曳亲王之外的光之国参政首脑们。气氛在人声鼎沸的议论下变得焦躁不堪,不少人握紧两拳,打算应付随时可能突发的状况。 “此案关乎雪毒,不能草草了之,晴尊,你告诉大家,你究竟为什么纵容风摩以悠胡乱定案?” “圣母大人,先听以悠解释,然后再下定论,你看怎么样?”玉灵碧不紧不慢态度平稳,她越是这样,某些人的表情就越是煎熬难看。 “是这样的,白雨城城主白雨,多次收纳灰琳进献的宝物,而每次都没有拒绝,乍看之下,他的确是一名罪人,但就在昨天,他主动招出藏宝地点,我们的人赶去之后也立刻拿到了相应的东西,并且在一一核对后,可以确定,与灰琳所交代的珍玩一件不差!”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穆高抬高鼻孔,藐视义正言辞的风摩以悠:“打马虎眼是没用的哦,风摩少主,你包庇罪犯是实情,怎么狡辩都没用!” 以悠并不理会她的胡闹,继续解释:“试问,一个唯利是图的官,怎么会只收宝物而不收金钱呢?白雨城主所住的屋子,所拥有的生活条件,当地百姓有目共睹,就算贪财,他也不可能舍近求远弄些不能吃只能看的瓷瓶玉器,很明显,白雨是为了收集灰琳及其幕后组织的罪证,好有朝一日将这些东西作为呈堂证供!” “带人证。”坠玉吩咐看门的守卫将一个陌生人放进来,立即激起了千万波浪。 —— “我以为光之国的国府是最公正严明的组织,不会任人唯亲,没想到,还是和广大的国府组织一样……是只能靠裙带关系才能立足的地方!” “灰琳,你把东西放下,先回去等我消息。” “是。”女人知趣的退了出去,还不忘蔑视的白了一眼亚隐篱笙。 亚隐篱笙面上怒意纵横,加快离去的步伐。 白雨举手道:“慢着!” “还有什么事?” “恭喜你……你合格了!”白雨城主换上他惯有的笑貌,向少年伸手诚邀:“欢迎加入白雨城!” —— 亚隐篱笙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血液之中沸腾而起的波涛,这个温文儒雅的男人,仅仅是为了考验他是否具备加入国府的资格而已,尽管已经贫困潦倒到衣食残缺了。 而到了今天,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报答白雨城主的知遇之恩、怜悯之情了。 “在下亚隐篱笙,白雨城主府的文侍,我可以证明,白雨大人是无罪的,他收取灰琳进献的宝物时我也在场,当时我跟大人刚刚认识,他全无避讳的收取,又没有对我采取灭口封杀的措施,由此可见他只是为了搜集罪犯的罪证才会伪装成那样的!” 少年恳切的辩解并没有消减御政宫人们脸上焕发的轻蔑,他们的议论声更刺耳了,寒苇裳甚至说:“如果白雨是无罪的,那么今天上午被相夫光子少主逮捕的几名质检府工作人员,也可以无罪释放了不是吗?” 面对寒苇裳投来的针尖一样的目光,相夫光子淡然回应:“光之国的法律,首要为制度,其次是道理,再次才是人情。白雨城主无罪释放,是因为他确实无过,不需人情作担保,不过现在寒苇裳旗主说要放了我局里的那几个人?等于是把人情摆在制度以前了吗?” “呵呵,一个贪一个受,同样人赃并获,为什么白雨可以洗罪?他们却不可以?难道白雨贪赃枉法的证据还没有一个空口无凭者说的话可信吗?”寒苇裳紧咬不放,越说越起劲儿,她感觉相夫光子就要大难临头了,从而在心底萌发出无与伦比的喜悦。 豺狼一般的眼神逼视着红发少主,迫使后者不得不起身相迎那两道仇恨的目光:“让我来告诉你,白雨为什么无罪,而那几个人又为什么有罪……第一,口碑。有时候证据可以伪造,但是一个人的名声却不是靠收买就能成就的,白雨的名声你们可以随便打听,他不但用自己的钱长年累月救济民众,甚至收取了灰琳的好处以后,也没有去动这些‘赃物’,反观我手底下这几个人,才从外域调来两个月,出了多少错误?偷取多少好处?没有灰琳这次事件,恐怕我还不知道他们也帮忙售毒呢!” “口碑?相夫光子少主真会说笑,你的口碑只怕是天下第一差的吧?怎么还好意思站在这里大放厥词呢?是脸皮太厚还是贼喊捉贼啊?”穆高掩嘴轻笑,冶丽的妆容把她化成一个活脱脱的美妖精。 “口碑差的人不一定犯罪,可犯了罪的人一定会口碑差。”相夫光子不假思索的反驳,笑容不减,反倒更深,若她在现在这样的关口顾虑什么“脸皮和面子”,才会真正成为“天下第一笑话”呢:“第二,证据。‘贪’和‘受’,都是在收取他人好处以后帮对方谋取利益,就算不立即‘获取’,也是有长远打算在里面,因此,这两种行为都属于‘交易’,既然是交易,白雨收取了灰琳的东西却没有乱动一分,而这五个人,利用职务之便私吞款额到外面花天酒地,两者可以相提并论吗?寒苇裳旗主,我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我的钱包,是不是我转过头来就可以说你偷了我的东西呢?” “你当然可以!” “那么就是说我诬赖你咯?” “这……这不是一回事。”寒苇裳意识到将计就计的手段用错了地方,略显得不知所措追悔莫及。 “两个组织明争暗斗,一方派出间谍到另一方去埋伏,难道就说这个间谍背叛了?当他没有做出对本组织不利的事情时,他就是无罪!就是有情可原!当然,你们一定要论白雨之罪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条……那就是,他欺瞒了上级,除此之外,你们还能说出什么反对意见来?” “我觉得相夫少主的那句话,大家有必要听清楚。”名海川平心静气的说出毫不退缩的话:“‘白雨收取了灰琳的东西却没有乱动一分,而这五个人,利用职务之便私吞款额到外面花天酒地’,我想,这就是此案的本质差别,拿而不用,和拿而乱用,终究是不一样的,况且有广大群众的支持、白雨以往的功勋,就算他这次欺瞒了上级,也可以功过相抵吧。” “名海川说的对,这两个跟钱有关的案子,乍看一样,实际上差别大了!不过,按照光之律法,质检府的几名成员应该被判处什么刑罚呢?”很少在政事讨论里插话的凤姬难得发表意见。 寒苇裳忧心忡忡的看向玉灵碧,反复回想着昨天去求情时,晴尊许诺的那一句“可以考虑”,她衷心的希望天平能够往她这边倾斜一次,她不但要超越御政宫,还要在晴尊的信任里也凌驾在相夫光子之上。 “白雨既是冤枉的,众位又有目共睹,自然要放回白雨城去,不过这几个质检府的部下,难辞其咎!依照国律,他们的贪盗数额已经够处以终身□□的了!” 相夫光子一句凶恶的定论惹众人唏嘘,寒苇裳当即反驳她的观点:“这几个是花之国来的‘外籍官员’,惩治了他们,只会引起花域的不满,不如暂时缓缓,再作打算。” “如果我没记错,寒苇裳旗主你也没记错的话,这些人已经都招认了‘贪盗公款花天酒地’的行为了吧?按照法律,罪证确凿犯人也没有否认的话,不是可以直接惩治的么?” “究竟是几个罪臣的死重要?还是光之国与外域的交际重要?” “你不要夸大其词,我有说要他们死吗?在光之国,以他们侵吞的数额至少可以判终身□□。” “这跟死有什么分别?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把欠的钱还回来,略施薄惩,既不伤大雅又好跟外域交代,你却要狠狠的处罚他们?你的顾全大局呢?” “大局与惩罚无关,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外籍官员,就可以罔顾法纪吗?当初进国府的时候我表示的很明白,叫他们严守本国制度,他们如今自己犯了错,难不成还要我们承担吗?” “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他们不是不可恨,也确实该罚,可是得罪了外域对我们光之国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你现在纵容凶犯,令他们犯错之后还能相安无事,对光之国又有什么好处?难道光之国的声誉、荣耀不会因此折损吗?律法是给每一个光域人员制定的,就算是国主,也不能置身事外!” “你也说了,律法是给‘光域人员’定的,他们是外籍子民,我们有什么权力惩治他们?”寒苇裳的语气比起相夫光子显然平静的多,她满脸柔弱,却据理力争,一副不会吵架的无辜模样。 “来我们国府效力,吃着我们国家的饭,他就是光域子民!除了沟通两国的国使,没有谁算例外!” “行,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们在这里吵出天花来也没用,最终的决定权还在晴尊大人手里。”寒苇裳吵累了,干脆把球踢到晴尊那里看她如何取舍。 争论的时候,玉灵碧一直眉头深锁,暗暗思考,直到这时才终于如释重负的点了下头:“我同意相夫光子和风摩以悠的意见,白雨虽然欺瞒上级,但收受好处的内情已经真相大白,他是为了打入雪毒组织的内部才会以身涉嫌,但是质检府的五个人,身为外籍人员,却罔顾本国纪律,罪证确凿供认不讳,理应受罚!风摩以悠,你就按照律法上的规定执行吧!不要有任何顾忌!” 寒苇裳在一瞬之间面容铁青,大动肝火,她立刻觉得晴尊愚不可及,为了袒护相夫光子她们、都可以赞同这么偏激的决定了!她的本意是考验晴尊“值不值得”让自己为其卖命,现在看来,不但关系不如相夫光子亲近,连思想都大相径庭,她决定,不再奢望什么真心相待。 寒苇裳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她被晴尊打击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后,身后的御政宫成员们奋起直追,联合赞同自己的意见,反倒对天地盟的决策大加痛斥。 眼见敌对群体暴怒,为了平息这场没意义的纷争,为了向大家证明自己的决断无误,相夫光子揭开了尘封多年的伤心往事。她不相信,所有的人都是寒苇裳! “我的姐姐,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我是贫困潦倒的普通民众,那时贫富的悬殊,不仅仅是金钱物质上的差别,连信仰和观念,都会因为身份的不同而不同。可是……姐姐她不一样,她看到忍饥挨饿的人们时,会伤心的流泪,她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卖,然后换成吃的用的拿给这些百姓,一晃就是好多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是街头巷尾耳熟能详的大善人了。不过……她的善举到底还是激怒了其他贵族,他们要求她的父亲阻止她继续行动,她不肯,还据理力争,最爱她的父亲因为她的反抗给了她一耳光,明明很痛苦,她却依然对我们笑着,说明天还会拿东西过来……”湿润的眼眸紧紧闭起,愈合的心也再度滴血:“终于,他的父亲把她撵出家门,断绝了这份亲情联系,她失落的坐在天河边发呆,好久好久,从日出到日落……” 这番痛彻心扉的倾诉,终于让御政宫恢复了平静,不像以往那么扑腾乱闹不合规矩,人人凝神静气安静聆听,现场的气氛被光子动情的阐述带动的感伤而缅怀。 唯独寒苇裳,难掩心里那份不屑,爱答不理的神态几乎快要暴露出来了,她不断在心里呼喊,这个啰嗦的女人什么时候能停止说话,听得她烦死了。 “有一天,我回家做饭,忽然宁日潇冲进来,告诉我天娇姐姐出事了。我立刻赶过去,看到很多贵族围在姐姐家的那栋大房子旁边,议论纷纷。姐姐……穿着一条雪白的裙子,站在楼顶上跳舞,我看着她,好像随时会消失的云雾一般……她举起手中装满□□的瓶子一饮而尽,然后跳着跳着,就从楼顶飞下来了……临跳之前,明明还对我说,要我好好活着,让我替她见证黑暗的毁灭,还说……总有一天,她的清魂会飞回到这片土地上,因为这里是她的家。” “我永远也忘不了,围观贵族们事不关己的表情,永远忘不了那袭洁白的纱衣浸透在鲜红里时惨烈的模样……”悲伤的合起双眼,泪流满面,陡然张开双瞳时杀气爆满直捣寒苇裳:“永远也忘不了!天娇她是多么的热爱这个国家!多么的珍惜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命!她明明可以不用死!明明可以一直陪我长大!是他们!迁党!允帝逻!光之国的黑暗统治!摧毁了无数人的幸福,剥夺了无数人的生命!连我最爱的姐姐、老师甚至于圣鹿大人都因此而死!时至今日,迁党的余孽仍有在外域徘徊者!以为我还会放任他们吗!” 寒苇裳怒瞪双眼,恨意的火苗在眼底翻腾,她无法说出“你为什么迁怒我”这样的指责,因为与当下气氛不符的事她从来不做,会对自己产生不良影响的话她从来不说!但……这不代表她不懂得愤怒、不懂得记仇! “就算今天拼掉这上主的职务,就算把我定为各国通缉的罪犯,我也要让这帮贼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相夫光子用狠戾尖锐的口吻和话语结束了这场大殿纷争,眉目间涌出的冰冷傲意和狂烈杀气,叫许多看她不顺眼的人心生畏惧,步步退缩。 …… “你还是没变,相夫光子。” 会议结束后,亚隐篱笙主动朝光子走来。 “你却变了呢,亚隐篱笙。”光子勾唇一笑,表情很淡很淡:“目光变得犀利了,也没从前那么呆板了,看来这许多年,你在外面磨练的不错呢。” “可不是,除了脾气见长,我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进步!” “太过谦了也是一种欠扁哦,篱笙同学。” 相视而笑,论认识的年头,这两个人可是超越了广大天地盟群众,想当初迁党握权,奸人当道,相夫光子因不服从拓村狄鲛而被硬送进金三水贵族学院,在迁党们的眼皮子底下被活生生注射成“光源弹实验体”,导致皮肉变形,奇丑无比,当时,周围全是一群只知享乐不懂学习的贵族子女,只有相夫光子和一群穷学生忍气吞声的煎熬着,在暗无天日的时代里期许着渺茫的前途。那当中,就有亚隐篱笙,这个家境相当贫寒,才华却鹤立鸡群的一个。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以你的才华留在天地盟也不为过。” “不了,我要回白雨城去,报效白雨大人的恩惠。” “白雨已经官复原职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启程回去了,你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哦!谢谢了!我马上就走!” 不但脾气长了,性子也变急了,回想当初那个只知道学习斯斯文文的书呆子,相夫光子就忍不住想笑:“等会儿!骑上我的马能快一些!” …… “少主大人啊!那可是别颖王队长花高价从雷之国进购过来的宝马!你怎么随随便便送人了!”探樱见亚隐篱笙骑走了枣红色的大马,忍不住抱怨光子。 “一匹宝马,就跟一个人才一样,不可多得,宝马尚有能够识别它的伯乐,何况是人才呢?” “……少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探樱耷拉着眼皮,到现在也没搞懂那小子为啥跟自家少主一派熟络的模样。 Chapter 0421 那日在大殿上,与相夫光子的口舌之争一直是寒苇裳挥之不去的梦魇,她虽然没有将仇恨和愤怒表示的十分明显,但对于伪装成了习惯的她来说,那天的心情还是过于表象化了,万一被晴尊和相夫光子的其他同党发现,她寒苇裳以后还怎么混呐? 好在,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俗语倒是叫寒苇裳吃了一颗定心丸。 为了不让自己在天地盟他人心中的地位因相夫光子而动摇,寒苇裳决定奋力一搏,当初,这些人可是面对相夫光子的指控都没怀疑到她这个真凶的头上啊!想起这,寒苇裳得意洋洋的撅起下巴,脱光衣裳跳进温热的泉水里,享受一个人的安静时光。 “事情不需要做多,像他们这样的人,我只要做一件足以令他们感动的事,他们就会对我好一辈子!”带着这样的决心和想法,寒苇裳踏上了“征服上主之心”的“康庄大道”。利用旗主的职务之便,她只需要告诉荆仪自己是来找相夫光子商讨公事的,就可以轻松捅破无坚可催的凝光城防护。当然,她不是为了真的找光子说什么,实际上她躲着这位少主还来不及呢,抱着赏光游玩的好心情,她不知不觉走到了风扬化羽的仙羽宫。 平坦的白砖地上,数十只可爱的白鸽正和十几只毛茸茸的雪色兔子绕圈嬉戏,寒苇裳一过来鸽子们扑棱着翅膀飞走了,阳光中,留下一道道雪亮的痕迹。寒苇裳一见满地绒毛兔,顿时乐不可支的跳了起来,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嘟着嘴巴发出一阵娇嗲的喘息声,然后抱起其中一只轻柔的抚摸起来。 想不到,一向温和的小白兔忽然对她发起攻击,看准人的手指尖以后张嘴狠狠咬下,寒苇裳全无防备吃痛惨叫,收回鲜血直流的手指时,已经痛得满脸流汗。她恶狠狠的举起那只兔子,刚要摔倒地上,发觉不对劲又强忍怒火把小动物放了下来,接着,她瞄了四下一圈,发现飘羽堂的卧室门并没有关。 ——风扬化羽少主的卧室,总不可能还有监控器吧? 寒苇裳收敛住奸笑,抱起两只兔子走进了那间半掩着门的温馨小屋,手指深深陷入白兔的皮毛中时,她感到一阵难言的畅快。她觉得上天总是很眷顾她,做什么事基本上都顺风顺水的,如果没有相夫光子,她的生活恐怕就是完美了。刚踏出少主宫殿的大门,她一眼看到了失魂落魄行走当中的夜千雪。以旗主丈夫的身份进凝光城,也不是没可能,可寒苇裳的恼火,却源自她无比清楚,“丈夫”萎靡不振是为了谁。 “哟,是不是阿鸯没跟着来,让你伤心欲绝了呀?”面上虽然冷嘲热讽,可心里满意的很,幸亏这男人六神无主,要不然她残害小动物的事可就算有了证人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我够对得起你的了!在人前,谁欺负你我不帮你顶回去?我还总叮咛你远离损友,你现在就这么回报我?”找不到阿鸯让他痛苦不安,看到妻子又让他犯呕恶心。 “哼,你也说了是在人前!”寒苇裳白了他两眼,嫌恶的扭身离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千岁街是光之国国都城最著名繁华的街市,长度和宽度以及容纳的人数都堪称一绝,寒苇裳想,在这里找一只跟那只死掉的兔子一模一样的,应该很容易吧。 如她所言,上天似乎又照顾了她一回。 才刚刚走出树林正要步入千岁街的牌楼入口,她发现草丛里有响动,退后数步,双眼睁大,竟然是一只正在吃草的雪绒兔?!这只兔子毛色光润,又长又细,精神抖擞的根根耸立着,兔子圆形的躯体和无瑕的毛色让寒苇裳暗自唏嘘……这明显比风扬化羽的那一只还好嘛!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寒苇裳欢天喜地的把兔子用厚毛巾包起来,小心翼翼塞到了笼子里。 仙羽宫前的一幕,是寒苇裳从未见过的美景。一个白羽为衣的女子松绾着漆黑的长发,正落寞的坐在门前石阶上,满眼的忧伤和凄凉,她的脚下,有成群结队欢跳不停的白鸽,还有左右奔跑笨拙可爱的兔子,软絮被清风带到这里,无雪,但依旧莹白。 寒苇裳毫无心虚之态,故作不知情的走上去询问:“化羽少主,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没什么,只是想静静的呆一会。”化羽温和淡漠的回答,扭过来的脸片刻间又转回去了。 寒苇裳不知道怎么切入话题,她总不至于说自己已经知道兔子的死讯了吧?还好琉璃子一边哭一边跑出来,嘴里禁不住嚷着:“哪个杀千刀的!居然狠心把雪团掐死了!呜呜呜呜呜!” “确定……是被掐死的吗?” “虽然我不擅长验尸,但这种程度的我还看得出来,雪团就是被人用力掐死的!” 寒苇裳拿出手帕上前去帮琉璃子擦泪水,一边劝一边安慰两人:“这样吧,我把我的‘圆葱’送给你们,这兔子我一直养在身边,前段时间生病了,我带它去看兽医,好了以后就想着带到城里来溜溜。化羽少主,如果您不嫌弃,就替我养着它吧!” “那怎么好意思?我不能夺人所爱啊。”化羽虽然很喜欢,可一想到是别人的心爱之物,就于心不忍了。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圆葱一直孤零零的,我也想给它找个伴呀!”寒苇裳谄媚的笑脸相迎,她的善解人意和贴心之举终于换回了化羽的一丝笑容,后者亲切的点点头,告诉她想抱回去随时可以,她这个新主人也会好好照顾的。 “圆葱是吗?很可爱的名字。”化羽俯身递过来一根胡萝卜,琉璃子也开心的在旁边逗弄。 寒苇裳满意的一笑,初级目标,攻下! 时值本年四月初期,安静了一段时日的御政宫在一个人的突然回归下,重掀风浪。 夏流芳,十三禁卫军第十二部队副队长夏缡的亲侄女,本来普通而平庸的存在谁料想……她会成为一国之妃呢? 当她穿着奢华的礼服,踩着雍雅的步子走入神母大殿时,人们惊呆了。眼前的女子脸庞细长,乌发如墨,一双眼睛媚若桃花,只怕除去妆容也比原先的那个圆脸凸眼的姑娘要好看许多。 没错,她便是在花之国整改了容貌的夏流芳,如今以全新的面孔、全新的身份,趾高气昂的回来了。 “知道本夫人回来,还不在上面设个舒适的座位,圣母,你也学得跟天地盟一样不懂事吗?” 声音没变,还是那个唧唧喳喳的夏流芳,不过她用一句话把天地盟御政宫双双贬损的功力还是让人们为之侧目。 圣母觉得冤枉,面上却只能带着微笑,她身前设立的座椅只怕比自己的国母王座还要贵重,怎么这个短短数日不见的姑娘还能挑三拣四? “不是纯金做的,我会过敏。”夏流芳刁钻的抬起下巴,看人不用眼睛,言辞却字字针尖:“诚心欢迎花之国国主夫人的话,也该事先打造一把黄金座椅,不是吗?圣母?” 小林岛钏到底看不下去了,她没指望身旁的酒囊饭袋和明哲保身们会出口帮圣母,而她,也只是看不惯夏流芳的嚣张气焰而已:“不是纯金的就会过敏?那您身上穿的衣服、脸上涂的脂粉,也都不是纯金的,您怎么还不除去了它们?” 几句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夏流芳面色阴冷而铁青:“小林岛钏!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夫人不敬?看我不告诉了国主大人扒了你的皮!” “真恶心,在光之国说出这种话,谁被扒皮还不一定呢!”弱水愤愤的咒骂着,她最看不惯有人在她面前嚣张了。 “还有更恶心的呢。”玉金在后面跟心爱的女人窃窃私语:“花之国那边都传的沸沸扬扬了,说这新夫人,本来是邦纳王子要娶的女人,那邦纳王子,三十五六岁,脑袋上不长头发,唯独性格还算平和,大婚以前,夏流芳竟然当众对国主抛媚眼,后来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老国主思克达迷得五迷三道,老国主抢在儿子之前跟她完婚,不但封‘情妃’,还赐她住最最奢华的‘雅楠王宫’,听说,她来到这里之前,已经被晋升为‘康夫人’了!” “从侍妃到夫人,才升了一级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做王妃或国后啊!”弱水越说越激动,看向夏流芳的表情也阴暗无比。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过上了富裕盈足、锦衣华服的生活了,背后的靠山可是国主!本来就碎嘴,现在更不可一世目中无人了!”比起愤怒,玉金更多的则是对夏流芳的品头论足。 当选择住处时,圣母话还没问完,夏流芳就吵嚷着一定要住凝光城。 花之国康夫人藐视神母殿的消息水一般流开了,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夏缡、夏蔓绯以及幽兰琵琶,前两个无奈扶额,后一个眉目窃喜。 餐浴过后,夏流芳趴在床上休息,顺便跟尚未离开的姑姑抱怨:“天地盟这群白眼狼!居然没有一个赶去参加我的婚礼!非亲非故的琵琶好歹还一直陪着我!寒苇裳和硫琅如风甚至还给我寄来了礼钱!再看看晴尊和她的属下!” 对她的埋怨既感到不满又觉得无奈,夏缡苦口婆心的劝告她与人为善,别为了区区小事闹得天下大乱,她却忽然想起了她的宠物,尖声叫过之后把夏蔓绯唤了过来。 “说!我的芳芳呢!” “那只兔子?” “废话!不是兔子难道是狗啊!” “说话给我小心一点,我是你姐姐,不是你的仆人!”夏蔓绯不客气的板起脸。 “你是国主赏赐给我的!你就是我的奴仆!”夏流芳笑着气姐姐,眉飞色舞好不欠揍。 “流芳!蔓绯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夏缡最不能容忍的,不是这个侄女嚣张跋扈多嘴多舌的性格,而是她毫不尊重自家姐妹的品行。 “算了,我出去走走。”夏蔓绯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搭上外套朝着黑漆漆的夜色走去。 昨天很匆忙,光之国国府没来得及为花国国主之妃接风洗尘,凭夏流芳如今的身份,可不能草率应付,莫说多年来倚仗花之国赖以吃香喝辣的圣母,就是天地盟的晴尊,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宴会场所设在凝光城的果米天香,夏流芳的原意是在至尊圣殿,被天地盟上主们一票否决了。 出席这次接风宴的,还有跟相夫光子久违了的大堂姐,也就是祖母兰咏第一次嫁人所生的儿子的女儿,原名丽娜,后来因为觉得“琵琶”二字美艳动听从而取之,那嚣张得意的神色,跟夏流芳竟如出一辙。 饭还没吃,夏流芳瞬间变脸过后尖声惊叫,她指着怀抱绒兔的风扬化羽歇斯底里:“这是国主送给我的芳芳!怎么会在你这里?!你这个小偷!” 经过验证,小兔足上确实绑着一段红绳,与夏流芳所说无异。寒苇裳惨然失色,哪里想到凭白捡来的东西会闹出这样的事端?与其被风扬化羽揭穿,不如自己站出来! “对不起,这小兔子是我捡到的。” “对不起,这小兔子是我捡到的。” 异口同声的解释,惊呆了化羽,吓傻了霓裳。 “其实……真的是我……”化羽捏紧衣角意图解释,被寒苇裳一句话拦下。 “对不起!其实是那天我在城外捡到的!我见它孤苦无依,就想着不如寄养在化羽少主这里,也好跟其余的小兔子有个伴呀!”寒苇裳情真意切的辩解着,发现夏流芳把矛头转向自己之后,更是让态度看上去无比恳切:“康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您瞧,小兔子就在这里,毫发未损,您就当它是出去玩了一圈,现在不安然无恙的回到您这里了吗?寒苇裳在这里跟您道歉了,您千万别为了这件事,让自己不愉快呀!” “行了行了,看在你还算会说话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给我!”她粗鲁的从化羽怀中抢走小兔,一面不饶人的警告说:“再敢打我家芳芳的主意!我就灭了你!” “说话给我小心一点!”相夫光子火了,忍耐许久终于在此刻濒临爆发。 趁着夏流芳和相夫光子争执,风扬化羽又要上前去劝的空当,寒苇裳计上心来,笑盈盈硬拉住化羽的手离开了果米天香的正厅,到偏殿以后她立刻九十度大鞠躬,跟化羽诚恳的忏悔:“对不起!我要告诉化羽少主,那只兔子真的是我自己的,康夫人见兔腿上绑着红绳就以为是她的那只,可很多兔商为了留下记号都会这么做的呀,或许是同一批往外出售的兔子也说不定!” “好了好了,你不要着急,我没有说不信你呀。”化羽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柔和了:“霓裳,因为我,让你失去了圆葱,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少主你千万别这么说!”寒苇裳诚惶诚恐的推辞。 “你很聪明,也很识大体,刚才如果不是你委屈求全,将圆葱让给康夫人,事情恐怕到现在还没完呢,真的很谢谢你,霓裳。” 寒苇裳怎么都没想到夏流芳才是那只兔子的主人,更没想到风扬化羽不但不责怪她,反而信任有加的夸赞她深明大义……这次行动,事半功倍啊! “你今天怎么不去凝光城呢?”对女儿近期动态了如指掌的欧也妈妈好奇的打听。 “大伙儿都去护光城迎接花国王妃了,我今天很累,不想凑热闹。”修炼烟拳整整一夜的欧也从容耷拉着脑袋瘫在沙发里。 “那沙诺呢?” “和橙他们出去了。” “正好,你留在家里,帮我等那个新招的女佣,我和你爸爸出去办点事!” “不是吧……你们都走了就撇下我一个人很孤单的啊……” “宝贝乖,等妈回来给你们带礼物!”从容妈妈朝女儿脸颊用力亲了一下,笑声道:“等我哟!” 家里仅剩她一个以后,从容彻底合眼倒入抱枕里头昏昏欲睡。 有敲门声。虽然懒得开但一想到可能会错过母亲招揽的女佣,从容就强迫自己从沙发上爬起来。 开门后,从容绝对相信,这是紫韵带给她惊艳之后又一次美极的画卷,等待和突然总是不一样的,等待中见到的美丽事物会让人满足期望、流连忘返,而忽然见证了惊世之物以后,却是震撼心灵、千般意外的。 长腿、□□、细腰,美女应当具备的本钱都有了,甚至还多出了很多分雍容华贵和艳丽风流。这便是紫鸢带给欧也从容的第一印象。 “从容?有客人?”沙诺和他的伙伴们依次从门口出现。 美丽的熟女微微转头,用美妙动听的声音作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紫鸢,是欧也夫人聘请来实习的女佣。” 沙诺怔了一下,用“哦”声应答表示他了解状况了,莉莉卡敲了敲冉空的头,警告他再不回神口水就要流下来了,橙一脸不屑的轻啐一声,说又多了个麻烦的家伙。 “女佣也用实习吗?”硕特的关注点这里。 “不知道诶……” “紫鸢……说起来,你跟紫韵的名字还真像!你们俩不会是亲戚吧?哈哈哈哈!”从容想到一个妙梗,没心没肺的开起玩笑。 “你的名字还和倥侗像呢,难道你也很倥侗?”沙诺歪着脑袋漫不经心的吐槽。 “闭嘴啦臭小子!”从容不客气的送过去一拳。 Chapter 0422 在寒苇裳看来,值得她如数家珍的,除了口袋里的国币,就是那些有钱有势的“朋友”,说起来她也挺想感谢如风的,毕竟是在这位高人的引导下,才叫她这个出身贫寒的寒苇裳有机会结识花国的上流人物,也许换做相夫光子和光之国,就没这么好运了。 一旦想做一件事,就势必要成功,无所不用其极也可,火力全开之下的潜能是无法估量的。寒苇裳有这个自信,复杂的花国社会都被她轻松玩弄于鼓掌之间,何况是这个开明为风文化为盛的地域呢? 打从夏流芳苏醒,就一直坚持要找相夫光子的麻烦。 嘉琦芙菱和寒苇裳迎面走来,夏流芳口无遮拦继续玷污光子声誉,这种行为让芙菱忍无可忍,两人先是口舌争锋,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然后又动起手来。芙菱好歹练过功夫,夏流芳只知道横冲直撞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几下子被打翻在地,开始连哭带嚎追究责任。 “你们要是不把嘉琦芙菱处死我就回去告诉思克达国主!让他带领术师队攻打你们!” 康夫人披头散发的冲到至尊圣殿,在上主们安静聆听晴尊讲话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叫嚷不休。上主们很无奈,海蓁子和化羽甚至好言规劝可还是不能压制她的火气,最后是晴尊几句话迫使她不得不停止哭泣。 “流芳,碧姐今天叫你一声流芳,是因为还把你当自己人,你现在贵为夫人了,可不能这么又哭又闹,传出去不好听,也给思克达国主丢脸,你说是吗?有什么话好好说,如果真是芙菱做错了,我会叫她跟你道歉的。” “我没错!是她先骂人的!是她先动手的!她活该!”芙菱的火气也不小,若不是也俊风扬一左一右拦着,她只怕又要冲上来找康夫人理论了。 “想让我饶恕她?!你们做梦!就等着发动战争吧!哼!”夏流芳怒气冲天,整理了两下头发穿好鞋子夺门而去。 “哼,我就不信她能说动花国国主发动战争,谁会昏庸到那个地步?”落月啼小婉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 “战争倒不至于,就怕影响不好。”宁日潇有所顾虑的皱了皱眉。 “大可不必担心吧?她这么嚣张,在花之国肯定也是这副德行,就算事情闹开了,人们也会觉得是她引起的。” “未必哦。”风扬苦涩的笑了一下:“更多人会以为‘一个巴掌拍不响’,光子和相夫洋夫妇就是例子,我们都清楚光子的为人,了解她的无辜,可事情闹大了,外人是怎么评价的?” “虽然这对夫妻很过分,但做女儿的也有错……这样?”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嘛!”小婉的怒意气壮山河。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我受不了了我要揍人!啊啊啊啊!”芙菱还在一旁持续引爆:“可恶的三长女人!夏——三——长!” “这是什么名号?有典故?”海蓁子纳闷的瞅着毛发乱飞的芙菱妹子。 “大概是……”小婉掰掰手指,一一点名:“脸长、上半身长、舌头长!” 夏蔓绯又躲出去了,她受不了妹妹没日没夜的疯闹,夏缡为了劝这个难搞的侄女嗓子都喊哑了,可还是不能压制住她爆发的脾气。 “寒苇裳又来了。”国主指派幽兰琵琶为夏流芳的侍女,年薪给的高,身为设计师的幽兰琵琶也就乐于接受了,这是她今天第五次来通报,反复都是同一个消息。 “她还坚持求我放弃告状?”夏流芳都能把这个理由倒背如流了,一脸烦躁的摆手说:“让她走!我不会饶了这帮人的!等着挨打吧光之国!” …… “她说,你要是不答应,她就一直站在门外,直到你点头。”幽兰琵琶也跟着无奈到了极点,心想一向善解人意讨人喜欢的霓裳这回怎么为了天地盟这么执着? “那就让她站着吧!” “容我说一句,夫人。”幽兰琵琶于心不忍,犹豫半天终于开口劝道:“这外面日头正足,霓裳体质向来不好,万一晒出毛病来可怎么办,人家好歹是圣母的宠儿,一代旗主啊!” “圣母又怎么样!再说,是她自己愿意受这份罪的!我逼她了吗!你这么袒护她什么意思啊!”见琵琶替别的人求情,夏流芳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认为她的手下,就必须一心一意只对她一个人好。 幽兰琵琶不敢再说什么,晒昏一个是小,影响她挣钱可就大了啊! 一夜过去,白日里烈日炎炎,到了晚上便刮风下雨。幽兰琵琶和夏流芳双双步出门的时候,发现寒苇裳一脸惨白的站在原地摇摇晃晃。 “这孩子在这里站了一夜,怎么劝都不听。”夏缡叹了口气,摆着头下了台阶。 夏流芳动摇了,目光里竟流露出少许不忍:“琵琶,她真的在这里站了一夜?” “琵琶不敢说,怕惹您生气。”幽兰琵琶小声说,还委屈的嘟着嘴唇。 “康夫人,求求您……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好不好,寒苇裳求您了!”霓裳瘦小的脸因为一宿的煎熬变得枯朽如柴,她用奄奄一息的状态乞求着夏流芳收回成命。 “为了天地盟,值得吗!”夏流芳恼怒的大吼,还对天地盟没有送大婚礼物的事心存芥蒂。 “霓裳不是为了天地盟,是为了光国的百姓,他们没有招惹您,不是吗?请看在他们的份上,放过天地盟这一次吧,就当做行善积德,人们会记住您的好的!”扶腰鞠躬,脚下不稳顺时栽下地去。 “霓裳!”幽兰琵琶跑过去把人扶起来,急得两眼火星乱迸:“夫人!您就答应她吧!夫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烦死了!”夏流芳失去耐心的扭曲了表情,五官纠结的拧到一起,可嘴上,却已经说出了寒苇裳想要听到的话。 玻璃承尘投下浅淡的天光,静静照耀在她宁静的脸上。翻了个身,从榻上缓缓起来,宁日潇听到脚步声十分轻柔还以为是相夫光子:“你来的正好,帮我读一下今天的报纸,白颜她去处理紧急事务了,她说这上面……” 寒苇裳微笑柔语,一反常态,却在无意间中断了宁日潇的问话:“打扰了,宁日潇少主,我是寒苇裳。” 她听说宁日潇眼疾复发,前来一看果真如此,娇弱的女子正用纱布蒙着眼睛,屋子里弥散着淡淡的药水味。一改往常对于宁日潇的不敬态度,寒苇裳和风细雨的打开了话匣,替宁日潇慢慢细读报纸上的文字。宁日潇倒也不排斥,还敞开心扉跟她探讨当下话题,寒苇裳喜出望外,开始发挥她投其所好的本领。 对付聪明的人,不能用聪明的方法,搞不好会弄巧成拙。想要收复宁日潇的信任和真心,她必须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比如说趁她眼睛不能看东西的这段时间。 “白颜副使,你在做什么?”近几日,寒苇裳不辞劳苦,只要进城就必定会来位置最偏最远的潇云宫,这次她带了很多养目的水果,正巧看到白颜憔悴的打理着书稿样的本子。 “这是宁日潇少主写的稿子,我要把它们整理好,然后交给文学社出版。” “宁日潇少主的眼睛,怎么样了?” “还是不好,据说上次的疾患没好利索,近来又用眼过度,少主说等她好了亲自弄,可是时间等不及,只好由我来了。”白发姑娘说着,暖暖笑了起来。 “你看你天天工作这么辛苦,哪有工夫管这些啊?这样好不好,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寒苇裳主动请缨。 “交给你?” “是啊,没有宁日潇少主的国学府,繁重的任务就等于压在了你一个人的头上,不像我,区区一个旗主,最宽裕的就是时间了!白颜副使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每天来给少主大人整理文稿、顺便读读报纸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白颜并非吝啬这份信任,只是觉得辛苦别人,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寒苇裳加大砝码,卯足了劲儿的苦劝白颜答应她这个小小的请求,白颜终于拗不过她,千叮万嘱如果累了,可以随时转交给她这个副使。 “不会累的!做这些事情我很开心,怎么会累呢!”她笑得灿烂无比,阳光明媚。 此后,寒苇裳只要有时间,就会来宁日潇这里,好几次差点碰到相夫光子,好在那女人也很忙,看一眼就匆匆离开,并没有发现躲在书架后面畏首畏尾的寒苇裳。 “你和光子……还没好吗?”这一天,寒苇裳又来读报纸了,只是宁日潇还不知道她正在帮忙打理书稿。 “宁日潇少主,我来替您读这本书吧!听说您很喜欢的!”寒苇裳笑着岔过话题,在对方说了一声“好”以后,悠悠的诵读起来。 ……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辛苦,每天都跑到这里替我读报纸。”宁日潇不止一次说这句话了,可寒苇裳似乎意志坚决,非要帮这个忙不可。 “真的,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事实上我一直很崇拜宁日潇少主的才华,能帮到你,我觉得很荣幸!” 宁日潇轻轻一叹,温柔的嘱咐她:“那,也不要太辛苦了,量力而行。” 寒苇裳温婉浅笑,起身告辞。可她不是回去休息,而是马不停蹄的赶去见另外一个上主……不久以前,才“彻底”归顺了天地盟的原天魔教第一战神,唐元纪景洛。 寒苇裳听到不少传言,这个恶名在外的“敌人”如今已经化为光域的可靠“守护者”,不但武力高强超乎常人想象,连行事作风也判若两人,他每天忙碌在工作岗位上,甚至很少跟同伴们聚会。这会儿,寒苇裳包好两套早先做好的衣裳,她知道,给上主们准备服装的工作一向由相夫光子完成,为了抢在她以前见景洛一面,寒苇裳不惜拿出了她最喜欢的两套男装。 洛禹宫从格局到建筑姿态都充满了独特的气息,黑白参差的色彩变化犹如电影放映般精彩连续,相辅相成却又壁垒分明,主殿由纯白、墨黑双色石玉瓦搭砌,瓦块有豁口,相互拼接组合而成,据说,这是凝光城里唯一一座没有使用任何胶凝材料的“石质积木型楼阁”,更是勇敢大胆的唐元纪景洛主动要求搬入居住的。周围的矮墙和副殿分别由整体的黑白两色铸就,单单看去不免有些素净,可围绕着殿宇周围栽植的剪秋萝,每值旺盛之期喧嚣繁茂,便衬得这里恍若天国了,近百株四季常青的柏树环绕成群,弥补了剪秋萝偶尔的衰败之美。 比起周遭景色的别致,寒苇裳显然更愿意欣赏男子俊美的容貌,还是少年时候的青涩和秀气,只是个子高了许多,连身材也略略魁梧了一些。他正靠在椅子上看书,见有人走入,平淡的移动了目光。 “景洛少主,你好,我是寒苇裳,给您送衣服来了。”寒苇裳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美艳一些,为了调整好弧度,她甚至以为景洛会等她笑完。 “谢谢。”景洛扭过头去继续看书,没有多问其他的事情。 一瞬间的尴尬叫寒苇裳手足无措,她僵硬的放下衣服,正要说告辞,水嫩嫩的一姑娘手捧书籍跑了进来:“景洛少主!也俊少主送给你的东西,叫我送过来。” “也俊……他还好吗?”景洛忽然转过身体站了起来,整个人变得专注而焦虑。 “也俊少主他没事,说区区小伤过不久就会好的。”新芽绽放了一个甜美的微笑,配合她漂亮的外貌,简直就像天使一样动人。 寒苇裳看在眼里,心中不由酸楚。 新芽扭头天真的冲寒苇裳眨了眨眼,继而惊喜的叫道:“你好!我是新芽!从来没看到过你诶!” “你好,我是寒苇裳。”她目光里的笑容转眼被震惊取代,接着,面前的新芽便半张着嘴、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昏迷之前眼里有惊惧的色彩。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寒苇裳甚至来不及反应什么,便看到新芽倒在脚下,而她背后的男子抱住脑袋用力磕中雪白的墙面,一下又一下,发出沉闷的重响。花瓶的碎片洒了一地,等她发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时,才明白有那么一片尖锐的东西割伤了脸。 “霓裳?听说新芽在这!我来找她算账!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跟我抢也俊!一个弥月公主还不够区区雪之国来的女仆也敢……诶?你怎么了?”气势冲冲碎念不断的舞樱其看到屋中一片狼藉,寒苇裳捂着流血的脸蛋站在那里,吓得足足呆滞了十几秒。 “啊啊,想来想去,我还是亲自来看看你好了,景洛兄……啊嘞?” 舞樱其和纳连也俊一前一后走入洛禹宫前厅,眼前的景象不止让舞樱其吓得呆掉,就算是也俊,也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 “这么说,是景洛‘发作’的时候,失控用花瓶敲中了新芽的头,然后元能使花瓶碎裂,伤到了你……?”根据现场情况,勘察过后的以悠把寒苇裳找来验证。 凝光城里,除了国府重要机密地点不会设置监控设备以外,便是上主和副使、执行者们的居所不在勘查范围之内,因为多数是私人会所,所以天地盟认为保留隐私是众人应享的权益。很不巧,这个算不得秘密的“机密”还是被寒苇裳这个非天地盟的人员了悟了。她可以肯定,屋子里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定只有她记得。 看这情形,她猜测八成是景洛体内的黑暗能量没有驱散干净,长期处在光之结界的滋润里,两种相克的力量发生碰撞,导致他精神失控,做出如上行为。 连嘴角勾出一丝笑容都办不到,寒苇裳板起脸孔,沉重的宣布说:“对不起,舞樱其,我不能口是心非。” “咦?” “景洛少主当时的确发狂了,不过他忽然把头往墙上撞,还吓了我一大跳,与此同时,舞樱其她……从门口跳进来直接抄起花瓶砸昏了新芽,所以新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倒下去了,我为了阻止舞樱其,跟她发生争执,然后她就用碎片割伤了我的脸……” “寒苇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你的朋友!你居然诬赖我?!”舞樱其难以置信的一手指过去,恨不能戳瞎对方的眼睛。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不希望你继续错下去!况且……我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寒苇裳正义凛然,又不失悲痛的哭诉道:“我知道你喜欢也俊少主,可是你真的不应该伤害他身边的人,舞樱其,回头吧!我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妹喜殴打玉金的一幕没有重演,因为这里有很多足以保霓裳周全的高手在,风摩以悠这个极少会夸奖他人的女上主也赞叹寒苇裳的高尚品格,说她为了公正严明不惜指认自己的朋友,没有因私废公,值得褒奖。 救了新芽、替景洛澄清、不徇私枉法、甚至在舞樱其下狱每时每刻嘴不停歇的辱骂她之时,她还替曾经的伙伴求情,一次次刷新众人对她的好感度。她风雨无阻,带伤给新芽送药,每天两次去宁日潇那里替少主整理书稿。看到她努力的样子,很多人都感动的热泪盈眶。 尤其是宁日潇,这个曾经对寒苇裳品格产生过质疑的智者,双眼拆下绷带以后看到面前摆放的厚厚书摞,完全的惊呆了。整整230万字的书稿,一字不差,被工工整整的打印了一遍,怪不得寒苇裳这段时间每天都不止一次的往潇云宫跑,原来是为了用这里的电子器,帮她整理好花费数年时间才创作出来的作品。 霓裳的用心,实在不能不让宁日潇感动,在面对疑问时,相貌平平的女子却一脸愧疚的对宁日潇说——“对不起少主,我擅作主张了。” Chapter 0423 近来兰咏的长子幽兰大志表现的非常好,不但持续着以往的言听计从,更是对生身母亲有求必应,相夫兰咏总是在心里衡量这几个子女,除了天生便高人一等的相夫金,兰咏基本上按照自己的标准严格的评价所出的后代,一旦有摆脸色或不听话的,就必定要减分,当然,愿意出钱弥补的,可当例外。 幽兰琵琶一回来就为亲祖母包了个沉甸甸的大红包,还有各色花花绿绿的漂亮衣裳,相夫兰咏欣喜若狂,立即号令全家为长孙女举办不逊于康夫人的接风宴。在那之前,她还秘密叫来了唯一的外孙女,以及那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寒苇裳。 两个人到日夕咖啡馆的时候都还紧绷着脸,在兰咏的招待下坐了三十分钟,出来以后竟然互相挽手闲话家常,就像当初那样亲近友好。 “外婆说的对,现在不是我们两个闹分裂的时候,对付相夫光子,我们必须同仇敌忾!” “嗯!” …… 幽兰琵琶被圣母任命为“专属造型设计师”,今天对于她来说真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她是继兰咏和如风之后第三个邀请霓裳来参加接风宴的人,一想到相夫光子也会去,寒苇裳就芒刺在背的皱起眉来。接下来,双方各展所长,寒苇裳死活不去,强硬到底,幽兰琵琶苦口婆心,好说歹说。面对神色渐渐不悦了的光子堂姐,寒苇裳硬着头皮答应了,手心里沁出的余汗反复告诉她,要时时刻刻压制相夫光子的嚣张气焰。 相夫兰咏、幽兰琵琶、硫琅如风、寒苇裳,还有相夫光子。夸下海口的接风宴却成了名符其实的女性聚会,因为有相夫光子的光临,所以幽兰琵琶收敛心中不满,打算趁此机会一泄从前的怨气。 相夫光子淡定的面对众女不善的眸光,她本不想来,可父亲却以长辈之名恐吓她, 用极粗暴的吼声勒令她——就是有天塌下来的事也不能耽误这次的聚会,相夫光子强抑住心底的那份恶心,答应前去,因为她已经预料到一旦不去的后果,好吧,就算去了也不至于改变什么,只能免顿暴打罢了。她躺在床上彻夜难寐,总是能想起往日在餐桌上的种种不快。 神游之际,幽兰大志拎着两袋猪肉卷笑嘿嘿的进来了,一见光子也在场,立刻投来轻视鄙夷的目光,变脸速度在旁人看来叫翻书的都略逊一筹。那嫌弃的眼神撇嘴的姿态,让相夫光子十分不爽,看来在祖母的教导下,能叫出名字来的“这伙人”,就全是一副姿态。 “霓裳啊,你唯一该跟相夫光子学的,就是怎么去讨好天地盟~”幽兰琵琶一边笑一边指着红发女的脸:“你比她优秀太多,她长相一般,才能一般,什么都一般,如果你也跟她一样阴险狡猾,天地盟要的就是你而不是她了!现在还来得及,赶快把她踢下去~”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相夫光子淡然一笑,起身以后,优雅的辞别,虽然离开以前耳边充满了琵琶的咒骂,可她竟一点也不生气。 对于一群不值得被放在心上的人,多想一秒都等于浪费她珍贵的脑细胞。 对于设计有执着追求的寒苇裳,在如风家族破产牵累了她刚刚起步的企业以后,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幽兰琵琶随花国康夫人驾临光域一事,替她找到了新的突破点。如风帮忙游说兰咏,叫琵琶利用职位之便成立服装企业,而寒苇裳,就是首当其冲的高级部下。 在几人默契的配合下,寒苇裳很快达成了目标,不过眼下,她却面临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对于她来说,凡是跟相夫光子挂钩的事,就都是令人备受折磨的头痛之举。更何况,她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请幽兰琵琶亲自出马。 在光之国,江菱织造是和卓莎齐名的国家集团,与私人财团风摩家族的产业不相上下。说是富甲一方只怕是一种看轻和小瞧。曾经因为破产之事,让寒苇裳也沾了声名狼藉的惨光,如果这时候能有江菱织造的首肯和认同,铁定是事半功倍的。相夫光子寒苇裳是不屑去求的,不过她上面还有别颖王,只要打探到那位队长的行踪,还愁无法在服装界立足吗? “说吧,别颖王在哪,我有事找他。”幽兰琵琶冷着一张脸给堂妹光子安排任务。 “无可奉告。” “是圣母大人叫我来问你的,你要是不说的话,你应该知道下场哦~”她可不是来求人的,而是来发号施令的。 不论她怎么软磨硬泡,相夫光子就是发扬霓裳的精神到底,强硬拒绝,不由分说。最后,逼得幽兰琵琶终于在情急之下供出真相:“相夫光子!做人别太狠了!怎么说你们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不会真的对霓裳坐视不管吧!” “我就知道是为了她。”相夫光子冷冷哼着,笑容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狠辣:“寒苇裳几次三番把救自己的人推入火坑,这种行为让我难以忍受,难道丽娜堂姐你不知道吗?还要我把她做的一切挨个数给你听吗?”她就是不明白,没有证实二人是亲姐妹的时候,幽兰琵琶帮霓裳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是老样子? 幽兰琵琶哪里懂得她的悲凉,冷笑一声,用尽鄙视冲对方说道:“不就是因为她抢走了你的男朋友吗?是你自己没有本事,怪她做什么?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只要你认为不好的,就会否决人家的全部,你不觉得这很不讲理?很偏激?也很不公平吗?” “既然在你心里堂妹我这么差劲,那么你今天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既然知道我是不可能帮她的,那么今天过来,就是自讨没趣咯?”相夫光子从来没有怕过这个人,从当初在裳之国被她不断排挤陷害开始,只是到了今天,这个仇人一般的存在突然变成了自己的亲人,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只是,倘若她可以尽释前嫌,光子倒也乐于接受。但看眼下状况,根本就与之前无异,反而比那时更加令她愤怒了。 “你居然这么跟你的姐姐说话!你果然是个没有人性的人!知道我是你的姐姐你还这么不尊不敬!哼!你根本就是嫉妒霓裳吧!我告诉你!霓裳她就是比你强百倍!论长相身材,论学识技艺,最最难得的是,她的那副好性情是你这辈子也学不来的!你这个粗暴的野蛮人!只会不爽的时候揍人是不是?!我告诉你!夜千雪之所以会选择霓裳、恨不得最先认识的是霓裳就是因为你不够温柔,什么时候听说霓裳动手打人或动口骂人了?没有吧!!不,应该有!就是现在!霓裳说过,她只打一种人!那就是你这种‘没人性’的人!!” “姐姐?哈哈哈哈!光子实在是无福消受啊!你认为你在这里这样拼命的否决我让我心里不舒服会起到什么实质的作用吗?我也告诉你!别做梦了!我从来没有把那个女人放在过眼里,你说她样样不比我差?你还真的是‘好眼光’呢!我也不和你争辩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宣扬就怎么宣扬、爱怎么耍手段就怎么耍手段吧!不送!” 光子起身回到内室,挥手示意安然把人领出去,幽兰琵琶愤恨冲天,怒吼不止:“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相夫光子!你这不识好歹的畜生!你给我记着——” “真是瞎的可以,如果那只老鼠真的不比光子差,怎么会从没有赢过呢?而且,还输的不像样子,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居然有人把这种差距看做平等,不是瞎的可以吗?哈哈!” 幽兰被警务工作者强行推出江菱织造大楼的总入口,听到如上讽刺猛地回过头,预备擒住这个说话的丫头,可是面前残留一阵清风,似乎人早已跑掉了,她唯有气得干跺脚,指天誓曰必有取相夫光子狗命的一天! 在没有江菱织造的认同和别颖王的首肯下,圣母答应出面给幽兰琵琶的新店剪彩,这只是幽兰企业的第一步,幽兰琵琶和寒苇裳在神明面前起誓,一定要在将来的某一天打败江菱织造、让相夫光子后悔莫及。 另一方面,相夫光子专心料理公事,夏蔓绯的突然造访让她倍感意外。 “我想清楚了,我要加入光之国府!”女人郑重其事的表明态度,却只说加入国府,没有确定立场。 相夫光子会意外,是因为她一直觉得夏蔓绯是这些“加入者”当中最没可能为了功名而拼搏的人,于是有些狐疑的问:“你该不会是为了替古幕打探情报,才申请加入的吧?” “既然你这么问了,我就老实告诉你。”夏蔓绯早有准备,面对疑问对答如流:“古幕大人真的想搜集情报,不会委托任何人,他自己就可以搞定,至于我,是因为我的父母。” “怎么说?” “他们一直重视流芳远大于我,现在流芳又做了宠妃,我想,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也要努力拼搏做出点成绩给他们看!” “原来如此,光之国每年都有一次大规模和不等次小规模的国府选考,如果你有感兴趣的职务,就来应考吧。” “有什么额外要求吗?” “正式下达通知时会把一切细节告诉你,除了上主,其余职务的要求是拥有一项以上的技能或专长。”光子只好粗略的告诉她一些内幕。 “那么就多谢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给你一句忠告。” “说。” “当今国府由两大势力构成,并非我相夫光子挑拨离间,故意生是非,只是……你须得考虑清楚,将要站在哪一边……”相夫光子给予她最深刻的忠告:“因为,我并不觉得我们两方能够和平共处……你怎么了?” “没、没事!”夏蔓绯不好意思的辩解,有些逃避的躲开了她诧异的目光。 相夫光子低头看了眼脖子上挂的银质项坠,嘴边泛起一抹笑意:“这个啊,本来是有两条的,可惜另外一条已经损毁了,还没来得及去修呢。” 虽然这样讲,但夏蔓绯罕见的一瞬间失神还是被她捉到眼里,这项链的价格并不贵,只是做工精致,银质的链子上挂着一对可爱的银樱桃,难得遇到令她动心的东西不是吗?相夫光子会笑,是因为她庆幸还有能打动那名女子的东西。于是,她叫来从容,让从容把这条链子送到夏逸堂去给夏家小姐。 皇家园林的夏逸堂一直是夏缡居住的地方,自从夏流芳和夏蔓绯来了之后,便陪同姑母一同住了进来。夏流芳先姐姐一步回来休息,正巧遇上了欧也从容。 “你这丫头来这里干嘛?”康夫人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鼻孔朝人。 “康夫人好,这是光子少主送给夏小姐的。”欧也从容如实转告相夫光子的原话,因为少主说时态度隐晦,她也没刻意斟酌其中的深意。 夏流芳也以为这是给自己的,拿起来观赏了许久,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对从容讲:“替我谢谢你家少主了,我今天心情好!就给她这个面子勉强收下了!” 她的态度很令人不爽,从容觉得自己应该愤怒,可就是发不出火来,反而因为她的跋扈刁蛮叫自己灵光一闪,记起什么来:“啊……不对!” “啊?” “康夫人,你是不是还有个姓夏的姐姐啊?” 从容呆头呆脑的一问让夏流芳的脸即刻阴沉下来:“是又怎么样!” “那这条项链就不是送给你的了,是送给那位夏小姐的!”从容赶在事情定格以前反口,面对康夫人浑身爆发的杀气视若无睹:“我在这里,等那位小姐回来!” “你这个不会察言观色的蠢货!我康夫人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知道吗!思克达国主连花国皇城里最奢靡的雅楠王宫都送给我了!区区破项链有什么了不起的!”言罢将链子扯断丢向门口,刚巧落入夏蔓绯手里。 “这……”蔓绯看断链中间一对可爱的银樱桃,微微怔了。 夏流芳大惊失色,很快就上前把链子抢下来,炫耀道:“这是光子少主送给我的~怎么样~羡慕吧~” “既然是人家送的,你又何必扯断?”夏蔓绯不见笑脸的将链子丢回桌上,面无表情坐到另一边。 “哼!这种破东西!我不稀罕!你们爱谁要谁要!”夏流芳也板起脸,本就被修整的长脸此时一拉更是宛如丝瓜了。 “从容副使,既然这位‘夏小姐’不要,这个可以给我么?” “当然可以。”从容很高兴的比出“请”的手势:“都怪我没搞清楚,少主只说夏小姐可能喜欢这条项链,叫我送过来,却没说是哪一位,我应该提早问明白的。” “不必介怀这等小事,不过是断了,我可以修好。”蔓绯温和一笑,这种欢颜是很少呈现给别人看的。 夏流芳后悔不已,趁当下只有她们三个人,干脆不顾形象将链子强抢了回来,她站起来,冲姐姐夏蔓绯喜悦欢笑,笑着笑着,手指缓缓使力,硬把质地柔软的银链子拧成一截截独立的个体,眼见着银链支离破碎,夏流芳还不放过整条工艺品的最大精华——银樱桃。 “哎呀,我这个人呢,最喜欢破坏美好的东西了,像这样、这样、这样!真是太过瘾了!呵呵!”没费多大的功夫,可爱的小樱桃扭曲的不成模样,最后碎成两半被她握在手里。只见夏流芳终于壮起胆子靠回到长姐这里,却把两颗残缺的樱桃纳入她的掌心:“呀,不好意思,被我弄坏了呢!既然是光子少主送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 欧也从容呆住了,以她的思维完全不能理解夏流芳为什么这么做。 夏蔓绯放下两颗银樱桃,拳头慢慢的收紧,理智提醒她不要为了物质方面的小事跟这个不着调的妹妹起冲突,可妹妹却不打算放过她,仅用一句话,就将历来镇定处变不惊的姐姐气愣了:“怎么?以前都能捡从我手里丢掉的垃圾,现在就清高起来了?” 夏蔓绯不得不想起,这个妹妹曾经在父母面前抢夺自己心爱的日记本,以年龄优势占有后,又私底下当着她的面一张一张的扯碎。流芳并非如她所说的那样是喜欢破坏美好,她真正喜欢的……是破坏别人的心情。 …… “事情就是这样。”从容如实转达当时的每一幕,至今还为之震撼着。 “已经不是‘恶劣’就足以形容的人了。”相夫光子见到的极品奇葩不少,夏流芳属于哪一类她不知道,总之是某个品种里最高端的一个就对了。 相夫光子此时哪里清楚,出差花之国的幽兰丽娜堂姐,跟国主新宠偶遇之后就成为了要好的朋友,两个人臭味相投,都喜欢说长道短搬弄是非,当然,在她们二人眼中这叫“话题投机”。 夏蔓绯忍耐了妹妹对她的羞辱,那是因为流芳是她的妹妹,她不想在亲人身上施展武力,也正因为她的这份冷静,导致让幽兰琵琶以为她跟以“窝囊”闻名的风信子一样是个懦弱好欺的废物。加上初次见面,素面朝天的夏蔓绯就给她留下不好打扮、土里土气的印象,因此,在夏流芳又一次当众羞辱姐姐时,幽兰琵琶也来一吐怨气。结果,反被夏蔓绯几句镇定的回驳气得浑身乱抖。爆炸后她的怒火简直不能用言语去形容了,几乎不会在人前殴打一个人的裳之国著名设计师抬手朝夏蔓绯扇来。 别以为夏蔓绯多高兴,她为了妹妹才隐忍至今,可幽兰琵琶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恶劣行径早就让她受不了了,用术师的本能来反应,在琵琶得手以前自己率先一巴掌打过去,惨剧发生了。她这个练过武的人,动手的结果立竿见影,设计师脸上很快留下赤红的指印。 幽兰琵琶气出一口血来,不依不饶的破口大骂,要不是旁观的人们上前阻拦,她肯定会扑上去咬人的。 Chapter 0424 “知道吗,你的行为很有可能影响你接下来的官途,不过我并不是要你去道歉。”相夫光子理解她的做法,因为她切身体会过这种人有多么难缠,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为决心为官的夏蔓绯担忧。 “不用担心,我会去道歉的。”她不但不懊恼,反而斩钉截铁:“身为元术师,却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动手,你不觉得这很可耻么?” 光子不由得生笑,认同的把头一点:“我早就认识幽兰琵琶,她可没那么好对付,不是你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摆平的。” “无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一直觉得自己不输男子,真诚致歉这种事,难不倒我!” “祝你好运,别太勉强自己了哦。” 果不其然,就如相夫光子所说的那样,幽兰琵琶接到道歉的话以后恨恨的瞪住了夏蔓绯,心里的火不但一点没消反有越燃越烈的趋向,她咬着牙一字字道:“哟,你不是自尊心很强吗?怎么现在觉得理亏对不起我,前来求我放过你了?你害怕的话早说啊,何必当初像狗一样乱咬人!” 夏蔓绯惊住了,她看出幽兰琵琶是个难缠的人,可没想到得理不饶人到这种地步,不过她是来道歉的,没理由表示不满,于是心平气和,用她少有的温柔口吻解释:“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对于那天向你动手,还把你打伤的事,我觉得很对不起,请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道歉也好不道歉也好,我没理由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洗刷你所做的一切吗?你不是小孩子做事情没分寸,最后给你个忠告,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下次想打人的时候小心憋疯自己!” “我好言好语跟你道歉,你用得着以这么狠毒的说话方式回敬我吗?心理医生?我看你比我更需要吧,留着你自己看吧!”她转身就走,深深觉得自己是自取其辱来了。 “我还不至于用心理医生给我看病,我没去烦别人别人也没烦我,不像你,人见人讨厌!”她的话追上来,嘴角的笑狠毒而冰冷。 夏蔓绯再也忍受不了了,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和妹妹,任何人对她说这等侮辱性话语都等同于找死,何况现在是一个眼珠子跟金鱼一样大面容像老虎一样凶恶的毒嘴妇人?她不可抑制的反唇相讥了,她的武力一流,口上功夫一样不输人。终于,逼得幽兰琵琶爆粗口了,在经过一连串充满了生殖器和性虐待方面的侮辱性禁忌词句后,夏蔓绯扼住了对方的脖子,她没有眼前女人的经验,可她不傻她听得懂,让人钦佩的是幽兰琵琶不畏生死继续没命的大骂着,将夏蔓绯从头到脚从外貌到气质再到终身大事有无子女通通诅咒了一遍,其间伴随高亢的呼声和冷笑。 “我看你和相夫光子一样心理严重扭曲变态!赶快去看心理医生吧!你这个嫁不出去白活一辈子的可怜虫!貌丑心丑毫无气质的活死尸!” 夏蔓绯曾亲耳听过白辰霞咒骂相夫光子,今日一听甚至让她怀疑眼前这位是不是那位的师妹了:“就你这样的,不用看我都知道你悲惨的结果!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 夏蔓绯的力量没有再增加,反而放松了手,她唯一怕的,是玷污了自己这双引以为傲的武器。 此后的一个月当中,幽兰琵琶大肆陷害夏蔓绯,手段之激烈让人大为惊异,从毁坏名声到找人殴打,无所不用其极,不但公开害人明目张胆,还主动咒骂付诸行动,她怀中仅有两个月的骨肉也因为她每天奔波于害人而遭遇了死亡的厄运。 当她再出现时,把堂妹相夫光子狠狠吓了一跳,昔时的丽娜不说多么美丽动人,但身材绝对一流,可如今这个面肥如虎、眼凸如鱼、身形犹如粗木棒的女人是谁啊?人的嗓音本就不细,经过肥胖洗礼后更是变得响如破锣。见来的是跟夏蔓绯一样令其痛恨的相夫光子,更是指桑骂槐的乱喷口水:“听说你以前在花之国只是个被欺负的货色!今后也要小心呐!别再被人欺负死!尤其是相夫光子那个泼妇,惹到她,你会被吐一脸血的!我劝你们两个还是去看看心理专家检查一下精神是不是有疾病吧!” 相夫光子很想说应该看精神科的正是阁下,不过她忍住了,正常人是不会跟疯子一般见识的,还是个自食恶果恼羞成怒的疯子。她记得这位并不亲近的堂姐几年前嫁给了一个风之国的舟姓男人,因为丈夫是某所学校里后勤部的部员,而她则是名声不小的设计师,所以在家里她已养成了趾高气昂的习惯,到外面得理不让人、针尖对麦芒就更是常会发生的事了。 在一旁静静围观削着苹果的如风暗下得意:“这下有好戏看了。” 其一,幽兰丽娜是外婆第一个丈夫的孙女,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其二,这位表姐跟相夫光子在裳之国就不合的传闻由来已久,相夫光子仇敌越多,对她硫琅如风就越有利;其三,那句“去看看心理专家检查一下精神是不是有疾病”让如风多年不济的灵感在顷刻间爆发。 新一届的国府选拔考试完美结束了,参与其中的夏蔓绯考取了与秋之翼然相同的职务,即跟在国主身边随行保护的护卫,她武艺超群,又是夏缡副队长的侄女,让天地盟很是放心,最难能可贵的是,光之心也认同了她的加入。 由于然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所以玉灵碧身边急缺这样的人手,虽说晴尊的强大使她不必为了自身安危担心,但堂堂国主出行在外倘若一个专职的部下没有,也着实说不过去。 硫琅如风听说这件事之后竟感到焦虑,她正依照外祖母的建议,不断收纳各方面的人才,最好有朝一日拥有能跟天地盟一较长短的力量,天地盟的上主副使甚至是执行者都太过闻名,她是不敢想了,但是夏蔓绯不同,她出身琴河,在光域人脉单薄,可以趁早拿下。 寒苇裳对此提出质疑,她并不认为这个跟相夫光子一样拥有非凡魄力的人有其他过人之处,不过功夫较其他术师高一些,为人粗暴蛮横无理,怎么能共事? 硫琅如风只好招出一件她曾亲眼目睹过的事,为了说服霓裳认同自己的抉择。 “在花之国,我曾亲眼看到夏蔓绯力量爆发……”如风回想起曾经的那几幕,到现在还心有余惧,那个好不容易凭借努力争取上游的女子,因为任人唯亲的事件当众发怒,雷嗔电怒之下红流翻腾,连参与其中罪过不大的神无月香玉,都被引天雷劈成了人肉烧饼:“我对她的能力很清楚,我们两个现在身边正缺这样一个强大的元术师,所以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寒苇裳终于点头赞同了她的话。两人当即执行虏获人心的新任务,竟没承想目光尖锐的夏蔓绯,不但没答应,还言辞犀利的讥讽了她们一顿,扬言说她夏蔓绯是有原则的人,既然投效国府,又安排在玉灵碧身边,就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所效忠的对象,如果有人不知死活,她必定要其好看。 硫琅如风和寒苇裳虽面上挂着一致的笑容,不过心里却恼羞成怒,寒苇裳更是效法往常,为对付夏蔓绯横生出一条阴毒至极的策略来。 也正因为这样,她们算是“征服”了夏蔓绯,在月黑风高的一个夜晚,夏蔓绯待晴尊睡下独自出城赶到护光城的旗主寝殿,答应了她们的要求。 “可上次你已经拒绝我了,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你让我凭什么相信你呢?”寒苇裳冷着一张脸故作无视,有意摆出高姿态刁难夏蔓绯。 夏蔓绯不慌不忙的回应说:“当然是为了我爸爸妈妈,你们去找他们不就是这个目的么?如果你现在反悔,我立刻就走。” “等等!”如风只是考验她一下,当然舍不得放人走了,不过面子还是要挣回来的:“我知道了。” “那么,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呵呵,比我还着急啊。”如风笑笑:“你去圣母的卧房,把晴尊送她的那颗‘凝肌丸’取来吧。” “那是什么?” “花之国送给晴尊的礼物,圣母很喜欢就要走了。是一种吃了之后能使人肌肤柔滑,甚至是返老还童的神药,圣母一直舍不得吃,直到最近她听信占卜之说,才知道今天午夜十二点是吃神药的最佳时段,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就在她吃以前拿到手吧。” “呵,没想到圣母所信任的你,也会做这种事啊。” “各取所需,信任不过是麻痹对方的手段而已。” “好,你等着吧,我一定把它拿回来。” 话音一落,夏蔓绯的身影化作一汪红色雷电鱼贯而出,惊呆了少见多怪的寒苇裳。 圣母宫的卧房内,除了酣睡正香的主人,还有一个靠着桌子打盹的侍者。夏蔓绯看到她的瞬间眼中涌出了强烈的恨意,她轻飘飘跳过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仅用两秒便完成了偷药的“任务”。 珠出霞是被香玉一脚踹醒的,刚睁眼便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由于圣母在跟前冷眼旁观,珠出霞强压怒火不敢反抗,只是赔笑着说过于疲乏才睡着了请圣母恕罪。圣母本来没打算深究,可当她发现珠出霞负责看守的“神药”不翼而飞后,当即就暴跳如雷,质问珠出霞把“神药”弄到哪里去了。 珠出霞跪地大哭,指天盟誓说自己没有偷药,但也不晓得究竟去了哪里。圣母痛失神药,看她一副死皮赖脸的德行又十分恼火,干脆令人把她丢到牢里去,堵住嘴巴捆牢四肢,直到她愿意说出神药的下落。 香玉为此暗暗窃喜,妨碍她官途的两个人,现在一个忙着打理女人团,一个被丢下大牢,那么她神无月香玉、这个变得穷酸拮据的玄若夫人可就能独霸圣母左右了。想起珠出霞可能随时出狱继续跟她抢功,神无月香玉索性把心一横,用残忍歹毒的手段挑拨起圣母对珠出霞渐渐恶化的印象来。 终于,圣母相信了香玉所说的话,为了叫珠出霞生不如死,居然命人砍断她的双手以示惩戒,实际上却是为了弥补这气恨难消造成的情绪缺失。 御政宫简陋的牢房里传出惨不忍闻的尖叫,珠出霞痛苦的跪在地上,面容扭曲,进来几个医护人员不过草草的替她止了血,便丢到角落不管不顾了,等她再度抬眼时,看到了正在藐视自己的夏蔓绯。 “还记得我么,珠姐?” “你是……夏蔓绯?”珠出霞麻木的眼神立刻变得惊恐,疼痛侵占思维的时候唯有这一吓才能让她双眼发亮。 “这就是你曾经偷盗货品、还联合商家把罪名栽赃给我的代价!怎么样?很舒服吧?你就为了你的狠毒付出一生的代价吧!”夏蔓绯恶狠狠的说道,眼角眉梢有掩饰不去的狂喜,她刻意把得意的姿态展示给珠出霞看,为了让对方为曾经的罪恶深深后悔。 珠出霞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只一味恳求叫她放了自己。鲜血染红了珠出霞脚下的灰地,终究还是因为难忍剧痛昏厥过去。 质检府办公室里,气氛沉闷到令人窒息,光子少主气场全开大放寒气的时候是没有部员敢靠近的,即便探樱,也很知趣的静立一旁等她发完飙再开口。这时,遭到少主传召的国主新护卫夏蔓绯来了,仗剑而行的样子颇有几分光子少主的气度,也平添出她所欠缺的狠戾。 相夫光子见她来了,一掌拍中红木桌面,登时烙出个凹深的掌印来。夏蔓绯不痛不痒的抬起眼皮,对相夫光子的震怒早有预计:“你要问什么我都知道,是的,就是我干的。” 这样坦白反而叫相夫光子不知道如何斥责:“就算珠出霞曾经害过你,你也用不着这么狠吧?剁了她的手,不觉得太过火了吗!” “少主大人,剁她手的是圣母,又不是我指使的。”夏蔓绯露出一丝戏谑的笑,用认真的态度观赏相夫光子严肃的表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圣母再蠢,也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一个身边的人,一定是你动了手脚,让圣母以为真的是珠出霞偷吃了神药,实际上……药是你偷走的!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蠢女人。” “你说什么!” “我说你蠢,你的祖母和你的几个敌人已经联合到一起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对质?” “你这话什么意思?”相夫光子的眼色沉了沉,口吻在不知不觉间迫切急躁。 “意思就是,相夫兰咏已经联合了玉金弱水、霓裳如风,甚至是……穆高,作为她的同伙‘共谋大业’。” 姑且不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光是这种早已料到的情况就够相夫光子用愤怒消化一段时间了,还好夏蔓绯说的是“共谋大业”而不是“对付她相夫光子”,因为她相信,这几个厌恶自己的人,还不至于联合到一起只为了铲除一个她! “看起来,你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为什么要告诉我?” “既然知道了,就做一回好人告诉你咯,并且……我也很讨厌硫琅如风,这家伙竟然因为我拒绝加入她那边而找上我的父母挑拨离间,硬逼我屈服,除非让我夏蔓绯真正的心悦诚服,否则……谁也别想牵制我!” “她们触犯了你的大忌,所以你就去追踪她们的一举一动……不愧是沧岚和古幕看中的人,调查情报的手法真是厉害啊。”是嘲讽还是佩服,有时候连相夫光子都搞不清楚。 “她们曾经就用过这种方法对付你不是吗?你瞻前顾后,屡屡忍让,偶尔出击也不过是打死一只蚊子的力气,可我跟你不一样!我会狠狠的反击,我会在她们第一次对我施毒计的时候反击回去!就算你说我跟她们一样卑鄙好了!我是不会后悔的!” “如果有一天,你对晴尊或是上主不满,是否也要用这种方式回报我们呢?!” “那就看……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了,我身处这个职务,就会尽职尽责,但别人若是对不起我一分,我势必报复回去!” 她眼中仇恨的烈火让一向理解她的相夫光子也不得不心生惶恐,光子开始怀疑,自己在晴尊面前保荐这个人,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的仇恨几乎远超于自己,会烧毁一切伤害过她的人和事。 “所以,你究竟要不要跟我合作呢?”以往夏蔓绯不爱笑,可笑起来也一本正气,现在莫名多出几分狡黠来,还真让旁人无法适应:“我可以……让得罪我们的人,通通自食其果哦。” “如果我拒绝,你会像你所说的那样……报复我吗?”相夫光子不予回答,先是反问。 “哈哈哈哈!”夏蔓绯大笑几声:“我夏蔓绯再不济,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记仇,你当然可以拒绝,但同样的,我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情报。” “只要你不做出超越我底线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 “你是说……?” “不许再随意伤害他们,‘伤害’,你懂我的意思。”相夫光子用目光警示她,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做。 “ok,我记下了,现在呢,我要去硫琅如风那里‘报告’,如果你没有事情的话,今晚以前我是不会再出现了。” 夏蔓绯出去时和探樱走个顶头,脸上严肃的表情让探樱误以为她和光子吵架了,看到自家少主和颜悦色,才晓得是自己多想了:“少主大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相夫裕安排到光术环保局去实习了。” 光子把裕儿举荐到光术环保局,让他从底层部员做起,再凭借自己的本领逐步攀升。但因为国府正式成员必须要通过选考,她便向晴尊请示,让相夫裕暂时做不收工资的实习部员。 “嗯,裕儿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如果能改掉唯唯诺诺的毛病,就更好了,他这次差一点就达到考核标准,虽不能直接晋级正式成员,但把他安排在果儿那里,我很放心……探樱啊。” “还有什么吩咐,少主!” “把念尘姐弟叫来,我有事情要他们做。” 相夫光子给念尘姐弟指派的新任务是观察相夫兰咏的动向,对她来说,给祖母心爱的孙子出人头地的机会、和监视祖母的一举一动,不发生冲突。 经过调查,念尘念冰发现老太太每天都在花钱打听孙女的事,在江菱织造的成员和质检府的部下们之间周旋,企图探听出哪个下属对这位上级心怀不满,凝光城大门犹如铜墙铁壁,相夫兰咏一时间还没有把念头动到天地盟身上,可来回进出自由的执行者、副使官却成了她瞄准的对象。 相夫光子终于明白,让念尘姐弟调查这个猖狂的长辈简直就是杀鸡用了宰牛刀。用小勺搅了搅杯里的黑咖啡,听完念冰回禀的事项之后她平淡的开口:“这就跟老师在讲台上说课,下面的学生把书本摞得老高开小差、还不知老师已把他行为看的一清二楚一样。她花钱才能得到的情报,我动动手指就水到渠成了。” “那少主打算怎么办?” “装作不知道,她爱调查就让她调查去,反正国事和工作上,我问心无愧,也没有任何把柄怕人抓到。督察局我都不惧,何况是她?” “可是少主,她不仅仅是寻找你的把柄啊,她还花钱买通关系,意图收买人心,这是手底下有些官员素质实在不错,不肯受她的贿赂,反而向我们通报,可是难保其他人不会上钩啊!” “这倒是,不过,还是要静观其变,祖母大人她心思缜密,精明异常,我们现在有任何举动,都会被她猜出一千个可能,总有一个会符合我们计划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打草惊蛇。”光子说罢,略显疲累的叹了口气:“不过,我还真想知道,安静了十几年的祖母大人,忽然间是怎么了?她究竟要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早晚都会被我看清楚!” “以及,你真的打算和夏随侍联手吗?”诸事都不会对自己隐瞒,探樱觉得很欣慰,同时也充满担忧。 “如果不盯着她,天知道她下一次会剁了谁的手。”心口一阵刺痛,相夫光子鄙视自己,有什么资格责怪夏蔓绯?当初,不也用残忍百倍的手法杀死了硫琅鳖吗?她跟如风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事到如今,不想做仇人都难了。 “珠出霞含冤莫白,又断了两只手,想必在圣母那里是没有立足之地了,唉,真可怜。” Chapter 0425 一声叹息,在三人之间萦绕开来,仿佛有驱散不掉的愁云惨雾。 当硫琅如风和寒苇裳警觉而诧异的朝夏蔓绯投来疑惑目光时,细眼尖眉的女人继续表情的惆怅,并说了一句让她们百思不解的话:“如果弱水也在我们这边该多好。” “为什么这么说?” “弱水在玉金心里的分量很重,如果我们把弱水拉过来,玉金还会不买账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玉金没有和我们为敌,也算不上阻碍吧。”寒苇裳悠闲搅弄杯里的加冰果汁,神情不屑。 “不是阻碍不代表就是同伴,更不代表哪一天会不会与我们反目,不趁早收服的话,夜长梦多。”见如风陷入思考,夏蔓绯继续说:“玉金跟你的关系实际上应该非常近,你懂我的意思,可是看她对你的态度,你能察觉出她站在哪一边吗?” “这我知道,之所以我一直没有把话跟她挑明,也是因为我心里有底,她早晚有一天会跟我合作的。”如风颇有把握的一笑,这点她早就料到了。 “没错,不过眼下就有一个好方法。” “说来听听。”寒苇裳倒想听听这姓夏的能使出什么高招。 “不论你用金钱还是地位,恐怕都不能把玉金完全抓住,但弱水不同,她是玉金心里最重要的人,如果弱水都肯为我们说话,你还用得着费力想其他征服玉金的办法吗?” “这一点我也想过,不过用什么方法收买弱水可是个大难题啊,我对她和玉金做过详细调查,首先知道的就是她们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再次就是,弱水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十分挑剔,玉金也尽可能的满足她的一切需求,可以说,现在的弱水,什么都不差。” “谁说的,有一样东西,她就没有哦。”夏蔓绯狡猾的一笑,眼底幽深的光变得晶亮。 “你是说?……” “爱情。” “爱情?她跟玉金之间不就是这种关系么?”寒苇裳说着,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我指的是男女之爱。玉金对她肯定是有这种感情的,不过据我观察,弱水对玉金还真就未必十分投入。”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弱水好像对名海川蛮有好感的。”如风做旗主那会儿,弱水只有面对名海川的时候才会温柔似依人小鸟,那时候她就知道这女的爱慕谁了。 “没错,可是名海川对弱水好像没那种意思,而且他精明的很,恐怕也不会为我们所用,所以为今之计,就是我们自己找人征服弱水那颗渴望爱情的心!”夏蔓绯的语气振奋起来。 “主意好是好,可是万一因此惹恼了玉金怎么办?”如风想事情一向面面俱到,一点会产生损失的计划她都不会采用。 “谁叫你明着来了?找两个具有名海川气质的贵公子去引诱弱水,只要这两个受雇的人不说,谁会知道他们与我们之间的关联?玉金本事再大,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还是说不通,玉金不知道的话,弱水就注定不知道了,那还有什么用?” “那……就要看这两个人的本领了。”夏蔓绯故作神秘的眯眼微笑,硫琅如风立即心下了然。 最近曼宁允儿做事,总是不合玉金的心意,姑娘傻兮兮还不断把心里话跟这位旗主倾诉,结果,就换来玉金一面敷衍应付一面说是道非。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个人令她不爽,她就会想尽办法让人们都知道这人的可恶,与之相反,每每遇到他人,玉金也都会对那里弱水倍加称赞,在她眼里,唯有弱水才是真正的美人。 “你说允儿这个人,怎么那么自恋啊?”弱水面前,玉金开启以往的嚼舌模式,滔滔不绝:“她说有个男的对她一见钟情,我当时就想说那男的什么眼光啊?就允儿长成那样,谁会看上她啊?连你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弱水听了,在玉金的怀抱里噗嗤一笑,抬眼瞬间,她瞧见了两个酷似名海川的年轻男子,正朝这里投来火热的目光,她的脸一红,好像已经知道有人在注意自己了。 此后几天,那里弱水几乎天天都能看到这两个人,虽然不是多么英俊,却有着少许名海川的优雅气质,面庞白净让人看了很是舒服。更令她欣喜的是,他们居然在某一天的黄昏,于护光城外等候下班出城的自己。 “你好,我是湦旭,能和美丽的小姐做个朋友么?”温柔内向的翩翩贵公子儒雅浅笑,彬彬有礼。 “我是阑开!很高兴认识你!”阳光开朗的俊逸青年张扬奔放,洒脱不羁。 那里弱水觉得脸上的皮肤已经烧成了火红色,她忸怩半天,终于压制住心跳带来的激动,开心的把头点了下去。 一周之内,但凡与弱水碰面都是在神母殿的厅堂上,下班过后玉金想找到弱水,简直比登天都难,终于,很少对一个人上心至此的玉金尾随弱水、于夕阳西下之后跟到了日夕咖啡馆。 那两个频繁约弱水出来的美男子,每次都能把弱水逗得心花怒放,夕阳的唯美映照下,他们竟迫不及待的同时跪下,人人手中玫瑰戒指,向他们眼中的“女神”求婚。 那里弱水自小跟着母亲漂泊无依,好不容易母亲嫁了风家的富豪才换来些许好日子,可她不满足,她希望将来能跟一个年轻有为的富有俊男结婚生子,眼前的两个人,都是大企业家的独子,不论才学还是背景,都不比御政宫的那些人逊色,甚至容貌在她眼里可以和天地盟的男上主相比。两人同时下跪求婚是她昨晚梦到了的,但没想到实现的这样快、这样突然! 那里弱水花了半天时间消化这份惊喜,可接下来,她疑惑了,她应该选哪一个呢?总不能两个都嫁吧? 在咖啡馆旁树林里偷窥的玉金震住了,眼中的光涣散而黯淡,没多久便流出两行清泪。她捂住胸口,痛得皱眉,由于窒息还拼力的呼呼喘气,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她用力的掐自己,却在疼痛中慢慢清醒。可怕的现实啊,这是真的,弱水她爱上了别人! 最后一抹余晖消散在天际处时,弱水把手伸向了阑开。 弱水在光之国没有自己的家,除了住在玉金城郊买的小房子里,她就只能住在御政宫,近来,她不但不回玉金城外的房子去住,甚至每每出来只跟两个男人见面。这令玉金无法忍受,她的自尊、占有欲都受到了极大的侵害! 那两个酷似名海川的男人,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们是硫琅如风亲戚家的两个儿子。论起人脉,如风可是首屈一指的个中高人,就算没血缘的,也能硬掰成亲戚。 “虽然我知道你让我派两个人给弱水的原因是让她有选择的余地,不过你让我把湦旭留下,什么用意?”有些话夏蔓绯不用直说,如风也一下子会懂,可是这一步棋她摸不着头绪了。 “曼宁允儿啊。” “啊?” “曼宁允儿是知名的珠宝设计师,在御政宫也有一定地位,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为人单纯,没有心机,想要留住她比留住弱水还要容易!”夏蔓绯的定语斩钉截铁。 “这号人,我还真没注意过。”如风向来只把目光集聚到锋芒毕露者的身上,像曼宁这等平庸之辈,她顶多有个印象:“也好,就算没有过人的才华,多个帮手总比没有强。” 弱水和阑开手挽手出现在如风面前,弱水毫不怀疑他们的用心,反而对如风的热情更盛三分,不但脸蛋热了,甚至还答应如风,要把那个被她淘汰的介绍给曼宁允儿。 曼宁允儿果真是个单纯的女子,得知以后也不管引荐的是谁,欢天喜地的跳高三尺连声答应。她怎么都没想到,见面的那一天,会被人放了鸽子。当时,曼宁一个人赶赴约定地点,不但没瞧见弱水所说的那名优秀男子,连那里弱水本人都行迹无踪。 比起知晓爱人心向别处从而陷入悲痛的玉金,曼宁允儿明显还在无际的海面上茫然漂浮着。 事情生变,势态转化出乎如风和夏蔓绯的预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弱水不是跟阑开在一起了吗!你怎么又凑上来了!”如风愤然指责湦旭,因为他,整个计划都被打乱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湦旭委屈的撇嘴,招出实情。 原来,约允儿见面的那一天早上,那里弱水和未婚夫阑开大吵了一架,还主动提出分手,并且在阑开负气离开之后找上了湦旭,许诺说愿意嫁给他做新娘,也不管是不是答应了曼宁允儿,两只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腰,硬把新目标拖到了御政宫的旗主寝殿里。 听完叙述,夏蔓绯冷笑一声,如风和霓裳双双捂嘴犯呕。 如风大概没想到,夏蔓绯那一声笑里面,究竟隐含了多少种意义吧? “如风旗主,玉金旗主来了。” 如风惊了一下,她不记得玉金有被自己邀请,更不记得跟她有过私交与往来啊,虽然外祖母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不过还没有正式实施呢啊! “请她进来。” “如风旗主,你找我有什么事?” 硫琅如风没有想到,玉金上来就摆出高姿态还讲出这么一句话来,她忍住不悦微微一笑:“玉金旗主只怕是误会了吧,我并没有派人去通传啊?” “呵,您别逗了!”玉金故作熟络的拿人取笑,呲着一口狼牙嘿嘿不停:“就是你身边的这位夏小姐,亲自来通传的啊。” 硫琅如风和寒苇裳刚把视线转到夏蔓绯这里,与弱水争吵过的阑开跑了进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如风刹那间明白自己已经着了别人的道,要堵住阑开的嘴已经来不及了,阑开怒气冲天的摇着头,仿佛做了什么令他恐惧的噩梦:“姐!我早就受不了了!要不是你让我一直勾引弱水,我早就把她给甩了!这女的脾气暴躁就算了,还粗手粗叫,说话粗声粗气,我简直没见过这么粗俗的女人!那天我说我肚子疼不想去逛街,她竟然扇了我一个耳光!你说哪有她这么恶心的人啊!” “我不是叫你忍耐的吗!”如风憋了半天,到底还是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来,心里却一阵发凉,完了,玉金这下要彻底的痛恨自己了。 寒苇裳和硫琅如风一样面色铁青,甚至偷偷的朝夏蔓绯投来憎恨鄙视的眼神。 “勾引……哈哈哈哈哈!”玉金失笑,不止因为她认清了硫琅如风的真面目,更因为她的自尊已经被践踏殆尽了!她、玉金、文乐大人的合法继承人!居然会败在一个阴谋里?! …… “真是没想到,堂堂琴河六弦,甘心做相夫光子那个臭名远扬的不孝女的走狗!”寒苇裳才不在乎玉金是否能归于自己一方,只是遇到和相夫光子有关的人和事,她就淡定不了。 “既然知道是琴河六弦,还敢鼠眼看人低,信不信我把你的老鼠脸揭下来啊?”夏蔓绯淡定的回击。 “为了挑拨我和玉金的关系,令我们没来得及融合到一起便彻底分裂?你们真是煞费苦心!以为玉金真那么蠢会如你们所愿和我分裂吗?我告诉你,你们越是使手段,我们双方的关系就越是紧密!尤其……绝不可能让相夫光子得逞!”硫琅如风恨不得立刻去找玉金明志。夏蔓绯竟会和相夫光子联合,她和霓裳都认为这两个脾气暴躁的人混在一起只会互斗不会配合,万万没想到人家两人早就惺惺相惜气味相投了。 “负责‘勾引’弱水的人可是你派去的,就算玉金知道这是我的阴谋,眼见心爱的弱水移情别恋、坠入他人的怀抱、一切却只因为你硫琅如风的个人目的,你觉得,她会谅解你吗?”夏蔓绯得意的扬起下巴,佯装遗憾的“啧”两声:“要怪,只能怪你们两个为达目的太不择手段了,你们真以为我和相夫光子那个软弱的家伙一样会因你们以‘父母’‘孝顺’这些词汇而深受禁锢吗?天真!我当年连成为叛逃术师都不在乎!现在会在乎这个?” 硫琅如风,又一次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她一直都谨慎的处理每一件事,却往往低估了对手的心机。上一次资产的破败,源于她对相夫光子心术的低估,源于她对文乐跟玉金的认识远远不够,而这一次,则源于她对夏蔓绯太过放松,以及完全不知道玉金对弱水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个人再聪明再谨慎,也有被算计的时候。她深深的清楚这一点,也打从心底起誓:下一次的“战争”,无论对手是谁,她都不会输。 Chapter 0426 晴尊六年七月之初,意想不到的天灾驾临光域。 当消息传来的时候,玉灵碧还是难掩惊恐的张圆了嘴,虽说去年镜火城已经不断传来干旱的消息,她也为此做足了功夫,没想到千方百计预防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吞食农田,群聚成灾。自古以来发生干旱的地方,就不乏有蝗虫的出现。它们的存在会完全破坏各类农作物,轻则引起经济损失,重则百姓们会由于粮食匮乏而陷入饥荒。 这也是从初代国主建立光之国以来,首次面临干旱与蝗灾并重的危难。蝗灾发生后,受灾地区的农田很快遭受大面积侵蚀,目前,受灾范围仍在迅速增加着,四代国主当即调出结界部队赶往救援,用“缩骨结界术”包围大面积飞掠而过的飞蝗,一方面进行疯狂捕捉,另一方面动用药物抑制蝗虫的生长与产卵。 “缩骨结界术是什么鬼东西啊?” 御政宫和天地盟同在的商讨会议上,那里弱水拉长脸孔冷冰冰插了一句。 “结界术的一种,造出的能量罩会随着施术者的控制越缩越小,用这种方法可以直接把蝗虫包围在内。” “这种自然灾害只有在发生以后才能采取治理措施,所能做的也只是尽早杜绝而已。蝗虫的移动速度太快,而且数量极多,一面飞过一面吃光粮食,令人生畏,对此,民众也表示苦不堪言。”小林岛钏做了一番令两团都赞同的演讲:“温暖干燥的环境能够促进蝗虫繁殖和生长,镜火城的受灾程度最大,是因为这座城自古以来就容易发生旱灾,想要抑制灾情必须从双方面下手!” “蝗虫的飞翔能力非同一般,所以才会把损失扩大,受灾程度和受灾面积又是成正比的。我赞成小林岛旗主的意见,双管齐下,同时追加一条,那就是统计国库里的粮食数量,够不够分配给受灾地区的百姓,蝗虫吃光了他们的粮食,今年秋收势必受到影响,我们国府必须采取救援行动!”宁日潇说完,比了个手势示意白颜出去。 不消多时,白颜带着青桐提供的数据回来了,于是问题出现,负责看管国家财产的部门提供的粮食库存额根本就不足以应付受灾地区如今所需的量,往年只征收每户10%~20%的粮食产量,四代建国以来不过六个寒暑,子民不多,却大批做着粮食出口的生意,经年累月,积存下来的粮食还不够一次蝗灾所需填补的。 “我认为,与其挨饿等待各地筹集粮食物资,不如‘就地取材’一回。”宁日潇提出大胆尝试,也不管周遭的目光多么千奇百怪各怀心事:“蝗虫拥有充足的蛋白质,可以补充人体所需的能量,烹制之后完全可以当作食物来充饥。” “等等!我反对!”小林岛钏举手抗议:“这什么光怪陆离的想法啊?吃蝗虫?那虫子能吃吗!你给我吃一个看看!” 钏的身后涌出一大片反对的呼声,甚至连天雪都反对宁日潇的这项提议。同样的,站在宁日潇一边的御政宫成员也不止一个,除了名海川和瑞拉姐弟,御政宫人反对自家旗主的普遍原因是“与其给灾民花钱买粮食,不如给他们吃蝗虫,然后把钱分发给国府成员做福利待遇”。 晴尊没有理会这些人不务正业的闲言碎语,却独独注意到始终没有开口讲话、表明立场的寒苇裳和硫琅如风,她们好像是故意中立的,藏头缩尾避人注意以保护自己。 “天雪!怎么连你也反对宁日潇呢!”芙菱不解极了,她才不相信天雪会阵前倒戈呢。 “绝大多数的蝗虫确实可以食用,不过还有一部分属于细菌超标或蕴含病毒,倘若不慎被人们吃掉,会造成饥饿以外的难题的。”天雪的理由是这个,虽然有些对不起宁日潇,但她还是把实话讲了出来。 宁日潇钦佩她的直爽与坦诚,同时也认真的进行驳回:“跟结界部队一同前去的有光国医科队里的医师及境务府里的农业家,他们完全可以鉴别哪些蝗虫能吃哪些不能吃,所以这方面众位可以不用担心。” “我还是觉得不妥!我不同意宁日潇的提议!” 就这样,在宁日潇力排众议想要征服大家观点的时候,小林岛钏毫不相让的拖着后腿,两方各执一词,逼得晴尊和圣母纷纷无奈起来。 “嗯……我有个办法。”忽然现身的朔月队长吓了众人一跳,可他还是一副温婉可爱的笑脸模样:“宁日潇和小林岛,你们两人展开一场辩论赛,所有的国府上层人员作为旁听的裁判,争论过后,谁获得的支持率最高,就听谁的吧!反正你们相互之间也不赞同彼此的观点!都有各自的想法!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不是吗?” 朔月队长的这项提议令氛围扭转,不管哪一方,意见居然破天荒的得到了统一。 看在十三禁卫军的面上,圣母大人勉强同意了朔月的方法,不过却强制性的将辩论地点定在了神母殿,神母殿两侧有大量的座椅,也确实适合举办对阵比赛。 两位主角到场前,观众席上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次的事情,应该是民事府和境务府做主吧?怎么那个宁日潇这么起劲儿?”自打出了被“勾引”的那件事儿,玉金就不怎么搭理弱水了,害得她只好腆着脸去问女人团的牧逢春。 “小林岛钏不也是么,明明跟她没关系的事偏要横插一杠。宁日潇和小林岛一直不合,两个人都恃才傲物的,谁也不让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分析,自诩聪慧的牧逢春得出以上结论,扁嘴的时候唇间发出油脂相撞的声音。 “哼,一丘之貉,半斤八两!”弱水恨不得把所有贬义词用在两人身上,虽说她更想吐槽牧逢春喝了油一样的唇色。 芙菱耳朵尖,把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刚要为宁日潇出头,被海蓁子拦下了。 “宁日潇也真是的,怎么这么执着?与其费脑子跟小林岛钏争论,不如让小婉和疾藤想办法,免得被人嚼舌头!” “宁日潇认准的事,轻易是不会改变的,看她平时雍容大度,不与人计较,可遇到原则上的问题,她是向来不肯让步、斗争到底的。”海蓁子带着欣赏的微笑看着宁日潇即将落座的高椅。 穆高夫人一声令下,辩论比赛正式开始。 宁日潇:我觉得让百姓们使用捕捉到的蝗虫,未尝不可,蝗虫只吃粮食,自身的营养价值也不菲,因为我们一时拿不出足够的粮食,所以才出此下策。 小林岛:既然你都说是下策了,那么为什么不找个上策呢? 宁日潇:按照旗主你的观点,是要伸手向别国借粮食吗? 小林岛:当然,由始至终我就支持向别国求助,想当初他们有难时,我们国家哪次没伸援手?现在我们有难,他们帮忙也是应该的! 宁日潇:这话不假,可是轮不到我们说。就算借,也该等着他国主动要求帮忙才行。 小林岛钏:我能问一下你的居心何在么?如果你是为了省钱,我只能说官员何苦为难百姓,如果你是卖国贼,我只能说‘滚’!为了一己私欲你竟然连这么无耻的方法都想得出来?能吃蝗虫,就不可以吃粮食?为了利益你可以把国家和民众都卖了,我为了民众不仅让自己在这里跟你废话,还得被扣上奸臣的罪名、不可能成为为国为民的良将……你,真他妈的威武啊! 看着小林岛钏那轻蔑讥讽的歹笑,相夫光子怒从心生:“说不过人家,就用攻击性语言做人身侮辱吗,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听着,小林岛旗主觉得很光彩怎么着?” 宁日潇抬手,阻止光子继续说下去,自己淡定的面对接下来的对峙: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可以直接反驳我,我洗耳恭听。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国库的粮食不足以应付这些数量的灾民,如果从其他地方征收粮食,又会对其余百姓造成生活困扰,况且,为了避免我们担心,全国各地的百姓已经在纷纷捐粮了,我们身为国之表率,怎能继续跟子民开口索要?与其让人们忍饥挨饿,食蝗虫又有何不可?这只是一时的为生之计,谁也没打算沿用下去! 小林岛:你说没有粮食谁信啊?国家粮库是你们天地盟在管理!自己中饱私囊还说的这么难听!让国民吃蝗虫,传到国外去咱们的脸往哪搁?我们国家的尊严何在? 宁日潇:比起伸手向别国求助,你倒觉得吃蝗虫有碍尊严吗?而且我说了,这只是一时的,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向别国求助是大事,不到最后哪有轻易开口的?以后我们国家也许还会遇到危难,难道次次都向别国求助吗?长此以往,对国之尊严,有害无益! 小林岛:那么为了你的意见,将有多少人饿死你知道吗?! 宁日潇:如果会饿死,我便不会反对现在主动求助于他国!正是有人们不会挨饿太久的把握,我才有此建议! 小林岛:倘若不吃蝗虫,会饿死人吗? 宁日潇:如果吃了,就绝对够用! 小林岛怒指她:说的冠冕堂皇!有粮食不让百姓吃!偏偏让人们吃蝗虫! 宁日潇:如果你还是认为我们中饱私囊了,我觉得便没有争论的必要了。 小林岛:那你是认输咯? 宁日潇:认输与否都不能决定结果,主要还得看在座各位大人有何看法。 圣母从无聊到无奈到现在的兴高烈采:“你们两个还有话说吗?没有的话现在各位开始投票表决吧。是支持宁日潇的‘食蝗虫’方针?还是支持小林岛‘求助外域’的方针?” 两大才女不相上下,连最终的票数对决都如此令人心颤。天地盟宁日潇一方险胜两票,夺得了这次比赛的桂冠。 “有一种人,辩不过别人的时候,不是扯东扯西,就是人身攻击,既不占理又词穷,只能用歪的!”相夫光子对小林岛钏方才侮辱宁日潇一事耿耿于怀,在解散后借故回讽小林岛钏:“可惜,不是谁都瞎的!道理跟公义站在哪一边,可不是三观不正者说的算的!” “自以为三观有多正么?”小林岛钏美丽的眉目阴冷如冰,她不在乎相夫光子怎样讥讽,在乎的是这一回又输给了宁日潇,打从天地盟反抗允帝逻、后来逼迫小林岛家拆掉她的“玉石楼”开始,宁日潇就屡屡占尽上风,不管是手腕还是才学,通通压制得她喘不上气,她一个比宁日潇还要大上几岁的大龄女青年,情何以堪! 比起玉金自尊心受到的打击和伤害,她小林岛钏有过之而无不及! 依照宁日潇的建议,晴尊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派出擅使冰遁水遁术的元术师部队前去蝗灾泛滥区实行“淹没计划”,用低温和过湿的气候直接杀灭虫卵,再如放置大量蛙类元灵兽,有效克制蝗虫的行动,在其他动物物种稀少的地方洒放杀虫药,当蝗虫控制到一定数量之后,开始步入下一期的防治工作,预防旱灾的同时,也要多多栽种绿色植被,让蝗虫再无产卵之地…… 众多妙招后来被十三禁卫军称作“治蝗神技”,虽说在圣母和御政宫眼里是“狡猾的小儿科”。 “别看晴尊思想简单,却总有一套自己的做法呢。”雅因禁不住在御政宫旗主面前称赞起玉灵碧来,尚未注意到硫琅如风射来的专注视线。 “晴尊大人思想纯正,没有私心杂念,做起事来自然事半功倍。”笑脸名海川由衷的赞美。 刚刚被感情所伤的弱水投来柔情的一笑,玉金则气得捏断手里的筷子,暗暗咬牙。 “可不是,做人呀,就要保持心灵的纯净,晴尊大人敦厚淳朴,自由奔放又勤奋刻苦,我们大家可要好好的学习!”如风拍手赞叹,笑得明媚如花:“你说对吧?霓裳?” “嗯,晴尊大人热情奔放却不处事圆滑,我最喜欢真挚诚实的人了!”寒苇裳缓缓一笑,柔情温雅只对晴尊:“晴尊大人,蝗灾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谢谢霓裳,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解决的吧!”这是晚餐时间,霓裳却依然记挂着国家大事,不能不说,这是很让人感动的情操啊。 “碧姐不必每次都这么仁慈,报喜不报忧只会让某些人更加高枕无忧。”相夫光子完全没有食欲,心里一直惦记着粮食短缺的问题。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蝗虫不足以取代真实的粮食,也不是每个人都真正的心系民众温饱。比如寒苇裳,她一面扬起笑脸一面否决相夫光子的泼冷水行为:“我看真正报喜不报忧的不是晴尊大人,而是另有其人吧?国主大人每天呆在皇城里,哪里晓得外面的事?万一有人不说实话,岂不蒙蔽了圣听?”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是忠臣,而是奸佞么?”光子挑眉反问,不予让步。 “我可没这么说!谁不知道天地盟的上主大人们为官清廉,从不为一己私欲,只怕现在天魔教来了,刀搁在脖子上,都不会叛变!”寒苇裳自顾自的说着,听得不少人一头问号。 “我想你没有搞清楚一件事,清官与忠臣,是不一样的。清官心里装的是百姓,却难免愧对主上,而忠臣则相反,或许他们对首领有着赤胆忠心,但不代表,他对百姓也是一样的关爱。” “你的意思是你两样都占全了?”寒苇裳笑着揶揄她,在晴尊面前敌意表现的相当隐晦。 “我是不是两样都占全了,轮不到寒苇旗主操心,不过,哪里都有腐朽存在,是一定的了!” “对对对!你说的真是太对了!哪里都有腐朽存在,不管是多么光明的地方!”硫琅如风伺机取笑相夫光子言语间的疏漏。 她的嘲笑表现的太明显,令相夫光子那颗早已冻结的心再度冷了三分,她……早已不指望能跟这两个女人沟通自如了,不过她们胆敢说出什么过格的话,她相夫光子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为了正义,为了光域,多少天地盟的成员是出奔异邦集结在这里的?或许有些人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更多的却是有亲人有故乡的稚龄官员啊,背井离乡,只为共同的理想,用腐朽去玷污他们的魂,相夫光子无法接受,因为……如果真要说这份光明里存在阴暗和腐朽,那也是她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相夫光子! “自从大家聚首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了‘我们’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情谊,所以,我不容许任何人在我面前乱放厥词!” 权力舞台上的演员数不胜数,一个国域的还分门别类弄出许多党派,何况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外域?相夫光子这个直肠子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坦白有多么误事,小时候是忍不了,长大了却是不想忍。 ——好比她对寒苇裳,曾经真挚的友谊,如今裸露的敌意。 如果说虚与委蛇比直言不讳更能使这个国家繁荣,她一定会去尝试,可惜……她所在的这个组织,天地盟,就是这样一群心中充满光明和理想的人构成的,它从不容许成员之间你猜我忌,在碧姐的带领下,纵使前路漫布荆棘,作为一员的他们也依然,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彼此爱护着!如果说真的有人从中破坏,那么别说“刀刃”,就连温柔如水的“羽毛”恐怕都会操戈相向! Chapter 0427 端坐在椅子上,玉金阴沉着脸孔,仿佛是来要债的。得知相夫光子邀请风信子加入天地盟、而风信子断然拒绝后,她一直是这种表情。 “我要你回去找相夫光子,说你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啊?”风信子不明白,玉金怎么会要求她“背叛”。 “我要你潜伏在相夫光子身边,做我的内应,这回明白了吗?”玉金一眼就瞧出风信子因何迷惑,只好动动嘴巴点醒她。 风信子虽然很多时候都搞不清楚玉金的思路和想法,但是“内应”是干嘛的,她懂。 “对不起,玉金,我……不能答应。”犹豫了片刻,向来懦弱的女子抬起坚毅的双眼,不再迟疑的回绝了玉金的“命令”。 “你说什么?!”玉金的火立刻被她一句回绝给点着:“风信子!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 “你挽救了我们家族,她挽救了我免于牢狱之灾,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帮助任何一个对付另一个。”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可却没能换来玉金的一丝动容。 “那你就是不仁不义!先不说她给你那点钱,跟我们家给你爸爸的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单是你这种两面都在拒绝恩人要求的行为,就是知恩不报!你还还什么恩啊?别说的这么好听了!我也没指望你还!” “玉金,如果是其他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种欺骗别人的举动,我是万万办不到的!我不是不打算还恩,但要看怎么还!” “你什么意思啊?说的我好像让你杀人放火去似的!你还能行了不?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啊?”很少像弱水那样直接冲信子发火的玉金这回真怒了,她指责风信子的话义正言辞,好像她是纯正的正义之士不过被风信子往坏的方面误解了。 玉金当然明白弱水和如风都着了夏蔓绯和相夫光子的道,所以她才要求风信子这么做,一方面准备全力对付相夫光子,另一方面……她与如风之间,对对方已然有了偏见和戒备,原本没有关联的井水河水,也终于在这次事件的冲突下碰撞了。 玉金的远离让相夫兰咏计划落空,年过八旬的老者一面要顾及家外的“战事”,一面却要时刻看着那不听话的孙子,这娇生惯养的小子,居然为了一个女孩打破他严守已久的“乖顺原则”,着实让相夫兰咏这个当祖母的又气又恨。 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个夜晚,兰咏就锥心刺骨的难受。 那天,正好是相夫兰咏决定搬到儿子家去监视的前一个夜晚,因为裕儿的一个举措,使她不得不打破原有计划、继续镇守家里进行监管。 她最宠爱的小孙子恋爱了,事前连句招呼都没打过,便把姑娘直接领回家同居。震怒之余,她也只能顺着爱孙的意,勉为其难接受这个现实。小儿媳痛哭流涕,腿脚不方便的瘸儿子气得拍桌,却连站起来打人的力气都没有,偌大的一个家,只有靠她相夫兰咏来支撑。 说起这个花溪雾的容貌,确实令人惊艳,相夫兰咏拼尽全力安抚自己焦躁不安的心,反复想着一个念头:“比光子小了这么多岁的裕儿都快有媳妇了,那相夫光子还没人娶呢。” 不过没多久,她得意洋洋的心态改变了,暗中观察这个女孩,兰咏发现她只懂得取悦自己的孙子。比如裕儿下班回来早早睡下,她会穿着单薄一下子钻进他的被窝,最要命的是,从相夫兰咏这种对不喜欢的晚辈要求甚高的标准来看,这个女孩又懒又不懂得讨她这个老人家的欢心。更为过分的一次,花溪雾竟然跟裕儿的父母唱起反调、当面争吵。 相夫兰咏渐渐觉得,这女孩只是个空有美貌的烂人,于是联合全家人一起反对相夫裕和她在一起,并趁她不在时对相夫裕进行说服教育。一向顺从的相夫裕却再也不听家人的话了,执意要跟妖娆的女友处下去。儿媳桂芝气的脸孔煞白泪流满面,一家人却拿着了魔的宝贝无可奈何。 硫琅如风知道最近外祖母过得很辛苦,特意买了一大堆东西,顺便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烂女孩”。 “不巧啊,裕儿又跟着她跑出去了!”桂芝哭声的陪衬下,兰咏的痛斥也显得愈发凄凉。 如风发动巧嘴模式,一面笑着安抚他们一面替裕儿说好话,她明白,这时候只有拼命夸赞裕儿的好,兰咏和桂芝、还有小舅舅相夫金才会对她这懂事的外孙女感恩戴德,如果换成相夫光子那个愚蠢的直肠子,铁定摸不准长辈心性,得罪一家也在情理之中。 “呜呜呜,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怕那女孩怀孕!”桂芝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如风的怀抱里越哭越起劲:“换做老实点的女孩,我和他爸直接把人撵出去就罢了!怀孕也不怕!我们不承认就行了!可是这个小雾,太厉害了!把我儿子迷得神魂颠倒!连爸妈奶奶的话都不听了!呜呜呜呜!” “小舅母,您别伤心了,我不是说了吗,裕儿还小呢!” “就因为我儿子小!所以这事一点也不怪他!要怪就怪那个花溪雾!” “对!就怪那个小妖精!如风,你有没有办法把她给弄走?我的意思,你应该懂。”兰咏阴冷的目光里蕴含着强烈的憎意和杀机。 “没问题,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么,太简单了!”如风一拍茶几,胸有成竹道:“小舅舅,舅母,外婆,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嗯,干的利索点,别让裕儿发现!” “好……呃!”点头的瞬间,一口酸水从胃里涌上来,接着便是史无前例的疯狂呕吐。 “呀!如风,你该不会是……有了吧?”简直比儿子领姑娘回家更让桂芝大跌眼镜。 如风铁青着脸,朝外祖母点点头。兰咏不是不知道如风和文乐的事情,不过真的搞大肚子,她想传出去还是很丢脸的,没想到看穿她想法的外孙女立马给老人吃了一剂定心丸。 “外婆放心,只要我拿到文乐的财产,还怕白白付出青春吗?我得到消息,文乐正张罗选拔继承人呢!我并非一个对手也没有,而且……早就做足了准备!” 令兰咏一家都为之振奋的准备,便是硫琅如风动身前往花之国的行动。 花之国,热闹繁华如同以往,比许多国家建筑高出数倍的大楼擎天耸立着,在这当中,有一组另类别致的建筑,按照文乐身边的“助手”要求装点成神域古殿式模样。 家族会议如期举行,一族之长文乐正式宣布百年之后会把自己的遗产交付给唯一的儿子和长大成人的孙女。文乐的家族并非纯血白种的贵族,只因为家底丰厚才能立足于花国国府的上游。硫琅如风早在被玄若真火拒绝的那一年便开始专心研究这方面的历史和现状了,她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家族会议现场,优雅的微笑,缓挪着玉步,当众表示她不同意将家产全数给了这对父女。 族人们开始左右为难,因为不管是文乐族长的情人硫琅如风,还是玉金小姐和她的父亲,全部都撒过钱、讨过好给这个族里的每一户,究竟站在谁那边,他们真的迟疑不决、难以决断。 文乐对如风的到来稍有意外,刚要开口说什么,被心爱的情人笑声打断:“理由?因为我怀了孩子,文乐族长大人的亲生骨肉!” 当这一轰动的消息传遍全场后,玉金和她的父亲双双傻掉了。文乐从家族医师的手中接过检查报告,居然忘却场合喜形于色,他一生就只有一个儿子,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会有后代。 “爸爸,您快说句话啊。”玉金的生父彦喆焦头烂额的铁青着脸,生怕父亲心意一改自己万劫不复。 所有人的心悬在文乐的表情上,他们知道,接下来的结果关乎遗产分配的最终答案! “关于财产的转让和分配……下次家庭会议继续商讨!散会!”文乐盯着孕检报告书足足有十几分钟,当他回过神来发现人们都在注视自己时,才勉强说了一句结束会议敷衍了事。 瘫坐在椅子里,玉金的心也跟着沉到谷底,唯独硫琅如风,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得意狂笑。 “如风,你和我爸爸怎么样我不干预,也没那个权利,不过你挑在这样的时候跑出来闹场,是为了让我父亲丢脸吗?谁不知道你是第三者?你竟然公开跑到公众面前‘承认’这一事实?好吧,就算你不要脸,我们家族还要呢!”彦喆义愤填膺,指着婚姻破坏者年轻的脸容愤然呵斥,父亲文乐一走,他跟女儿双双原形毕露。 “哈哈哈哈,说话注意一点哦,彦喆先生,别忘了,论起丢脸,我可远远比不上你的女儿呢!她不但喜欢一个女人,还准备跟那个女人结婚,你们家族一脉单传,难道准备后继无人?”如风忍不住嗤笑一声:“难道你打算让这两个女人怀上对方的孩子为你们家延续香火?哈哈哈哈她们有那个能力吗?” “你说你怀了孩子,这么巧?”见父亲被驳得哑口无言,玉金强忍住屈辱以及想撕破那张第三者脸的冲动,把话题转移到如风怀孕的事上。 “你不相信,可以亲自给我做检查呀。”如风把握十足。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不过,如果十个月之后你生不出孩子,可就别怪我们告你欺诈之罪!” “那是自然,我不单会在十月之后产下你们家族的孩子,还会当众验明,他就是我和文乐的骨肉。” “我真后悔,当初没联合相夫光子把你弄死!”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卑劣?你想跟人家联手,人家屑不屑于看到你这张丑恶的脸还未可知呢?” “你美什么,万一生出女儿,你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玉金在最后仍抱持恶狠狠的期许。 “你放心,就算我生的是女儿,也不会让她跟一个女人结婚,最后搞得连后代都没有,万贯家财只能留给人家的姘夫!哈哈哈哈!” 从性感的抹胸皮衣裤,再到帅气的男士礼服装,寒苇裳站在落地镜前娇笑发嗲的转着圆圈,每次阑开和湦旭不经意投来的目光都会被她温暖洋溢的笑容接住。 这里是幽兰琵琶新开的服装设计会馆,是国都城里规模较大的一处艺术中心,她聘请同为设计师的寒苇裳,并在开业当天邀请了很多艺术界知名人物。好不容易等到忙完,寒苇裳又在成堆的衣服面前换个不停,听说这些都是木子老师的珍藏,她要好好的学习学习。 “霓裳,你不是答应我,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阑开躺在沙发椅里,不停的抽着烟。 寒苇裳一边娇笑一边走过来,调皮的抢走他口中含住的烟支,还轻飘飘的做了一个肢体动作——弹额头:“讨厌!人家在试漂漂亮亮的衣服!你打什么岔!” “是是是!” “我跟你说,追女孩不能用寻常手段,现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精,会让你轻易抓住吗?”一边描眉画唇一边柔情巧笑,不到五分钟她已经朝二男抛出三十个媚眼了:“如果我是男生,我就有把握追到任何一个女人!你们信不信!” “胡说八道!”兄弟两人嗤笑起来,嘲视霓裳自命不凡。 “切!打个比方,那里弱水。要说追她的方法,可不是单单长得帅就能够成功的!” 兄弟俩虽然对弱水不抱好感,但听说有攻破她的方法,就还是满腹好奇。 “首先,顺着她是一定的,但不是任何事情都要顺,小事情可以由着她,大事可就要由男人做主了!平时给她点好处,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买,然后适当的离开她一会儿,让她不喜欢没有男人在身边,不就好了~” “我怎么感觉她像没说一样……” 另一个跟着点头。 “呀!讨厌啦!人家不依啦!人家要告诉如风去!哼!”霓裳用两拳捧着脸颊,□□的腿脚撒娇式的扑腾了两下,再后就掩住脸孔朝门跑去,踮脚轻挑、手捏裙角的动作自以为很美很动人。 “嗷——” 尖叫过后,惨剧发生,寒苇裳嫌恶的跳到一旁,叫声娇嗲刺耳:“呀——” 刚刚进门的如风听到叫声吓了一跳,往地上一看自己也跟着愣住了。寒苇裳失神蹦跳的结果,就是把刚刚养了一个月的小白鼠踩成肉饼,而这一幕也刚好被上门找寒苇裳讨说法的舞樱其看到了。 新芽没有追究舞樱其伤人的事,把她免罪释放了,舞樱其一面感激新芽的大度,一面听说寒苇裳为了替她求情花费了不少精力和钱财,但是舞樱其,却因此更加痛恨寒苇裳了。 “小东!”舞樱其的泪水瞬间狂涌,扑上来捧起白鼠残破不全的身体:“连内脏都跑出来了!是谁这么狠?!” 寒苇裳藏了藏留有血迹的脚,笑容有些不自然:“舞樱其,是我没有照顾好‘果冻’,我会再买一只给你的!” “买有什么用!买来的又不是小东!还有!别给它取那么恶心的名字!”舞樱其失控的吼叫,痛哭不已:“我为了小东吃了多少苦!买来的开心果和榛子,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全都给它了!你现在居然把它给踩死了!你要怎么赔我!” 舞樱其家境一般,近来更是沦为连平民都不如的穷人,硫琅如风早看她不顺眼了,轻视的挖苦说:“你是心疼果冻,还是心疼喂它吃的开心果啊?” “你们会遭到报应的!”舞樱其愤然起身,留给几人一个杀气满载的目光以后就离开了服装店。 “切!莫名其妙。”如风走到软软的沙发上用力一倒,想起玉金那落败的脸孔,就禁不住笑出声来。 “发生什么好事啦?乐的这么开心?”霓裳走过去,像往常一样跟如风熟络亲近。 如风非但不排斥,还很自然的回应说:“放心啦,文乐的财产,就快到我的腰包里了。” “嘻嘻~我就知道你最棒了!如风~~” Chapter 0428 “唉,这可怎么办啊,口袋里一国币都没有,我可怎么活啊!” “在宣传部的工作不顺利吗?” “那都是小事,问题的关键在于我现在缺钱啊!” “缺多少?” “五万。” “这里有一万,其余的我再想办法。” 以上,是凤春蝶和相夫光子半年前的对话,当时凤春蝶说会很快把钱还回来,可半年过去了,那边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相夫光子也把这事完全忘到了脑后,是探樱在整理账目时,发现了这一笔。 “少主,要我帮你要回来吗?” “算了,她有了自然会给我。” 探樱用挑剔的目光审视凤春蝶,觉得这事儿,悬。 江菱织造年年有体恤员工分发的奖金,凤春蝶这一级别的一给就是十万国币。她站在落地镜前看着自己一身崭新的行头,笑得合不拢嘴,这套衣裳花了她六万多,也算物超所值了。会打扮得漂漂亮亮,是因为她今天要迎接一位贵客,葶萝,她的亲表妹,向光之国商贸府申请了烧烤店的开业许可。 久未见面的姐妹俩一碰头就泪雨相拥,打开话匣倾情诉说,回过头来已经过了凌晨。 “什么?你没在国府里工作?”葶萝听表姐说,她对江菱织造里的工作并不满足:“那就叫那个相夫光子给你安排个职位高点的嘛!” “别说国府了,就是她的企业里,都是人满为患。”凤春蝶无奈的叹气,把头枕在枕头上。 “你怎么知道的?” “她是那么说的啊。” “她那么说你就相信啊?她不是你的朋友吗?还是一国上主,一个大型企业的领头人,她想给你安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好工作,很费力吗?骗谁呢!”葶萝立刻反驳表姐的观点,并严肃的批评相夫光子不诚实。 “她说适合我的没有空位,而有空位的又不适合我。”凤春蝶嘲讽的说着,好像相夫光子欠了她无数的债。 “什么叫合适不合适啊?她就是不想管你!骗你呢!你还拿她当真心啊?”葶萝为春蝶的单纯感到深深担忧:“哪天让我跟她见一面,我跟她说说!” “不用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人家肯帮我已经不错了。”葶萝的一语中的叫凤春蝶心里舒畅,可嘴巴上还是对相夫光子诸多不满。 “要不这样,正好我们家的店缺人手,你要是在那干的不顺心,就到我这来,她给你多少工资!我照付不误!” 凤春蝶为难的笑笑,虽然葶萝是在关心她,但是江菱织造的工作绝对比烧烤店轻松多了。 正当葶萝欢天喜地的把光之国国都城当成她的发展地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的“竞宇烧烤店”被光术质检府检测出了“细菌严重超标”的质量问题,再一次警告过后仍然未有整改,依照规定和律法,光术质检府当即勒令该店上交罚款、停业修整。 距离烧烤店开业,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 “光子!你就帮个忙呗!”凤春蝶一脸委屈和不满,在相夫光子面前也一样没有笑容。 光子放下手里的笔,抬眸看了眼她们姐妹:“之前不是警告过了吗,所售的食品必须符合国家规定的标准,为什么那时候不整改呢?” “就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吧!”葶萝理直气壮的往那一站,仰头叉腰。 “你想我怎么帮?” “免于罚款,然后重新开业!这两天已经耽误不少收入了!”凤春蝶紧忙接话。 “罚款是免不了的,因为钱不是进我的腰包,至于重新开业,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把一切不合格的产品、用具通通换掉,如果你不知道标准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相夫光子一本正经的答复并没有唤起春蝶姐妹的感激之意,葶萝咬牙越过了这个话柄,直切主题:“那春蝶姐在国府的工作,你什么时候给安排啊?我们要求也不高,朋友一场,做个执行者就行了!” 相夫光子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怎么就是有不明白事理的呢:“春蝶,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想你也不是不懂我,有些事,不是我能掌控的,你……” “行了行了!”葶萝不耐烦的打断了光子的叙述,口吻和态度都愈发的恶劣:“当官的少说几句客套话比什么都强!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但我懂的比你多!你以为我没在外国混过?像你这样的地位,在国府里要什么没有?怎么?区区执行者的职位都不能给一个?听说你不买你祖母的账,也不给你弟弟安排好工作,我们理解你,因为你讨厌你的亲戚嘛!但是春蝶她是你的朋友,没打过你没骂过你你不应该帮帮她吗?” 这是相夫光子第一次认识凤春蝶的表妹,平庸的长相,尖刻的话语,最重要的是,她有着凤春蝶所没有的傲气和敌意。 “看看霓裳!对春蝶多好!” “还是老话,我不可能答应这种请求,如果你真的想找更好的工作,不如去卓莎集团,那里正缺一位管理层副手,你可以去试试。实不相瞒,最近国府正赶上多事之秋,我也没什么精力左顾右盼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其实像‘竞宇烧烤店’这种存在问题的店面,国都城以外的各地还是有一些的,可最近我都没接到相关的消息,我怀疑,手底下有人刻意欺瞒了我。” 葶萝不悦的把头扭去一边,在相夫光子开口说下句话以前再行打断:“既然你不想帮忙,那我们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春蝶姐,我们走吧!” “嗯!光子再见!”凤春蝶笑盈盈的朝她招手,离开门的瞬间目光阴冷下来。 光子的手一抖,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叮叮咣咣在抽屉里翻找了片刻,她欣喜的拿出一叠纸币来起步追了出去。她听说春蝶表妹的店出了事,知道她们被罚了以后肯定生活艰苦,正巧江菱织造举办的服装展让她在域外海捞了一笔,除了给双亲和祖母的,剩下的任由她自个儿支配。 于是,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凤春蝶。 “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猴。” “自己就是个骗子还说别人是骗子,真是稀奇了啊。人要是不要脸到一定程度,连畜生都不如。” 刺耳的话,相夫光子听过不少,寒心的事,她也历经了很多。但……将她的真诚践踏、无视她苦楚的,她还是很少会遇见……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相夫光子多么希望,上面的那几句话,是出自葶萝的口啊! “好啦!我的乖妹妹!别再跟那个骗子生气了!不用我们对付她!她的仇人一大车!够她死的了!”凤春蝶笑容满面的哄着余怒未消的葶萝表妹,手中的信已经看了不下十遍。 春蝶的父母,也快要来光之国陪伴她这个孤独无依的女儿了,因此她觉得很兴奋,像做梦一样。 葶萝不以为然,直接一盆冷水浇灭了春蝶表姐的兴头:“听说欧也从容的爸妈是被晴尊请来的,看谁的面子咱先不说,单是你春蝶,好歹也是相夫光子的朋友啊,晴尊却一点表示也没有,还让凤家那位不管不顾的大小姐买好接姨母姨夫过来,真是……” 凤春蝶近段时间一直心情苦闷,家族破败不说,这边的凤姬还没有要帮忙的意向,她也不屑去求她。好不容易亲近的表妹和父母都来了,她竟然没有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生日是补过的,为了和父母亲人一起庆祝,凤春蝶忍着委屈捱到了这一天,父母用不多的钱为她办了场小型的生日会,让她很受感动。不过最让她热泪盈眶的还是忽然造访的霓裳和如风,两个精心打扮的女人各送上一摞厚厚的钱票,凤春蝶当时就被诱惑的闪花眼睛,喜出望外。她感激涕零,又一次相信了霓裳的友情。 “呀!这不是霓裳和如风吗!好久不见了!”葶萝比凤春蝶热情百倍,嘴巴甜会说话,几句话捧得二人花枝乱颤。趁这工夫,葶萝拧起眉端撇撇嘴,公然抱怨起来:“表姐!你看看!你过生日,凤姬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什么人啊这是!” 本来跟凤姬无任何过节的春蝶忽的在心底生出一股对此人的怨恨,喷薄而出的怒意化作火焰在眸中燃烧。所以,当她听父母解释说凤姬没有出现是为了帮他们家族“恢复产业”时,也全无一丝感激之情。直到凤姬亲自登门把产业恢复的相关手续交到她父母的手上时,她才终于看到了父母久违的笑容。 “能去办这样的大事,就不能来你的生日上看一眼?就算她不能来,礼物和礼金也能送到了吧!名义上是恢复产业,实际情况不一定怎么样呢!我看这个凤姬就是小气!舍不得花钱!自己凭美色勾引男人,动动嘴巴就让人把产业还来了,她费什么事呢?心里根本就没记挂着你凤春蝶,你还妄想什么啊!人家根本没拿你当亲妹妹!” 过了几天,凤春蝶仍然在产业步入正轨的喜悦和凤姬无视她这个妹妹的怨恨里挣扎不休。葶萝表妹每天都在她的耳边抱怨,什么相夫光子,什么凤姬,什么这这那那,她不觉得烦,是因为她完全赞同表妹的话,完全和表妹思想一致言行统一。 凤家,这个在风之国也算是名门大户的家族,终于在凤姬的努力下渐渐恢复了,凤春蝶并不知道,自打家里出事,表面不吱一声的凤姬每天都在为了这事忙碌,所以,父亲为了感谢凤姬特意在光国的新家里举办“家宴”,作为女儿的她却故意疏漏掉凤姬的邀请名单。 既然凤姬没有送她生日礼物,那么她凤春蝶也不需要这女人来送恭贺礼金,她不会感激也不会报答凤姬动动嘴皮就能办到的事,她决定从此跟这位凤家人一刀两断。葶萝支持她的决定,帮助她对父母隐瞒了这一举措。 “这宅子不错,离我的也很近。”如风一身低胸礼服裙,手端高脚玻璃杯,一派优雅的慢饮着红酒。 “如风呀,你把我拉到这来有什么悄悄话要对我说吗?”葶萝好奇的眨着大眼睛。 “是这样的。”如风绽放笑脸,把话带进主题:“我有办法,可以帮你保住你家的店,让它度过这次休业的难关。” “诶?是真的吗!你真的有办法?” “其实这事由相夫光子做会更容易更简单,可惜她决定袖手旁观。店面的整顿和卫生的改良其实并不困难,你刚刚做这一行,许多都无从下手,是正常的,身为前辈,况且还是朋友,哪里有不帮忙的道理呢?光动嘴是没用的,葶萝,你要是信得着我,这事就交给我办吧,我保证一周之内,还你一个无可挑剔的烧烤店!” “如风!我爱死你了!”葶萝跳上来,忍不住笑出了眼泪。 “因为你是春蝶的表妹,春蝶又是我的朋友,帮你是应该的。” “谢谢你!我会记住这份恩情的!” 比起葶萝的喜悦,如风的反应就略显惆怅了。 “如风,你怎么了?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呀。” “真不知道,如今还有什么事能够让我感到高兴。”寂寥的说了一句,叹气。 葶萝使尽全身力气进行夸赞和褒奖:“这就是穷人和富人的差别呀!穷人有一点小事、一点小惊喜就高兴半天,富人什么都经历了、什么都有了,就高兴不起来了哈!你属于后者!” “唉,没有幸福感,是因为我始终都没有一个归宿,好羡慕你有个温暖的家,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葶萝红着脸瞄了一眼远处和亲友们攀谈的未婚夫,忸怩的说再等两年吧。 “嗯!努力吧!如果你不想把这个美好的世界拱手让给你所鄙视的那些人。” “谢谢如风的提点!你真是好人!” 硫琅如风勉强一笑,尽管对方是看不出来的,更加不会听到她内心的潜台词:“近智者慧,近愚者蠢啊。” “葶萝!葶萝!”凤春蝶忽然激动的大嚷起来,三两步冲到表妹面前:“我告诉你哦!凤姬她居然送钱过来了!我爸妈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葶萝眉头一皱,怒上心来:“凤姬人呢?” “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说要回御政宫忙公事。” “呿!就知道拍姨母姨夫的马屁!完全没把春蝶你当一回事嘛!这么忽略你!你以后不要再见她了!” “嗯!听你的!”凤春蝶咬着牙起誓。 如风默默的叹了口气,潜台词依然没有说出口:“……身为旗主,有必要去拍空壳子家族的马屁?” 硫琅如风每天游走于御政宫各处,与这位名流谈天说地,和那位贵族笑语相欢,犹如寒苇裳在凝光城里为天地盟东奔西跑一样,逐渐的受人爱戴,逐渐的广泛流传。 手指几乎都没动一下,葶萝的“竞宇烧烤店”便横空回归了。当凤春蝶姐妹感恩戴德的带着厚礼来给硫琅如风参拜时,如风觉得,母亲曾经教导她的那番话,真是受用极了。 “当你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并确立了目标以后,你就要不惜一切手段去完成它,目的没达到之前,任何你厌恶的人,甚至是敌人,你都可以跟他成为盟友,比起目标,一时的忍耐根本微不足道。” 如风觉得,她唯一没必要去做朋友的,就是相夫光子。排除对相夫光子的厌恶感受,单说这个人,在如风眼里就是愚不可及的生物,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如风感到压力很大,因为必须配合这位生性正义坚强不屈的女人的步伐,一旦被她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违背标准和原则的事,看寒苇裳现在的下场就知道了。 “如风!你说现在的人是不是都有病啊!”葶萝又来抱怨了,与凤春蝶的怨气相比,这位妹妹的总是显得特别激烈,特别躁动。 如风缓缓一笑,不用猜都知道她怒从何来。 “他们居然说是相夫光子派人来修整我的店的!骗傻子呢?她要真想派人,用得着以私人的名义?直接还我罚金允许我开业不就行了吗!真想帮忙的话,用得着脱裤子放屁吗!” “是啊,明明职权在手,一声令下就能完成的事,还大费周章以自己的名义雇人做,如果不是脑子让门挤了,就是别有居心。”如风笑着应承葶萝的定语,火上浇油。 “相夫光子太不要脸了!明明是如风帮的忙!她居然想捡便宜!拿我们当傻瓜吗!以为骗过了我们就能得到我姐的原谅吗!做她奶奶的梦!”葶萝愤怒的摔掉手中的盘子,越想越生气。 硫琅如风很庆幸,在葶萝和凤春蝶的思维里,相夫光子再清白,也永远都是污浊的一个。 晚风习习,夜光浅淡。 “哟,还没睡啊,如风旗主?”寒苇裳站在旗主寝殿前,对着月亮思考问题,见对面的宫门打开了,便礼仪性的打了声招呼。 “精神的很,出来走走。”如风一边说,一边关门从台阶走下。 “真没想到,我们还有门对门居住的一天。”寒苇裳用意味不明的话语打开话匣。 “这有什么的,我们以前不也经常同吃同住吗?”如风不管她神情多诡异,镇定的维持着闲话家常的姿态。 “呵呵,是啊,不过有件事还是挺让我惊讶的。” “哦?” “葶萝的烧烤店,之所以会这么快重新开业,是因为相夫光子派了专业人士前去指导帮忙,虽然她叫部下暂时不要公开表示身份,但我真没想到……如风你会捡这个便宜。” “呵呵,霓裳啊,姐妹一场,说话小心点不少块肉吧?最重要的是烧烤店已经东山再起了,谁办的还重要吗?” “不重要~不重要~因为在如风你的心里,葶萝和春蝶相信你,才是最重要的吧~”说完这话,寒苇裳带着满足的笑脸道了声晚安。 硫琅如风的双眼顷刻间溢满阴寒,两只拳头几乎要爆出响来了,对着那扇轻声合起的门,她咬碎银牙:“直觉告诉我,明天你就会遭报应,别以为自己是好人。” Chapter 0429 翌日,念尘姐弟赶来汇报最新情况,内容是,为文乐和如风传信的那两只信鹰没有再出现过,相夫光子感叹一定是硫琅如风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使用信鹰了。 “以及,通过寄往江菱织造的信件里,我找到了一封非常可疑的。” 从念尘手里接过信件,光子的眸子瞬时睁大了,寄信人的署名是文乐,而收信人,却是凤春蝶。 “文乐应该清楚如风仇视江菱织造,怎么会往这寄信呢?还是给春蝶的信……”直觉告诉她,这当中一定有猫腻,可是拆人信件的事她不想再做了。 “光子大人,容属下说一句。”念冰见她眉头深锁,无拆信举动,主动提醒说:“风摩大人刚刚查出灰琳和硫琅如风很可能有亲密关系,更有可能的是,后者亦有牵涉雪毒案的嫌疑,各种情报显示,莫说文乐和凤春蝶,就是硫琅如风和凤春蝶都鲜有交情,这信……只怕不简单啊。” “好,要看就你一个人看。”光子把信封放到念冰手里,严肃的嘱咐:“只要跟光域没关系,不必告诉我内容。并且守口如瓶,再把信放回去。” “属下明白!”念冰迅速拆封看信,很快就傻愣愣的对着相夫光子发呆了。 “怎么了?” “属下不知道……这算不算和光域有关……”一向干脆果决的少年犹疑不决起来。 光子没耐心等他啰嗦,一把夺过信件草草瞄了几眼——“如风,收到此信马上回来,阿娄被提前释放,现已赶往光之国,离开时千万不要走千岁街。……夫文乐/08.28” “日期是前几天的,看来春蝶一直没有去信箱查看,这会儿……天啊,人应该快到了吧。”相夫光子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坏事,她并不是要帮硫琅如风,只是不想和她的事扯上关系,随即连忙把信装好塞到念冰那里:“马上送到凤春蝶手里。” 因为相夫光子的当机立断,硫琅如风很快收到了情夫文乐的信件,慌忙无措已经无法诠释她此时的状态了,她劝说自己务必冷静,事情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个女人并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会走哪条路不是吗?……最近刚刚收编了一个武装组织,有办法了! 最喧哗热闹的千岁街上,人群熙攘,车水马龙。各国的商旅、游人络绎不绝,满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象。 硫琅如风素来自诩聪明,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她就是能在不计其数的行往车辆里找到目标所在,因为某车的车檐挂了白色的铃铛,晃动起来却是鸟啼的声响。忽然在半路杀出的“铁甲武士军团”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举起了屠刀。浩浩荡荡的车马大队被迫停下,刀光剑影中,一抹黑影凌空跃下,几缕红丝在风里飘飘扬扬,三下五除二,铁甲武士们翻倒在地,吃力难起。 念尘从一侧走出,发动了她最引以为豪的精神幻术。当铁甲武士们一个个站起来朝着如风交代的地点走去时,相夫光子嘴边泛出了得意的邪笑。 得到胜利消息的硫琅如风心里的巨石落地,她吩咐帮她收拾行李的副部不必麻烦了,心里却喜若癫狂的呐喊:“终于死了!终于死了!那个可悲的老女人终于死了呀!” “旗主大人!”副部又走了进来。 “我不是说不用收拾了吗。” “是这样的,圣母大人让你过去,说有个人想见你。” “什么人?长什么样?”对任何事都相当敏感的硫琅如风立刻僵硬了脸。 “属下偷偷瞄了一眼,是个贵气的女人,年纪大概在四五十岁,哦,脖子前面挂着银质的铃铛。”回想了一番,副部做出最精确的描述。 “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霓裳步履轻盈的迈进来,每一步都认真保持着优雅的美态。 “我了个去的!悲催的女人……我看她是不想好了!居然直接来找我!你老妹没工夫跟你过家家!霓裳!那个阿娄来了!我现在必须离开御政宫!跟我一起走吧!”如风说着捂住肚子,装作很痛的样子对寒苇裳使眼色。 寒苇裳点点头,忽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让那女人知道自己跟如风在一块,肯定会被迁怒的,她寒苇裳不惧怕相夫光子这个蠢货,但那个女人不一样,是个毒辣的狠角色啊! 两人匆匆忙忙离开现场,从后门逃出,正准备直接穿过西门彻底离开时,相夫光子横在眼前,阻断去路。 “硫琅之女,寒苇裳,你们两个先别急着走,我代表司法府向你下达‘调查令’,关于国内非法倒毒者生产雪毒一事。”相夫光子微笑欣赏她们再也保持不了镇定的脸色,残忍的公布着此行来意。 寒苇裳勉强把慌张收敛,故作冷静的讥讽回去:“哟,我们天下人早就想请教一下凝光城上主了,你们的职务与工作可以乱窜的么?今天你高兴,替她办事,明天她高兴,把你的事办完了。如此混乱无章,毫没规矩,怪不得难以服众呢!” “呀,垂死挣扎都可以这么谈笑自如呢,你喜欢脑补和幻想,喜欢在心底贬低别人诅咒别人,那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要提醒你,我们如此‘混乱无章’的换任务做,还把国家治理成这样,除非一个人眼睛是屎做的,要不然,是国泰民安,还是民不聊生,圈里的猪都嗅得出来!” “什么话别说太早,该倒霉的那一天,谁也逃不了.。”如风意在相夫光子,目光盯得死死的,继续拉霓裳脱身。却被光子几枚轻斩扎在了脚下,不能前行。如风向霓裳使眼色,然后跑到光子面前大放厥词。 趁着一个要逃一个阻挡无法分神之际,寒苇裳无声的溜到红发女子身后,十根三厘米长、并在顶端套有微型刀片的坚硬指甲恶狠狠朝光子的脖子扎了过去。她几乎要发出喜悦的呐喊,眼看就要成功了,相夫光子也完全没有要躲的迹象,寒苇裳再没后顾之忧,放心大胆的把指甲刺了过去。 然后,她眼前一花,眨眼间血流满面的硫琅如风惨声哭叫起来。 装扮得体的女人趴伏在地上痛苦的哭叫,血顺着眼角往下淌,遮住了视线,呛入了口鼻,硫琅如风顿感失落委屈,顾不得是否会引来他人围观,一味的嘶吼、流泪。 “相夫光子!你做什么!你这个杀千刀的居然这么歹毒!”圣母怒斥相夫光子,直到看清寒苇裳惊慌失措、满手鲜血的扑倒在如风脚下,才恍然大悟。 寒苇裳不断哄劝如风,外人面前巴不得自己才是受害者。硫琅如风愤然抬手,朝着她的脸大叫一声“老鼠”,然后赏了一记大力的耳光,受伤的女人像发狂的野兽,想破口大骂却被腥甜液体糊住了嘴,她听到圣母的声音,正要可怜楚楚的求救,便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 “圣母大人,刚才我说的,我想您应该记住了吧。”名为“阿娄”的中年女子盛气凌人的说了一句,入人眼目,首先是一张初过四十、风韵犹存的丰腴脸庞,高贵的衣着、睿智的双眸、不苟言笑的气度,无不昭示出这位女士崇高的社会地位和显赫的家族背景。 她,娄夫人,便是花国权臣文乐的结发妻子,以精明泼辣闻名于世。她是花国王室贵族的旁系后人,乃千里挑一的纯血白种继承者,为了替丈夫铲除对手曾经动手杀人,以致于事情败露后被有心人大肆宣扬,不得不关进大牢,文乐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只得忍痛割爱,而她,竟也深明大义的理解并赞同丈夫的决定。 不久前,娄夫人刑满释放,一出来便听到许多传闻,有人说文乐收了个干女儿,有人说文乐有一个走到哪带到哪、十分信任的女助手,还有人说文乐变了心,不再是坐怀不乱的好男人,年纪越大越风流,竟然勾搭一个年轻女子,并与她来往亲密。 于是,这位曾叱咤政坛骁勇善战的女强人带着手下风风火火闯到光之国,先是出于礼数觐见了晴尊,然后直奔御政宫。 光域的国母一见是大名鼎鼎的文乐夫人,且这位夫人背后的家族依旧鼎盛,故不敢得罪,礼仪周到、使尽浑身解数的接待她,笑语盈盈的询问此行大驾有何贵干。想不到她转瞬阴下了脸,直言要圣母交出“不要脸的贱人”。很多人都知道娄夫人性情泼悍,眼不容沙,圣母这等习惯了欺软怕硬的人士自然不敢不从。 寒苇裳替如风擦去了脸上的血,又找来医疗队员帮她消毒包扎。没承想高傲气盛的娄夫人径直走到硫琅如风面前,抬手连扇了她四个耳光。寒苇裳见她那气势,吓得连退数步避开老远,甚至忘记了除去指甲上的“行凶武器”。 “你干嘛打人!看不到我脸上的伤吗!”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水一样的流下来了,如风忍住哭声,愤怒才占据了她此时的思维。 “硫琅家居然出了你这么个□□,我要让整个冰之国和花之国都知道你的丑事!” 娄夫人指住她不成样子的脸孔怒骂。 一般情况下,第三者都是理亏的一方,就算被打被骂也不敢或者没脸还手。可是硫琅如风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叫做“第三者”,她也跟寒苇裳无数次沟通过,两人一致认为,她和文乐的关系是两情相悦的事,没有谁对谁错谁对不起谁:“相夫光子!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把她带到这里的!你这个狗拿耗子的可悲女!去死吧!” 一语未完,娄夫人抬脚踹了过去,把硫琅如风高高的颧骨登时踢成青色:“破坏别人的家庭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好歹也是大户出身!银粟家的大小姐和玄若家的家臣就是这么教育你的?你是找不到男人了吗?勾引有妇之夫!还是个能给你当爷爷的!” “那我也比相夫光子这个不孝女强!她不懂得孝顺父母!还不如我的脚趾甲呢!”如风哭着辩解,言辞却字字针对相夫光子,她虽然痛恨相夫光子围观的嘴脸,可更加无法接受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的事实。 “少跟我扯别人!你这欢场里打滚的肮脏货!”踢开圣母悄悄派过来拉架的几个元术师,娄夫人斗志激昂的对第三者拳打脚踢:“文乐真是瞎了眼睛!找情人也不找个素质高点的!这种人品低劣、容貌丑陋、五大三粗只会耍弄心机的□□就是送给乞丐人家都不要!” “我素质不高?你说这些话!你的素质又高到哪去了!”如风一边反抗伺机还手一边愤怒回骂:“看不住自己的男人,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失败!嫉妒心作祟还振振有词的骂别人是第三者!都是你们这种失败的女人以讹传讹,才会冒出‘第三者’这么弱智的形容词!” “你这种活该被千刀万剐的□□!找死!”娄夫人一拳过去直击硫琅如风的面门,后者嘶喊着“我跟你拼了”蛮牛一样疯撞过来,不够尖长却也足当利器的指甲使劲儿的划划划。娄夫人哪管她这些,直接一膝盖顶中她的肚子,让她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后喋血在地。 寒苇裳用手帕蒙住脸孔,一边跑一边高喊:“娄夫人杀人啦——娄夫人杀人啦——” 任何在御政宫发生的丑事,都无需刻意宣传,人嘴两层皮就是最佳的传播工具。“娄夫人怒打第三者、如风事迹败露”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别说普通人的世界,就是元术师的术法界都传遍了硫琅如风当第三者被原配夫人怒打的经过。 娄夫人不但当着如风的面殴打谩骂直至使后者流产,还把这个消息放回到花之国去,花之国在大男子主义方面仅次于冰之国,虽然没有明文说可一夫多妻,有权有势的男人在外面包养情妇却非常常见,反倒是对身为第三者的女性,众人每每都大加谴责。 国都医院病房内,硫琅如风的精神比想象中要好,葶萝和寒苇裳一左一右帮她削苹果、剥橘子。 “唉,真是可怜,好端端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了呢?”寒苇裳遗憾的摇着头,表情哀切。 “哎呀~浮云而已~说什么我夺走了她老公,这年头,怨妇遍地都是喔!”硫琅如风口音欢快的回了几句。 “唉!你这么正直的人,怎么还会遇上这事啊!”葶萝则是由衷的为她心痛。 硫琅如风感谢葶萝的体贴,越来越不后悔那次从相夫光子手里捡个大便宜了。在这个笨女人的帮助下,她如愿以偿收获了凤春蝶这个新心腹,虽然她好像更加依赖霓裳,不过完全的靠拢她硫琅如风,是迟早的事。 “我坚信,如风一定有重新崛起的一天!加油吧!” 往常要是听到寒苇裳讲这句话,如风绝对会感动涕零,可当下,她却觉得异常火大。自己现在可是身败名裂了,家产还没恢复,又弄得臭名昭著。光之国这个虽然开明却极度讲求法律和文明的国度,真的还能容下她现在的“身份”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甘与憎恨在心里充斥徘徊,久久不散。 “你去看如风了吗?”凤春蝶在和光子商讨宣传部事宜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没有。” “为什么啊!” “她会以为我捡乐去了吧,再说,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她的脸。”光子手眼的专注力都用在文件批改上,完全未注意凤春蝶鄙视的目光。 在相夫光子的帮助下,凤春蝶在江菱织造工作的十分惬意,可她非但不心存感激,还因为光子以往对如风做的事情、这次对霓裳和如风的落井下石而心怀不满。 江菱织造有员工意见板,跟晴尊在各地设立的集意箱用途一样,可以由下属们匿名提出反对或意见。于是近期,相夫光子就总能看到板面上提着她大名留下的谩骂之词。更不凑巧的是,如风被娄夫人暴打后第三天,她无意经过挂有留言板的小胡同,竟看到凤春蝶冲自己慌张的微笑。 “这人要是厚颜无耻起来真是让人无语。” “能不能再不要脸点了,这年头,不要脸的人真多,还真以为自己多么的好看呐?” “会咬人的狗不叫,只有不咬人的狗才会乱吠。” 那一刻,相夫光子多么希望这几句话旁边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又是多么的希望,她从来都不认得凤春蝶的笔迹? 很多时候,咒骂事小,那份积怨愈深的仇视,才大到令她喘不过气。 Chapter 0430 光之国十月,于国都城发生的一场故意杀人案,引起了广泛关注。而这场凶杀案的主角,竟然就是寒苇裳的旧友,阿龙和桑平。因为阿龙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所以光之国执法部门根据他的罪状,直接判处他绞杀之刑。 深秋的气候愈发寒凉,尤其早晚时间,天地肆虐疯刮的寒流宛如冰柱,呆上几分钟,就能冻红了鼻子冷出了眼泪。一个中年妇人整日站在国都死囚大牢的门前,不论刮风还是下雨,不论谁去劝说,一味的执着等待。 她要把对儿子的思念寄托在信中,她要让他走的没有遗憾,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一个爱着自己儿子的母亲。 然而律法的规定,是不允许她实现心愿的,现实残酷,不管她多么诚挚多么努力。 阿龙临被处决前的第二天,妇人等在硫琅如风和寒苇裳每天都会经过的那条路,痴痴等待了几个小时,直到两个衣着靓丽的女子进入视线,她才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硫琅如风和寒苇裳看到是她,一眼就猜中了来意,想要绕路却被她追赶上来。 “如风,霓裳!你们是阿龙最好的朋友,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送到里面去?拜托了!”妇人每天都在哭,不知是冻红的还是哭红的双眼边犹挂着泪痕,她朝两个女子苦苦哀求,希望她们能够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我的儿子他就快被处刑了,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可是律法不允许,我就只能拜托你们帮我送信了!你们是旗主,应该会有办法的吧!只是一封信!是我最后的期盼!求求你们了!” 两人互看一眼,匆忙的答复了泪流满面的妇人之后仓皇逃走:“对不起啊!阿姨,我们两个还有事呢!要走了,再见!” 寒风从指尖划过,带走了她最后的寄托,妇人涌出的泪水沾湿了她脚下的地面,仰望苍天,泣不成声:“真是今非昔比,这些孩子在阿龙出事以后一个也没有去看过他,现在连这点忙都不能帮……看来,这是天意啊!” 让人觉得心寒的,不仅仅是天气而已。相夫光子沉重的垂下眼眸,她虽然极度看不惯阿龙这等纨绔子弟,可真的目睹了母亲的悲怆,还是觉得心痛,无可奈何的叹气,毅然决然的走去:“我帮你送进去吧。” 绝望的妇人眼里熄灭的光重新点燃,伴随感激的泪水划过瞳孔的,是一个美丽女子的脸。 …… 国都城新增建了距离大罗场很近的“死囚大牢”,为了区分关押拘禁和直判死刑两种不同的刑罚,根据律法,死囚在临死前一周是没有资格见家人的。 相夫光子以审问者的身份直入大牢,把信交给了阿龙:“这是你妈妈给你的。” 牢中的男人再没有跋扈的情态,抬眼只瞧见相夫光子扭头离开的背影,禁不住问道:“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帮我?” 相夫光子没有回答他,而是略显惆怅的抬起眼眸说出了肺腑之言:“……我一直以为你这种人一无所有,但现在看来,或许不是这样呢。” 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样的话,阿龙只知道,这是他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熟人”,他拆开信件,看到里面一行行母亲的笔迹,声泪俱下,悔不当初。 自从夜曦果儿做了光术环保局的首领,阿龙几人就变成了形同虚设的环卫工人,这个新上任的年轻女子不同于香玉,可不是几句好话几叠钞票就能够搞定的。为了另谋生路,无一技之长的阿龙只有拿着从环保局偷来的钱去贿赂那里弱水,那位难缠的女旗主,一看眼前这么大一票白花花的纸币,不由分说点头答应了,还授予阿龙副部之职。 阿龙才不管环保局闹出失窃案会引起怎样的震荡,他一心满足于现状,身为副部,可是在旗主面前最说得上话的人物,就连相识多年的桑平都必须遵从他的指示。阿龙渐渐发现,自己手下的这些人都很会巴结奉承,这令他满足非常,只是桑平仗着往日认识的关系从不买账的表现激怒了他。 有一次任务传达,和阿龙看对眼的一个女部员偏偏不告诉桑平,但桑平很碰巧的发现了,早早做了预先准备,可由于没有具体的看到要求所以做的还是不尽如人意,阿龙趁此机会大加责难桑平,还当众质问她。 桑平解释了,可阿龙却充耳不闻继续瞪着眼珠吼:“工作一定要别人传达才会做吗?没告诉你你就不做了吗?” “没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啊?如果你今天买早饭却忘记告诉我我没买回来也是我的责任吗?” 桑平当时一定超郁闷的,在国府里混饭吃可真不容易,处处有人挑自己麻烦,现在,还是相识了这么多年的阿龙为难自己。或许就因为这一次争吵,让桑平怀恨在心,两人竟然当着寒苇裳的面大肆争执,几乎动起手来。 阿龙记得,当时寒苇裳全无帮忙拉架之意,而是不露痕迹的躲到远处默默围观,直到他气红了眼睛,拔刀连捅了桑平几十下,那个女人才惊慌失措的逃离原地。 阿龙不知道寒苇裳为什么没有出面作证,他只知道这女人胆小怕事一定是为了明哲保身躲得远远了。自打入狱,偷窃与杀人的罪行曝光,他每天都在忏悔,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母亲苍老的脸庞,悲伤的双眼,他恨不得立刻死去,又对于母亲有千千万万的不舍和依恋。 “对不起,妈妈,儿子不孝,但愿来世继续当您的儿子,以偿我这一世对您的亏欠!” 御政宫主动要求召开国府会议,地点在神母殿,主题则是对近期国内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做具体分析和总结。 相夫光子觉得完全无必要,之前无数次与御政宫共商的结果,都是经过了“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才能确定的,许多明摆着的事实,到他们那里,不知道为何就变成曲折隐晦的深山密林了。 “我一定要幸福,哪怕幸福是场表演,我也要尽量过好每一天。” ——还经常出现答不对题意义跑偏的句子,逼得相夫光子不得不回玉金这句杀伤力很大的话:“原来‘幸福’是表演给别人看的,过得好不好自己才知道,揣测别人是自我幻想,伪装自己是自欺欺人。” “呵呵,何必呢,不喜欢听就把耳朵堵上,言谈自由,难道还不允许人家说话吗?”犹如教科书般齐整的硫琅如风和寒苇裳端坐在圣母左右,由寒苇裳最先发出语重心长的慨叹,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 “一个习惯了撒谎、伪装,不懂得对人真诚相待的人,也不是什么善人,别以为神会让这种比好不足比坏有余的生物上天堂,‘人在做天在看’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说的,什么都没做,好意思对天誓约么?……当然了,喜欢幻想,不肯面对现实的人除外,因为她只会自欺欺人。”光子可不会隐藏真实的心意,更不会嘴上抹蜜心里藏刀。 寒苇裳一脸委屈的眨着黑豆眼,嗓子尖细犹如针头:“妈妈,这里好危险,我要回冰之国!” 她的“玩笑话”引得御政宫诸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人人都夸赞她伶俐可爱,懂得进退。 “有香味的花不一定好看,会说话的动物不一定能干。”硫琅如风这句话,不知道是针对相夫光子,还是摆明了调侃那位云捧旭日蒸蒸日上的寒苇裳。 甚嚣尘上的当下,已经不是几句话就能够扭转局势的程度了,好心人会不经意露出担忧的神色,关怀国府的发展,无心人会无聊懒惰的耷拉着眼皮,冷眼旁观世态炎凉,而有些人……各怀心思,唯恐天下不乱。 “今天在这里,我硫琅如风有话要说。”素来端庄知书达理的硫琅如风旗主缓缓起身,朝着圣母和晴尊行礼:“一直以来,我都深受大家的关照,能在光之国快乐的生活,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或许你们觉得我说的话过于冠冕堂皇,但我还是要讲……我是真心的,感谢在座的每一个人!不管是支持我的,还是反对我的,我都感谢你们让我成长!发生这样的事,让大家丢脸,我感觉无比难过,我年轻不谙世事,做了很多错误的决定,现在已经是追悔莫及,我知道说什么都不能改变这样的结果,我是国府的罪人,就算大家仁慈,不直接揭穿,我也心知肚明……我,已经不能再做旗主了,确切的说,我已经是一个失格的国府之人了!” 难得来御政宫旁听会议的水神雅因不禁动容,带头鼓起掌来。 “我舍不得你们每一个人,我希望你们能够忘记我带给你们的不快,我唯一的愿望,是能够继续留在光之国为人们做事!希望你们能给我这个机会!谢谢!”硫琅如风动情的落下眼泪,匍匐在地轻轻叩首,虔诚的姿态让不少知性人士都抹起眼泪。 比起玉金食言而肥、不愿履行诺言放弃旗主之位,硫琅如风的主动辞别简直就是伟人的圣举!雅因和圣母带动群众发出隆重震耳的掌声,这番恋恋不舍的感性留言,引起了多么巨大的反响! 玉金和寒苇裳的表情僵硬,看得出她们心里很不是滋味,风头都被硫琅如风抢走了,那她们还有什么戏唱? “妄图把大家的注意力从不好的事情上转到她要离开的悲伤,算盘打得真精!”探樱不爽的翻着眼皮。 “不管怎样,她成功了,瞧,大家被她鼓舞的士气高涨呢。”相夫光子苦笑一声,比起现下的如风,她才更像一颗失了光泽的宝珠——尽管,在许多人眼里,她相夫光子不过是块劣等的石头。 “如果阿龙知道你安顿了他的母亲,还亲自赶去安慰她,我想,他也该瞑目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羡慕阿龙,有这样一个爱他,直到最后关头都不放弃他的母亲。” “相夫光子少主这么喜欢和部下在底下窃窃私语!不如站起来说给大家听听怎么样!”圣母像一个揪住课堂上偷着讲话的学生,勒令其起身罚站按要求执行。 相夫光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岂料圣母不依不饶,群众呼声响亮。 “既然圣母大人这么想听属下发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她直起身,听到圣母带头冷哼一声,笑容渐失:“……你看,我都笑不出来了,因为我非常舍不得即将离去的如风旗主,这可怎么办呢?” 一片唏嘘。 “算了吧,相夫光子,你说这话谁信啊!” “其实,我也是同样的心情。”光子轻盈浅笑回复玉金的质疑,玉金明白她意指如风,便不再插话。 硫琅如风带着冲天的怨恨与不甘离开了御政宫和护光城,在心底暗暗起誓,总有一天要扬眉吐气、踩着这些小人的肩膀昂首阔步的走回来! 自从心爱的小白鼠被寒苇裳踩死,舞樱其一直在悲伤里面度日,她对宠物的爱几乎超越了对任何一个身边的人,她记得自己委屈孤独的时候,只有它会安静陪伴在身边,就算是如风霓裳她们,也远远比不上它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因此,她痛恨友人的无情,于一个晨光晦暗的清早直奔寒苇裳所在的地方,险些没控制住上前撕裂那张老鼠一样丑恶虚伪的脸孔:“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个,说!为什么要诬赖我!难道为了你地位的稳固,连指鹿为马这种事也去做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寒苇裳淡定如常,面对情绪躁动的舞樱其,她何尝不是有备而来? 舞樱其气恨难当,憎意无法比拟:“我真是猪油蒙心!瞎了眼睛!才会和你这样的人渣做朋友!” “如果以往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在这里我向你道歉。”虽然难得从她嘴里听到道歉的话,不过她的口气却是理直气壮:“既然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那么我们以后不要再交往了!” 寒苇裳背过身,喊了凤春蝶的名字叫她把人请出去,舞樱其大吵大闹打滚耍泼了一番后被春蝶带人拖了出去,见她情绪那样悲伤激动,寒苇裳却无动于衷的冷酷模样,凤春蝶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霓裳,不用这样吧?她情绪激动,这样恐怕会出事的。” “随她去!她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吧!你没听到她说我的那些话吗?居然这么看我!朋友做到这份上,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寒苇裳理直气壮,从未有人见过她忏悔自责的模样。 舞樱其哭着去找最后一线希望——纳连也俊,却发现昔日的恋人跟副使官新芽有说有笑的在乞巧殿里花前月下,心中的感受已经不足以用苦闷和憋屈来形容了,她摒弃以往在也俊面前树立的优雅妩媚形象,疯冲过去与新芽扭打,水嫩嫩的女孩吓得退避三舍,她还咄咄逼人寸步不让,迫使也俊终于忍无可忍的把她推倒在地,愤怒的指责她,叫她以后不要靠近新芽。 上次打新芽,这次又骂了新芽,舞樱其顿时感到五雷轰顶的绝望,她那么爱小东,那么喜欢纳连也俊,结果,不管是哪一个,都通通离她远去了。 至于寒苇裳那个贱人,舞樱其对天发誓,死,也要拉她做垫背! 于是,这个最早出现在也俊身边的漂亮女子做出了谁也想不到的疯狂举动。 “霓裳!霓裳!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了?” 凤春蝶贴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后者却面不改色:“和我有关系么?” “可她一边跑一边骂你啊!” “我指证了她,她当然恨我,她不骂我才奇怪吧!” “你倒是想得开,可她毕竟曾是咱们的朋友啊!”凤春蝶至今还记忆犹新,除了如风,霓裳,就属跟舞樱其最要好了,舞樱其甚至为了她跟从未争执过的相夫光子吵架,连凤春蝶都感动的友谊难道霓裳真的没有感觉?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嘛!我和她已经不再联系了,更不再是朋友,她怎么样,跟我没有关系,你也不用专程跑来告诉我,我累了你出去吧。”霓裳冷冰冰的丢下这句话,拾起衣架上的昂贵裘皮大衣躺倒在沙发上小憩。 这里是少旗主的办公室,不是她凤春蝶够格呆的地方,她又心系舞樱其的安危,退出门后拔腿朝城外跑去。 Chapter 0431 “有紫鸢照顾你们,我就放心了!” 这一天早上,从容妈妈不知道讲了多少遍上面这句话,她是发自肺腑的感到高兴,考核了新聘女佣一段时间,她发现紫鸢出人意料的细心能干,打算和丈夫合力打理古董店的女人终于可以安下心来放手一搏了。 “辛苦你了,阿姨,其实……不用这么拼吧?”沙诺试图拉回从容妈妈那奔腾不息的狂风热浪,没料到大而化之的母亲一手按住了自己的头缓缓揉了两圈,还笑嘻嘻的说:“傻小子,不努力赚钱我拿什么养你们啊!哈哈哈哈!” “阿姨,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吩咐我们就是了!”冉空打个军礼,一本正经的表态。 “我们也是我们也是!”蓝卡尔和拧他脸蛋紧紧不放的小鱼扭成球状滚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大消息大消息!”果儿风风火火的闯门而入,气喘吁吁。 “怎么了?” “外面有人裸奔!” “啊?” 带着好奇,一家人纷纷出去围观,只见在最热闹的千岁街上,一个□□的丰腴女人手举高牌,大声嚷嚷。从她的话里不难听出,她是在斥责某人的不仁不义和某人的寡情薄幸。 “不要看不要看!”从容妈妈一双手从沙诺的眼前移动到冉空和蓝卡尔的眼前,拼命阻止他们看不该看的东西,最后实在不够用了就勒令从容和果儿上来帮忙。 “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你们不用担心,把手拿开啦!”沙诺拨开从容的手,尽管她不断的挡上来还念念有词说“母上有令违抗者斩”。 “可是……蓝卡尔和冉空流鼻血了诶。”莉莉卡一脸单纯的指着两个倒地不起的胖子。 从容妈妈大呼一声赶忙嚷着送医院,小鱼和果儿往一个方向对冲结果碰的满头包,橙手持兵器气势汹汹的站在沙诺身前大吼一声“我要保护老大”。从容和沙诺则一脸黑线的看着鸡飞狗跳的现场……群众到底是来围观裸奔的还是来围观他们一家的啊…… 霓裳必须到千岁街的一家照相馆去选择相片背景,这件事是无法让他人代劳的,她自己也不放心,这回,连不出门都不行了。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两个护卫跟在后面,自己则强作镇定走上最繁华的街市。舞樱其一眼就认出了她,也不管自己赤身裸体的形象是多么有碍瞻观,在人们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下扔掉牌子,掏出事先藏匿在掌心里的短匕首突刺过去。 寒苇裳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傻了,她躲到护卫身后拼命闪躲,两名御政宫护卫也在不伤及舞樱其的情况下竭力阻止她的行动,岂料,寒苇裳看准时机跌撞过来,手中一瓶香油打翻在地,持刀的舞樱其很快滑倒,尖锐的刃部刚好割到了她大腿的动脉。 “救命啊!快找晴尊给她止血啊!救命啊!”寒苇裳还未做什么,凤春蝶没命的喊了起来,人人知道顶级医师晴尊大人会使天水之露,可并非人人都能把这样的句子喊出口:“晴尊快救人啊!快点过来救人啊!” “舞樱其!”闻讯赶来的纳连也俊见舞樱其倒在血泊之中当场就惊呆了,他迅速脱下风衣外套飞奔过去包住舞樱其的身体,然后抱起她朝凝光城跑去。 现场乱成一团,不少人为亲眼所见这喋血的一幕而目瞪口呆,沙诺拍了从容的脸好几下她才一脸虚汗的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对伤者的关心:“那个舞樱其,不会有事吧?” “那可说不定哦,她流了好多血。”果儿抖了抖肩膀不安的说。 “看样子,是伤到腿部动脉了呢。”硕特掐着下巴低沉的给出结论。 …… 晴尊并不会因为所救对象的差别而吝啬使用医疗禁术大伤元气,不过令她觉得哀伤的,却是舞樱其身中奇毒无药可医,天水之露可以帮她止血、甚至补充残缺的动脉血,可是剧毒,对于一个失血过多的寻常体质者来说,无异于致命一击。 “可她为什么会中毒呢?” “我们去现场看了一下,发现除去死者的血迹,还有一种含有剧毒的香油。”坠玉向上级做出汇报。 “的确,舞樱其的伤口上残存着油状物质,只怕就是这剧毒香油了。”化羽蹙着双额提出质疑:“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刀上会有香油?” “不是她的刀上有香油,据诸多目击者证实,当时舞樱其失控的用刀刺杀寒苇裳旗主,寒苇裳旗主闪避过程中口袋里的瓶子洒出一些香油来,恐怕就是这样,踩油滑倒的舞樱其不慎使剧毒物质流入伤口。”最先做了现场勘查的风摩以悠分析后给出结论,对于跟律法有关的事,她一向都事无巨细。 “这么说,我们该找寒苇裳问问,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剧毒香油这种东西。”唐元纪景洛把话题直接带到重点上。 “不好了不好了!千岁街又出事了!”黛萌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告,见诸多上司在场又六神无主举足无措了。 小杏,这个跟舞樱其、桑平、阿龙都曾经是朋友兼同事的女人竟然裸死在千岁街尽头的树林里,被人发现时,她身上已经爬满了虫蚁。据找到她的民众表示,当时看到她光着身子躺在林间的草丛里,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嘴巴也张成圆形,明显是在恐惧的状态下死亡的。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医检官对小杏的尸身进行检查,发现她体内残留了至少五位男性的精子,而死因,却是在发生性关系以后被直接扼死的。 国都居然连续发生令人惊恐的命案,而巧合的是,他们都曾经认识、曾经在一起奋斗、一起工作过。 在圣母和女人团的反对下,召开于天禁会议厅的国府大会准时举行了。圣母等御政宫成员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几个人命案大动干戈开什么两团会议,相夫光子除了觉得他们心虚藏拙不作他想。 “寒苇裳旗主,您的头痛病好些了吗?”圣母和牧逢春还没到,瑞拉趁机好心的询问身边同事。 寒苇裳脸色一僵,瞄了眼相夫光子,淡定的转头:“谢谢瑞拉旗主关心,我已经好多了。光子少主呢?你的病情控制的怎么样了?” “一般一般。” “唉,你这个比我的难治啊。”寒苇裳故意暗示自己的头痛病吃几副药就会好了,而相夫光子的则不一定呢。 “圣母大人来了!”瑞拉指住门口惊喜的喊了一句,人们的目光随之凝聚。 “人到齐的话,就赶快开始吧,我可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圣母心不甘情不愿的板着脸,往那一坐,表情冷淡。 “嗯,各位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就趁此机会一一表明吧。” 晴尊做完开场白,相夫光子紧接下一句:“那么我想请问寒苇裳旗主,为什么你要随身携带剧毒香油瓶?还那么凑巧让它流到了舞樱其的伤口里使其毙命?不要绕弯子请直接回答。” 寒苇裳挑唇一笑,口吻平和而略带讥讽:“剧毒香油是我买来毒杀老鼠的,舞樱其当时用刀刺我,我闪躲中不慎将瓶子打翻溅到地上,舞樱其自伤其身后不巧沾到了,也是我的责任吗?” “还真是巧呢,巧合的跟拍电影一样诶。”光子冷笑着拍响手掌,不予让分:“你的瓶子是如何打翻的?放在你的口袋里自己就翻了?它没有摔在地上吧?难道是你自己没有把盖子拧上直接裸放在口袋里的吗!” “这些都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揣测之言,谁看到我故意打翻瓶子了?难道是我让舞樱其刺杀我的?难道是我让她喋血在地去碰这些香油的?我虚惊一场没人来安慰我,你反倒过来栽赃!相夫光子!你一直以来自诩正义!难道今天你对我的污蔑之词还不足以证明你多么卑劣吗!” 一张巧嘴力挽狂澜,寒苇裳几句话博得满堂喝彩,人们在赞许她的同时也朝相夫光子投来深深的鄙视。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我想害舞樱其,谁看不到吗?我会蠢到以卵击石?还是在你眼里,我寒苇裳真的这么恶毒?舞樱其是我的朋友,我会让她死吗?会对她的灾难袖手旁观吗!” “可她一直都说你是诬告她的凶手,为了死无对证,你也不是全无动机的吧。”探樱趁机发表意见。 “动机?我的动机都是你们虚构出来的,你们没有证据,就在这里张嘴乱咬,欺负我势单力薄没人帮吗!” “谁说的!我们挺你!霓裳!” “是啊!天地盟你们别太过分了!欺负霓裳年纪小啊!” “别怪天地盟呀,一竿子哪能打翻一船人?分明是某人拉着同伴们一起下水嘛!” “是呀是呀!” 相夫光子虽然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气得浑身乱抖,可眼前的一副副嘴脸、耳边的一句句讥笑,还是让她倍感恶心,她就不信,口舌上占了上风的寒苇裳,所行恶事会一直神不知鬼不觉! “好吧,我没……” “我要真的是凶手!会这么理直气壮的坐在这让你羞辱?” “我没话好……” “别自己想象别人是怎样的人!想象的不是真实的!要用公平的目光看人!” “我没话好说了,你……” “你一直都觉得我是坏人!我才没什么话好说了!” 三组不算对话的对话,在寒苇裳一句比一句声高的叫喊下结束,只要相夫光子开口,她就立刻打断,根本不给对方说完整句话的机会,还巧妙的利用音量来压制,再糊涂的人都看出来寒苇裳是在故意引诱相夫光子发怒了。 “你为自己辩护的方式还真特别呀。”谁料想相夫光子不但不气,还笑得更轻蔑更欢脱了。 “那是因为我问心无愧。” “既然如此,我……” “我倒想问问光子少主的家庭情况怎么样了!和父母相处的还愉快吗!” 相夫光子张嘴欲说,话到舌边骤然停下,寒苇裳被闪了一下,响亮的句子进行到一半,笑嘻嘻的说道:“哎呀,抱歉,你继续吧!” “你们够了吧!”圣母趁相夫光子还没机会反驳的时候打断了她们之间的争吵:“无不无聊!正经事上的不同意见吵吵就罢了!怎么说着说着抬起杠来了?” 玉金和弱水强忍着笑,对于她俩来说,有热闹看就是最愉快的了。 夜过九时,护光城外竞宇烧烤店—— “没想到,如风不在的情况下,你还能单枪匹马大战相夫光子,光是听人们津津乐道的传言,我都要笑死了!当时相夫光子那嘴脸一定很好笑吧!”葶萝欢天喜地的为寒苇裳夹菜夹肉,口吻亲昵好似嫡亲姐妹。 “可不,你们没看到,当时她的脸啊……啧啧,比平时还要丑几倍呢!”寒苇裳掩嘴欢笑,一双黑眼左右乱转。 葶萝放肆的大笑声回荡在店门里外,为了舞樱其和小杏之死没有食欲的凤春蝶不安而含蓄的说了一句:“其实……光子也挺好看的。” 葶萝的脸色立刻变了,寒苇裳更是下巴一扬口吻讥讽:“是呀~~人家相夫光子才叫漂亮~~我算什么呢~~呵呵~~” “啊啊啊霓裳啊!春蝶姐她有口无心,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春蝶!还不快给霓裳道歉!” “我干嘛要道歉啊,就当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凤春蝶见表妹拼命的朝自己挤咕眼使脸色,更觉得委屈了。 “无所谓啊,真正的美女是不需要他人评论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没眼光~”寒苇裳满不在乎的端起一杯酒慢品,明明是啤酒却在用喝红酒的姿态故作高雅。 “霓裳,如果哪句话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希望你别放在心上。”虽然不太甘愿,不过凤春蝶更不愿意表妹为了这件事踩烂她桌下的鞋、事后再没完没了的絮叨,于是主动向霓裳致歉:“只是我不明白,你真的那么痛恨光子吗?” “我对相夫光子没有深仇大恨,只是,我不想看见她,我将要生活的地方,必须没有她的存在,只要她消失,我不介意当一个小人。” “那你希望她怎么消失呢?” “死也好,活也好,只要她离开国府,离开光之国,离我的生活走得远远的,让我不再看见她,我就满足了。” “你就这么恨她?” “恨也是需要感情的,我没那闲工夫,纯粹是不想见到她。” 连寒苇裳自己都觉得,这番对春蝶姐妹的答复把她的心意表露的如此淋漓尽致、通透明澈。即便是在如风面前,她也很少表露出真实的自我吧。 她利用自己的兜齿特色咧唇一笑,夸赞自己“偶尔真实一下也不错呢”。 Chapter 0432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好不容易平息了新党羽玉金的怒火、并竭力让她加入麾下的相夫兰咏,转眼又要头疼了,一心想搞垮的相夫光子如日中天,地位稳固,可如风却默默无闻的离开了国府,一夜完蛋的玉金家族因背地里做雪毒、土地诈骗生意又让有心人士告发,面临着财产充公的危险,别说怀过文乐骨肉的外孙女拿不到,就算玉金本人,也别想再沾一国币。 长期经营此类生意的彦喆毫无疑问被花国国府逮捕,玉金因为证据不足免于囚禁,可文乐就惨了,一大把年纪还落得个家产破败的下场,远在光域的圣母念柳一听这翻天巨变,立刻做出姿态,停了玉金所有的待遇和权力,以“旗主失格”为由把人轰出城去。 那里弱水苦苦哀求,圣母才大发慈悲准许她们两个负责护光城的卫生打扫。没错,圣母险些忘记弱水这个倚靠玉金才得势的无背景无势力的大闲人,眼下玉金不在了,圣母才不会留这么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在身边。 这天,玉金拿着扫把站在回廊柱子后,偶然间听到两个贵族家的小姐秘密议论着与她相关的事。 “你看那个玉金,终于从旗主的位子上滚下去了,之前对我们趾高气昂的,不是讲这个人的坏话就是说那个人不好,好像她自己多好似的!” “可不是!最恶心的是她独宠弱水,别人在她眼里都一文不值,弱水那种低贱货色却被她当成宝!” “她还宠爱一个叫湾湾的女孩子,恶心透了!” 玉金本来就没打算忍耐,一听这话更是火烧头顶,也不管自己现在寄人篱下的处境,丢下扫把,冲出来对着两人破口大骂,被两人合力胖揍一顿之后踢出了御政宫。 她永远也想不起来,几年前,妹喜就是这样被踢出护光城的,不过那时候,玉金本人还是个大赢家。 “弱水!呜呜呜呜呜!”玉金把头埋在弱水酥软的前胸里,眼泪鼻涕一把抓。 “没事的,没事的,别跟那些小人一般见识,我看,我们两个离开护光城这个鬼地方!去投奔别人好了!”弱水轻轻抚摸玉金的长发,口吻无奈。 “可是,谁会收留我们呢?”玉金摸了摸口袋,没想到自己也有变成穷光蛋的一天:“我一国币没有啊,弱水,你手里有钱吗?” “圣母不让我带走,全都没收了。”弱水转了转眼珠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玉金非常感激弱水这次愿意陪她患难与共的决心,对弱水脚踏两只船的行为既往不咎,搂着她瘦弱的肩膀,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两天以后,她们终于因为饥饿难耐而发生了争吵。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和你爸没用!我现在用得着陪你忍饥挨冻吗!” “我有什么办法啊!谁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去告发我们!事情一穿帮,我没有被关起来你就谢天谢地吧!” “我谢天谢地?我恨老天怎么没把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整死!” “弱水!你太过分了!你说这话不是伤我俩的感情吗!” “我跟你有什么感情!我喜欢的是男人!” 死一样的沉寂,玉金目瞪口呆的看着弱水的脸,难以置信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是气话,你也太不应该了,我们去找朋友评评理!看我俩谁对谁错!” “谁要找你的朋友评理?你的朋友是你的,我干嘛要去!” “你的意思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那里弱水!你觉得你说这话应该吗!” “你以为你是谁啊!别在这里装高尚了!” …… 两人吵了一下午,累得头重脚轻,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欧也从容家的新宅子门前,正逢从容出来倒垃圾,一抬眼瞅见了没精打采的两名废弃旗主。 “哎呀,这不是从容吗!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好了!”玉金拍响手掌,不由分说凑到从容面前滔滔不绝起来:“你看,这天气挺冷的,我和弱水没地方好去,你家有地方让我们休息吗?” “玉金旗主,你不是有自己的宅子吗?”从容很实在的问出心中所想。 玉金脸一冷,有点不高兴的抬高了音量:“你什么记性啊,我那宅子不是被没收了吗,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我又没指望你一定答应!”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你们进来吧。”从容有些无奈的泛出苦笑,跟这么敏感的人对话不是她所擅长的啊。 入座后,玉金和弱水开始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从容家的室内装潢,一会儿说“你家的墙壁怎么没光泽啊,用的涂料很便宜吧”,一会儿说“这沙发怎么这么硬啊,是别人扔了的二手货吧”,一会儿又说“客厅的摆设和装修都普普通通、看起来毫不值钱嘛”…… 从容听了皆只是微微一笑,亲自下厨给饥饿的两人做了一顿热腾腾的牛肉鸡蛋面,还热情的把碗筷摆好,请她们不要客气。 结果,玉金眉头一皱,把碗推到了桌角:“我不要,你拿走。” “外面天气怪冷的,还是吃点暖暖身子吧!”从容继续邀请。 “你故意寒碜我呢啊?要做也给我弄点好的啊,这什么破东烂西的!” “我,我只会做这个……”从容不好意思的抓着头发,就是这个,还是让沙诺教的呢。 弱水倒是安静,不吭一声的吃,吃完放下碗筷,一言不发走到沙发上去吃梨看报纸。 晚上,因为从容家的卧室、客房都是按人均分配的,忽然多了两位便没有地方安置,从容只好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跑去跟果儿挤着睡。相比较,睡在双人大床上的玉金和弱水却嫌地方狭小挤得很,一面抱怨从容一面叽叽咕咕直至捱到天亮。 欧也从容和沙诺晨跑回来,在客厅里喝茶,玉金披上外套,独自走了过来。 “糟糕!肌肉没长出来,肥肉倒是长了一肚子!”从容捏着腰部一顿皱眉。 身材毫不走样的沙诺悠闲的品茶:“是你胃口太好了。” “都怪你,谁叫你做的东西那么好吃,要是每天都我做,肯定不会这样的!” “你做?我宁可挨点累,也不要荼毒大家的胃。” 从容刚要跟他斗嘴,玉金的话插进来,目光不断扫着从容只比先前臃肿了一圈的身材:“从容,你也胖的太吓人了。” “我会减下去的!”从容信心满满的昂首握拳。 玉金若无其事的接话,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小蛮腰:“胖到这种程度,一般是瘦不下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那个人呢?”沙诺问。 “她啊,从一早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玉金苦恼的挠头,愈发搞不清楚弱水心里在想什么了。 没多久,那里弱水带着风信子欢天喜地的回来了,一进门就抖了抖手里的邀请函,向众人炫耀:“名海川过生日!派人给我们送邀请帖来了!地点在风之国名氏一族!久不出域的圣母也会一起过去呢!” “风信子,你怎么也来了?”玉金不满的撇撇嘴:“弱水,哪能把陌生人随便领到从容家,未经主人批准这么做太失礼了!” “没关系的,玉金旗主,弱水旗主,风信子小姐,过来坐吧。”主人从容摆摆手,示意玉金不必介意,还亲自拉风信子到沙发上去坐。 风信子缓缓低头行了一礼:“不好意思,打扰了。” 名海川生性豁达,甚少拘束,如果不是父母执意要他办生日宴会,他是不会执行的,一时间,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除了风信子,其余人几乎都收到了名海川的邀请函。 “他居然不叫你?名海川真不会办事啊,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嘛!连从容他们都请了!”玉金故作抱怨,却喜形于色把居心裸露的彻底。 风信子低头不语,难掩失落。 玉金和弱水被轰出护光城后,风信子也随之离开,她用手头的余钱在国都城的角落里租了间遮风避雨的小屋,好在光之国的房价不贵,她至少还能承受半年时间。风信子决定,用这半年时间,给自己找一份工作,再帮助玉金重新振作。 门前有一座小花园,依稀可见随风摆头的风信子,白的、黄的、粉的、蓝的,还有她比较喜欢的紫色,看着它们在阳光下自由的绽放,她会不由自主的泛出暖笑,即便往往是孤独相伴,往往是形单影只。 又一个宁谧的清早,她忽然听到嘈杂声顺着窗户和阳光一起挤入屋子,想必外面是发生了了不得、让人关注的事情吧,她无意参与,在这时听到了敲门声。 “探樱副使?”让风信子印象深刻的是这头鲜明的粉发和明媚可爱的笑容。 “快出来看看!快!”探樱旁边,还有软素和琉璃子两张俊俏含笑的脸。 风信子听到外面不断涌起的鼓舞声,好像是在庆祝节日,更像是发生了天大的好事,怀揣疑惑,她慢慢走出门去,发现小花园前方的空地中央,面朝自己停放着一辆修饰华美的马车,马车几乎被花朵包围,车盖上面别出心裁放了一把花朵扎成的伞,在她步步挪近的时候,漫天飘起了粉红色的花雨,为这萧瑟的深秋平添出几许热烈和活力。 “信子,这是名海川给你的。” 接过探樱递来的粉白色盒子,风信子神情专注,没有看到弱水怨恨无比的表情。里面是一张光盘,她不明白,名海川为什么会送这样的东西?只知道,这是他给自己的,一定是别有深意的礼物。 探樱差人搬来和电子播放器配套的大屏幕,把光盘放进去,音量扩到最大。 人们的注意力通通集中过来,不管是副使,还是原旗主,甚至是过路人,都对这华丽的马车、漫天的花雨和神秘的光盘倍感兴趣。名海川亲切英俊的笑脸呈现在屏幕上,虽然是弱水眷恋的,却在这一刻刺痛了她的双眼。名海川细长浅棕的眼眸里,似乎只有风信子一个人。 “信子,到达风国已经半个月了,我很想念大家,很想念你,几天后是我的生日,我想请你过来陪我庆祝这一个不算节日的‘节日’,因为你对于我来说,真的十分重要,名海川……会在风之国名家,等你。” 影像消失的瞬间,信子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是属于她的,似乎,以往人们对她的嘲笑、玉金弱水对她的轻视、父母大人对她的否定都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她知道,她并不是孤单的,她还有名海川的在乎和重视。 “名海川走之前就委托我们帮他准备这些,光盘是今早寄来的,我们一收到就立刻送过来了,怎么样,信子,开心吗?开心的话就笑一下嘛!”软素鼓励她展露欢颜,因为很多人都看得出她并非是不会笑的冷面人。 “笑一个!笑一个!笑一个!”探樱和琉璃子带头欢呼,围观的人们也跟着起哄。 泪水还没有风干,停留在风信子脸上的,便是一抹象征永恒幸福的微笑。 “马车里面还有给你准备的衣服和首饰!以及好多好多礼物!快去看看!” 在几人的推动下,风信子面带幸福笑容上了马车,她也是贵族小姐,早就看够了这些东西,即便现在孤身在外生活艰苦,她依旧不会对奢侈的事物大惊失色,可这回不一样,每一份东西,都是名海川给予的关怀。 名海川用任何人都想不到的邀请方式俘虏了风信子的那颗心,用不大但轰动的法子惹得众人传为美谈。玉金至今还不肯相信那个在她眼中丑陋无能软弱好欺的风信子,会得到名海川的青睐,更叫她担心的是,一直没有洗净眼里那份怨恨的弱水,正磨刀霍霍的守在风信子家门外,蓄势待发。 “你个贱人!到底用了什么龌龊肮脏的手段迷惑了名海川!他的眼睛被捅瞎了吗!怎么可能看上你!” 相夫光子赶来找风信子,要带她去选衣服做造型,就在信子家门外看到了弱水丢下菜刀狂扇风信子耳光的场景,虽然那里弱水没胆砍人,可她的无礼暴行还是激怒了相夫光子,一脚把人踢出老远后,她勒令那里弱水滚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别再出现。 玉金批评弱水不够淡定,现在或许风信子是她们唯一的靠山了,今非昔比,要步步慎行啊。弱水也难能可贵的听了一次玉金的劝告,这回来找风信子,不但不出言羞辱,还满目笑容一反常态,主动要求帮她做造型。 但是,当那里弱水看到风信子手中有很多件名海川和相夫光子送的华丽礼服之后,就气红了双眼,之前说过的话也完全咽回肚里。她“不小心”打翻墨汁在信子洁白的镶钻拖摆长裙上,粗粗的嗓子发出尖细的叫音。 “诶呀!真不好意思呀!你看我一不小心就给弄脏了,没事吧?” “没事,洗洗就好了。”信子真以为她是不小心弄脏的,明明心疼却还温和的劝对方不要介怀,看着这些衣服,风信子有眼花缭乱,挑中一条黑色的,上面还有一件小外套,她开心的扬起笑脸:“弱水!你看!这个我穿怎么样?” “不好看!”弱水在审美方面尤其的意志坚决果断勇猛。 “那这件蓝色的呢?诶?我放在哪了?” 信子四下寻找那件淡蓝色的长裙,弱水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件,又语气坚定的告诉她:“不好看!你穿着不合适!” “那你帮我挑挑!哪件最适合我啊!”信子很乐意让懂得打扮的弱水给自己当参谋的。 弱水知道,如果不是相夫光子工作忙,还轮不到她来这里陪这个“少主新宠”,胡乱的揪起几件衣服草草看了一眼,丢掉,那里弱水大声吼起:“没有!一件适合你的都没有!” “你干脆就说信子穿什么都不好看不就完了?”忙完工作直奔这里的相夫光子瞪了那里弱水一眼:“要问也得挑对人,心存偏见的人的意见就是□□!”然后随手帮风信子整理了一套适合的装束出来,且告诉她:“那些丑女人都可以认为自己的穿着外表有多漂亮,何况是你?” 不理会阴阳怪气的弱水,光子拉信子过去打扮,不出一会儿,新形象闪亮出炉了。 微卷的中发弯曲柔美的搭在肩膀两端,恰到好处的淡妆将气色提升至最佳,深邃的眸子清透晶莹炯炯生光宛如落进深海的明玉,浑然天成的小麦色皮肤天生具有细腻的光泽,使人一眼看下来,仿佛见到一位来自黄黄大漠的美丽公主,高贵而典雅。风信子有着标准的鹅蛋脸型,丰润的形态搭配端正的五官,让她的容貌丝毫不逊于天地盟的俏丽女上主们。 与手腕上刻有凸起风信子花朵的银色细手环交相辉映的是她这身雪白的裙装,结合柔软的质地,长袖小外套由白色的羽毛织成,里面露出几串雪纺扎成的小花,铃铛般搭落在胸前,裙摆轻纱飘逸,一直遮到膝盖。 “鞋子呢?没有好鞋再靓丽的装扮也失去了意义。”弱水挑剔的目光最终落在风信子□□的双脚上,她摊开两手,对风信子的“美中不足”感到“由衷的惋惜”。 “说的没错,一双好鞋可以为整身装束画上完美的句点,所以我不能马马虎虎在这样的店里随便挑一双,那不仅是对风信子的不尊重,更是对艺术的亵渎!” 被几句话激怒到再也笑不出来的弱水气哼哼扭过头去,嘴里依旧不饶人的接着话:“哼,既然能拿衣服过来,怎么就不能挑双让你满意的好鞋?” “谁说挑不到好鞋的?”魔术般捧出一双水晶鞋,光子眉目含笑,即便是这样的姿势也优美无比:“就因为好鞋太多了,一时间目不暇接耽误到现在,不然,焕然一新的风信子,早就横空出世了。” Chapter 0433 临行前一天,玉金打听出弱水最近瞒着自己的一切行动,心急如焚下,她根本无心去管要如何找到名海川的住处,她没预备放弃这次与名流们重聚的机会,可更不会置爱人的欺瞒于不顾。 于是,她找到沙诺和从容,央求两人在风之国著名的北川河东方尽头等她,再一同前往名海川的府宅。欧也从容也是个不识路的,不过她信任沙诺的能力,便跟他请示同不同意玉金所求。 沙诺没有直言回绝,反应很是平淡:“北川河东边离通往名海川旗主家宅的路很远,不是不能去,只是要绕好大的圈子。” “你们就帮帮我吧!在河东等我,我尽快赶到还不行吗!别那么小气嘛!”玉金毫不见外以一副熟人嘴脸向沙诺要求。 从容觉得她现在落魄潦倒非常可怜,也帮着求情拜托沙诺同意。 结果,到了当天,果然未出沙诺所料。两人提早一步赶到北川河东边的尽头位置,却迟迟看不见玉金的踪影。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沙诺看着越剩越少的时间,无奈之下只能提醒从容。 欧也从容却坚持要等:“我们答应玉金了,怎么能言而无信呢?就算晚了,也不能食言啊。” “可是在人家的生日宴会上迟到,不也是食言的一种吗?我们同样答应了名海川旗主会准时赴约的啊。” 从容没话说了,低着的脑袋久久未抬起来。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玉金却还是没有出现,她也只好依照沙诺的意思快步赶往目标所在地。 名家有光域圣母做靠山,自己还在几个国家经营着效益丰厚的产业,称为贵族倒不如说是一家富豪。府宅的占地面积很宽阔,典型的天国式风格,天使石雕喷泉、葡萄叶雕纹立柱、神殿式无壁方楼,波斯菊迎风俏立,鼠尾草气质幽幽。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简约奢华,大气磅礴。 “名海川旗主曾在花之国读书,接受的都是天国式的教育,难怪会把府宅修缮成这样。”从容微笑打量入目的一切,感觉熟悉而舒适。 “这么说,你也一样咯?” “当然~”从容咧嘴嘻嘻一笑:“不管是现在在光之国的家,还是原来花之国的宅子,都跟这里的装修风格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嘻嘻,这里比我家宽敞多了!也气派多了!” “有家的感觉……真好啊……”很少走神的沙诺听了从容的话以后不知不觉魂飞天外,脑海里不时重复着小时候孤独寂寞身处黑暗的画面,以及现在在从容家里,所感受到的每一丝温暖。 “果儿和紫韵他们也快到了吧。”从容看了眼巨大的落地式古铜大座钟,掐算着路程与时间。 沙诺轻轻扳过她的肩膀,使从容的视线转移到灯火通明的地方:“他们几点到我不知道,不过有人似乎早我们许多步了。” 刚才还只有礼仪迎宾小姐的门前,聚集了几个穿戴整齐、有说有笑的女人,其中,就有玉金和弱水,还有玉金最近的新宠,美女湾湾。当玉金察觉出从容和沙诺的视线后,居然故意把目光挪走,连句招呼都懒得打。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沙诺凑到从容耳边来了一句,意在警醒。 名家为了庆祝名海川的二十一岁生日,故意提前建造了这间舞宴大厅,从规模到气派都堪比麒玉风摩家的“凤来仪”和“舞九天”了。各界名流汇聚的地方总不乏寒暄和欢笑,即便是招牌式商务表情,他们也做得相当到位和完美,举手投足、衣着打扮,哪怕有一丝容易使身份掉价的因素,他们也不能容忍。 “啊啊……我觉得,多多少少有点不适应这种地方呢……”从容提了提肩膀上的宽肩带,又往下扯了扯垂到膝盖上的裙摆,继而,眉目一怔。 一个丰姿冶丽的妙龄女郎扭着纤纤细腰缓步靠近沙诺,红艳的低胸长裙异常惹火,不知有多少男性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徘徊了,她却独独看中沙诺,雪白的臂膀自然而然搭上沙诺的肩膀,红唇一嘟,妙语生花:“小帅哥,有没有兴趣陪我喝一杯啊?” 从容正目瞪口呆的想着沙诺会怎么反应,没想到这小子表现的十分自然娴熟,微笑着道了一句“好啊”,便接过性感女人的酒杯一饮而尽。 女人掩嘴笑起,声如银铃,一边夸赞沙诺是个识相又可爱的性情中人,一边把脸越凑越近。 从容的心提到嗓子眼,真想呐喊一句你们俩注意点影响!还有……美女你什么眼光啊?这种长着小男孩脸孔的家伙也叫帅?充满了阳刚之气的纯爷们肌肉块那才叫帅吧喂! 正嗤之以鼻的想入非非,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东西啊。”沙诺无语的收回手。 “诶?那女的呢?” “走了啊。” “走了?!我还没有看到你就让她走了?” 见她急了,沙诺更是莫名其妙:“你想看到什么东西啊!” “我……我……”从容僵住了,总不能说我想看你俩有没有贴在一起吧? 名海川心思细腻,早在构建这间宴厅之时,就嘱咐建造者务必留出一个大房间,用来给远道而来的宾客们休息和打扮,堪比正规设计院的化妆间和服饰屋,内部事物琳琅满目,姑娘们像绽放在阳光下的鲜花,朵朵幸福的欢笑。主动给他们做义务设计师的寒苇裳忙得不可开交,同时纳闷着那个好抢风头的相夫光子怎么还不出现? 风信子拿着光子给选的几件礼服,站在角落里不知所措,她相信光子少主不是轻易爽约的人,会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与其在意自己能不能参加名海川的生日宴,她更加担心相夫光子此刻的处境。 进来看开场舞表演的演员们是否打扮就绪的凤姬百忙之中瞥见了欢笑声中唯一的默默无闻,就知道她被晾在旁边无人问津,一把拉过人到寒苇裳面前,使后者不正视都不行:“大设计师,我看这丫头等很久了,你抽空给她打扮打扮!” “嗯好。”霓裳答应的爽快,终于对信子说了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你去那边等会。” 信子微笑点头,乖乖照做,看着忙碌的众人忽然有种很羡慕的感觉,不管是为人梳妆的,还是接受装扮的,都很幸福吧? 寒苇裳全力以赴的结果,就是熟悉的不熟悉的贵族女士们对她称赞不绝,她喜悦的擦去头上的汗,对自己放长线钓大鱼的谋略自鸣得意。还有十分钟,宴会就正式开始了,寒苇裳用最后的时间把自己拾掇妥善,正拎起手包有节奏的往场内走,被一声文弱的呼唤叫住。 “那个……寒苇旗主,我还没……” 寒苇裳这才想起还有个未经雕琢的人等着上妆呢,转头,看到一张肤色昏暗、怯弱卑躬的脸。她“啧”了两声,绕着风信子转了一圈,眉头皱起:“哎呀,你这肤色,我还真不知道配什么样的衣服,化上妆也未必好看。” “这……是什么意思?” “你先别急……”霓裳一脸认真的打量着风信子的身材和容貌,眼中竟有一丝古怪的情感:“恐怕……还真找不到适合你的装束,这肤色太暗了,穿什么都不好看!” 听寒苇裳遗憾的叹息,风信子把头低的更低,这时耳边传来了弱水的取笑声:“玉金,我们进去吧。没有打扮好就直接进场的人等于根本不尊重在场的每一位,包括名海川,反正我们是万事俱备了,名海川该出来了吧?呵呵,我们进去咯!” 彼时还喧闹热烈的化妆间,眼下独剩风信子一人,她拿出衣服在镜子前面朝自己的身上比了比,即便穿上,这副尊容又该如何修饰呢?都说真正的美人源于纯天然自然美,所以她从不认为自己是美的,相反,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和丑八怪可以画上等号。 弱水她说的对,在这样的场合,不好好打扮以得体的形象向人们展露,是对每一个参与者的不尊重,更是对名海川邀请之情的亵渎,再不懂交际、不会打扮,也不能忽视这一点。 “名海川,对不起……” 生日宴厅里的一切准备就绪。灯光闪烁处,优美的钢琴声缓缓奏响,王子一般贵气逼人的主人公坐在黑色的三角钢琴前,悠扬而自如的按着琴键,娓娓动听的琴音水一般萦绕在里里外外,抚平了众人或焦躁或热烈或企盼的心绪。 弱水正痴迷的望着名海川英俊的身影,玉金则搂住湾湾津津乐道的把风信子当成笑柄反复说事,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探樱和月白依次进入,成为最后两组贵宾。名海川弹完一曲,起身下台亲自迎接他们。 “抱歉,路上遇事耽误了,生日快乐,名海川。”盛装打扮的相夫光子将礼盒双手奉上,以笑面众:“还有一个人,在等你亲自迎接哦。” 名海川的笑容更深,上等的姿容与纯白的男士礼服辉映出伟岸俊雅的气度,上衣的衣襟和袖口边沿浅绣着银灰色的海浪图纹,后下摆比前襟微微长了些,边沿同样采取相同的刺绣工艺和花纹样式,他腕上戴着的手表颜色,跟那日风信子的细手环光泽同等,甚至也有凸起的人名雕刻。 弱水和寒苇裳之所以在下一时刻就下巴扫地,是因为最叫她们意想不到的人物登场了。 众人惊艳的嘘声中,门中步入的最后一位女士卷发微绾,以一支简易的银色珠钗固定,抹胸式的短礼服裙质地温润雪白,用银灰色的绣线勾勒出风信子花随风摇曳的美姿,因为裙摆到膝盖以上,所以修长的美腿显露无疑,女子身材高挑,肤色健康,稍加修饰的脸庞别具另类的风韵和美感。腕上的手环和颈上的银链,款式简单新颖,与她银灰色的系带舞鞋倒也般配。 “风信子?!”那里弱水不自觉的惊呼出声,比她眼睛瞪得还大的,则是寒苇裳和玉金。 王子笑容如春,走到风信子面前牵起她的右手俯首轻轻一吻,随即温柔的发出了邀请:“这位女士,我可以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并陪我跳今天的第一支舞吗?” 现场宾客们的讶异度再创新高,来自世界各地的名流贵族几乎没有认得这张脸的,可她却独得名海川的青睐和眷顾,这不得不让有些人心生紧张,而有些人则是由衷的震撼。 风信子感到急剧加快的心跳快把自己弄到窒息,她稳了稳情绪,点头答应,却又十分担心的小声问道:“……可我不太会跳舞……” 名海川双眼弯弯,走到信子耳边,悄声抚慰道:“没关系,有我呢。” 开场第一支双人舞,由名海川和风信子完成,虽然风信子跳的很生疏,不过好在没出大错,弱水多么希望她被鞋带绊倒或是直接扭了脚,只要出丑,名海川就不会留她在身边了! “真不要脸,居然穿着情侣装出来,这女人明显是故意的!”弱水愤愤的骂起来,声音又不懂得控制,传出了很远很远。 相夫光子听到这酸味十足的话,就知道风信子一番脱胎换骨是多么的具有杀伤力了,至少,曾对她心存偏见和歹心的人们不会开心到哪去。 “他们真相配啊!不过,名海川怎么知道信子会穿这套衣服啊?他也太神了吧!”探樱掩嘴惊叹。 “因为他的穿着……也是我安排的。”光子比出个“yeah”的手势,俏皮的不像以往的她。 “咦?——” 舞会之后,是庆生宴的高潮阶段,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人们各具神采,有笑容僵硬的寒苇裳、眉开眼笑的相夫光子、互相调侃的探樱月白、恼怒于色的弱水、围观甚欢的玉金……还有名海川风信子,这两个被凤姬称赞为“天作之合的璧人”。 “你们身上穿着的,可是光子在裳之国刚刚获奖的新作品哦!天蚕国的国主和国后花高价买她都不肯割爱,说是已经有适合的人选了!”木子喜爱的看着桌前的孩子们,笑容不褪,声声爽朗。 “谢谢你,光子少主。”除了致谢,风信子只觉得亏欠她越来越多。 “光子少主的设计每次都能轰动设计界,能够亲自体会艺术带来的这份愉悦,是我们的荣幸。”名海川弯曲着眉目,总是笑容明朗阳光温和的模样。 “名海川给我戴了这么一顶大高帽,我接下来的压力可就更大了哦!”相夫光子神色飞扬,举起酒杯向众人微笑致意:“今天是名海川的生日!为了他,也为了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必须干了这杯!” “光子少主,你是代表天地盟来的,喝醉了多不好,还是喝饮料吧!”探樱屁颠屁颠跑去端饮料,被月白一把拉回椅子上。 “这酒我必须要喝!”红发女子有点未饮先醉的苗头,看了眼身旁的云罗风树,笑道:“干杯吧~!” 气氛很融洽,因为某些人的怨恨和不快很好的压制在心底,还未爆发出来。风信子令人惊艳绝慕的新造型不止刺痛了那里弱水,也深深影响了寒苇裳的自信和得意。玉金看心爱之人怒气难消面容惨白,十分心疼,便扬起和寒苇裳同等弧度的“皮笑肉不笑”对相夫光子进行“赞美”,并指着风信子的身体:“这身女裙真的很美,如果穿到光子少主的身上,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要甘拜下风了!” 相夫光子端着酒杯优雅一笑:“现在穿到信子的身上,连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光子少主,您太谦虚了,我哪能与您相比呢?”信子发自真心的觉得羞愧。 玉金不但明白弱水恨从何来,甚至还深解寒苇裳的心绪,那副强作好看的面容早已说明了一切,有忙可帮,不帮白不帮:“如果是木子老师的设计,那我们才会心悦诚服呢!” “玉金小姐过奖了,我跟我们的后起之秀相比,根本就不够瞧了!”幽兰木子说罢,和与自己对饮的后辈光子相视而笑,碰杯欢谈。 寒苇裳看在眼里,刺痛在心,但还是故作美丽的泛起甜甜微笑,弱水伺机说:“木子老师在夸奖你,霓裳,还不谢恩?” “啊……”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看着木子老师略显不知所措的样子,寒苇裳怒火中烧。 Chapter 0434 主人公和今天备受关注的“女主角”一直形影不离,低声交谈,气氛很是惬意。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用良好的心态去注意他们,各怀所思的目光交错落下,有的如针似刀,有的凶烈如火。 餐后有余兴表演,寒苇裳跃跃欲试做了第一个献歌人,本就尖细的嗓子被她一歌唱下勒成了娇嗲发颤的女高音,博得满堂彩时不忘艺人一般挥手飞吻、以笑致谢。 献歌人刚一跳下台,探樱打了声响指,三五个衣着各异的表演者从舞台后跑了出来。设计这场舞台剧的探樱笑盈盈的向大家公布:“以下这场舞台表演剧,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请大家自由快乐的欣赏!” 掌声过后,是观众全神贯注的赏鉴,寒苇裳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对劲。 ——一个平凡的女人,为了向上攀爬,以身边的朋友作为阶梯石,一级一级的铺砌成她所通往的富贵天梯,踏过的阶梯石从空中落下粉身碎骨,她终于在最后爬上了最高峰,成为了“不再平凡”的女人。她的名字,就是——阿鸦!—— 寒苇裳肤色铁青,显得坐立不安,此刻的她竟然觉得,自己就是站在舞台上那个名叫“阿鸦”的女角。 ——阿鸦的同伙之女帮助她迫害灵儿和小烈,使一个抱着遗憾的心情永隔人世,一个被害得断足残废、名誉扫地,可阿鸦仍不罢休,为了使她不喜欢的小烈永远离开自己的视线,永远无法在各种本领上盖过自己,而不择手段心狠意狠—— “想知道结局吗?那就等若干年之后,我再拍出下一场来给诸位欣赏吧!”探樱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寒苇裳头上,与她含着恼恨的双眼对视:“我想,接下来的‘结局’一定会让众位满意且意犹未尽的!” “这什么情节啊!今天是名海川的生日!拍也拍点欢乐的啊!” “就是就是!” 玉金和弱水批判这场舞台剧的劣质和低俗,探樱听后竟眉开眼笑:“当然了,阿鸦的原型就是个劣质低俗的人,我为了还原真实,当然不能美化她了!” “呵呵,是不能美化,把心思都用在丑化上了。”寒苇裳不冷不热的哼了起来,脸色僵硬。 “是不是丑化,人在做天在看啊!” “不好意思,我去外面走走,这里的空气不太好。”寒苇裳无视探樱,只跟木子几位长辈点头致意。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舞台,转眼被几团雪白的烟雾笼罩,寒苇裳刚刚迈出脚步,便被一颗橘子砸中了头,她带着未变的愤然神色转过头来,发现舞台上渐渐露出一张叫她无法遗忘的脸。 脸色狂变,慑人心魄,恐惧和震惊猛然倍增。 “刚才是源于真实调查后编排的舞台剧表演,下面请各位欣赏寒苇鸯小姐的古典舞——燕翎飞月!” 仿佛是从古墨画中走出来的,身着浅青色水烟薄纱仙裙的女子随着缓慢美妙的筝曲韵律翩翩起舞,青色的丝带随意绾起她如泼浓墨的长发,黛眉细眼,秀鼻粉唇,肌肤莹白,容貌娇俏,她有光子的艳丽、凤姬的妩媚、新芽的灵透以及木茉的袅娜,她的美是世间罕见的,妖而不俗,纯而不弱,脉脉风情惹人怜爱。 翩跹的步伐跟着娇软的身姿千变万化,素色裙带纷乱飘扬,时而娴雅如花儿临水,时而蓬勃似青燕飞天,手中的燕翎扇翻转起伏,玉足微翘,纤体下倾,一个完美的转身过后迎来更为热烈的喝彩,乌黑光泽的秀发随即失去红绳的束缚,在流动的空气中一丝丝散开,美轮美奂,惊为天人。 “寒苇鸯?霓裳啊,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木子老师饱含善意的一句问候惊白了寒苇裳的脸孔,更叫她意想不到的是,明明已经离开了光之国的阿鸯竟这样堂而皇之的现身在她这个姐姐的面前,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走上前来“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寒苇鸦。” “早先听探樱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是这么好看的古典舞表演啊!现在会跳神之国古典舞的人越来越少了!这女孩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木子的喜悦并没能感染寒苇裳,她反倒觉得这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各位好,我是寒苇鸦旗主的妹妹,寒苇鸯,请多多指教。”女子欠身行礼,言谈举止十分到位,具大家风范。 “寒苇鸦?” “寒苇鸦是谁啊!” 疑问声接踵不断,每一句都扎得寒苇裳脚底生刺、如站针毡。 玉金是不会刁难寒苇裳的,可探樱会:“寒苇鸦旗主,您倒是说句话呀!这么多人等着呢,沉默不语做什么呢~” “我没什么好说的。”寒苇裳无视一众的疑惑,直步向外走。 她的不予理会令现场气氛陷入尴尬,幸亏名海川犹如春日暖风般和煦的话音及时响起,才叫众人把注意力转移到下一场表演上。 风之国的气候比较干燥,土地辽阔,风也很多,单是站在门口吹一会,就觉得浑身被冷气打透了,但寒苇裳不愿回去面对众人的追问,和探樱有心的为难,她往名府后院的花圃走去,打算一个人好好静静。 想不到,就这样闯入了不属于她的交谈里。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寒苇裳是一个多么爱撒谎的人。我跟她在一起的日子也不久了,我发现,她的话里没有几句是真的,甚至连日常生活的琐事、这些完全没有必要撒谎的小事,她都鬼话连篇,遇到事情,只要是她不想做的,她就各种敷衍,各种拖延,上次,我让她陪我去登山,她竟然说她肚子疼,妈妈要借她的相机,她说落在光之国了,我明明看到她每天都在卧室里给自己拍照,甚至还有一次……” “夜千雪。”相夫光子不得不打断他,刚才她不过出来洗个手,就被这喋喋不休的男人缠住说尽有的没的:“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不要跟我说,我没有兴趣。” 她的反感态度已经十分明显,可夜千雪却认为她是心存芥蒂,无法忘记自己、无法原谅背叛:“你是我在光之国唯一的朋友了,我不跟你说,要对谁说呢?我真的受不了了,怎么会有这么虚伪的人?我终于知道她朋友的感受了,我拆穿了她,和她争吵,她开始不承认,后来压根就说‘我撒谎也都是善意的谎言,对你们并无伤害’,她已经把撒谎当成了习惯,对家人对朋友也是这样!” “够了!我再说一句!不要给我讲你们两个的事!更别自作多情的以为我心里还想着你!你也太拿你自己当回事了!我相夫光子就算后悔和你老婆绝交!也不会后悔跟你一刀两断!再打扰我的生活,我会杀了你!滚开!”一把推开每走一步都会挡在面前的夜千雪,相夫光子的不悦正迅速增加。 “光子!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别这么对我好不好!要不这样!我带你走!我们两个远走高飞!”夜千雪不屈不挠的追上来拉拽光子的手腕,被扇了两个耳光之后居然说出:“我也会原谅你的罪孽,不会在意你对你父母所做的一切!” 相夫光子保证,如果他没有说这句话,她顶多是带着不快扬长而去,可他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用往她身上泼脏水的方式,抬起一只凝聚着元能的脚,像蹬飞一颗球那么容易把夜千雪送到了名府门外。 “既然已经把人踢飞了,还要做什么去?”云罗风树一手拉住相夫光子的胳膊,明明没费多大力气却能叫女子无法挣脱。 相夫光子放弃追打夜千雪的念头,直起身,笑容里闪过几分邪气:“正义的云罗护卫,见我出脚伤人,怎么不阻止呢?难道说……你开始赞同我了?” 云罗风树把脸别开,不予回复。 相夫光子倒像抓到了有趣的话题,言谈不休起来:“我还没问你呢,大老远跟我跑到风之国,你的米荧师妹不会反对吗?你是怎么说动她的啊?” “你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 “是吗?八成是因为开心吧。” 这头气氛和谐欢颜绽放,那头怒火中烧烈焰焚天,偏偏有喜欢在这关头火上浇油的。 “故意从相夫光子身边抢走夜千雪,既得到了胜利的快感,又得到了人与钱财,可万万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吧?” 面对挖苦和讽刺,即便敢怒,寒苇裳也不会把这伤身的玩意儿表露出来,呵呵一笑,尾音上扬:“我啊,现在贵为御政宫旗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夜千雪不肯与我分开,是相夫光子不敢与我争锋,我不但是胜利者,还会是永远的赢家,这点,你要认清楚才好啊,阿鸯妹妹~” “嗯~我会认清楚的,包括自作孽不可活的结局。”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喂!云罗风树,还记得我吗?”寒苇裳沉浸在恼火当中难以自拔时,寒苇鸯已经转移了目标笑面相迎。 云罗风树和相夫光子并排走来,相差一头的身高使这幅画面和谐无比,仿佛是另一对名海川和风信子。寒苇鸯深有体会,朝光子投来友好的一笑,继续追问云罗风树是否认得自己。云罗风树茫然的看着她,似在认真思索。 “不记得也没关系。”寒苇鸯闭目一笑,美丽颜姿倾倒众生:“只要我记得你就可以了。” “你们认识?”相夫光子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横扫,她对这个漂亮的姑娘可是全无印象。 “算是旧识吧,不过时隔多年,很多事情都在记忆里模糊了。”寒苇鸯替沉默的男子回答,意味深长的目光围绕着云罗风树打转。 终于,男子也如睡梦初醒般眼神一亮:“是你?寒苇鸯?” “是我,多年不见,云罗,你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男子了呢。” 对于夸赞,云罗风树面不改色:“你怎么会来这里?” “说来话长,有机会我们慢慢叙旧。现在我为两位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旗主,她就是……” “不用了不用了!”寒苇裳横在阿鸯和云罗中间,用手势和声音阻挡他们的对视和沟通,心里装着满满的庆幸,阿鸯献舞光子无缘得见,也算苍天帮了她一把。 “少旗主大人,请注意你的素质。”见她拼命阻止寒苇鸯说话,不但提高音量喧哗不断,更是张牙舞爪手脚全上,相夫光子冷言冷语的警告:“你自己不要面子,光之国还要呢!” “呵呵~”寒苇裳一听,反倒不阻挠寒苇鸯说话了,一脸欢腾的反气回来:“说起素质和面子,哪有人比你更需要增强的呢?你的素质低劣可是闻名于世的,你为光之国抹黑又是不计其数的,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吗?” “不好意思,光子少主,这是我的亲姐姐寒、苇、鸦!”阿鸯的声音在姐姐耳后伺机响起,一字一顿:“黑鸦的语言,您大可不必理会。” “遭殃的阿殃,你的话也没人会理会,我现在要去找我的丈夫,几位请自便。”双拳难敌四手,一嘴难敌三口,寒苇裳想吵架也不会蠢到以一敌三,只好强忍屈辱从战场上撤退,回去好好修理那个出气包。 婆婆香玉现在在给圣母□□,连牧逢春的地位都及不上,公公又半死不活的赖在床上至今昏迷未醒,整个玄若家气数殆尽野火烧光,败的几乎连春风都救不了,她就不相信夜千雪敢张罗离婚。 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相继离开后,寒苇鸯一人站在高处的凭栏里,向远处的旷地遥望。 十三岁,在美丽的花林里穿梭游走,偶然间撞倒在一个人的怀抱里,那个人有着最温和的眼睛,最好看的嘴角,还有最动听的声音。他告诉她,等到他的家人允许他娶妻,他一定会来接她。她含笑答应,幸福的依偎在爱人的怀抱里,花前月下,对天盟誓。 十四岁,她握住抽取的竹签欣喜的跳跃,如一朵盛开在阳光下面的百合花,纯真自由,明媚奔放,她抱住另一个女孩喜极而泣,允诺不论何时何地,都要生死与共、贫富同享。 十四岁,她穿上新娘礼服,在热烈的礼炮声中走下马车,幸福的抿唇微笑,抬眼瞬间,却见一张猥琐苍老的脸。与此同时传来爱人病逝和姐妹逃离的消息。 十四岁,她独守寂寞空闺,每天畏惧着老人的来到,终于,那人还是来了,带着令她无比憎恶的狰狞笑脸朝自己扑过来,任凭她拼命反抗,拼命尖叫。 十四岁,带着绝望虚度余下的时光,韶华未逝,红颜仍在。 十九岁,她结识了生平第一个朋友,在他的帮助下,逃离了令她痛苦一生的牢笼。 十九岁开始,到今天,她一直漂流在术法界各地阴暗的角落里,天涯亡命,四处躲闪,直到那个毁掉她一生的男人死去,才缓和了她多年来被穷追不舍的宿命…… 对着苍茫的天空,寒苇鸯时常会想,如果她的人生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那么她现在会在哪里?她所爱的人又会在哪?她还会不会这么矛盾挣扎、痛苦怨恨? Chapter 0435 玉金用双手捂住流满泪水的脸,颤抖的哭泣出声,她从没有这样无助过,从没有这么绝望过,她所珍爱的弱水,居然直到此刻才露出那副冷漠的真脸孔!她不相信,却不得不正视这一事实。 依靠玉金爬上旗主的高位,即便如今一落千丈,可还是囤积了不少的财产,那里弱水隐瞒玉金在千岁街繁华的闹市上租了一间房屋,进购了一批塑料珠子,串成饰品充当水晶来卖,这很符合玉金的发财手段,不过玉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拒绝自己搬来一起住? “你那里弱水能有今天,都是我玉金的功劳!你居然过河拆桥,背叛我们之间的爱情!我记住你了!” 以这句愤恨不满的抱怨为收场句子,玉金转头奔向欧也从容的府宅,见门未关紧,敲也没敲直驱而入。 “正好!赶上吃顿热乎的!我们开始吧!”丝毫没有拘谨之态,玉金抢在从容之前坐上她的位置动筷夹菜,身边一圈人通通看傻眼了。 喧宾夺主也不至于如此自然而然吧? 从容眯眼微笑,毫不介意,挤过去跟果儿坐在软布墩上,听着玉金边吃边抱怨,说这桌子怎么这么矮。 “趴着吃就不矮了。”沙诺面无表情的提醒她,被从容暗暗踩了一脚,脑门疼青。 都知道玉金耍了从容沙诺的事,不过没人会在饭桌上提这么不愉快的话题,从容妈妈更是粗神经,要不是她上班去了,恐怕都能把自己的治疗靠椅让给玉金坐。这位昔日的尊贵旗主连“故态复萌”都算不上,因为自打进入这扇门,她就不知拘束为何物。 吃够了香喷喷的鸡肉拌米饭,她尴尬的瞅中桌上的家常菜——蒜苔炒鸡蛋,放下了筷子:“我去湾湾家的时候,她外婆给我烧了一大桌子好菜,鸡鸭鱼肉什么都有,咱也不一定非挑燕窝鲍鱼吃,但她外婆做的饭真香!而且非常慷慨大方!”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穷困潦倒,从来不吃山珍海味。”沙诺又冒着被踩疼的危险面无表情接了一句。 玉金这才有所收敛,难为情的略略低头,不说话了,她没想到看起来跟从容一样老实的沙诺说起话来这么直接,之前在这住的几天里,没发现这小子态度如此生冷啊。 午后,趴在阳台的躺椅里晒太阳闭目养神是无比享受的惬意之事,每天,这个家里的小子丫头都会抢着来,今天从容“使诈”,用拳头冒出来的白色烟雾把一干人等逼退了,大摇大摆的仰靠在柔软温暖的躺椅里,得意的发出“啧啧”声,气得其他人“火冒三丈”。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跟一个饱受极冷之苦如同兄长般的人物还要抢这人间仅剩的温暖!”蓝卡尔和冉空抱成一团异口同声,好像是刚从冰川岛上回来的。 “就是说嘛!从容姐姐应该让给小鱼来躺!小鱼好累!” “从容啊,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了哈哈哈!我工作很辛苦的!你要不要……你懂的哈哈哈!” “哼!居然跟老大抢位置!这个女人!”橙站立一旁眼放杀气。 吵吵闹闹之际,沙诺已经在厅内的沙发里周游梦境数圈了。 玉金则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欢乐,走过来,冷笑着告诉从容:“我要是像你这样天天睡觉,可觉得生活太没意义了。” 刚刚醒来的沙诺迷迷糊糊的接了一句:“你的时间不用来睡觉,都用来贪赃了么?在你看来果然是贪赃枉法最有意义呢。” 困意正浓的欧也从容一听这话“腾”就坐直了身,果然看到玉金越变越像冒火的表情,虽然她已经尽量克制了,可目光里的凶恶还是很明显好不好!沙诺!你也帮帮忙!别把气氛搞坏啊! “啊那个……沙诺每次睡醒都喜欢说胡话,这表示他还没有完全的脱离梦境呵呵呵呵呵……”从容连声赔笑,希望玉金能相信她说的这句话。 趁这关头,一群丫头小子包括橙和莉莉卡在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享受阳光资格争夺战”。 紫鸢温柔笑看打打闹闹年龄在她之下宛如孩子们的存在,听到轻缓而有礼貌的敲门声后,定下明亮的紫色眼眸,走去开门。 “你好,请问玉金在这里吗?” 风信子拿着兼职赚来的新工资给玉金送过来了,还邀请她一起住到自己租的那间房子里,她以为玉金很不自在,也不想自己的朋友再给人家添麻烦。岂料玉金很不客气的搂住从容,当事人则认为从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跟和善是由于从容喜欢自己,所以心安理得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我不可能跟你走的,风信子,这里才是我的家。”她没看到旁人越睁越大的眼睛,自顾自的蔑笑着说:“这是给我的?” “嗯。”风信子乖乖把钱奉上:“钱虽不多,聊表心意,你就收下吧。” 玉金压根就没想过拒绝,只是嫌恶的看了眼纸钞的厚度,撇嘴瞪了风信子一眼。 “信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从容端过来一壶刚煮好的热咖啡,热情的招呼风信子坐下。 风信子微笑谢绝,说叫什么都可以。 “留下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谢谢你,从容,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多留了。玉金……我先走了,各位再见!”风信子礼貌的颔首示敬,从容只好送她出门离开。 回到冷清的单人租所里,风信子面对镜中容颜暗淡的自己目不转睛了,难道不上妆,她就不能像在生日会上那样具有生气吗?之前在霓裳的服装馆和名海川的生日宴会上,穿衣打扮都只是为了临场活动做准备,可每天都要那样子描眉画眼,风信子不知道能否坚持的了,因为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像那些朝气蓬勃的女孩子一样,打扮的靓丽漂亮,充溢风采,她以为前两次的改头换面,仅仅是光子大人赐予的一个美梦,当一觉醒来,梦境就会破碎成屑,美丽和自信,永远不属于她风信子。 “想什么呢!”未关的窗户被敲响,因为是一楼,所以扭头就能看见外面的道路。 是少旗主寒苇裳。 “我们去逛街怎么样!你顺便挑挑衣服!” “好啊!”有人主动邀请自己,风信子非常开心。 路上,寒苇裳喋喋不休笑语连珠,蹦蹦跳跳像一只活泼跃动的小白兔,白色的露脐短上衣和直达大腿根的白绒小短裙大秀苗条身材,风信子觉得她穿成这样美是美了,不过到了晚上也一定会受到低温的眷顾。 寒苇裳学着相夫光子的口气劝说风信子:“你该好好打扮打扮了,我每次都会找如风陪我去,所以才有今天的样子!” 据说那硫琅如风阅历十足,对人该怎样装扮自己当然在行,所以霓裳的“美女”成分多半取决于她也就不奇怪了。风信子思索半刻,点头微笑说“是”。 寒苇裳见她对如风似乎不抱兴趣,长叹了一口气:“唉,可惜啊!她不能陪你去,我又不会选什么适合你的,唉!” “为什么不会陪我呢?”听她这样说,单纯的风信子果然照单全收。 寒苇裳得意的昂起头:“她很忙,没时间~” …… “呀!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光让你陪我了,你自己什么也没买上~”寒苇裳心知肚明,是她不给风信子机会、更不会为风信子创造机会才造成这种无功而返的后果的,不过一想到这人是相夫光子看中的,她就无比得意。 “没关系,请不要这么说。”风信子笑弯双眼,名海川般明媚如春,她的思想很简单,有人约自己出来,哪怕全是为了他人服务,能被人需要,也足以使她满足。 “风信子小姐,阿紫大人请你到云裳院一聚。”安然专门跑了一趟,告诉刚刚归来的风信子。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方才我出了趟门。”风信子见天色已晚,就知道安然等在门外已经许久。 “哪里的话,信子小姐太客气了,我们现在过去吧,大人在等你!” “好的,有劳了。” “我可以一起去吗?”寒苇裳眨眨眼睛,内心的潜台词是相夫光子你上次到我的店里,我怎么能不“礼尚往来”呢? “安然小姐,可以吗?”风信子向安然请示。 云裳院里,热闹犹如平常,虽然人数并不多。 “孔雀男!你在干嘛!那是我给信子画的新发型设计图!你别乱动啦!” “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一个发型而已嘛!真是!”月白不以为然的甩开那张设计图,惹得探樱一顿大叫差点扑上来咬他。 接着,两人为了该给风信子设计什么发型孩子般闹成一团。 相夫光子无奈的摇着头,安泰则抹去头上的汗珠温和一笑。风信子到来后,光子的笑容变得明朗。 “光子少主,我能不能借你的换衣间用一下?”寒苇裳拎着几袋子衣裳,一副下巴高抬目中无人的姿态:“谢谢!” “当然可以,探樱,信子的发型交给月白,你带寒苇裳旗主去换衣间。” 探樱冲月白吐了几下舌头,不情愿的去给寒苇裳领路了。 数分钟后,相夫光子、月白、安泰联手为风信子打造的转型之作诞生了,光子扶住她微微发抖的肩膀,鼓励她有了新形象之后,就要坚强勇敢起来,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和挫折,都要勇往直前,不管遇到怎样难缠的人,都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低声下气、窝窝囊囊。 风信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种真的拾到了几分自信的错觉。是很理想的形象,微微染出几缕栗色并翘向一侧的刘海,发尾稍稍卷曲的落颈短发,脸上妆容清淡却细致,极佳的突出了她肤色本真的特点,杏仁白的圆领露肩罩衫下是一条米棕条格的淑女衬裙,与颈子上挂起的琥珀项链搭配默契,加上光子递来的团绒小礼帽、和服装成套的手提包、一双浅驼色的矮腰筒靴,风信子真的有点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这是自己吗?光子少主说她以后可以继续以这样的造型行走于世,也是真的吗? 一种从未有过的希冀之情在心底萌生,继而如浪潮般翻腾! “唉呀,信子,你这个头发怎么弄成这样?还有这衣服……”换上长袖套装的寒苇裳一出来就听到众人对着风信子的新形象赞不绝口,眉头紧皱,寒苇裳明显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相夫光子面泛冷笑,枫林独秀眼色一凛:“怎么?你对她的发型有什么意见吗?” 寒苇裳捏住下巴,深刻的考量了一会,她哪里知道这是“枫林独秀”月白的杰作:“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就是怪怪的,还有这妆和衣服,都好不协调啊,看这肤色……” “喂,你是来找茬的吗?”月白冲着这张浓妆艳抹的脸不抱好感,不屑的态度还轮不到她:“本大爷的手艺你也配说三道四?你以为你是谁啊?” 然后,月白发动了他的毒舌攻击模式,对寒苇裳冷嘲热讽了一番,听得探樱心中叫好,事后还对月白大加赞扬呢。 “喂!看来我们还有一样的地方嘛!” “谁要跟你一样!我只是不能容忍那个丑八怪侮辱我的杰作罢了。”月白别扭的撇过头,脸上飘过可疑的红云。 不知道是不是风信子转型成功的消息散播的太快,不出一周,她被穆高夫人召见了。这让很少被人重视和注意的风信子相当意外,惊喜谈不上,因为她知道凭自己的身份,是无法入那些人“高贵”的眼的。 那么,他们找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呢? 当衣冠楚楚、美丽动人的风信子姑娘规规矩矩站立在几人面前时,穆高为首的女人团若干成员怔住了,她们找的是风信子,怎么来了个陌生的漂亮姑娘? “我就是风信子,穆高夫人,您找我有事吗?” 穆高好歹见过这人几面,对她的小麦色皮肤尤其印象深刻,听她主动说出名字,一双眼珠几乎要从镜片后面蹦出来了:“你是风信子?” “是的。” 其余两人目瞪口呆的对着她看了一会,不禁暗自唏嘘。 “找你来当然是有好事啦!我看你来的日子也不短了,所以给你安排了一个好差事!过来过来!”穆高故作热情的把人拉到身边,两手用力在信子脸上一蹭,口吻怜爱:“为了把这个好位子留给你,我都没答应玉金和如风!你可得好好干呀!” “是,谢谢您的赏识,穆高夫人。”风信子礼貌的行礼致谢。 夏流芳和她身旁的一个满脸褶皱的女人嗤笑起来,康夫人先开尊口进行嘲笑:“光之国很乱的,你晚上回家可得注意点,现在的强j犯可多了!” 信子不理她,康夫人就连续说上十几遍。 穆高很想奉劝她一句做人嘴巴别太损,因为昨天晚上被抢劫的就是这位康夫人,她脱险以后还得意洋洋的四处炫耀,说自己被抢劫了而不是被强j,那些遭人玷污的女孩子可怎么活下去呀。当时穆高就想说一句“你想那样也得罪犯乐意啊”,不过没有明说。 “康夫人说的太对了,风信子啊,你可得长点脑子,别再像以前那么傻愣愣的了!”三角眼褶皱脸的陌生女人是牧逢春刚刚请回来的商皇结算员,名字叫芬芬秀斛,来自泽之国,一头细碎的爆炸式卷发,个子身材瘦弱矮小,一张利嘴倒是处处闻名。 “芬芬姐?”信子这才看出来,这是曾经逼迫自己喊她姐姐、实际上已经有大妈年龄的芬芬秀斛。 离开商皇后,风信子在西菲娅的引荐下,到了花蕊财团创立的香水品牌企业里工作,西菲娅小姐一口咬定风信子有潜能,要给她安排高职位,风信子婉言谢绝了,心甘情愿从底层做起,打算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而不是倚靠关系平步青云。西菲娅尊重了她的选择,要她亲自挑选即将投身的店面。二十几家同样的品牌店里,风信子最终还是选择了令她伤心过的商皇。 芬芬秀斛就是新店的财务结算员,她见风信子老实不逗趣、憨厚不讨喜,心生厌恶,百般刁难,她素来就喜欢那种懂得讨人欢心八面玲珑的,极度讨厌性情耿直、刚正不阿的,因此,每回看到风信子,芬芬秀斛都故意拉出高傲的脸,背地里竭尽所能的说坏话穿小鞋。持之以恒努力不懈的风信子,没干足两个月就被她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解雇出店,刚好信子听说玉金去了光之国,便不再应西菲娅小姐的好意留在花蕊企业工作了。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她还能见到这个人。 从三人眼底流泻的目光,风信子可以看出,夏流芳只是单纯的嘲笑,而穆高夫人和芬芬秀斛,则是打从心底不 Chapter 0436 “兰婆婆!您来了!与辰好想你啊!” 夫人殿里,天真无邪的小与辰欢天喜地蹦到相夫兰咏的怀抱里,朝她面部猛亲一口。兰咏露出慈母般温柔仁善的笑,连连夸赞说与辰又可爱又懂事,将来一定有出息。 “哎呀,兰婶,你说你怎么又带鲜羊奶来了呢?这东西我不缺,花钱买就是了!下回别带了啊,怪沉的!”穆高嘴上谢绝着,心里却乐得很。 “瞧您说的,这又不是什么贵东西,您不嫌弃我已经很感激了!”兰咏受宠若惊的样子仿佛她才是穆高的后辈:“那相夫光子规定的食品鉴定标准谁敢相信啊?可能原来光之国的羊奶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在她的统领下,我看啊,食品安全是一天比一天堪忧!这羊奶是我家养的那两头母羊挤出来的,既纯又干净!放心喝吧!要多少有多少!” “与辰,快来谢谢兰婆婆!” “谢谢兰婆婆!”稚儿乖乖的有话学话。 “真乖!兰婆婆给你热奶去!等着啊!” “哎呀兰婶,自从你来了之后,这活儿都是你干的,叫我怎么好意思啊!”穆高故作难为情,却懒得起身往厨室间去。 “我喜欢这孩子,说句大不敬的话,把他当亲孙子疼呢!给亲孙子挤奶热奶是应该的!夫人您就别客气了!” 这下穆高可真坐不住了,感激的差点没一把鼻涕一把泪,想那与辰的祖母念柳,都没对与辰这般用心过,别的事善待穆高,她都可以当成理所应当,唯独自己的宝贝儿子,谁疼谁爱,她穆高可是会涌泉相报的! …… 饭后,相夫兰咏没有回到城外家中,而是照例陪穆高“秘密商议重大事件”。 “兰婶啊,你叫我安守本分,把女人团交给逢春,让她使劲儿闹腾的用意我已经懂了,不过拉拢这个毫无用处的风信子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呢?”显然已经对相夫兰咏信任有加的穆高全无遗漏的询问请教。 “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的空隙,乍看之下风信子平庸无奇,可她毕竟是风家的嫡亲女儿,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加上最近她和圣母的外甥走的很近,更是让我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与其把这么个人物留在相夫光子身边,不如从那里支开,不管会不会为我们所用,只要不为相夫光子和天地盟所用就行了!” “言之有理,不过,我要在这夫人殿里呆到什么时候啊!除了圣母要求,我已经好久没出去了!” “夫人不要急,想做成大事,首先就要能忍耐!外面的事有我呢,您只要安心的留在这里照顾小王子,叫简曳亲王对你们母子毫无戒心,等将来他夺取了天地盟主权,还怕不恭恭敬敬的送来给你吗?” “简曳是这么说过,明着,他答应圣母,将来扶持赫翼做国主,不过,赫翼终究是女人,将来就算生了儿子也随父亲的姓,他说,与辰是不同的。”穆高眼里满是希望的光辉:“与辰是允帝逻的亲儿子,允帝逻是他简曳的亲侄子,而且与辰作为家族的男丁,是最有可能把香火延续下去的一个!不选他选谁呢!” “再者说,与辰王子年纪小,对于简曳亲王来说比较好控制,所以我敢保证,等他夺得了主权,这国主之位,一定是给您儿子留着的!至于如今圣母的那个位子,还怕跑了吗?” 兰咏露出奸诈的笑容,她老谋深算自信满满的样子,叫穆高对这个“预言”深信不疑。 珠出霞被截断两手残废后,穆高的左膀右臂就失衡了,一个虽然隐匿在护光城角落里许久不见踪迹,一个却开始耀武扬威春风得意,牧逢春,作为仅次于穆高地位的女人团副团长,每天都大张旗鼓为手下的成员们讲学,由于本职便是教师,所以说起话来多半是海阔天空人伦纲常的大道理。她曾在迁党的贵族学校里担任讲师,有相当渊博的知识,借由这份自信和荣耀,她招收了很多新的女性团员,年龄均在30~40岁之间。 某日,岫折苏来向少主落月啼小婉报告:“兰朵已成功混入女人团。” “很好,不能作为副部留在护光城观察御政宫的一举一动,就只能用这个方法来获悉我要的东西了。” 兰朵是十三禁卫军从域外引荐过来的天地盟新副使,以替穆高夫人给晴尊送东西为由进入凝光城向小婉秘密汇报御政宫及女人团的动向,在穆高看来,她反倒是御政宫派出去的间谍。 不出三日,兰朵掌握了大致情况,据她所说,牧逢春每天都会跟女人团的成员们集会,不是坐在会议室里听那种千篇一律冗长枯燥的报告,而是像聊天一样你一言我一语,今天探讨大事小情、明天议论品德道义,主讲通常都是牧逢春,其余一些老熟识作为前辈级人物也有较多的发言量,一时间氛围看上去相当融洽。 但是没几天,兰朵发现这下面隐含的波涛汹涌还真不一般。 每当有新人提出与牧逢春相左的意见时,都会遭到老成员的群攻,他们或许没言辞激烈到使人难堪,但不容否决的肯定言论及态度还是令新人望而却步。 “小观念看出大趋向,牧逢春打压与她意见不符的成员同时,那些围绕在她身边备受信赖的老成员还随声附和,导致新人有话不敢说,生怕被孤立和群攻。长此以往,牧逢春的气焰会越来越盛。”经过深入调查和研究,兰朵对牧逢春的性情、观念、价值取向以及女人团可能会有的发展趋势有了初步的了解。 “想光凭一张嘴,让全天下对她信服么?见过自以为是的,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小婉鄙夷的甩出去一个藐视的眼神:“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穆高和圣母允许她们去侃侃而谈这些不会生出利益的事情?” “牧逢春是个相当喜欢显示自己优点与优势的教师,她应该只把注意力集中在演讲上,而全然未发觉……圣母和穆高的真正用意。” “也就是说……” “通过牧逢春,来试探这些招收到门下的成员,不论新人老人,只要能为己所用,便是最好的利用工具!” “朵姨,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也去‘附和’牧逢春好了。” “那就万事拜托了,朵姨。” 如果说牧逢春是招摇过市的活跃,那么幽兰琵琶就是暗度陈仓的低调型活跃,她虽为圣母钦点的御政宫设计师,却莫名的跟夏流芳走得很近,之前在裳之国巧遇,两人终日言谈不休厮混在一起,幽兰琵琶甚至陪她到花之国去找曾经邂逅的王子殿下,因而受到了国主的青睐,一跃成为新宠夫人。 两人十分投缘,说人坏话都能不重样的讲上十天半月,那狠毒莫测的词句让学习学了一辈子的高材生都望尘莫及。 幽兰琵琶不甘心只把交友圈限定在御政宫里,几经思量,她决心去拉拢天地盟,跟着姐姐木子进凝光城觐见晴尊,就是个大好而千载难逢的机会。 把木子“不要乱跑,觐见完晴尊我们就立刻出城”的嘱咐当成耳旁风,幽兰琵琶一离了木子的视线,就像极了脱缰的野马。不知不觉冲刺到一座雪白的组宫前,她登时愣住了。 门前的雪雁雕塑中间,有一位迎风瞻望的白衣女子,美极的容貌让幽兰琵琶久久无法自语。 当天雪注意到门外的陌生女人后,转身往里走。 “等一下!”她惊声尖叫,并未经许可擅自闯进未锁的宫门,对着天雪柔头上的装饰猛然抓来。 天雪被她的无礼举动弄得很不高兴,虽然她轻盈的躲开了。往日里丝毫饰物不着,今天之所以在两鬓加了小小的白色绾花,是因为这乃碧姐亲手做的。转身,以为见自己不悦便不会再跟上来的幽兰琵琶居然不屈不挠的扑到她身后,伸出的手指使劲按住天雪的两鬓,大喊:“呀!这绾花儿和霓裳送我的一模一样呢!” “请你放手。” “你什么人啊,穿的这么白,是给谁吊丧吗?”她真的不是故意讲难听的话,就是见到美人情不自禁的想折磨人家一下,哪怕这白衣女面露不悦,她幽兰琵琶都会觉得自个儿赢了。 天雪柔给过她机会了,可幽兰琵琶不懂珍惜,非叫人轻轻一闪把她摔在地上才肯罢休。 “天雪!我做了两套襦裙,你看看样式可好?”相夫光子正巧赶来时,只看到天雪不悦的侧脸和清冷的背影。 雪宫的地下温泉里,天雪一泡就是五个多小时,雪白的纱衣挂在树枝模样的衣架上,准备随时扔入清水里洗涤。相夫光子把两套新装放到桌台上,在温泉外轻轻问候天雪:“我知道幽兰琵琶做了让你很不高兴的事,我让她给你道歉好不好?不要生气了,温泉泡太久也会伤身体的,我做了两套新衣服,你出来试试!” 温泉的帘子被掀开了,天雪穿着另一身襦裙走出来,微微报以一笑:“道歉倒不必了,让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不怪你,你也不知道我会等嘛,来,试试这衣服!” “嗯。” 两人在雪宫内惬意相谈的时候,幽兰琵琶在门外大声的招呼:“相夫光子!相夫光子!” 那嘈杂的声音打破了雪宫历来的平静,相夫光子知道她是故意的,不急不火,边往外走边不冷不热的讽刺:“底气很足嘛,看来没少吃饭。” “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有毛病啊?” “如果洁癖也算病的话,那么乱咬人的狂犬病就更是病了。” “你说什么!相夫光子!怪不得奶奶说你是精神疾病患者!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轻!哼!今天是芝婶的生日,看来你也不打算去了嘛!我们家也不欢迎你这种疯狗!”幽兰琵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对于她的咆哮早已经司空见惯,相夫光子压住不爽与怒气,笑盈盈的告诉她,哪怕今天等待她的都是些豺狼猛兽,她相夫光子也会无所畏惧的全力一战! 相夫兰咏家中,众人在为相夫金的妻子桂芝庆祝生日,同时也恭贺她成为了女人团的新成员。 “今天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来者皆是客,但我不希望有人再生事端,否则,我相夫兰咏决不饶她!”一家之主发出绝对命令,顿时掌声雷动刺穿鼓膜。 把手拍到红肿如烧的相夫洋出力最大,出钱也最多,弟媳的这次生日基本上都是他操办的,本因劳累而生的抱怨,在母亲一句表扬之后全部烟消云散。 “叔叔,您得好好的帮我劝劝光子妹妹,叫她手下留情啊,她的江菱织造不但把如风妹妹的家搞得天翻地覆,现在如风妹妹的下落都成了问题!丽娜的企业刚刚成立,‘伊人坊’也在霓裳的帮助下重建不久,她的云裳院拼命的抢生意,丽娜都快饿死了!” 用娇嗔的语调表示请求就是容易引发相夫洋的怜惜之情,但相夫光子对堂姐这犹如恶语相迎的言辞感到十分不快,面对幽兰丽娜的无耻,她也只能予以狠厉反击。 “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有的失败者总想找理由,结果却让自己更难堪!” “你跟自己的亲姐姐都过不去!你到哪还能吃得开?你这个样子江菱织造也早晚得破产!破产!”相夫洋气得大骂,桂芝把眉头拧得死紧,不知是为了光子而不快,还是兄长打破了家人团聚的宁静。 幽兰琵琶趁势火上浇油:“唉哟,叔叔您可别这么说!人家光子是靠自己的本事考进国府的!财大势大!我这刚刚成立的小企业无依无靠的只能等死咯!” “什么靠自己的本事考进国府的?别吹牛x了!”相夫洋不假思索怀着鄙视的心情否定了自己引以为耻的女儿。 “我今天来呢,一是为了替小婶婶贺寿,二来嘛……想见见我弟弟的女朋友,小雾。” 真目的直至此刻才浮出水面,相夫光子眼底的笑意绝不仅仅是幸灾乐祸,因为她不是来鄙视这份感情的,反而,她相信裕儿和眼前这个花容少女所持的感情是纯真无比的,她只不过,真的很想看看,相夫兰咏那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不孝不孝啊,她自嘲,居然对“亲祖母”抱起这份心态来了? Chapter 0437 虽说牧逢春高调的行事方式被许多新人诟病,不过她制定的“女人团各项规矩准则”却十分的井然有序,许多文化程度不高的成员都暗自感叹说不愧是做教师的。 她把风信子,和自己的亲侄子牧流哉同时任命为左右助手,风信子参与工作不过才一周的时间,作为御政宫崛起人物的亲戚牧流哉尾巴便翘到了天上。 相夫光子在江菱织造和国府部门之间辗转忙碌,脚步不停,难得来看风信子,就看到她埋头忙碌,而另一个则摆出大爷姿态仰靠抽烟。那一圈圈呛人的烟云堵的风信子呼吸不畅,连连咳嗽不止。 “光子少主,您来了!”风信子慌忙起身,没想到自己的窘态又被她看到了,难为情的红了红脸。 牧流哉和风信子一同参与工作,才从花之国调来,并不晓得光域国府的等级制度,但是他很聪明,听到少主一词之后立即把烟掐灭,起身朝相夫光子行礼。 “你就是副团长的侄子牧流哉?” “是的,少主大人。” “我是天地盟上主相夫光子,现在有事情找风信子谈,能回避一下么?”光子态度虽平和,口气却强硬得很。 她的话让始料未及的牧流哉由衷一愣。 “看来,我这少主在女人团说话,很没力度啊。” “当然不是!您请便!我这就回避!”反应过来之后的牧流哉当然不敢再多做停留,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反正表面恭恭敬敬不去得罪这位大人就可保一时太平。 “少主大人,谢谢你,不过……其实……不用这样的……”风信子为难的时候很容易结巴。 “你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么?”拍拍她的肩膀,相夫光子拉人坐在沙发上:“你担心我走了之后,他难为你是吗?我觉得他不会,他绝对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现在他知道你是我朋友,再想欺负你,他也会考虑考虑的,倘若真的死性不改,信子,就听我一句话……反抗吧。” “少主……” “没人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只有你自己从内心真正的坚强起来,别人才不敢小瞧你!我并不是说全部,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人,不自觉的就去欺软怕硬,当他们适应了你对他们无私的付出,或许有的人会心存感激,对你涌泉相报,但是也有一些人,会把这当成是你可以利用的弱点,而当你再想反抗去改变这一切的时候,就几乎生机渺茫了,你懂吗?” 如此语重心长的劝解,风信子岂会不懂:“少主,说老实话,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每次当我决心改变的时候,看到有些人对我的态度,我就……就想,还是算了,得过且过吧。” “正因为你这么消极,事事逃避,处处忍让,想换来一时太平,才会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你不去自信,可你的自卑又从何而来呢?论才华,你比得上名海川,论容貌,你比得上我妹妹瑞拉,论家世,你们风家虽然没有玉金家族那么显赫,但好歹是风国大户,一族名门,论品行……我相信你,绝对是个不错的人。如此看来,你还有什么理由自卑呢?” “少主大人,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说有就有!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可是我……” “听着,信子,从现在开始,我不只要你学会改变自己的形象,更要让你变得坚强!” “少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风信子一句话问得相夫光子无法回答,她现在还不能告诉信子那个惨痛的真相,她希望眼前的姑娘走积极的路去实现勇敢和坚强,一旦心中滋生仇恨,恐怕,即便将来达成了目标,也会像她一样。 没有错,相夫光子对自己说,她同样……不喜欢沉浸在仇恨当中、以憎意为力量的自己! “因为我跟你很投缘,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要好的朋友,而且我有能力帮助你,所以信子,别再瞻前顾后了,听我的话去做,你一定会成功的!”光子伸出一只手,只要信子肯握住她,那么她的一切努力就都有希望了。 风信子温婉浅笑,把手伸了过去。 她终于决定,不再做那个任人揉圆捏扁的软柿子,对牧逢春的言听计从、对牧流哉的处处忍让,一件件事情回想起来,风信子才终于了解到自己的自卑从何而来,自信又因何不在。 曾在人潮不息,熙熙攘攘的繁华之地穿行,风信子觉得自己不适合那种地方,谈不上紧张,但绝对不擅应付。在护光城的时候,人数比天地盟还多,每每这时,她总是找个没人的角落独自徘徊,目光茫然,甚至不晓得该定格在哪个位置,挨她比较近的都是御政宫成员,没有人睬她,于是风信子就这样呆滞的站着,思绪越走越远。 被人非议时,她只埋头不语,本来只有玉金才晓得的绰号“倒霉鬼”,现在在光之国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其实她不怪玉金,因为很多时候她自己也这么看自己。在家里不受重视,长年见不到父亲,连母亲也没能陪伴在侧。学校里,她受人排挤,难得对自己展露欢颜的,还往往把她当成可利用的工具,需要的时候随传随到,不需要的时候忘却存在。走上社会以后更是如此,她隐忍宽厚,随分大度,为人只知道忍让和顺从,在同事们百般刁难、欺负利用她的时候,连“幸运之神”都很少眷顾她。 为此,她不止一次哀悼自己的生命,她以为自己是神的弃子,没有任何好事会光顾她。一苦闷,便是整整十年…… “我想要改变,可在那之前,我依然想知道他们为何这样待我。” “想知道?”相夫光子一边摆弄给风信子准备的东西,一边和她闲聊。 “嗯。” “那你先告诉我……比如,你和弱水是怎么认识的?” “是在一家服装店,当时,我是刚去那里的导购员,没过几天她又来了,店里的人都比较忙,所以店长让我这个初学者一起带着她学,可不知为什么她学的好慢,我就不停的重复,一直到她会为止,后来……老板要从我们两个中间选出一个副店长,我就让给她了。” “为什么呢?” “我觉得在一起工作,还是相互谦让比较好。” “这就是你被她欺负的原因。”在她满脸问号的时候,相夫光子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她已经把你对她的好当成习惯了,可巧的是她又似乎不喜欢你,所以,一边指使着你一边厌烦着你,就是这样。” “我不明白,不是说‘只有你对着镜子笑,镜子才会对你笑’吗?那么人也该是如此,只要我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我好的啊。”风信子虽然跟相夫光子差不多大,但对人心的揣摩方面近乎白痴。 “话这么说没错,可是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你对他好,他会很感激,然后涌泉相报,也有的人,你对他好,刚开始他会善待你,可久而久之,他就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你欠了他的,所以予取予求,接着,如果你有一丝与先前的友善不同的态度,他就会难以接受。弱水就是这种人,她已经骑到了你的头上,怎么可能轻易下来呢?”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加入天地盟。”光子知道,她指的是形象以外的事。 “诶?” 相夫光子微笑着向她伸手:“我,天地盟的相夫光子,再次诚挚的邀请风信子加入我们的组织!你愿意吗?” 那一刻风信子眼中涌出的喜悦亮如水晶,不过很快,便转为黯淡了:“……不,我还是不能答应。” “什么?”相夫光子没想到,她又一次回绝了这份邀请。 “我还是不能改变立场,不能站到玉金的对立面。”她的为难痛彻心扉,从那双尝尽孤独的双眼里就能读出了:“我们风氏一族在风之国也算大户,家底丰厚,可前不久因为继母在生意上的决策失误导致整个财团陷入了危机,我的父亲因此急病入院,幸亏后来有别的财团帮忙,才叫风家逃过一劫。” “那个财团,就是玉金家吗?” “是,虽然玉金曾在我被冤枉的时候落井下石,可她们家族的援助还是使得父亲的身体康复了,我无以为报,唯有追随玉金,替她效命,才能报答这份恩情!” 相夫光子陷入沉默,她明白风信子的感受,更了解她的无奈与挣扎。 “玉金不说一声来到光之国,我等了很久才知道她在这里,除了跟过来,我没想过还有什么方法能够偿还我对她的亏欠。”风信子落寞的合起双眼,不管玉金怎么轻视自己,不管玉金的宠儿那里弱水如何刁难自己,她,风信子,都从没打算放弃报恩:“所以,对不起,我不会加入天地盟的,因为我知道,一旦走入这座城,玉金便会跟我彻底的‘分道扬镳’了,相夫光子少主,您能体会吗?”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愿意,凝光城的大门会随时为你敞开!” “谢谢!” 做梦都没想到,比起玉金和弱水、这两个信子视如亲人的存在,天地盟的某些人,似乎更能理解她这个……平凡而普通的人。 “少主,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嗯?” “请教我……如何让自己真正的漂亮起来!” 风信子好不容易开窍要做个打扮新潮的靓丽女子,牧流哉就剥夺了她刚刚捂热的机会,她按照光子提供的建议跟牧逢春请三天假,打算到云裳院去学习,可牧逢春不肯,牧流哉也百般反对,而第二天,牧流哉却没来上班,连续三天都是风信子一人承担全部的助手工作,且未经她风信子的同意与首肯。 风信子觉得自己就是这么没用的人,下决心的时候永远都是勇往直前大呼无畏,而到了真正执行的关头,又是捻手捻脚不干不脆。 见她好不容易拾起的勇气渐渐如褪去的潮水越行越远,相夫光子十分忧心,开始犹豫着要不要把黑树林的秘密说出来了,她一直以来的顾虑,是担心风信子从此性情大变、极端化,可是不说,以风信子如今的状态,又要到何时才能完成她对风夫人许下的诺言呢? 总是对风信子颐指气使的那里弱水再也没心情去管别人的闲事了,她的本钱还没收回来,饰品店经营的假水晶就被质检府查了出来,不但没收全部货品,甚至商店还有关门的危险。为此,她举着菜刀大闹至国都质检府,被人抢下武器之后仍坚持找相夫光子算账。 刚巧风信子来做客,看她求情的份上相夫光子没有拒绝那里弱水的“申请”,把人引进来之后,看也没看的丢过去一个本子:“有时间闹腾,没时间去卖真货么?” “你是海上警务所的吗——管的真宽!我卖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居然敢抢我的货封我的店?!你这是公报私仇!狗拿耗子!” “弱水,别这样,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你把货物按照它应有的实际价值去卖,这件事不就了结了吗?”风信子好心相劝,想不到弱水会把火发到自己这里。 “你懂什么!蠢货!管它真假!又不是吃的!死不了人!假的又如何!我又没逼他们买!相夫光子!你什么意思啊!欺负我现在不是旗主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事我跟你没完!你必须把我的损失赔给我!”她快步上前,双手用力拍在办公桌台面上,觉得手掌被拍痛以后仰头嘶吼,尖声刺耳。 “好啊,你去找圣母大人,只要她同意我赔给你,我就照做。”光子漫不经心的靠着转椅转圈,神态悠闲。 “你!你明知道圣母现在不理我!你还存心刁难!” 相夫光子不得不嘲笑一下她令人焦虑的智商,圣母不会理会她的请求,是因为她失去靠山这么简单吗?难道这些没脑子的,都把简曳那个看似低调实则蕴藏凶险的亲王当摆设? “不是你想的这样,弱水,卖假货本来就是不对,如果你想卖水晶,就直接去上真品,为什么要挂羊头卖狗肉呢?确实,你这样会省下许多钱,也不至于害人丢命,可你是商家,这么做等于欺骗消费者,你的良心会安吗?” “给我闭嘴!你这癞皮狗!”那里弱水发起飙来,喊声震耳欲聋:“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以为给相夫光子□□就身份高贵了吗!你这肮脏的下贱货!” 风信子真希望弱水能回头,问出的话仍旧底气不足:“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劝你也是错吗?” 一句话,就引来弱水成百上千的咆哮。刺耳的噪音逼得相夫光子按捺不住,抬手就赏赐给血口大开的女人一记耳光,在那里弱水震惊之余连哭带嚎的扑上来时,轻松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整个身子背向自己,然后抬手一抡,砰然巨响下,那里弱水摔得惨痛,哎哎呀呀了许久才从角落里爬起来,看到相夫光子杀人一样的目光,她终于胆怯了,转而伸出尖锐的长指甲往信子的脸部挠去。 风信子不防,被抓伤面部,那里弱水狠薅住她的头发死命不放,还用白辰霞痛打女儿的方式对信子拳打脚踢,且伴随同等强度、难听之极的粗话。 “简直是找死!”相夫光子本没打算介入她们之间的战争,甚至还想让信子借助弱水这个“助力”真正变强,不过,信子的不知反抗和弱水的疯狂举动稍稍出乎了她的预料,再不制止,那里弱水这疯婆子肯定要闹出人命。 一脚踢中她矩形火腿缀香肠的脸,把人直接送到门外警务人员的脚下:“各位都看到了,那里弱水大闹国府重地,当众伤人,我代表风信子要求她负法律责任!” “你也打我了!你也要负责!” “好啊!我就陪你一起!你放心,我没你这么卑鄙,不会走徇私枉法这条路!但是我要提醒你,方才我是正当防卫,而你则是刻意伤人!等着坐牢吧!哼!” “信子、信子!你救我啊!我不想坐牢!我错了!你求求她放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向来都妄自尊大的那里弱水,一听坐牢,立刻吓得腿脚发软跪地求饶。 “你以为光之国是什么地方?允许在适当时候使用武力保护民众的元术师,尚且不能随便动武,你区区一个卖假货的,也想破罐破摔鱼死网破?凭你也配!”相夫光子发完怒,火气消减不少,她本就是为了吓唬那里弱水的:“信子,是不是要她负律法责任,你一句话!” 在光子的帮助下,擦干脸上血迹并已上好药的风信子出口请求:“对不起,光子少主,我不想告发弱水,请你也饶了她好吗?” “当心又是枉做好人!”光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冲着那里弱水,说出对风信子最诚挚的期盼:“也许这些罪恶的人有着巨人一样强壮的靠山,但是信子,你的靠山却是可以主宰命运的上天!因为,善良的人根本无须担心自己的结局!” Chapter 0438 在光之国执法部门工作的人,对“大罗场”和“终极审判宫”一定不感到陌生。国府的重要人员罪证确立后,将被带到终极审判宫进行“公开定案”,倘若所犯之罪是死刑,就必须带往大罗场当众绞杀。 近来,在光之国护光城的御政宫里,就发生了高级别国府人员致人死亡的故意性犯罪,因为事件触动到光域的国法,风摩以悠及其麾下执法团毫不容情的对罪犯进行公开审理,这个人就是接任上一代国都医院院长职务的、从花之国远道而来的高等医师,也是曾帮助夏流芳和幽兰琵琶做过面部整容手术的花府王家专用医生——鹊德。 在接受风摩以悠严酷的审讯之后,他俯首认罪,被光域国府判处绞刑。 此事引起了意料之外的轩然大波,暂无动静的花之国府,大肆闹场的国主夫人,蠢蠢欲动的女人团,都叫天地盟忙碌不停。 本来被民众称颂的好事情,到了御政宫某些人的眼里,就成了天地盟的故意残害。某些思想在这些人的观念里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比如说在花之国,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凡是进医院的人,不论看病还是生产,除了必须交纳正规的高额医药费外,还要用丰厚的红包来填补主治医生及其身边一群帮手的无底洞钱包。可能正因为养成了这个习惯,鹊德遇到这个身体娇弱的孕妇之后,态度大变。 这个孕妇的家属没有支付多余的钱,鹊德听闻后命人把她扔到床上,便不管不顾的出门去花天酒地了。当孕妇的家属三番五次来催,他也知道再不回去就容易惹出人命的时候,他回来了,负责打麻药的助手见此妇痛到脸孔发青,丝毫未动恻隐之心,只打了少量的麻药之后便坐到一旁和手术室里的其他工作人员玩起纸牌来。 该名年轻的孕妇,正是飞肥娥刚刚出嫁不久的女儿,因为不胜剧痛,活活痛到精神衰竭,一命呜呼。 一尸两命的惨剧时有发生,但当另一名医护人员告发鹊德后,事情的复杂度急剧攀升。 给家属和上级的交代,是这名孕妇因自身问题难产而死,可告发消息一出,以悠的调查队便赶来为死者验尸,且证明其确实是因为耽搁太久、麻药又不够的情况下,被活活痛死的,腹中胎儿因为长期缺氧导致断气,也是孕妇的死因之一。 理所当然,纵横花域王室,倍受贵族信赖的鹊德医师论罪当绞。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年过半百的男人当众抗议:“这是潜规则啊!” 他习以为常了,依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拒不接受风摩总长的审判。 “你以为这是哪?你的‘潜规则’在你们那儿好用!到了我们这就是行不通的!”作为这次案件主审的审判官,风摩以悠丝毫不给情面。 哑口无言,却还是拼命挣扎,奋力抵抗。 坐在下面的女人团成员引姣看不下去了,她听说除了鹊德被判绞刑外,当天手术室里的其他工作人员、除了告发者玛炎之外全部被处以□□之刑,她眼中的风摩以悠才不是什么铁面无私的正义使者,反倒由于这次的“全军覆没”,让她觉得此人麻木不仁,心狠手辣。 少主小婉临时离席,行走时不慎碰到了引娇,瘦的像螳螂一样的驼背女人即刻尖声嘲嚷骂,唾沫乱飞。 小婉轻轻一笑:“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那个麻醉师的未婚妻吧?昨日审理他的时候,你的表情真够精彩的!” “你!” “我什么?你破口大骂我们天地盟的统治如何如何,我们没治你的罪,你竟然还敢出来叫嚣?真以为我们是好捏的软柿子?任你们这种迁党之流为所欲为想放屁就放屁想说话就说话?”火气不小的少主咄咄相逼,把人吓得坐倒在地:“小心一点,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人都有贪念,就看当上级的怎么去管理,如果不给属下留予不问自取、结党营私的机会,自己更会以身作则的话,一层层监管下去,还怕没有清廉世风么?”相夫光子和夏蔓绯缓步走在审判宫殿前的广场上,前者怕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所以没有进去旁听,难得的是夏蔓绯居然愿意陪她一起散步。 话虽如此,但有夏流芳的地方,就永远别想有安宁。 细条的脸拉得更长,她抓住那个刚从审判宫里被放出来的告发人大声嘶吼:“玛炎,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这么处朋友啊?我们俩谁不理解谁呀?忘了我和琵琶怎么帮你了,你同事怎么欺负你,我和琵琶给你出了多少主意!你现在居然忘恩负义把鹊德告发了!你不知道我有今天都是托了他手术的福吗!” “可我不能昧着良心啊!我知道夫人你和琵琶小姐帮了我不少忙!可那个死掉的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啊!她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却因为鹊德一尸两命!如果我不这么做,她会原谅我吗!”玛炎哭喊着叫屈,并无后悔之意。 “好啊!你想得到她的原谅!那你就去死吧!我告诉你!我和流芳是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你们家还想加盟我的服装企业?做梦去吧!回去告诉你妈妈!我不认识她!叫她别再来找我!”快步走来的幽兰琵琶劈头盖脸教训了玛炎一顿,见人哭得很凶很是烦躁的踹过去一脚。 “打!打死她!”夏流芳在旁助阵,也上脚来踢。 拳打脚踢的一幕上演了,虽然光子不喜欢小马姨,也不喜欢这个曾经对自己拉长马脸的玛炎,但她这次的举动十分令人钦佩,于是,好打抱不平的相夫光子既往不咎,几句话就逼停了流芳二人的粗鲁动作。 “花国国主康夫人,裳之国名设计师,光天化日殴打民众妇女,传出去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吧?” “哟,这不是我们那位臭名远播却仍能厚着脸皮赖在上主位上不走的光子大人吗?你有资格说这话吗?”如果夏流芳的传舌功力是一等一,那么幽兰琵琶的冷笑嘲讽就绝对无人匹敌。 “不管在你们心里,我有没有这个资格,今天你们丢人丢大了,可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五十步笑百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夏流芳又一次忍不住要跟这个犀利女正面冲突。 “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流芳。”夏蔓绯双手交叉,冷眼注视着边哭边逃的玛炎。 “给我站住!” 声嘶力竭的呼喊源于思克达国主最宠爱的王妃以及近来事业风顺的幽兰堂姐。相夫光子正在挑眉冷笑,却倏地瞪眼一怔,差点把疑问惊呼出口。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幽兰琵琶和夏流芳面前,恍然乍现的短发女子一脸老相,也就五十多岁的年纪,在她身上却足足体现出六旬老者的疲惫之态,她的出现为众人的惊讶引发了不同的效果,有人因为她的速度暗暗称奇,有人为了她的表情心生畏惧,也有人……为了久别重逢而呆呆滞滞。 “你怎么会来这里……”幽兰琵琶的声音出现颤抖,后退数步险些瘫软在地:“妈!” 这下,相夫光子的愕然里就平白增出了几抹异常的味道。 女人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管面前的人们是敌是友,直接用双手压住女儿的肩膀:“丽娜,听着,离相夫兰咏远一点!” “妈……你在说什么?” “我让你离那个老家伙远一点!” “你怎么能说奶奶是老家伙呢!”幽兰琵琶有些愤然的推开她的两手,畏缩而抵抗:“就算你是我妈妈,也不能对奶奶不孝!” “你这个傻孩子!你知道妈妈为什么消失这么长时间吗!是因为那个老太太啊!” 女人的失控是所有人都预料之外的事,幽兰琵琶尤其慌张的用手堵母亲的嘴,小声警告说:“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隐秘的地点你再慢慢告诉我!行吗!” “不!我现在就要告诉你!相夫兰咏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恶毒!” 幽兰琵琶的表情,充分体现了什么叫气恨交加,她见相夫光子无意离开,摆出一副观战的好兴致,气哼哼的握紧拳头快步跑去,她希望把母亲引离那个恶女的身边。没想到,她的母亲在看到相夫光子的容貌后,竟讶异非常的捂住了嘴。 “你认识她?”夏蔓绯觉得奇怪。 “应该是幽兰琵琶的妈妈,不过我没印象。” 若不是幽兰琵琶急中生智将母亲拉远,她只怕就要冲到相夫光子面前了,带着疑问来到祖母兰咏家,一把事情的经过叙述完,她发现,祖母呆住了。 “妈妈说奶奶很恶毒,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这是什么意思!”琵琶委屈的哭问,此时的姿势是跪在地上。 “她人现在在哪?” “我把她拉到你这里,本想带进来,可她在开门的瞬间挣脱我的手跑掉了,奶奶,你赶快通知爸爸和叔叔,让他们帮我找妈妈好不好!呜呜呜呜呜!” “在那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相夫兰咏做出严肃的表情,额头有些许汗液冒出:“其实我和你爸爸,一直都隐瞒着你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真相,就是怕你担心!原本,她被我们安置在花之国一家管理良好的疗养院里,可你刚才说,她来到这里了……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我该怎么办啊!” “她出现时,相夫光子正好也在对吗?这不是赶巧!绝对是阴谋啊!” “这么说……是相夫光子把妈妈从疗养院里接出来的……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哼。”相夫兰咏扬起下巴,不经意就发出歇斯底里的低吼,宛如饿狼饥虎,凶恶野兽:“当然是为了对付我,听你妈妈语言里表露出来的东西,还不清楚吗?” “居然利用生病的妈妈来对付我们,我们家造了什么孽!居然生出这么个穷凶极恶的畜生!她害我们害的还不够惨吗!居然……居然……” 泣不成声的孙女,言辞激烈的哭吼,相夫兰咏对眼底的一切抱持满意一笑,转瞬过后,是痛心疾首的慈爱表情,她抚摸孙女的头发,老泪纵横:“我可怜的丽娜,可怜的家人,我不能保护你们,除掉相夫光子那头恶狼,实在是太没用了呜呜呜呜呜!不过别担心!我马上就叫你爸回来!肯定能把你妈安全带到这里的!” “嗯!奶奶!呜呜呜呜呜!” “你怎么了?”刚到质检府找相夫光子议事的夏蔓绯,看到红发女子捂心皱眉,很是奇怪。 “忽然心慌的厉害,可能是气压太低造成的吧。”她这样安抚自己,敷衍他人,刀剜一样的痛楚在胸腔里翻转。 “少主!不好了!外面出事了!” 部下慌乱的闯进来报告是有缘故的,当相夫光子见到眼前无比清晰的一幕时,才发现,她和夏蔓绯已经把幽兰琵琶惹成血海深仇的死敌了,局外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上,悬挂着大幅的人头肖像海报,旁边,还有污秽恶毒的标语做着点缀。 当即调动张贴海报地点的室外录像,光子发现这确是幽兰琵琶所为,抱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心态她向有关部门投案,请他们立刻捉拿作案凶手。 被押到眼前的大堂姐还在高声辱骂,且没有重复的字句,相夫光子冷笑着走近她,用一团抹布塞住了她的嘴,然后抽出,反复几次,幽兰琵琶便不敢再骂,只是愤愤的问凭什么抓她。 “之前你不是自信满满的说,我们远没有你了解人情世故、没有你懂得世间百态吗?怎么现在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你反过来问我呢?”见她悻悻的憋着不做声,相夫光子继续优哉游哉的笑:“第一,你随意在公共场所张贴个人物品,这属于破坏公物罪,第二,你的海报和标语充满了对他人的刻意栽赃和侮辱,这是诋毁侮辱罪,第三,我身为国府一员,吃着公家饭!是国家高官!岂容你一介平民肆意辱骂?这是亵渎官员罪!三罪并罚,让我算算你该赔偿多少钱、又该坐多少年的牢!你当光之国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 “骂你的人多了!又不止我一个!你妈妈爸爸还有奶奶骂你骂的像狗一样!你怎么不抓他们!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啪!”一巴掌扇的幽兰琵琶鼻口蹿血,相夫光子恨恨的用指甲抠住她的脸,将整个人头提了起来,痛得幽兰琵琶哇哇乱叫:“你还不知道吗?不管在哪个国家,所谓的法律制裁,除了严重伤害罪和故意杀人罪,其他的,只要原告放弃诉讼,被告就可平安无事,记住,前提是……原告说的算。” 最后几个字杀入幽兰琵琶的耳膜,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夏蔓绯和相夫光子手里生不如死的惨状,强烈已极的恨意和暴怒充斥胸中,令她气血不顺一口东西喷了出来。红红的,洒在地上,被相夫光子一脚踩住。 “我可以放过你,不过夏蔓绯就不好说了,明天她会来探监,你愿意继续坐牢呢,就保持这副蛮不讲理、不可一世的德行吧。” “你……你也犯了死罪……你把我生病的母亲……从花之国疗养院里……带出来……蛊惑她……陷害奶奶……你不仅狠毒……而且狡诈……你不用遭报应……就会被你同伴制定的国法制裁……而死!哈哈哈哈……” 那副绝望中透着浓郁狠辣的嘴脸,让光子毫不质疑她口中所讲的话,不过,从疗养院里带出她生病的母亲并蛊惑?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想到的,几乎成为了她练成习惯的条件反射:“难道……又是她做的手脚?” Chapter 0439 名海川临走前,托曼宁允儿把一盆风信子交给她,此后,风信子每天的习惯就多了一个。她必定,会去悉心的呵护这盆绽放在阴凉时节的花朵,尽管每天有多到数不清的事情要做。 某一天,她忙完工作踏入疲惫的家门,顺手拿走了门口信箱里的信件。迷迷糊糊洗了把脸,她没有看信封上的收信姓名,直接把信展开来看。 几行刺目的字迹,便这样映入眼帘。 与此同时,那里弱水指住曼宁允儿的脸大声训斥:“你居然把我妈妈给我的信送到风信子那里!你脑袋让门挤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允儿一边倒退一边用手中的另一封信遮住被弱水喷得体无完肤的脸。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是名海川寄给风信子的信!不好意思被我搞错了,我现在就拿它把你的换回来!” “慢着!”那里弱水眼神一亮,不悦的神采片刻复原成满满的得意:“我来看看!” 这是不属于风信子开放的季节,往往,人们想让它在这一年里重新盛放,就必须剪掉之前濒临颓败的花朵。虽然室内温度不低,可毕竟不是属于它开发的时节,信子一直舍不得剪去愈发憔悴打蔫的粉红色花朵,却在见证了那封信的一字一句后,拾起了锋锐的剪刀。 妈妈说过,风信子代表重生的爱,忘记过去的悲伤。 “妈妈……”一边修剪花朵,一边暗暗垂泪,她禁不住喃喃自语起来:“除了您,这个世界上,我曾以为不会再有看重我的人……但是,我遇到了他们……是他们让我知道,我风信子,依然可以被人爱护、被人重视……我已经……不会再……” “哟,你口中的‘他们’不会也包括名海川吧?”见门未锁,那里弱水不请自入,口吻依然讥讽。 “在和天地盟的诸位结识以前,我从没有被人重视过,除了我的母亲。”她缓缓起身,目光并不从花朵上移开。 “那是因为你自轻自贱,不尊重别人的缘故啊!”那里弱水见缝插针,总是在找挖苦和羞辱风信子的机会——谁叫她抢走了自己心爱的名海川! 风信子静静的听着弱水在眼前肆无忌惮的爆发,眼里充满哀伤,却是对周遭的聒噪全无反应。她的脑海里,不断放映着母亲模糊的面容,那带着深深笑容的爱怜神态,那暖暖如同冬日阳光的温软怀抱。 回过神来,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弱水充满妒意的脸,而是光子少主怒火翻腾的表情。 相夫光子还没踏入门口,就听到了那里弱水歇斯底里的吼叫,她对这样的态度和语言尤其过敏,在把人赶跑了之后,看住风信子痴痴傻傻的神情,愤然瞪目。 “你以后再被她侮辱而无动于衷试试!没有人总会在你身边当你的盾牌,去挡住那些伤人的利箭,你如果自己不坚强,自己不去反抗,就永远养着那些依靠你懦弱而生的碎嘴们吧!到头来,你的仁慈不但不会使他们变好,反而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你知道肆无忌惮的后果吗?那就是,在伤害了更多人之后最最悲惨的毁灭!他们可以以最痛苦悲哀的方式毁灭,自作孽不可活,可在此之前受伤的无辜人们呢?你的善良、大度!真的有一丝意义吗?!你可以不像我这样大呼小叫口不择言,你也可以不像他们那样粗口冒黑自贬素质,可你必须要坚强!必须懂得反抗!你不亏欠他们的!他们没资格欺负你利用你!懂吗!” 回应光子的,是风信子无言的沉默,以及眼中流露出来的怆然和悲伤。 “你怎么了?哑巴了?” “有些事情,知道以后会比不知道更加痛苦,你还会选择知道吗?光子少主。” 信子注视自己的眼睛里充盈出晶亮的泪水,这让相夫光子很诧异:“你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直到——她也看到了那封信里的内容。 “弱水,你要争气,尽早让风鹤认同你,他已经不止一次跟我提起缬歆那个贱人,他说死不见尸就表示一定还活着,他想去找她,可我怎么能同意呢!如果贱人回来了,我害她坠崖的真相不就暴露了吗!为今之计,是让他彻底打消寻人的念头,所以,我们母女要同心协力!还有风信子,这风家的家产我是一国币都不会留给她的!” 相夫光子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守口如瓶的秘密,却被一封阴差阳错送混的信揭露于世,天意难测,难怪风信子会这么痛苦,她虽然懦弱,却也一直过着平淡安静的生活,哪里会料到这样的“天降横祸”? “信子,其实我……” “我该怎么办……我妈妈她……真的是被弱水的妈妈害死的吗?” 事到如今,已没有了隐瞒下去的必要,相夫光子沉痛的点头,合眼道:“是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也知道这件事?” “原谅我现在才对你坦白一切,信子。”相夫光子充满内疚的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话音沉痛,语重心长:“的确是那里良姰将你的母亲从黑树林边的断崖上推下去,那里的毒物烧毁了她的身体,她只有借助黑树林的剧毒环境,才能够存活下去。” “可是……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出使冰之国那次,我和云罗风树误入黑树林,遇到了一个全身遮在斗篷里的女人……”相夫光子只好把自己被救并被嘱托的事讲给风信子听,让她完全知道所谓的“真相”。 —— “请你答应我,让信子成为一个自信勇敢的人,我太了解她,她善良恭顺,懦弱胆小,凡事只知道忍让,与曾经的我是那么的相像……可是,我这一生已经定型了,她才刚刚开始!除了我,她身边再没有能托付的人,所以,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让信子彻底蜕变吗?” “她从小就经常被人欺负,家人、同学、朋友,甚至是后来的同事,那些骨子里卑微无能的人,才专拣软柿子捏,真正的强者,只会追着比自己更强大的人挑战,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强者’呢?” —— “她用意志力支撑着自己的生命,在那样残酷的生存环境里毅然决然的活了下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见你一面,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当她得知我也认识你,并把你安然无恙的情况告诉她时,她很高兴,好像卸下了多年来压在肩上的沉重包袱……之后……她就……”用力闭紧双眼,她回想起风夫人当时可怜苦楚却幸福微笑的模样,心如刀绞。 “之后……妈妈她……”风信子泣不成声,就算没有答案,话到这里,她也明白了全部的结果。 她一直深爱着、思念着、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新见面的母亲,已经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痛哭,悲恸,整整一夜,未眠未休。 —— “妈妈!这是什么啊!” “这是风信子哦!” “风信子?那不是和我一样吗?” “没错哦,信子,等你长大,就会像这朵花一样,盛放在幸福温暖的阳光下面,即便过了花期,也依然可以‘剪掉过去,重获自由’,因为这是你的名字的含义,它代表崭新不断的爱!” —— “妈妈,请你告诉我,错失了花期、从没有绽放过的风信子,又会怎样呢?” 一直在枯萎中度日,没有光彩,没有生机,她所企盼的,不过是一位辛勤的园丁,为她浇灌雨露,使她茁壮成长。但当她刚刚触摸到幸福和温暖,能够绽放在太阳底下的时候,却发现……心中最大的等待,已经不在。 “对不起,原谅我擅自做主火化了你的母亲。”把骨灰盒郑重交付到风信子手里,解除了心中隐藏秘密的相夫光子,并没有觉得轻松。 “她当时……是什么样子的?”风信子咬着沁血的下唇,犹豫半晌,还是问出声来。 “她……全身已经溃烂,痛苦不堪,是凭借意念跟回忆才维持到那时的,我本想带她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风信子,你的母亲毕生的愿望,就是你能作为一个自强不息的强者,勇敢的活下去!” 在相夫光子的帮助下,风信子安葬了久别重逢便是阴阳相隔的母亲,光子问她是否去找那里良姰报仇,仁慈的风信子,却没有让那里良姰一命抵一命的打算,她说,为了弱水,她的朋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并不想让弱水也尝试失去至亲的痛苦。 相夫光子钦佩她的胸襟,也异常清楚,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并不是对这段仇恨彻底释怀。 再宽宏大度的人,面对害死亲人的仇敌,也无法说出原谅! 风信子将信还回去了,那里弱水再愚再钝,在看到信的内容和风信子当时的表情后,也明白了原委。 这不打紧,问题在于曼宁允儿将事情告知玉金后,经过玉金的分析,这位废弃旗主竟然觉得这是一件惊世骇俗的有趣传闻。于是,她赶到风信子的家,以凑热闹的嘴脸跟哀伤沉默的风信子刨根问底。 “弱水,已经跟你说了吗?” “是啊,她都跟我说了,你也别难过了!事情过去就算了嘛!” “算了?……我也想就这么算了,可是玉金,如果你身边的人,伤害了你身边的人,而他们又都是你最珍视与看中的,你会怎么样……” “我会反击回去吧,不过人和人是不同的,我会这么做,不代表你也可以这么做,懂不懂?”玉金开解般的拍拍她肩头,至此口气还算平和。 “反击……我从未想过,我只知道,害我至亲丧命的人,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人不报,天来报!” 玉金从没见过风信子这样,眼含泪水,悲愤握拳,满目的柔和化作层层锋锐的刀刃。不知为什么,这令她无法忍受:“害你至亲丧命固然不对, 不过这么说人家也不好,你说是不?” “做坏事的,就会遭到天谴,难道不对吗?” “不对。”玉金叹一口气,一面感叹自己的仁慈一面反驳风信子的观念:“也许人家不是故意的呢?无心害了人,那也不该说人家遭天谴啊?客观些好。” “对不起,我不能认同你的观点。” 面对风信子正面的反驳,玉金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不要发怒:“服了!” “懦弱,换来的悲剧,让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傻瓜。” “什么意思呢?你意思我是傻瓜呗?” “我是傻瓜,一直以来最蠢最傻的都是我,你不要往自己的头上扣,你一点都不傻。” 正常人来讲的话,玉金或许不会这么大反应,可她也不明白今儿自己是怎么了,眼见风信子越来越勇猛,竟打从心底的愤怒:“能行了不?能告诉我怎么了吗?你这是要和我说什么呢?对我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我说了没关系!我这人就是直肠子,欣赏有话直说的人!你说什么我都虚心接受,我最不喜欢别人把话说一半,所以你说吧!” “玉金,你粉饰太平我不管,不过,如果连丧母之仇你都叫我忘记,甚至连说说都不行的话……那么抱歉,我无法认同你的思想!完全不能!” “每个人的世界观不一样,对待事物的看法也不同,我不是你,体会不到你的感受,我只是说出自己最直白的想法而已!”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话好说了。”无法体会她的哀伤与仇恨,难道玉金你没有母亲吗?……算了,风信子这样想,她对玉金只是心存感恩,并不代表她认同此人的思想。 玉金一眼便看出她心里的不满,以及放弃的东西:“这样,下次我们找个第三者再来讨论对事物的看法问题。” “那要看你找谁了,你现在去问你的朋友,百分之百都是站在你的立场,而我找的也会站在我的立场,既然没有公正可言,找个路人甲还差不多。” 风信子判若两人的“光子式发言”叫玉金目瞪口呆,呆滞了半天才反应道:“那你觉得谁合适?” “找个我们都不认识的。” “我们俩没有共同的朋友么?” 风信子终于知道冷笑的滋味是什么了,她们共同的朋友?只有彼此不是吗? “说话啊!” “如果我说没有呢?” “呵呵!哎呀我的天呐!”玉金摊开手,顺便把话也摊开来说:“风信子你怎么学成这样了呢?我以前没发现你如此偏激啊,跟相夫光子在一起久了就变得不正常了是不是?你在这顶撞谁呢?你配不配啊!我的天呐!” “那你就找你的好朋友喊天去吧!再见!”风信子眉头死锁,再也不想和她纠葛,心里有怒火的,有资格生气的,不是只有玉金和弱水而已! “风信子,你觉得你这话说的得当么?‘那你就找你的好朋友喊天去吧再见’!”玉金指住她的脸,全无尊重的训斥道,还反复重复风信子过激的言辞。 知道自己说了不妥的话,但心情极度不悦的风信子并无道歉之意:“你否定我就算了,请不要再牵累光子少主!即便她没有帮过我,在我心里她也是个好人!” “你太敏感,我说不过你!” “罢了,既然话不投机,说半句都是浪费。” “你这是说我呢啊?”玉金终于爆发了,口气瞬间激烈如同火山喷发。 “你觉得呢?” “不是!你这玩意弄的,换谁谁不瞎想啊?刚和我说完就来这么一句!”拍案而起,玉金的痛斥愈演愈烈:“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直说!我不想被你这么冷嘲热讽的,伤感情!” 风信子冷着脸孔,保持沉默,她的态度加大了玉金的愤慨。 “我文字表达能力不如你,你说的‘丧母之仇’我确实理解不到,在意见上我们有分歧,但不代表我说话虚伪,你要是非这么觉得我也无话可说了,不过我喜欢坦诚和朋友相处,也希望别人对我这样,更不想因为和我啥关系也没有的事伤姐妹间的感情!” 以往,不管是玉金还是弱水,只要有一个夺门而去,风信子一定会屁颠屁颠的追上去安抚,任辱任骂。 “玉金……我知道不该迁怒于你,也知道观念不同根本不是我们吵架的理由,可你今天的态度真的让我无法忍受,在我心里你依然是我的朋友,弱水也是,我不会为了上一代的纠葛影响我对你们的感情……对不起……我现在心里很乱,请让我静一静……” 阳光下悄然绽放的风信子,被暖色的光环围绕,可在那之下的阴影,却往往来自心中。 光之国的十二月,看似和平宁静的十二座大城,已在不知不觉间点燃了无声的战火。 Chapter 0440 天地盟历来出美女帅男,这是众所周知家喻户晓的事,当初十三禁卫军对四代国主的国府组织进行选拔时确实明确规定,“上位者,必有端正五官,过人之貌”,也因此,天地盟遭受了不少诟病,如“他们是靠美色征服天下的”。 尽管很多时候,当事人并不在乎这种说法,甚至不去理会容貌上造成的误解,但偶尔,也会引起小小的麻烦。 定期到御政宫送文件的妙雪副使,近来总会感觉到两股灼热的目光,让她芒刺在背很不舒服,终于有一次,她的文件不慎摔到地上,给了那个密切关注者上前逢迎的机会。 “小雪!你没事吧!我来帮你啊!”形貌猥琐的男子色色的眯着两眼,一双咸猪手眼见就要攀上妙雪的肩膀。 妙雪虽然不擅用武,但在高手身边呆这么久也已习惯了如何灵敏应对,迅速缩身并倒退数步,警觉的敛起双眉。猥琐男笑嘻嘻的拾起散落在地的文件,主动给妙雪送了过来,他每逼近一步,妙雪手心里的汗就多出一层。关键时候,另外的一只手横在眼前,并将男子手中的文件抽走。惍肖扭头一看,一张小麦色的女人脸孔呈现当下。 “谢谢你,信子。”妙雪感激的朝风信子点头,到现在还汗流浃背着。 惍肖恼恨的瞪起贼溜溜的双眼,枯瘦到近乎皮包骨的脸容布满阴森的寒影,火柴一样的身体也在原地微微颤动着:“你个黑脸怪!管什么闲事啊!滚到一边去!” 慑人的表情没能吓住风信子,女人一转首,泰然自若的反唇相讥:“管闲事的是先生你才对,这份文件是要交给我们副团长的,您阻碍妙雪副使执行任务,破坏了这里的规矩,难道还没发觉么?” “你、你说什么破坏规矩啊!”惍肖理亏,可嘴上仍旧逞着能:“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的算!还没有人敢对我指手画脚!” “这话,您敢不敢当着圣母大人的面说呢?如果您敢的话,我们现在立刻就到圣母大人面前,倘若不敢,就请离妙雪副使远一点,她还要执行任务,没空奉陪!” 风信子义正言辞的腔调确实吓住了惍肖,他竟不晓得御政宫里还隐藏着这样的人物,敢对他吆五喝六:“你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你!我记住你了!你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敢拿圣母压我!你等着!” 风信子有点目瞪口呆,没想到她几句话就把惍肖唬住了,偶尔一次发作居然有这样的效果。妙雪向她致谢,风信子略显担忧的提醒她,要小心这个男人,遇到就尽量避得远远。 …… “这是什么……”刚把惍肖唬愣的风信子转眼就被相夫光子吓呆了。面前,是一份商皇集团的企业转让证明书,以及靠在靠椅上女王气场全开的相夫光子。 红衣女子的浅淡笑容里掺杂着几分不羁跟傲慢,尽管这些感情是对于桌面上的东西释放出来的:“喏,这是送你的礼物。” 风信子难以置信,所谓的礼物,竟然是被买到手里的商皇集团吗?! “不知道哪个蠢蛋又去重蹈硫琅如风的覆辙,听某些‘有心人士’的意见与江菱织造玩阴的,现在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把自己弄翻船了,不立即签下这财产转让协议,商皇的首领们就要面临倾家荡产和巨额赔款的危险,我就给他们一个台阶,不赶尽杀绝了。”指尖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相夫光子的敌意狠露,显然是冲着商皇而来,语气也在不经意间变得阴冷尖刻:“回想一下商皇首领的嘴脸,真是精彩,尤其我把两国币丢到他眼前时的模样。” 两国币买来的企业,由此传开。 “昨天早上听说商皇出事了,没想到是你买下来的,可是你说要送给我……这怎么可能呢?” “我并不是为了你才去搞垮商皇的,是他们先惹到了我,让我情不自禁的以牙还牙,我还有江菱织造跟国府的事情要打理,这个企业,是毁是留,全凭你做主!” 风信子清楚自己永远不可能获得光子少主的这份霸气,因为她觉得,能够“重新绽放”,就是实属不易的事了:“我不能接受,而且,我没有让你对我好的价值,光子少主。” “不要怀疑我的用心,我仅仅是想完成你母亲的遗愿而已,她也救了我一命,我会活到今天,她无异于是我的恩人啊,恩人的孩子需要帮助,不过区区一个集团,有什么可介怀的?除非,你不相信我,和某些人一样,觉得我是个反复无常的人。” “不、不是那样的!只是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没有任何经验,会承担不起的呀!”风信子慌忙解释,难掩眼中的畏惧和自卑。 “好吧,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执意不接受,我也不勉强,不过,关于‘蜕变’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是的,光子少主!”风信子直立起身,郑重其事的宣布出崭新的决意:“我要接受你的帮助!让自己改头换面!变得跟以往不同!” 虽然还差一些,不过风信子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懦弱和无休止的谦让了! 相夫光子为她提供全程设计,风信子是唯一一个除天地女上主外可以免费得到阿紫相助的人,经过了解,光子惊人的发现,眼前未经雕琢的璞玉不但拥有自然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更是身材高挑、可把气质逐渐提升至顶点的可塑之才,为了提升风韵与气质,相夫光子甚至拜托美自天成的天雪柔帮助信子做形体训练,培训过程里,风信子不但展露出过人的天赋,更是拥有一副好嗓子,能够唱出优美动听的歌。 被修剪过的风信子花朵重新盛放了,在阳光的蜜意柔情下,体味着崭新的爱恋与温暖。 牧流哉工作迟到早退已经成了习惯,往往还会耽误风信子的工作,给她造成困扰,并非风信子小肚鸡肠不愿帮忙,只是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工作压在另一个人头上,属实令人窒息。决心蜕变的风信子一反常态,直接提出意见,牧流哉暗暗心惊的同时,却看都不看人一眼,不耐烦的草草应付了一句,态度恶劣。 风信子终于明白不被人尊重的感觉了,以往只知逃避,麻醉自己,竟完全不知道被欺侮的滋味。 这样一个没有工作责任心,能少干活绝不多干的男人,却在某一天忽然拦住门口,阻止风信子进去上班。风信子正要转身去向副团长问明此事,就听到工作室内部传出挣扎的动向,以及时有时无的女人求救声,她停下脚步,回到门前一脸严肃的要求牧流哉,给她让路。牧流哉哪里肯听,想用软的哄劝风信子趁早离开这里,却不知不觉想起她懦弱的过往,语气也就强硬起来。风信子忍无可忍,正要发怒,秀斛芬芬和穆高夫人一扭一扭走了过来。 “夫人,副团长新做的衣服还放在霓裳旗主那儿呢,要不要我帮着拿过来啊?” “让她去,我不想看见她!”近来一直为人低调的穆高偷偷瞪着风信子说。 “你!去把副团长的衣服取回来!”秀斛芬芬立刻摆出高姿态,命令风信子。 不但外表有所改变,似乎内在的强韧也增添了不少,连名字都没被叫出来的女性优雅一笑,踩着高跟鞋在几人面前缓踱步子说:“我没长那样的脚,你们长了,爱谁跑谁跑!” 只一个表情,只一句话,便让在场诸人瞠目结舌——这还是风信子吗?这明明是披着风信子皮的相夫光子啊! “大胆奴隶!凭你也配这么跟我们说话?在你眼前的,哪一个地位不在你之上?!你胆敢顶撞我们?不但没规矩!而且丑陋下贱!猥琐下流!”如若不是秀斛拼命拉着穆高的衣角提醒她冷静,穆高现在已经把风信子骂的狗血淋头了。 “不爱在这呆,就滚远远的,谁也没看好你这个丑八怪。”从来不会恶语伤人的牧流哉冷笑着丢给风信子几句讥讽。 “呵呵,我会离开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进去取我的私人物品,取完我自会离去。” “啊——放开我——” 女人惨烈的尖叫不逢时的骤响耳畔,牧流哉三人面露惊恐之色的同时,齐心协力挡住风信子的去路,穆高甚至抬脚踹人,吩咐秀斛扇信子的耳光,把人丢出门去。 “妙雪!是你吗!妙雪!”风信子拼命呼喊妙雪的名字,却双拳难敌数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去学术法,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她预感到妙雪接下来的命运,禁不住痛呼出声,挣扎不休。 “光子少主!快!快去救妙雪!”既然不能闯进去,风信子只好第一时间赶到光子的工作处禀明情况。 相夫光子当即前往护光城女人团所在地,别说拦住风信子的那几个,就是护卫的术师,都被她三拳两脚揍上了天。当她推开门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简直让她惊晕过去。 满地的凌乱,泼洒的鲜血,空无一人的房间窗子还开着,在猎猎的冷风里摇摆晃悠,嘎吱出声。 妙雪不在这里,那个行凶的家伙也消失无踪,光子揪住牧流哉的衣领喝问他人哪去了,后者支支吾吾两腿发抖,早被女子强烈的气场压到窒息,最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牧逢春得知自己心爱的侄子被相夫光子吓昏后,气恨烧天,也无可奈何,只能把气撒到风信子头上,不但没收她全部的工资,连个人物品也像丢垃圾一样扔到街上,以副团长的身份命令她滚出女人团,再别回来。 “辞退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副团长该不是不知道,你的侄子牧流哉是以怎样的一副态度对待工作的吧?” “流哉能力很强,我不觉得他态度有问题。”牧逢春板上钉钉,自个儿的侄子就是完美无缺,天之骄子。 “是吗,那他对风信子的态度作何解释呢?”相夫光子特指他对信子的欺凌,并未明说。 “呵呵,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皮肤像白色橡皮擦一样雪白的牧逢春一改往日短发形象,化成妖媚十足的长卷发女郎:“风信子那微弱的存在感,还指望别人用正眼看她吗?流哉肯跟她说话已是给足她的面子了。”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牧逢春老师。神一般的逻辑,你侄子理直气壮的欺负人还容不得别人反抗,整来整去是对方存在感微弱的缘故?那么明天遇到一个你觉得他像死人的,你是不是一刀结果了他?” “所以,风信子那自卑软弱的大废物,还是要由你光子少主来撑腰吗?啧啧啧,真是丢人呐!” “呵呵,狗眼看人低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信子她宽宏大度更是不会。”眼色一沉,光子摆出与那日吓昏牧流哉不相上下的阴沉嘴脸对牧逢春正式发出警告:“妙雪失踪的事,你们脱不了干系,她若平安无事,是你们的造化,她若出事,我必定要你们双倍奉还!” 整整三天,光子等天地盟人、外加风信子,不眠不休的寻找妙雪的踪影。副使失踪这还是国家重建以来的头一遭,让风信子无比追悔自责的是,她当时没有冲进屋子的力量,明明确定妙雪就在那里,明明知道她正在饱受侵害,却大声呼救徒劳无功,现在人消失不见,即便她蜕变了容貌和内在,又可以改变什么呢? “我的改变,究竟能换来什么?连朋友都救不了,就算改了又有什么用!” 风信子懊恼的抓痛自己的头发,只有痛楚能让她意识到,现在不是颓唐的时候,她有责任和义务找到妙雪! “有消息了!信子!我们找到妙雪了!”得知消息的相夫第一个赶来通知风信子,拉着她的手臂迅速赶到含笑宫。 那里聚集了很多女性,多数是女上主和女副使,议论纷纷之际,人人面带愁容,困顿不堪。 “发生什么事了吗……”风信子强烈的预感到,悲剧已然发生。 无声的端坐在雪萼斋靠窗的椅子上,妙雪一脸沉寂,双眸无光。 “怎么办,她这个样子已经好久了,不管谁问,就是一句话不说,这样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小婉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只能担忧的站在远处悄悄观察妙雪的神色。 风信子不敢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甚至不愿去想象那残酷又可怕的结果,她只有自责,对自己深深的痛斥。妙雪之所以变成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风信子都难辞其咎啊! “妙雪,对不起,我……” “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吗?”妙雪终于朝关心她的人们投来甜美的微笑,尽管她的笑容看上去,是那样的苍白。 小婉推搡着众人出去,只留一道门缝暗暗观察,谁料妙雪走过来,将门锁从里牢牢的扣住了。她的举动证实了风信子恐怖的猜想,更让众人陷入心急如焚的焦灼状态,他们拍打着门面,全力呼喊妙雪把门打开,可是过了很久,里面都没有动静。 …… 她什么也听不到,不管是吵闹的呐喊,还是悲切的呼唤。白净的脸颊被两行眼泪滑过,留下深刻的痕迹。她的手缓缓收紧,紧攥的衣角几乎从衣服上撕扯下来,难言的悲痛,到底从她发出的低泣声中爆发出来了。 那一刻,亲切友善、乖巧天然的女孩,双目里充斥的,是不可比拟的悲愤。 Chapter 0441 二十岁这一年的冬天,落雪纷纷,经久不停。 他们参加了伙伴的追悼仪式。 晴尊六年,十二月初,副使妙雪,花季陨落。 堆满白色马蹄莲和金盏菊的墓碑前,风信子长久的伫立在那,已经过去三天。相夫光子不止一次差人来找,皆被她坚定的回绝。风信子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因为没有及时冲进去,导致妙雪被救不及时,遭到了简曳亲王的副手惍肖的人身侵犯。 妙雪不堪受辱,饮恨自尽。 当毒刀刺入喉咙的一刻,风信子分明有心悸的痛感,随即听闻了妙雪死亡的噩耗,她将脸埋入膝盖当中,痛哭失声,无法释怀。 比起她的悲痛和宣泄,天地盟则有无言的愤怒。光之国重建以来,遭辱受死的成员,妙雪乃第一个,虽然风信子揭露了当时的目击情况,也遭到了牧逢春等人联合的否决和抨击,但,以晴尊为首的天地盟国府已经心里有数,无须多辩。 日渐嚣张的女人团,是在谁的纵容底下愈发的活跃?也已不必言明。 “他的部下做出这种事,那么简曳亲王本人在干什么!就这样不管不问吗!” 丧礼过后,愤怒与不甘从他们的脸上呈现,竭力压抑着的激动情绪也暴露无余。 “好奇怪。”宁日潇掐着下巴,目色沉凝。 “什么好奇怪啊!” “简曳总不会希望自己在民众的心里变成一个残暴不仁的国府成员吧,此前的记录表示,虽说他为人冷酷态度强硬,但至少不会做祸国殃民的事……” “不,惍肖只是伤害了副使,上没伤到国主上主,下无殃及寻常百姓,所以我觉得,他是故意的。”相夫光子一巴掌拍中桌面,气得浑身乱抖。 “那可说不定,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以前,光子你还是别妄下定论的好,你啊,就是想法太偏激!”雅因不痛不痒的翘着脚尖,在椅子上悠闲的晃悠。 “我偏激与否,也改变不了妙雪死去的事实,更改变不了她被人残害的真相!” “这就是你所谓的修养吗?越来越大胆了,现在公然和我顶嘴?”雅因不悦的皱紧眉头,斥声响亮。 “光子,雅因阿姨,你们别吵了。”眼含余泪的风扬化羽音有哭腔:“小婉要去找惍肖报仇,要不是大哥他们拦着,现在已经闹出人命了。” “要我说,就该去宰了那个惍肖!干脆……你们不动手,我以自己的名义去砍了他!”相夫光子起身顿足,会议室即刻天摇地动。 “冷静!冷静!别仇还没报,先把自己人整嗝屁了!”也俊在原地晃晃悠悠连声劝阻。 “这事情,可大可小,在我们看来,杀死我们伙伴的仇人不共戴天,可在那些凶手的眼里,这事情自然是越小越好……依我看,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他们怎么虐杀妙雪,我们就怎么杀回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光子愤怒之下的口不择言一直是雅因引以诟病的把柄,斜楞她一眼,水神大人出口不留情:“啧啧啧,真是莽夫行径!妙雪她是自杀的,又不是他杀,而且风信子揭发的‘惍肖早有不轨行为’和‘牧逢春等人阻拦她进入’之事还没有得到证实,以悠不是在迅速调查当中吗?你现在跑去杀惍肖,只能坐实你自己的凶残!” “我凶残?我凶残什么了?我滥杀还是好色?我欺凌弱小还是狐假虎威?” “你还跟我顶嘴!真是个没教养的丫头!相夫光子!以后别跟我说话!”雅因怒不可遏的站起身,推翻椅子之后拂袖离去。 “光子……” “不说话就不说话!我稀罕?”光子把头扭去一边,愤怒不消但理直气壮。 “我想,我们确实应该去简曳亲王那里一趟。”沉默良久,宁日潇到底做出了此番抉择:“当然,是在以悠拿到了确凿的‘惍肖罪证’之后!” “情资王”龙啼索骥的“情报网”不但常用于军事领域,就连人事相关的法律案件都略有涉及,他的帮忙下,以悠调查出跟玷污妙雪的疑犯惍肖相识的若干人,其中距离最近的,便是穆高曾经的左右手之一,珠出霞。 自打双手残废,珠出霞就浑浑噩噩的生活在护光城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有时好心的瑞拉姐弟会送些吃的过来,或者同样生活悲苦的护光城下级工作人员偶尔过来陪着聊聊天,至于那些以往并肩过的高贵之人,莫说探视,就连个影子也瞧不见。 难得见到一回“贵族”,居然是来调查人命案的。珠出霞立即摆出沮丧和嫌恶的嘴脸,靠住潮湿的床头合上两眼一动不动。 “听说你认识惍肖,珠出霞,能不能麻烦你交代一下惍肖的为人和其他基本情况呢?”神无月坠玉作为先锋队长,对珠出霞率先展开审问。 “啊,我是认识他,不过仅仅是花之国的旧识而已,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想离开这里么?如果你肯说的话,对这个案子或许会有极大的帮助,到那个时候,就等于是将功补过,我会请求圣母大人放了你的。” “不必,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那个惍肖残害妙雪副使,罪可当诛,如果你有意包庇他,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现在是出了人命啊!”利诱不成,坠玉只能用人性方面的感悟规劝她。 想不到,有气无力的珠出霞忽然瞪起双眼,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直至她的女声完全嘶哑成野兽的咆哮:“那个叫妙雪的亏欠于我!凝光城月月能剩下吃的用的!我跟她要,她却说要捐给国外的灾民!我现在不过是以牙还牙!她死了?她活该!她报应!叫她中饱私囊!” 由于珠出霞过于激动,坠玉只好终止了对她的查问。 “哟!这不是伟大的坠玉副使吗!在执行任务吗!” “我来调查案子,康夫人你怎么也在这里呢?” “凝光城无聊死了!一个个整天阴沉着脸,像死妈了一样!不就是一个副使翘辫子了嘛!那种死气沉沉的地方我才不呆呢!” 坠玉捏紧的手指终还是松了下来,现在不是胖揍长舌妇的时候,简短的说了句告辞,带领身后的队伍头也没回的出了御政宫的地盘。 别说坠玉,就连珠出霞都没想到夏流芳是来看她的。 “康夫人也是来问我惍肖的事的?” “那种东西关我屁事!我是问你,那个‘凝肌丸’味道怎么样啊!”说罢拿出一颗来炫耀炫耀:“看!我最近也得到了一颗!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假的,万一吃坏了可就糟了!你偷吃过圣母的药丸,帮忙看看!” 揭开伤疤的痛可是非比寻常的,珠出霞狠歹一笑,叫她靠近点。夏流芳傻乎乎的凑近了,珠出霞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直到鲜血淋漓,她也把药丸吞进了肚子:“是不是真的,我吃了才知道,你说对不对啊?” “你!你这个断手断脚的残废!居然敢咬我!你永远也不会获得解脱了!”因为疼痛和惧血,夏流芳双腿发软,连骂人都没力气了,可当她想起能够令容颜娇美的神药被珠出霞吞进了肚子之后,萌生出一股强烈至极的恨意。 与此同时,对妙雪之死完全没打算放弃调查和追究的天地盟几位上主直奔御政宫一处、近来连圣母和穆高都不敢随意涉足的幽静之地,带着风摩以悠最新查出来的铁证,直接找上简曳亲王。 当时,简曳正在银白一片的院子里练剑,随风起落处,是纷扬不尽的鹅毛白雪,察觉到外人的靠近,英武的男子警觉的敛起眉头,收剑直腰。 才华与容貌,胆魄与意志,在诸多方面都立于不败之地的简曳亲王,可谓当年叱咤光域国府的王族战士,他是元术师这一行业里极为少见的一个特例,将武力与权势相融合,铁腕铁血,威慑天下,如若不是早早的身患重病,被迫到域外疗养,二代国主的仁心仁政也很难得到实施与延续。 根据大量的国府资料记载,和人们口口相传的描述,他们得知,在简曳的眼里,财富和美色无异于粪土,他真正为之骄傲的,是身为王室族员,永远君临天下的荣耀,“以武力取天下”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终身目标。 面对一群在权力舞台上初出茅庐不过几载的嫩孩子,简曳显然秉持着藐视与傲慢的态度,他不管他们有多么崇高的理想,开明的观念,更不去理会他们在人们心中有多么不可取代的庞大位置,在他的眼里,有毫不掩饰的轻视与不屑。 “简曳亲王,我等这次前来,是有一事相告。”礼貌的做出行礼的动作以后,以风摩以悠为首的天地盟上主齐齐的站立在亲王面前,气势宏大。 “说。”简曳冷声轻喝,面无神采。 以悠遂将惍肖所犯的罪行和证据一一奉上,并严词要求简曳亲王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没有人敢来亲王所居的地方窥视与围观,如若不然,此时身周早已被一片惊骇填满,人们会纷纷唏嘘,说天地盟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来要求简曳亲王制裁他最亲近的部下。 天地盟也并非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在理,可在简曳亲王这个严肃的男人面前,他们还是显得比较小心跟谨慎,也会担心一个不留神,落下什么不良的把柄在对方手里。碧姐竭尽全力维持国府的和平与稳定,如果爆发无意义的战争,会给她带来多少苦恼。 可简曳亲王的态度却着实让相夫光子等人不满,他听完了以悠认真的叙述,拾起剑来,继续挥洒自如,舞动风中。 “到底想要干什么……”相夫光子自然而然的想到,这家伙是要包庇罪犯,故意不声不吭,她恼恨的把拳头捏出声响,如果不是海蓁子几人挡在前面准备随时压制她和赤魇的冲动,两位已经上去揍人了。 “如果在战场上,二位也能这么毫无遗漏的爆发杀气的话,傀儡战斗团,就不会三番五次进犯光域了。” 终于,这位震慑力十足,常常是杀气爆满的王族成员开口说话了,不过第一句,却充溢着满满的讥讽。 “抱歉呐,简曳亲王大人,现在进犯同胞的,可是您身边的惍肖,他的杀气不知道用在哪了,总之没有用在杀敌上!”相夫光子含沙射影的表达着对简曳包庇属下的不满,且无所畏惧的正视着简曳的眼睛。 那一刻,亲王的双眼像泡在冰渊里几百年的火山石,随时可能喷出烈焰来。 化羽和芙菱没来由的一怔,察觉时浑身瑟缩,已止不住的发起了抖。 睨视了说话者半晌,简曳略略收敛住杀气,但没有止停舞剑的动作:“我身边的人,我自会处理,还轮不到少主你费心。” “在我光域,杀我光域之人,就该按律处置!如果简曳亲王怕弄脏了手,赤魇愿意代劳!”赤火霸王拳烧火焰,热气蒸腾,满满的敌意充斥在赤红的眸子里,愈演愈烈。 “赤魇,不要冲动,既是按律,就没有你或是亲王大人手刃凶手的道理,还是应该按国律,把人送到审判所,再带到大罗场按部就班的处理!”海蓁子为了缓和气氛,不让杀气胡乱对碰以至于引发更大的灾乱,特在简曳有所回应之前开口插话。 逮捕之前,必先经过简曳的首肯。当惍肖走进院落中目睹眼前的情形时,心里就有了成功率极大的谱。 “哟!亲王大人!您真是对我太好了!知道一个妙雪不够!又给我送来了这么多个美人儿啊!嗯~”惍肖一过来,便色咪咪的围住几名女上主,口水乱流,眼冒桃心:“这个不错,过来,让爷亲一个~来嘛~” 嘭——招惹谁不好,他偏偏来揩相夫光子的油,被打的鼻青脸肿后痛得话都说不出来,还要听打人者义愤填膺的怒斥:“亲王大人!您也看到了!在您面前惍肖此人还敢这样!背着你!不知道他荼毒了多少无辜女子!今天如果您不给个说法!我就在您眼前了结了他!” “聒噪死了,胆敢对我用这种态度说话,红发的,你活腻了吗!”斥责声落下,漫天飞雪化作风刀从光子耳边扫过,残留层层不绝的杀气和冷意,简曳抬起持剑的左手,在风扬等人也按捺不住正欲上前替光子抵挡攻击之际,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动。 当名为“不敢置信”的表情停留在惍肖脸上时,他鲜血淋漓的头颅已经顺着雪地滚出数米远,划下一道殷红而刺目的长形血迹。 芙菱和化羽难掩恐惧的尖叫出声,捂着几乎窒息的胸口连退数步,把目光移走。 “这回满意了么。”他走到筋脉错断的人头旁,亲手把昔日部下的头颅拎起来,递向以悠:“罪犯的尸首交给你处置了,风摩总长。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循规蹈矩,严格办案。” “多谢简曳亲王!”以悠挥手,示意部下将死者的尸首抬走,心里却暗自咬牙,简曳亲王,明明知道她要按律绞死惍肖,却亲力亲为杀鸡儆猴,不但表明了他公正无私的态度,更等于是在向天地盟施下马威——我的人,我想杀就杀,想留也绝不会失手! 光子诸人亦是哑口无言,芙菱立马想起了罪犯的同党:“那牧逢春他们几个包庇真凶的罪犯呢!” “那些人,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要抓人也好杀人也罢,你们去找圣母,问不到本亲王的头上。”甩掉剑刃上的鲜血,简曳冷冷的丢下几句话,便开口下了逐客令:“如果几位上主没有其他的事,恕不远送。” “他真的那么做了?”听到报告的玉灵碧微锁娥眉,并不想见到这样血腥的下场,即便那是一个罪犯。 “早就听说简曳亲王残酷冷血,没想到为自表清白,连身边的人都肯下杀手。”宁日潇放下手中的杯子,无心饮茶。 和她一样,很多人在妙雪出事之后,都食不知味,悲伤难消。 “摆明了是为了树立威严嘛。”千刺认可自己的说法,把头点了点:“让以悠把惍肖带走,按律制裁,就等于认同了天地盟的裁决,但是自己动手的话,可就是对咱们无形的反抗了!” “诶,千刺弟弟,你学聪明了嘛!”也俊笑嘻嘻的拍中千刺刺猬头。 “少啰嗦!我本来也不笨啊!”千刺甩开他的爪子扯嗓大喊。 正因为简曳对自己部下的严格制裁、以及此次不涉足女人团管辖范围的举措,给女人团吃了一剂非常有效的定心丸,此后,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会得圣母的庇佑,以及这位难缠亲王的无视。 但圣母那边却焦躁犹豫了,她在想简曳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要跟她的团队划清界限吗?女人团是穆高建立的,穆高又忠于自己,且是自己亡子的媳妇,那么简曳这么做,目的显然就昭然若揭了。 就当圣母心中萌生要做个样子,惩罚一下牧逢春、牧流哉和秀斛芬芬时,“珠出霞被击身亡”的消息传来了。 Chapter 0442 珠出霞惨白的尸体被人从护光城角落的房屋里拎出来,随便扯了张草席盖上,在寒风的摧残下已慢慢泛青。干涸的血迹顺着额角染到前襟,铁锈般的颜色。 根据验尸结果,执法部门得出死者乃头部遭受重物击打导致血流过多丧命,而现场遗留的东西就只有一根沾了血的粗木棍。就当情况有点一筹莫展的时候,以悠从珠出霞耳后发现了状似于“夏”字的模糊血印,这一重大发现无异于为本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原本皆有嫌疑的护光城全员也大大缩减了范围。 那么一个“夏”字,究竟说明了什么呢? 关键时候,有人在记忆中搜寻到了一枚戒指,一枚套在花国国主宠妃无名指上银光烁烁的戒指。风摩以悠派黛萌过去察看,发现夏流芳的手上确实套着枚铂金指环,指环正面平坦的圆形托台上,刻着深深的“夏”字,黛萌要逮捕她,康夫人夏流芳却声称这枚戒指夏家的人都有,就连夏缡都不例外。 然而查实过后证明,夏缡副队长,并没有这枚戒指。 第二个来的是坠玉,这位神无月副使官恰巧能证明当日康夫人也在御政宫。夏流芳跪坐在地痛哭不止,历来喜欢幸灾乐祸的她再也笑不出来了,一边嚎啕喊冤一边骂着“永远式”排比句,矩形的脸庞涕泪交错狼狈已极。 “你们天地盟的永远不得好死!你们天地盟的永远都是倒霉鬼!你们天地盟的永远都会遭报应!你们天地盟的永远……” “她这骂了半天,你听出什么来了吗?”初听粗口,探樱怒发冲冠,再听粗口,探樱嫌恶厌烦,再再听过,探樱已是无力回应哭笑不得。 “听出来了。”袭萱单纯的眨眨眼睛,指着夏流芳道:“她是个白痴。” 花国之王喜爱的年轻夫人有杀死光之国国主遗孀左右手的嫌疑,这件事一经传开,便在花、光两域炸了窝,短短一周,故事被人们渲染的有声有色,仿佛个个亲眼目睹了一般。有人说,夏流芳是花之国国主派来残害光域人员的,有人说,夏流芳和珠出霞有私人恩怨,趁其断手,宠妃直取其命,还有人说,这是光之国的阴谋,引诱康夫人杀死圣母的部下,意图离间挑拨,更有人说,珠出霞和夏流芳暗自争思克达国主的恩宠,从情敌到死仇,你死我活。 各种流言蜚语顷刻间便能摧毁掉夏流芳脆弱的神经,她每天瘫坐在地,无力的等待着以悠进一步调查、定案乃至于最后的制裁,尽管她无时无刻不在叩首苍天,满嘴吐冤。 这时候,带给她希望的曙光降临了。 夏蔓绯作为晴尊的护卫兼助手,近来一直在国都外面悄悄替玉灵碧执行着机密任务,当她回到住处,双眼往前一扫时,没来由的惊住了。 一对中年模样的夫妻笑盈盈的站立在那,满眼的热切想念让她几乎不认得自己的父母了。 从小便是,他们只关心妹妹流芳,任何好处都不会抢先轮到她这个姐姐头上,正因为委屈太多,这样的事情经历的太多,夏蔓绯才会决定离开故土,远走他乡,哪怕作为一名通缉犯被国府追缉。 “你们怎么来了?”她掩住内心的惊讶,和近乎于惶恐的无名情感,故作冷淡的撇开了脑袋。 “我们这么久没看到女儿了,所以特意赶过来看看,小蔓啊,最近怎么样呀?”夏母笑脸谄媚,软语逢迎,完全不是夏蔓绯印象中惯有的样子。 “是啊!小蔓,你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核桃糕,快来尝尝!”夏父也热情和善的摆出慈祥脸孔,一样叫夏蔓绯觉得陌生。 她回忆当中的父母双亲,只会用最严格的要求管束自己,用最尖刻的话语用她来衬托妹妹流芳的优秀,不管是好吃的,好用的,还是好的机遇,只要流芳想要,她夏蔓绯就别想碰一根指头,夏蔓绯曾经对此感到困惑而痛苦,不过时间一长,她也就想开了,可能是天生和家人命数不合吧?总之,她的出世似乎就是个错误。 “你们是好久没看到流芳那个女儿了吧?还有,核桃糕是她喜欢吃的。” 夏蔓绯凉意十足的话让父母不自觉僵硬了表情,笑容一点点褪变成为难的神色。 “她现在住在护光城,偶尔回缡姑姑的夏逸堂,你们四处找找吧,我还有工作要做。”夏蔓绯说完这话,连句道别都没有直接走出了门。 夏母追上来,膝盖一弯跪下地来,眼泪汪汪的请求大女儿的原谅。 夏蔓绯比相夫光子镇定的多,用她元术师练就的力量毫不客气拽起女人的身体,迫使其离开那个引人误会的下跪姿势,冷声笑道:“如果你们千里迢迢远赴外域是为了陷我于不义,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们听说过相夫光子的事吧?不好意思,我不是她,我不会被任何流言蜚语牵制,我今天可以留在这里工作,明天就舍得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存,谁也影响不到我!” “小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这次就是专程来看你的,我知道,以前我和妈妈偏袒流芳,让你很不开心,我们这次是抱着诚意来跟你道歉的!看在我们是你爸妈的份上,原谅我们好不好?” “父亲大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夏蔓绯担当不起,正因为我顾念着这一份骨肉亲情,才对许多事不计较,但是你们的另一个女儿就不这么想了。” “小蔓啊,你现在才回来,还没见到流芳呢吧?”夏母忽然心虚的把眼珠溜到眼角,支吾几声到底问了出来。 “没有啊,我刚执行完晴尊交代的任务,一进门就看到你们了,现在我要去向晴尊汇报任务细节,先走了。”夏蔓绯态度稍微缓和,至少此次碰面,这二位没有甩脸子,更没有用流芳之名镇压她这个长女。 “等等!蔓绯,把这个带上!”额头沁满汗珠的夏母踩着险些跌倒的步伐撞过来,把一个盒子放在夏蔓绯手里,颤抖而小心翼翼的说:“这……是夏家祖传的宝物,我和你爸爸希望你事事顺心,从此幸福,所以把它拿来给你,还有流芳,你们都是夏家的子孙,有权利继承这个。” “给流芳留着吧,我不需要。”夏蔓绯推开盒子,即便知道这里面的事物很贵重,可她对珠宝首饰珍玩古董什么的,一向鲜有兴趣。 “不不不!这个你一定要收下!来!让爸爸帮你戴上!” 在父母双亲的联合劝导下,夏蔓绯勉强接受了这份“祖传的重礼”,压根不会想到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怎样使人惊骇的风波。 时值本年年末,还有不多时日便是新一年的开始了。每当这时,天地盟的工作照比以往都猛增出好多倍来,相夫光子除了奔走在所管部门跟江菱织造之间,还要抽时间去查看风信子的蜕变进展,以及晴尊身边的新护卫,夏蔓绯。 “你回来了,正好,有事跟你说。”她放下帮夏蔓绯新选的工作制服,一开口便不离正事:“你妹妹流芳,涉嫌杀死珠出霞,现在因为她的身份较特殊,而且也没有实证,所以一直被夏缡副队长看管在夏逸堂的内室里,你抽时间也去问问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好吗?” 比起妹妹杀人一事带来的震惊,夏蔓绯更多的却是无名的担忧。 “诶?这个怎么会在你手里?”相夫光子无意中发现夏蔓绯手指上的“夏”字铂金戒,将她的手抓了起来,反复细看:“这不是夏流芳的那枚吗?是她给你的?” “不是啊,是我爸妈给我送来的。” 沟通未完,风摩以悠带人急速包抄这里,三五十术师便已让夏护卫的房屋水泄不通。 “以悠,你怎么来了?”相夫光子急中生智,一边故作平常一边暗暗握住夏蔓绯戴有戒指的食指,聚满摧毁力量的元能手指迅速抹过了戒指的雕刻面。 “我是来找线索的。”以悠简短的解释,上前一把捉起夏蔓绯垂在身侧的手,目光警觉的扫过她细细的双眼,洞如观火。 一枚银光闪烁的铂金戒指呈现眼下,戒指的平板托台上光滑无字。 “死者身上留有尖锐硬物刻下的‘夏’字,我来对一切可疑人员进行抽查,现在没事了。”以悠的口气和眼神都略微放松了些,态度却一丝不苟庄严肃穆:“光子,能出来说几句话吗?” 夏蔓绯直到此刻才明白过来,不由得暗自惊心,她还以为父母双亲是良心发现,才开始对她这个长女一视同仁,想不到,居然是为了保护流芳而采取的嫁祸手段! 在相夫光子的帮助下,夏蔓绯得以蒙混过关,要不然真是跳到哪里都洗不清了。可一想到这是父母精心策划的骗局,她就浑身长刺,心如刀割。 “你怎么这么肯定,她不是凶手?” 风摩以悠一句话,便让相夫光子无所遁形,也顷刻间明白过来:“那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揭穿我?” “是我先问你的,回答我!” “如果她是凶手,听闻我的来意之后,藏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把戒指戴在手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对她的家庭情况略有耳闻,已经大概猜出事情的始末了。” “我不揭穿你,也是这个原因。”风摩以悠绵长而悄声的叹了一口气:“况且,比起你的直觉,我更相信你的为人。” “那么万一,我的直觉不准呢?” “那我也有其他办法,让真凶浮出水面,即便真的是你所相信的夏蔓绯!” 费了不少功夫,相夫兰咏和幽兰琵琶总算抓到了“精神错乱”的丽娜之母,相夫兰咏不肯把人送到医院就诊,而是命长子大志将人锁在阴暗的地下室里,五花大绑、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候一概用抹布堵住口舌。 然而作为其女的幽兰琵琶,此时却没有心情管顾母亲死活,她见夏流芳被留在夏缡那里遭受监禁,庞大的一座靠山就要坍塌,心慌不已,前来请求祖母大人的相助。 相夫兰咏悠闲的敞着衣怀吸烟,慢悠悠的瘪嘴道:“丽娜啊,不是我说你,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要不是检查出你已经有了身孕,相夫光子会放过你吗?就是这样,等你生产完后,都要回去坐牢的呀!你还有心情管什么康夫人!” “她可是思克达现在最喜欢的女人啊!如果我们能把这么个大靠山握在手里,还怕日后没有更富贵的日子可享吗?我一个在裳之国低不成高不就的设计师,也是靠了她才扬眉吐气的呀!我现在也不是要报恩,纯粹是不想失去倚靠呀!”幽兰琵琶说尽夏流芳的好话,就是希望祖母能够支高招把人从疑犯的队伍中解救出来,哪怕手段再卑劣。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丽娜啊,你要明白,奶奶我看人一向很准的!那个夏流芳,目前是很受宠没错,不过以她自身的条件,早晚会被思克达国主玩腻的!论才学,她没什么水准吧,论容貌,她就算整完型也不过是个庸脂俗粉,论性情和素质,瞧瞧她张扬跋扈破口大骂的丑样儿,她为什么被国主喜欢?是因为她能说会道,嘴巴甜啊!可是你记住,有那么多的缺点,即便有这么一种有点,也难以全部掩盖住,何况,思克达好色,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又不是她夏流芳一个人才会拍马屁!” “奶奶,你的意思是……” “依我看,康夫人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即便她在这里没有闹出杀人案,思克达国主也不会喜欢她多久了,人家毕竟是国主,什么样的好女人没见过?这么个不上台面的庸俗之人,不过一时勾起他的好奇心罢了,时间长,换谁都会厌恶的!所以,她这次会不会难逃一死,你都别去参与,离这秋后的蚂蚱远远的!” “嗯!奶奶说的太有道理了!丽娜全听您的!” 区区“夏”字血痕、坠玉的口供,当然不足以令以悠对该案定论,不过这时,她忽然差人逮捕了夏流芳,并一口咬定她就是凶手。在风摩以悠凛冽如刀的目光逼视下,夏流芳畏惧的两腿发软,跪地求饶。 她会这样乖乖承认,也是由于她始终坚信着,国主对她的喜爱就是她无法无天又不必付出代价的最大筹码! …… 年底的最后一次上主聚餐,在大家忙里偷闲的空当里举行,比起昔时的愉悦气氛,今天饭桌上的氛围有点显得死气沉沉,人人面上一副疲倦的神态,疾藤甚至在动筷的时候鼻孔上就已挂上了大泡泡。 芙菱咬着筷子,郁闷的看着满脸疲态的大伙儿,眼皮费力的往上翻着意欲找出合理的调节氛围方式,不小心抬肘子刮破了疾藤鼻上忽大忽小的睡泡,疾藤死鱼眼微睁,问了一句十分欠扁的话。 “啊……开会了吗……” “饭还没吃开个鬼啊!”不少人拍案怒吼。 化羽和海蓁掩嘴偷笑,小婉则是意味不明的端起一碗汤来狂喝。 “对了,小婉,听说你原来工作的地方那位老板娘,送来了两个人请你帮忙照顾,怎么样,还吃得消吗?”抽空,相夫光子询问近来发生的点滴小事。 “吃得我就快消化不良了!”小婉引人发笑的吐槽,只是由衷的感到苦逼:“那两个臭小子,简直就是极品啊!一个只吃菜,一个只吃饭,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活的!” “噗……也许,是个人偏好不同嘛,或者是这一时期的胃口问题。”忍俊不禁后,同伴开始纷纷治疗小婉那“消化不良”的肠胃。 “是啊!问题是吃饭的那个跟我吵味道太淡,吃菜那个跟我吵怎么都吃不饱!我说天底下还有这么难伺候的吗?” “噗哈哈哈哈!大家都应该学习小婉!把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开心一下!哈哈哈哈哈!” “大哥……好黑……” 助贤始终是最沉默的一个,不管是在饭桌还是会议厅,今儿更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独自喝起了闷酒。 “怎么?失恋了?”也俊一本正经的来了句一点也不正经的话。 “还没恋爱哪来的失恋。”好像很了解状况的景洛和疾藤换了个位置坐到助贤旁边,开启无敌八卦模式:“是不是跟人表白被拒绝了?” 助贤……无任何反应。 “你们够了哦,那是给助贤调理身体的药酒!还有!别扯什么失恋不失恋!”小婉举杯怒吼,仰天长啸,看起来是最失意的一个。 “以悠,我很好奇,康夫人的案子不是已经查不到其他的证据了吗,为什么你会一口咬定她就是凶手呢?”见气氛有所缓和,海蓁子也就放心的问及了案子的事情。 “其实,我根本没抓到任何证据。” 以悠一句淡然回复,令喧闹的场合登时沉寂下来。 “咦?” “马上就要新年了,我不想为了这件事耽搁太久,就破釜沉舟,想吓唬一下康夫人,幸运的是她由于担惊受怕,破绽全漏,没费多大功夫就供认不讳了。” “不愧是我们的以悠,居然想到这种一了百了的办法,不过万一她当时没有承认,而执意逼你拿出证据的话,你会怎么办?” “那……我可就惨咯。” 众人在欢笑声中,看到了属于以悠的、独具特色的俏皮式微笑。 对杀死珠出霞一事坦白招供的夏流芳以花国王室的身份被“遣送”回去,因为她是王的女人,天地盟要顾及思克达国主的颜面和感受,不可随便绞杀。但,她的下场已经不必明说了。 纵有国主一人的爱宠,身后千千万万的子民、数以百计的贵族名流,又会如何看待这个嚣张跋扈的眼中钉? 何况,根据日后的传言,再次回到花之国国主身边的康夫人,果然就如相夫兰咏所料,遭受了思克达的冷落,在一个一夫多妻制的王室里生活,还是作为国家之主的女人,备受冷遇,与此前境遇大相径庭的夏流芳,状况可想而知。 Chapter 0443 “不要再自责了,你已经尽力了,妙雪的死,不是你的错。” 近来,相夫光子扮起了抚慰者的角色,刚刚安抚过夏蔓绯仇恨如火痛苦异常的心境,便来到风信子的住处,陪伴寂寥落寞的她。妙雪的死她并非不痛心,可她更不希望活下来的人为此终日郁郁寡欢,她想要同伴们的心情好受一些。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不管是妙雪的事,还是我和玉金的事,我想……我应该去找她。”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我支持你。” 相夫光子完全没有干涉风信子交友的打算,虽然她厌恶玉金,不过正如同她不会阻挠寒苇裳对宁日潇等人献媚、和玉灵碧等伙伴也慢慢收容了仇敌的存在一样,不归她管的事,她不会从旁插手。 可偏偏在这时,她叫念尘念冰调查已久的一个重大机密得出了结果,这事情牵连甚广,其中就有风信子的家族利益与玉金家背后的行为勾当。 风信子的继母那里良姰,拿着族长风鹤的产业,悄悄随玉金家族做非法土地售卖和雪毒暗销生意,结果,在险些败露的初期,为求自保,彦喆竟然把那里良姰推到了“主谋者”的风口浪尖上,那里良姰惊恐万状,只能瞒着风鹤,说风家财团近期没能打理妥当,才导致了亏空,实际上,那里良姰搬空风家的财产,拿去填补花国国府某些难缠人士的腰包和嘴巴。后来,在文乐的帮助下,整件事情总算有惊无险,彦喆担心那里良姰把事情闹大,为了安抚她,便将钱全数还给了风氏集团,那里良姰为了打消丈夫的疑虑,便哄骗风鹤说是有贵人相助才叫风家逃过一劫。家产曾经破败的风鹤,直到今天,因愁患病的身体依然没能痊愈。 以彦喆为首的花国大家,现今基本处于全军覆没、财产充公的境地,很多石沉大海的真相也被压抑已久的“某些知情人”一一曝光。 看着信子渐趋平和的神态,光子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这件事了:“信子,你父亲的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关心,父亲来信说,已经好多了。”提起这个,她就愁眉不展的晃了晃头。 “如果你不放心他,大可以回去看看的呀。” “上次去参加名海川的生日会,走前我的确想见父亲一面,可是继母说,父亲很忙,便把我挡在了门外,到现在,我已经好久都没见到父亲了。”风信子的眉头缓缓皱紧,迟疑半天还是说出心中疑惑:“而且,那封信的字迹很奇怪,我安慰自己,是父亲生了病,所以笔迹有所影响,但是……现在,我真的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见她痛苦的把脸埋进臂弯,相夫光子的心里很难受:“反正你现在也不去女人团了,时间充裕的很,就回家一趟怎么样?” “我……我可以回去吗?”风信子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父亲上次拒绝见我,一定是我很久都没回去看他的缘故,我怕……” “你不是已经决定坚强起来了吗?”相夫光子爽朗的拍中她的肩膀,声音洪亮:“这样!我找几个人保护你,你放心的回去,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起码,你还知道你父亲此时的状态呀!” “状态……光子少主,你这话好奇怪……” 光子眼色微变,看来信子的敏锐纯属天生的:“哪有!我的意思是,哪怕他凶你吼你,只要肯见你,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嘛!” “好吧,谢谢光子少主。” “诶,咱可说好了!以后不许叫我少主!太见外了!” “嗯……光子!” 风信子的微笑背后,是无法消减的惆怅。自打风家财产状况出现危机,父亲便一病不起,作为继承人和子女的她,其实并不在乎家财是否能保住,她唯一的希望是父亲能够恢复健康。当她听继母说,是玉金家帮风氏度过了这次危机,也使得父亲的身体大有起色之后,便对玉金和她的家人感激涕零了,从那时起,风信子发誓一定要报答玉金家的恩情,既然早已熟识的玉金是恩人家族的独生女,那么,她愿意为这个人鞍前马后忠心跟随。 出发当天,风信子整齐的衣衫外罩了一件光子送的棉绒斗篷,好在光之国阳光充沛,正午时分尽是些滋养万物的浅金色柔情,她微微松了松颈下的带子,笑语嫣然请念尘念冰一同坐在马车上。 相夫光子派出她最信赖的秘密部下念尘姐弟,做为风信子的随行护卫一同赶往风域风家。 “我来驾车,你和信子小姐坐稳了。”念冰拉过马上的缰绳,对念尘说道。 念尘还没答话,便被梅影一嗓子吼住:“喂——风信子——晴尊大人找你回去啊——” 临行前被玉灵碧派来的人叫住,风信子怀着诧然的心情登入至尊圣殿的大门,以一个并无资格和权位的外来者身份。 “晴尊大人。”风信子恭敬的垂头施礼,未经批准前并不抬眼去看。 “信子,这次找你来,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玉灵碧离开座位,走下殿来牵起女子纤弱的两手,眼角满载笑容:“虽然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但还是要看你自己愿不愿意。” 一封信,扭转了她人生的轨迹。 因参加名海川的生日宴而在风之国名声大噪的本土女性风信子被任命为风国国使,顶替已经升职为国师的沐冰——这乃风之国国主亲笔书写向晴尊请示的信件,言简意赅,只要求风鹤的女儿风信子赶往故国参与就任庆典。 被相夫光子赏识,被名海川眷顾,已经是风信子做梦都不敢高攀的机遇,所以当晴尊把这个天大的消息告诉她时,风信子完完全全的呆住了,头脑里一片空白。 因风国国主的提案,晴尊善解人意的给了风信子考虑的时间,让她回到住处好好思量。 “我妈妈都气坏了!她当初买通风国国府,定的新任国使明明是我!却叫那丑陋寒酸的风信子捡了便宜!我妈妈的信上还说,是风鹤那个狗东西要求改成自己女儿的姓名!” “那也是因为风信子现在很有名,风之国才没有拒绝,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给钱,谁做国使都一样!” 滔滔不断,字字如刀。 生命存于此世已有二十载,风信子从来没觉得哪一年活的,像这一岁这样多姿多彩,尽管有欢笑也有眼泪,但那不正是人生该有的起起伏伏吗?如果弱水的母亲没有害死她的妈妈该多好,如果……玉金的家族没有利用继母来摧残风氏、欺骗她风信子……又该有多好! 她敲响门,自己本来是要向弱水和玉金掏心掏肺、意图感化她们、让友情重新复燃的,没想到就听到了一系列残酷的事实!她的两眼发暗,希望在敲门之前,没有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那样,她就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痛苦。如果说,那里良姰残害生母仅仅是继母那里良姰的错、不关女儿弱水的事,那么,玉金在明知道风家灾难起源于自身家族之后,又如何能昧着良心欺瞒受害者的女儿、如何敢偷天换日继续对她风信子颐指气使? 可惜,风信子再不愿意面对和相信,这些,都是玉金和弱水亲口道出的事实——她们,蓄意欺骗了风信子的感情! “信子啊!快进来!”弱水才不可能听到风信子心中的呐喊,像迎接玉金那样,对风信子绽放春风满面的笑意,热情洋溢和善温柔简直不像她自己了。 风信子收敛复杂的心情,本有一肚子的话要倾吐,这时却把想法堵在嗓子里,不肯流露。 “信子啊,你来的正好,其实我们有点事想求你!”别说弱水,连玉金的态度都婉转起来。 风信子抬眼看着不知怎么和好的两人,知道她们离不开彼此,也知道,自己这种程度的“朋友”,永远无法插入她们之间那特殊的情感,比起失落,她更多的还是纠结和挣扎:“什么事,请直说吧。” “你看,我们三个处朋友也有好几年了,在我们心里,信子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好人,我们知道,你对朋友好,从不拒绝朋友的任何需求,以往的不愉快咱们就都别计较了哈!现在我和弱水,想请你帮个忙,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计前嫌的答应我们!我在这里代表弱水对你表示感谢!” “客套话不必说了,什么忙是我能帮上的,请说吧。” 那里弱水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虽然她也听说了风信子决心蜕变,不过真的见到一张日趋冷淡的脸,还真有点叫她没法接受:“风之国国使这个职务,不适合你,我希望由我来做,你明白了吗?” “弱水!”玉金用力拉下她的裙摆,强制性的提醒她不要在这重要关头闹脾气。 “我忍不了了!为什么要我给这个废物赔笑脸!她抢走我的名海川!现在还抢走属于我的富贵!我要撕烂她的脸!”弱水恢复泼妇姿态,连吼带骂,上手撕人。 风信子避开了,在弱水扑到身上用尖锐的指甲划破脸以前,看着两个目露惊色大为诧异的人,她感到可笑,真以为不擅武力的自己躲不开吗?以往不躲,是念及多年的友谊啊!可与两人的这段相识,掺杂了惨痛的真相以后,还剩下什么呢? 风信子,从不会记恨弱水和玉金以往对待她的种种态度,不是没感觉,只是不去计较罢了,因为是朋友,因为在风信子心中,朋友任何的无心之失和冲动之下做出的伤害,都是可以得到原谅的! “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尽管,我想回绝! “还考虑什么啊!赶紧答应吧!做人还是厚道点吧!别太不讲义气了!” 不否决,亦不点头,这便是风信子对此二人最后的态度。 翌日,风之国来人,接取新选的国家使者。风信子盛装打扮,锦衣华服,在御政宫和天地盟齐齐聚集的会议大厅里走向晴尊和圣母,以及亲手交付就任许可证明的风国代表。 她,最终与玉金弱水的期望背道而驰,非但没有犹豫,还面含笑意的欣然领受了这份恩赐。 消息不出半天,传遍大江南北。对于她“言而无信”的那里弱水痛哭怒骂,连声诅咒,见玉金沉着脸安坐一旁不予抚慰,更加大吵大闹宣告不甘。 两人是不具资格进入国府地盘的,可作为寻常百姓,却可以以普通民众的身份簇拥在凝光城北门进行“围观”。她们看到风信子穿上别颖王亲自设计的国使服装,梳着别致秀美的短发,化上淡若云霞的妆容,用一副沉静雍雅的姿态缓慢走向她即将踏上的征途。 寒苇裳冷眼打量这位数月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平庸女子,总是对某些人歌颂的“黑脸也美”满怀意见:“这回是衣服很好看,只可惜穿在了不好看的人身上,呵呵,呿!” 寒苇裳向往的“美”从来都是起源于花之国的“造美”,“造美”即整容,就是把人脸完全改成另一种组合形态,丑女变美人。寒苇裳认为,那样才是真正的美丽,而并非自然出落的容貌。 “美女!请借过一下!” 洛紫星涵清澈的声音响彻耳后,让寒苇裳登时就眉开眼笑,咧开一张齿若乱豆的嘴:“呀!这不是洛紫少爷嘛!别叫我美女,其实人家小名是丑妹啦~” “丑妹啊!”洛紫从她左边挤过去,认真的考虑了片刻,点头说:“这个名字更切合!行!我记住啦!丑妹!” 嘴上回复着调侃的玩笑话,可寒苇裳觉得自个儿的脸已在止不住的抽搐了,好不容易在这时捱到了就任送别仪式的尾声,乌发垂腰的瘦矮女人挪动着僵硬的脚跟,一想到要穿着这十厘米的细高跟鞋走回寝殿,就巴不得来个美男帅哥将她打横抱起,公主一样前呼后拥万人欢送。 失去权位,玉金知道不该怪罪到风信子头上,可此事关乎爱人弱水的前途,风信子居然大言不惭还厚着脸皮接受了!这叫她难以忍受,如果不在“新国使”离开以前说出心中潜藏多时的话,她玉金绝对会憋死的! “借过借过!让我过去!”以她瘦到比例严重失调的身材为优势强行挤到队伍前方,在衣冠楚楚面容美好的天地盟上主和晴尊面前,展露她笑时便已凶恶难看的嘴脸,人们没有想到,一向懂得拿捏语言技巧的玉金贵族,居然故作圣母的傲慢姿态而完全不以为丢脸难堪:“当你行的时候,你就挺直你的狗腰,放着你的狗屁,用不屑的眼神蔑视着别人,就忘了多年前自己的狗样了?当你高高的看我时,我觉得你也一样渺小,未来的路漫长的很,究竟我和你谁行还是个未知数,希望那天你别老眼昏花,说自己当年看走眼了就好!” 风信子对视玉金仇恨的眼眸,把每一个字每一份情感收进心里,她要记住这一刻,记住她的朋友,把真面目暴露于人前的这一刻! “没有小丑,未必知道朋友珍贵,没有此事,未必知道人心致命,就此明白真诚也许是傻,原来人生只有一知己!”骂完吼完,玉金恢复阳光自如的神采,摆出一副潇洒风流的姿态站往高处,向众人公布:“我善良却不及天使,我邪恶也并非魔鬼,我就是我!微微一笑,玉金依然安好!” 她莫名其妙的举动并没换来理想当中的回应,人们目瞪口呆的看了她几眼之后,便转过视线各自议论起来。 玉金将新买给弱水的唇膏打开,食指拇指交错合并用力一压,心里的仇恨有增无减:“心里这个堵,气的我真想诅咒她!捏死你个信子小人!” 明争暗斗,各图己利。风信子并不是不了解官途当中将会遇到的种种坎坷,很多时候,不是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会放任你潇洒自由的,除非摒弃红尘飘然世外,只要置身在这纷纷扰扰的尘世当中,真正的闲云野鹤,便永远都是天方夜谭的梦想。 看着顺利走往蜕变高峰的风信子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相夫光子总算松了口气。 “信子,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走了,我终于可以对你的母亲有所交代了。” “光子!听说了吗!”芙菱清脆的嗓音响亮而起。 “什么?” “风之国这回更换国使,没想到花之国也把灵薄换下去了诶!新人据说,是花之国第一美女,花蕊集团的大小姐西菲娅!啊!就是人称‘花见羞’的那一位!” “没错,是她,灵薄还有财务府的事要忙,所以就把职务托付给花见羞了。” “听说花见羞第一次出访就是到风之国呢!这样的话,她和信子岂不要碰面了吗?真希望她们能相处愉快!” “这个就不必担心了,虽然不晓得花见羞是怎样的性情,但我相信,以如今的风信子,一定可以准确拿捏分寸的!” 两位女上主的对话引来了“外来者”强烈的兴趣,如果不是他接下来要“揭秘”的事情很叫人好奇,恐怕早被二女一人一拳揍上青天了。 —— 风信子曾经在商皇集团遭受玉金的欺压和□□,是花见羞为她出头的。当花见羞的父亲,也就是大花蕊集团的首领问女儿“为了一个无名小卒浪费掉一个不错的合作机会,是不是太可惜了”时,花见羞一改往日的柔和嫣然,义正言辞的表态——“就因为是无名小卒,他们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理是非纠纷,那么长此以往,会有怎样的风气演变便不可想象!” “可是菲娅,你要知道,花之国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人会为了‘没价值’的事情放弃‘有利益’的东西,这种愚蠢的做法,会毁掉整个‘花蕊集团’甚至整个芙拉家族的!” “父亲大人不要着急,可以跟我们合作带来利益的又不仅仅是‘商皇’一家,去年计划的跨国合作案商议的怎么样了?” “女儿有什么好的建议?” “是!”西菲娅自信一笑,气度使人钦佩又赞叹:“光之国的第一财团‘江菱织造’,父亲大人觉得如何?” —— “以上,就是我洛紫大爷知晓的全部实情!怎样!感谢我吧……咦?咦咦咦?你们要干什么!快住手!” 洛紫星涵慌乱的往后倒退,眼前二女浑身冒火,红焰冲天,人人咬响牙齿摩拳擦掌。 “说……你是怎么知道这种隐秘之事的!快说!你究竟还有什么能力是我们不知道的!说——” “救命啊——杀人啦——啊……呃……” Chapter 0444 风之国地处僻静幽地,属内陆国家,周边无海,广袤的国土和稀少的人数成为这个国家最大的特征,常年气候干燥而阴凉,每逢冬日,比冰雪更慑人的,是驰骋在这片土地上的猎猎寒风。王室们居住在一座外观简易的皇城里,往日天干物燥,风沙肆虐,很多时候走出门来必须在头上戴些什么,男配檐帽女纱巾,身为王族之人也不例外。聪慧的歌莺公主发明了一种绣线缀花的半透明丝巾,深受女士们的喜爱和欢迎。 从招待者手中接过属于这个国家的特色服饰,风信子怀念的对着手中的衣物微笑。许久,没回来这里了,也是许久没有穿上陪伴她长大的衣服了,肥大宽松,却能遮挡寒风,蕴育温暖。 王室盛宴召开之前,她在国之大殿觐见了风国君王、公主歌莺以及国师沐冰,还有一位叫她意想不到的来客——作为贵族参与王家国宴的名氏少爷。名海川一如既往的冲她微笑,好像把全天下最美的感情藏匿在了那份怡然的神采里,每每都叫风信子喜笑颜开。 “国使辛苦了,今后,我风域与光域的同盟关系,还要多多靠你来维系啊!”没有尊者架子,反倒像个慈爱长辈的风国之主诚挚的报以期许。 “信子国使本就是我风国人,现在才把你请来帮忙,真有恨之已晚的感觉!”歌莺公主好言相对,眉目间充溢的温柔和慈悲,与她的父亲风国国主一模一样。 风信子受宠若惊的低头行礼,缓声说:“国主大人,公主殿下,承蒙两位的厚爱,风信子一定不负所望!” “那么,就请多多指教了,国使小姐。”国师沐冰给予礼貌一笑,点头跟信子示敬。 “国主大人!公主殿下!时间差不多了,请二位移驾国宴场!” “好,我们出发吧!” 比起花国和光域国宴之时的华丽奢靡,风之国国家盛宴则显得简单明了,但大气磅礴。水泥砌成的桌台连绵成线,铺在上面的仅仅是图案简单的白色台布,刀叉碗碟以白瓷和紫陶为主,主食多为肉类,而且是特别大只的动物全身,全羊、全猪、全牛、霸王鱼、梅花鹿、大漠鸵,或烤或炸或蒸或煮,饮酒用的杯类器皿比人的巴掌还大,不少佳酿连着坛子一起呈上来,用途明显。 地上铺着一层修剪的十分平整的草坪,在这样气候的国家里,想培育出这样一块绿洲是极其不易的,透明的国宴场环形玻璃壁将冬日的阳光折射入内,叫人感受到春天来临时的温煦惬意。 风信子正沉浸在美好的回想当中,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搭住,转而闻到一股淡雅的花卉清香,她扭过头来。 深蓝紫色的荷叶头,笑起来嘴边会出现两只小小的酒窝,第一眼见到西菲娅的人,都会被她美丽的外表所震撼,不论是雪嫩的肌肤还是明亮的瞳仁,不论是过人的气质还是天生的高雅,她都鹤立鸡群,即便站在一群同为贵族的佳丽中间。 “好久不见,信子,还记得我吗?” 如果说容貌容易相忘,那么这句动听的问候,便会永远留在风信子的记忆里:“当然,好久不见了,西菲娅小姐!” 有“花国第一美人”“花见羞”之誉的花蕊财团独生女芙拉西菲娅,面带倾国微笑出现在风国新使的眼前,浓紫色的绸缎礼服衬出她曼妙姣好的身段,颈部和双耳悬挂的钻石饰品晶莹闪耀,格外符合她美丽天然的韵致。薄施粉黛,她最美丽的笑容和气色,便抵得过所有妖冶的妆容。 “就是她,风信子。” “那个就是名海川看中的女人?” “没错,看她的黑脸,外表一副老实样,实际上贼的要命!” “看出来了,你说她人黑就罢了,怎么心也是黑的?喜欢没事找事呢!” “就是贱!” 风信子回以西菲娅和善微笑的同时,不和谐的低声议论在人群的某个角落里响动,被形容为“贱”的风信子,此刻还浑然不知的与芙拉西菲娅进行热络的攀谈,举手投足间尽管仍有些拘束,却绝非扭捏胆小之态,隐隐透出了一股前所未见过的大气。 风之国国民姓氏皆为“单字”,其中以“凤骆紫玉、名风念呙”为八大名贵族,其中,以纺织为主要产业的富裕家族“呙氏”现有一独女待字闺中,便是那个麻脸短金发的奔三女人,呙菁。她对从未谋面过的风信子表露出愤慨和敌意,一脸怨气毫不掩饰。与她关系密切的另一个奔三女人名叫皋炀,梳着黑蛇一般的长马尾,露出油光水滑的凸额头,五官称得上标准,可惜一双黑豆眼恰似鼠目,小而狡黠,狠态尽藏。 作为贵族一同被邀请到王室盛宴的呙菁在国主请风信子开口讲就任心得之后,在人们汇聚的目光未曾褪去之前,当众以轻视的态度对新国使进行“审问”:“听说信子国使这身装扮是著名的设计大师阿紫的作品,怎么我完全没感觉到优异之处呢?” “啊,又来了……呙菁的‘怨气发泄’……”有贵族小姐在私下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来此之前我确实受到了阿紫小姐眷顾,有幸得她的赏识,她也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所以今天,我想以全新的形象面对世人。”风信子微微一笑,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上涂着淡到看不清的妆容,她只求健康的气色,怡人的神采,不求明媚娇艳,美色出众,一身笔挺规整的国使套装和刘海变短的精干落颈发,使她看上去果敢老练,稳重成熟。 呙菁挑眉,想冷笑却不知不觉让苦瓜脸变得阴色更重,语调更是诡异中透着极端的奇怪:“你所谓的‘重新做人’就是指自己剪刘海吗?” 风信子短了一公分的刘海确实是自己的杰作,她也只告诉了之前主动跟她搭话的皋炀而已,因为她觉得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在很多贵族小姐,尤其是看中身份与外貌相符的女士眼里,这就是穷酸不堪的举措,吝啬抠门的丑行。 风信子淡雅一笑,洒脱自如,她很自然的用手拨过眉上的刘海:“是啊,自己剪的,因为长长了,有些挡眼睛。” “先不说你是一国之使,举手投足都受外界的关注,单就是风家小姐,难道就可以这么不注重个人形象吗?你找别人剪也行啊!自己弄,你是花不起钱还是舍不得花钱呢?剪个刘海能花多少钱?就算乞讨也要来了啊!” “行了,菁菁,别说了!”皋炀有些难为情的走上来拉扯好友的衣袖,亦觉面上尴尬无光。 “本来就是嘛!你看看她!作为咱们的国使!弄得这么难看!脸这么黑!连妆都不化!还有这头发!不但刘海难看!还油乎乎的!你几天没洗头啊!” 风信子真心不想回答这种问题,可呙菁一直追问,她只好回说:“早上刚洗过的。” “天呐!”方才的轻视完全变成了□□裸的鄙夷:“那你的头发也太容易出油了吧!而且自己剪成不人不鬼的难看样!” 呙菁间接表示出对风信子个人卫生的怀疑,她的种种措辞让在场诸人无不感到尴尬。 然而呙菁本人,在当众说出了想说的话以后,却洋洋得意的露出了笑容,尽管,她脸上的怨气并没有消退多少,那好像是深埋骨髓的气质,无论怎么狂喜怎么开怀,都无法冲洗干净。 “是谁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信子国使现在的形象很得体,也很漂亮,所以,菁菁小姐就不要在意了嘛。”歌莺公主朝风信子投来赞美的一笑,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虽然内心得到了些许抚慰,可风信子还是感到难过,在此之前,她连见都没见过呙菁和那位传舌的皋炀,为什么会得到她们的仇视? 风信子始终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她一定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得罪了皋炀和呙菁。 喧闹中蕴含浓浓喜悦的王室大宴转眼落下帷幕,风信子就寝之前独坐窗下,向着故乡的明月眺望。 “在想什么?”就住在她隔壁的西菲娅不甘寂寞,跑到她的卧室找人聊天。 “西菲娅小姐,我是不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呢?” “为什么这么问呢?”西菲娅觉得惊奇,两只葡萄般的大眼睛诧异的眨动。 “我从没见过呙菁和皋炀,可今天刚刚遇到,她们就对我表示出了敌意,我很想知道原因。”信子苦恼的用手杵着额头,疲惫的瘫软在台灯旁边的桌子上。 “关于这点,我想我知道一些。” “诶?” “也不是特别清楚啦,只是听到过一些传闻。”搬过椅子坐到信子旁边,西菲娅含笑的嘴角微微上挑,口音很是柔和:“那位呙小姐,此前和几个贵族家的少爷定过婚,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没有结果,好不容易名氏家族点头了,却在最近传出名海川少爷拒不接受的消息,可能,呙小姐心中有怨气,见人就想发作?信子,你也不要多想了,我觉得,她未必是朝着你来的,可能是在宴会上看到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名海川少爷,便随意找个人来发泄、一求痛快吧!” “嗯,是啊,谢谢你安慰我,西菲娅小姐。”风信子莞尔一笑,没有提及她与名海川的事。 和风信子一样刚刚抵达风之国的西菲娅自然不清楚个中缘由,可风信子一听呙菁遭受了名海川的拒绝,就渐渐将事情捋顺了,她猜,大概也就是这样,八九不离十了。 事实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当呙菁得知名海川属意于同国的风家小姐之后,就各种埋怨和不满,甚至把难听的话传遍了风国上层的贵族们耳中。呙菁对风信子的不满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不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皋炀,此人原名那里炀,做了风国皋氏家族族长的情妇之后,不加掩饰的改了姓氏,平时为人圆滑奸诈,两面三刀,与呙菁走得极近,自以为貌美,常常掩盖真实老去的年龄,甚至在看到了风信子的容貌之后,一脸得意的炫耀说她比这位新国使长得更加年轻。 长夜漫漫,许久未见的两个姑娘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因而同睡一张榻上。 “那时候,多亏了西菲娅小姐,我才能安然无恙的走到今天。”风信子对于西菲娅的感激,源于那时。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平庸的平民”,可花见羞完全没有贵族小姐的架子,还热心的帮助她——这个并不会带来回报的存在。因而,风信子对于花见羞的感激之情,一直都藏在心底。 “不要这么说,如要感谢,也该是我感谢你才对,正因为你的事情,才提醒了我,商皇的种种不是之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劝说父亲与江菱织造合作,现在,托江菱织造的福,家族产业和集团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虽然对商皇如今的处境我感到很惋惜,不过,放眼现在与将来,果然最初的选择是对的!” “我觉得很欣慰。”风信子嫣然浅笑,她早已明白,真正的快乐往往是取源于何处。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上去吧!” “嗯!” 歌莺公主说,这个无雪的晚上,风之国北方的夜空里会有罕见的小熊座流星雨。 打开卧室的天窗,能直接爬到露天敞台上去,西菲娅走动时不慎落下了怀里的藏表,金色的表盖撞开,露出内部两张笑容满满的女孩的脸,其中一个是西菲娅,另一个则是…… “西菲娅小姐,这是你的。” “不必客气,我叫你信子,你就叫我菲娅好了,菲娅!”花见羞的笑容总是能令阳光失色、月华黯淡:“这个啊,这是泽之国芷蓝公主送给我的,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前段时间听说她大婚了,我就送了个亲手制作的相框给她,没想到很快收到她的回礼,里面还有我们数年前一起在泽国拍的照片。” 看着她怀念的笑容,风信子有些羡慕的抿了抿嘴,不知不觉又胡思乱想起来。 “没关系。” “诶?” “从此以后,信子也是我的朋友了!其实早在花之国那会儿,我就想这么说了!” “谢谢你,菲娅。” 西菲娅笑眯眯用指尖轻戳她的眉头:“不管是对不起、还是谢谢,信子都可以不用对我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只要说‘明天一起去哪里玩’‘今晚一同吃什么早餐’还有‘再见’就可以了!” “再……”风信子傻乎乎的表情里掺入几许幸福的笑容。 “我们不管分开几次,也不管分隔多远,总有会再见面的一天,这就是朋友!” “嗯!” ——感谢老天赐给我一次又一次的幸福,我希望这次的美梦不会苏醒,菲娅,光子,还有许许多多帮助过我的朋友们,我希望,我与你们的感情,就像菲娅和芷蓝公主那样,时间和距离,非但不会把情谊冲淡,还会像编织围巾那样,越凝固越紧凑。 Chapter 0445 又是新年伊始日。在这个以术师闻名的世界里,过年的正日通常定在1月1日,不少国家还会传承神之国习俗,穿红袄、燃爆竹、写春联、唱贺诗,围在一张圆圆大大的桌子上吃团圆饭。自从大家聚首以来,不论多么忙碌,玉灵碧都坚持每年为大家举办“迎新会”,甚至准许同伴将家人朋友邀请到凝光城里一同庆贺。 然而这个新年,似乎过得不同寻常。 “集合了!”精神焕发的小婉少主一开口就是响天动地大嗓门:“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不男不女站中间!” 部下们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的看着风风火火发号施令的落月啼大人。小婉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纳闷的寻思着是不是衣服穿反了?还是牙齿上面的菜叶子没剃干净?而后坚信“军令如山”的部员们继续傻呆呆的盯着小婉看,小婉这下急了。 “看什么看!还不照做!” “我们已经照做了呀……” 那怎么还看?小婉纳闷的往地上一瞟,头部仰起视线上移,接着浑若无事的往左撤了一步。 落月啼小婉之所以一大清早就大动干戈,是因为新年来临之际,泽之国芷蓝公主夫妇将光临这里,那位携妻归国的海阁佑介好歹还算是光域国府一员,于公于私天地盟都不能怠慢,况且,还有碧姐这个热心肠的监督在时时叮咛呢? “把椅子摆好!快!待会就用这个厅子!妙雪!妙雪!你快去督促储楼把十二金盏木雕摆出来!妙雪!”小婉一个人在指挥台上呼天抢地,还没发现人们渐渐难过起来的表情:“那丫头跑哪去了!” 都晓得她是忙糊涂了,以往最信赖与亲近的部下忽然从身畔消失,任谁也无法立刻遗忘吧。 她终于在某一段沉寂的时间里意识到了言辞上出现的差错,和情感里无法弥补的伤憾,悲伤在眼中滞留,嘴巴却强硬的不肯承认这一切:“啊啊!烦死了!快点行动啦!一会海阁和公主就来了!” …… “少主,琉璃灯的位置错了,不是放在盘子里……” “少主,你把烤羊腿扔到鱼缸里了……” “少主,花瓶里插的为什么是鸡毛掸子……” 部员们深深了解小婉少主的感受,即便提醒,也是小心翼翼,眼里含悲。 小婉低头看着左手的香皂和右手的叉子,问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她……没有保护好一直跟在身边的妙雪,让她含冤苦死,这样的自己,真的适合当一名上主吗?从来都对自己自信不疑、积极向上的落月啼小婉,第一次有了足以毁灭神智的挫败感。 “你是打算用叉子把香皂吃了吗?婉姐姐。”芙菱不解的蹲在小婉前边,用手指着她现在正做着的事。 小婉无言的看了她一眼,表情无辜,隐隐欲哭。芙菱这下子慌了,哪想到区区一句话就把历来强悍的婉姐弄到泪眼汪汪,手忙脚乱口不择言的哄着劝着:“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这香皂是清蒸比较有味道还是红烧比较好吃呢?” 也俊千刺齐齐黑线,千刺扭头,一脸郑重的跟也俊打听:“芙妹她咋啦?脑子进水了?” “知道她怎么进水的么?”千刺摇头,俊哥满是无奈:“洗完头没擦干就睡觉,一醒过来头发全干了,水都跑脑子里去了。” “原来如此!” “够了哦你们两个笨蛋!以为说我坏话我听不到吗!嗯?”芙菱从后面蹿出来一手拎住一只耳朵,踮起脚尖用力的揪:“小婉这么忙!你们有时间无所事事就没时间帮一把吗!混蛋!” “喂喂你有资格说这话吗,你不是刚才还和洛紫星涵去比翼丛林玩了吗,欺骗无辜的纯情少年是要遭雷劈的哦~” “纳连也俊信不信我把你揍成猪头啊你这个大笨蛋!” “居然说哥哥是笨蛋,还要揍成猪头,你这个不孝的妹妹!” “你这只猪!” “我不是!” “那你跟猪就是近亲!” “没错!我的近亲的确是猪!” “你敢骂我?我跟你拼了!” “啊啊啊啊啊啊!” 千刺用小指挖耳朵,气定神闲的往外弹了一下顺便围观兄妹掐架,没想到就触怒刚刚恢复神志的落月啼小婉了。 “把脏东西弹到盘子里怎么办!你跟猪是近亲吗!” “谁跟猪是近亲啊?”千刺不乐意了:“不准侮辱猪!” “啧啧,居然有人请二哥来助阵,真是太稀奇了~”相夫光子优哉游哉的走进来,拿话打趣千刺:“不怕弄得鸡飞狗跳么?” “喂喂今天是什么日子,很流行妹妹调侃哥哥吗?阿紫,几日不见你皮痒啊?”继续挖耳朵,弹耳屎,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你说谁皮痒……”相夫光子眼色一暗,见千刺倒退几步做颤抖状,即刻扬起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柔柔笑脸:“所以究竟是谁把二哥你请过来的呢,真是太稀奇了哦嘿~”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请的啊!”小婉怒瞪千刺一下又一下的弹指动作。 相夫光子笑盈盈的指着自己,却立马沮丧的像泄了气的皮球:“……我请的。” 众人翻倒在地,久久不起。 多姿的桠杈被冰雪细腻的包裹,白衣素裳,满树莹洁;吐艳的梅花在北风里悄然怒放,灼灼如夏,欺霜傲雪。 经过了一晚一早的忙碌与奔波,为迎接泽国公主伉俪而做的准备全部就绪,赶上新年,又是身份特殊的少主回归,所以天地盟把迎新会地点定在了海阁佑介曾经居住过的展翼宫。当公主夫妇面带温雅微笑共同携手朝人们缓缓走来时,爆发的掌声响彻人群。北门早已敞开,只为迎接这一对特别且优异的璧人。 男子含蓄温和,进退有度,精干的红短发在冬日里的阳光下面闪耀出火焰般的热烈与赤灼,虽然他身旁的眷侣有不太相符的容貌,但他们唇边四溢出来的幸福,却让旁人为之羡煞。 风雨不离,盛衰不弃,人生若得此样伴侣,便是死也无憾了。 芷蓝公主夫妇此次入域,只带了数十名元术师做护卫,夫妇两人眉目亲和,一路走来始终对迎接他们的百姓绽放笑容,没有半点王室贵族的架子。 展翼宫所铺的新地毯由玉灵碧亲自挑选,如火如荼的羊绒质地上盛放着猩红万点的藤本玫瑰,加之宫内怡人的气候,和如春风的温暖便触及到每寸肌肤。前厅的摆设亦颇具泽国风格,小巧玲珑,别致独特。 以惠茵海蓁子和风扬龙泽为首的天地盟上主早已恭候在此,直至他们相互问候完毕,一国之主玉灵碧才款款现身,乳白洁净的绣龙长袍,金色的点缀让奢华与高贵遍布其上,澄澈如泉的眼眸清透到叫人神往,芷蓝不禁在内心感叹,这哪里是一个君王该有的眼睛? “国主大人他近来可好?”宴后畅谈,玉灵碧问及了芷蓝公主家里的情况,气氛好不和悦。 “父王他很好,有劳晴尊大人费心了。”芷蓝报以友好的态度回应,笑容一直弯在唇角:“知道我来打扰,父王特意备了礼物叫我一同送来,请晴尊大人笑纳!” 并不十分富裕、以地势险峻为主要特点的泽之国,想要筹备出一整套纯黄金雕塑的“十二月花”是何其不易的事,玉灵碧心里清楚,面对眼前摆放的十二尊明灿灿的黄金花卉雕塑,她婉言谢绝了。 “晴尊大人,这只是我父王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能用这微薄的礼物来换取两国永世的交好。”言毕,芷蓝公主起身行拜会之礼。 “不必如此,芷蓝公主。”晴尊亲自起身搀扶泽国公主,口吻真诚而迫切:“泽之国愿意跟我们光域修好,我觉得很高兴,至于礼物,我代表这个国家谢谢你们了,但,还是请拿回去吧!” “区区小礼,不成敬意,如果晴尊大人不收,就是不肯接受我们的这份心了?” 晴尊和芷蓝你来我往相互谦让之际,相夫光子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靠住椅背的雕镂圆心,用那坚硬冰凉的触感警醒自己不要在这时把不悦表现的太明显。海蓁子善解人意的拍了拍她的手心,小声劝起来。 “这种场合,碧姐比你我更无奈,作为她的后盾,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哦。” “我知道,只是厌恶这种虚伪的举动,不就是修好吗?用得着说那么多废话?难道她不送这份礼,我们就会出兵打他们了?” “权力漩涡里永远没有清流,不管这个人多么纯良心善,放在污水里,也干净不了多少的。我们……有时候不也一样吗?” 海蓁子虽语重心长,却有一针见血的犀利之效,相夫光子双肩一抖,眉目间凝聚的烦躁渐渐化成无奈。 两个年轻女子的悄声低语,引起了“有心人”海阁佑介的注意,他恬淡的笑容满满变得浓郁,似打圆场般出口打断了晴尊和公主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晴尊大人,既然父王他有这份心意,您就别再推辞了,要不然,我和公主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是啊,这次前来,除了有同盟之求以外,还有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恳请晴尊大人准允!” 迫不得已只能收下这份重礼的玉灵碧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所谓无功不受禄,只是为了修好便领受此等厚礼,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芷蓝公主不必客气,有什么要求就请直说吧。” “是这样的,晴尊大人,佑介他……已经是我的丈夫了,按理来说,妇随夫走,我本应留在光域做一个好妻子才是,可是泽之国那边,父王年迈体弱,很多国事需要我帮忙打理,一来二去,必定就有很多照顾不周的地方,所以我想……” “所以我海阁佑介,今天恳请晴尊大人恩准,免去我上主一职!” 海阁佑介的突然请辞令众人有些卒不及防,玉灵碧晃神片刻,很快笑笑说:“确实,作为公主的丈夫,佑介就该好好留在泽域辅助妻子的工作,来回奔波瞻前顾后,肯定要受累的,虽然我很舍不得佑介这个人才,不过公主和当事人都已下定决心的话,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各位,你们没有什么异议吧?” 选上主时还要问问已经在位的天地盟有何看法,辞去一名上主,更是要走这个途径了。 天地盟上主们两两对视几眼,终还是摇头示意,没有异议。 “对了。”玉灵碧的热情并没有随着海阁佑介的骤然请辞而消减:“上次芷蓝公主没能一同去游城,这次佑介一定要好好的带公主去玩一玩。” 一听可以游览光域的名山大川,芷蓝公主的笑容更加明媚欢腾了:“听说‘小冰之国’冰岩城,不但拥有最漂亮的雪山冰峰,连温泉也闻名天下,我倒真想去看看呢,佑介,可以吗?” “当然。” 两人相视而笑,夫妇恩爱惹人羡慕。 自打家中接二连三出事,相夫光子就再也没有回去的心情了,亦或说,是没有面对父母的胆量。她只能扎根在凝光城或专属部门里,日复一日做着乏味忙碌但从不重复的工作。最近部门里来了几个未满二十岁的新人,嘁嘁喳喳满是青春活力,嘴巴里的闲话也一天比一天多。 “听说了吗?那个海阁佑介城主居然请辞不干了!而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泽之国来的那个丑公主!” “可不是嘛!海阁佑介是个大帅哥!怎么偏偏就看上那样的女人了呢?” “人家是公主!身份尊贵当然不一样啦!” “还有另一个人,就是那个新国使风信子,听说她在接任仪式上丢尽了脸,被一个同国的贵族小姐好顿羞辱!” “是啊,我也听说了,那个小姐摆明了是要她难堪嘛。” “这下丢人可丢大了,她以后还怎么在风之国混啊。” “我看呐,不止是风之国,可能就在这里,都吃不消咯!” 好不容易有个清静的地方,相夫光子还要忍受部下们茶余饭后的闲话,她推开门,一脸冰霜的对着并不知道这里就是总长办公室的女孩子,不怒自威道:“有时间在这里说长道短,不如去看看今天的工作完成了没有,完成的怎么样!” “少、少主大人!”女孩们惊慌失措的低下脑袋,完全不敢看她的脸。 “做好分内的事,比什么都强,再让我听到你们利用工作时间说三道四,决不轻饶!” “是!是!” 明明是冬天,却觉得空气燥热让人无法忍受,相夫光子训完新人径直离开质检府,回凝光城,找一处人烟稀少的林子透气去了。 空色澄净,气息寒凉,厚厚的积雪压在树枝和桠杈上,偶尔会随往来的冷风簌簌扑落几团,每场大雪过后,绵延千里的银白都异常晃目,哪怕是暗淡无月的夜晚,也恰似白昼。弯曲的小溪穿梭在林野之下,被薄冰封盖,偶尔露出头来活泼跳跃,漆黑的冬鸟长鸣高歌,在林中栖息,在溪上轻拂,最后纵身掠走融入进银装素裹的纯白里。 尽管寒冷,两只紧牵在一起的手,也永远察觉不到气温的变化。海阁佑介和芷蓝公主双双人影步雪丛,朝着已经告别了的展翼宫,慢慢走去。 海阁佑介一摸口袋,略略讶然说:“城主玉印被我放在展翼宫,好像还没送回去,芷蓝,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好。”芷蓝温婉浅笑,嘴里答应,手却舍不得松开。 海阁佑介走回来,轻轻在妻子额头上落下一吻,轻柔安抚:“我马上回来。” 芷蓝这才把手松开,目送爱人一点一点远去的背影,幸福的欢笑。 忽然,公主的眼神发怔,整个人随着瑟瑟冷风剧烈的颤抖起来。相夫光子从旁走出,只看到一张面如土色的脸:“芷蓝公主,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佑介!佑介!”公主慌乱的迈开步伐,往丈夫远去的方向狂奔而去。她分明看到,走到尽头即将消失的丈夫的身影,忽然被几个黑色风衣面具人围住,挣扎无果,便被五花大绑迅速押走:“少主!你要帮我啊!少主!” “公主,你别急,到底出什么事了?海阁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看着向来镇定温柔的芷蓝公主惊恐万状泪雨涟涟,相夫光子预感到出大事情了。 “就在那里!我亲眼看到佑介被一群人带走了!他说要回展翼宫取城主玉印!让我在这等他!没想到就……”芷蓝拉着光子跑到出事地点,不知所措的捏住光子的手臂用力摇晃:“这里不是凝光城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少主大人你告诉我啊!” 相夫光子任由芷蓝把焦急发泄在自己身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分析事情上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凝光城有监控设备,我们马上到电子总站去查!再派人四处找找!请公主不要急!一定不会有事的!” Chapter 0446 “就是这样。”对凝光城监控设备了如指掌的疾藤做出解释:“并没有找到相关的录像。” “为什么呢!监控设备不应该是针对全城的每一个角落吗?”芷蓝公主忧心忡忡,因为担心丈夫的安危,两只眼睛已经深凹进眶了,看起来无比憔悴。 “除了上主寝宫等私人地带没有设置监控器之外,凝光城这片土地上,还存在许多死角,也就是说监控设备拍摄不到的地方,我们也在尽力弥补这些缺憾。很抱歉,并没有找到海阁佑介大人失踪的记录。” 凝光城自建立以来,很少会发生这样的怪事,在监控设备无法拍摄到死角的情况下,刚刚请辞的海阁佑介凭空消失了,根据唯一目击者芷蓝公主的证明,当时有六七个身穿黑色兜帽风衣的人将海阁围住并抓走,那些人个个脸戴面具,而面具的图案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兜帽风衣、脸戴面具、地点还是在有着“铜墙铁壁”的凝光城里,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已心知肚明。 晴尊命助贤当即派人搜捕全城,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芷蓝公主纵有怀疑,也不便在这时直接向光域发难,她打从心底盼望丈夫能早日归来,也不枉她来光域一趟。 同一时间,相夫兰咏家中气氛欢腾宛如新年当天,老人对着一家老小举杯畅饮夸夸而谈。 很多年以前,兰咏便与一名邻居相识,那个人被广泛的称作“明黄婆婆”,既不属于迁党,又不是“半迁”,因为在外域行商积攒下很多钱,到今天依旧过着富足的日子,她的儿子在兰咏看来运气简直好到极点,居然可以“考进”当今国府,在风摩以悠的手下当一名负责逮捕的小官。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明黄婆婆的儿子最近参与调查一桩雪毒案,被莫名其妙暗杀了,连人带船沉没进水域城湍急的海域里,打捞上来时,船体破损,人身殒命。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明黄婆婆悲痛欲绝,昔日,人们印象中那个神采奕奕笑容可亲的老人,如今更显苍老了。 明黄婆婆陷入悲痛、不能自已的境遇时,兰咏竟然为此事沾沾自喜,毫不掩饰的庆幸自己的“好运”,甚至当着家人的面大肆扬言:“我就是积德积善积得多,所以我们家才万事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谄媚的笑脸瘟疫一样传遍每个家人的脸孔,尽管他们觉得自个儿很真诚,很实在。 明亮的白炽灯忽闪了两下,乍然全灭,不自觉发出惊呼声后,以幽兰琵琶为首的兰咏家人陷入恐慌,长子大志立刻起身去看电闸,却发现家中大门半掩着,正呼啸呼啸的往里钻冷风。他不乐意的叱问是谁没关门,但无人应答。 以琵琶和桂芝为首,家中爆出尖锐瘆人的女人嘶叫声,好像指甲用力划过玻璃,更像厉鬼喧闹的坟地。 相夫兰咏听得心烦,用力暴喊一句“住嘴”,举家宁静了,利用她一家之主的权力喝令晚辈随从们给她把电闸修好,大志修理半天不见灯亮,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电闸也坏了。 “你白活这么多年了!废物!”兰咏愤愤的怒骂,一只手不断拍得桌子噼啪响。 “那就让阿金试试嘛,我是弄不明白了!”幽兰大志委屈的提议,想撒手不管了。 “有你当哥哥的在,我能让阿金动手吗!被电伤了怎么办?你脑袋进狗屎啦?” “二哥在这里就好了,修理这些东西他最在行了!”相夫金阴阳怪气的提议着,靠在沙发上和媳妇对着吃西瓜、嗑瓜子,即便家里出大事,也跟他们毫不相干一样。 没人能在这漆黑的环境里看到幽兰大志满含怨恨的眼神,如果是他这么无所事事,只怕早被母亲丢到门外去了,可现在吃喝玩乐任事不管的阿金弟弟,却独独得母亲给予的特权,在家中横行霸道占尽好处。他似乎有一点点理解向来厌恶的侄女光子的感受了,不被父母器重,就是这么难受且憋屈吧! “呵呵呵呵。” “骂你还亏到你了吗!笑什么笑!”兰咏听到这令人不悦的笑声,第一个想到的是长子。 “呵呵呵呵。” “还笑!幽兰大志!跟你媳妇一样得疯病了吗!” “不、不是我笑的啊!妈!” “呵呵呵呵,真是悲惨啊,你们家……” “谁!是谁在说话!” 除了兰咏,这个家里现有的成员是幽兰大志、幽兰琵琶、相夫金、桂芝、相夫裕以及被关在地下室里的“疯妇”。兰咏一一核对之后,才发现灯灭以后家里凭空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存在,惊得她脊背冒汗,也只能故作冷静。幽兰大志拼命的找寻可以使屋子变亮的工具,在这时却被一句男声吓到腿软。 “做尽了亏心事的人,总有见鬼的一天,这不过才刚刚开始,诸位还是不要失态比较好……否则有一天公诸于世了,不知道你等还如何活在这个世界上……呵呵呵呵……” 相夫兰咏努力回想这个声音,却感到异常的陌生,嗓音听起来很年轻,也很动听,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想往光子的身上扯但是无能为力,因为,这活生生就是一男的! “鬼啊啊啊啊啊啊!”相夫裕扑进母亲的怀里,和桂芝一起颤巍巍的抖。 “不会让你得逞的!下流胚子!”幽兰大志一心想在此立功,终于从抽屉里摸出杆蜡烛,火烧火燎的点燃后往出声的地方一晃,接着便动员弟弟阿金一起上前把人擒住。 鸡飞狗跳闹了大半天,白炽灯自动复原,明光熠熠,一家人当中只有兰咏端坐在椅子上,手心脚心全是汗,其余的人基本上一个姿势,匍匐在地你我相依。却……独独没有那个陌生人的踪影。 “我刚才好像听到关门的声音了!” “好像有什么用!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关的啊!” “你们那么吵我怎么敢确定啊!” “行了!都别说了!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搞不好就是一贼呢!”兰咏大吼一句,四下立即安静。 结果,他们发现什么东西也不少,甚至在地板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脚印。兰咏当机立断,在发出凶猛如虎的特色“低吼”后,挥手拍案:“大志!马上去警务所报案!不管什么人,必须抓住他!居然在锁了门的情况下还直驱而入?这还了得!” 光之国的警务人员,在国府上级的严格制约下,从没人敢玩忽职守草率交差,然而这一次,却没人找到相关的线索,这令相夫兰咏十分不满。她一面担心自己日后的安全问题,一面还要督促相夫洋如何利用职务之便捞取好处,可谓呕心沥血,日日操心。 孙女光子曾破天荒的大发慈悲,把爱孙裕儿安排到挤破脑袋也未必能加入的光术环保局,本来她对光子给弟弟安排低位一事十分不满,可听说裕儿所坐的位置刚好和他的财务专业对口,便欣然接受了。 某一天,作为相夫裕上级的夜曦果儿,一脸为难的找到相夫光子,说了这样一席话:“裕儿他很聪明,专业知识也掌握的很好,只是有一点……他……经常谎报消费项目,而且越报越多。对不起,光子少主,原谅我这么唐突的来跟你告状,如果不是事情越来越严重,我也不想……”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果儿。”相夫光子不但不感到愤怒,还对裕儿的行为感到忧心,以及对果儿严以律己的行为表示赞赏:“事实上,我并不希望你们看在他是我弟弟的份上而特意隐瞒,这不是帮他,而是害他。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相夫裕还在按照祖母的指示暗中进行一切,坐到姐姐光子的面前时,压根没想到她可能的来意。 光子从不在这些方面给人颜面,她觉得既然敢偷敢做,就应该也敢当众没脸:“报销这种事,是可以随便来的吗?难道你不知道公款也该用到正途上的道理吗?为公,花多少钱都没问题,为私……你现在把所有消费账目都推到医药上,倒是个好办法,国府的确规定,可以免全部医药费,国府部员至少可报50%的医疗费用。可你真的生病了吗?倘若你是为了家人以自己的名义上报,我都不会干涉,可你现在伪造消费凭证!短短几天竟然把药局里的药开个遍!我去查过了,根本没有你消费的记录!那么你告诉我,你的钱花到哪里去了?用这不该花的钱找上级报销又是谁教你的!” 虽然此处只有姐弟两人,可相夫裕还是吓得不敢吱声,默默的低着头。 “裕儿,不管你从别人嘴里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你都这么大了,应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姐姐是不是为了你着想,你自己心里清楚。路是你自己的,如果你不好好的走,谁也帮不了你,又有谁会一辈子跟着你?在后面叮嘱你?”严肃的批评渐渐变成柔和的规劝,相夫光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会帮你把亏空的钱补上,让夜曦大人再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记住,姐姐不是每次都能徇私枉法来帮助你的!明白吗?” “明、明、明白了!”相夫裕连连点头,别说顶嘴,就是对视姐姐的眼睛都会让他吓得发抖。 相夫光子始终相信,年少稚嫩的裕儿跟家里的那些大人不同,他恐怕连贪婪会带来的乐趣都不懂,只是听从溺爱他又颇具威严的祖母的吩咐做事,究竟是不是出于本心,她选择相信这个叔家的弟弟。然而事实证明,相夫裕确实是没有主见,也几乎到达了不问是非不知轻重的地步。才消停没几天,相夫光子抽空到弟弟的办公间察看,发现他桌面上□□裸的摆放了一大堆报销用到的票据,登时怒火上头。 “给我出去!” 相夫裕灰溜溜的跟着姐姐走出环保局,仍低头不敢看她,还浑身乱颤。 光子把一叠厚厚的纸单整理好握在手里:“我帮你报好了,何必偷偷摸摸呢。”随后递给早就等候在外的探樱:“拿去烧干净,一张也别给我剩!”继而指住相夫裕冷喝:“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做这种下作的事!这里是光之国,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再让我发现你做什么不得体的勾当我就让你滚出国府!给我记住了!” 姐姐拂袖离去后,相夫裕含着眼泪跑回家跟奶奶哭诉。 相夫兰咏理所当然的找上门来了,不同的是,她此次非但不怒气横溢,甚至还满脸热乎劲儿的对着孙女笑嘻嘻,相夫光子在这寒冬冷月里,感受到了比烈风还要凛冽的气候,禁不住汗毛直竖。 “我这次来呀,是想跟你请示一件事儿,就是裕儿那报销的事情呐。”老人主动提及,还带有责怪意味的说:“你就让他报呗,这也不算挪用,怎么能把票据撕了呢?你这脾气也太差了,这样可不行,将来嫁不出去,男朋友交八个也没一个能成的,这么没人性谁跟你啊……” “奶奶,您是真心爱护您孙子的吗?”相夫光子的表情略带讥讽:“你不能害他呀,他还这么年轻,前途无量,您现在就教唆他犯罪,那以后可如何是好啊?是不是将来出现什么纰漏,您还要怪到孙女儿头上呢?您真的以为国府是我家开的吗?您真的以为国府会看在我的份上,即使我的亲人朋友犯了罪,也直接饶恕吗?您不是说过吗,您看不起我,其实这是有道理的,因为我的确没有徇私枉法的实力!”重音压在后一句话上,光子扬起脸,笑容轻蔑:“换句话说,就算我想徇私,也没人会听我的,上主就有二十几人,国主还有一位呢!我这二十几分之一的重量能挽回什么呢?……所以啊,我才说,凡事不要做的太过,免得到时候,难堪又倒霉!” 相夫兰咏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粗喘带声,瘫在光子办公室的椅子上就不起来了,嘴里咿咿呀呀的痛苦□□着,伴随瘆人的哭吼叫听的人感受到无尽的悲凉,毛骨悚然。 看着她当场气抽、半死不活的样子,相夫光子只觉得又着了她的道,合着以后只要有不合她老人家心意的话,她就当场这么一抽,然后完完本本的陷她光子于不义了啊?这么对付一个人,年老果真是资本! 她亲自把厥过去的祖母送到医院,从医生那里确认没有大碍后,又亲自把人送回了家。早就聚在家门口等待他们“国母”归来的相夫金一行人听说了事情的原委,联合到一起,抄棍子的抄棍子,举菜刀的举菜刀,通通要找相夫光子血债血偿,期间伴随越来越大声的咒骂和羞辱,素质毕露。 正值严寒冬日的夜晚,街灯被冻成一团团云雾似的冰块,连光芒都掩盖不少了,忽然间,街灯和兰咏室内的白炽灯管发出玻璃破碎的低响,最后慢慢的、慢慢的爆炸了。 阴天无月,灯火全灭。正在讨伐相夫光子的兰咏家人又想起了那一晚的诡异,纷纷跪坐在地涕泪横流。 连相夫光子本人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室内外的灯一下子全灭了,而且比起“因热炸裂”,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分明就是有人用冰冻术,活活把灯冻裂的。 “呵呵呵呵……” “又、又来了!那个声音!”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做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任何人都一样,任何人都难以逃脱上天的裁夺,对吗……相夫兰咏?” “我就知道是人搞的鬼!什么幽灵!什么鬼!骗骗傻子也就算了!我可是相夫兰咏!是第一智者!你小子敢糊弄我!今天我让我孙女整死你!光子!你是元术师!快!把他抓住!他这几天一直在我家进进出出,不知道安的什么坏心!” 就算没有祖母的指使,相夫光子也打算抓住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好好问问,想不到动手之前被年轻男子的声音一下喝住了:“如果你想知道某些人的秘密,就不要跟我为敌,那样只会让你丧失最佳的情报源!” “你这家伙……到底是谁!” “我是谁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相夫兰咏比你想象当中更加有钱,你知道吗?” “你给我闭嘴!混账!” “你这话什么意思?” “光子!你犯贱啊!问什么问!还不快把人拿下!”相夫金怒吼起来,一心记恨光子害他断脚的事。 “拿下我之前,必须让你们明白,相夫兰咏的真面目……” “够了!别再说了!”大志和阿金一左一右扑上来,人人手里锋锐匕首,相夫金甚至还想从光子的身上越过去顺带连她一起干掉。 相夫光子似乎躲都不见躲,便全身而退了,她不再追问以引起更多的斥责,因为她晓得,这个人的目的就是要当着她的面,来揭露某种骇人的秘密。 “知道比吉特辰爱财,相夫兰咏故意献给他十万国币,一番言辞滴水不漏,比吉特辰再精明也被她哄得心花怒放了,于是……由这个男人出面,把相夫兰咏引荐给了穆高,这便是她在攻破圣母以后的重大决断!” “哪里来的浪荡子!竟敢红口白舌栽赃我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太!你不怕遭报应吗!你不想害死你爸妈让他们死不瞑目吧!做坏事是要受到惩罚的!人在做天在看呐!” 相夫光子睁大双眼,只能看到祖母大张着嘴哭丧连连,想看陌生男子什么打扮都不容易。 “没错,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会从你相夫兰咏的身上,真正实现这句话……相夫光子,不要跟来,因为你是抓不到我的……” 隐约有团黑影作云雾状徐徐消散在面前,相夫光子一咬银牙,吼道:“那就试试!看我抓不抓得到!” Chapter 0447 披着厚外套,端坐在椅子上足足一夜,相夫光子至今不想合眼睡觉,昨夜的战斗情景还历历在目,每次想起那幽灵一般的存在,像烟一样从手中溜走,她就眉头更紧。是巧合吗?海阁佑介刚刚失踪,祖母家又平白冒出个隐形男。在没有证据证实这一猜想以前,为了不多生事端,相夫光子果断选择暂瞒此事。 外面飘着小雪,淡淡薄薄,落到皮肤和睫毛上立马化为乌有,清凉的触感倒叫人舒服的很。相夫光子一路踩过洁白的地面,始终处在愣神状态。迎面巧遇一流里流气的男子,都没能及时发现。 阿垣,被灭迁党的后人,香玉失势后又被逐出环保局,对天地盟一直心怀怨恨,尤其是这个主张灭杀迁党的相夫光子,虽说美艳动人特容易叫男人心猿意马。他挂起不善的□□,嘴里一边嚼着下流词一边凑过去:“呀!这不是大美女相夫光子吗?” 一听这声音光子想都没想直接绷脸,抬眼冷淡的瞥着他,绕路而行。 “诶!别走呀!”阿垣横跨一步把人拦住,有凑过来轻薄的意图:“咱们好久不见了呢,想我了吧?走!让爷好好的玩玩你啊!” “呵。”光子不怒反笑,连讽刺的力气都省了:“要玩我,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玩你这样的,还需要什么本事?”阿垣蔑视的笑对红发女人,在他眼中这个女人生来就是该被男人玩弄的,随后,手指也不安分的伸了过来。 相夫光子揪住他的爪子,咔嚓嚓几下,轻而易举的送了他一份“骨折礼品”。阿垣哪里想到这女人下手这么狠,疼得哇哇乱叫,眼泪都流出来了。 “再不安分,另一只手也给你掰了!” 阿垣彻底丧失了“不安分”的力气,只能歪倒在地,嘴里咒骂不休。 父母乃至于祖母骂她相夫光子,她不会心存报复甚至勉力忍受,但是,不代表其他人的辱骂她也该受着,难以回出一样的下流语言,她一怒之下只能抬起脚尖,三两下把人的门牙踢了下来,并揪起人的头发狠狠说道:“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我通常是不会动手打狗的,你可真有面子!” “我……我可是你妹妹的未婚夫,你这么做……你妈妈不会饶了你的……你这个活死尸!” “妹妹?”相夫光子知道他所指何人,遂泛出冷冽轻笑:“我只有一个妹妹,可我从没听说她找了个畜生当老公!” 满心怒恨积压已久的阿垣还要不知死活的痛骂,被光子一巴掌拍到地面,整张脸呛到雪里,半天没起来。 “冬钰要结婚了吗,居然是这个男人……这下麻烦了。”光子暗暗思量着,已经预计到接下来又将掀起的暴风雨了。 干女儿的未婚夫被打成重伤,白辰霞知晓以后气得都快吐血了,她知道凝光城现在戒备森严,且下令不允许她进去,所以只能找上常常外出的水神雅因,求她帮忙。 当时光子正在部门里卯足了劲儿的工作,没想到一身蓝衣的长辈带着母亲大人浩浩荡荡闯进来了,且雅因的第一句话,就充满了斥责。 “你总说你是冤枉的,那么你的母亲为什么这么对你?不可能空穴来风吧,一定还是你自己的原因!” 光子浅淡一笑,并不在意,打从雅因三番五次跟她唱反调并语露讥讽之后,她相夫光子就没打算继续博得这位前辈的认同,虽说,对此人的尊敬,还停留在往昔的和平岁月里:“阿姨何必动怒,我知道你们为了什么而来,那么也让我把话说清楚。首先,我并不知道阿垣已经和冬钰订婚了,其次,阿垣主动招惹我,不但出口伤人,还动手动脚,阿姨知道我是元术师,您觉得我能忍住吗?面对一个登徒浪子,还是对自己意图轻薄的男人,换做是您可能无动于衷吗?” 相夫光子以为这样就能说动雅因,没想到这位长辈扬了扬和阿垣一样的蔑视笑容,说道:“光子,这话在阿姨和你妈妈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一个女孩子,还是要顾全自己的颜面。” “噢?那么阿姨是什么意思呢?”光子的眸色暗了暗,连唇边浅挂的笑都微微泛出一股清冷味道。 “别自以为所有的男人都难过美人关,也别为自己的暴行推卸责任,现在是你伤了人,你还说人家轻薄你?谁信?反正阿姨我是不信!” “你根本就是嫉妒小钰找到了好男人吧?你是不是嫁不出去所以急疯了?是不是找不到男人所以憋的要死了?你这神经分裂症患者,谁会要你啊?难怪你会憋疯呢哈哈哈哈!”继雅因之后,白辰霞又对目标展开了狂轰滥炸,比起前者,她更加凶猛:“你没有朋友!嘿!你身边一个可依靠的朋友都没有!我气死你!” 就在白辰霞咧开大嘴面目可憎的欢笑时,她身后忽的涌出一群天地盟上主来,齐声高呼,差点震聋某两位的耳朵:“我们都是她的朋友!” “话说回来,白辰霞大婶,你的朋友在哪呢啊?”嘉琦芙菱故意反过头气她,让白辰霞在惊愕之中久久被仇恨的心情缠绕。 “光子,该喝药了。”化羽多余的话没说,她不想落下话柄在白辰霞那里,因为担心光子近来的气色,特意起早熬了碗汤药。 从前的白辰霞绝对是笑脸相迎,待人走后才变回脸色,不过现在,她似乎不分场合了:“喝也没用!肺病是治不好的!你就等着死吧!看你一脸皱纹的狗样!死老太太!比我还老!” “你有完没完!你可不是我妈!我是不会对你客气的!你妈把你生出来就是为了叫你骂人的吗!不管你骂的是谁,都请闭嘴吧!雅因阿姨,难道她这么出言不逊你也听得下去?”小婉恼火的对着两个长辈开炮,口吻强硬。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晚辈教训我啦?跟什么人在一起学什么样!跟不孝的人在一起也渐渐对长辈失去了尊重吗!白辰女士是光子的母亲,骂骂她怎么了?母亲骂女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们这些外人多管什么闲事啊!我告诉你们!我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也别这么不懂事行不行!父母怎么对待自己的子女都是天经地义的!因为子女亏欠父母的恩情,是永远也还不清的!外人皆说你们教养好,心地好,我看不过是徒有虚名!连为人最基本的道德都缺失!还谈什么‘以德上位’?!” “够了!”相夫光子怒视雅因,毫不屈服,哪怕再会遭到她的痛骂:“雅因大人,是我相夫光子得罪了你,请不要牵累其他人,我与他们不同,我污名在身,难以洗刷,可他们是清白无辜的!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哟?你有污名还觉得委屈吗?是你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不管怎么说,光子现在的身体情况,雅因大人应该很清楚,她被某些人气出了病,还没养好,请不要再折磨她了行吗?”很少开口与人对掐的风扬化羽,忍无可忍的站出来替伙伴说话。 雅因藐视的瞪了她一眼,下巴高抬:“她的身体情况我怎么会清楚?我只知道,但凡是个‘人’,就不带说母亲会折磨女儿的!这话说出去,让人们评评理!看看世界上有几个人是赞同你们这种扭曲肮脏的思想的!” “要气也是她爸气的,与我无关,而且她自己太爱生气!”白辰霞开始推卸责任,死不认罪:“谁死谁命短!我告诉大家,我这个做母亲的,对相夫光子仁至义尽!问心无愧!我天生命苦,下了这么个畜生!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却这么回报我!这是我的命,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呼吁所有的孩子,一定要孝顺你们的父母!因为像相夫光子这样天理难容的牲口!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言罢还委屈的抹泪:“跟你父母都像对仇人似的!你跟谁还能行啊!” 事实证明,和雅因大人是说不通的,和白辰霞更不用白费口舌了。 天地盟上主带着被气厥过去的相夫光子,在白辰霞的怒骂声中回到凝光城,一进门,他们直奔雪宫。 雪宫的主人,冰岩城主天雪柔,嗜梅成癖,在雪宫周围的矮坡上栽了一大片梅树,每逢花朵盛开时节,这里红白相绕,美丽已极。 浸泡在雪宫独特的温泉里,相夫光子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温泉室四壁由通透的白玉石打造,同质地的地面,宽阔明敞,两圈垂吊的轻纱珠帘中间,是一个深凹地表的圆形水池,终日轻若烟云,缥缈似雾,温热的水面铺洒着娇红的梅瓣,这是天雪别出心裁的创造,名为“梅泉浴”,可以缓解心浮气躁引发的各类疾患,得到了玉灵碧和化羽的认可。 天雪说,泡一次必须在六小时之上,让梅花的营养充分利用泉水浸入到光子体内,期间,最好无人叨扰,让她保持平和心态。 宁谧,一向是雪宫的特色,天雪生性喜静,平日里也不允许部下们进进出出,影响她的独处,甚至远在冰岩城城主府,也常常改不掉这一习惯。 寒苇裳来了,拎着热乎乎的肉粥,名为探望患病的故友,实际上,趁人不备钻入温泉室后,就换了一张嘴脸。她对着相夫光子的面容恶狠狠的咬牙,心里极端不满,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人?即便头发凌乱的泡在水中,那裸露的面颊和颈肩,都莹白如玉无一丝瑕疵,憔悴苍白时的美丽都如此惹人震撼……不!她寒苇裳绝不承认! “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寒苇裳战栗一下,没想到池子里的人早已苏醒,还利用听觉观察着周遭的动静,这……便是元术师的敏锐吧? “怎么不说话?”她张开似星的眼眸,明亮如初。 “来看看生病的你啊。”她笑着放下手中提篮,往池边一坐,池子的直径起码有三米,想一下子碰到相夫光子的脸有点不可能,她放弃般的一笑,朝着“友人”安之若素毫不惊慌的脸冷笑:“明明很难受,还装作一副舒服的模样,一向厌恶虚伪的你,竟然悲哀到这种地步!真是惨啊!” “呵呵,初生牛犊不怕虎,就你也算是初生的?” “别逞强了,相夫光子,该柔弱的时候就该匍匐在地乞求宽恕嘛!” “我不需要逞强,尤其在你的面前。” “这样下去,别说报仇了,你想比他们活得长都是妄想,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很糟糕。”这是她不止一次当着光子的面故意冒出的语言,虽然意图明显,但也真实到令人唏嘘。 “呵呵。”相夫光子懒得跟她废话,估算了一下时间,开始慢慢的起身,露出玲珑曼妙的曲线和美玉无瑕的身躯,伸手拉过池岸的花篮,将里面洗好的红梅花瓣一片片贴在皮肤上,从颈部到腰下。 梅影采了新鲜的梅花瓣,兴冲冲往雪宫送来,遇到不怀好意的寒苇裳,自然与她争辩一番,最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样的事,寒苇裳和梅影都不是第一次做,她们的吵闹终于迫使光子睁开双眼,轻盈的跳离水面,燕子般拂过柔软的烟雾,伸手扯过梁上悬挂的白色轻纱,一个优美转身将躯体包裹在内,在寒苇裳用指甲抠住梅影的胳膊使其任人宰割之际,一手抓了上去。 寒苇裳张牙舞爪的姿势滞留在半空,恼火的回瞪阻止了她的相夫光子:“放手!” 光子很少听到温温柔柔的寒苇裳发出这等惨绝人寰的粗吼,巧笑生嫣然:“刚好六小时,如果你再早点叨扰我,现在已经没命活了,知道吗?” “呵呵~就凭你?” “你试试~” 寒苇裳的脸立时冰起,另一只长着坚硬指甲的手朝光子的脸抓了上来,相夫光子哪肯给她得手的机会,轻轻巧巧一个掀翻动作,便把人丢到了五米开外的温泉池里,迸出红梅水花。 “啊啊啊光子!你把天雪最爱的温泉池弄脏了啊!她会生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待会我会向天雪亲自请罪的,现在的问题在于……我很舒服,非常的舒服。”气色红润,眉目生辉,精神的状态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寒苇裳愤恨的扑打着池中热水,气得胸闷眼花,头痛欲裂。 Chapter 0448 梅泉浴的疗效比想象中更好,一出馆子,相夫光子便觉浑身舒爽,彷如饱饱美睡了一觉。迎面而来的源自云罗风树的关心,更是让她有喜出望外之感。 “你没事吧?听说你母亲又来了,她有没有伤到你?”身兼护卫之责的云罗风树近来总是第一步嘘寒问暖,叫旁人好生羡慕。 “谢谢,我很好。现如今,也只有信任我的人才会这么问了。”光子脸稍一红,即刻引发连串的口哨和尖叫。 “人家好羡慕啊!” “是啊是啊!” 小婉和芙菱抱在一起冒桃心状,被光子一拳招呼过来:“吵死人了!” “为什么只对我们这么暴力啊!” “是啊是啊!” “找打!” 一向宁寂若无人的雪宫,被热烈气氛渲染的几乎要洗去那一层冰冻的洁白了。云罗风树心里清楚的很,不管如何在人群里欢笑,她的苍白和痛苦,都在极力隐忍着。不由得,他发自内心流露出对红发女子最真诚的关怀。 “陪我去个地方好吗?”她含住晶莹的泪光向男子请求,得到他的同意以后,笑得眯弯了双眼。 弃忧宫里有一小块土地,多年来空在那里,没有种植任何花草。云罗今天问了一个和以往他人相同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要把这块地空着。 “每次心里空落落的,都喜欢来这里,探樱他们都以为我是赏玫瑰来的,却没人知道,我在思考,究竟该在这里种些什么……”怅然若失的靠住一棵凋零的花树,相夫光子缓慢的合起两眼,仿佛睡去一般。 “那现在想到了吗?”云罗看向周围枯萎的树木,想象着这里盛夏时候的繁茂。 “想到了哦。”她明眸闪耀动人亮光,朝男子嫣然巧笑:“我啊,想把你种在这里,因为在我心中,你就是我最可靠的大树。” 云罗风树被她调皮的话语弄到不知所措,往常比“笼烟”还要凝定的心湖此刻溅动起来,他求助似的看着女子微笑的双眼,却又觉得这样对视太难为情,只好扭过脸,微微低了低头。 相夫光子“咯咯咯”的乐出了声,许久都没有开怀一笑的样子。回身从房屋抽屉里找了个布包出来,抖出颗黑漆漆的小种子,徒手拨开空地上的清雪和黑土,她把东西放了进去。 高大的男子难掩好奇的走过来看,见光子一脸开心的把种子埋好,诧异的问:“你种的是什么?” “秘密!”光子拍拍手起身,笑靥如花:“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它就会发芽了吧!” 心中的话,始终说不出口,即便是对着距离她越来越近的云罗风树。如果可以这样每天都来看亲手栽种的事物、看着它一点点的成长壮大,该有多好!如果可以过安宁太平的日子,这小小的期许就不是梦了吧? “不好了!出事了!芷蓝公主闯到至尊圣殿了!”探樱慌忙进来报告,听说少主回宫她就立即赶来了。 相夫光子的眼色没来由的一暗,整个人也更显苍白了……原来,梦终究还是梦,是不可能在期许中实现的。 “你说我是你的大树,那么即便没有晴尊的请求和约定,我也不会离开你。” 好在身后及时传来了温暖心肺的语言,她才舒出这口郁结难抒的气,抬头朝至尊圣殿走去。 不知芷蓝公主从何处听来的传言,说海阁佑介被晴尊派人囚禁起来了。她甚至列出一干证据表示自从海阁进凝光城,就再没出来过,而且最可疑的那群风衣人带走她的丈夫时,公主是亲眼所见的。 然而被芷蓝公主一口咬定的天地盟,却根本交不出人来。 “公主!”随行护卫队的头领一直深受公主夫妇的信赖,他主动向上级提出:“海阁大人已经被光域扣押了!难道我们要善罢甘休吗!” “不罢休又能怎样?”芷蓝困坐愁城,仍不显窘迫之态:“纵使怀疑,我们终究没有实际的证据表明这一切,在佑介下落不明以前,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我们也不能妄动!” “可是……可是光之国这么大!要我们怎么找呢?” “大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这是人家的国家,刚刚我向晴尊表明,由我的人对凝光城进行搜捕,被她拒绝了。我想,凝光城乃光域重地,一国之主肯定不会任由我们搜捕,同样的,他们来搜恐怕我们也不放心。” “那公主,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我会继续跟晴尊交涉,这事,如果不是第三方搞鬼,又不是晴尊的命令,可能还会牵涉许多与我们无关的事,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佑介,才是上策!”芷蓝神色凛然,回身,将一块重要的牌子交付到随行队长手里:“我本无心出兵,倘若佑介一直下落不明,到最后,我也只能这么做。这块军令符你务必收好,没我的命令,不许调动兵马,更不许把它交给别人!” “是!” “还有,这次来的几十人,你带领他们不要放弃,继续进行地毯式搜索,能到什么地步就什么地步,我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找到佑介的机会!” 即便光域也在不停派人寻找,此时的芷蓝公主,也无法再信任外域的人了。 相夫兰咏又邀请孙女光子回来吃饭了,光子可不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的傻子,三番五次登门受辱让她受够了这份“热情洋溢”的邀请,刚想拒绝,外面来人通报说父亲来了。她扶住酸痛的额头,挥手示意他们,告诉外面的那位尊神自己不在。 “少主,就算不见,我觉得你也应该出去瞧瞧今天叔叔的样子。”向来反对光子和家人屡次碰面的探樱这回却显得有点神秘。 光子怀着不解走到大门边,从墙缝往外看。这一瞅不打紧,立刻就把她吓住了。 “看吧!我就说他一定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月白凑在耳旁幽幽来了句。 “我就是知道,他发脾气我已经见过多少回了!真是……啊啊啊啊!孔雀男你为什么在这?!” 月白朝探樱猛丢鄙视眼神时,相夫光子若无其事的接话:“有你在的地方,近来都不乏他的踪影。” 探樱为此动脑思考含义时,月白怒发冲冠的大叫:“火焰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啊!” 父亲相夫洋,忽然之间的转变作为女儿的相夫光子只能用“阔绰”来形容,印象中那个只舍得穿寒酸衣服的男人忽然间衣装笔挺的出现在那里,还意气风发笑容满面,看得光子以为自个儿眼睛花了。男人每逢见到一个局里出来的人,都兴高采烈的跟人询问他的“宝贝女儿”在哪,这前所未有过的诡异言辞更叫相夫光子匪夷所思了。 因而,她还是决定出来看看,倘若这个是假的,她就更不用操心了。 “爸,您来了,我刚才在开会,才结束。” “女儿啊!快!跟我到你奶奶家去!老爸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啊!” 糖衣炮弹她早就尝试过了,也苦的深入骨髓难以忘怀,可一旦这样拒绝,父亲会不会当众反目翻脸怒吼呢?比起受辱,她显然更担心这个,她已不再希望自己的名声一日臭过一日了。 相夫光子还是很了解父亲的,知道每逢好事降临,他都会不分敌友炫耀个彻底,那么,与其通过祖母的嘴巴“知晓”一些事情,她更愿意从喜笑颜开的父亲这里听说:“爸,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是不是遇到好事啦?” “我告诉你啊闺女!”激动起来,口水四溅:“你爸我现在身价千万了!会算数吗?千万啊!” 原来真的摇身一变成富翁了,身价千万,那当然是乐不可支的好事,不过相夫光子很奇怪,一向默默无闻的父亲,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暴富呢? “爸爸,恭喜你发财了,是做什么生意,赚了这么多钱呀?”相夫光子小心翼翼的问,眼看着就要到祖母家了。 最令她大跌眼镜的是,这个一向仇视自己的父亲竟然听到问题以后不打不骂,只一味兴高采烈的炫耀他当下的富有,还告诉光子,他会更加富有,到时候就算不用光子自己的钱,也能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有没有嫁妆不打紧,但是父亲这么说,光子就真的很高兴,而且是高兴到发疯。 前脚刚迈进祖母的家门,相夫洋后脚就朝楼下狂奔,兰咏理解的任他折腾,独独把诡异的目光留给相夫光子。 没在祖母家受气是她的运气,不过紧接着念尘传来的一则消息,却大有五雷轰顶之势。 念尘说,少主的母亲白辰霞,近来确实有可疑举动,也证实了相夫光子那日的猜想——不久前,光子在居民区家中的卧室里,发现了藏匿在地板角落的“雪毒”,她当时就很惶恐,完全不敢在以悠大肆调查雪毒案的时候声张——现在,念尘的追踪证实了母亲疑点重重的形迹,那么…… 母亲被硫琅如风收买,参与雪毒的制造,也因此得到了初步证实。 相夫光子随即吩咐念尘,要她严守此密,继续对该案进行调查。相夫光子藏有的唯一私心,是想由自己调查出来,如果告诉以悠,以悠绝对会把这件事当成公案昭告天下,到时候就算母亲无罪释放,也会被有心人渲染成徇私枉法的。为了省去这些麻烦,她只好派念尘暗暗查访,以确认更多的细节。 趁着父亲发财大喜,无暇管她的行踪,相夫光子回到居民区家中,打算亲自参与调查,果不其然,见女儿忽然出现的白辰霞慌乱之中把信件塞到了衣服里,还心虚的质问道:“看什么看!” 光子什么也没说,心中却言语万千——但愿,这个证据与你无关,我的母亲。 在卧室和客厅的内墙上留下她相夫光子独有的元能,她要时时观测母亲的动向。就在当晚,知晓丈夫忙于“生意”而夜不归宿的白辰霞,打开门和比吉特辰相拥走入,一直到进入卫生间,才彻底没了动静。 相夫光子看在眼里,把比吉特辰的每一分考量都分析到通透了。这个狡猾的男人,必是听说了自己白天回家的事,也猜出了她可能会用千影术窥视家中举动,虽然安置了监控器,不过应该没有启动,要不然他和母亲也不会大着胆子行越矩之事,至于跑到卫生间,就更不言而喻了,那里才不可能留有“墙上眼”呢。 父亲发财不给母亲改善现状,原因和经过相夫光子不猜也知道,只是,如风现在销声匿迹,怎么可能还跟母亲有联系呢?就算她能逃脱以悠的法眼,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敢碰雪毒的地步吧?想到这里,她一转念,禁不住慌张起来:“不对!以前如风和雪毒就有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消失人前是假象,手沾雪毒才是真,如果这些事和妈妈有所关联,那就不能单单用糟糕来形容了!” 暗潮汹涌的新年假期刚刚过去,欧也从容和其他副使官一样,穿好规整的服装,拿好拟就的文件,步步稳妥朝着凝光城大门走去,可还没出家门,就被一阵剧烈的踢门声扰的心焦意躁。 “谁啊!大早上的就不消停!”橙穿着睡衣从楼梯上走下来,还没完全睁眼已经要发火了。 从容把门打开,看到门口一呼呼吐热气的皮裙装女子拎着大包小裹,好不吃力的模样,见主人出来,不由分说的喝令:“快帮我搬一下啊!还愣着干嘛!” 从容傻傻的“哦”了一声,弱水便把大部分行礼堆在了她的身上,一边嚷着真累呀一边不脱鞋子往里闯。 “喂,这是欧也阿姨新铺的地毯,你来别人家做客,都不知道脱鞋吗?”才从屋子里出来准备上班的果儿也不管迟到不迟到了,非要找这个无礼的家伙理论不可。 “哎呀!”弱水娇滴滴的嗔了一声,先是选好拖鞋,然后才将自己的鞋递给从容:“帮我放一下。” “你自己没长手吗!从容,让她自己放!” “没事啦,果儿。”从容一笑而过,还安抚果儿。 那里弱水抬眼蔑视着夜曦果儿,见她两手抱胸好不霸气的样子,心生不悦:“这里原来是夜曦果儿你的家呀?” “啊呵呵呵呵,弱水啊,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来我家呢?”从容立刻打断弱水的挑衅,生怕果儿一怒之下引发更大的暴风,随便找个话题顶上。 “你傻啊!我这些东西当然不是给你的!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把它们从我屋子里搬出来吗?快帮我搬到房间里去,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快去!”弱水很不客气的丢下最后一个皮包,然后用手推搡从容令她上楼去。 不得不说,她这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举动让这个家里的人是一愣接着一愣,他们甚至会庆幸多亏欧也阿姨是个宽宏大度明事理的人,倘若换成光子少主的妈妈,那恐怕就不止是暴风雨的问题了。 “从容,你怎么说?你才是这里的主人,允不允许她住下,你说的算。”沙诺从旁走出,推了两下鼻梁上的眼镜,手里一份报纸,再粘两撇小胡子绝对可与美大叔齐名。 “玉金不是一直吵着孤单吗,现在弱水来了,她一定很高兴吧?”从容觉得自己家屋子大得很,绝对容得下这些人,况且,人越多越热闹,她也就越开心了:“紫鸢,你帮弱水打理一下屋子,挨着玉金那间就行。” “从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爱死你了!么么!”弱水扑上来,用力勒紧从容的脖子往她脸上亲了两口。 Chapter 0449 弱水似乎把全部的家当都挪到从容家来了,光是衣服和化妆品就能铺满地板,从容真佩服她,是怎么塞到看上去小小的行李箱中的,搭把手帮个忙已成本能,哪怕这位喜欢对熟人颐指气使的姐们乃不请自来。 “从容,你家有牛奶吗?” “有,你要喝吗?” “那你家有玫瑰花瓣吗?” “没有。” “那你去帮我买一束呗!要新鲜的红玫瑰!” “不是吧,你要吃?” “……你个傻子,谁会吃啊,当然是洗澡用啦!” …… 那里弱水就和她的“前任”玉金一样,完全不见外的把“欧也家”当成了自己的居所,短短两天,就和玉金在大房子里勾肩搭背,横行霸道,自尊为女王。 一天,玉金刚好不在,弱水缠着从容陪她上街购物,当然,钱都由从容出。逛到一家精品店,弱水看到了成色很好的水晶,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被国府封掉的假货店,心里难过的很。从容见她这副样子楚楚可怜的,于心不忍便说送她一条,任她挑选。 弱水笑嘻嘻的哎呀了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她看中一条纯粉色的,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就要这个吗?”从容掏出钱包。 “嗯,我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毛病!” 老板娘这时候走了出来,竟然就是神无月香玉,她非常热络的招呼两位顾客,见弱水观察个没完心生不耐:“这东西随便看看就行了!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也没有挑这么细的啊!” 弱水一听这话登时不乐意了,她自认年轻貌美,居然被一黄脸婆拿去跟老太太比:“你卖东西的还怕别人挑着看吗?就你这么做生意啊?你会说人话不啊?什么叫七八十岁的也没有这样的?你拿我跟那些老不死的比啊!” 一言不合,年龄不在一个阶段的俩女人互抓彼此头发干起架来。 香玉自打从冰域回来,圣母就对她愈发的冷淡了,往常欣赏她的推拿手艺,如今有牧逢春等女人团的人代劳,自然就没了她的位置,她自傲于尊贵的玄若夫人身份,不甘继续留在护光城受辱,便辞了那里的“工作”,用如风给的钱开了这一家规模很小的精品店,丈夫玄若栤诚至今还昏睡不醒,她不但要照顾不省心的儿子,还要肩负起丈夫的医药费,好在光之国待遇优良,不必花太多的住院和治疗费。 发生口角,曾经共同效力御政宫如今均已离开的女人不问场合大打出手,被晾在一边的欧也从容拼命阻拦,反复规劝,却被香玉不问青红皂白的迁怒了,一巴掌扇过去,导致从容的眼罩从脸上滑落。 刚好赶来看到这一幕的沙诺和紫韵惊在原地,以为香玉和弱水马上就要发现那个秘密了,却发现两人看了从容一眼后照常骂街掐架,两人担心从容的安危立刻跑上来,却是更加惶恐的瞠目结舌。 欧也从容的右眼居然和左眼一样!如墨的虹膜,漆黑的瞳孔,没有任何分别! 蹑手蹑脚的寒苇裳在远处的楼脚下暗中观察这一切,她目瞪口呆当然不是因为从容,而是……才几天没去注意香玉,她竟就开起了一家精品店!虽然规模不大,可投入的钱也必定不在少数,她一个远走他乡的落魄贵族夫人,必定是靠他人的帮助,夜千雪无能,玄若栤诚至今昏迷不醒,那么帮助香玉的又会是谁呢? 那里弱水和神无月香玉的激战终还是被紫韵和沙诺用“力量”强行止停了,他们可不想继续“牵累”伙伴从容。 整理好衣冠的神无月香玉愤愤的拎好一个包裹,见人都走散了,才放心大胆的提起一个皮包,朝城郊人迹稀少的树林走去。寒苇裳一路跟踪,随着香玉悄悄来到树林尽头的废品回收站里,那里地势隐秘,环境凄凉,冷风一吹时不时传出鬼吼般的风嚎,寒苇裳提着胆子咽了咽口水,让她更为惶恐的一幕呈现了。 一碰面,便与婆婆热情熟络的硫琅如风艳丽多姿楚楚动人,完全不是落魄潦倒的样子。 “难道是如风给的钱?不对啊,如风手里怎么会有钱呢?她不是去做义工了吗?”硫琅如风衣着光鲜完全没有落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骇然迅速填满寒苇裳的心境,她很久没尝试到害怕的滋味了。 硫琅如风,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还是一条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 寒苇裳曾经对一句话感到不屑,因为她不觉得自己会落得那般下场,那句话的内容是:到任何时候,都不要以为自己比提携自己的人厉害,他能把你举成众星捧月,就一样能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细细回想,方觉得后悔,寒苇裳退后两步,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打算撤离此地。可万万没想到,她的身后早已聚集了三五个身穿黑衣的元术师,这也就罢了,他们手中那寒光刺目的长刀,显然就是为了灭口来的,寒苇裳发了疯一样的往回跑,一心只想逃命吓得魂飞魄散。不过她清楚,这些来历不明的元术师定是如风雇来的杀手,怪不得最近国都城郊屡屡发生人命案呢。 如风,只怕还憎恨自己,因此痛下杀手的吧? 寒苇裳死死咬牙,几乎要喷出两口血来,元术师三五步跳到跟前举刀劈来,她慌忙之中无措闪躲,连喊救命的空闲都没有,甚至每呼吸一次都会觉得逃跑的时间被生生浪费了。 寒冬冷风,吹入心肺,叫人瑟瑟不止,涕泪横流。 寒苇裳从不知放弃,尤其这性命攸关的关头,她强烈的在心中呐喊,一句又一句:“我不会死的!寒苇裳不会死!不会死!不会死!不会死!” 她依旧觉得上天眷顾自己,就在喋血惨剧发生以前,一个长发飘飘的男子风一样的掠身而来,潇洒帅气的挡在了跌倒的她面前,为之迎下猛烈的痛击。男子勾唇朗笑,手中蓝光熠熠的龙神刀发出强大气力震飞了三五个持刀杀来的术师杀手。直到安全获救,寒苇裳还呆呆的沉浸在方才男子那英俊一笑中。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笑容,声音,还有这伸来的温暖大手,都叫寒苇裳头晕目眩,鼻血喷薄。她告诉自己,她爱上了这个挽救自己于绝境之中的英俊男人,她爱上了他——风扬龙泽! 她把手颤巍巍的伸过去,一副不敢正视他笑容的胆怯模样,咬嘴唇,对手指,细嫩娇弱的声音从她引以为豪的薄唇中吐出:“人家……人家现在很害怕,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近来发生几起凶杀案,我是得闲故意过来看看的。”风扬龙泽闲适一笑,态度爽朗友善:“不用担心,夏祖他们已经去追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回、回哪去啊?”她脸红得滴血,火辣辣像快燃烧起来一样。 “你不是御政宫的旗主吗?我就送你回护光城吧!”笑容不改,热心也未变。 “我不敢回去,那里很危险……”她红着眼眶,泪雨点点的望向龙泽俊逸的脸和飘扬的长发。 风扬龙泽有点纳闷,想了半刻,爽朗一笑:“那你说,哪里不危险,我就送你回哪里好了!” 寒苇裳支支吾吾,忸怩嘟唇,磨蹭了半天才说出“凝光城”三个字。 “这样啊!早说嘛!”收好龙神刀,讲话时候的风扬龙泽平易近人,与方才对敌时那位威武霸气的战士判若两人:“当然可以!既然是旗主,也就是国府的一份子嘛!刚好我也要回去,同行如何?” “嗯!”寒苇裳喜极而泣,是真的发自心底的感受到了愉悦,没想到惶恐过后这么快就迎来了好事,她乐得简直要晕过去了。 一路上,寒苇裳拿捏着不会叫对方感到厌烦的时机,频频找风扬搭话,风扬洒脱,从不多思,明媚阳光的一一作答了。送到一间别致的宫馆门前,寒苇裳朝风扬绽放温和之极的笑容:“风扬,你还会来看我吗?” “诶?” “我……我是说,凝光城这么大,你我又忙于各自的工作,恐怕没有常常见面的机会吧……” “这样啊!”风扬摸摸后脑勺,笑嘿嘿的想出一个对策来:“那就去零界宫吧!” 寒苇裳被雷打中般僵直的立在原地,做旗主的这些日子,她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条就是“零界宫对于凝光城来说至关重要,通常只许天地盟内部人士才可进入”,作为敌对一方,还是非天地盟成员的自己,竟然会受到风扬少主如此的厚爱!她觉得浑身的细胞被爱装满,催促着她尽快搞定这份感情! “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去零界宫吗?” “嗯……我觉得行!”风扬点点头,可以称得上是“天然呆”的表情让寒苇裳觉得好可爱。 正中下怀!女人喜上眉梢,又立刻收敛住那份有所企图的表现:“谢谢!” “那就走吧!” 寒苇裳随之离去,满意的合起黑目,复又张开:“纯真,果然是对付男人最棒的武器。” 在女人面前,寒苇裳遇到再大的困难都不会假手于人,可她却离不开男人,失去一个夜千雪,没关系,她还能再找一个,总之有男人当依靠,她就心满意足了。 为了前途,她不惜舍弃把她扶植到今天的如风,那么为了“征服”天地盟这块大肥肉,以及虏获她芳心的好男人,就算必须跟相夫光子同处一个屋檐下,寒苇裳,也顾不得许多了! 毕竟,年华催人老,时光不待人! 这是寒苇裳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传说中的零界宫,外形的平凡让她暗暗失望。一身红衣艳如以往的相夫光子手持文件朝台阶下的风扬大哥走来,在看到寒苇裳之后,与她对碰的视线互生寒冰。 才刚刚来雪宫找茬,就又出现在零界宫,想起她以往的作为,相夫光子就眉头深锁,口气不善:“你来这里做什么?” 寒苇裳瞟一眼远处在跟部下谈事的风扬,知道他不会听到自己的话:“去问风扬少主,是他请我来的。” 嚣张,得意,炫耀,相夫光子鄙视她的猖狂:“好啊,现在你已经来了,就在外面看看,就此止步吧。” 寒苇裳微微一笑,满副依然安好的神态,无视光子,绕过去大步跨越着前行。相夫光子复又横在前面,阻拦她的去路。三番五次,寒苇裳不耐烦了,干脆动手推起人来。 “住手!相夫光子你干什么!”雅因走过来,呵斥阻拦霓裳的光子:“来者即是客,你这样不顾形象的推推搡搡成什么样子!怎么屡教不改呢!” “除了天地盟成员,任何人不准踏足零界宫,这是自零界宫建成以来晴尊大人亲口颁布的条文,难道二代上主大人要带头违反吗?” “有意思吗?”雅因眯起两眼,神色极其讽刺:“你也就这点本事,在这种小事情上打压别人,我怎么没见你用其他实力镇压寒苇旗主呢?自己的男人留不住,自己的伙伴也留不住,甚至连双亲和地位都要倾倒过去了,你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小事?” “哈哈哈哈哈!”相夫光子仰头大笑,狷狂而邪魅,一副观赏无稽之谈的好兴致:“很遗憾,我要用事实打破你的梦想了,尽管我觉得二位依旧会自欺欺人下去……我的男人还在我身边,相亲相爱。我的伙伴还在我身边,互信互任,我的双亲还在我身边,血浓未改,我的地位还在我手里,稳如泰山。以上,便是我相夫光子的全部现状!” 雅因和霓裳的眉头齐齐抽筋,表情简直愠怒到了巅峰,趁着好说话的大哥不在,相夫光子依旧把她们拒之门外。 “果儿,你是说,从容的眼睛不太对劲?” “嗯,沙诺和紫韵一发现,就立刻让我来通知各位大人了。” “总觉得……不是好预兆啊……” 零界宫内,夜曦果儿正和上主们商讨从容的事情,由于至关重要,已经下达了连副使都不得进入的命令。 Chapter 0450 窗外树影婆娑,屋内芬芳弥散。靠住毫无温度的脊背,寒苇裳完全把身边的人当成了墙壁一般的死物,她与夜千雪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早就随着遥遥吹来的大风,和着霜雪一道烟消云散了。 “刚才葶萝找你什么事啊?”有幸随“妻子”一同进入凝光城的夜千雪好奇的问。 “还不是拐着弯向我传达她的婚期快到了嘛。”寒苇裳漫不经心的搅动杯里的奶茶。 “那……我们应该送什么礼物呢?” “送礼哪比得上送钱实在?其实她也问我这个问题了,不过依旧是拐着弯。”寒苇裳的笑里暗藏许多负面情感,即便她是用笑声掩盖才得以出口的。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是朋友的话,就送一个月工资呗~” “亲爱的,你回答的真是太巧妙了,来,让我亲亲。” 夜千雪有几根肠子寒苇裳都一清二楚,她佯装不知,只把脸凑过去。 夜千雪的嘴巴陡然离去老远,和寒苇裳双双被吓一跳,宫殿的里门被他美丽的小姨子一脚踹开了,那娇滴滴的妙音简直叫人垂涎:“姐姐姐夫,我特意给你们做了蘑菇汤,快趁热尝尝!” 寒苇裳的脸色像冻了一季的僵尸,完全没有人色了,她怎么会料到寒苇鸯会出现在凝光城呢!她再也受不了妹妹的纠缠了,在打发走这个难缠的女人之后,坚持要夜千雪和她一起回花之国,以为从此就可与阿鸯分开,顺便逃离愈发可怕的如风。怎奈,刚刚还温存似水柔情蜜意的丈夫,冰下脸孔死活都不同意。 寒苇裳并非舍得风扬以及凝光城里诱人的一切,只是,她不能容忍寒苇鸯的任何计谋得逞!在夜千雪彻底离去以前,她要想办法搞定风扬龙泽。 最好的方法,就是像现在这样,以一个妻子抓住丈夫的本领,利诱之上钩。她故意做了丰盛美味的菜肴,精心打包后亲手送到风扬凝光城外办公的部门,她笑容美好,对待比自己级别低的部员们一视同仁温和有礼,极受到人们的称赞和喜欢。她满心期待着风扬见她来时幸福愉悦的表情,在靠近办公门的瞬间,停住了脚步。 “你和姐姐是什么关系呀?她好像挺喜欢你的哦,你不会真的对她有意思吧?” “诶?哈哈哈哈……”风扬先是惊讶,继而笑哈哈的畅快说道:“怎么可能,寒苇小姐多虑了,寒苇旗主只是我们天地盟的朋友,和我妹妹光子又是旧交,照顾她是出于朋友的本分,哈哈哈哈!” “啊啦?好失望,我以为你喜欢她呢!” “哈哈哈哈……” “姐姐待会可能要来跟你告白,你要是拒绝她,她岂不很没面子?” “啊?那、那怎么办啊?” “这样,你从后门溜走,等她走了我再到咱们的‘秘密花园’找你。” “好啊!那我先撤了!哈哈哈哈!” 寒苇裳用力扭动门把手,却发现寒苇鸯一脸得意的从里面走出来了:“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寒苇鸦,你的每一步我都计算在内,从今以后,你别想安稳的过日子!” “你敢坏我,就要敢承受接下来倒霉的命运!真以为我怕了你?贱人!” “啧啧啧,这可怎么是好,你一心恋慕的人眼中却根本没你,帮你也是看在相夫光子的份上,何其悲哀!”寒苇鸯用姐姐惯用的手段挑衅回去,又把姐姐的面容染成青色了。 “寒苇裳旗主,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一个小部员见气氛怪异,以为发生了麻烦。 寒苇裳还不想打破这些人心目中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悄声警告阿鸯:“有什么话,出去说!” 依她的意思,寒苇鸯绕路到商贸府的后门,刚要“聆听”姐姐的“实心话”,就和另一个双双傻了眼。 “都说了我是来找景洛的,可是迷路了,不要这么不依不饶嘛,风扬少主,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所图谋的。”黑发的美貌男子笑弯双眼,表情无辜的“恳求”不许他逃掉的风扬。 风扬回给他的笑容极浅,却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危险:“景洛可没时间和昔日的同僚叙旧哦,比起这个,我比较想知道继第三战神之后,第二战神大人为何又大驾光临来我们光域呢?” “风扬少主说笑了,来这里的战神,那位‘斩元’才叫首当其冲吧?天地盟不计前嫌,收留敌人的部下,真是可歌可泣的高贵品质啊!” “景洛和你不一样。”风扬的严肃接住话柄:“嘿,说起来,洛紫那小子跟你也不太一样,雷默战神。” “不管如何,你是不打算放我走对么?”雷默微微低头,用浓密的刘海掩住他妖异的眸子,身周冒出黑色的杀光,明显处在力量酝酿的过程中。 “当然。”风扬眸中利光一闪,龙神刀刀刃出鞘跃然眼前。 两人的气场对撞,掀飞了身后的屋门,把周遭遍植的树木也纷纷扯碎了。地上未干的清雪飞旋上天,清凉凉滴落在面颊上徒增些许寒冷,近日天色晦暗,每逢傍晚,本该火云燃烧的苍穹都灰蒙蒙使人压抑无比,沉沉的色调在越变越冷的时段里,只为恐怖和黑暗添加风采。 “啊啦啦,真是厉害啊。”雷默一边做着违心的夸赞,一边笑容阴冷的瞥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寒苇姐妹。随后,他顺手拉过一个飞入夜空当中,消失不见。 寒苇鸯面有余惊的看了看风扬龙泽,风暴过后,除了一片狼藉,还有两个消失不见的人不得不让他们挂心。 对凝光城最高的守望点远眺,夜色萦绕下,雾气徐徐遮挡过来,云顶之端浩瀚宏大的雄姿隐约可见。 瑶影扇回想起来之前的七武士会议,一字一句铭刻在心。 “洛紫大人曾经多次传回情报,虽然在对敌之策上没什么大的发现,不过他已经尽力了,主要是天地盟在开会时都会设结界,使外人根本无法获悉途径探知。”她尽力为冰影七武士的首领说好话,即使秋依调侃她“好善良”她也不在意:“所以,只要留在那,就随时都有机会,飘钺,你不用急,就洛紫大人的能力来看,还是很有把握的。” 向天魔告黑状并把大驾请过来旁听会议的柳言飘钺低头撅嘴不吱声了,她本是不服于天魔教对洛紫星涵的纵容,以为很多人会站在她这边,想不到最亲善的瑶影扇会第一个唱反调。 “天魔大人要洛紫留在那里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秋依转动眼珠,伺机打探。 天魔并没告诉她,绕过了话题:“扇,你跟雷默走一趟,务必把斩元带回来!” 找了整整一夜,风扬龙泽和寒苇鸯终于在城郊某个废弃待修的厂房里寻到了目标的踪迹,让他们惊讶的是,寒苇裳并没有被绑住,行动自由之下,却全无逃走的意图。 “找来了么?我以为会更快些的~”雷默优雅一笑,惹得寒苇裳春心萌动,就差没眼冒桃心了。 “你既然没被他绑住,为什么不逃走?”寒苇鸯言辞里有淡淡的讥讽味儿,她是故意挑衅姐姐的。 寒苇裳恨恨的在心底咬牙,如果不是风扬在这,她一定好好反贬这个苦命妹妹,但心仪之人就在眼前,她如何开口?只得闷不做声。 “没有任何女人,愿意从我的身边逃走,你也可以试试。”雷默对着和寒苇裳容貌有天壤之别的真正美女缓缓一笑,引人遐想的魅惑情态暴露无余。 寒苇裳听到这话,脸立刻红到耳根。真不敢相信,她自己居然有和这么美貌的男子独处的机会,他……应该是龙泽的敌人?居然没有伤害自己! 她的美丽幻想最终戛然而止,雷默忽然发动攻击,用一团黑暗笼罩了风扬三人,并在这次掳走了寒苇鸯,还留下两道利光杀向龙泽和寒苇裳,当意识到帅哥不顾及自己的性命时,寒苇裳痛彻心扉。 黑色的周遭转瞬被金光点亮,寒苇裳全无躲闪的机会下,居然没有疼痛和喋血,这让她深深震撼起来。 天哪!居然是唐元纪景洛!寒苇裳险些晕过去,今儿是什么日子?以往欣赏帅哥群聚,只能远远的看,今天则能身处三位美男中间,她开心的忘乎所以,望着他们相互对撞较量杀气的目光,就觉得作为一个小女人,深受男人们的爱护,真是她的福气! “许久不见,光之术法运用的很纯熟了嘛,斩元,啊不,是景洛少主!”雷默含笑改口,面对两大强敌气定神闲宛如平时,景洛是俊美,风扬是潇洒,雷默,则是完完全全的妖异如魔。 “雷默,你来这里做什么?”景洛神情凝重,镜片后的栗色双眼凛冽若冰。 “洛紫来了,好像没见你反对啊,同僚一场,别这么冷淡嘛!” 雷默流里流气的耸起了肩膀,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叫女性心驰神往,他的气质已把迷恋于风扬的寒苇裳完全征服了!寒苇鸯躺倒在雷默身后的雪地上,被一层棉状的黑色元能束缚,那分明就是也俊的暗系捆仙术,不过这种黑线粗如麻绳,明显不是一般的水平。 一名战神,一名少主,一名前任战神现任少主,三足鼎立之下是群卷层云的威武气焰。面对风扬和景洛同仇敌忾的逼视,雷默先是眉端稍蹙,认真思考了一番,很快又恢复笑靥,摆手求饶状:“喂喂,大家好歹认识一场,要打架的话改天好不好?” “不好意思啊,雷默。”景洛冷淡的盯住他漆黑色的双眼:“你我现在是敌对关系,如果你不说出来这里的目的,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哦?如果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雷默似在等候景洛回答,却很快把话堵上来:“如果我就是来抓你的呢?” 风扬龙泽的龙神刀再度出鞘,甩出水一样的蓝色波纹抖动上天,景洛眼眸一滞,神色刹那间布满机警。出于防卫的本能,两人不假思索对雷默率先展开攻击。 阿鸯被雷默提在手里,面对强敌神色不变道:“乱来的话我不知道会对这位小姐做出什么哦。” “把不相干的人放了,你好歹是战神,别做出丢脸的事!”唐元纪景洛以自己的尊严为名,不知不觉对昔日同僚说起教来。 雷默仰头大笑,邪魅中透露出几分霸道:“你还有资格说这种话吗?背叛者?何况我怜香惜玉而已,有什么丢脸的?” “第二战神,你最好马上把她放了,莫说景洛,就是我在这里,也绝不许你肆意伤人!” “谁说我要伤她了?呵呵。”雷默拎住阿鸯后衣领的手渐渐收紧了些,勒的寒苇鸯面色红涨,呼吸吃力,男人则轻轻靠近,用唇瓣在她脸上小啄了一下:“美人,我们走吧。” “慢着!” 四野狂风大作,沙尘搅着清雪漫天纷扬,待这一切结束之后,雷默连同寒苇鸯一并消失了。 景洛目色骤凛,高声道:“我去追!” 几朵花般银蝶穿越风沙疾驰而至,幸亏景洛机敏迅速躲开,才免去一身割伤。 “没事吧?” “我没事,看来这次雷默入域,不止是他一个人啊。”毫发未损的景洛紧握的拳头一直没有展开。 “国境上的幻法阵只怕早被冰影七武士和战神这样级别的术师破除了,不是助贤亲自坐镇设阵,常人是抵御不了的,这点,景洛你该最明白不过了。” “是的,暗系术法包罗万象,几乎条条与光系术法对等,不同在于,施术者自身的心境和思想更倾向于光明还是黑暗,以及自身储备的力量有多少,雷默是第二战神,但在我看来,实力未必在我之下。” “有时间对敌人的力量进行分析,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差事吧,斩元大人。”一个沉稳的女音从漫天飞舞的银色蝴蝶中冒出,紧接着割破空气的撕扯声掠过耳畔,前一秒还悠扬飞舞的“蝶”眨眼化作千百利刃,全无死角攻击开来。 “风扬,你带寒苇旗主回去,这里交给我,结束后我会追上雷默的!”景洛退到吓得面色惨白的寒苇裳身前,三两下挡开胡乱攻击的扇刀。 “那样恐怕就来不及了。”风扬随后也站到寒苇裳那里,使出□□,一个负责护送她回去,一个前去追击雷默。 瑶影扇凝视住眼前的男子,眼中是一种激烈到极致的情感,她回想起昔日往事,不免暗自神伤。如此不合时宜,却是她最最无法把握的事。 从他那一年,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扇便恋上了斩元,她因为被分配到他的麾下而欣喜若狂,她义无反顾尽心竭力的跟随了他四年,却在某一天被组织调离了他的身边。天魔大人有问过斩元是否同意,瑶影扇那时候多么希望斩元会出口拒绝从而挽留自己? 然而,斩元却根本不了解她的心思,无所谓的丢下一句“随意”,便消失在苍茫无边的夜色当中——黑色的,犹如永远不会见到太阳的地狱。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融入到这片隔绝光芒的黑暗里的,她只知道懂得“希望”为何物时,是斩元给予的。他虽然常常形单影只,淡然冷漠,却总有种使人放心的安逸气质,她想要靠近,读懂他那颗未必被黑暗填满了的心。 然而,命运没有给她机会。最后他依然选择离去,回到那片光明的领域里,他的背叛震动了整个天魔教,让天魔大人为之愤怒。她追上他的脚步,追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背叛!她不小心弄伤了自己,手臂鲜血横流惨不忍睹,眼里炽热复杂的情感叫人忧心。 斩元静静看了她半晌,将随身携带的一对小瓶子拆一个下来丢给她。 那是斩元从小便带在身上的东西,珍贵的连洛紫他们都不可以随便碰触,每每触动他的宝物,斩元都会发飙。据说里面装的是止血用的药水,这让瑶影扇的心情更加复杂,不断的在心底追寻一个答案:“既然对我无情,又为什么要把最珍贵的东西给我?” 她今天,来到恋慕之人一心所向的地方,索取这个答案来了。 “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那种感觉,又为什么在意我的伤?”她将那个小瓶子拿出来,眼里含着泪水,完全失去了斗意。 “你说那个么?”景洛看到她手中的东西,并没有忘记:“不,你误会了,因为从我加入天魔教开始,所谓‘最重要的东西’就已经不存在了,我会留下一个,只是为多年后回来寻仇留下一个契机,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真正需要的……就是一直以来我在着手去毁灭的……” 青年回首,精致绝伦的脸孔溢满了光彩,像阳光一样,明媚的放射千里。扇觉得晃目,那份阴冷深沉的气息,已经完全从这个男人身上祛除了。 “如果你也想摆脱现在的环境,就来找我们吧。” 曾经在斩元的口中,可从未听说过他与谁并称为“我们”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留情的必要了,天魔大人,今天就由瑶影扇来为组织消灭这个背叛者吧!”心一旦冷却,就没有什么是不可爆发的了,瑶影扇杀机毕露,一挥手便是百余片尖利锋刀。 武器对撞武器,悦耳清脆的金属碰击声。从天而降的女子轻斩灵活挥舞,将银蝶般的扇刀一一挡落,半边的银质面具遮盖了她本来姣好的面容,即便只有轮廓,也看得出曾经是多么楚楚动人。 “景洛少主,这里就交给属下吧。” “青桐,小心。”景洛点头,全无犹豫的背过身离开了。 瑶影扇愤恨咬牙,尤其听到“属下”这个自称时,更是让她想起了不敢想起的过去,自从斩元离开自己的世界,瑶影扇就一直回避那些美好的记忆,她害怕,陷入记忆当中会让她失去动力,让她成为天魔教和天魔大人身边无用的累赘! 毕竟,她是瑶影扇,是冰影七武士的团长,也是天魔大人肯定过的元术师! Chapter 0451 “呿,来的是这一个么。”雷默黑眸一暗,若有失望的在心里嘀咕。 因为没用多久,风扬龙泽就阻挡在雷默离去的道路中央,最叫后者舌桥不下的是,景洛竟然也跟了上来。 “看来扇被你一招秒掉了哇。”雷默的话里带着淡淡的挖苦。 “你可以派部下来,难道我就不行?” “扇可不是从前的那个柔弱女子,因为对某人的恨,让她变得很强大,你真的放心留你的部下在那里吗?呵呵,可能会死的哦~” “呵呵,这点你无须担心,我相信青桐的实力。”景洛回他一笑,敌意更加明显。 “哦呀哦呀,扇听说的话,该有多么伤心啊!” “少废话!马上把人放了!” “你走了之后,组织里来了一个顶替者,曾经是叛月的成员……”雷默才不管他的态度有多恶劣,自顾自说着。 “那种事。”景洛闭着眼睛打断雷默的叙述:“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脱离了天魔教,现在是天地盟的人,回去告诉天魔大人,我不许他动光之国的一分一毫!” “你还真了解天魔大人啊!”雷默惊叹状,嘴上却笑吟吟的:“既然如此,也应该清楚,身为天魔大人左膀右臂的你背叛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吧?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也不在乎他们的吗?” 一团黑雾从他的身后散开,中间竟呈现出欧也从容和沙诺被捆缚住的影像! 风扬景洛同时震住,这可不是简单的人质!不是单用“生命可贵”就能够概述的存在,他们……可是天魔教和叛月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双十钥匙啊! “虽说如此,不过天魔大人说了,只要你愿意跟我们回天魔教,这两把钥匙,我们可以暂且放过!”雷默重申此次来意,甚至表明愿意以双十钥匙进行交换。 “别听他的,景洛,天魔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就算你真的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从容和沙诺的。” “可是……不救他们的话,钥匙不就落入叛月手里了吗?”那种情况是景洛断断不想看到的,现下情况糟糕,不止寒苇鸯一个人质在雷默手里,而天魔会这么吩咐,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景洛。” “风扬,听我说。”他知道兄弟想表达什么,所以在他开口之前先行打断:“对于我来说,能够加入天地盟,能够继续和你做朋友,已是我‘重生’后无上的荣耀,我曾经做过那么多伤害伙伴的事,尽管你们不怪罪我,我也依然悔恨着,我知道,已经泥足深陷黑暗深渊多年的我,没有那么容易融进光明之中,是你和大家给了我源源不断的希望。所以这次,该由我来保护你们了!” “你要怎么做?”风扬的手不自觉握紧,他已猜中了情同手足的男人将要产生的举措。 “雷默,你听着,凭你,是奈何不了我的。”景洛的视线转向雷默,傲然的发出挑战般的宣言。 雷默目光一冷,被小看了呢。 “不过,我可以跟你走。前提是,不准伤害任何一个光之国的人!” “景洛!” “好啊,我答应你,这本就是我的任务,我无须做多余的事情。”紧缚寒苇鸯的手微微放松,雷默很爽快的答应了景洛的条件。 “如果你食言了,我会立刻取你性命!”原第一战神立时杀气暴涨,无比冰冷的给予对方警示:“沙诺和欧也从容在哪!” 决定牺牲自己,换回无辜者的景洛在看到从容和沙诺安然无恙后,满意的露出了微笑,他嘱咐风扬,一定要把两人平安送回去。因为寒苇鸯还牵制在雷默手里,所以风扬也不敢妄动。 光之国的一月,是一年当中最寒冷的时节,天空整日被沉甸甸的厚积云覆盖,达到某种程度还会下起鹅毛大雪,别说见到明媚的日光,就连太阳的影子,也很少能瞧见。 景洛的黑色风衣紧贴在身体上,本就清瘦,看起来更加单薄,他回头朝风扬微微一笑:“替我向大家道别,如果能有幸回来,我会继续效力碧姐,如果不能,也请诸位各自珍重!” 雷默背着身体听完他短暂的告别,抓着昏倒的寒苇鸯朝既定的方向走去。一双眼睛来回注意周遭的动静,还不大放心的警告说:“别耍花样哦,我真的会要了这女人的命的。” “如果你这么没自信,就不该把扇留下,她现在已经被青桐绑走了吧。”景洛笑他的谨慎与失策。 “真是无情呐,扇好歹是你昔日的部下不是吗?” “无情的是你才对,把她独自留在光域,只为了把我抓走,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见色心起的怪物,除了你看中的女人,其他都一概不当人看,说什么怜香惜玉,根本就是胡扯。” “注意你的措辞哦,唐元纪景洛,你以为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景洛不再开口回话,淡漠的眼神转向天际处最是阴霾的地方。下雪了,如一首无声的歌,舒缓的节奏下鹅毛翩翩旋舞慢落,雪的白凸显了苍穹惨淡的灰,冷使人清醒,也使周遭宁静。 盖住天空的乌云遮挡掉一切阴影,她的毒巨蜥从空砸落使地表留下一个深坑,宁寂的狂野霎时填满风雪冰霜,寒流扯痛人脸,宛如无形巨兽悄然伸来的魔爪。下意识,为避风雪,景洛和雷默纷纷抬手阻挡,几十秒过后,雷默发现手中腾空,才迫使自己睁大双眸寻求出路。 风暴止于宁静,一身红衣的相夫光子肩扛寒苇鸯,霸气十足的瞪视着雷默。 “哦呀,是光子美人,是不舍得我特意前来送行的吗?”雷默戏谑的动了动嘴角,一副见色眼开的模样。 “景洛,寒苇鸯已经脱险了,你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这家伙手里,快回来吧!” 景洛面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心里却暗暗赞叹相夫光子“洄岚之术”的精妙。他点点头,快步朝反方向走去,在距离光子几米远的地方听到雷默失控的大笑,那高昂的声音叫人听了不自在,像中了什么埋伏似的。 果不其然,相夫光子拟出“光镜”后,看到了落痕谨慎而焦虑的脸孔:“寒苇鸯没事,我这就带景洛回去。” “等等少主!出事了!”探樱从一旁挤过来,出现在光镜的影像里:“风扬少主带回来的从容和沙诺是假的!” “什么?!” “你看!” 镜头上,两具并非从容和沙诺容貌的死尸直挺的倒在地上,看样子离世许久了。风扬大哥正懊悔的站在一旁责备自己,零界宫前方的空地上,聚满了天地盟的成员。 “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到的时候,明明是从容和沙诺,我把他们的脉搏,也发现都还在啊!”景洛为意想不到的现状表示惊骇。 “哈哈哈哈哈!”雷默适时的再放笑声,妖异之姿堪比冥魔:“你离开天魔教的这段日子,我们那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暗系幻化术已精进至此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冒光的拳头竖举起来,相夫光子愤然回身狠瞪雷默。 “黑暗幻化术,能将一具死尸幻化成任何人都无法勘破的‘活人’,不但有气息、脉搏甚至还会有‘固定’的人物特征,叫人无法怀疑,昔日的第一战神,竟被一招幻化术蒙骗,不知是天魔教之辱还是天地盟之耻呢?” “真卑鄙!”光子愤愤的痛骂,一双拳头捏得死紧。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一手,不好意思啊,光子美人,虽然我很喜欢你,但在执行任务期间,天魔教成员是不能存在私人感情的。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让我带走叛徒了……那么很遗憾,我必须在这里越过你……干掉唐元纪景洛!” “我,大哥,还有天地盟的上上下下,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们的同伴!你想干掉景洛!先过了我这一关!”修罗摆出战斗架势,逼人的气场完全掩盖住她不够健康的苍白。 雷默绽出信手拈来的微笑,区区一个上乘女将,还不够慑住他,接中陡然滑来的重拳,雷默的手立即消失了,肘部前端呼呼冒着黑如墨液的雾气,很快便包裹住相夫光子出拳的右手。女子一愕,用力抽拽时才发现禁锢的好紧,一点不给她溜走的机会。无奈,她只好飞起一只脚踹向雷默脚踝,又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新旧伙伴两两相斗,景洛哪肯坐视不理,一手凝满锋锐的雷刀,雳血的攻击对准了第二战神的胸口。黑发男人邪恶一笑,早已料到好战的昔日同事不会袖手旁观,随便操起个黑色烟团沿着他发动雷遁的轨迹射去,轻松躲过的唐元纪景洛还是没来由的双脚发软了,脑子里霎时塞满火药般爆痛欲裂。 “景洛!你还好吗!” 耳边是光子焦急的呼声,可景洛却失去回答的力气,只好由笑盈盈的雷默战神替他解答:“别担心,他只是体内‘余毒未清’,虽然很令人佩服,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克制,可终究还是由于接触光之力量时间太短,稍稍遇到些更为强悍的黑暗元能,就会被‘诱导’,唐元纪景洛,如果你想不开,一直坚持用光之力量对抗黑暗的话,也只能当一辈子的废人了,想舍弃十几年的习惯,可没那么容易哦!” “少废话……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风扬龙泽率领小队折返此地,发现义妹的一手一脚被雷默四肢幻化成的黑雾死死捆缚着,不论她怎样挣扎怎样撕扯,皆是徒劳。而被黑暗光明两种力量相互碰撞导致体力不支的景洛,正用他的意志力跟雷默对抗,虽说每每只有挨揍的份。 “哈哈哈哈,现在,就让你们天地盟的人,好好见识一下天魔教的力量吧!”雷默话音刚落,整个人连同相夫光子、唐元纪景洛一同被漆黑的浓雾掩盖,光子呼喊景洛的声音也瞬息终止。 风扬龙泽快步冲上前,包裹住三人的黑雾以飓风般的速度蔓延至整片土地,他与部下们也被困在其中。这种黑雾无臭无味,空气一样没有任何诡异之处,这让风扬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他只好呼喊义妹和景洛的名字,企图把他们从雷默的魔掌里拯救出来。 猛然一个激灵,相夫光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情绪震动,一种状似于恐惧的感受在心底扎根并迅速滋长,她知道自己毫不畏惧死亡,可是,见到这个男人的脸在眼前越变越大时,她发怔的双眸里溢满惧光。 雷默笑了,他竟不知如此刚烈硬气的一名女子,畏惧起来是如此的美丽动人,他趴到她的耳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低诉道:“跟我回去,做我的女人吧。” 短短一句话洗净了光子短暂的畏惧,她眼神一凛,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使双手溢满了力量,金光爆发的同时她跌向远处,成功离开了属于雷默的危险区。大哥刚好在那里,感觉到黑雾的速度改变了,一伸手怀中便多出个人来。 “光子,你还好吗?” “大哥,我没事,这家伙的能力太诡异了!” “这么纯粹的暗系术法,看来也只有战神级别的人才能达到了,只是他的真正实力我们还不清楚,一定要小心!”直到光子能够独立站稳,风扬才把手挪开,掌心里慢慢凝聚出耀眼的金光。 “嗖”的一下,缓慢移动的黑雾加快游动速度,形成黑色飓风凌迟起风扬诸人来,被触碰到的皮肤生生撕扯开来,殷红四溅,风扬小队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全军覆没,最后,就只有这对义兄妹略带轻伤的伫立在原地,周身裹着层微弱浅淡的金光。 喉咙里一阵痛痒,相夫光子掩嘴咳嗽起来,这样的声音使雷默迅速来到她身边,在其气若游丝的吐出半口血时一把将软腰揽进手心,笑吟吟的相告面有惊色的风扬大哥:“寒苇鸯就留下给你吧,我要她足够了。” “别想得逞!”义妹吐血、手足倒地本就令他心忧,他更加不会放任敌人为所欲为。 没有承受住这最后攻击的相夫光子刚巧肺疾发作,周身无力的瘫倒在第二战神的怀抱里,妖异如魔的男子心满意足的笑笑,用力嗅了一口女子红艳的发丝,只觉鼻间清香弥漫,诱惑人心。 被其他的事情牵绊,这给了风扬无比重要的“可乘之机”,天地盟大将挥动手掌,施放出惊人的光之强术“光海流瀑”,几乎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到,所有的黑暗被闪亮到发白的金光填满,黑雾自动驱散,甚至连天上的乌云都被这道瀚海般宏伟的光流撕破,化为乌有。雷默下意识捂住被刺的发痛的双眼,腹部被狠狠击中,双脚离地飞出去十几米远,这口血喷出去,他几乎痛得起不来身了。 比雷默和景洛都健壮一圈的风扬龙泽背起昏厥的两名同伴,正往寒苇鸯那儿走去时,被雷默抢了先机。大概是觉得寡不敌众,雷默为求自保再一次掳走寒苇鸯。背上驮着俩人的龙泽大将义不容辞起步去追,卯足了劲儿的双脚疾驰在宽敞的土地上,步步紧逼。 暗淡的天光从层云的缝隙中穿过,丝丝缕缕像断了的金线,寒冷的气流依然回旋在光域上空,隐隐有风雪欲来的迹象。驻留在温暖皇城里的诸位,因为焦虑不堪浑身火灼,甚至感觉不出外界的严酷气温了。 “阿鸯被带走了,我们必须把人找回来!”听说阿鸯出事后,天地盟多数人赞同小婉的意见。 “她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与其去顾别人,不如看着自己!”雅因不以为然的持反对意见。 “她是在光域被天魔教掳走的,暂且不说那也是一条无辜人命,单凭天魔教对我们的蔑视,就不能容忍!”小婉义正言辞的反驳前辈观点。 “你这么做会把大家都拖下水的!” “就算不这么做,天魔教会让我们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吗!” 芙菱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搁在桌面上哒哒的敲着声响,不耐烦的听她们吵架:“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寒苇裳观赏吵嘴戏码正值兴头上,想起寒苇鸯当下的处境,就更是情难自控的笑弯了嘴角,她以为以风扬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难以从雷默手中同时救出光子阿鸯两个人,虽然不能一齐除掉,但只要少一个,就等于省了不少的事呢。很久没开心的这么彻底了,尽力掩饰喜悦的同时,寒苇裳深深为自己庆幸着。 几小时后,零界宫的宫门被打开,风扬肩膀上扛着红头发和美青年、手里还抱着一个的场景让寒苇裳大惊失色,尤其听到屋中人喜极的雀跃声后,更是如雷贯耳口舌大张。她看了眼一同来做客的夜千雪,那副想要上前却没有胆量失落沮丧的颓废模样,禁不住妒火中烧。 风扬花了半天时间,才在一座国境边沿的小屋子里寻到寒苇鸯和雷默的踪影,当时雷默刻意微笑且放开寒苇鸯迅速离去的表现让他诧异了许久,为了尽快把三人送回安全的地方,风扬龙泽只好任由雷默逃走。 寒苇鸯和景洛的情况不容乐观,风扬把人交到妹妹化羽手里之后才放心的询问从容和沙诺的近况。 “从容和沙诺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才走进来的海蓁子一句话稳住了人心。 原来,被雷默抓走的那两个人,是晴尊用□□和幻化术变出来的,因为她就知道忽然造访的雷默来意不善,就算被堵截,交换人质,也一定弄个假的,想要景洛钥匙双双得。所以她就提前把从容沙诺藏起来,使了这么一计。 “哼,自己被蒙骗了还好意思说别人。”光子真希望能当着雷默的面奚落他一顿,刚刚醒来就出口无情:“别让我再看到他,下回一定宰了那家伙!” “景洛怕是又遇到‘老问题’了,阿鸯呢?她的情况如何?”宁日潇拍拍光子的手背以示安慰,转念记起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化羽走回内厅,面上净是忧伤神色,隔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她……不太好。” Chapter 0452 平时状似漫不经心的寒苇裳,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在人们为光子和阿鸯的安危担忧时,她从冬日里的蔷薇花园寻到了泽之国公主的踪影。对于她来说,“芷蓝”这个名字不具任何意义,但“泽国公主”则是另一种表示。 “芷蓝公主好,这大冷天的,您怎么不在暖室里呆着?跑到这寒风中做什么呢?”寒苇裳客客气气热情洋溢,第一句便是亲和的问候。 “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芷蓝回给她淡然一笑。 寒苇裳心生暗喜,却不敢把这份鄙视之情表露出来,她很想雀跃,因为这公主的容貌实在太难看了。脸上挂笑,嘴上也净是关切的话:“海阁大人有消息了吗?” 芷蓝微微一叹,缓缓摇首。 “公主不要太过忧心伤神,海阁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谢谢你,请问你是……?”直到这时,芷蓝才对寒苇裳的身份产生兴趣。 寒苇裳低头欠身,完美施礼:“属下御政宫旗主寒苇裳。” “原来是旗主大人,刚才失敬了。”芷蓝也行了低头礼,规矩礼仪无不达标。 两人畅谈几句,便各自散了,寒苇裳紧接着抱了大堆礼品赶到洛禹宫“梧桐苑”,看望在与瑶影扇战斗中受到擦伤的豚煌青桐,由于是副使,寒苇裳摆出的笑脸决不亚于面对除光子以外的上主时,只是青桐不失礼貌却比较冷淡的态度让她感到不爽。环顾一周,梧桐苑里的摆设布置亦如这女子一般清清冷冷,她面上的银色服帖面具光华惨暗,眸中感情亦是幽深,让寒苇裳再度萌发爆满的优越感。 前有丑公主,后有毁容女。听说这水之国名门大户“豚煌”家族的小姐幼时遭逢变故,毁去了半边容貌,想必这裸露的半边惊艳之色也难消瑕疵。 “诶?那是什么呀?看着很漂亮嘛!”寒苇裳一派纯真的指住墙壁中央一个铜镜模样的图案。 “那是豚煌家族的家徽。” “像镜子一样诶!” “它就是一面镜子,可惜遗失了。”青桐并不隐瞒,而且显得非常失落:“我找了很久,都没有结果。” “你可以去求晴尊大人呀!光域国府的情报网可是术法界第一的!一定可以找到的!”寒苇裳跃跃欲试的说着,期待青桐来一句否定的话,这样冷淡的人,说出贬低之言也没什么稀奇的。 “嗯,托晴尊大人的福,我已经知道它的下落了。” 青桐不改面色的淡然回复,叫寒苇裳暗自神伤,很快,她振作起来,心思和眼珠皆转个不停:“那你去找了吗?找到了吗?在哪里呀?你来光之国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青桐开始默不作声,寒苇裳知趣的闭上嘴,一边暖笑一边帮人倒水。 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付出”会为她带来上万倍的收获! 天光破晓,她从床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漱打扮,第二件事不是回御政宫报道,而是直奔上主们所在的零界宫。自从第一次进去,她就上瘾了,有事没事皆往里跑,上主们大度不拘小节,本来其他旗主是没资格随意乱进的。 一进来,她看到目无精神的寒苇鸯,庆幸她半死不活的状态之余,也深感惶恐。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在这?难道她在这里住了一夜?这里可是连她寒苇裳都没资格入住的上主合宿宫啊! “化羽,这件事不要传出去。” “我知道的,哥哥。” 角落里,风扬和化羽的这两句对话隐隐约约传到寒苇裳耳朵里,她正好奇兄妹俩在刻意隐瞒什么,光子也从角落边上的内门走了出来。 “大哥,化羽,你们说什么事不要传出去?” 化羽看着哥哥,见他点头同意便凑到光子耳边极小声的嘀咕了什么,接着,寒苇裳用余光看到了相夫光子愤然肃穆的脸,化羽千叮万嘱叫光子一定要冷静,不能冲动坏事。看着他们亲近友好的关系,和不经意流露出来对彼此的信任之情,寒苇裳心如刀割,恼恨剧增。 先是寒苇鸯,后是烂光子!为什么芷蓝和青桐才给了她安慰,这两人就来碍眼呢? “各位大人,云罗风树在外求见。”恰好在门口守望的岫折苏进来通报。 “让他进来。”光子率先许可。 寒苇鸯在执行者的搀扶下被送到化羽的房间休息,云罗风树一进门,在向诸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开始目色凝重的发呆,看着他略显沉痛和忧伤的表情,光子理解的说:“你进去看看她吧,顺便安慰一下。” “谢谢。” 她同情阿鸯的遭遇,尤其听化羽说了真实的缘故之后,更是觉得锥心。不久,米荧和雁声婉也来了,一个活泼明媚,一个憨实有趣,把寒苇裳这精心打扮、自认为惊为天人的少旗主完全盖过,好像她就是一团不被人发现的空气。原来零界宫现在殿门大开,已不是为她一人通了的独道。 “师兄在哪啊?雁声,你不是说她来找光子了吗?”米荧抻着脖子把内厅瞧个遍,楞没发现她要找的人。 “可能上去了吧?”雁声婉指着中庭上一圈宽面房门,猜想道。 寒苇裳四下一看,好家伙!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独独把她们三个外人晾在这儿:“呵呵,你们是来找云罗风树的?” “是呀!你知道他在哪吗?” “有这么多好姑娘在他身边,他真有福气!”寒苇裳啧啧称赞起来:“他呀,被相夫光子带走了,在那间房里照顾寒苇鸯呢!” 米荧的小脸立即泛出失望,雁声婉倒很淡定,推着人往楼梯上走。 寒苇鸯静静的躺在床上,打从昨天回来,就一直死气沉沉面无表情,不吃不喝不睡,打针也是任由化羽和琉璃子摆弄,完全像一只没有牵线的美丽木偶。 相夫光子在外间煮甜粥,留卧室给两个人说悄悄话。 “你还好吗?阿鸯。” 男人稳重的声音稍稍唤回了她的意识,撇头,定睛,麻木道:“什么,原来你在这啊。” “你的精神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我能帮上忙吗?” “帮忙?你为什么要帮我?像我这样的人,你们都不要管我好了,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不是挺好的吗?”她惨淡一笑,双手插入发间,用力而疯狂的揉搓,直至乱到不成样子:“不要管我,全都舍弃我好了!我与你们没有过多交情,何必理会我的死活!” “因为我们是朋友,你说过的。”他正气的眼眸里,是坦荡的关怀,磊落的友情。 他的话让寒苇鸯停止发疯,眼神怔住的刹那,狠狠啜泣了起来。 她告诉他,自己已是残花败柳之躯,在风扬龙泽救她回来之前,就已经被雷默…… 云罗风树的神色里有震惊亦有不可言表的愤怒,他对阿鸯心存怜惜,也根本不会原谅伤害朋友的家伙!手臂上青筋突起,双拳死握,牙齿在不知不觉间几近咬碎。 “如果我说,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会不会少气一点?”她带着绝望的笑容告诉友人这一过于残忍的消息。 “他威胁你了,对吗?” “他说,只要我做她的女人,他就放我走,他还说,如果我不愿意,他也会放我走。” “那你为什么还……?” “你应该清楚的不是吗!”忽然,她的心湖又震荡起来,激起的水花滔天澎湃:“那时候,我遭遇了什么,你都知道的不是吗?我还有什么理由保全自己?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心有不甘,一心想要那个贼人付出代价,我早就被埋葬在坟墓里了不是吗!” 云罗风树看准她悲伤的双眼,除了同情和怜悯,无计可施。 “我知道,你为人正直,也多次劝我不要糟蹋自己、要好好保重自己,可……我办不到!只要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我就浑身发冷,我……真的……好痛苦……好想解脱……”抱住自己的肩膀用力颤抖,她泪雨点点,柔弱得像一团即将冻入寒冰里的烟雾,雪白的衣衫映得脸容愈发憔悴。 云罗风树宽大的手掌扣住她的肩膀,无比可靠,无比温暖:“人,既然活着,就还是要向前看。你放心,在光之国,没人会欺负你,天地盟不会准许,我更不准许!” “因为……?” “我们是朋友!” 相夫光子只听到里面一会哭一会吵,完全搞不懂两人聊了些什么,敲门进入,把做好的热粥端进来:“阿鸯,这两天你没吃什么东西,先喝点粥暖暖身子,待会让云罗领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我们这里餐点很多哦!” “谢谢你,光子少主,让你费心了,真对不起。” “别客气,现在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两人最后退出化羽的房间,留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给阿鸯休息,一出门和米荧雁声碰了个头。米荧抱怨说这门锁的好紧,连墙壁的隔音也做的太好,里面说了什么完全听不到,光子打趣儿她,两人拌了几回嘴,嘻嘻哈哈朝果米天香走去。 寒苇鸯状态渐好后,被安排在寒苇裳进城后所住的地方,天地盟不知情况,只以为让姐妹俩亲近亲近呢。寒苇裳是不愿意的,倒是寒苇鸯,隔三差五有专门过来探望的化羽和琉璃子,以及那位相夫光子的随行护卫云罗风树。因为云罗风树并不避忌的行为,导致寒苇裳暗自窃喜,凝光城内部的小小流言也比以往增多了些。 人们都觉得,云罗风树心向阿鸯,怕是已经动了感情。 “一个男人去看一个女人”——只这一句话,便特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因而屡屡听闻此言的相夫光子,心里难免不去在意。偶尔抽个空从忙碌的工作中抬起头来,偶尔跑回凝光城想要静静的看他们一眼。 只是偶尔,便目睹了怎么都不想接受的事实。她站在寒冬的风口里,出来时忘记披上火红的狐裘,她一直自认强悍,不同于身娇体弱的柔女子,可真觉得冷时,已是透到了骨子里。云罗风树替寒苇鸯端药,亲眼看着她喝下去,并好言劝慰。仅此一幕,相夫光子就知道传言非虚,这两个人定是常常见面。 唯恐,连她相夫光子都及不上吧? “是霓裳吗?她叫妹妹来抢,想让我再失去一次?是不是我多想了呢?”殿门边上,她透过雪枝冰树,穿越悬窗珠帘,看着明净的玻璃内两张温和的笑脸,心痛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的失落被隔壁的寒苇裳看在眼里,寒苇裳没想到妹妹带给自己不悦的同时,竟能歪打正着替她出这口恶气,她和阿鸯的冲突没有公开,外人自然不晓得,如今,相夫光子必定痛心于阿鸯和云罗风树的关系,不难受到极点才怪。她笑出了声,本想着引光子进来“观赏”一下妹妹和“妹夫”的恩爱之情,但没想到那衣着单薄的宿敌一脸失落的扭头离开了,她便叫这几日天天来此的凤春蝶备好暖汤,陪她一起送到隔壁去。 这处宫殿有两座房子,正是寒苇姐妹的所在地,因而临时命名成“香苇居”。 “妹妹,身体好些了吗?”她笑盈盈一改往常的态度,明显是做给云罗风树这个不熟的“外人”看的。 “好多了,谢谢关心。”寒苇鸯连看都不看一眼,更不会喝她送来的东西。 寒苇裳面对冷遇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略带微笑的继续找话题:“刚才我看到光子站在外面,小脸冻得发青,本想叫她进来,她却一脸伤心的跑开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云罗护卫大人,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如回去看看她吧?” 得知光子来过,云罗风树有些意外,刚刚接过汤碗的手甚至不经意抖了一抖,这样微小的变化被寒苇鸯敏锐的目光逮中。 “我有话想跟风树说,姐姐,方便离开一下吗?” “当然,当然!”寒苇裳见“局势已定”,她更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取笑相夫光子了! 内室里流溢着芳草的清香,淡雅闲适,让人不自觉忘却忧愁。 “你很在意她,对吗?”阿鸯伸手拢了拢花瓶里芍药的花枝,看似随意的问着。 “你是说光子?” “除了她,还有谁会让波澜不惊的云罗风树心湖溅动?”女人缓缓一笑,很理解的对他投去目光:“值得珍惜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要紧紧抓在手里才好,正如同你劝我珍惜自己一样,你……也应该这样不是吗?” …… 作为霓裳的妹妹,她很容易看穿姐姐的阴谋,在云罗风树离开后不久,这位曾经扬言要干掉自己的姐姐果然怀着不善的笑意重临卧室了。 “我该是恭喜你和我不谋而合么?我‘亲爱的妹妹’?” “那个光子真的很天真,就像那个幼时的我……”寒苇鸯知道她要说什么,也不多话,直切主题:“她……居然会认为你的妹妹是在帮你抢她的男朋友……呵!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早就随着唯一的所爱进入墓葬了,可是,我又不能向她解释……” “为什么呢?”霓裳笑问,她对这样的情况,实则是很满意的。 “因为我要看看,你什么时候会露出真面目……这次我要让你,自己把自己的面具撕下来!” 冬日里气候的严酷,往往取自凛冽狂吹的北风,站在风口里和山尖上又不一样,耸立在至高无上的位子,不胜寒冷。本就穿的不多,相夫光子有些瑟缩的抖了两下,回头瞬间被一件温暖的大衣拢住。 “云罗?你不是在照顾阿鸯吗?” “你来过了?” “是啊。”她亦坦然的承认,不加隐瞒:“她好些了么?” “嗯,不过精神状态还是不好。” “……” “比起她,我比较担心,现下你的心情。” “我?”相夫光子星眸一亮,转而又黯淡下来:“你担心我的心情?” “是。”云罗风树有些结巴,却有一股子叫人心动的认真和专注劲儿:“我……我想说,我和……和阿鸯,只是旧时便相识的朋友,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个?你们是什么关系,有必要让我知道?”她眼中的失落渐渐淡去,忍不住抿嘴浅笑。 蔷薇一朵迎风绽,风华绝艳惹人怜。 “我想,很有必要。”他笨嘴拙舌,实在说不出哄人的话,见她欣慰浅笑,自己也跟着放松起来:“这里太冷,还是回去吧。” “嗯。” Chapter 0453 “我们都舍不得你啊!你要常常回来看我们啊!” ——依依不舍到疯狂的挽留。 “没问题的!大家也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泣不成声到泪崩的眷恋。 这样的场景,打从今早开始,直到日暮降临,便没有结束过。 被废弃的硫琅如风去了哪里?直到翌日,人们才彻底明白——她,是跑到敬老院和育幼院做义工去了,为老人和孩童免费服务,一坚持下来便有数月之久,她的义举成功虏获了人们的心,民众开始赞不绝口,说御政宫也出了一个堪比天地盟的人物。 硫琅如风对这样普通人望尘都莫及的赞美并不领情,因为她的目的,是要超越天地盟,不管是民心还是实力。 “这件事,你怎么看?”宁日潇放下报纸,问身旁闭目安神的相夫光子。 “说她哄骗民众,却也做了很多有益人们的事。”相夫光子不冷不热的评价着,既不否定也无钦佩。 “如果只是一般的敬老院育幼院,连我都会被她感动。” “这是什么意思?” “报纸上列出的这五六家敬老院、育幼院,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乃私人成立的机构,在我们国家,只有孤寡老人和被遗弃的孩子,才能进入国家福利院享受免花销待遇,很多有子女、或是父母健在的人,因为工作关系无暇照顾老幼,便把他们送到私人委托所,花以重金,求得心安。如风此举,无异于‘收买人心’。” “哼,她这是怎么了?一向自认为聪明,做事也开始把目的暴露了呢。”相夫光子一阵冰冷讥笑。 “未必,我倒觉得,她就是想通过舆论,让世界各地的有钱人想起他们还有老人孩子寄住在光之国,且,已经受到了她硫琅如风的照顾,现在硫琅家失势,很多与之密切相关的集团和家族也受到牵连,想要东山再起,必须借助不止一方财权兼具的势力,失去名誉地位和家产的她已经无法在上流社会立足了,就算讨好也不一定会有人听,可是她把目光锁定在与之相关的弱势群体上,又会如何呢?即便当事人不愿意,他那受到照顾的父母和子女一旦劝说,也大有可能扭转情势啊!”宁日潇字字珠玑,句句主题。 “被寄托在这些地方的老人和孩子,内心一定十分孤独,想要有家人陪伴,如果针对他们的弱点加以劝诱,的确……会事半功倍的。”相夫光子认可点头,转瞬间眉头骤凛,想起一件事来:“我叫念尘念冰帮我调查如风和雪毒的关系,这两个家伙倒好,给我寻出那么多花边新闻来!” “你可真是!”宁日潇无奈一笑,伸手掐住光子的脸蛋拉上一拉:“人家尽心竭力帮你调查,你还诸多抱怨!什么都向你汇报正是他们工作认真和心思忠诚的表现啊!你再敢说他们,连我都不干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太挑剔了!宁日潇小姐教训的是!小女子再也不敢了~!” “你呀!” “之前我也听说小杏因为嫉妒如风当面和她争执的事情了,只不过没想到会忽然死掉。”光子叹息一声,伸手拨动静然曾为她织就的这面珠帘:“念冰的调查结果让我很意外,小杏因为嫉妒如风的好运,居然跑到花之国去接近文乐,意图勾引,大概她太高估自己了,最后竟死的这样凄惨。” “你觉得……是谁做的?” “勾引文乐被杀,如风和文乐在一起多久了,娄夫人那样的性子都没取如风的命,小杏却死了,这说明了什么?”光子自问,很快便获取答案:“我认识如风的时间也不短了,就算不是同党,也打过不少交道,除了表面的功夫一向做足,内心狠毒亦可见一斑,小杏被数个男人轮流玷污、最后活活被掐死,除了情杀,我想不到别的。” “事情发生在花之国,我们光域的人也不方便过问。” “正是了,所以她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又重新‘振作’,就不得不叫我忧心了,谁晓得……哪个人会成为她心中的第二个小杏呢?” ——我是不怕的,可我身边,还有太多我爱着的、想要好好保护的人。 蛇蛊,根据用者的程度而定,一般是直接将调控器插到人体上,像天魔教第一战神那种级别的术师才能直接把调控器里的能量以“无形”的方式附着到目标之上,而在“蛇蛊”当中,最为阴毒狠辣的是“蛇蛊咒”,蛇蛊不管是无形印记还是调控器,都有解除的方法,可是蛇蛊咒一旦发作,就是永生的折磨,它不会因为施术者的停止或死亡而终止,因为它彻底开启了灵魂最阴暗消极的一面,每当遭遇外界触动,都有可能直接爆发“病症”。 当硫琅如风从“穿灰白色斗篷的女人”口中得知有“蛇蛊咒”这么个东西后,产生了疑问:“有没有办法加强蛇蛊咒的效力?” “你想做什么?”阴暗的天幕下,是浅流微漾的天河之畔,她们立足在这里,似等候其他。 “蛇蛊咒虽然无法根除,可也不是时时刻刻起着作用,这样,相夫光子还是可以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扬,我要她从此以后,每逢装x之时都想起白辰霞对她的辱骂,从而把那份碍眼又恶心的骄傲一点点磨损至无!我要愤怒和对父母的憎恨充满她的意识,不管做什么,只要有情绪波动,都会想起至亲之人否决的目光恶毒的咒骂!最重要的一点……还要时时刻刻戳着她的痛处,让她在煎熬中永无翻身的机会!这样……才可解我心头之恨!” 她的咒骂适时停止,因为另外两个人过来了。白辰霞张口便是不耐烦的埋怨,连面对如风也很不客气:“你找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啊!我还有约会呢!快点说!” “简单来说,我是要告诉你们,相夫光子已经开始怀疑我,并着手调查雪毒案了。” 如风严肃的告知令两人诚惶诚恐,白辰霞更是愤恨的咒骂贱人多事。 “现在她是没有怀疑到你们,但只要我的事被查证了,你们就也跟着完了!你有冰影军团做靠山,可是你们有什么?霞姨,你还指望那个不孝的相夫光子帮你吗?她恨不得‘大义灭亲’呢!至于引姣,那就更不用说了,你丈夫就是因为她的坚持才被连累的。所以我们现在必须齐心合力,提前下手!” “售毒可是死罪,相夫光子早就想对付我们,现在这情形对于她来说可是大好的机会。”斗篷女也在一旁煽动。 白辰霞果然慌了,而引姣虽然一直在故作镇定,也是急得手心冒汗:“那么,就只有先把她拉下马了!” “没错,我有一个办法!快狠准!很有效!需要霞姨你的帮忙!” 硫琅如风以“数万国币”为条件,成功引诱白辰霞放弃与比吉特辰的约会,乖乖随她来到了日夕咖啡馆。 “圣母大人说了,如果没有相夫光子,她就会让比吉特瑞拉当质检府的总长。” 仅此一句,白辰霞怦然心动,因激动而两颊发红:“真的吗?” “是啊,圣母大人可是跟晴尊并列的光国统领,她说的话怎会有假?”如风没有把用心说明,身子一扭,裤兜里掉出一片小圆贴来。 “这是什么?” “啊,这个啊,是……” “狗皮膏药?” “才不是……其实,光子她最害怕这个了。” “什么意思?” “霞姨注意过她的身体吗?是不是有什么另外的东西?” “她洗澡一向在凝光城里,又不在我面前换衣服,我上哪儿看去!” “那可就糟了!这个东西可以让她乖乖听话!只要阿姨将它贴准位置,就算取她性命也是杀人无形不必承担责任呀!”硫琅如风状似无意的将“蛇蛊封印贴”落在咖啡馆的桌面上,结完账抬屁股走人。 白辰霞对着鸡蛋大小的圆贴犯愁了……她要怎么闯入相夫光子洗澡和换衣服的地方呢? 冥思苦想了半天,白辰霞一拍大腿喜上眉头:“云裳院!” 除了铜墙铁壁凝光城,还有家之外,白辰霞能想到的光子落脚处,就只国都城的这家“云裳院”。按常理说,这帮人铁定不会让她进的,于是她换了条白色的裤子,又把鞋面和鞋底用刀划破,继而洒了一汪刚刚杀鸡留下来的鲜血在腿脚上,吱吱呀呀的痛叫到云裳院。 那里都是些年轻人,见首领之母脸色发白血流如注,还哪顾得了昔日的事情?争先恐后把人扶到屋子里,又匆匆忙忙知会正在里屋画设计图的相夫光子。 成功混进来了,成功知道女儿真的在这里了,白辰霞迅速撤下伪装,即便她晓得女儿和同伴被骗以后很是不爽,也自信的以为他们不至于把光子之母撵出门去。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白辰霞收敛住狂戮的杀气,悄悄到女儿身边嘀咕:“我本不想来,可你爸爸又用比吉特辰的事为难我,我怕你不收留我,只好出此下策!你千万别赶我出去啊!我不会再骂你打你了!” “把澡洗了,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女儿扭头吩咐云裳院成员帮忙放洗澡水,自己则从衣柜里拿出几件女式冬装来:“只有这几件你这个年纪的女性穿的,试试吧。” 无雪的夜晚格外凄冷,从天到地漫布着风刀霜剑,刺破人脸。 一夜安眠,难得母亲没有踹门大骂,打扰她睡觉。云裳院今天放假,有几个首脑到总部开会去了,独留她一个在云裳院看守。 谁也想不到,这是又一次的失策。 母亲在厨室间的一举一动透过玻璃窗清晰传来,她正把一瓶子药粉撒入一个热气腾腾的瓷盅里。小等了一会儿,相夫光子才佯装不知走进屋。白辰霞一反常态,笑盈盈的请她喝燕窝盅。 相夫光子把瓷盅盖丢到桌子上,动鼻子嗅了嗅燕窝的味道,虽然她失去抗毒体质,不过对□□的识别力是纹丝未减,心里猜出个七八分:“不是□□,是强力安眠药,想把我弄昏是要做什么呢?” “喝吧喝吧!这是上好的官燕!名贵着呢!” 如果拒绝,定会扫了她的热情,那样又会掀起狂风暴雨:“妈妈,我口渴,你能帮我倒杯茶吗?” 白辰霞眼中闪过一阵不愿的怨毒,但她还是高扬嘴角,笑呵呵的说:“好啊,你在这等着。” 等她回来,光子面前的碗已经空了,她暗自窃喜,只要这难缠的女人晕倒了,还怕贴不上去吗?然而,等了许久,她都不见光子昏厥。相夫光子想过装晕,来看看她做什么,可如果母亲真的下狠手,她及时“清醒”过来必定让母亲以为她撒谎欺骗,那样,伴随狂风暴雨的就不止是电闪雷鸣了。 索性,相夫光子仰在铺着兔绒的躺椅上,静静阅读文学大师的新作。 时光水一般的淌过,天色将明,白辰霞手心沁出的汗几乎湿透了纸包里的圆形贴。她忍耐了这么久,终于再也抑制不了了,目的无法得逞,这丫头又拼命多事调查如风和雪毒,白辰霞打从心底痛恨她的狗拿耗子。撕毁圆形贴,往手心吐口唾沫,她忽然冲到渐渐放松了防备的女儿面前,将昏昏欲睡的女子一把按到椅子上,双腿开叉往上一骑,挥拳猛打起来。被忽然连揍七八拳的相夫光子彻底恢复精神,她感到口鼻间腥气弥漫,有温热的东西正在外冒,母亲刺穿鼓膜的嘶吼更是叫她无所适从。 “说——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说——!” 光子挣扎着,却显得十分无力,她没想到忽然发狂的母亲力气竟惊人至此:“妈妈……你要杀……我吗……” 面对女儿乞求的目光和哀怜的话语,白辰霞不但没有一丝恻隐之心,反倒痛恨难当的咆哮嘶喊,尾音绵长。 然后,她压住女儿的双手,腾出的胳膊使劲抡在她的脸和身体上,下手一次比一次重,接着她扯住女儿的头发把人拖到地上,抬起脚用力踢在她的胸口和肚子上,又拾起装饰架上的玉枕,朝光子头部用力敲了七八下,直到相夫光子的脸和头都血肉模糊,人也一动不动的瘫在地上,她才意识到闹出了人命,连滚带爬跑出云裳院,把沾满鲜血的玉枕丢到了附近的花圃里。 Chapter 0454 相夫光子在安然熟睡里度过了三天三夜,醒来看见的第一张面孔,是日日心系朝夕相伴的男人。也正是他,及时赶到云裳院拯救她岌岌可危的生命。 清淡的药水味告诉她这里是熟悉的凝光城医疗院,对于母亲由来已久的恐惧也被这股味道驱散,她安心了,因为此时此刻,大家一定在她的身边,一定不会再让她的母亲靠近。 母亲……她又心痛的意识到,这个崇高无上的词汇,每每在她的身上体现出了多么讽刺的含义。 “你不能起来!好好躺着!”化羽上前轻轻按下她离床的肩膀,把人推回到被子里:“你的头部损伤不轻,虽然不致命,可毕竟破了五个洞,头盖骨又有轻度震裂现象,不好好休养是会加重病情的!” “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她胸口起伏剧烈,喘气困难,除了母亲凶狠的面孔时时在眼前放映之外,她竟还有其他的不妙预感:“总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糟糕……” “你呀,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这里是凝光城,我们不会允许她进来的,而且碧姐也嘱咐过雅因阿姨,下次你妈妈再央求她带着进来,是绝对要拒绝的!放心!”小婉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问化羽:“怎么还这么热?” “情绪激动容易气血上涌,光子,你伤在头部,不可再焦急或伤悲了呀!”风扬化羽看向来凌厉刚强的伙伴病弱成这副样子,十分心疼,一双眼睛红了眶,湿润润的差点滴下泪来。 “好,我听你们的,也请大家不要为我操心,我会好好呆在医疗院,身体不康复,是不会出去的,这下行了吗?”她伸手轻扯化羽的衣袖,笑盈盈的央求她:“好化羽,不要再哭了,我全听你的。” 大家依次露出安心的微笑,除了云罗风树和化羽络绎步出门去。 “云罗大人,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今天就留在医疗院。” “好。” 彻底宁静下来的病房只剩他们两人,男的独坐床前,微微低头思索,女的温然浅笑,把手覆在他宽厚的手背上:“我没事了,放心吧。” “我去的时候,只看到你躺在那里,伤你的人,已经不在了。”他眉头深锁,不无心痛的叙述着。 “可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不是吗?”她在笑,虽然被伤得千疮百孔,可依然觉得幸福。 她的样子只让他更觉难过:“是我没用,如果我时时在你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怎么能怪你?就算是与我亲近的探樱,也不可能形影不离的跟着我呀,你有这份心意,我感到很高兴,别无所求了。” “你是怎么想的?倘若继续任由她胡作非为,你的生活只会越来越糟……如果你想,就算是我也可以……” “风树。”相夫光子伸手打断他的话,极尽肺腑的挚诚说:“我明白,早先,我身边的伙伴们也不止一个跟我说起……要‘永绝后患’,因为顾及我的感受,他们甚至背着我悄悄着手‘消灭’我的母亲,不巧的是被我知道了,我当时很生气,不是因为他们要伤害我的妈妈而是……因为我这样连父母关系都搞不定的废物,让伙伴们操心至此,甚至为了保护我而做他们平时死也不肯应允的事,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真是罪孽深重。所以,我不要我爱的任何一个人去伤害他们夫妻,一方面,他们是我的父母,我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他们有事,另一方面,我自己的灾难,绝不想牵累无辜的他人!即使……已经牵累多次了。” “所以,请像他们一样,答应我,不要为了我做‘那种事’,那样的结果并非我想看到的!” “我知道了。”云罗翻过掌心,把女子的手握在手里,静静缩紧:“我答应你。” 她那不祥的预感,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得到了验证。 乌云蔽月,除了凛冽穿梭的大风在不断咆哮外,再听不到任何具备生气的声音。这时候乞巧殿边的某个小山尖上,一嗓子划破苍穹的尖叫骤然响起,声线苍老沙哑,宛如母狼。花白的半长头发呈坨状上下翻动,墨汁般的夜色掩盖了她沟渠遍布的脸,一双上皮下耷的三角眼狠狠一睁,足以吓退凶猛无比的豺狼虎豹。那目光中,少有的是杀气和冷酷,大多的则是憎恨和恶意。 一个人影继而灵活腾空,远离山尖,直奔天中。 …… 屋内烛火明灭,医疗院忽然断了电,探樱只能点上蜡烛去找吸收光能的水烟盏。 “少主,这烛火太暗了,还是等探樱找到水烟盏再说吧。”从容进来陪伴,从微弱的烛光里看到相夫光子少主一丝不苟的神情,肃然起敬。 “宁日潇说她从旧书院里找到了一些‘有趣’的记载,我正好奇是什么呢。”发黄的纸张在手中翻阅,四下安静只听得到“沙沙”的摩挲声。 “相夫永兰,光之国国主直辖暗杀部队‘500’精英中的高级元术师,曾与凤吟红蕊、相夫熹同组执行任务,在一次事件中,‘500’精英被一一革除,凤吟红蕊与相夫熹亡故后,相夫永兰退出暗杀部队,匿迹民间。” “相夫永兰……相夫熹……相夫熹?!”相夫光子惊骇的掩住嘴唇,暗蓝色的双眼倏地瞠大:“相夫熹是我祖父的名字,可相夫永兰是谁……和祖母的名字如此相似。” “谁!”从容怕黑,感到门前闪出一个人影后吓得大叫一声。 “别怕,是我。” “宁日潇少主?” “从容,我和光子有话要说。” “明白了!我这就出去!”虽然怕,可从容也知道非礼勿听这样的礼貌,便硬着头皮去找寻水烟盏的探樱了。 “相信你已经看到了吧?” “我的祖父大人,曾是暗杀部队的一员?这太令我震撼了,不过祖母她曾说,家里第一个元术师是我啊!” “说句不好听的,你那位祖母大人欺瞒的又何止你一个?而她欺瞒的事情,又何止一两件?”宁日潇又把一个文件夹顺着桌面推到光子眼皮底下:“先声明,你手里这份模棱两可的记载史料是从书院的古书堆里翻出的没错,不过这份,则是刚刚有人故意放在我办公室桌子上的。” “办公室?” “你也觉得奇怪么?为什么是办公室而不是凝光城里的某个地方?” “先让我看看再说。”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驱使相夫光子去探索和深入,当看到更加详细的记录之后,她的表情简直远远超过了惊恐万状:“这……这是?!” 四代国主以前,光之国君王的麾下均设有“秘密暗杀部队”,这是国府之人所共知却无法将其记载入史册的“真实”,不管是暗杀元术师们的名字,还是他们的生平来历,甚至于种种行径过往、终了结局。历史上留有不少忠臣良将和奸臣贼子的名讳事迹,却独独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他们是一群生活在黑暗里的夜鹰,只知同为夜行者的彼此,无法直立在阳光下,更无法对人们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每每出行,还必须脸戴面具身穿黑衣,干尽了不为外人所知的行径与勾当。 玉灵碧即位后,废除“秘密暗杀”制,就连龙啼索骥部队里的“面具人”,也都只是执行机密调查任务而非“暗杀”的元术师,晴尊心慈仁厚,一心只为治国□□,从不搞稳固权位诛杀异己的活动。从先代国君们手中继承了大量的历史文献,却慢慢发现,除了初代上主的记载不明不白外,还有很多可疑之处。 这曾几何时震慑一方的“国主暗杀500精英”,就是被历史掩盖了真相的存在。 然而,世人无法解读的过往,却被几篇单薄的纸张记叙的明明白白,透彻到令人害怕。 “如果这个幸存下来的相夫永兰就是我祖母的话,那么我祖父,还有这个以‘结界术’出类拔萃而闻名于世的凤吟红蕊,乃至于其他的‘500精英’,不就都是……” “嘘。”宁日潇竖起一根指头暗示:“这里不比个人宫所,虽多数是自己人,可也不排除‘异党’的耳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有些话,暂时揣放在心里,别说出口!等来日一一证明真相,再定夺不迟!” “我就知道……她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只是,就算要销声匿迹,又为什么让自己沉寂这么多年?甚至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也没见她出手,以她的聪明才智,不会使自己有任何危机的呀!” “这点确实无法说明,不过我想,一定有原因。现在城外有人故意送来这资料,明显是指引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你祖母的身上,你回想一下,最近家中,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我不经常到祖母家,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一件事。”相夫光子随即把那日在祖母家门外,见到“黑影”恐吓祖母一家的事和盘托出,言谈眉宇间也尽是不解。 “那个黑影……会不会就是给我送资料的人?” “能潜入你的办公室还不被发觉,当今世上也没几个人,看来光域又出现个高手呢。” “少主!有人送了一封信给你。”从容轻轻叩门,随后传来探樱的声音:“水烟盏也找到了!” “都进来吧。” 信封上没有寄信人的名字,光子一看内容便知这用意何在了:“是我爸,让我三天后去参加裕儿的庆生会。” “可你的伤……” “没事,伤好多了,也不差跑这一趟,不用担心我,看在无辜裕儿的份上我也该去这一回,况且,爱孙生日,我想她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找不自在吧?” “但愿。”她的洒脱让宁日潇舒心,亦觉担忧:“你还是要当心一点,生气事小,伤身事大。” 三天后,她如约前行,裕儿的生日会举办地点定在“绿翠锦”,穿好衣服,相夫光子不修边幅的往目标地点匆匆赶去。当夜空色晦暗,依旧是黑云蔽月处处难行,雪除的干干净净的大道上残留着光滑的冰镜,稍不留神就会打个趔趄。耳边呼啸扫过的冷风利如刀割,开始后悔没戴帽子出来了。 忽的,隐约可见远方事物的眼前被一团骤然闪出的黑影遮挡,相夫光子第一个想到的是那日刁难兰咏一家的陌生男人,戒备心并不十分充沛,也因此给了对方机会,朝她的左胸猛出一掌,当场贯胸而过。 “嘭”,红衣消失,黑影后退一步方察觉上了当,转身怒目相瞪红发女子,闷不吭声。 “你是哪位?下手这么狠毒,看来是要直接取我性命呀!”相夫光子气定神闲的摆弄鬓边发丝,面对偷袭她向来不怕,反倒有来者不拒的兴致。 那人还是不做声,两腿一绷急速蹿上来,继续那招招致人死地的攻击。 渐渐,相夫光子发现敌人没有她料想的那样好对付,速度力量和攻击的准确度都十分强悍,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她,也难免招架不住。在与其动手的过程中,她甚至发现此人使出的阴毒招式与自己改造出来的断掌游移有异曲同工之处,一个近来常常闪现在脑海里的名字愈发清晰明显。 她之所以那么快就改造了水无痕叶的术,不是因为她天资聪颖,而是想到了曾经在帮祖母收拾屋子时,无意间从破书柜里翻出的一本手册的内容,里头详细介绍了如何发动“摧毁人经络”的摧残类术法,她也才借此灵感改造出新术。因此,敌人一动手,光子就立马发现了端倪。 惨叫一声,腹部正中,相夫光子失手被伤滚到了十米开外的冰雪地带,痛得直不起身。如果不是云罗风树及时出现,只怕她被取走性命也不奇怪。 “你没事吧?” “我的经络被打断了,只怕以后再也用不了元能了。” “什么?!” 相夫光子见他慌了,心中一阵幸福与甜美,她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了什么,才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柔声道:“裕儿那我怕是去不了,送我回去吧。” …… 几日后,她特来负荆请罪,听说父亲翻天覆地的找她算账,她不但不回避,反而勇敢的登门致歉。在遭受了父亲疯狂的辱骂和一顿拳打脚踢后,她直起腰,忍着疼痛说明来意。 屋子里满满都是看戏的人,家里亲戚不算,还有一大帮与祖母亲似闺蜜的邻居,他们神采各异,却也一致的表露出对光子被打的事不关己。对他们的思想早有领教的光子毫不在意,比起心寒与心痛,□□上的些许折磨算得了什么。 “奶奶,实在对不住,那天我本已走在路上,谁知道半路被一个功夫高强的贼人截住,将我打伤,为了治疗我只好留在凝光城几日,今天稍有好转才特地来跟您致歉,请原谅光子的无心之失。”她礼仪分寸步步到位,面对尖锐的目光也只是一笑置之。 “被打伤了?”相夫兰咏一脸奇怪和诧然,接着拍腿大笑:“不可能!不可能!” “奶奶真爱说笑,您又不是我,怎么知道不可能?难道我这伤也是假的?” “你啊!就是太爱多想!”兰咏斩钉截铁的向人们宣布她口中的真相:“精神有了问题,就容易出现幻觉!你看到的黑影只是你的幻觉而已!什么伤?哪有伤?你的幻觉不轻啊!连伤都感觉出来了!我真为你的身体和精神担心!” 相夫光子就知道除了□□受害,她的情绪也会成为某些人攻打的对象,旋即一笑,很是淡定。她被祖母形容成精神病患不是一天两天亦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这样认为的旁人是越来越多,甚至她自己家那栋楼的陌生邻居们,都慢慢靠拢在祖母这边了。 她相夫光子费心费力为国事操劳的时候,颐养天年的老人家也不闲着,光忙着如何收拢人心、买断她相夫光子的“党羽”了,相夫光子对她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高寿年纪,不好好享乐,却跑出来抛头露面东奔西走,只为了达到那遥不可及的梦想! 难言的恨意在眼底萌生,她再无对亲人怀恨的愧疚——如果不是你干的,何必指鹿为马还倒打一耙? 相夫光子把头转向难得出现在家庭集会里的硫琅如风,快步上前一拳把人揍翻在地,牙唇冒血。相夫兰咏等人登时大怒,叱问她发什么精神病。 不过是如法炮制,就让这一大帮子人义愤填膺,相夫光子的目的达到了,在云罗风树冲破房门适时抵挡住相夫洋飞来的菜刀时,和风细雨道:“这是你们的幻觉,看到她受伤了?那你们的幻觉还真是不轻啊!” “你有毛病是不是啊!”挺着肚子的幽兰琵琶开口猛啐:“我们大家都在这看着呢!你还说是幻觉?” “既然这不是幻觉,那么祖母大人口中我那次的‘幻觉’也等于是不存在的咯?” 哑口无言的兰咏琵琶诸人,只能恼恨的瞪视着相夫光子,在云罗风树强大的防御下,无法靠近。 Chapter 0455 每逢月黑风高的深夜,乞巧殿周边的山尖就都会出现一个老者佝偻的身影,她口目大张,面容狰狞,发如乱草,四肢痉挛,在发出一阵长啸般的嘶吼以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没有人知道,那是相夫兰咏尘封多年的力量得以解封的缘故,长达几十年的禁锢几乎让她忘记了怎样去施展一身的功夫,所以她要找个目标练手……首当其冲,就是屡屡阻挠她的大障碍相夫光子! 这一晚,她疯狂的嘶吼加入了几许兴奋的意味,她听说相夫光子真的经络尽毁本领全失,她听说相夫光子的身体憔悴不堪大不如前,还听说,那个可恶的丫头已经没有找寻敌人的力气了。 一切,只是她听说。 相夫兰咏趁此良机,肆无忌惮的展开了早就拟化好的“剥夺行动”,她让长孙女雇人跟踪光子及其身边部下的行踪,当确定目标深夜外出且独自一人时,每每施以最严酷的偷袭。抢劫、非礼、暗杀,无不做足,无不放肆,而兰咏每次都听不到喜讯的原因,是由于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陌生人总来搅局。莫说连气带恨的相夫兰咏,就连被偷袭者本人,都深觉惊讶,同时也震撼于兰咏祖母的极端恶毒。 她拼命调查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已经不是近两年开始有的行动了,早在刚刚就任上主、探樱作为相夫光子最亲近的副使时,便成为了兰咏第一个游说的对象,她先后五次找上探樱,各种利诱各种离间,说尽了相夫光子的坏话。 种种遭遇和经历终于触怒了一直以来宽大为怀的玉灵碧,深恶痛绝还在其次,她主要担心光子的健康状况,没有哪个人被这样追赶着折磨还能气定神闲的,屡屡受气,不生病才奇怪。于是,作为大姐和一国之主的她,从公私双方面考虑,决定在此时来一次破釜沉舟。 相夫洋夫妇的行为一直都是女儿光子的心病,玉灵碧打算“检测出他们仅剩的良知”,尽管小婉尖锐的回驳说这不太可能。 被邀请到天下最美皇城当中用餐,相夫洋夫妇第一感觉不是遭人算计,而是欢天喜地,相夫兰咏想阻止他们加以警告时,人已经被柯穆伦火速带走了。 餐桌上菜色丰富,人却不多,寥寥几名陪同光子在侧的上主,晴尊本人,再有就是两个欣喜若狂的男女了。相夫光子看着他们的样子,觉得很难过,她自认为赚钱以后并没有苛待双亲,给予的生活完全能称得起是中上层次,可他们为什么还穿着潦倒省吃俭用至此般田地呢? “祖母大人,您到底想压制爸爸到什么时候?那些钱由霸道的爸爸掌管,母亲分文没有,而你却每每连这仅剩的财富都要掠夺走,还把‘不赡养父母’之罪盖到我的头上,我的‘不孝之名’,恐怕皆是你成就的!” 相夫光子复杂而剧烈的情感伴随眸光落定在大快朵颐的父母那里,任由碧姐把一套治疗器械戴在自己身上。十指装着连接肺部毛细血管的元能流输通道,能够迅速持久的修补她肺部容易崩裂的血管,带上便等于开始治疗,治疗期间,器械里的电子会以光速的形式流通直捣心脏,再从心脏输出直接对肺部血脉进行安抚和修补,持续一周可完全治好她的疾病,不过,倘若在此期间器械被破坏或者从患者身上取下,电子流通中的电子会失去控制,捣向心脏直接对肺部造成伤害。 正因为性命攸关,玉灵碧才相信她的父母不会残忍至此。只要能顺利通过这一周,他们就算“合格”了。 “就是这样。”玉灵碧把上述内容重叙一遍,反复强调此事的重要性:“我以国主的身份请求你们二人,在光子治疗期间,不得使她动怒和受伤,甚至任何不良的情绪都不可以产生,因为这会影响她的治疗,以及,器械需要得到合理的保护,万一再出现‘暗杀’‘偷袭’的事,你们须得谨慎了才好!” “哪有这样的啊。”相夫洋被国主气度震慑住,但白辰霞不知是不是因为对玉灵碧不满过,这次居然也像上回一样不予尊敬:“这也太不合理了,我和她爸爸都是普通人,哪里能保护她呢?要保护也轮不到父母保护子女啊!还有,她平时有多恶劣,有目共睹,她自己爱生气、气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啊!” “你别说话!”相夫洋屈服于至尊王权,并不敢张狂造次。 “不管合理不合理,这是我这个一国之主的请求,如果你们不答应,那么它就会演化成‘命令’,国法当中,还没有哪一条指明国民可以违抗国主的指示吧?”玉灵碧出人意料端出王者的架子,吓得相夫洋两腿狂抖。 “可国主的指示也得合理啊,我没看到哪里合理,仗着自己是国主就欺压良民,传出去不指破你后脊梁?”白辰霞呲着兔子牙、眯着三角眼,用冷嘲热讽的大不敬态度反驳玉灵碧——在她看来,善待相夫光子的人,都不值得畏惧!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先说好哦,不答应的话,不要后悔哦。”玉灵碧诡秘生笑,态度逐渐不善,和她往日里清纯友好的形象大相径庭:“我好歹是一个国家的统帅,我要请公民迁到外域去住根本不需要理由,二位也是年长者,应该很清楚忤逆上级命令的下场吧?别跟我说‘欲加之罪’,因为我既没有说你们有罪也没有伤害你们,凭借今天的对话想借助舆论抨击我,简直是妄想!” 如此明白□□的“威胁”终于让白辰霞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她也听说了相夫兰咏追杀光子一事,心里猜想防住那个老家伙就可以向这难搞的女人交差了吧,遂问丈夫是否同意。 相夫洋当即点头,他是完全不信“母亲追杀女儿”这条荒谬的传说的。 然后,在某个孤寂凄冷的夜晚,跟随女儿离开凝光城的相夫洋夫妇一派忠心护主的模样。然而当林子里蹿出两个黑色紧衣的蒙面人时,他们两个毫不慌张的退站到一旁,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黑衣人行为一顿,当即引起两人的疑心,素来愚钝的夫妇居然一前一后围住了“保护对象”。 看似保护,实际上相夫光子已经落入了可怕的圈套! 红发的女子发觉出危机,浑身像□□涸的水泥固定在大地下一样,完全动弹不了。更可怕的是,父亲母亲居然目色阴冷的朝自己靠近,一个用力捏住她的腰,一个瞪着眼睛把她十指上的器械硬拔下去! 黑衣人快步上前,用手敲打看不见的阻隔结界壁,当中,被牢牢定住的相夫光子只能任人宰割,而另外两个,却是活动自如。相夫光子高仰着头,大口大口吸食稀薄的空气,显得相当吃力,整张脸在红白两种颜色间变换不断,心跳的幅度也越来越明显,她听到胸腔里一颗□□般的东西上下起伏的聒噪着,明明动弹不得的两手和双脚,开始慢慢的发抖,直至麻木变冷,僵如石膏。 “啪叽!”心脏的急速跳动在某一瞬间骤然停滞,女子红白交替的面色霎时变得铁青。瞳孔里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恐惧神情,把愕然和悲伤留在最后一丝意识里。 功亏一篑!卸下面具的念冰和落痕余怒未消的脸浸入浓密的夜色中,他们联手催动强大攻破术法,把看似无法撼动的结界劈个粉碎,然后风一般带人离去了。 由于心脏承受的负荷过重,相夫光子直接休克过去。玉灵碧棋差一招,追悔莫及。 “我就是担心他们会真的对光子下手,才叫你们去的,佯作攻击,实际上是为了保护,没想到……怎么会有结界呢?!”玉灵碧拍响桌面,心痛的快要哭出来了。 念冰二人当时何尝不是惊恐莫名:“光子大人当时的情况也很奇怪,白辰霞抓住她的时候,她应该有挣脱的能力,却硬生生被相夫洋拔出了器械,在那之后,她就一动不动的困在里面,甚至连话也没说。” “结界加束缚?难道是……!”熟读《术法界术法大全》的宁日潇掩住嘴,惊骇失色:“……那招令人闻风丧胆的‘结界捆缚术’?” “那是什么啊!” “是光之国一位女性元术师创造出来的,据说该名元术师擅长使用结界术,而这招结界捆缚术,是在捆缚住目标使其无法行动的同时,再在中招者身旁凝结出一层无法撼动的透明屏障,屏障内侧的人可以自由攻击被捆缚的目标,该术适用于直接取人性命,往往无战不胜。” “这么变态!究竟是谁啊?难道是那个女术师?”知晓答案的嘉琦芙菱差点没把下巴磕桌子上。 “说起来……那个女术师貌似姓凤吟……我看过记载,好像叫……凤吟红蕊!” “诶——?” “不过凤吟红蕊已经死了啊,应该不会是这个人。” “她有什么传人吗?和光子又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是她把这招传给了这个人,然后这个人出于某种目的动手伤害光子?” “这些都是无法确定的未知之事,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光子处境堪忧,自从传出‘被废’的消息之后,几乎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宁日潇沉重敛眉,苦涩叹息:“这捆缚结界也并非毫无破绽,一个人在同时使用结界和捆缚术、并把两者合二为一的时候,持久力和效用力都会相应减少,我听说,只要一个人的元能足够充沛,就可以用自身的力量冲破这层束缚,可眼下光子‘无法’使用元能,再遇到此类危机该如何是好啊?” “担心也没用,配合光子把这出戏演好才是要紧。”目标明确的海蓁子把头一点:“这次是碧姐的主意,又有念冰落痕暗暗保护,唯一失策在‘结界捆缚术’上,下次行事更加小心,决不再让她受伤就好了!” 两日后,相夫光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拉住宁日潇的衣袖央求:“我要去找……云罗风树……” “一想起他你就这样干劲满满的可不行哦。”宁日潇把起身中的相夫光子压回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但是……” “光子,告诉我,你要装到什么时候?下次再打你而你不还手的话,会送命的!”芙菱迫不及待的过来询问,着急的像火烧了眉毛一样。 “光子才刚醒,别问她这些事情。” “结果出来了吗。”相夫光子本不关心这个,可眼下也只能想到这个话题可以扭转气氛。 “嗯,又一次超出了碧姐和我们大家的预料,用穷凶极恶来形容也不过分。” “你们都不会好奇原因吗?明明已经被碧姐恐吓了,还公然违背?”芙菱这头脑简单的姑娘都看出端倪来了。 “你问到重点了,只怕那个幕后黑手,和这种种的一切都脱不了干系。”宁日潇不会轻易下断言,一旦笃定的事,就有十足的把握:“不管是之前追杀光子无数次的,还是这次施展结界捆缚术的,又或者蛊惑相夫洋夫妇、让他们连国主都不怕了的……通通,都是一个人哦。” “追杀光子无数次的……相夫兰咏!”芙菱拍案失色,头上扎的高辫子猛然一撅。 “碧姐曾经亲自找光子的祖母谈话,请她好好劝说光子的父亲,让他善待自己的女儿,当时,她竟一脸无辜和惋惜的告诉碧姐‘我也没办法,他不听我的’。实际上经过这么多年,我们都很清楚,他的确不会轻易听从一个人的话,但是,他却惟独不会对亲妈这样。” “在爸爸心里,奶奶就算不是亲妈,也已胜似亲妈,何况血脉相连,让他更是永远的认同这一点。”光子不觉得奇怪,事实上她往往很佩服父亲的“孝顺”,哪怕是“愚孝”,也是值得人赞叹的吧。 “可惜,这‘亲妈’干了太多件不像‘亲妈’的事。” 相夫光子半阖眼瞳,回想起那份来历不明的资料内容——“相夫永兰一直嫉妒任何方面都比她出众的红蕊,红蕊不但每次都能打赢她,还聪明绝顶,温柔漂亮,红蕊结婚后,更是把她相夫永兰的锋芒盖的一干二净,她不服气,设计杀死红蕊之后又把知道她身份的相夫熹和500精英一一杀死灭口。”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有一点能够肯定,她的祖母大人,远不会是看上去这样慈祥和善处处逢源! 相夫洋这两日一直在后悔听了母亲的话以后头脑发热的举动,得罪晴尊不说,差点还闹出人命,他慌慌张张来找自己敬爱的母亲,告知她孙女生命垂危的消息。 相夫兰咏竟然大喜过望,忍不住问:“那她咽气了吗?” 相夫洋奇怪的看着她。 “啊不是,我是说她的伤有多严重?” “反正挺严重的。”相夫洋一脸自责的叹气。 兰咏心一沉,冷下脸,严肃认真的告诫他:“你可不能在这时候打退堂鼓啊,别忘了,这个没良心的一心想把你的罪证调查出来,她心里根本从始至终就没你这个父亲!你还期待什么!” 相夫洋沉默,自责羞愧变成了苦闷憋屈。 “唉!”相夫兰咏用力叹一口气,由衷的咬牙切齿:“早在四代国主即位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干脆弄死这个丫头一了百了!她是那种得了势便六亲不认的人!我打从她小时候开始就看出这一点来了!是你太糊涂,放任她一直坐到今天这个位子,看看!她为我们家带来什么了!除了灾难和怒火,简直百害无一利!” “妈你说的对,我知道了。” Chapter 0456 日出现朝容,月上映夕颜,十指春葱细,姣靥赛薇红。 印象中永远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虽然鹤立鸡群的艳丽者堪称佼佼,诸如小林岛、寒苇鸯已是叫人赏心悦目、貌比天仙,那个乏味的家中猛然现出一位来,倒叫她觉得惊讶了。 花溪雾——初绽新花、玉带薄溪、旖旎仙雾。美丽的名字配合美丽的脸孔,用年轻朝气掩盖了那三分野心勃勃的美艳跟冶丽。 独宿紫恒殿,她静静想起出现在病房里的、裕儿的恋人,花溪雾。当时,这个女孩说了很多没头没尾、叫相夫光子听不大懂的话。 ——“是真相还是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而这一天已经离你不远了。” ——“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要取你性命吗?因为你继续追查下去的话,她会遭殃的。” ——“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敌人,因为我的仇恨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相夫兰咏,你觉得她很坏是吗?我告诉你,实际上,她会比你想的更坏更龌龊!” 相夫光子觉得喉咙发痒,又不敢大力咳嗽,生怕震碎肺部血管引得伙伴忧心。她虽然逞强并不承认自己疼的难受,可也不愿意用生命开玩笑,眼下,只能安静的养在住所里,慢度如箭的光阴。反复叮嘱探樱落痕一定不能懈怠各项工作,反复声明她会尽快养好身体,再陪大家共同奋斗。 她鄙视自己,明明说时慷慨激昂,为什么一个人孑然独处后又开始向往远离喧嚣的自由了呢?她何时也学得这样口不对心?虚伪做作? “宁日潇,我想过避世隐居的生活。” 姐妹两个聊天,本是惬意欢愉之事,偏偏被雅因以“生母之名”领进凝光城的白辰霞听到了,她不但窥视良久,甚至得悉女儿的心愿后,高声大叱:“可不是么!活得这么丢人!还是躲起来苟且偷生比较符合丧家狗的风格!还有什么脸行走在世上?” “你怎么又来了?”给花换水的探樱听到吼叫立刻丢下瓶子赶了过来,出口好不客气:“你放心,再没脸也比你强,如果光子少主在你心里是垃圾,那么你在世人心里就是垃圾上沾的大粪,奇臭无比!” 光子淡淡的苦笑一下,她从不觉得自己应该“没脸”,这是一个贼喊捉贼还让多数人信以为真的世界,她早就不强求众人的信任了,她对得起良心,即便亏欠了他们的养育之恩,她也依旧对得起良心。因为,亏欠恩情,和问心有愧根本就是两码事!她只是觉得累了,蚂蚁一样涌动的人群在她看来,只是会动的黑色影子,不具有任何意义,他们骂也好,恨也好,都不关她的事了,心濒临死亡,还有什么是惧怕面对的? “这是你雅因阿姨让我帮你煮的糯米粥,趁热喝吧,放心没毒!”白辰霞从食篮里取出一只碗,大力盛取溅的满桌都是,她亲自尝了一口,才把碗递给宁日潇。 碧姐早有命令,非常时期,光子所吃任何东西都需要探樱亲手打理,莫说她本人,就是探樱也不准许。 “妈,我现在胃不舒服,等下再喝。” “不行!这是你雅因阿姨的命令,你不喝就是不给她面子!” 宁日潇刚要起身回绝,被光子拦住,她小声言说:“就喝一点,没事的。” 凭借母亲喝都相安无事的现象,相夫光子选择相信这碗粥,事实上,它真的没有被下毒——“光子!”“少主!”——但是,不代表没有掺入其他的东西。 有一种血溃药,在此之前连宁日潇都不晓得它的存在,那是一种只有身体内患有出血症状的人服用才会加重病情的植物提取成分,寻常人喝了,保准无事大吉。 “这……怎么回事啊?”白辰霞也惊呆了,怎么才喝了两口就喷泉似的把血吐出来了呢?她往日里常常咒骂光子鼻口蹿血,可真的看见了,又晕乎乎的站不稳了。 宁日潇忧心泪流,探樱大呼救命,喝令门外人进来擒住凶手。 “慢!”一手扶住床沿,一手堵住血口的相夫光子勉强抬头:“探樱,住手,妈妈她也不知情。” “那我就去找水神!这一定是她的主意!” 或许是害怕和雅因对质,或许是憎恨探樱的好事,白辰霞坐地咆哮,张口辱骂,歇斯底里毫无素质。 相夫光子在朦胧间隐约看到母亲不冷不热的嘴脸,无力至极,只能沉默泪流,闷闷暗想:“我……何其悲哀啊……” “哎呀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嚎丧!我告诉你!外面的人只知道我和你爸养了你!没有人会相信你!” “所以……你们才这样肆无忌惮的折磨我?” “谁折磨你了?别胡编乱造了!你既然这么受不了还活个什么劲儿啊!外人谁会信你啊!你要是真的被折磨了,不早就躲我们远远的了?还会在国都城呆着!” 光子趴在宁日潇肩上,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一股脑顺着眼泪倾泻出来。 “还是没病,要不怎么有劲儿哭呢?如果我是你,早就自杀了,还有脸活着呢!一个二十几岁的人气得皱纹都出来了!” “够了!这里是凝光城,不是你撒泼的地方,光子正在生病,此刻应该在医疗院里接受治疗,你不担心也就罢了,还这样胡闹,实在过分!” “什么?跟我说她需要接受治疗?你们也好意思开口啊你们!”白辰霞条件反射性的捂住钱包,眼球一转计上心来:“我告诉实话吧,有时间跟我闲耗,不如去管管你爸!知道吗?他正跟着你奶奶研究雪毒呢!” “你说什么……”细不可闻的声音从那干裂带血的唇间沁出,相夫光子的容色已惨淡到无法直视了:“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一样!你爸跟着你奶玩雪毒!你爸跟着你奶玩雪毒!你爸跟着你奶玩雪毒——” “你胡说!不可能!我爸他不会的!就算是为了奶奶!他也不可能做那种事!” 崩溃状的连声反驳,明明没有力气却使劲儿的扯着嗓子,相夫光子不相信老实的父亲会大胆到那种地步,最可怕的是,母亲已有嫌疑,父亲再做这种事,那么她的家岂不是……?起身,连外衣和鞋子都顾不得穿,她疯也似的朝门外猛闯,她急不可待的要去证实这件事的虚假! 这样激烈的举动吓白了探樱和宁日潇的脸,两人除了死命阻挡再没其他的安抚方法。 “她现在正在生病!你为什么告诉她这件事!”落痕进来帮忙阻挡,探樱才得空指责白辰霞。 “她生病我就不能告诉了?你不让我告诉这就不是事实了?”白辰霞不以为然理直气壮。 “是事实就一定要挑这时候说吗!她在生病诶!”探樱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你不让我挑这时候说,难道这就不是事实了?事实存在的事,你不让我告诉她,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你记住,老天爷是有眼睛的!害人的人,终有一天会遭到报应!那一天不会远了!” “母债女偿!那遭报应的也是她相夫光子!哈哈哈哈!” 闭眼向门外猛冲,撞到一个怀抱里之后仍旧奋力抵抗,云罗风树见她冲动至此及时伸手拦住,只能被禁锢在男子怀里的相夫光子终究无力挣脱,失声痛哭起来。 就在女儿为父亲的作为倍感忧心之际,相夫兰咏联合相夫洋大肆造谣,诋毁白辰霞和光子这对母女在实际生活中的种种不是,“懒惰、嘴馋、贪婪、邋遢、暴躁”,经过他们的“研究”,这对母女简直一无是处,私下说说就罢了,还倡导邻里亲友广泛宣扬,甚至在光子病重的当下搞到了信鸟村报纸头条上。 而与此同时,这位将近百岁的老人却安枕无忧的带领一家过着花天酒地日日狂欢的富裕生活。 “再过四个月,丽娜就生了吧?真是好事连连啊!”秋芡草善良浅笑惹人动容。 “那是必须的!有我在,咱们家就别想遭殃!哈哈哈哈!”相夫兰咏活力四射的大笑,把自己看成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还有足年足月可以过活。 她的良好心态感染了家人,人人考量,有她一天活着,便可得一日的庇佑,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阿洋啊,光子她现在怎么样了?这两天怎么没听你提起她呢?”秋芡草聊表关心,问及家中不受欢迎者的近况。 “不知道,这两天没去看。”相夫洋满面红光的脸登时黑去一半。 秋芡草掩嘴微笑,目光闪烁:“那怎么行呢,毕竟是你女儿,应当去看看的。” 相夫洋便听从了母亲往日的教诲、摒弃了原先的自责和愧意,理直气壮、面含讥讽的说:“她死不死!赚钱又不给我花!我还顾她的死活?” 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知进知退从不插入大人话题的“孝顺淑女”硫琅如风低头窃笑起来。 “那么,我们还等什么?进去看看那位少主大人吧!”相夫兰咏不加掩饰她对光子的仇视,煽动众人陪她一起去凝光城走一回。 “可是,我们要怎么进去呢?” “傻丫头。”兰咏爱怜的摸了摸如风的脑袋,外孙女倒也体贴,把头低得老低任其胡摸:“白辰霞两次入凝光,如果不是有人带着,她进得去吗?” “祖母大人英明!孙女知道了!”如风甜甜一笑,作势钻入祖母怀中撒娇,可因身材高大壮硕,险些把兰咏顶的栽过跟头去。 幽兰琵琶忍俊不禁放声嘲笑:“哈哈哈哈!如风你该减肥了!壮的跟头牛一样!” 如风不动神色,嫣然莞尔:“姐姐取笑我,知道妹妹骨架大,肉却少,还这么说!” “我就是喜欢如风,你看看!这要换了光子,指不定把脸拉成什么样呢!” “别拿我们如风跟那个女人比,比不了!”兰咏故作严肃的训斥长孙女,却是两手一边拉过一个,亲密无间:“你们两个,还有裕儿,都是我的宝贝,有我一天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们!” …… 雅因素日很少在凝光城内逗留,作为所剩不多的二代上主成员,她每天奔走于各个大城,或者在国都的各个国府部门监督勘查,这天刚刚从探樱代为管理的质检府出来,就迎面瞅着了一支堪称声势浩大的队伍,人人规矩笔挺的站着,打头阵的却是个发眉花白的老太太。 “您是……?” “雅因大人!”兰咏恭敬的鞠了一躬,面上笑容有增无减。 雅因立刻上前搀扶:“我想起来了,您是相夫光子的祖母吧?这大冷天的,您怎么在这里站着呢?” “谢谢您的关心,老朽有一事想要拜托大人您。” “这里太冷了,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说话吧。” “不用麻烦了,谢谢雅因大人!其实老朽和家人就是关心城中孙女的病况,想要进去看一看,哪知守门的说晴尊吩咐过,不许光子的家人探视,老朽走投无路,只有来求助大人您了!”兰咏说着,眼含泪花,又要欠身下拜。 “老人家,雅因哪敢受您如此大礼?快快起身!”雅因伸手搀扶,表情很是感动:“都说您和光子的关系不睦,现在看来,都是些子虚乌有的流言罢了,我正要回凝光城,各位请随我来吧!” 有了前车之鉴,晴尊勒令荆仪等南北门守卫严厉禁止光子的家人出入凝光城,除了她的许可,就算雅因大人的命令也不行。因此,相夫兰咏一家在北门便被强行拦住,想要对光子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计划也就此落空。 最近,念尘姐弟频繁出现在凝光城里,已经成为相夫光子“公开”的部下了,他们倒也分毫不在意,本来就是晴尊和天地盟默许的存在,如若哪天颁个正式官职,也未可知。 今早,念尘又赶来汇报秘密消息,指出寒苇裳获得旗主之位,是由于她贡献了大量的财产,而这些财产的来源正是玄若家族。不但如此,念尘还把唯一的证据——冰之国凉安城货币存储所的取款底联和寒苇裳的亲笔签字交给了少主,以此可证明这笔巨款是寒苇裳在当旗主之前便已从冰之国的存储所取出的,而身为少夫人的她,无家世背景,何来这笔巨款呢? 虽然诧异,可相夫光子却也无心理会御政宫的事情,那块土地上什么脏事儿没发生过?她早就不稀奇了。可夏蔓绯偏在这时跑了一趟,让她在机缘巧合下,渐渐又跟寒苇裳的事扯在了一起。 刚把药碗放下,夏蔓绯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眼前,光子的反应很平静,心里估摸着可能又是哪个不知趣的惹到了这位雷厉风行的夏护卫。 “简直气死我了!” “看得出来。” “你可知我为了什么人动怒?”接过探樱递来的热茶,夏蔓绯一口气喝干净:“就是那个少旗主寒苇裳!” “她向来擅长为人处世,怎么会得罪你?”光子不信反笑。 “她当然会做人,表面上跟我客客气气,一转头就去抱古幕的大腿反过来对付我!”她越说越生气,干脆举起茶壶狂饮起来。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怎么又把古幕牵扯进来了?”相夫光子开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近来预感出奇的精准,所以每次产生这种感觉她都会觉得害怕。 “我也不瞒你,古幕现就在光之国。” 探樱手里的花瓶摔个粉碎:“什么——” “没什么奇怪的。”相夫光子淡淡道:“雷默和瑶影扇都能直驱而入,古幕这个心机深沉背景神秘到连天魔都未必清楚的男人怎么会被阻隔在幻阵之外?” “这么说,光域不是又岌岌可危了?” “想要夺取王权他们早动手了,想要滥杀无辜也不会这样低调,我想,他们的目的仍旧是那一个吧。”光子刻意错开话题,以免探樱心直口快把不该说的说出去:“小心别割了手,让机械兵收拾吧。” “古幕来光域是为了什么我不清楚,上次接到他的信叫我前去碰面,刚刚抵达就无意中听到了寒苇裳跟他的对话,原来寒苇裳曾在遇难时受过古幕恩惠,古幕……居然叫她把我归到‘光子阵营’里一并对付!简直气死我了!” “光子阵营?看来古幕没少下功夫,寒苇裳也没少吐口啊。”相夫光子冷笑,对寒苇裳“守口如瓶”的美德也产生了质疑。 “古幕古幕!他真是气死我了!” 这大概就是爱之深责之切了,相夫光子看着蔓绯鼓起的面颊和嘴角,心想以前恭恭敬敬的喊人家“大人”,现在却也开始直呼其名了,看来古幕这下子真把这忠心的女部下给激怒了。 “我现在心情很复杂,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夏蔓绯对古幕的爱与恨交织在细长凌厉的眼眸里:“我只知道,寒苇裳这家伙越过我雷蔓直接成为古幕最信任的人!我恨她!我要她付出代价!相夫光子!你要不要继续跟我合作?反正他们也把咱俩归为一党!我们干嘛不随了他们的心愿?” “我很乐意跟你结成同盟。”相夫光子毫不排斥,反还热烈欢迎:“不过,我无心跟寒苇裳斗法,除此之外,你有任何难处,都可以找我,我一定竭尽所能。” “多谢你的好意了!但是,寒苇裳跟你的关系我也不是不清楚,你真能容忍她骑在你头上撒野吗?” “蔓绯。”相夫光子眉头轻锁,有些头痛的扶住额角:“我现在生病,需要静养,这些事情咱们日后再说好吗?”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能讲什么,好好养着吧,我自己想办法!” 夏蔓绯头也不回的冲出了紫恒殿,相夫光子唯有无奈叹息。 “少主,寒苇裳害了你这么多次,你为什么不肯答应夏护卫的提议呢?” “我虽然厌恶霓裳,可她毕竟是我昔日的朋友,况且我也不 Chapter 0457 长夜中蹉跎,雅因总能在寂寞寥落的时刻想起那幼时便丢失了的孩子,那一年她才十六岁,早孕早嫁,育有一女,为了守护国土她参加了保国卫战,甚至不惜遗弃刚刚出世不久的孩子,为了疆域和国土,为了国君与百姓,她付出了不知有多少!她常常会想,既然这个国家让我失去了孩子,那么,我便理所应当使它补偿于我! 二代国主和圣鹿王子都对她百般信任礼遇有加,就连允帝逻都忌惮五神教每每对她这肱骨之臣敬让三分,在这些国主里,她最看好的是四代国主玉灵碧,她眼里的晴尊年轻单纯,极易驾驭,而围绕着晴尊的孩子们也个个稚嫩,难比历练多年的老官,因此她才暂离五神教,回到新生血液的聚集地,想要不着痕迹的凌驾于万人之上。 可她终究是失算了,平日里眼睛擦的再亮,心思燃的再明,也阻止不了雄鹰渐丰的羽翼、傲然的翱翔,她本以为在晴尊的带领下,年轻幼稚毫无干练可言的上主们,只是积极向上的思考如何把国家治理的更好,完全不会有闲工夫去顾“后方的事”,然而,在宁日潇、风扬龙泽、风摩以悠之流的谨小慎微下,雅因惊恐的发现,很多事情已经无法着手,这些年轻的孩子,运用他们超人的精力和智慧“狠狠禁锢”着光之国的每一寸法度,任凭他人如何绞尽脑汁的图谋“剥权”。 最可怕的是,他们罕见的团结,因为玉灵碧过人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使得年轻的国府坚如磐石。 现下,晴尊为了上主们竟屡屡跟她这国家功臣作对,全然不念旧情与过往,雅因暗自咬牙,早已对相夫光子之流心存怨恨。 在这样的时候,就当雅因有些手足无措心烦意乱的档口,重新出山的硫琅如风赶来拜会了,一碰面,这妆容风骚打扮妖艳的女人便一改往日的热情态度,用商议而非请求的口吻告诉她:“我就开门见山了,雅因大人,我要你在十三队长和晴尊面前,推举寒苇裳为质检府的新副长!” 如此直接,倒是在雅因火烧火燎的心脏上浇了一桶油:“如风,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很委屈,可国府不是我一个人的,就像你说的,还有队长和晴尊,就算我推举你的人,他们也未必答应啊。” “那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了,我只是要稳固的地位,口碑和声誉我现在都有,就差执政的身份,雅因大人别忙着拒绝,我给你看样东西,说不定,你会请求我来需要你。”如风信誓旦旦的拿出一张照片,画面上,一个裸体的女人背对镜头,左臀下方有三条明显的刀刻痕迹。雅因惊得脸色惨白,如风又拿出一张更显清晰的来:“这张是疤痕的放大图片,可以准确无误的告诉你……这上面的印痕,到底是真是假……” “她在哪里!”如被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的怒火,此刻雅因心神骤凛面露寒意。 “她当然在我手里,不过你放心,她很安全。”如风安心的收好两张照片,笑盈盈且把握十足的说:“只要你依照我的意思,把我的人成功推上副长之位,我就把她还给你。” “你以为我会受你的威胁么?硫琅如风,别忘了,我好歹是光之国第二代国主的护卫,五神教的水神!我现在取你性命简直易如反掌!”晴尊都不曾这样威胁过她,心高气傲以长辈自居的雅因自然容不得小小如风在她面前放肆。 “我敢来,就有十足的把握,你不敢碰我!因为我一旦死了,你就一辈子见不到被你遗弃的女儿!” 被彻底慑住的水神雅因哑然失色,想要恼人却不得不顾忌女儿的安危,只得悻悻的瞪视如风。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当年,你为了保住第二代上主的地位,便去参加保国卫战,把早孕生下的孩子丢弃在了国外,回到光国后,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做尊贵荣耀的上主大人,可惜,等你想把她找回来时,你已经失去了一切线索。”硫琅如风无视她杀机毕露的眼睛,气定神闲好似把握了一切局势。她的嚣张和自信,终于在下一刻产生了实质效果。 雅因妥协,低下的脸再也没抬起来,沉默了好久,才缓缓问出:“是不是我帮了你,你就会把她还给我?” “当然,我留着她也没用,放心,她是我登上顶峰的最佳助力,我不会自毁前程的。”硫琅如风见她服软,喜形于色的把手伸过去在她肩上拍了拍,以示慰藉。 这意味着背叛,背叛先代们的遗志,选择走向和正途截然相反的道路,可雅因竟意外的不觉得可惜,她对自己说:“我曾经为了地位跟国家舍弃了自己的骨肉,如今,我要为了自己的骨肉舍弃掉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原则!我不会后悔!因为光之国亏欠于我!” 最寒冷的季节一过,离春日便不远了,长时间天地无垠的纯白洗刷了往年的污浊与秽垢,不论是环境,还是人心。这一日天光明媚一碧万顷,浩瀚的金光从乌云背后涌出,仿佛压抑已久得以宣泄般落在每一寸寒冻的土地上,又顺着会议厅的玻璃大窗洋洋洒入,照得人心一片明净开朗。 雅因许久没参加天地盟的大型会议了,坐在晴尊身边却显得漫不经心,当玉灵碧开口将要说话之初,又刻意掐准时间打断:“晴尊,我有话要说。” 出于长幼有序的礼节,玉灵碧还是和颜悦色的应允了,并不觉得这是对国主威严的践踏。 雅因接过话筒,毫不客气的大声说道:“昨日我已向诸位队长申请,将一个国府人员调入质检府做副长,队长大人们皆没有异议,现在不过是向各位转达一下,这个人的姓名便是寒苇裳!也就是御政宫的前任少旗主!” 坐在前排的上主们尚且没有变换神色,后面层层坐满的副使、执行者倒是议论不绝起来,各种质疑的话一下子填满会场。 “虽然霓裳人不错,不过雅因大人也太迫不及待了!” “就是说啊!人事分配一向都有以悠少主做主,而且看晴尊的样子根本就事先不知情嘛!” “那光子少主怎么办?听说她跟霓裳不睦,不会反对吗?” “估计就是怕反对,所以才越过晴尊和上主直接向队长申请的!” …… 没有恶意的流言,传久了也会味道生变,往往是霉臭而并非芳香。 “请各位肃静!听晴尊大人讲话!”以悠拿起面前的话筒威武的高声一句。 “这事我到今天才听说。”玉灵碧并不担心“先斩后奏”这样的行动会折损她君王的威严,只是笑容里掺入了奇怪和诧异:“不过早在一周前,人事部便已给质检府定了新副长,出于规矩准则,必须经过上主反复斟酌一一同意之后才能在次周定夺宣布,现在看来,倒是雅因大人过于心急了。” “呵呵,这是自然。”雅因不冷不热的哼笑,诡异的目光驰骋在玉灵碧和气美好的面容上:“不过呢,十三禁卫军的决定,也向来不必走国府这套准则,晴尊也是清楚的,既然探樱一个人忙不过来,再扶植一位副长替她和光子分忧,也算是队长大人对你等的体恤了!” “是该选一个人替光子和探樱以及整个国府分忧了,因此我这里也早有人选。”面对让许多人都淡定无能的雅因语言,玉灵碧风轻云淡潇洒翩翩,她用眼神向光子投递含义,然后转头看向雅因:“欧也从容跟着光子少主也有不短的时日了,日日熏陶下长进飞速,虽然还很稚嫩,不过哪个最开始上位的人不是单纯无知呢?” “这么说,晴尊是跟我意见相左了?”雅因嗤嗤一笑,面含讽色:“可寒苇裳是队长们首肯的,欧也从容她……有这个许可资格么?” 在下面如坐针毡的相夫光子一直在紧握气量满满的拳,她竭力压制住火山喷发般炙热的愤怒,更明白现在担心自己会发作的,可不止玉灵碧和宁日潇两个,只怕所有真心关怀她的人,都希望她尽力忍耐吧。 她曾在血崩命丧的弥留之际恳求碧姐,死后由欧也从容这个“最佳人选”继任她的遗位,老天眷恋,同伴们身先士卒竭尽全力才得以使她的性命保全,她自然不想违背与自己内心的“约定”,想要善待欧也从容。近段时间,她发现这个女孩虽然智慧不出众,却敦厚踏实,努力刻苦,并非天才才能定国□□,她相夫光子以她并不深刻的阅历判断,欧也从容,假以时日,以其努力刻苦勤奋好学必成大器! 这……又岂是那善于投机取巧迎合谄媚的寒苇裳能够相比的? “国府千人有余,难道哪一个都要经过队长大人们的首肯吗?雅因大人自当比这些年轻的国府人员更加清楚,当初尊帝大人和诸位队长把这个国家交付于我,正是给了我‘择人用人’的权力,这次是您向大人们申请的,如果不成,我去回禀各位队长就是,就不劳您再费神了。寒苇裳和欧也从容都是我看在眼里的好孩子,我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才,假如还有机会,我必定委寒苇于重任,还请雅因大人放心!” “这么说,晴尊终究是不同意寒苇裳做副长了?”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人事部既已拟定欧也从容为新任副长,作为一言九鼎的晴尊,我就不能食言,寒苇裳旗主晚了一步,实属遗憾。” 半路杀出个欧也从容,让费尽千心好不容易说动队长的水神雅因陷入绝境,她可是答应了硫琅如风一定成功的呀!收敛住那份焦躁不安,她佯作镇定的驳回晴尊的定论:“今天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我没说错吧?” 晴尊微笑,上主皆不答话。 “既是自己人。”雅因不慌不忙为自己打圆场:“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自诩光辉开明,可别净干结党营私的勾当,谁不知道质检府现任首领和队长们首肯的这个人结过梁子,谁不知这位大人曾数次刁难品性贤良的寒苇裳?我知道这话有的人不爱听,可忠言逆耳利于行,如果用一次拒绝换来胜利喜悦的同时失尽了民心,就太得不偿失了!你们说对吗?” “雅因大人的话固然没错,不过也有一句话叫循规蹈矩、任人唯贤。”坐在台下首排位置的相夫光子少主面不改色的接着雅因大人抛过来的炸弹:“我和寒苇裳毕竟是旧识,和欧也从容反倒认识没几年,如果说‘拒绝即排斥’,那从容不知道都被我丢到角落多少次了,至于你说我和她结过梁子,呵呵,哪有朋友不吵架的?再说,把这私事搬到公事上来讲,雅因大人也有失分寸吧?” “我再说一次,相夫光子你不要把个人感情夹杂在公事里面好不好!我现在跟你谈的是国家用人大事,你的想法不能这么偏激啊!”雅因听此反驳竟怒形于色,当众斥责起光子的言辞态度来。 “雅因大人瞧您说的!我怎么偏激了?我现在也是在跟你谈国家用人大事啊,而且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因为夹带个人感情才否决这个提议的呢?”相夫光子不但不学她的口气,还笑得更加轻松欢脱。 “你看看!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雅因的声音发生破嗓般强烈的变化:“还说你没夹带个人感情!” “现在夹带个人感情的是您吧,雅因大人,刚才晴尊大人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就不赘述了,在谈公事的时候,咱们能否不要带着个人情绪啊?只是在谈公事罢了,您也不用东拉西扯!” “一个不孝不义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个位子上,你根本不配!如果你没错,为什么你的父亲、母亲还有祖母都对你大为不满呢?”雅因开始口不择言,想起女儿的安危和如风的威胁,她就恨不得立刻办成此事。 “晴尊大人就在这里,有本事您列出我的罪状,让国府把我除名啊~”不生气不怒吼是一回事,不客气的威压又是另外一回事。 “哼!”雅因环视一周,在上主面孔上挨个扫过,冷言冷语道:“谁不知道晴尊事事都听你们这些上主的,尤其是你,晴尊怕伤害你,什么事不向着你啊?要是你们联合跟队长诬陷我,我肯定要吃闭门羹的!” “雅因大人,您好歹也是第二代国主身边的重臣、在国府呆了这么多年的前辈,难道你不知道说话要凭良心吗?晴尊与我们交情好,是私事,晴尊会不会准许我们的提议,是公事,我们什么时候公私混淆了?光之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如果我们上主都用这点来牵制晴尊,国家早就玩完了吧!” 男上主们不善言辞争论,无奈听着你来我往的反复辩驳,可宁日潇与光子之类争辩强手则不会安安静静的“坐以待毙”。 “你看看,我才说一句,你就这么多句话接!你可真能讲啊!”雅因指着风摩以悠,严酷指责她的言辞不当。 “雅因大人,这个谈话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宁日潇适时插嘴,她的反驳与争辩向来柔若无骨,虽然内容强硬,可口气上的弱势必置自己于无理境地,谁不晓得很多时候都是气势占上风才能稳操胜券的? 雅因怒拍桌案愤然起身,绕着会议厅瞪了一圈,乖戾道:“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她拂袖离去后,会场里反倒一片安静。晴尊忧思伤神,不免又揣度起来,雅因大人这是怎么了?近来频频的发难光子他们,如若真有错,她这个晴尊也未必姑息,只是,实在想不通对光子恶语至此为哪般! 数日后,十三禁卫军发来新指令,要求晴尊同意让寒苇裳和欧也从容两人同时升任质检府的“代理副长”,公平竞争,直到分出高下的那天才确定留哪一个。 雅因的努力颇见成效,但对相夫光子和寒苇裳来说,这也无异于折磨成双。 “队长大人们倒是省事,直接把球踢了回来,既然早晚都要取一个来定,何必多此一举?”当着雅因的面,相夫光子于新朝国会上直言不讳的抱怨队长决策。 “在国府都不知道心平气和与人为善,怪不得你在家都不受人待见呢!” “我们现在在谈公事,你总提我个人的事情干嘛?请你记住,人在做天在看,身边还有这么多双眼睛,不是谁都意气用事的!公私分明不讲歪理才能得到认同,你说我在家不受待见,我不否认,但你说我在国府没有与人为善,不好意思,那是你的妄想!”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还有没有教养啊!” “我跟没教养的人没法谈教养。” “明明人缘臭到极点了,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多受欢迎!” “这点也不劳烦您操心,我生下来、我走在路上、我来到国府、我住在凝光城,没一样是为了让人喜欢才做的!我也不需要为了人缘学习某人八面玲珑,我是来为国效力的,不是来稳固自己地位的!” “说的自己好像多正义似的!”雅因不以为然的嗤嗤鼻子。 “你们都不要吵了。”晴尊不偏不倚,也不两两斥责:“春天就要来了,国府中事一波接着一波,我想二位都没有纠缠于此等小事的心力,既然队长们发了话,那么就让从容和霓裳试试,究竟谁更合适,不消多日就见分晓了不是吗?” “晴尊大人说的没错,属下遵命!”桀骜不驯的相夫光子带头向玉灵碧垂首施礼,十分恭敬。 雅因见状,也不得不收敛住以大为尊的高傲气焰,默不吭声的听着晴尊展开的下一轮探讨。 Chapter 0458 “什么?让我去做她相夫光子的部下?你们开玩笑呢吧!”别说做那人的部下,就是提到这个名字都叫寒苇裳如坐针毡,她一吐多年苦水,好像相夫光子带给她的委屈比天还大:“自从跟她做朋友以来,她冷嘲热讽了我多少次?她为了别人的事又迁怒了我多少回?我看她是朋友,所以轻易不跟她一般见识!” “可说句客观的话。”雅因对外表柔弱的霓裳有这样强硬的一面感到惊心:“光子不会这么对待朋友的,她有时候的确很尖锐,不过她都是针对敌人,她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怎么会无端端迁怒你呢?” “她几次三番盘问我如风是否售毒!不是迁怒是什么!”自打如风好言好语的请求与之和好,寒苇裳就既往不咎的站回了原有战线,她还认为相夫光子在自己面前表示出对如风的怀疑和不满,就等于是对她寒苇裳的迁怒:“我死也不会去的,只要她在那里一天,我就决不踏入那扇门!” 如风和雅因劝的是苦口婆心,反复告诉她有机会自然可慢慢除掉这个祸害,只有她寒苇裳先当上副长,才能有路子继续往上爬啊,如风甚至一脸肃穆的表示说,要成大事,必先摒弃委屈,再不喜欢这个人,也要为了最终目标跟她同处一个屋檐而不心焦气躁。 寒苇裳终于被劝服,同时对如风的气量和胸怀自愧弗如。她收拾好行装乖乖的赶赴质检府“上课”,虽芒刺在背却一副骄傲凛然大无畏惧的模样,相夫光子瞅了她一眼,觉得她伪装至此好生疲累,便无视掉一切不快,认真负责的为两人讲学。 相夫光子没有趁机对自己下手,这叫寒苇裳很意外,同时她也毫不领情,靠在椅背上摇摇晃晃东瞅西望,听讲时漫不经心,她一心认为相夫光子不会把真正有用的教给她,既然如此,她也犯不着讨好此人、认真对待此事。 “你这样可不行啊!”听说她的表现之后,如风仍旧显得忧心忡忡,不得不加以劝诫:“为了将来,你也要牢牢记住相夫光子所讲的每一句话,不管她隐瞒了多少知识,只要她讲的,你就必须记住!” “可是……可是我在她那呆一分钟,就像等了一年那么漫长!实在是闹心!不想看见她啊!” “拿出你坚毅的忍耐力!就算她是豺狼虎豹,你也不要影响自己的心情!知道吗?”雅因觉得光劝没用,这时候需要的是赞美:“你一点就透,如此聪明的一个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啊!” “人家的只是小聪明啦~”寒苇裳娇羞一笑,掩嘴窃喜起来。 此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她拿出了全部的精神头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反复提问,甚至刨根问底牵涉到很多无用的东西,相夫光子明知她蓄意为难,既不生气也不反抗,一一对答如流令其汗颜失色。 欧也从容这块并不优异的璞玉,也只能靠自己的持之以恒来磨出圆润华泽的玉石光辉了,她暗暗钦佩霓裳的聪慧和认真,觉得自己再不多加把劲儿,就肯定要落下好远了,学习就是赛跑,越努力越拼命,才能获取越理想的成绩。带着这样的信心,她一直在质检府留到深夜,搞明白最后一题才放松的离去。 四月下旬的黑夜不再森冷如冬,只是被风一吹,汗毛还会不由自主的立起来,缱绻的月光孤寂的洒射,绚烂唯美,宛如奏响一曲幽远的静歌。 从容又犯起对着美景容易发呆的毛病,渐渐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四处留心是否有危险迫近…… “噌——”若非沙诺赶来及时,这一刀已经削断了欧也从容的脖子。她回过神来时,沙诺正捂着涔涔血流的右臂仔细的打量自己,那鲜艳的红滴落在地无比清晰。 “沙诺?你、你没事吧?” 沙诺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没事,你不回家在这里发什么呆啊。” “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 “你啊……” “你怎么会出来呢?” “看你半天不回来,我只有出来找你了,还以为你被狗熊吃了呢。”沙诺一脸不关心的掸着手说。 这次从容没有吐槽他,而是焦虑万分的盯住沙诺血流如注的胳膊:“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只是皮外伤,紫鸢的医术应该能搞定!反正离家不远了,我们回去吧!”沙诺淡然一笑,完好的那只手揉了揉从容翘翘的头发,潇洒转身。 直到这时,从容才发现,沙诺已经高出自己半个头了,容貌与个性都逐渐成熟的他,已不再是那个怯弱老实的少年了,不禁感叹时光的流逝,还真是弹指一挥间呐。 “沙诺,伤不要紧吧?”从容妈妈一大早就出门去买药,又捧了一大堆补品回来:“好好在家养着,别乱走了,听话!让紫鸢按时帮你上药,如果难受随时告诉我,我送你去医院!” “谢谢阿姨,我没事,小伤而已,犯不着去医院。”沙诺把袖子放下,遮住了被纱布包裹的伤口。 “要不是你救了从容,我可能已经失去女儿了,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怎么反倒这样客气呢?”从容妈妈十分歉意,沙诺越是推辞,她就显得越不安。 “阿姨照顾我,和我的朋友这么久,能替你们做点事是应该的,我真的没事,请阿姨放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谦让着,倒叫从容觉得别扭了,果儿用手肘捅捅她,一脸鬼笑着说:“看来阿姨很喜欢沙诺嘛!诶!要不要趁此机会表明态度啊?” “表明什么态度?”从容一脸无知的看向果儿,纳闷得很。 果儿无奈叹息:“你这家伙几时能开窍就好了哟……” 上药止血,伤口疼痛,但这都不影响沙诺的行动,尽管欧也阿姨千叮万嘱叫他好好休息,可一想到从容随时可能面临的危险,他就坐不安稳。欧也家的这座新宅位处国都幽静地段,根据区域划分,该处民生安全当由“当地小区警务所”负责,那里的负责人刚刚调任来此,沙诺尚不熟悉,只好亲自跑一趟,要求调出那晚的“监控录像”。 负责人当即派部下勘查,却在半刻钟后回报给沙诺,说录像里并无异状。沙诺自然不信,而且立即起疑,他当时也在场,那一刀挨的真真切切,总不可能是隐形人干的吧?他不动声色来到负责人面前,要求亲自一看,负责人当即摆出蔑视脸孔,语调讥讽。 “区区一介平民,有什么资格看国府的录像?就算是欧也从容副使,也必须有国主的命令才行!” “看来你对我们的来历背景很是清楚嘛。”沙诺平静冷淡的回应,反倒叫其焦躁不耐。 “你什么意思啊!有本事去找晴尊要许可啊!” “晴尊给了许可,你就让看?”沙诺懒得跟他废话,却不得不进行这些无聊的纠缠。 负责人语结,憋了半天才夹枪带棒的笑起来:“哎呀哎呀!当副使就是不一样啊,做什么都有优先权,国府里有熟人就是不一样啊!” 沙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半晌,转头走掉。 从容听了沙诺的叙述之后一改往日平和状态,气得猛拍桌子:“竟然看不起我们!谁说要去找碧大人要许可了?说的我好像跟谁结党营私了似的!太过分了!” 第二天,沙诺带着余怒未消的欧也从容,大张旗鼓抄到负责人的办公室,同时叫来了上级警务所指派过来的代表,请他们依照律法逮捕这个警务所的负责人。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吃公家饭的!是国府请我过来的!我要报告给国主!让她惩罚你们——” 沙诺充耳不闻,不似从容那样隐隐透露出愤怒,很是坦然的丢给负责人一句话:“昨天,我已经在监控画面里看到袭击我们的凶手了,就是你!” “不可能!监控室的钥匙在我手里!你怎么可能看到!” “你这钥匙不知你的上级有没有呢?”沙诺手中一串明晃晃的钥匙在指间旋转。 “既然你看了,就不会说是我!你胡说!不是我!”负责人张狂大叫,痛吼失声。 “可我看到的就是你!你不承认也不行!除非你拿出证据来啊!” 他终于转过弯来,自己是着了这小子的道啊,为了证明自身清白,也只好咬紧牙关调出所有的记录了。他一经解脱便殷勤老实的亲自调出录像供沙诺等人观看,全无死角的自表无辜,期许解放。 “现在你看完了,里面没有我!我要告你诬赖!” “可以啊,不过在告我之前,你必须承担‘玩忽职守’罪,因为监控画面里明明有凶手的身影,你却指使部下说没有,难道不是你的失职?” 负责人气得半个字都挤不出来,愤怒之余,他眼底流露出的浅显心虚,被沙诺洞若观火的视线捕捉个彻底。 没找晴尊,不代表他们不会把情况告知给国府最上层的官员。虽说警务所是助贤管辖的部门,不过律法之事一向由国府的执法部监督主管,沙诺第一个找上的便是首领风摩以悠,以“欧也从容不是简单的副使官”为由,向她申诉,请求以王权之威迅速查明此案。 或许对于寻常人来说查案什么的比登天还难,不过风摩以悠动动手指,三五天工夫就把“真相”查得彻彻底底、明白到不能再明白——那个警务所的负责人,正是某敬老院中受过如风照顾的老人的儿子,他刚刚调任到国都,感念如风恩德,屡屡给如风送礼献财,平日喜好以权力压制部下,近日频繁跟一个穿灰白斗篷的女人来往,这个女人的身形,竟和那日在监控影像里看到偷袭从容的身影一模一样。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女人不止一次秘密会见硫琅如风。 沙诺扶额,从容叹气,他们并不知道风摩以悠卯足了劲儿怒瞪双眼,疑惑从火苗燃遍整片心之平原。 “看来硫琅如风和寒苇裳再度联手了啊。” “相夫光子,说话要讲求证据,信口雌黄可不是君子所为。” “那是自然,但如果不是信口雌黄呢?现在从容和寒苇裳争夺唯一的副长之位,没多久从容就出了事情,岂知不是寒苇裳做的?” “亏你是上主,怎么这样低能的话都说得出口?”雅因又开始她的冷嘲热讽了:“寒苇裳明知从容出事她嫌疑重大,还去这么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换做是你你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做吗?况且论资本和天分,寒苇裳远胜于欧也从容,她何必害人取利呢?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万一是欧也从容她自己心怀不轨想要反咬霓裳,从而派人打伤自己的怎么办?当时那里无人,如果真有人暗杀,她还会活着?还那么巧有沙诺赶来相救?” “雅因大人还是不要强词夺理比较好,为什么选择性无视那个穿斗篷的女人呢?一边和如风、监控负责人密切往来,一边偷袭从容刺伤沙诺,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针尖对麦芒,两代上主言辞激切互不相让。 “做人吧,要对得起良心,不能凭借想象给事情盖棺定论,好比你相夫光子……”雅因喋喋不休讲了一通大道理,听得在场诸人昏昏欲睡,惹得讲者本人怒发冲冠:“是晴尊让我调查的!你们再不甘愿也要乖乖顺从!” “是……!”疾藤带头懒懒的应付一句,相夫光子挑唇冷笑,不屑掩饰那份轻蔑。硫琅如风重归之后如此嚣张,仗着大伙儿无切实证据指控,便这么明目张胆,碧姐之所以叫雅因来调查,也是发现了近来两人交往密切到使人不得不生疑。 毕竟,那无孔不入的数百“密探”不是开玩笑跑着玩的。想必雅因大人也不如他们天地盟清楚,晴尊在监控各地动向方面,下了多大的功夫。 “你最近火气很大啊,明明气候还不算暖的说。”海蓁子开光子玩笑,顺便送来杯冰镇过的凉茶。 “那也得有人点火我才能着啊。”光子诙谐回应,笑呵呵接过凉茶。 “近来你还是少跟雅因大人接触比较好,要不然过不了多久就该自燃了。”小婉在一旁搭腔,顺便又吃了一整束红彤彤的玫瑰。 “那个人,空会讲大道理,从不深入内幕研究事件,当过二代国主的城主和少主,执法时,以‘理解被告的苦衷,揭露原告的无理’为名,断下无数冤案!她的观念里,所有案件的被告都是有一定苦衷的,而原告也一定在恶剧的酿成上存在错误和原因。哪怕是谋财害命的故意杀人案,也摆出冠冕堂皇的‘客观嘴脸’!” “呵呵,身为‘清正廉洁’‘光明磊落’的天地盟上主大人~背地里嚼人舌根不太好吧~” “呵呵,你若不来,我还懒得说出这番心里话呢~” 下一个与光子针尖对麦芒的是少旗主兼代理副长的寒苇裳。相夫光子悠闲的斜倚住宽椅,手臂弯曲搭在上面,侧脸抛给霓裳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厌恶见到我这张脸容的寒苇裳旗主竟然主动登门造访?” “不好意思啊,我若知道你也在,才懒得走到这呢~”与光子颇具讥讽味的言谈相比,寒苇裳则显得温和知礼,半开玩笑的惬意模样叫人觉不出敌意来。 相夫光子娇艳的唇挑起好看的弧度,美人的嘲讽与冷笑,总是格外动人的。恍如一支浴雪而出的红蔷薇,在凛冽风霜中傲然盛放着。 “听说从容和沙诺受伤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正想抽空去看看呢,光子大人有没有时间一同前往啊~” 寒苇裳并无诚意,相夫光子知道,可就是在海蓁子她们面前,她才不能继续跟人斗嘴使得亲者忧心:“好啊,本小姐乐意奉陪。”她起身,步态优雅的缓踱到寒苇裳耳边,低声笑语,字字如针:“别以为你们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既然已经引起众人疑心,找到证据也是迟早的事!” “呵呵~”她回以一样的字句,一样的口吻:“你能想到的,恐怕做这件事的人早就想到了,你以为你会轻易得逞么?” “那……咱们走着瞧吧。” 两双近距离相接的目光,擦碰出激烈如岩浆喷放的火花,彼此的敌意与憎恨溢于言表。 Chapter 0459 硫琅如风五厘米长的小指指甲硬狠狠磕在坚硬的桌面上,挤得指头发白,殷红的唇抿成一线,恶声恶气的抱怨:“这次让欧也从容和相夫光子捡了便宜,我真是不甘心!” “虽然白忙活一场,但你也没损失啊,那相夫光子等人没抓到证据,想对付你和霓裳都难。”已与两人连成一线的水神雅因自出事以来就不断安慰她们,还总掐准时机反问自己女儿的近况。 “急什么,我还能吃了她?当下最要紧的,是怎么破坏掉这伙人的关系!简直碍眼透了!” “你想分裂他们?不是我泼冷水,只是,上主和晴尊的情谊不是外人能够体会的,当初他们同甘共苦才取得光域天下,哪是那么容易就受你挑拨的呢?”雅因摇头皱眉,觉得太天方夜谭了。 “你以为我不清楚这一点?”如风盯住雅因的眸子,既有不满又有不屑:“当初相夫光子在上主面前大声斥责我和霓裳,那些人就像没听见一样,还把相夫光子气个半死呢!相夫光子蠢,看不到伙伴的用心,可我瞅得清清楚楚!他们不表态,正是为了相夫光子!如果他们站在她的角度也跟着指责我,那我就会对这一群人产生疏离和戒备,他们又不忍心用伤光子来蒙蔽我,权衡利弊,只能闷不吭声。”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 “上主之间的关系是坚不可摧,可国中大事不是他们几个人就能搞定的,别忘了,他们还有最亲密的下属呢?” “你是说?” “没错,就是他们的副使和执行者!”如风手捏下巴衡量了片刻,用指甲叩叩桌子:“我相信,上主和副使之间也有亲疏之别,这事我不方便做,还是交给霓裳这个旗主去办吧!雅因你只要暗地协助就行了!” “玉金,弱水,你们别拉我!” 这天,在去部门学习之前,欧也从容被住在家中的弱水玉金缠住,说是非要带她去个好地方不可。自打一门心思用在学习上,从容便对其他事情丧失了兴趣,除了偶尔被鬼杰拎到林子里好好□□一番,她甚至不愿意跟果儿紫鸢逛街购物。因此,对于玉金弱水满脸窃喜的故作神秘,她也提不起精神来。 “你就去嘛!还能死吗?”弱水失去耐心,用指甲拧起从容的皮肉来,她知道从容这软性子的家伙是不会生气的。 “痛!”从容惨叫一声坐到地上,面前二女一笑得歹毒,一拉长巨脸,她深觉麻烦,只好妥协说:“就去一会儿,我还要去上课呢。” “上就上呗!炫耀什么!”弱水踢开家门,喝令玉金把人拖出去。 有时候从容真觉得,她欠了这两位千金小姐的,住在她这处处高要求不说,还对满屋子的人颐指气使,除了对母亲还算恭顺外,基本上没有和颜悦色的时候。 往乞巧殿赶的路上,一脸不安的凤春蝶拦在大道中央,跟从容搭话,从容见她支吾半天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也跟着急起来:“春蝶小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 凤春蝶小心翼翼的瞄了玉金一眼:“我能私下和你聊聊吗?” “好啊。” “不行!”玉金这时候才像个护卫一样把从容拉到身后,用警惕的目光审视凤春蝶:“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别想打歪主意!” “想打歪主意的是你吧!我不当众戳穿你是顾全她的面子!你真以为我怕你?” 仅仅是几句话,一种态度,便惹得那里弱水忘记了此行目标,率先替玉金跟凤春蝶争执起来,玉金这回非但不劝阻,甚至火上浇油的给弱水助阵,凤春蝶好歹也是富家小姐出身,何时受过这等羞辱?争吵声惊天动地,引来大批人群围观,欧也从容头痛欲裂的捂住脑袋用力一晃,差点眼前发花昏厥过去。 唇枪舌战,凤春蝶终究因寡不敌众而败下阵来,她痛哭流涕的跑回去,留给欧也从容无数个问号。 当时,寒苇裳正和雅因热络的攀谈,两人虽知彼此互为合作关系,可竟莫名的谈得来。所以凤春蝶闯入的时机不对,惹得寒苇裳雷嗔电怒,又怕直接发作自毁形象,唯有劝雅因先行离开,再来商议下一步。 “霓裳,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拿我当朋友?”凤春蝶抹干泪水,非常认真的问她。 寒苇裳顿觉烦躁无比,她对凤春蝶几次三番的询问感到恶心:“你都问多少次了?我要是不拿你当朋友,会跟你来往吗?会跟你见面、说话吗?” “既然如此,我就相信你。”凤春蝶尽力掩饰住对寒苇裳的极端不信任,她只想再度确认某种东西:“那么你老实回答我,你答应玉金弱水,出钱帮她们复旗主之位,是不是为了害从容和光子?” 凤春蝶是因寒苇裳的恶毒倍觉心惊,而寒苇裳则是被直言戳破慌了手脚,半天,才一脸气愤的回绝:“人在做天在看!你不要污蔑我!我寒苇裳从来不害人!也没干过亏心事!亏你问我有没有拿你当朋友!那你呢?你要是我的朋友,会不相信我吗?” “我只是问问,你没有就说没有,发什么火呢?”凤春蝶反倒觉得她的反应不合常理。 寒苇裳随即冷笑起来:“朋友做到我们这个份上,还真是悲哀,既然没有信任,那还继续下去干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啊?难道作为朋友我不明白了、问问也不行吗?”凤春蝶见她有意断交,更觉委屈不甘。 “我没什么话好跟你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跟你简直太累了,因为是朋友,我处处迁就你忍让你,你却什么都猜忌,什么都不信任我,还反复的问我相同的问题,我受够了!我当你是朋友才无数次的解答你的困惑,可你又是怎么看我的?算了,既然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那我们以后不要再交往了!” 出现了!传说中寒苇裳式的“舍弃友情方针!”!凤春蝶早就从相夫光子和舞樱其身上领教过了!而且……这也不是霓裳第一次跟自己说“绝交”了! 每次绝交,寒苇裳都不会再主动回头,对如风尚且如此,何况她屡屡被友情遗弃的凤春蝶? 凤春蝶大吼一通后,说着决绝的话消失在寒苇裳的办公室里,而寒苇裳,全无一点失落,反而把对凤春蝶的厌恶深深刻在眼底,雅因回来拿东西,见她面有怒色,很是不解。 “这是怎么了,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气成这样?” “她才没有让我生气的价值呢,这样的性格,实在讨厌,仿佛让我看到了那个容不得人的相夫光子!”寒苇裳不禁咬牙切齿的怒骂:“看到凤春蝶,我就想起了相夫光子质问我的时候,简直太恶心了!所以我必须跟她断绝往来!” “这样做好吗?她毕竟是站在你这边的‘朋友’啊。”看到一向依赖霓裳的凤春蝶离开,雅因觉得可惜。 “除了在我耳边抱怨,她还有什么价值?我和她做朋友,不是为了当她的倾听者,既然百害无一利,我何必忍她?”寒苇裳高傲的扬起下巴,理直气壮的面朝天空:“我至今,从未对与我断交过的人服软!都是她们死皮赖脸回来找我的!相夫光子是!硫琅如风是!连这凤春蝶都不知道回来多少次了!如果不是她们心虚没理,怎么可能回来与我重修旧好呢?” 欧也从容目瞪口呆的瘫坐在地上,手心一把滴血的利刃,寒光熠熠,刺痛人眼,她面前有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孩子,正吃痛的蜷缩在地上,连痛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那两个把她领到乞巧殿的女人早就失去踪影,待她回过神来时,水粉色沾血的袖口中钻出一截皓腕,死死抓住她的脚踝,使之陡然一颤。 “从容……别……害怕……快……送我俩……去医院……” “折苏……我……” “我们的生命……就交付到你手上了……” 讲完这句话的岫折苏,和梅影一起双双昏厥过去,被瞬间点醒的欧也从容这才泪如泉涌,大声呼喊救命,跑到乞巧殿外拦截过往行人帮她找马车去医院。 天地盟两副使双双重伤的消息一经传出,掀起不下于小型战争般轰动的浪潮,人们在诧异凶手为何人的时候,把目光聚集到了欧也从容身上。 审判所里,欧也从容老实交代事发经过:当时,她被玉金和弱水领到乞巧殿假山下面的空地上,与天地盟副使梅影和岫折苏碰面,还没等说话她就头脑一片空白了,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眼罩落在地上,梅影和岫折苏双双倒在血泊里,她吓得六神无主,手里不知为何还握着行凶的刀子。 “昏倒?好端端怎么会昏倒?你说是玉金弱水带你去的,那她们人呢?”风摩以悠把头转向坠玉。 “刚刚审问过了,两人说把从容送到那里与梅影二人见面就立刻离开了,至于血案的发生经过,她们并不清楚。”坠玉呈上审问结果报告,一双细眉常年拧得死紧。 “那她们有交代为什么要引从容和受伤的两人碰面吗?” “玉金说,只是简单的约她们出来玩。” “出来玩?折苏和梅影与从容出来玩,用得着她引见?”芙菱对玉金的混淆亲疏关系产生质疑。 “从容,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看到是谁伤了她们两个吗?还是说,就是你伤的,你却以记忆空白作为脱罪的理由?”风摩以悠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对嫌疑人进行反复审问,意图消磨其心智以致其露出破绽。 “以悠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欧也从容急得汗流浃背,一方面担心自己不被信任,一方面害怕真的是自己无意识伤人,还有最重要的一方面……折苏和梅影,不管是谁伤了她们,作为新同伴的她,都绝对不希望她们有事啊! 然而,又有谁能听得见她的声音? “从容,听我说,现在这里全部都是天地盟的人,所以你不必担心……把眼罩取下来给我看看。” 以悠的吩咐让她趔趄两步险些从台子上摔下去,她指尖颤抖的划向右眼,把那里的遮蔽物扯了下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没有变化,依然和从静然那里移植过来的伊始一样,是血一般惨烈的猩红。 “以悠,留下上主和从容,我有话要说。”作为伤者直属上级的落月啼小婉,此时跟嘉琦芙菱坐在较为特殊的审判席上,待以悠点头允许驱散下级工作者后,才放心的讲:“我们内部人都知道,从容的右眼异于常人,前段时间,光子和沙诺也来报告过,说从容的自身发生了异状,当眼睛变为黑色的时候,极有可能‘转换人性’,而寻常时候,都是血红色的。我要说的是,当时从容可能真的失去了意识,如果她没有,那么她就是故意伤人,我们另当别论,如果她有,那么,就代表有人把我们的机密泄露出去!” “的确是这样,当初晴尊明确下令禁止提及从容特殊身份的事,可不久在民间就传出了双十钥匙的新闻,当时大家都没在意,想着能把她保护好,纵使议论,纵使把叛月引来了,也没多大关系。可是现在看来,确实蹊跷,虽说不是最高机密,可也算国家不可外泄的真实,怎么就有人大着胆子四处传播呢?”惠茵海蓁子发表意见,博得众人的点头和赞同。 “海蓁子说的对,这次事件,暂且排除‘从容有意识伤人’这一项,那么把她引到乞巧殿的玉金和弱水,很有可能知道了‘血瞳’的秘密,并且还算准了从容会‘发作’的时机,在从容‘失去意识’后,是她伤了人,还是玉金弱水乃至于第三方伤的人,最终的目的都会达成,看梅影和折苏伤的这样惨就知道了,那背后主谋的目的,就是要弄死她们!”宁日潇接着海蓁子的话给事件盖棺定论。 “杀了天地盟的副使,可以获取的‘胜利’绝不止一两条……”两手交叉靠在侧墙的助贤冷着脸出声。 “此人用心险恶,不过最令我们心焦的是那个内贼!”纳连也俊一拳锤在膝盖上,雷嗔电怒。 “没错没错!我看啊!那个内贼一定是伤害梅影和折苏的凶手!一定!”芙菱气愤的蹦起来大叫,所有的心急如焚中,就她表现的最彻底。 “海阁佑介下落不明,芷蓝公主留守光域,外交问题还没解决,我们自己就出了这么大纰漏!当真是好事多磨吗?”风扬化羽的忧伤一重盖着一重,快要愁得她五内俱焚肝肠寸断。 欧也从容深深埋着头,其实打从踏入这里,她就一直等待着天地盟的训斥,可他们却没有一句责怪、没有半句怀疑。梅影和折苏能否苏醒,关乎她能否彻底洗脱嫌疑,就算是她亲自动的手,还有“有意和无意”两种分别呢,现在只能期待两位伤者早早脱离危险,成功苏醒,来证明从容当时的“瞳色”究竟是黑还是红了。 盎然的春日里,梅影喜欢的珍珠梅竟然提早现出生机,光秃的枝桠隐隐抽出嫩绿的新芽,和折苏最爱的白桑交映出凌霜傲雪的圣洁瑰景,丛植成片,星星点点,纯白无垢,如若梦幻。 “从容小姐,你还好吗?” 软糯糯的甜音勾人心魄,从容一晃神,才发觉自己已经对着枝头冒出的嫩芽发了半天呆了:“是云珠啊,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被软禁在凝光城了?还好,不是在牢里,恭喜你啊。”小姑娘一脸温和怯弱,水一样柔婉的发丝和眼眸美若仙子。 从容朝她苦笑一下,真心觉得没什么可恭喜的。 “我听说,一个人在昏倒以后,特别容易希望她所爱的人能够进入自己的梦里,还听说,只要把福袋替她挂到树上,就会实现这小小的愿望,我知道梅影喜欢千刺城主,所以特别备了这个福袋,从容副使,你要不要一起跟我去比翼丛林呀?”小姑娘几年之后,还是最初那副稚嫩害羞的模样,完全没变过似的。 从容欣喜的点头:“好啊!能替梅影做些事就太好了!不过我不知道折苏喜欢谁,总之!就把我们的祝福写在福袋里吧!我要去多挂几个!谢谢你提醒了我,云珠!” “好说,好说。” 比翼丛林爱情许愿的灵验广为流传,很多城外百姓也只能等一年一度的祭典大会才能来比翼丛林亲力亲为做一系列的祈福活动,从容从来没有想过把爱情祝愿挂上风月树,以此来企盼什么,可现在,她是衷心的希望梅影能在睡梦中见到她喜欢的人,更能在苏醒以后心愿成真。 “云珠,你是怎么看出梅影喜欢千刺的呢?为什么我以前都没发现?是我太笨了吧哈哈!” 云珠静静的跟在后面,一双大大的眼睛四处扫荡,在经过一片小溪上栽种的枇杷树时霍的从袖子里滑出半截利刃,直勾勾往从容的后背捅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从容一转身便把刀子夺走,趁云珠脚步未稳惯性冲击,一刀擦过她的左臂,双眸如漆。 “云珠!你没事吧?”小婉等天地盟上主惊呼出声,更有几人及时上前拦住行凶的从容加以制止。 从容抬起脸,诧异的看着一张张惊中带怒的容颜,右目似血:“怎么回事?” “还好伤的不重……但是,从容,我们没想到竟真的是你!”化羽伤感而生气的把视线落定到从容身上。 血瞳伤人!欧也从容瞬息读懂大家复杂表情里蕴含的意义,现下她百口莫辩,一种从未有过的被算计的愤怒自心底油然升起。 Chapter 0460 “真的是……从容?”芙菱傻愣愣的从小婉手中扶过受伤流血的云珠,至今不能置信。 “枉我们这么相信她,看来人不可貌相!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能放纵一个坏人啊!”落月啼小婉高亢的怒吼传到远处,怫然作色不肯罢休:“马上把她抓起来!免得再伤人!” “不、不是我!是云珠她先要伤我,然后不知怎的我就……”从容惶急的解释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了小婉眼中不信任的神情,任凭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了吧? “别装傻充愣的!马上把光子叫来!让她看看这个代理副长的真面目!”震怒于从容所作所为的小婉偕同大家把人押到了至尊圣殿,刚巧,相夫光子在碧姐那里。 这么多人亲眼所见,由不得相夫光子不信,她带着疑惑走下殿,到跪倒在地的从容身前轻声询问:“从容,我当时不在现场,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不是不信你,只是,你有要为自己说的话吗?” “光子少主……”很少哭泣的欧也从容含着眼泪,可怜楚楚的哀求她:“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当时明明是云珠先用刀刺我,然后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时,刀在我手里,她也受伤了……” “听起来跟梅影、折苏受伤的时候情形一样呢。”旁听的水神雅因满脸鄙夷之色:“骗傻子呢!你说你脑中一片空白?那么所有伤人的人,是否都能以这个借口脱罪?伤了人也可事不关己了?” “可是我没有说谎啊!当时确实是这样的啊!我无心伤人,可不知怎么就……” “晴尊,这事得趁早下决断才行,这样放任欧也从容,是要出大乱子的!即便她身份特殊理应优待,可这样肆意伤人,用不了多久凝光城会血流成河的!到时候一切都晚了!”雅因振振有词的奉劝一国之主依照她的意思来办。 “我同意雅因大人的意见,就把从容关到凝光城地牢里吧,免得再出来胡作非为。”小婉冷言冷语,不善的目光从从容身上一扫,如射来了百余把尖刀利刃:“告诉龙啼索骥,务必把人看好了!不许有意外发生!” 相夫光子没再说什么,尽管从容被拉走时还在哭着喊冤,犹如芒刺在背。她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暂时的结果:“晴尊大人,请准许……一旦查出事实真相,且证明与欧也从容无关,就立刻还她清白!” “那是自然。”玉灵碧点头,从刚才到现在始终是默默思索的表情。 一到质检府,相夫光子看到等候在接待室里愁眉不展的沙诺,就知道他是为了从容的事情而来。 “少主,你清楚从容为什么会‘伤人’的对吗?” “是,我也相信她是无意识的,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我没有阻止扣押她的理由啊。”相夫光子长叹一声,所付出的担心未必比沙诺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执意想她做副长,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少主好像已经发现了什么?”沙诺敏锐的察觉到,光子话语里蕴含的其他深意。 “目前还是千头万绪,我只觉得奇怪,从容‘一身两魂’的现象不是近期才有,为什么直到她做了副长候选人,才开始‘伤人’呢?她伤害折苏、梅影、云珠的动机是什么?这一点,我想大家都清楚。” “那为什么还把从容关起来呢?” “当时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从容刺伤云珠,如果我在场,我也会把她关起来。沙诺,你放心,我会尽快调查出事情的真相,还从容一个清白,当下,‘信任’是无法拯救她的,你懂吗?” “我知道了,我会在城外想方设法搜集证据,城里还要多多拜托少主大人你了。”沙诺起身,诚恳的抱拳相求。 “嗯,好的。” 沙诺离开不长时间,相夫光子见局中无事,便披好外套朝凝光城走去,一袭灰白的身影适时钻入眼帘,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那宽大的斗篷、熟悉的颜色还有若隐若现水一般飘逸的发丝,无不重创着她敏感的神经,仿佛冥冥之中的定数,牵引着她忘却周遭,直奔追去。 无人路经的银藤林,现下蔓条丰饶,互错缠绕,交织出锦缎般的秀丽。 “站住!”冷声低喝,相夫光子眉目骤凛,英气慑人,左拳背在身后渐渐握紧中:“你把我引到这来,不会是邀请我一同散步吧?” “呵呵,光子少主还真风趣呢。”娇嫩的女音从低低的帽檐下流出,恍若夜莺吟唱的天籁,妩媚诱人:“而且很聪明,知道属下是故意引你来此的。” “属下?”光子单眉一挑,眼光波动起来。 女人呵呵笑着,伸出纤若春葱的手指缓缓除去了遮头的帽子,一头醒目清澈的水色长发垂泻下来,映得她肤白莹如玉,容色美似仙:“属下云珠,少主大人别来无恙啊!” 那一刻,相夫光子的神采里的确有被震住的痕迹,她估摸了数秒,放声冷笑:“才刚刚分别而已,何以见得是‘别来无恙’呢?” “呵呵,因为你并不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我,几年前才出现在你的眼前,此云珠非彼云珠,你懂我意思的。”女人焕出艳光逼人的媚笑,纵是女子看了只怕也要酥掉半边骨头。 “小婉所说的那个间谍,原来真的存在啊,只是没想到是你这个小小的执行者……偷袭从容打伤沙诺的,也是你对吧?”几个疑团连接到一块儿,反而洗去了相夫光子心中不少的困惑:“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呵呵,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没关系,我会让你乖乖开口的。”闪身,拔刀,月形轻斩的雪刃牢牢搁在云珠颈下的动脉上:“你现在可以不说,但是我也可以割断你的脖子。” “你不会的,还要把我抓回去交差不是么?”云珠轻轻一笑,命悬一线却毫不紧张:“原来‘经络被废’果然只是一出戏啊……” 她的镇定,让光子觉得对手非比寻常,不可思议随后就覆满眉间:“那还真是没办法,既然你不配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要杀机远离自己,云珠就有把握全身而退,事实上她的确做到了,在相夫光子试图反扣她的两手前从斗篷中金蝉脱壳,活活化作一缕黑色轻烟挣脱出去。相夫光子恼火的甩掉手中衣服,朝着云珠逃离的方向定定瞅了一会儿,才有些气急败坏的赶回凝光城。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这都是真的!云珠她逃掉了!马上命人去找才行!” 零界宫内,相夫光子归势汹涌,尽管众人没把她的叙述当成无稽之谈或是耳边风,可要完全置信,还真得花半天时间消化消化这诡异的叙述——云珠,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伤到的那个人啊。 “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吧?不要能起身下地了就得意忘形,回去好好养着少操点心吧!”落月啼小婉单手搭在沙发椅背上,口吻有点漫不经心,话语内容毒舌却不乏关心之情。 “既然云珠已经暴露了真面目,那就说明从容是冤枉的,梅影和折苏也都是这个女人伤的,马上告诉以悠和助贤,让他们把人找到抓回来!”相夫光子试图让人们相信她的评断,且深信不疑:“从容血瞳的事,不正好说明凝光城有间谍吗?今天云珠闹了这么一出,难道还不够清楚吗?只有抓回她才更能证明这一点啊!” “抓是一定要抓的,不过也不代表欧也从容就能洗脱嫌疑,她还是要在牢里呆着。”小婉不留情面的提醒她面对现实。 “我怀疑云珠背后有另外的主使人!这根本就是他们分裂我们的方法!” “根据呢?很多事情,不是单凭预感和直觉就能判定的。” “那你仔细想想啊!从容有什么理由伤人,大家也认识她这么久了!” “那云珠有什么理由和你口中的‘主使人’联合分裂我们呢?她比从容更早效忠我们不是吗?” “两位美女不要吵了,喝杯咖啡消消火~”纳连也俊亲自煮了咖啡给在座美女送来了,轻松的口吻缓和了不少□□味十足的气氛。 “不公平,只给她们,那我们呢……”疾藤趴在沙发上念央。 “你们的在这里。”也俊指着几杯白开水一脸郑重的告诉疾藤。 “啊哈哈哈……”风扬龙泽又傻笑起来,摸着后脑勺的头发,声线爽朗:“也俊说的对,你们两个都消消火,有什么事慢慢商量嘛!” “说到底!你就是记恨从容有打伤折苏的嫌疑对吗!所以你宁可相信云珠!”相夫光子不甘且屈辱,脑海里一直回闪着云珠当时的字句,可惜又无法把脑海里的记忆放映出来。 “不要用你的主观来评断我的所思所想!我只凭证据看事!难道这也有错?”小婉起身,和光子用对等的高度互相逼视。 一个为了从容寻求突破,一个为了原则不改初衷,对立两边,争持不下。 “按照老规矩。”海蓁子和宁日潇双双起身,把两人拉回到各自原先的座位上:“在意见相左的情况下,由大家投票表决吧。” 天地盟养成已久的规矩,重大事件发生后,由上主们各抒己见,然后按照“多数服从少数”的准则来决定取舍,有了明确方位后,当上主内部的意见产生分歧而无法取决方向时,就由全员进行赞成投票,这时便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准则来决定。 小婉与光子互不相让,投票结果也是让人头痛,竟各占一边,且双方都大有不肯屈居之象。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像久久争持不下、彼此互不退让的情况这还是头一遭,以往相互谅解,最终都会调和意见,唯独这次稍有不同。 相夫光子还是坚持直觉和分析带给她的“讯息”,死不改口,在与小婉争执了几句不欢而散后,恼恨而心痛的说道:“……区区一招离间术就把我们搞成这样,我会证明我的想法和做法都没有错!” 回到紫恒殿,心情烦闷的相夫光子把室内摆放的各色蔷薇通通丢出门去,有一盆就恰好砸在了刚刚步进的云罗风树的脚下。 “还好吧?”接触得久了,云罗风树渐渐摆脱了沉默无声从不主动开口的习惯,自从光子屡屡受伤后,开始慢慢表现出不同以往的“关心”和“担忧”。 “我没事。”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坐到她的对面,替她倒了杯清甜的热茶:“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 “千头万绪,可也并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你说……要怎么才能让大家相信我的判断呢?”虽然夸下海口,可相夫光子还是茫然没有头绪的困顿着。 “把你所怀疑的事情证明出来,用真相来洗清人们被蒙蔽的双眼,比你反复解释来得有意义。” “说的也是。”相夫光子暗暗咬牙,最可疑的寒苇裳、硫琅如风,此刻一定为计谋得逞而心花怒放吧?这么明显的离间阴谋,不是这两天才从她们身上体现出来的!早在她断足,如风两人大肆邀请其他上主之时,她便有了这样的感觉,而且异常强烈! 夏蔓绯这个“求联手而不得结果”的晴尊护卫,近来光临紫恒殿似乎成了癖好,对于研究寒苇裳如何如何也十分的上心:“你难道没发现,寒苇裳最怕什么吗?” “她最怕自己的面具被人揭下来!”握住茶杯的手用力捏紧,很快碎成一堆雪末。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看着怪力女无声无息的施展力量,夏蔓绯兀自一笑:“她最害怕……自己身边的朋友联合到一起,哪怕两个人都不行,看你的例子就知道了。” “不要提我。” “难道不是么?当初硫琅如风拉拢她是一方面,不过她也很忌讳你和硫琅联手,所以她横在中间阻挠你们的联系,没有联系误会却不断丛生,久而久之演化成解不开的死结,乃至于今天的仇恨。硫琅如风和寒苇裳不同,硫琅如风算是胸怀大志的人,只要是能给她带来利益的,哪怕她再不喜欢,她都会接受,寒苇裳这一点与她相像,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你相夫光子。硫琅如风还能容忍对你的厌恶,可寒苇裳却不能。”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 “那就说说凤春蝶和葶萝,凤春蝶和寒苇裳关系很好,可跟硫琅又如何呢?仇人算不上,但知己也够不着,寒苇裳,她可以抛弃任何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朋友,却断断不许这些人有亲密友好的关系,这点,你最近也发现了不是吗?” “寒苇裳心机之深沉,伪装之高段,不是我这等水平能够比拟和了解的!”相夫光子自嘲,也不加掩饰对于寒苇裳心性品德的藐视。 “不说别的,单凭她费尽心思拉拢古幕大人,就十分可疑。” “你怎么知道不是古幕主动找上她的?” “如果不是她有利用价值,古幕大人也绝不可能把她放在眼里啊!这个女人这么有心机,一定是用了非常手段蛊惑了古幕大人!” 相夫光子开始默不作声,只一味的听她抱怨寒苇裳和古幕大人的关系。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提醒你。”夏蔓绯双眸雪亮,终于在最后道明了此行的来意:“她们已经把我和你归为一党了,上次我离间了硫琅和玉金,这次作为报复,她们就要使整个天地盟动荡不安,如果你还不答应与我合作,只会更让她们屡屡得逞吧?” “长他人志气。”冷淡一笑,相夫光子歪起的嘴角挂上了少许自信之色:“我才不管她们是不是因为你而报复我,又有没有把我们归为一党,不过,眼下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忙。” Chapter 0461 没获得所有伙伴的信任,反而朝敌人的既定方位迈向“分裂”之路?相夫光子不敢想下去了,要说这个世界上什么最不可信,那么便是天地盟会受人挑拨分崩离析! 从容受袭在前,折苏梅影被伤在后,这两件事时隔不久,连在一起看着实令人生疑,相夫光子便与夏蔓绯暗暗筹谋一计,只为让“幕后主使”无所遁形。 她开始闭门不出,称病告假,不但不出席每日的上主会,甚至连伙伴的面都不愿意见,探樱放出风说,是她受不了小婉等人的不信任,她觉得“自己已经回不到从前”了。而在这时,被相夫光子一口咬定的云珠满脸憔悴的回来了,一进城便栽倒在刚刚赶来的城主千刺的怀抱里,娇弱无力的诉冤,说相夫光子打伤了她,还逼她承认自己就是打伤沙诺刺伤梅影的凶手。 相夫光子脾气暴躁但不残忍,如果对谁不满,只出手教训而不伤人性命,也是有可能的——落月提小婉如是说。 光子称病不出,质检府无人统领,两个代理副长的角逐只能愈发激烈,寒苇裳在出席会议时,大义凛然的表示,她愿意退居位后,让贤给欧也从容,以证明她并无趁人之危的居心,她的表现让御政宫和天地盟赞不绝口,比起为明哲保身而采取的急流勇退,她这显然是为证清白而无私贡献的美德! “我以晴尊之名宣布,寒苇裳顶替相夫光子,继任为质检府新总长!”玉灵碧在某一天的国会上这样宣布,看着座位上一张张不同的脸孔,不同的表情,她暗暗轻叹。 一切的转圜都发生在短短的一周内,寒苇裳面对唾手可得的权位,竟觉得不真实,她伸手触摸锦衣华服,和陆续进来向她问好的手下,心脏的位置凉凉一片。她和如风并不相信,至高无上的权力会如此轻易得到,可是,天地盟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 就在如风和霓裳都为这件事忐忑不安时,相夫光子款款走进质检府,一登场便吓得两人目瞪口呆。不知是不是她们知道了光镜千影术的力量,即便恢复理智,二人也每每距离相夫光子老远,生怕被她一手“碰”到,从此沦陷。 “你们是在担心什么?我已经把上主之位让给你们了,你们应该满意了不是吗?”相夫光子红唇勾艳笑,震慑人心魂。 “你会这么好心的让贤?”别说是怀疑,此刻硫琅如风简直是一点也不相信了。 “光子大人不是称病在床了吗,怎么出来了?”寒苇裳不冷不热的问候着。 “质检府已经是你的天下了。”光子幽幽一笑,不负她们所望的给出“期许”:“接下来是上主继任仪式,你要做好准备呀,寒苇裳小姐。”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硫琅如风不再和她开玩笑,不安感越是强烈,她和霓裳就越是没法淡定的接受礼遇。 “玩玩看,不就知道了?”相夫光子亦冰下脸孔,不无认真的回视两人,随即转移话题:“我这次来,是最后一次奉晴尊的命令,告诉你们,在我离开这里与凝光城以前,还有知识和学术要传授给新总长,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希望你们多多配合。” 望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硫琅如风的不安已经完全变成了对现状的肯定,她拉住寒苇裳的手,用乞求诚恳的口吻劝告她:“霓裳,我知道这么说可能很打击你,不过,这个相夫光子来意不善,只怕整个天地盟也是陪着她一起演戏的,你要是想全身而退,现在就辞去这个职务,跟这里的一切撇清关系!” “我也有不安和担心,不过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这个高度,你让我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不管相夫光子打什么主意,她现在要让位,难道还会厚着脸皮反悔吗?”寒苇裳死死攥着上主任命书,比起疑惑,她更不舍得放弃这即将到手的富贵荣耀:“就算是阴谋,我也有信心度过这次危机!如风,如果你不信我,就让我一个人去做,但是千万别阻止我!” “以前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进退,怎么现在这么固执呢?明知道是陷阱还往里跳吗?说白了,他们根本就是耍你!不可能让你继任的!与其在丢脸之后被赶出去,不如现在放弃!还能挣个出路啊!” “你以为我傻吗?我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了。”寒苇裳胸有成竹的抬高下巴,立时盛气凌人起来:“听着,如风,既然我得到了这个职务,就不会轻易把它放跑,想反悔?不管是谁,我都没那么容易让他得逞!这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可你别忘了,咱们还有见不得人的事呢!万一云珠他们说漏了嘴,你就真的是爬的高摔的惨了!” “那还不简单吗?这时候就只有拜托你的外祖母大人了呀。”寒苇裳笑笑,拍打如风的肩膀,安慰:“别忘了,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人,云珠他们的生命,就交付给你的外祖母了,以她的身手,灭口的事想必不费吹灰之力吧?” “你是说……?” “当初是怎么废掉相夫光子的,如今就怎么解决那两个,越快越好,那云珠可不是省油的灯!”寒苇裳斩钉截铁的发出指令,大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之势:“对了,还有凤春蝶,不必费心对付她了。” “怎么说?” “我和玉金弱水交易的事被她亲耳听到,不过我已经跟她绝交了,如果她出来指控我,咱们大可以说她因为友情决裂而记恨我,被人收买出来栽赃!” “你倒是仁慈,还舍不得她死嘛!” “毕竟朋友一场。”寒苇裳摆出清高脸,目光却阴冷得很:“多杀一个人,我们冒得风险就多一分,我不会蠢到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翌日,寒苇裳穿好凸显身段的短衣短裤长袜靴,气定神闲的走到质检府接受相夫光子的“知识传授”,只不过她再不像之前那样漫不经心,也完全没有一丝不苟,开讲后便句句针对相夫光子的演说,甚至屡次打断她的话,完全不给机会讲一套完整的,噎人得很。讽刺之言虽无脏字,但句句恼人。相夫光子忍耐之际,还要听寒苇裳面带笑容的重提旧事。 “瞧你的脸色如同死灰,想必身体一定极差吧?这样下去,别说报仇了,比他们活得长都是妄想,所以还是趁临了之前多多休息,少操心国府的事了!” “寒苇裳,做事最好给别人留后路,不要到时候怎么遭的报应都不知道。”相夫光子抖抖教科书,无意掉出张取款底联来,寒苇裳漠视讥笑,不想相夫光子拿着那明晃晃的大红字和熟悉的签字体在人眼前晃了一晃:“呀!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以随便拿出来呢?” 映入寒苇裳瞳孔里就不是单单的票据了,连同惊恐,一起让她的脸死灰成片:“……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你说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你的眼神,这钱也不是你自己的吧?” “这钱不是我的,怎么会写着我的名字?就算你拿到了它又能影响到我什么?我不想和你说话,更不想跟你见面,咱们以后就当彼此是陌生人吧!”寒苇裳匆忙急语,压制住上前争抢的冲动。 “如果你不是光之国国府的一员,我很乐意配合你的小小心愿。”相夫光子勾唇美笑,向前缓迈两步:“可你不但影响了我的生活,甚至还意图毁坏国府前程,你说,我会不会就这么算了?” “朋友一场,做事别太绝的应该是你才对!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不要做朋友更不要往来了!你为什么就是缠着我不放呢?我做我的旗主,你做你的少主,井水不犯河水,你干嘛总是追着我?” “我真有闲心,有那么多值得我缠的人,我不去缠,偏偏来缠你这个动不动就把‘绝交’和‘不要来往’挂在嘴边的人?实话告诉你吧,就算是御政宫,我也容不得靠关系上位的人!你乖乖收拾行李离开国府吧,我保证,只要你离开了,我不会再跟你有一字一句的联系!” “笑话!我凭什么要离开?你也太霸道了!国府是你家开的吗?我乐意在哪就在哪,你管不着!” “那咱们就试试看,看我管不管得着!” “哼,我还以为你多洒脱!原来也舍不得上主之位!还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威胁我离开?你做梦!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在她看来,相夫光子出示证据完全是其狗急跳墙的表现,本来的怀疑和不安也随着这蠢货的举动荡然无存了,如果她相夫光子还有其他证据,会出示这么薄弱的钱款底联?就算拿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告发她寒苇裳,也不能证明这钱是背着香玉婆婆偷取出来的,更无法证明那旗主之位是花钱买来的!虚张声势想叫人知难而退,寒苇裳发誓绝不上当! 紫恒殿里,水灯清明。 连日来大门不出的相夫光子少主在傍晚时分请来了雅因和晴尊,于竹前月下小饮梨酒。由于晴尊在场,雅因的态度照比之前和缓了许多,可直到相夫光子把话题切入某个敏感地带,她才骤然绷起了脸。 “雅因大人!”相夫光子抬高音量,却笑容未减:“在斥责我以前,能否先听一出好戏呢?等听完了,光子任凭雅因大人处罚!” “好啊,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好戏,若是好看,我就算了,若是不好看,就像你说的,非罚不可!”雅因狠狠一笑,靠住椅背冷眼观看屏幕动向。 相夫光子的笑里掺入九分奸邪,亲自动手打开了墙上悬挂的小屏幕。接着,质检府那天相夫光子对阵硫琅如风和寒苇裳的一幕幕陆续重现。开始的对话雅因只是漠然旁观,到了后面,寒苇裳支招要如风找兰咏对云珠进行灭口时,她才瞠目结舌僵如雕塑。玉灵碧的反应和她差不多,只是并没有雅因眼中的惊惶和不安。 “分裂上主关系,拿我和从容当突破口也就罢了,竟然牵累折苏和梅影重伤,云珠是叛徒罪无可恕,可在背后给她支招的、帮她行凶的玉金诸人,也一个跑不掉,您说对吗?雅因大人?”相夫光子端坐在椅子上,不去看一旁低头不语的雅因的表情,说是得意,不如说她此时的表情无比阴寒:“有人通过蛊惑得到了大批财产,将名字改为自己的再选适当时机取出来,这当然够不成犯罪,不过买官就不一样了。” “你……给我看这个,不就是要我帮你吗?”雅因抬起头,歪向一边眯着眼瞪视相夫光子,表情复杂。 “帮?”娇艳的脸孔不曾扭转,而是径直向前:“雅因大人说错了吧,是帮你们自己才对!” “光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灵碧在一旁看得一知半解,仍有点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碧姐,我今天之所以只叫上你们两位过来,一方面,是想顾全雅因大人的面子,她毕竟是前辈,是国府元老。另一方面,是要你看清楚,你和二代国主信赖有加的女人,有着什么样的真面目!” 水神雅因浑身一抖,恐惧和疑惑都攀升到了极点。 “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有这段录像是吗?”相夫光子慢悠悠起身,绕着雅因如坐针毡的椅子转起圈来,预备一点点告诉她,让她终身难忘:“如风和霓裳何其聪明,都知道不可以接近我,免得给我机会使出光镜千影术,可如果我说,我还是成功设下了埋伏呢?” “怎么可能?我事先侦测过质检府里外的墙壁和一切设施,都没有残留你的元能痕迹啊!”捂在双手下的脸,充斥着不解和谜团。 相夫光子鼓起掌来,连声叫好:“不愧是二代上主!连我的元能是否存在都能侦测出来!没错,我确实没在质检府的死物上动过手脚,但那不代表,活人也不行!” “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要说的……可都在那里呢!”相夫光子指着屏幕发笑。 “你把元能施加到自己身上?……不!千影术并无这种可能啊!”雅因惊恐的摇晃着脑袋:“那么也就是说……是如风?是如风对吗?这个如风是假的对吗!” “雅因大人,说话要讲求证据,信口雌黄可不是君子所为。” 语言方面的如法炮制使雅因羞愤交加,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晚辈在自己面前嚣张。 “怪只怪,你和硫琅如风、寒苇裳频频见面太过叫人疑心,不过是稍加推敲,就经不住考验了。”相夫光子的自信如一缕明艳的烈日之光,狠狠刺伤雅因的双眼:“再提醒你一件事,纵使没有元能锁定式,我一样可以看到想要‘看到’的东西,” “雅因阿姨,您……为什么要帮如风和霓裳做这样的事呢?”玉灵碧十分痛心跟遗憾,一直以来,她都像尊敬长辈一样爱戴着这位国府前辈。 “那个幻化成如风的人究竟是谁!是你吗!玉灵碧?”雅因忽然失控的跑到晴尊面前,伸手扣住她的肩膀猛烈晃动。 相夫光子上前把人拦下且一手推倒雅因,将碧姐护到身后,面有怫色:“恼羞成怒了吗!说起‘假扮’,我还要感谢雅因大人给我提供的灵感呢!如果不是你假扮成夏蔓绯的样子跟我见面,我会叫她假扮成你所依赖的硫琅如风?” Chapter 0462 夏蔓绯第一次来找相夫光子诉苦时,提到对巴结古幕的寒苇裳的不满,言辞中也流露出对古幕的怨气,且不称呼他为“大人”,而最后那次光临的夏蔓绯,却口口声声“大人大人”的叫,语气中仍有怒意。根据相夫光子对夏蔓绯的了解,愤怒之下对人的称呼一向统一,断然不会前后不搭口误至此。 “那么,你又怎么知道第一次去找你的夏蔓绯不是假的呢?” “在那之后她来了不下十次,次次所言相近,唯独最后一次莫名其妙和我谈起了寒苇裳的为人,即便她对寒苇裳不满,也不是个喜欢揣度人心思小家子气的女人,更不可能在短短的几次交锋中对寒苇裳了解的那般透彻!寒苇裳这个人,我都是看了这么多年才逐步看透的,夏蔓绯又怎么可能通过调查研究而得出如此精确的结论呢?”相夫光子徐徐的阐述,在唇角似有若无的微笑里进行着:“说起来还真是辛苦雅因大人了,为了天衣无缝,你连夏蔓绯与我、她和古幕之间的事,都了如指掌了呀!” 听到古幕二字,雅因又是浑身一颤。 “稍微厉害点的元术师,都能勘破幻化术,可寒苇裳这种从未习过术法的人就只能栽跟头了。”话到这里,相夫光子已完全没有再忍笑的必要了:“古幕在第一次听到我和夏蔓绯的对话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等他重新注意起这件事时,就派出了假的夏蔓绯,那个夏蔓绯……就是您扮的吧,雅因大人?” “你……你在说什么呀!”恐惧和惊慌,已经无法诠释她额头倍出的冷汗了。 玉灵碧担忧的望着雅因,从未见过前辈如此窘迫狼狈的状态,也极少看到光子咄咄逼人的姿态啊,她插不上话,只能尽可量的选择适当时机做一个调和者。 “古幕的能力,就算再千变万化,也终有被人看穿的一天!”相夫光子说下大话,她很清楚,对于古幕这个深沉男人的情况,至今也只是略知皮表:“他在夏蔓绯身上动了手脚,所以术法启动时,蔓绯到哪里的所见所闻他都身临其境,因而也能及时怂恿异空间的从容准时‘出现’。” “据我所知,夏蔓绯是不会背叛古幕的。”雅因避重就轻,因为她的精神已经承受不了相夫光子屡次丢来的“真相□□”了。 “当然不会,所以她并没有背叛古幕。我只要她帮我假扮如风搞垮寒苇裳,算哪门子背叛?还是说你会对一个不知情的部下定下背叛之罪?再说,夏蔓绯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自己重视的人被另一个人挑拨,也会生气的呀!” “这么说,是你和夏蔓绯联合到一起,‘帮’我圆这出戏了?”雅因口气嘲讽,却是在讥笑自己的失败:“如果如风是夏蔓绯假扮的,那么真的如风在哪!” “会把她还给你的。”相夫光子眉梢一动,转头看向她所效忠与憧憬的女人:“碧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但这就是事实,再残忍,再无法接受,我们都要面对它,然后继续把路走下去!” “光子,我明白了。”玉灵碧沉重的合起两眼,终于还是看着“灾难”发生了:“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听你的。” “好。”玉灵碧言罢颔首,格外的郑重其事:“雅因大人,眼下情况,寒苇裳实在不宜于留在天地盟了,如风、云珠、玉金、弱水还有此事的相关人员,乃至于相夫兰咏,都要接受调查,欧也从容是被冤枉的,理应释放。” “这是应该的。”雅因直起腰,气势在玉灵碧安抚般的和风细雨下有所恢复:“那么我呢,晴尊要怎么处置我这个先辈?” “从现在开始,我会派人随时随地的跟随你,一直到这件事情了结。” 知道前辈心生不服,相夫光子好言相劝:“雅因大人,姑且念在您是国府元老、曾经对国家有功的份上,我们都不会太为难你,但寒苇裳和硫琅如风伤人在先,不思悔改蓄意挑拨,实在不可免罪!如果你执意保全她们,就劝她们离开国府!至于折苏和从容那边,我会好好安抚,前提是……你必须答应这个条件且不能食言!” “那,霓裳的那份录像你能不能给我?” “这可不行,万一你反悔了,我岂不是鸡飞蛋打?就如同寒苇裳不想看到我一样,此时我也不想见到她,你们好自为之!” 新上主的就任仪式,寒苇裳足足花了四个小时装扮自己的外貌,满心欢喜走到至尊圣殿内,等待着天降好事。有说有笑的落月啼小婉和相夫光子刀一般割入她的眼目,她告诉自己看错了,因为争锋相对多天的两个急性子,绝不可能无故和好的!虽然竭力安慰自己,可寒苇裳看到如同往常那么友好的两人,还是大受打击心情有变。 这时候事态发生变化,不单单叫寒苇裳本人始料不及。 “队长大人发来信件!寒苇裳有从御政宫买官的嫌疑!故而暂时撤除她的上主继任资格权!”黛萌高喊出声,摊开信件高举头顶,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以悠,这人事档案的变动,也大可不必了吧。”相夫光子斜了雅因一眼,知道是她暗地里捣的乱。 风摩以悠严格审查了信件,证实确为狼月藏夜队长的字迹后,点头称:“晴尊大人,今天的集会就到此为止吧。” 玉灵碧很理解寒苇裳当下的处境,亲自来到她身前,一手抚上她的肩:“霓裳,你不要难过,只要你努力,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寒苇裳那一刻并不掩饰对玉灵碧的厌恶,她觉得这个国主简直虚伪到了极点,为了给相夫光子报仇,竟让她寒苇裳丢人丢到这种地步!她恨不得抽干她的血吃光她的肉! “既然相夫光子病情好转,那么我理应退让,就暂居副长一职吧!”寒苇裳暗暗捏拳,口吻跋扈,自以为已经很谦让很大度了。 “晴尊大人,我正要禀报这件事呢。”落月啼小婉一句话打断寒苇裳与玉灵碧的交流:“岫和梅影已经醒过来了,她们证明当时伤害她们的并非欧也从容,现在是不是应该到医疗院去审问一下?” 小婉的提议得到晴尊的首肯,一行人各怀心事陆续出发。尤其是霓裳和雅因,那表情简直颓丧到了极致。 岫折苏和梅影同在一间病房里,头上和身上裹着绷带,还无法下床,她们纷纷表示事发当时,是一个忽然从天而降的灰白斗篷人狠狠攻击了两人,而并非传言所说的那样,是欧也从容做的。 寒苇裳的指甲抠进她自个儿的肉里,灰白的脸上汗液层层,几乎要昏过去,心里如海啸风浪般挣扎不休:“古幕不是算准时间让欧也从容‘发作’的吗?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凶手?” “那么就是说,从容仍然是代理副长,和寒苇裳一起继续接受我的教导。”相夫光子故意看着寒苇裳惊慌失措的表情,顺便把大家的目光都引过去:“以悠,从容放出来了吗?” “还没,我们一起过去吧。” “霓裳!霓裳!”雅因扶住忽然倒下的寒苇裳的肩膀,大呼救命:“来人啊!出事啦!” “她疲劳过度,晕过去了。”风扬化羽只能这样解释寒苇裳的“用脑过度”之嫌。 “折苏,梅影,委屈你们了,我把从容带来了。”相夫光子侧让一步,身后满脸自责的欧也从容走了上来。 “折苏,梅影,对不起!”从容把头低得很低,实在过意不去干脆屈膝跪下:“我知道道歉无济于事!可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原谅我!光子少主已经都告诉我了,是我……亲手刺伤了你们,你们不计前嫌,还帮我脱罪,我真的……真的很过意不去!对不起!” 折苏和梅影本就无意责怪她,受此大礼更是坐立难安:“从容!你快起来!不要这样!我们知道不是你的错!光子少主也已经告诉我们原因了!是那个叫古幕的,到异空间收买你的□□,然后算准时机出现侵占你的意识,从而伤害我们!这不是你的本意!” “是啊!从容你快起来!我和折苏现在受伤不方便下床!你是想让我们亲自下去搀扶你吗?”梅影急得直拍床沿。 于是,在光子的帮助下,欧也从容一边哭一边起身,愧疚不能自已。 “我必须要跟在场的各位说明一件事。”相夫光子高声宣布:“我和小婉呢,是不约而同的走上了‘伪分裂’的路,正中寒苇裳一行人的下怀,这件事牵涉的人有好几个,想必大家也清楚,在此,我恳求各位,守口如瓶,因为猎物还没有发现,它们已经在猎人的围捕圈里了!” “我们记住了!” “说起来,雅因为什么忽然帮起如风和霓裳来了呢?还妄图帮她们争权?”落月啼小婉敛眉凝思,手臂一弯勾住光子的脖子:“说到这,我不得不又跟你‘分裂’一回了,你这家伙懂不懂什么是纵虎归山啊?” “错了。”相夫光子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自从相夫光子一改以往的习惯,主张这件大案不要公开,凝光城就整个陷入了诡秘的气氛里。 云珠、霓裳、如风,是知情的大家伙儿一同暗中观察的重要对象,玉金弱水早就现了形不足为惧,城外的那个参与人员安上“玩忽职守”罪连贬三级,以及那个可以慢慢对付的“暗杀者”。 正因为风暴瞬息间止于宁静,才让安然无恙的某些人寝食难安,她们万万不会想到,最具“力量”的一位已经在国家之主的随时监控下,过起了朝不保夕的日子,她也不敢透露一线风声,且根据“上级”指令,必须继续跟着硫琅如风等人的步伐走。 事情连在一起不要紧,可莫名其妙的事情连在一起就不得不让硫琅如风在意了,这几天寒苇裳沉浸在上主失格和旗主被废危机的悲愤漩涡里,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硫琅如风看见她如丧考妣的脸就烦躁难耐,干脆不去看她,也不去接近举止奇怪的雅因。 她找到城外最信任的“暗杀者”,请她出山“一劳永逸”。 那一晚天光暗淡,月华吝啬的挥洒,到层云之上便被尽数吞噬了,呼啸的晚风宛如海上疾涛,凛冽彻骨,翻滚在空寂无人的夜路上。春色已尽,光域的繁荣景观夹杂出几许凄凉。 相夫光子继续担任她备受骂名的“上主之职”,每当工作就忙到半夜忘记回城休息,往往是最后一名下班的员工跑来告诉她时间很晚了,她才回想起还没吃晚饭这档子事来,遇到繁忙时节,就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一切都“置之不理”了。 打发走赖着不走非要陪着的探樱,相夫光子才发觉自己真有点饿了,正要熄灯离开,发现平静的桌面上纸张响动。她放下外套,转身靠回转椅上,笑悠悠品起了还未凉透的咖啡。 寒气掠过,冷刃割面,相夫光子把杯子拍碎在桌面上,余存的液体把文件纸张染成咖啡色,背对身后持刀向己的暗杀者,她缓缓一道:“祖母大人要想动手,可千万别留痕迹啊。” 黑衣黑面,捂得密不透风的暗杀者闻言愣神,反被光子钻了空子,红发女左脚踹起,狠狠蹬上那人的肩膀,右腿则从其头顶重重下劈,潜入国府悄无声息的高手似乎被光子那淡淡的一句话吓破了胆,以至于之后的动作大不如先前灵敏,相夫光子趁此机会一泄愤恨,劈头盖脸痛揍了她一顿,却保留揭露她真面目的乐趣。 “我倒想看看,那个影子男和花溪雾说的都是不是真的,今天我打的是暗杀者,而不是祖母大人,您说对吗?”她把人打到不能动弹,独独不去拉下那黑色的面罩,俯下身,拎起他的衣领,微笑:“既然不是,那么就不存在‘孝与不孝’的问题了,我只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们的任何一个阴谋,我都会全无死角的击破,留着你们,是要让你们将来更加惨痛的败在我的手里!” 晦暗之夜,悲嚎之风。乞巧殿的山尖,一个四肢瘫软的黑衣蒙面人趴伏在上,咬碎了满口牙。 …… “叔叔婶婶大伯!我买了好些东西来看望奶奶!好久没回家了你们别怪光子呀!” 翌日清早,相夫光子手拎大包昂贵礼品登入相夫兰咏的家门,他们家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好多人聚在一起,打牌的打牌,说闲话的说闲话,直到她衣冠楚楚美丽动人的姿态驾临视野,才换上了形态各异的表情。 “是核桃酥!我最喜欢吃了!谢谢光子姐姐!”相夫裕一派天真的和花溪雾扑上来抢食,样子好不可爱。 桂芝的神情僵了一僵,用书拍打儿子的头,用嗔怪的态度硬把人拽了回来。 “这是给老年人补钙的乳制汤品,我要亲手拿给奶奶!她在不在呀!” “你奶奶她正在里屋睡觉,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相夫金一脸不悦的驱撵访客。 “上次是奶奶说要我亲自送到她床前伺候的,叔叔的意思是让我违抗奶奶的命令了?我知道奶奶疼您,可是代她发号施令你还不敢做吧?而且就算你敢,我也不敢领受呢!” 因为她在笑,所以即便说了不得体的话,相夫金也不好反驳什么,想骂骂不出的滋味简直太憋屈了:“行行行!快去快回!” 相夫光子毫不客气的敲门而入,嘴里大声呼着“奶奶、奶奶”。 兰咏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笑容惨白:“宝贝孙女呀,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奶奶送好吃的呀!”相夫光子笑盈盈往她床边一座,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好听”话来,且一反常态的热情,大有不肯尽快离去的意思。相夫兰咏只觉浑身火灼,口鼻干渴,两眼发花,虚汗满头,脸色从惨白变成灰青的过程可是让相夫光子一览无余:“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啊?” “我、我昨天和你叔叔他们玩纸牌玩到半夜!一开心就忘记了睡觉!现在还困得很呢!”相夫兰咏一脸幸福的表示她很健康很愉悦。 “我记得小叔叔每天都要睡二十个小时以上,他昨天也玩到挺晚,竟然比您都精神?” “这……” “好吧,那孙女就不打扰了。”相夫光子起身行礼,笑吟吟的一撩刘海,风情万种:“奶奶您年纪大了,再健康再愉悦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尤其夜间出门,一定要穿厚实的衣裳。什么黑衣服黑口罩,能不戴就别戴,以及千万别去乞巧殿……”凑近,在相夫兰咏满是汗水的脸前轻轻吐字:“听说那里,每到深夜都有母怪兽出入,可怕的紧呢!” 撂下面无人色的兰咏大人,相夫光子出去跟外面的几位寒暄数句,便转身告辞了。 相夫兰咏胸口里堵着的气彻底发了出来,湿漉漉的粘浆样液体从喉咙里咳出,她才知道自己的伤真就不轻。 Chapter 0463 外出走动,有黑白双煞如影随形,沐浴更衣,有念尘青桐步步相依,雅因从没觉得生活会过得这般辛苦,甚至跟如风、霓裳交流时,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被监视者们抓到把柄。 这天,她见天清气朗,便主动邀请霓裳如风到水颜天光去游玩。如风也正想找机会问她一些事情,便硬拉着霓裳跟去了。 然而,到了水颜天光,方才还热情相邀的雅因忽然冷漠的背过了身体,不再看两人一眼,哪怕她们主动追上,雅因都避之不及的倒退连连,她的前后不一致惹得硫琅如风极其愤慨,甩开袖子,领着霓裳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水颜天光。 “雅因她什么意思!我看她是不想见女儿了吧!” “我倒觉得,雅因会这样是别有深意。”寒苇裳反而比如风冷静多思:“你看她的样子,好像很不甘愿,身边又经常跟着黑白双煞,会不会……是受到胁迫不方便与我们交谈呢?” “有可能诶!” “你看!”寒苇裳忽然惊叫起来,指着面前空地上流动的水呆住了。 “这是……雅因?!” 水颜天光的缓步台阶上,流动的水骤然停住,摆出了一行清晰的大字——“事被晴尊光子发现,我被紧紧监视,速解决”。 雅因递来的暗号让寒苇裳从头凉到脚,反倒是硫琅如风,不似前者想象中的那么慌张,反而有点意料之中的样子:“外婆的暗杀计划失败,反被相夫光子打伤,现在晴尊又进一步确定了我们的图谋,看来,是愈发的没有退路了……”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早知道他们发现了?” “我早就看出,任凭我们多努力,都取代不了相夫光子这种人在晴尊和上主们心中的地位,甚至我怀疑,他们之所以不动声色,就是因为没有抓到我们的罪证,相夫光子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蠢货,现在学会了‘使诈’。” 寒苇裳嗤笑一声,总是把关乎自己的事情往好处畅想:“也许情况还没那么严重呢?你看,我没当上少主,都没怎么样!晴尊那么单纯的人,只要我们有信心,还怕征服不了吗?” “你呀,别对自己太有信心了!”硫琅如风不得不泼她冷水:“就如同我们对他们一样,现在双方对局势的了解和对对方心思的揣度,都是明摆着的,只是谁也不肯先揭穿、撕破脸,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只有笨蛋才会第一个捅破!” “以前第一个做笨蛋的一定是相夫光子!” “你也说了是‘以前’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雅因也说‘速解决’,既然暗杀没那么容易成功,我们就用老法子!”寒苇裳鬼鬼一笑,计上心来。 相夫光子出使冰之国成功一事,在光域上下广受好评,尽管她承受了些许不愉快和令人不悦的非议。身为长姐和上级的玉灵碧清楚,要想彻底冲破这些“无形阻碍”,就要继续使光子立于“不败之地”,那便是,给她机会,让她屡立奇功。 芷蓝公主久留光域不肯离去,很多人议论纷纷,玉灵碧也暗自苦恼,这时候海蓁子献一良策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于是,玉灵碧任命相夫光子为拜访泽域的“先锋国使”,带领外务府小队赶往术法界彼端的泽之国。 “你真的要去吗,少主大人?”探樱听说,她在冰之国王室宴上受尽侮辱,是为了国家的颜面才没有大动干戈的:“我不明白,晴尊大人明明知道外界的情况,怎么还会选择让你去出使呢?” “碧姐正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让他们看到我相夫光子,并没有做亏心事,所以不必畏畏缩缩藏于人后,我越是现身人前,那些居心叵测的造谣者就越是无话可说。”相夫光子穿好戴好,一切就绪,精神状态十分充沛。 “可是,硫琅鳖那种人多得是,我怕……” “探樱,我没事。”光子笑着拉过她的手,拍了两下,以示宽慰:“不过是被羞辱几句,丢的顶多是我个人面子,可如果我藏起来,丧失颜面的就会是整个光域国府。” “没错没错!泽之国是不会接受一个神经病提出的友好协议的!你这要饭的货!”手拎酒瓶喝得醉醺醺的白辰霞一边口舌不干净一边踉踉跄跄往门里撞。 “大胆!谁允许你们把她放进来的!”探樱指着引人进入的小部员大声叱问。 “对不起!她说她是少主大人的母亲!所以我就……” “你当这是哪?没有少主大人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你不知道吗!母亲怎么了!”探樱正是听到“母亲”这个词,联想起以“母亲”为由无数次为难光子的白辰霞,深恶痛绝之下岂肯忍受:“来这里充孝顺女儿吗!给我滚到‘法纪门’去领罚!明天不用做接待了!” “探樱大人!美娴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不可以让她进来!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罚我去‘法纪门’!我不能接受罚款啊!”小姑娘哭着哀求。 盛怒之下的探樱并不买账:“不去领罚,就直接领辞吧!你当这是哪里!做错了事可以免于承担吗!” “不公平!不公平!光子少主名声那么差!她都能呆在这里做首领!我不过小错了一次,为什么就要罚我?我不服!被这样的首领责罚我不服!”美娴不肯离去,振振有词的抹着泪水。 “哈哈哈哈哈!”白辰霞把玻璃瓶子甩出去,砸了一滩酒液在墙上,指着探樱放声狂笑:“连一个小小的部员都不服你的主子!你还乱吠什么!” “你叫美娴是吗?既然你不领罚,又出言不逊侮辱少主,那么你明天果然可以不用来了!” “我不服!就因为她是少主!所以想罚谁就罚谁吗!我刚刚调到总部,我需要的是一位才德兼备的人统领我,而不是……而不是……” 相夫光子错开母亲投瞪过来的狠毒视线,绕到颓坐在地的美娴面前,问瑟瑟发抖的人儿:“而不是什么?” 美娴浑身一抖,往后蹭了又蹭,吓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而不是一个臭名远扬的女人对吗?”相夫光子俯下身,伸出的手缓缓朝着美娴靠近,美娴猛一激灵向后倒去,口中大呼“不要杀我”,她的惊惧表现让相夫光子由衷的叹气,干脆直起腰让探樱把人扶起来,她则回到两米开外的地方背对着她,道:“既然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首领,那么不妨说说,你觉得谁可以?” 美娴周身颤抖的幅度加剧,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一双眼珠死死盯着地面。 “不用怕,直说无妨。” “我不知道……” “那么,在你知道以前,我还是这里的首领,你预备怎么办呢?” “我只是不想受罚……”美娴的声音高了一些,眼睛也敢往上瞟了。 “你是觉得,换了一个首领,就不会罚你了是么?”扭头,转身,她居高临下睨视着弱小的颤抖者,语气平实无波澜:“还是觉得,受罚可以,但是不愿意被我‘这样的人’罚?” “我……”抬起的眼正好进入那双严肃的视线,美娴不敢再闷不吭声,也不敢有半字虚言:“我只是不想受罚!我是来赚钱的!不想被罚钱!” “哦,那这么说,你对首领‘名声不好’的不满,和你不想受罚,终究是两回事了?”相夫光子方才的和蔼不见了,言辞态度都严厉了三分,声音也变得凶悍起来:“你的不满,只好等到下一任上主就位才得以平息了,但你的责罚,按照规矩还是要受!因为我现在……还是你的首领,你服也好不服也好!只要我在这里,就没人能打破这儿的规矩!” 被她的气势所震慑,美娴死灰一片的脸上渐渐布满了悔恨的泪水,她怕是把这位首领得罪苦了。 见缝插针,已成为白辰霞必不可少的人生习惯,她以“美娴反抗”事件为蓝本对事态夸张式描述,外带浓厚的讥讽和嘲弄之情,言语之毒辣无所不有。见相夫光子麻木的表情,就知道有些话在其耳中早已倒背如流,白辰霞心下暗恨,凑到人耳边幽幽讲了几句。 这几句话的效果出乎意料的美满,被瞄准的主角登时便怒不可遏,抓住白辰霞的手腕,要求她说出事情真相,没想到白辰霞又悄声说了几句话,彻底把相夫光子激怒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坏事的人早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母亲而纵容你!你最好马上把详细实情讲出来!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啊,你可别难为我了!你天天逼我承认我没做过的事!你好歹是上主啊!居然这么诬赖自己的母亲!”白辰霞大吼完毕,楚楚可怜状的抽泣涟涟,三角眼猪拱嘴连着高颧骨挤在一起,显得要多龌龊有多龌龊。 相夫光子怒火中烧,连发泄都不足以平息她的愤恨之情了:“你刚才才承认过的实情!掉头就说我栽赃你!就因为我是上主我才不能容忍你这种违法乱纪的贼人肆无忌惮!你赶快招认吧!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你要对你的亲生母亲做什么!”白辰霞慌乱失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据,往嘴巴里狂塞。 相夫光子以为是“相关证据”,立刻上手抢夺,口口声声撕心裂肺:“你再恨我也不能糟蹋你自己!你做这样的事!没人能救得了你!你赶快告诉我实话!也许还有转圜!妈!我求你!告诉我实情!” “你放开我你这个贱货!你……”白辰霞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照比之前的语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下的画面,就是一对母女扭打在一起。 当家庭纠纷只是被寥寥外人以口口相传的形式宣扬于世,或许还会被很多细心人用心斟酌真伪,可若以影像传播的方式广为流传,便是另一种结局了。 相夫光子与白辰霞母女相争的场面,毫无保留以“无声录像”的形式传播到术法界各个国家,第一次出现在花之国为格蕾莎公主举办的生日宴会上,当时正在播放现场实况,忽然有这么一组镜头闯入千家万户的电影屏幕里。 而相夫光子,则是最后一个知晓这件事的。好不容易得个休息日,在紫恒殿睡到日上三竿,睁眼所获悉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此等“噩耗”。画面从“天网恢恢”一直到她硬抠着白辰霞的嘴要求她把纸吐出来,令她感到无比震惊的是,录像没有声音,只有她气急败坏咄咄逼人的面孔,以及母亲委屈冤枉、楚楚可怜的哭容。 被算计了!她的第一感觉,是从打败雅因如风的胜利点跌落到了谷底,被其反将一军扭转败局。 “现在最糟糕的是,这段没有声音的录像,已经被各个国家收录了,光子,你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把出使泽之国的机会让给她的惠茵海蓁子满是担忧的问。 ——“我告诉你实话吧,我早就开始弄雪毒了,我们组织接下来要在这个国家用雪毒做人体实验,会有很多人为此丧命哦!”——可是,她要把母亲这番看似胡诌的话招出来吗?万一这只是她为了造假证而编的谎话,再被有心人听了去以此大做文章,那不是更糟糕吗?相夫光子的目的不是打垮母亲,而是让她远离违法乱纪的贼船啊! “禁卫军的队长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软冰寒队长不得不撤除你出使泽之国的任务。”宁日潇坐在一旁,看了眼与自己一样担心此事的海蓁子:“海蓁子是硬着头皮上的,芷蓝公主是否会离开,和这次出行密切相关,希望你理解。” “我真正在乎的,不是能否出使,也不是我个人荣辱,只是看当下,我确实是不能再呆在上主之位了。”面容憔悴花容微损的红发女子缓慢的晃着脑袋,惆怅不休。 “这件事疑点颇多,对你又极其不利,我想,敌人是‘蓄谋已久’了。”宁日潇表情沉痛的下结论。 “怎么说?” “只闹你一次两次,我们会做足防备,可你的父母甚至是祖母,不止一次去质检府当面找你麻烦,久而久之你就习惯了,他们就会趁你放松戒备之时,采取这次的‘录像’手段!” “可是,懂得光镜千影术的只有你们两个,也只有你们有办法通过元能施加,把千影术勘测到的内容以录像的形式记录下来,已经连用了两次,次次成功,难道还会有别人跟你们懂得用一样的?”海蓁子并不相信这个推论。 “的确,应该只有我们两个会才对,怎么可能还有录像……” “除非,质检府也出了间谍,在你的办公室做了手脚,或者在你办公室的监控设备里做了手脚,这件事与整个部门都脱不了关系,让落痕迅速查明真相才行!”宁日潇当机立断,给光子出主意。 “探樱,把落痕找来……探樱?” “是!我在这呢!”探樱匆忙跑进来,一脸失措。 “你怎么了?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什么,真没什么!” “拿来我看看!” “真的没有什么啊!” “探樱!” “……那少主,您听了以后千万别生气啊!” “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更让我生气的?”光子伸手接住探樱递来的录音笔,按钮按下,白辰霞轻声嘲笑的声音立刻传遍满屋——“相夫光子!活该!你活该!你现在可是真真正正的出名了呢!丢脸丢到全世界去了,让所有的国家看看,光之国的光子少主就是这种素质!” 素质,一个足以击垮相夫光子的理由,不论缘由为何,画面中都是一个没有形象粗鲁恶俗的人! 一口血从咽头涌出,那一刻,相夫光子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丑陋”。 录音中的白辰霞,继续发挥她不依不饶的本领,仿佛把天下间的疾病名称通通倒背如流,从心脏病咒到肺结核,恨不能马上把这一样样的病栽种到女儿光子的体内,让她数病齐发,不得好死。 相夫光子忽然想起了白辰鹃,她那位亲切和善的姨母,痛彻心扉,想必小姨现在也是一样的看法吧:“宁日潇,你说,原本支持我的亲人朋友,现在都在背后怎样议论我呢?” 宁日潇不忍开口,反倒给了雅因一个张嘴的机会:“那肯定是没好话咯,毕竟,在他们眼里,你对自己的母亲都如此不敬,何况是对他们?” “雅因大人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你的邻居和亲戚全都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呢?你要是没做伤害他们的事,他们怎么会这么做呢?” “这话说的不对呀。”落月啼小婉恰好走到这,又碰巧听到这一句:“你怎么知道你的亲戚在背地里没有说你的坏话呢?只是运气使然,偶尔会被光子听到,那么没听到的那些个每时每刻,我们的耳边漏掉了多少次,你能保证吗?” “不管怎么样!”雅因浮躁的瞪起眼睛,低吼:“那可是她妈!她打爹骂娘就是不对!” “现在的问题是,白辰霞不拿光子当亲女儿!”小婉毫不屈从的挺起腰来跟她对吼:“再说光子也没有打骂他们!”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光子的亲妈!” “是啊,血缘关系是不可改变的,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你怎么跟相夫光子一样不孝啊!那可是她亲妈!亲妈!懂是什么概念不?!” “……” “我还以为你们要用什么高明的法子对付我,原来是早已经用烂的招式啊。”相夫光子不喜不悲不怒不嗔,此时平淡的近乎于心如止水,只是面色的苍白,无法用言语掩盖。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雅因收起方才还义正言辞的脸孔,即便没有参与,也是一副深谙内幕的得意神情。 在光域国府驰骋多年,她怎会不知?那用水留下的暗号,让硫琅如风和寒苇裳何其心焦!她们肯定是使尽浑身解数劝服了白辰霞陪她们演这样一出戏,再在相夫兰咏的协作下,于相夫光子春风得意之际,行使“一劳永逸、孤注一掷”的大计划。 要想完全驱走一个人,可不是单单从消磨她的心智着手便能大功告成的! Chapter 0464 相夫光子的“春风得意”如同白驹过隙,不过短短几日便被新一轮澎湃的浪潮推得一干二净。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母亲白辰霞,便向术法界各个国家的权威报社放送出“爆炸性消息”,以她“生母”的身份,证实相夫光子之所以多年来虐待父母双亲,苛待亲友邻里,是由于她长年患有“强迫症”和“精神病”。并坚定的指出“很多亲戚、邻居都能证明相夫光子有精神类疾病,她的‘不正常’已引起大部分人的注意”。 以“信鸟村”为首的各国报社,终究还是碍于相夫光子当下的身份,在正式报导之前,带着半信半疑的心境前来光域访问当事人。据风之国的采话员透露,当时白辰霞在面对质疑时,以疯狂的口吻重复说了数次相夫光子“是精神病、有强迫症”这样的断语,反倒给人一种她生怕事败的怪异感。 连续好多天,天地盟沉浸在纠缠不休的苦水里,面对白辰霞的恶意中伤,天地盟终于忍无可忍的决定,找个医生给两人做精神鉴定,来鉴别一下究竟谁患有精神系疾病,如果相夫光子没有这种疾病,天地盟将以国府的名义起诉白辰霞,理由是她“恶意中伤、诋毁他人名誉”。 多年的战友与伙伴相信自己,对于相夫光子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不过,近来每每进入质检府,她都对身遭奇怪诡异的目光心生苦闷,有时,部下的窃窃私语也会不逢时的溜进她和探樱的耳朵。 “听说了吗,现在流行一个传言,都说咱们的总长有精神病和强迫症,是个继赫翼公主之后的又一大疯子呢!” “我也听说了,传言是从她家人嘴里传出来的,你说会是谁呢?总感觉挺损的。” “嘘!时间快到了,我们进去吧!” 光子拉住想上前训斥几人的探樱,凄楚的口吻里不无悲哀:“早在我当少主的第一年,就小有这样的传言了,不过那时候话题只萦绕在邻里与亲戚间,没想到,几年过去,就演化成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少主!你别听他们的!都是一群咬舌的小人!我去……!” “没关系的,探樱,我做少主,是为了给百姓谋福祉,如果因为这些事情失去什么,也只是命中注定。” 恨,似乎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硫琅如风说的没错,与一个人为敌的感觉跟与一群人为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它让你每每恨起,都会感到无比悲哀。 圣母听说此事,沉默数月的她终于大张旗鼓找来了一名花国医生,说是要替相夫光子“辟谣”。天地盟哪里肯上当,都猜测她是趁火打劫存心陷害,这样事关“生死与荣辱”的重要时刻,可不能随意尽信。 “多谢圣母大人关心,只是这种事何必劳烦别人呢?我和化羽都能替光子证明呀!” “你们两个都是给人治生理疾病的高手,这种精神类鉴证还是需要专业的医师才行,我请的这位医师,是花之国医学府的著名心理辅导员,专门给一些被诬告的名人做心理与精神鉴定,光子想要洗清嫌疑,只能拜托他了,再说,你们两个都是光子的同伴,就算替她作证,外界也不会相信呀!” “那么叶大人怎么样?等叶大人回来,让她帮忙看啊!叶大人是闻名术法界的大英雄,这应该就没问题了吧!”落月啼小婉趁机推荐人选。 “什么?你们叫一个术师逃犯给光子做鉴定,你们是要毁了她吧?”圣母难以置信的嗤了一声。 “叶大人救过数国,早已不是逃犯了。”苍棱为自己的师父申辩。 “你们这么推三阻四,是因为她相夫光子心虚吧?如果她真的没问题,找谁鉴定又有什么关系呢?”雅因又来横插一杠,句句直往人的心口窝戳。 相夫光子慢条斯理从珠帘隔断后面走出,就凭着雅因那一句话,当着满殿敌友的面,应声允准了。 “光子!” “再拒绝,好像我真的有问题似的。” 圣母暗暗一笑,拍手叫好:“那好!医师快到了,就选定三天后,在护光城的圣母宫执行吧!” “没问题!”光子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模样,理直气壮的把圣母对地点和人员的要求全部接下。 零界宫里,气氛有违平常,人们的焦点和焦虑全都汇聚在一个人身上。 “光子!要知道,现在情势对你是极其不利的,你怎么还把圣母的要求全都答应下来呢?” “化羽,不要担心,真金不怕火炼,我没有精神疾患,他们还能栽赃不成?” “如果他们就是要栽赃你呢?”闻讯而至的一井代特捂住发痛的额头:“这么明显的居心,你不是看不出来,怎么还一时头脑发热呢?” “就是嘛!发热也不能选在这种时候你说是不是小光光?”也俊不正经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千刺踹了他一脚:“女人说话,爷们少插嘴!” “就算我不接受,或是换个医师给我诊治,结果又能好到哪去?不如直接遂了他们的意,我再找机会扳回一城!”相夫光子胸有成竹的拍响桌面,堵在心口的闷气总算稍有宣泄。 宁日潇一时没有接话,心里的惦念却蹿升到极点:“光子的健康状况每每愈下,还要被近期兴起的一个神秘组织‘反光党’合力诋毁,不管在哪个国度,有这种疾患的人呆在国府,都是为人所不容与诟病的。白辰霞不过是摆在台面上装装样子,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以及一个最大的黑手!” 恶毒,这个词在宁日潇心里有了更深一层的含义,比起”道德缺失”所带来的损伤,“精神疾患”显然更能快速有效的把光子从上主之位上推下去,现在唯一能使他们得意起来的,便是敌人无法在“道德缺失”和“精神疾患”上顾到两全。杯水车薪,仅有的一分得意,又能改变什么?能改变光子非人的处境?能改变敌人欣喜的情绪? 短暂的胜利,相夫光子背后汹涌而来的黑色暗潮正变化成魔爪,朝着她愈发瘦弱的身躯直逼过来。 按照规定的时间和地点,她准时赴约,接受花之国医师的诊察,然而不久,惨叫声刺破圣母宫的屋顶,消息也如拍打礁石的浪花,越溅越高。心理咨询专家捂着满脸的血从内室里冲出来,他被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的少主打伤的新闻也随即跃出。 神母殿内,当真是应了那句“有人欢喜有人愁”。玉灵碧为首的天地盟面容沉寂的伫立在那里,不声不响,相夫光子面余怒色,气势凛冽。圣母和穆高为首的御政宫则强忍喜意,佯装淡然。 少顷,被绷带缠满脑袋的花国医师坐着轮椅被三五个侍者推进来,一进殿就朝着圣母痛哭流涕,说要状告把他打成这副样子的相夫光子,还要开“严重精神与心理疾病”的证明发给信鸟村。 “医师这话说的有失妥当吧?”乱局之中,海蓁子发言当仁不让:“既是状告,就说明光子少主没有精神疾患,你怎么还要开证明呢?你凭什么开证明呢?如果说她有精神疾患,那么你状告一个病人,不是贻笑大方吗?” 花国医师哑口无言,精神疾病患者不必承担任何法律责任,这是花之国成文已久的规定啊。 “再说了,光子少主为什么打你,还不得而知呢,也许是欠揍活该被打呢?”小婉很不客气的冷笑着说。 “放肆!这位好歹是花之国最著名的权威专家!难道他无端被打还是他自己的过失不成?你们要偏袒相夫光子!也不用胡乱编个理由吧!”圣母大怒,即刻摆出高高在上的尊者姿态,指住相夫光子的脸呵斥:“大胆少主!居然敢打伤同盟国的贵宾!无视两国邦交!心狠手辣怎有资格担当大任!晴尊!我要你即刻废了她!” 相夫光子不再苍白倒地,锥心吐血,一拳挥过打烂殿内的雕云圆柱,看定圣母的两眼,用力咬准每一个字节:“废谁立谁,你这等卑劣之人有何资格参与?别在大殿上丢人现眼了!允帝逻的生母!” “你!”儿子的恶名昭彰是念柳多年的苦痛,她没想到相夫光子会卑鄙到提及陈年旧事。 “哟,这真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你……”穆高笑呵呵的挖苦被相夫光子一口打断。 “还有你!允帝逻的宠妃!论起卑劣你果然更胜一筹!” …… 大殿上的集会不欢而散,天地盟最担心事情还是发生了,花国医师不但不承认他当时对相夫光子少主意图不轨还出言侮辱,反而把开了证明的事宣扬到人尽皆知,天地盟追悔莫及,当时就不该听光子的话,让她独自一人进入圣母的内宫。 信鸟村是权威信息发布中心,整个术法界最知名的传媒机构,他们一般会相信权威人士的评断,并做进一步跟踪调查。于是,他们再度派出小队赶到光之国,了解详细情况,从信鸟村被选出来的白颜证明他们诬告光子少主,天地盟也有很多人证明这一点,但花国医师那边却坚决不松口,于是,信鸟村采话员到光子父母的住处,去调查那儿的左邻右舍,接着又调查她的亲戚,结果大部分的回答都是她确有心理与精神疾病。 花国医师代表的是花之国府,被打的事光之国也不能置身事外,圣母侧面逼迫相夫光子,要么承认自己有精神疾患,从而免罪,要么直接在牢房里蹲一蹲,少主和质检府就不用再操心了。 相夫光子愤恨难平,要她左右为难的岂止是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那些邻里和见面都极少的亲戚们,居然也帮衬着某个八面玲珑的老前辈!她怎么会甘心! “我只有一个要求!”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声,相夫光子选择正视:“再找一个权威医师帮我鉴定,我不要承受这等羞辱式的冤屈!至于少主,你们暂且交给别人,把我关到大牢里去吧!” 她执意如此,且主动要求关在凝光城外的国都大牢里,让“某些人”有机会进牢狱对她一吐口水。 “看看你这狗样,你说你官做这么大,你交下谁啦?你出事谁来帮你啦?十九年来你喝了我多少血?我挣点钱全喂你这条狗了!现在可好,一国币没回来!全打水漂了!你呀!赶紧死了吧!” 父亲相夫洋第一个冲进来大骂,刚刚离开,那被黑白双煞尾随多日早已喘不过气来的雅因驾临了:“你为什么不替自己辩解呢?倘若你真的是冤枉的话!” “如果我去解释,不就表示我很在乎他们了吗?再说,又有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自我辩解?”表面自嘲,实际上指桑骂槐。 “不要总是这么消极,你要往乐观的方面想啊!”雅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起如风和霓裳的处境,再看看光子当下的模样,就忍不住喜形于色。 “乐观的方面就是,我不屑于跟这些我压根就没看得起的家伙浪费口舌,即便是为了我自己!他们喜欢造谣,就让他们说去好了!反正走到哪都一样,有人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就会有另外的一大群人笑嘻嘻的观赏,没什么意外的。” “哎呀,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呢?啧啧。”雅因有些遗憾也有些鄙夷的斜了她一眼:“当你被父母虐待的消息传得满大街都是时,你以为有多少人是站在你这边的?他们的确会说你父母有问题,但同时也会对你的印象打个大叉,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自己要是没问题,你父母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对你啊!你说是吧?” “谢谢雅因大人把众人的心理告诉给我,的确是这样,他们的确会这么想。” 由此,即便光子手握寒苇裳和硫琅如风的罪证,也没人会相信一个“精神疾病患者”的话了。 “相夫光子,你知道你失败在哪里吗?”硫琅如风出现在雅因身旁,与她对视一笑,说出了生平当中最真挚的一番话:“你平时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已经成了习惯,你以为你为百姓做这么多,就能保全你自己吗?别忘了,百姓不在你身边,你身边只有在你之下的国府成员,你不拉拢他们,难道还等着他们单方面的巴结你吗?你今天败给霓裳,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论文,她不如你,论武,她更不如你,包括容貌气质,你都远胜于她!但是今天你却输在了‘人缘’上!霓裳平时是怎么做人的?她从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人,惹得别人对她仇视,她怕还来不及呢!而你倒好,生怕别人不讨厌你似的!惩罚部下的时候从不手软,你这样做人谁不讨厌你啊!” 相夫光子身着单衣,既非囚服又无自由可言,在这样的窘境下,她竟对着如风笑了。 那笑容意味不明,诡秘莫测,让硫琅如风暗自心惊:“你心中充满了恨,而霓裳她就没有。” “是啊,她的心中没有恨。”挑眉,低笑,苍白是装点美艳的最佳修饰:“但是……也没有爱!” 从加入天地盟到坐立天下,相夫光子跟随玉灵碧等人已有七年的时间,这,是她第一次……摔得惨重无比。 阴云盖住清晰淡雅的银光,把美丽的月盘死死遮住,一层层联起手来不给背后的事物一线挣脱的机会。 “今天,是我们获得最大胜利的伊始阶段!为了庆祝相夫光子被我们成功拉下马来!我决定成立‘反光党’!下面宣布成员名单!大家可要听仔细了!”粗野的女人老音贯彻上下,她站立在最高点,一袭披风迎着夜下寒流猎猎作响:“他们就是……” 无声无息的逼近,黑暗下的影子一般,不可察觉。白皙的手指拢了拢头顶碎发,暗自道说:“树欲静而风不止,相夫光子周遭的风云,还在持续变色中……” Chapter 0465 城中瑰景,一如往昔,唯独弃忧宫后方院落中的棚下玫瑰,朵朵垂头丧气,濒临枯萎。 探樱直立花侧,六角花洒拎在手里,已然失去了效用,她不甘心的把水填满,一次又一次灌入湿润的土壤里,希望下一次、下一次,能够让这些艳丽多彩的生命重获生机。 岫折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她离开病床的第三天,接手了之前耽搁的工作后,她走到弃忧宫,看着不复以往的萧瑟景象心生酸楚。 失去主人的宫殿,花园,院落,山水,像尘封进卷轴的画卷,昔日再美,也难抵雨打风吹。 “妙雪去后,小婉少主曾有一段时间,连她最喜爱的含笑花都不打理了,可是探樱……光子少主还活着,当她回来时,看到满目的荒凉,她会开心吗?” 探樱把头低埋,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舍不得拔去这忽然凋零的、光子少主亲手栽种的花,她希望它们会再度盛放,在它们凋落的地方。 “花总会枯萎的,人的生命也是一样,然而花又和人不同,人……可比花要坚强多了。”折苏伸手抚摸枯丛里一朵蔫去的花,感受那干涸脆弱的花瓣,和死气沉沉的颜色:“因而,人可以无数次重新来过,花却不能。” “折苏。” “嗯?” “帮我个忙好吗?”探樱笑靥如花,那个火烈热情的小姑娘一下子温柔了许多:“帮我把它们换掉,然后种下新的种子,等光子少主回来的那一天,我要让她看到盛开的花野!” 这不是梦想,探樱告诉自己,因为光子少主很坚强,她一定会带着崭新的胜利重归这里! 折苏满意的欢笑,脱下外套,抬手接住探樱递来的铲子——继而,没来由的怔住了。 她的身后,有一双阴冷敌视的目光,当探樱也发觉出、并看到芷蓝公主表情奇怪的瞪视着岫折苏时,甚至失声惊叫。 “原来你在这里,佑介之前说这里有一个叫‘岫折苏’的人,我还不相信,竟果真是你!” 从她的语气里,探樱听不到惊讶,反而是满满意料之中的味道,随后看见岫折苏一脸复杂的呆怔在那,探樱更是一头雾水:“折苏,你怎么了?这不是你们国家的芷蓝公主吗?” “是的,是芷蓝公主。”回答了探樱的话,岫折苏敛起细细的眉,怀着诧异向芷蓝询问:“公主大人,你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海阁大人的事吧?” “既然你猜到,我就不绕弯子了。”芷蓝直言勒令:“你现在马上跟我回泽之国去,马上!” “我是光域的人,是这里的副使,我没有理由离开,晴尊和上主也不会让我离开的!”向来镇定,乐观开朗的副使官忽然紧张的为自己辩护,眼里的焦虑出卖了她全部的心情。 “这可由不得你!”向来温和知礼的芷蓝公主,也忽然变得毛躁激动,甚至在折苏意图离开时上前亲手制止。 与以往谨守不忘的公主礼仪背道而驰,芷蓝公主深切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失态,可她没有停止,反而用娇弱无力的手臂圈住折苏的胳膊强使她停止脚步。 “等等等等!那个……芷蓝公主,冒昧的问一句,折苏她……是不是得罪你了?有话好好说嘛,千万别动粗!”探樱哪还有心思理会土中玫瑰,慌不择路的表示说:“折苏她是好人,或许是误会也说不定啊!您说是吧!公主殿下?” “你们根本就不懂。”芷蓝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些,可抓住折苏的手依旧没有松:“这个人,是我们泽之国一直在寻找的,今天我一定要跟晴尊请示,把人带走!” “所以原因呢!不把话说明白,即便是公主殿下也不可以在光域乱来的!” “探樱,算了。”到最后,是岫折苏本人选择了放弃,她的眉宇和口吻都充斥着对世事无常的无奈和心痛:“带我们去见晴尊大人吧。” 从零界宫到至尊圣殿,无不沉浸在凝重的气氛里,连最喜爱工作精力旺盛的晴尊玉灵碧,都恹恹的耷拉着脑袋,不知在埋首苦思些什么。城主们奔走在自己所管辖的大城和国都凝光之间,一周内已不下五个来回,他们的心通通悬在一件事情上——一件让他们深感进退两难的事。 寒苇裳对硫琅如风出于谨慎的奉劝并不挂心,她想趁光子不在的时候,好好充当一次好人,要把这些满脑子工作而忽略掉人心险恶的家伙掌握在手,亲自煮了宁神补气的药茶,又亲自冒着大雨送来。 滋润万物的甘露哭泣般横扫整个天地,空色晦暗蒙蒙,气息清清冷冷,品一杯好茶,倒是不错的生活。 寒苇裳当然不会喜形于色,安静的走进来,安静的嘱咐云珠劝大家喝下,又循规蹈矩安安静静的退出宫门。然后,她就看到了芷蓝公主和岫折苏,本应离去,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让她的脚跟定住了。探樱跟在折苏身后,一转身和从旁侧赶上来的欧也从容撞了满怀,这更加确定了寒苇裳的留意。 “晴尊大人,请屏退左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直到进殿,芷蓝公主紧抓折苏的手才缓缓放下,似知道,折苏已无逃跑的可能。 “风扬和小婉留下,其余的人,到后殿去。”玉灵碧看似随意的留了两个人在身边,实际上的深意也只有她自己才懂。 迈着细小的步伐,窸窸窣窣了一会儿,至尊圣殿的空地彻底被清干净了,芷蓝公主小小四顾一周,这才放心的预备动口。 后殿—— 即便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上主,现在也不得不纷纷揣度起芷蓝公主的用意来,这当中,好像只有探樱心不在此,眼神亦是东游西荡,有哪瞅哪。寒苇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反复确定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之后,才捂着肚子小步小步的往旁边蹭,这样的话,即使被人发现,也能轻而易举的编个理由脱身。 “霓裳!你去哪啊?”梅影大嗓门一下子嚷了出来,吓得寒苇裳浑身一激灵,差点昏过去。 “我肚子疼,去厕所……”寒苇裳自然的回头,自然的微笑跟解释,她才不会笨到承认自己要去偷听呢。 “正好!我肚子也不舒服,咱俩一起去吧!”梅影开朗的蹦起来,小兔子般活泼的跑向寒苇裳。 寒苇裳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觉得……兔子是如此的惹人厌! “事情就是这样,我以泽之国国府的权力,现在正式下达对岫折苏的逮捕令!请光域的晴尊国主首肯!”叙述完毕,除了三人倍感震惊的表情,芷蓝还暗暗揣测他们接下来会有的反应。 “芷蓝公主,此事事关重大,虽说你只是要带走一个人,但是这个人也是我们光域不可或缺的,折苏是我们的副使,我们需要她,对于她的来历我们也可以说是知根知底,一个并非大奸大恶的人,还请公主殿下禀明泽域国主大人,放她一条生路吧!”玉灵碧近乎恳求的语气有着浓厚的情感,她的真挚令人动容,即便是外域公主。 “这么说,晴尊大人在明知道折苏身份的情况下,也还是敢收容她进入你们国府了?”藏起心中的感动,芷蓝用理性反复提醒她自己,不可在这里犹豫,事关泽国根基,身为公主的她只能完美的做好每一件事,这是不可抹杀的责任跟义务。她的态度很强硬,为达成目的也不顾及晴尊的感受了:“从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我必须把人带回泽域,海蓁子少主还没有启程离开吧?我也愿意亲自跟随!” 小婉又是一怔,心说道这公主真了不得,为了岫连寻找丈夫的事都能耽搁。 “我不能答应。”事已至此,玉灵碧反倒也强硬起来,没有致歉,没有愧意,有的是王者不可或缺的威仪与霸气:“岫折苏当下的身份是我光域国府正式成员,别说她并没有罪恶滔天,即便有,我想,你的父亲、乃至于整个泽域国府,也不至于不给我这个光域国主一个面子吧?” “寻常罪犯也就罢了,可是她……”芷蓝一手指定岫折苏,义正言辞:“被泽之国通缉了数年的头等要犯!手握国府机密,还擅自逃离国域,此等大事,换做晴尊大人,您会轻易放手吗?” 始终沉默,仿佛一尊石膏塑像的岫折苏忽然焕发出生气和动力,失控的吼了一句:“那不是国府机密!是我师父的东西!” “你师父?你还敢提你的师父?”说起这个,芷蓝的愤怒加深了一层,对岫折苏的鄙视也□□裸的表象化:“晴尊大人既然知道岫折苏的来历,那么也一定很清楚,她口中的‘师父’……正是被她这个弟子亲手炸死的!” 岫折苏垂在两侧的手死死握紧,牙齿深深咬进嘴唇里,鲜血的腥气溢满她的思绪。 “傻丫头,为什么不辩驳?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炸死自己的师父?”芒刺在背的不止晴尊,落月啼小婉几次都恨不能冲上前帮部下对付这个难缠的公主。 “公主大人当有入乡随俗的习惯,那么在光域,遵守这里的准则也一向是您所认同的吧?岫折苏过去在泽之国,或许做了错事触犯了那里的法规,可现在她人在光域,就必须受到光域的国律保护,这是各个国家中,都存在的不成文习俗吧?确切的说……可以称之为‘规矩’。”风扬龙泽适时开口,在气氛窘迫的时候打通话题的脉络:“花之国的使者出使泽域时,故意杀害了贵国国府的成员,国主大人网开一面,不也把人安然无恙的送回去了吗?事情既有先例,公主到了国主那里,也不必觉得为难,若还是不行,正巧让海蓁子替您说说,如何?” 被句句堵死的芷蓝公主面不改色,不满和窘态也只是在眼里停留了片刻,她结束话题,用似在妥协又似在反抗的句子:“这么说,光之国是不打算把岫折苏这个通缉要犯交给泽之国处置了?” “如果公主愿意拿两国的友好邦交作为交换,玉灵碧也无话可说。”晴尊出乎意料的跟芷蓝杠上了,客客气气的话音,搭配着汹汹涌涌的句子。 芷蓝眉头猛的紧了紧,眼神发怔,心说道:“好你个晴尊,竟然威胁我?” “请芷蓝公主回去好好想想,为了区区一个人,让两个国家闹得皆不开心,到底值不值得?”玉灵碧的良苦用心全部化作真诚的期许,写了满满一脸:“还有,我已经加派了五个小队,帮助公主搜索海阁大人的行踪,请公主务必放心,既是在光域出的事,我们断不会推诿责任,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那就有劳国主大人和各位上主了。”芷蓝施了一礼,便带着不卑不亢的不满情绪离开了圣殿。 …… “她紧咬住岫曾是泽之国下令逮捕的通缉犯这一点,而根本不顾岫实际上并没有犯罪的事实,如果一定要说,那么岫所谓的‘手握国府机密’,便是他们视其为眼中钉的最大根由了!”落月啼小婉言辞激动的复述着。 “依照常理,也确实没有哪个国家会大方到把掌握自己秘密的人放出域去,销声匿迹尚且还刨地三尺的找,何况是公然到我们国府工作的了?折苏也真是大胆,面容不改就罢了,连名字都是泽国档案里记录的清清楚楚的。”宁日潇听了之后也唯有暗自唏嘘了。 “泽域根本是为了‘灭口’而来,不管他们找什么理由,反正要折苏死,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我们一定不能让芷蓝公主把人带走!”千刺激昂的握拳呐喊。 “折苏当时说,那不是‘国府机密’,而是她‘师父的东西’是什么意思?”风扬反复回想这句话,觉得大有问题。 “把折苏找来问问吧。”已经知情的上主们纷纷赞同说。 “不好了!不好了!折苏被一个自称‘赫泽隆’的男人带走了!” 探樱和折苏出城去部门送文件,途经岔口刚刚分开,便听到折苏一声惨叫,探樱欲上前夺人,却被一团火险些烧中脸孔,那紫色斗篷的男人扬起蔑笑朝人大呼:“我是赫泽隆!想救人的话就叫你们晴尊来!” “叫碧姐?” “赫泽隆?” “碧姐,你认识赫泽隆吗?” 玉灵碧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在冰之国找叶的时候,曾经和他打过一架,他是天魔教三巨头之一的‘武般若’!” “据说这‘武般若’比跟他齐名的‘斗金刚’‘幻陀罗’更厉害,十分擅长火系术法……”也俊把头点成鸡叨米,被芙菱一拳揍飞。 “现在是悠哉解释的时候吗!折苏被抓住了!抓住了啊!” “芙妹,你小点声,折苏她也已经被带走了。”千刺捂起耳朵颤巍巍的往旁边挪移。 “你们废话可真多。”惜字如金的助贤抱着手冷着脸,坐在椅子上也像站着那样威风八面:“有时间在这唠叨,不如想办法把人抢回来。” “是啊,赫泽隆凶残嗜血,岫折苏落入他手里,我看是凶多吉少了……”景洛不紧不慢的推着鼻梁上的细框眼镜,不觉间已把大家的视线拉拢过来了:“干嘛?我说的是事实……” “先不论你这毒舌男说话忒不中听!”千刺一把薅住他的衣领,看起来汹涌实际上软着呢:“……拜托你快告诉我们赫泽隆的生存习性!好让我们顺利的找到他!” “哪那么麻烦!”落月啼小婉早已撸好了袖子,用她仅次于光子的牛般大劲儿将景洛拉起来,狂奔出门:“与其啰啰嗦嗦分析喷火男的习性不如直接去救人啊!赫泽隆好歹是你昔日同事岫的安危就交付给你了!少年!” 景洛被她拖着一路翻飞,那叫一个自由自在:“……话说,叫‘少年’已经超龄了哦,吃货女……” Chapter 0466 有“小冰之国”美誉的冰岩城,被冰岩雪山包围了大半,地势属山地峡谷,这里不但雪池温泉闻名天下堪比冰域,就连冰岩山上的浩瀚风光,都可与大穹雪山相媲美。云层不高,在山腰上方终日漂浮,烟白漫漫,氤氲旖旎,宛如仙境。在这冰雪铸就的天然屏障内,却是四季分明的温暖地带,山脉底端随处可见天然生成的绿色植被林,门门户户居住山脚,家禽牲口,无不畜养。 身着春装的景洛和小婉一路追赶,到了冰岩山下顿觉凉风扑面,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禁不住瑟缩起来。越过冰岩山唯一的入口——那个有着城楼跟城门的别样大洞,景洛顺利追寻到武般若的踪影。 赫泽隆迎风站立在一座冰雪洗涤下透着深邃和悠远的石质建筑上,簌簌的风从他的颊边刮过,飞扬起那波浪一样的发丝,星星零零的清雪从松柏枝杈上飞起,点滴落在折苏的面容上,使得本就衣衫单薄的女子颤抖加剧。灰色石体雕琢出美轮美奂的建筑墙面,历经风雨后残存的斑驳萧索引人惆怅。 身材精壮的男子,在微笑中流露出别致的儒雅和优美,冷硬粗狂的面部轮廓随着他温暖如春的神情愈加的柔和了。不过唐元纪景洛知道,这是麻痹敌人使其松懈的手段,赫泽隆之下手毒辣堪称天魔教一绝。不给他分毫储备阴谋的机会,景洛抬脚一踹,整个身子竟掠到那男人的眼下,夺走岫折苏的同时奉送了两记雷枪。赫泽隆翻身跳走,还没落脚就连续发了五团烈火过来,看得地上的小婉那叫一个胆颤心惊。好在景洛在空中仍旧身手灵活,圈住折苏腰部的手稍一用力,空中划过条金色的线痕,赫泽隆定睛再看,三个天地盟的人已站在了一起。 一切都快的惊人,即便是对战神水平有着深切了解的“同事”赫泽隆,也不免为景洛不曾钝去的实力暗自惊叹。 “要抓他回去吗?”小婉扶住略显虚弱的岫折苏,请示武力强悍的景洛。 景洛皱眉思考了数秒,摇头道:“这次来的肯定不止这家伙一个,万一我抓他的过程中,你和折苏副使遇到危险,那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先回去吧。” “哈哈哈哈!”赫泽隆站回建筑顶端,叉腰大笑,浑厚的嗓音在上空里飘荡:“你害怕了吗!唐元纪景洛!听说你和雷默对战时弱小的好像一个婴儿!没法自由操纵力量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说大话呢?” 景洛并不介怀,漠视了他嚣张的挑衅。 “而且我说过了,要玉灵碧过来跟我一战我才会放人,你以为你们几个能逃出我的掌控吗?” “这个男人真叫人不爽!”小婉听不下去了,恨不得冲上去用她的“电击术”好好招待天魔教来宾一下! “别上他的当,他是故意激怒我们的。”被羞辱后还面不改色的景洛当真是泰然自若:“这是缺乏自信的战斗者惯用的伎俩。” 赫泽隆轻松的表情刹那间凝固,反被景洛的一句闲散漫语惹得青筋暴跳,他腾空跃起,脚下钻出两团炙热的红焰俯冲下来。 那火焰的温度与纯度,都胜于寻常的火遁术,且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下,无需结复杂的手诀,两掌合并用力互搓,手心里便生生跃出灼烈的红火来,一旦被打中,还会立即化成焦灰,可怕至极。 景洛用身体护住两女,抬手施招意图抵御攻击,须臾之间,眼前闪过一片雪白,以及耳畔幽幽响起的妙音:“带她们先走。” 黑亮的发丝如瀑般在肩后飞扬,白衣胜雪,凌空而来,手中释放的冰冷气流消散掉烈火的热度,冰热交替,互撞生尘,朦胧的云雾中,宛若仙子的女人惊鸿乍现,她淡扫峨眉,眸光冷然,即便是对着相识已久的伙伴,也隐隐含着冷淡和疏离,孑然独处成为了习惯的天雪柔,仿佛不通人情世故,远远被隔离在红尘之外。 “天雪柔!你带她们回去,这里交给我!”景洛做好战斗的准备,精通六遁的他还是颇有自信赢得此战的。 “这是我管辖的区域,理应由我负责。”声音飘渺似不属人间,口吻却不由分说:“去吧!” 霍的,半空突现一艘马车大小的冰船,纯冰质地,晶莹明透,还缕缕散播着似有若无的冷气。两条雪练卷住腰肢,三个人眨眼工夫便被这看似轻巧实则威猛的力道掀上了船,小婉感觉冰船落地会连带他们一起摔碎了,惊叫出声,不料天雪柔挥舞手中纱练,噼噼啪啪狠打几下,便把整艘冰船拍到了山涧的一条流动不息的溪河上,最后以一阵强烈的气流击中船尾,将它推上河道迅速漂走。 这条溪河会从冰岩城的“第二出口”走上天河的正轨,那是只有天雪柔才知道的秘密通道,深谙着路程远近和水流程度。过快的船速让小婉有些招架不住,在大风里嗷嗷大叫,折苏艰难的蜷缩在船角,眼见这情景,景洛知道,不把她们平安送回去,自己是不会安心离开了。 “费尽力气把他们送走,是要把自己的后路也断了吗?”赫泽隆不善的挑起左边唇角冷笑,杀气一寸寸凝结:“雪罗刹?” 天雪不言语,只负手静立在那儿,衣袂翻飞飘舞,乌发直泻拖地,雾气仍停滞在半空里,遮云蔽日,像这四周绵延着的冰岩山脉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守护着这片春光冻土。 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微微一扬,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清雅脱俗,天雪柔轻灵飘逸的身姿缓缓一晃,云雾般飘上了半空,与赫泽隆处在同一水平线上,脚下凝聚的雾气忽隐忽现着。骤然,凛冽澎湃的傲然填满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女子信手高扬,继续引体向上朝着更高的方位进发,那不染尘埃的洁白,和上空的云影融为一体,宛若梦境。 赫泽隆发出一串促狭的低笑,如她所愿,即刻开战。手掌一搓,百余团炽烈火球擎天而上,拥有视力般齐齐杀向云影下的那袭纱衣。 面对扑面而来四方皆有的炙热火焰,天雪柔采取速战速决方式,右手冰剑左手持练,纱练击撞火团使之纷纷溃散,同时冰剑的尖刃直直逼近赫泽隆,纱织舞柔中带刚的优美动作将对手的进攻逐一化解,出其不意克敌制胜,冷锐如割的冰剑之气随即冲上赫泽隆的身体。 男人眉目一凛,这可不是寻常的剑气,还未触碰便已凝出一层白霜,看来这心性极高的女人是要把他一举擒拿了呀。赫泽隆一阵哂笑,将浓紫色的风衣从身上扯下甩给半空里漂浮的天雪柔,自己则离开冰剑对准的位置。 见他落地挥发火球,天雪向后挺起,迅速飞离,为闪避那速度过快的火焰只好借力斜飞,朝着没有目标的地点落去,她隐约看到赫泽隆阴险的冷笑,以及男人气定神闲站立在那里停止攻击的姿势,心里料说背后的降落点一定设了埋伏。没有回头确认的时间,天雪柔对准男子方才落脚的建筑,宽袖里猛然飞出的白练转眼间捆住了石质的烟囱,继而使力一拽,整个身子便轻轻松松离开了坠落的轨道,得以重新伫立在天空下。 她是天生的舞蹈家,举手投足优美无比,淡似轻烟的身姿和容颜更是旷世独具,却是一块极寒的冰,早已习惯了人间最冷清的地方。而她此刻的对手,却不似她这般淡薄,轻慢的神采,桀骜的笑声,游戏般等待她开启下一轮攻击。天雪不是没有看出他的小觑,雪色轻纱无声触地,深邃静谧的眼神定定望着敌人的表情。随后,手心轻动,纤长尖锐的冰锥便破空而出,足足停止在两米的长度上。 是要使出致命一击了吗?赫泽隆兴奋的舔了舔嘴唇,挥手放出上千颗红到发紫的火焰弹:“这样的数量,和全无死角的攻击,我看你还怎么躲!” 天雪柔不声不响,抬起了手中两米长的沉重冰锥。 “用这么重的东西,还想打到我吗?”赫泽隆放弃近身战,他觉得光用火遁便已能降服这另类却诡异的女子了。 被极热的火焰弹群包围,不消一秒只怕就要灰飞烟灭,天雪柔不跳纱织舞,而是用纱练一圈圈缠满手造冰锥,然后在火焰群逼近的瞬间用力一拧。“啪啪啪啪!”练带软下,飘飞的冰屑横冲四面,让时间连同奔跑中的火弹一起凝固了。她本人则风一样的向下掠去,在火弹消融了冰屑的冷度相互撞击引发空中大爆炸的时候,稳稳落地,一气呵成。 赫泽隆正要鄙视她只会防御不擅进攻的无能,三丈冲天的冰锥冰剑拔地而出,粗硕的体积顷刻间占据大部分地表,直掀到赫泽隆的足下,迫使他不得不踩上火球飞回建筑物顶端。 一声列阕,看出他无法在空中长时间停留的天雪柔双手挥练,击碎了建筑物可以落脚的一切构造,把赫泽隆的退路一一斩断。冰魂玉魄雪罗刹,双臂平展凌空上,铺天盖地的纱练和冰锥交错纷扬刚柔并济,齐齐朝着无路可退的赫泽隆拼杀! 赢了!就快胜利了!日月广场大屏幕这边放映出的战斗情景引得人们神色连变,连停留在光域里目的不单一的芷蓝公主都略略有些目瞪口呆。 就在大家雀跃着即将到手的胜利时,屏幕那方出事了。 赫泽隆竟然绝处逢生!整个人形化成一汪烈焰,扑向天雪柔直面而来的身体。天雪柔的意识只停留在自己被高超的火焰□□摆了一道,过后,便在难耐刺骨的炙热里煎熬挣扎起来。 极寒极热,冰火交撞,被挤压到极限的空间出现崩溃效应,强劲的对碰滋生难以言喻的冲突,见的是风压急流旋转成团,闻的是浩瀚巨响震天动地,骇的,却是灾难过后即将承受的惨痛结局。 “天雪!” “小柔!” 惊诧声代替欢笑和雀跃,大家惊恐万状的看着被烈火吞噬的一袭云雾。那里面活生生的人没有因痛嘶吼,静默的好像那日被火焰淹没的冰凰雪凤一样,只带时光流失殆尽,肉体化作乌有。 惊惧的呼声此起彼伏,眼睁睁看着伙伴被烧死是怎样一种折磨?看着大屏幕中惨烈的景象,芷蓝公主再也忍耐不住,泪如雨下。 转机,在赫泽隆的火焰完全消散后平息了众人的惊悸,就算真的是化为乌有,也不会丝毫痕迹不留吧? “对不起,天雪,大家,我来晚了。” 天雪无力的瘫软在景洛怀中,外层衣服已经在地上成了火焰的陪葬品,因为浓烟呛入过多,现处于昏迷阶段。 “你怎么又回来了?”赫泽隆挑眉冷笑,对没能杀死敌人心有惋惜。 “为了除掉你!赫泽隆!”景洛的愤怒,只因他伤害了伙伴,还有对自己的责怪:“泫雁,你带领小部队,护送天雪、小婉和折苏回凝光城,这里我来应付!” 天雪柔身边的唯一副使应声接下指令,从唐元纪臂弯中接过了被烈火灼伤的上级城主。 交给景洛断后,包括玉灵碧在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信任这位少主的实力,与此同时,也对赫泽隆的“碰巧掳走折苏”心生狐疑。 “芷蓝公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找天魔教的人来帮你抓人了吧?”风摩以悠单刀直入,带着些许逼问的口吻“请教”芷蓝公主。 为着天雪城主重伤而于心难忍的芷蓝公主低着的头慢慢抬起,眼角留有余泪:“是的,风摩少主说的没错,是我,为达目的联合了天魔教,以通缉为名,意图将岫折苏抓住。我答应天魔教,把懂得‘原磁技术’的岫折苏送去,以换取我母亲的‘再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芷蓝公主,事已至此,你还是说出真相吧!我们大家好一起想办法!”听说天雪出事的玉灵碧急急忙忙放下工作赶到日月广场,刚好听到了这番对话。 “我那早逝的母亲,带着一个我永远也无法知道的秘密死去了,最近听说天魔教有一种使人复活的方法,我心动了,想再见母亲一面,所以发出秘密口令,说我愿意为他们做一件事,换取这次机会。”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用哀伤的语调讲述:“我知道,天魔教用的方法一定是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我不管被复活的母亲是否真的是‘尸魂傀儡’,我只是想听到母亲口中的‘真实’,想再见她一面……” “虽然公主的遭遇很令人同情,可也不能拉折苏做垫背啊。”芙菱撅着嘴表示不满。 “芷蓝公主,如果折苏真的是穷凶极恶,我们绝不会庇护,但仅仅是因为懂得‘惊人技巧’的话,只怕我们都不会苟同,你有你的难处,我们不妨做一次交易。”海蓁子诚挚的口吻早已盖过了她习以为常的外交圆滑辞令。 “交易?” “是,我们帮公主解决难题,公主也要放下心中顾虑,不再强迫折苏。”纳连也俊默契的接话,心中已有了盘算。 “你们会帮我……跟我母亲见面?”芷蓝难以置信的微瞠起双眸:“那赫泽隆呢?他是为了岫折苏而来,就算我放弃,他也不会罢手的!” “既然公主已经解除了和天魔教的同盟关系,那么那家伙是死是活,就都不重要咯~”也俊一扬手,指向大屏幕,上已呈现出赫泽隆被自己的火烧成黑炭的窘状。 芷蓝公主瞠目结舌,手久久的捂住张圆了的嘴巴。 芷蓝公主的“放弃”为所有天地盟人吃了一剂定心丸,可岫折苏眉宇间凝聚的沉重并没有散去。 “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要告诉公主,我岫折苏,并没有窥视泽域所谓的国府机密,那个被广为流传的‘机密’实际上是……” Chapter 0467 术法界六大强国中,有一个国家最为特立独行,那便是“名姓颠倒”的泽之国。芷蓝公主执政以前,它几乎过着闭关锁国的日子,却以“兵少而精悍”“地势复杂”屹立于元术师世界的上游,为外界所忌惮着。 泽之国地势险要,沼泽甚多,且深浅不一,六大强国里属泽之国术师队人数最少,但他们却可以一当十,强大无比。险要的地势和恶劣的生存环境练就出威武不屈的战斗术师,与其他国家以“家族”为组织单位的风俗不同,泽之国不以“某某家族”“某某名门”为荣,他们按照各具所长的能力被划分到各个不同的“部落”,这些部落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姓氏和族群。 岫折苏,便是其中一个部落长收养回来的孤儿。 那一年她只有六岁,在水涝成灾的瘟疫区里饱受死亡的威胁,甚至去捡食亡者遗留的食物。当一个衣着高贵的老人伸手拿走她手中的霉饼时,她扑上去死死咬住老人的胳膊,不肯松嘴,直至血腥味填满喉咙让她感到恶心,才呸呸的吐了出来:“你干嘛抢我的饼!” “小家伙,这些东西吃到肚子里会生病的。” “生病总比饿死了强!”折苏倔强的昂起头,勇敢的瞪住比她强壮许多的“敌人”。 老人笑着丢掉发霉的饼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鸡蛋:“吃这个吧。” 小折苏愣了愣,饥饿最终败给了她对这些大人的提防和戒备,连着蛋壳一起咬了下去。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把鸡蛋拿过来替她剥开了壳:“要这样吃才对。” 小折苏从来没吃过鸡蛋,见脆硬的外壳里竟有这样白白软软的东西,惊奇的亮起了眸子。 她被部落长带回据点,然后诧然的发现,那里面有很多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而最后被部落长收为“弟子”的,就只有岫折苏,以及另一个男孩。 部落长所管辖的部落,是专门替泽国国府研制军用武器的重要基地,在术法界这个冷兵器为主的世界,有着比真刀真枪更为强悍的摧毁力量,那便是“术法”与“科技”,术法是人本身催发出来的力量,但人心难测,多疑的泽国国主并不信赖懂得使用术法的元术师们,因此他成立了“神顶部落”,打算研制出独领风骚、凌驾于各个强国的“军事力量”。 神顶部落长崛川北勒提出的方案便是实施对“原磁能”的研究、开发与应用。 能够发射电离辐射的装置和物质,统称为原磁能。一般的原磁对人体造成的损伤需要缓慢而持久的时间,而有一类位于顶点的“极危险能源”,则具有立即摧毁人体细胞组织的力量,比如光之国研发出来的“光源弹”、冰之国的“冰攻子弹”以及被称作“最强原磁能”——泽之国崛川北勒曾研发出来的“原磁装置(原磁阵)”,这些装置及物质可以令受损者在短时间内受到残废、溃烂或是死亡的威胁。在泽之国那件事情爆发之后,被各国明令禁止“研究和开发”。 “原磁能”既看不见又摸不着,研制过程非常凶险,往往伴随着实验者的死亡,必须经由专业的仪器才可探测得到。每一个原磁能都必须进行原磁的强度测试,会对人体造成直接伤害的也必须进行“密封处理”,将原磁能隔离住的“密封容器材质”必须有足够的抗撞击、抗压力、抗腐蚀、防震、耐温度等性能,就当人们为这事愁眉不展之际,才华盖世的神顶部落长竟合成出一种奇异的金属,通过它来阻隔原磁能对研究者的肌体侵害可保实验者万全,只是这种金属产量极少得来不易,最后也只够供三五人使用而已,即便是到光之国允帝逻时期,他们也只是把金属做成“流管”,专供贵族们使用。 崛川北勒潜心研究多年,终于有所成效,他带领两名爱徒把对“原磁能”的了解钻研到极致,以至于铸造出一次极其轰动的“术法界级”变革。 这场变革,致使各个国家签下了同盟条例,相继以“绝不再碰触原磁能类”的誓约维护各国之间的平衡。 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泽之国国府人员忽然带领术师队赶赴到神顶部落,要求部落长交出“新品”的比例配置表以及“原磁阵”的内部构成演示图。 “新品”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原磁性物质”,需要百余种化学药品结合某种原磁性强烈的原磁能才能成就的东西,崛川北勒依照国主的要求,把它安置在泽之国一处险峻的山底要塞上,准备对随时可能侵略而来的某些国家迎头痛击,这个“原磁装置”布下的天罗地网是难以想象的,北勒向国主担保,可凭此“原磁阵”不费一兵一卒干掉敌军的万千人马,可他当初之所以答应国主做这么危险的事,也是因为国主承诺过,绝不向他索要这个“原磁阵”的创造方法以及相关物质的任何记录。 他说,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动用一次可保家卫国,动用第二次便是生灵涂炭了。 然而,原磁阵铸成才短短一周的时间,国主还是迫不及待的跑来跟他要这些本已被“拒绝”的东西了。 北勒理所当然的回绝,他告诉这些人,那些东西早在原磁阵铸成之前就已经被毁掉了,惹得国府人员很不高兴,好言相劝无果,只得愤愤离去。 岫折苏躲在树后,远远看着师父冷风中愈发弯曲的背脊,忽然觉得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师父已经苍老了这么多。他这一生都在为这个国家效力,肝脑涂地无怨无悔,深得前代国主的信任和支持,在民间的威望也不逊于当代国主,他不但是科技研究者,更是一位优秀的医生,挽救了无数子民的生命,因此,想要“动摇”他,是极不容易的。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崛川北勒对当今国主的拒绝,终于引发了泽国史上最大的一场灾难——对于岫折苏来说,也是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转眼又过了半年,岫折苏和身旁的所有人几乎要忘记了部落长曾经惹恼过国主的这件事,依然每天开开心心的享受着忙碌而安逸的生活,依然为这个人少的小国贡献着微薄的力量,依然……为自己能够留在神顶部落,引以为豪着。 自从原磁阵中一切原磁装置尘埃落定,岫折苏就经常忍不住想去偷看一下,有那么一次,她终于逮到了师弟和师父都不在家的机会,兴高采烈跑到原磁阵附近。那里常年被国家术师队看守着,禁止任何人接近,可能是她来得巧,这次竟没有人看着。 正要跑近一点,却被一只忽然伸出的大手拉住:“小丫头,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我、我只是路过!没打算进去的!”折苏慌慌张张摆头否认,连退几步与陌生人拉开距离,心里担心的,是这个人可能认识师父,会告状惹她挨骂的。 陌生的男人嬉皮笑脸的靠近,摸两下她软软的头发:“其实你进去也不要紧,只不过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小丫头!” “什么事啊?” “你知道这个原磁阵为什么而存在吗?” “为了保卫国家呀!这是师父说的!”岫折苏自豪的挺起胸脯,像歌颂英雄一样称赞她的师父:“师父还说!这个阵非常重要!是能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最大保护伞!有了它!咱们就不怕敌人侵略了!” “说的正是呢!”男人转转眼球,猥琐的呲起狼牙歹笑:“小丫头,你想不想替你的师父分担一些责任呀?” “当然想了!我是师父的弟子!替师父分忧是应该的!” “那,叔叔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男人四下看一圈,确认无人后故作神秘的捂嘴小声说:“叔叔是术师部队的,听说明天一早,火之国的部队就会从这里攻打我们,如果这阵不能及时启动,我们国家的人就死定了!” “有这样的事?那我赶快告诉师父去!”岫折苏的第一反应是跑回去跟师父汇报。 男人把急速跑开的小姑娘拉回来:“你不是要为师父分忧吗?你现在就把装置启动,到时候敌人攻进来全军覆没,师父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说的也对!可是……”岫折苏怯怯的倒退一步,撅着嘴巴摆头:“师父知道会生气的!” “傻孩子!你是他最爱的弟子,他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看,这阵这么大,要启动一定很费力气,你师父年龄大了,你这年轻人不借此机会出出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男人见小孩幼稚好摆弄,已经犹豫起来了,又凑近一点赔笑哄着:“我问你啊,小丫头,你是不是知道启动装置的方法?” “不太清楚,师父没告诉过我,不过我看他研究过,应该可以试试!” “那你还在等什么?快动手吧!” “那好吧!”岫折苏仍天真的认为,这是会跟师父打小报告的师父的熟人,因而浑然不觉的说着自己的打算:“呐!在我成功以前,你千万不要跟师父讲哦!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就像师父,曾经收养濒临绝境的她,带给她新的人生、留给她无限的惊喜一样。 岫折苏找到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的“启动地点”,这里远离原磁阵,大概是担心会和敌人一起受原磁能的侵害吧?面对树丛下一排乱七八糟的金属按钮,小姑娘默默思考起来。 刚回部落就听说弟子乱跑出去没影没踪,愈发年迈的崛川北勒拄起拐杖奔走在林间的湿地上,步履蹒跚,呼喊弟子的名字,当那个满是猥琐笑容的陌生男人走到他面前时,他预感到事情不妙了。 “还在等什么呢,部落长?你心爱的弟子正在原磁阵里面玩哦,要不及时赶过去的话,她就会被术师队发现判处乱国死罪!别忘了国主大人的交代!” 老部落长哪有闲工夫计较他们的阴谋,丢下拐杖,连滚带爬朝原磁阵的方位跑去。 他冲入许久都无人踏入的领域,这个阵足足有一万平方米的面积,如果真被发现,搞不好折苏会被那些术师当场斩杀,老人拖着蹒跚的步伐迫使自己加快速度,却在一块石头上绊了跟头,腿上筋骨酸痛难忍,努力了很久都站不起来,他急得满头是汗,手指抓入泥土的缝隙咬着牙使力。 不远处的树丛下,岫折苏笑嘻嘻的捧起了按钮键盘,琢磨了许久的她终于对准其中一个最不显眼的小钮摁了下去:“师父!岫儿长大了!从现在开始,该轮到岫儿照顾您帮助您了!” “嘭——” “轰——” 连续数十声的爆响颤抖了整片陆地,正欲离去的男人露出阴谋得逞的奸邪笑容,冲着天空飞过的身体呸了一声。 好像同时引爆了亿万吨火药石那般壮烈可怕,不绝于耳、刺穿鼓膜的强力轰炸音膨胀在天地间,无法言喻的大火熊熊烧起,照红了晴朗的天空。限定区域内发生毁灭性爆破,没有过大殃及到其他地方,原磁能物质满登登填充在极度危险的事故发生地,只有爆炸气流四散飞开,几乎碾平了周遭的山林土石,比之火药石,更是增出几十倍的力量。 听到爆响的岫折苏起先愣了一会,远远看着滔天的红光,她欣喜若狂的以为马上就可以得到师父的表扬,以为那个顽皮的师弟从此就会乖乖听她这个师姐的话,还以为……她为国家立了功,能为师父乃至于整个部落带来荣耀! 湿地上出现一串急促的脚印,它的主人慌慌忙忙的跑到折苏面前,一拳挥了过来:“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满心欢喜的岫折苏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倒了,错愕的扬起脸看着向来喜欢跟自己较劲的师弟,望着他满脸的泪水,听着他悲痛的怒吼。印象中,师弟坚强而倔强,从来没有哭过,眼前的这一个,却极其的哀伤。 “发生什么事了……”她唯有捂住通红的脸蛋呆呆发问,到此刻还没发觉出事情的骤变。 师弟一边哭一边粗暴的拉起她的衣服,把人用力拖往一个方向——有着原磁装置的区域。 那个方向的终点,有他们敬爱的师父,还有一个穿着特质金属服的白须伯伯。他是部落长的朋友,也是多年来神顶部落里的上级研究员,正是他,在发现原磁阵里有人之后拼命闯入将崛川北勒带出来。他的身旁,是一个老去的男人,浑身鲜血的躺在地上,四周有被爆炸牵连的痕迹。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岫折苏跑到师父面前跪下,并不相信眼前可怕的一幕,但不知为何,泪水不听使唤自动盈满眼眶:“师父,你流了好多血啊……” “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去启动装置!为什么要去碰原磁阵!师父对我们千叮万嘱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师弟扣住她的肩膀用力晃,最后把人狠狠推到地上痛愤的怒骂着。 “可是……可是……我想帮师父啊。”小女孩恐惧的瞪大两眼,颤巍巍地泪流满面:“火之国不是派术师队来攻打我们吗?我以为、以为这样可以帮师父铲除敌人,立了功,国主就不会找师父的麻烦了,神顶部落就会……” “那个人是骗子啊!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吗!” 师弟的一句话,彻底摧毁了岫折苏濒临崩塌的心境,她只记得当时头脑一片空白,耳边反复出现那个男人猥琐的话语和笑声,以及……愚蠢的自己,那可憎可悲的信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吼贯穿云霄,受到震动的苍穹怜悯着人世间的怆伤和悔恨,施以微薄的援手,让淋淋的小雨浇灭熊熊燃烧的火焰。 “岫儿,本,不要悲伤,也不要怨恨,杀死师父的不是你,也不是原磁阵……师父想……让你们坚强的活下去,我想看到……我亲手教出来的弟子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师父老了,总会离开这个世界的,不是今天……也有可能是明天、后天……可是,能让我活到今日,见到我优秀弟子们的成长,我真的很高兴……本,你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了吧?师父看到了你的作品,做得很棒哦……” 老人安静的平躺在地上,温和慈祥的话语萦绕弟子们的耳畔,两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已哭成了泪人。 “还有岫儿……你能准确的找到启动按钮,真的很了不起!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吧?师父后继有人,真是太开心了……” 没有一丝厌恨、不甘与责备的笑容,出现在岫折苏填满泪雨的视线里,她惊恐的张大嘴巴,瞪圆双眼用力倒退着:“不!不要!师父!这不是真的!岫儿不是故意的!岫儿不想让师父有事啊!岫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泣不成声的两张稚嫩的脸,于崛川北勒的眼中渐渐模糊,弥留之际,他仍听得到弟子悲痛的挽回声。 泽之国秋季的雨,尖锐冰冷似穿体的冰针,满满扎入这方土地,令人绝望的故事,在岫折苏悔恨无比的自责里,画上了句点。 Chapter 0468 “在那之后,我和本被泽国国府盯上,他们威胁我说,要我交出师父拒绝拿给他们的东西,否则就杀了我师弟,灭了整个神顶部落,各个部落虽然有自己的主权,可关键时候还是要归顺于国府,因此没有哪个联盟部落肯搭救已经群龙无首的神顶,由于我拿不出那种东西,所以我虚造了假的。” 岫折苏的叙述陷入终止,因为芷蓝出于惊骇的打断了她:“假的?那我父王手里的装置设计图是哪里来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岫折苏语声里仍带着些许沉痛:“你的叔父威胁我,倘若不交出来,就会杀死我们部落里的所有人,可师父的设计图和配置表并不在我手里,我是让你们把注意力从我师弟身上移开,才说是在我这的。” “怪不得,科技部研究了多年,都造不出一模一样的原磁阵来,你还骗我们说,是崛川北勒大人自己有秘密诀窍!那你师弟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师弟……早已经死了。” “什么?” “师父死去的第二年,他继续研究原磁能实验,一次原磁物质外漏,夺走了他的生命。” “你欺骗国府,交上来的资料全是假的,那么你留在国府那几年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神顶部落,它是师父的瑰宝,就跟师父毕生的研究成果一样意义非凡,师父不许我仇恨国府,让我继续效力的心情,起初我并不理解,直到你的父王继位,看着人们如释重负的欢呼与笑脸,我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默默忍受着先代的猜忌和凶残,我选择继续活着,不该是为了复仇,而是保护师父无法再守护的、完成师父今生无法实现的理想,那便是……造福于民。”岫折苏娓娓道来的真相动听感人, 。 “可你……还是背叛了国家,投奔了外域不是吗?”芷蓝不能理解,忠诚之人何以就忽然改变了生活的路线? “你的父亲一定没有告诉你,芷蓝公主。”岫折苏此刻的平和持重,不似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所有:“他之所以给我下达通缉令,诬赖我带走师父的设计图配置表、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泽国机密’,是因为,他已经发现我当初交上去的东西是假的了,或许也不该说他是诬赖,他一定认为,我以假乱真,把真的藏起来了吧。” “芷蓝公主,折苏已经把真相交代清楚了。你是不是可以放过她了呢?”听故事听得伤感欲泣,玉灵碧抹了抹发红的眼角,只好言归正传:“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就写封信亲自寄给国主大人,请他宽恕!” “不、不用了。”芷蓝长长的一叹,合起的双眼似乎不愿再打开,疲惫的总结说:“我选择相信岫折苏所说的话,也以公主的身份正式收回泽域对她的通缉,父王那边,交给我来说吧,给光域带来了不快和麻烦,我很抱歉,晴尊大人。” 面对向自己致歉行礼的芷蓝公主,玉灵碧不但没有怨责,反还安慰她说:“公主为了国家所做的事情,我们都能理解,所以不必觉得歉疚,反而是海阁在光域消失,耽误了公主许久,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我明白,这也不是你们的错,脚长在那些人身上,他们要把佑介带到哪,不是我们可以制止的。” 宁日潇奇怪的看了芷蓝公主一眼,忽而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听这话保准出事。”小婉闹心的晃着脑袋,找位置往沙发上坐。 “天雪城主的情况恶化了!” “什么!”屁股还没碰到垫子,小婉一个激灵蹿得老高。 自从就任风之国国使,风信子就开始了她忙碌的工作旅程,在光风两域来回辗转着,因为事关外交,倒是和海蓁子总长异常合得来。 这次她回光域,到御政宫女人团取她尚未打包的行李,此前恃强凌弱的一干人等识趣的对她恭恭敬敬,再没有先前的跋扈样子,不过某些人却仍“不晓得”这是位高高在上的外交使者官员。 “你拿抹布把桌子擦擦,我待会在那批文件。”牧流哉一进门,便指着低头收拾的风信子命令,理直气壮。 风信子并不睬他,准确来说她是对妙雪之死无法释怀,当悲剧发生时,这个男人也在旁边视若无睹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除了几样值钱的不翼而飞外,其他的基本都在,刚走到门口,牧流哉又丢过来一句冷淡淡的话。 “副团长叫你去报道,办理离职手续,不办的话不许离开御政宫。” “我既然进得来,就一定出得去,这点不劳你费心。” 风信子并不觉得这样的反驳能和人撕破脸,可花之国来的、御政宫之流并不这么想,他们呢,背地里再猛嚼对方舌根,当面都一定要相互之间笑脸相迎,一旦闹僵日后相见的尴尬,他们脆弱的玻璃心可是承受不住的~ 牧流哉的表情变得难看,再不说话,只直起身子往外面走。 风信子哪里想得到,看似稳固的地位,在多少人眼中化作刺目的利刃,割得他们整颗心都鲜血淋漓的。 当天下午,神母殿御政宫会议。 “圣母大人啊!你看看那风信子!何其嚣张!与其让她做国使,还不如让寒苇裳旗主做呢!”牧逢春故意抬举寒苇裳,以打消众人会以为她是要推荐自己侄子的疑虑。 “霓裳志向远大,岂是区区国使能够满足的?”圣母状似愉悦的开起了玩笑。 寒苇裳心神一凛,复杂的心绪在眼光里来回乱窜,心下疑问说:圣母看出我想取代相夫光子了吗? “风信子性子固然惹人讨厌,不过想拉她下马,也不是没办法,首先找个合适的、比她优秀的就行了!”很久没参与话题的穆高好不容易坐在殿上一回,自然要选择适当时机应酬应酬了。 “那你觉得,谁比较合适呢?”圣母笑得别有深意,看中穆高镜片后闪着精光的两颗眼球问。 “依我看啊,就在女人团里挑一个好了,诶,我看副团长的侄子牧流哉就不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聪明好学,工作诚恳,当初也次次把风信子比下去,如今,那样的丑女怎配做一国之使?圣母大人您德高望重,外域都钦佩您的度量,不如就由您出面,把那风信子给换下去吧!” “牧流哉啊,他确实不错,嗯,我再考虑考虑吧,你们先散了,殊容留下。” 匆忙驱走了殿内满满的成员,圣母泄出口气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你看看穆高,指不定收了牧逢春多少好处呢,替她副团长的侄子求起官职来了!” 行事低调的圣母“大脑”殊容坐在殿阶上,一语中的:“牧流哉为人阴险狡猾,这事情与其说是穆高和牧逢春的意思,不如说,是他的想法。” “给风信子使绊子,妄图夺走人家的国使之位,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圣母嗤之以鼻的一笑,眼前出现牧流哉那小气猥琐的长相:“风之国看好的人,我再想为自己增添势力,也不会蠢到去得罪人家!” 天雪柔和赫泽隆的一战,被火焰烧灼,伤势惨重,内里的经络、血管反复流窜着不散的“炎气”,再过几天,她便会因为“体质阴寒与炎气不和”死于非命。 连占据着医疗领域最高峰的玉灵碧都束手无策。 “为今之计,只有一招能保住她的性命。”左元天捕队长发来录像传影,给茫无头绪的大家支招:“那就是玉凝珠!” 玉凝珠性冷质寒,研成粉末作药引正好可以压制天雪体内的炎气,再经过玉灵碧的“冰封结界”辅助治疗,不假时日定能痊愈。左元队长的办法让天地盟重获了希望,唯独宁日潇愁眉不展。 “术法界传说,当下玉凝珠共有两颗,其中一颗在风之国,另一颗则在‘女仙花问蕊’手里,那位传说中的女仙人深居简出,见上一面实属不易,想要得到玉凝珠,只能去求风之国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找风国国主!求他割爱啊!”小婉慌里慌张的尖叫着。 “玉凝珠这样稀罕,风国主能舍得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左元队长已经这么说了,想必是没有其他方法了,好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能救人一命的玉凝珠,我们好歹去努力试试啊!”风扬龙泽倒是不见窘迫,如常的觉得任何难题都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既然还有两颗,我们就通通一试。”玉灵碧大力点头:“我马上昭告术法界,谁能献出玉凝珠,我玉灵碧就实现他一个愿望。” “碧姐,这代价太大了!万一有人趁火打劫怎么办?” “比起天雪的安危,我个人的生命和荣辱都不重要!” “碧姐,我们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伙伴们严肃认真的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拿到玉凝珠的,请碧姐宽心!” “是啊!” “是啊!” “你们……谢谢大家!” 经过打探,玉凝珠原来在风之国国主的宝贝女儿歌莺手里,是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众人于心底重重的松了口气,那歌莺公主的仁慈和善良是举世闻名的,这意味着,挽救天雪尚存希望! 惠茵海蓁子当即联络尚未离域的国使风信子,请她帮这个重要无比的忙——作为光国一方的使者,跟风域国主请求援助。风信子由此踏上了新的工作之旅,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不是那么可有可无了。 用最快的时间抵达风之国,还没进城面见国主,已经被继母那里良姰拦住了去路,自从知道生母被害的真相,风信子就不愿再见到这张阴险狡诈、卖弄心机的嘴脸,回想曾经,每次风信子在家族财务会议上开口发言,这位继母大人都出声阻挠,甚至在风信子私人时间与朋友聊天时,她也故意叫住对方的名字无形中剥夺风信子的发言权,更有甚者,在名海川来找风信子时,她横加干扰,一个劲儿的跟名海川搭话,风信子想开口,却每每被她的话打断。 即使做了一国之使,这种情况依然没有改变,从那双含尽鄙夷的目光中,风信子知道在其心中,她这个非亲生的女儿是多么的卑微下贱。 “姰姨,你找我有事吗?” 脸圆如饼,目小如鼠的马尾女人挑唇冷笑:“我怎么可能来找你?想什么呢!” “是吗,那我先进去了。”风信子往左走,必然有个身影挡在面前,往右走亦是一样。忍无可忍,她只得把话问清楚:“姰姨现在阻拦的可不是风信子,而是国使,耽误了国家大事,可别怪我没提醒您!” “哟,下贱胚子现在也学会咬人了?真以为你翅膀长硬足够你飞起来吗?真以为你父亲少了你不行吗!”那里良姰用力把人推个跟头,回想起弱水错失机会全是因为这个风信子,就恨不打一处来。 风信子不慌不忙的站稳脚步,顺手掸了掸衣角:“我的翅膀,足够支撑我自己了,我的存在,也足够让父亲安心了,这两点,不劳姰姨操心,风信子现在要进去,其余一切与我无关,再挡路,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你要怎样不客气呀?”上次来参加国宴,还能对风信子礼貌微笑的那里炀,如今可算是把原形露尽了。她白净的脸上嵌着一对和姐姐良姰一模一样的黑豆眼,除了肤色比姐姐好看外,其余竟是惊人的相似,连说话的声音和口气都如出一辙:“我倒要看看,区区一个下贱女人生的下贱种子,有什么能耐对抗我们!哼!” “这就是呙菁说的风信子吗?嗨你好呀!”那里炀右手边走来一个高个子的女孩,白白嫩嫩不乏姿色,可惜体肥如猪起码有二百斤,还顶着夸张到吓人的浓妆艳脸,她对风信子的态度倒是倍显纯真,就如同她刚过二十的年纪一样:“嫂子,姰姐,你们别欺负人家嘛!人家毕竟年龄还小啊!” “她还小?”那里炀做出要呕吐的恶心表情:“比我长得都老,她还小?” 这个女孩叫皋艚,是风之国皋氏一族族长的妹妹,小名妞妞,和那里炀相识在花之国,十分要好,甚至把那里炀引荐给已经娶了妻子的哥哥做情人,因此,那里炀又叫皋炀。风之国实行一夫一妻制,皋夫人出身名门和皋氏家族门当户对,而平民出身的那里炀就只有做情妇的份,这一直是她的心病,眼看姐姐的女儿和好友呙菁均被风信子打败、夺走名家少爷,她岂能不恨? 看着面前两个谈不上被她风信子喜欢也说不上厌憎的女人,以及这位印象已然一落千丈的良姰继母,风信子心情复杂,她可不是来找不自在的,更不是来找欺负受的,于是笑靥如花口吻和善却是一派强硬的姿态:“我呢,奉光域国主之名前来执行任务,你们是影响不到我什么的,只是那边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你们真的负担不起!这四周也有监控设施吧?到时候这儿的国主大人问起来,直接给他看便是!” “贱人!你威胁我们?你配吗!”皋炀冲上来扇人耳光,却被风信子躲开。 趁此机会,风信子疾步跑远,可算冲破了障碍。让她倍感惊讶的是,歌莺公主似乎早有预料,静静等候在殿里,直到风信子出现,绽出花朵般清丽美好的笑脸。 …… “这么说……公主殿下,您已经知道了?” “嗯,晴尊大人已经写信给我父王了,父王把这事交给我决定,我便在这里等着你来。”歌莺亲和的拉着风信子的手,两人走到殿旁的椅子上坐下,公主笑语嫣然,仍旧是纯良胜于天使的心地:“你要说什么,我也明白,因此我决定,把玉凝珠交给你!” 风信子相信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但却无法相信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似乎来得太容易,她反倒不知所措了。 “我听说天雪城主对抗天魔教被打成重伤,命悬一线,如果玉凝珠真的有用,别说一颗,就是有再多的,我都会拿出来,天地盟曾经为了术法界的安宁力战叛月,损失惨重,身为术法界的一份子,我理应做些贡献。” 大概,也只有善良的歌莺公主,会从这样的角度考虑事情、看待问题了吧……风信子在心中感慨一番,直起身冲着毫不吝啬的歌莺公主弯腰行礼,感谢她的仁慈。歌莺公主从殿内的密闭暗格里拿出红木雕的小盒,嘱咐她,一定要安安全全把这“救命之药”送到光之国。 盒中央,安静躺着一颗鹅蛋大小的浑圆珠子,青绿的外表下蕴含水波一样剔透发亮的碧光,一层一层的翠辉仿佛用钻石碎屑凝成一样,触手生凉,坚硬如冰,稍稍看上几眼,便知道绝非凡物。 Chapter 0469 歌莺公主慷慨解围,不但督促风信子要把玉凝珠完好无损的送到天雪城主那里,还批准了跟她请示一同前往的皋炀三人的随行许可,于是,皋艚、皋炀、呙菁,这三个风信子在风域刚刚结识的本国人,成了同一辆马车中风信子“不可或缺”的伙伴。 风之国地域辽阔,土地平坦,马车行驶起来就跟空中狂奔一样,年轻的皋艚喜爱刺激,吩咐驾车的人再把速度搞快一点。呙菁一直拉着长脸,很不乐意的看着风信子,好像对她有无限的怨言。 途经风域边境,需要下车接受防卫人员的审查,皋炀用力把正要下车的风信子推开,抢先出了车门,接下来风信子刚一迈脚,便被皋炀狠狠的绊了一跤,要不是她运气好及时抱住马背只怕就要摔下地去了。 皋艚指着风信子心有余惊的模样开怀大笑,还用力的跺脚取乐子:“该——” 不过没多久,这位喜欢幸灾乐祸的皋家小姐就黏住风信子不放了,一双假睫毛扑闪扑闪着,小嘴微撅,下巴双层:“信子姐姐~~你借我点钱好不好~~” 风信子没记错的话,上路之前她就从自己手里借了一千国币,然后就再没提起:“不是已经借给你了吗?” “我吃东西花掉啦!你就再借我点嘛!” 风信子刚刚升任国使,难免囊中羞涩,不过这也不是她回绝人家的最好借口,她有自知之明,只好回说:“快到光之国了,等进了凝光城,我自会帮你借足。” 皋艚扫兴的把嘴撅高一层,小声嘟囔:“那人家只好跟嫂子借了。” 如果说皋艚是娇滴滴的小姐性子,那么皋炀就是嚣张跋扈的妇人,至于呙菁,风信子实在不想说这个年过三十的女人有什么可怨恨的,整天摆出一副不满嘴脸,还时常怒瞪自己,为了名海川的事,至于纠结至今吗? 她……当然不可能理解人家的心思了。 一路上被三个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摧残”,风信子承受力再强悍到如今也不得不倒抽一口凉气了,好不容易进入光之国地界,她也终于能把身上这套颇具风国风格的服装换下来了,却还要遭到“伙伴”们的嘲笑。 小上衣、紧腿裤、短皮裙,身材纤长苗条的风信子一身曼妙的国使正装登陆眼目,之前天雪也调教过气质不足的她该如何走路,所以这下子走动起来也优美无比煞为好看。呙菁看了,依旧是那张怨妇脸,皋炀呢,黑豆眼目溢满凶狠冷笑,皋艚大小姐则直接把嘲讽表露出来,当着过往行人的面大声高喊:“呀!风国使你走路怎么扭屁股呀!哎呀哎呀还扭成这样!” 行事但求低调的风信子心头一僵,她自己丢脸不要紧,偏偏皋艚喊出了称呼,外带侮辱性字眼,她这次不得不计较起来,冰下脸孔,待路人凝聚的诧异目光散开后,当着皋炀和呙菁的面严肃警告皋艚:“希望你记住,现在我们正处于光域境内,你的一言一行关乎风国颜面,你自己如何不要紧,不要连累整个队伍!” 皋艚云淡风轻的笑,用玩笑的口吻接道:“风信子,我真想一个大耳光扇死你!” 风信子并没在意她这句“玩笑话”,可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这一句警告,她和很多无辜的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因为,她当时并没有看到皋炀和皋艚目光中流露出狼一般的嗜血眼神。 在下一个站点停留了半天,再经过两座小城就能抵达国都了,风信子依照三人要求给她们时间去购物,可超出了预定的时间,她还是没有看到呙菁三人,粗略估算,这段时间都足够他们与凝光城辗转两个来回了。 炽烈的午后艳阳晃花人眼,眼看着部队成员一个个在阳光底下打了蔫,风信子决心继续前进,然后也是在这时候,那三个人空手归来了。队伍继续前进,风信子一刻都不敢怠慢,始终用双手捂着怀里的布裹。 在距离国都城百余米的一片树林里,忽然从半路冲出一群黑衣杀手来,寻常的术师装扮,遮头盖脸的看不清样貌,唯有一样完全相同,就是手中挥过的砍刀所劈目标一致。 风信子的国使队伍骤然停住,她则抱紧布裹,面对冲锋过来的劫匪纵有慌乱也绝不畏缩,呙菁三人吓得从车窗里滚摔出去,车厢里转眼只剩风信子一个,两个杀手跳上车来惊了马匹,兽类嘶鸣过后发了狂的乱跑起来,风信子死死搂住怀中东西,不管劫匪如何用刀劈砍,在随时可能被砍死或掉下马车摔死的命悬一线间,风信子都没有放松对玉凝珠的保护。忽然,她意识到,倘若自己真的在这一刻丧命,那么玉凝珠肯定要落入这伙人手里,奋力而起,不畏撞得头破血流的危险她巧妙避开一刀,顺势从摇晃不定的车厢里滚了出去。 皋艚和皋炀忽然大叫风信子的名字,口口声声求人救命,风信子从地上爬起来,看准目标以后心中有了一招应敌之策,她抱着布裹直奔伙伴,将她们用力推了出去,自己则奋不顾身挡在敌人的前面:“东西在我身上!放她们走!否则我就捏碎这个东西!”黑衣人一听顿时止住动作,让风信子的猜想化为现实——看来,他们只知道玉凝珠在我手里,却并不知道其质地是硬还是软。 皋艚和皋炀目瞪口呆的看着风信子慌忙之间塞到她们手里的那只布裹,然后没有犹豫的向无人的远处逃去。 “现在可以把东西交出来了吧!”为首的杀手凶神恶煞的把刀架在风信子脖子上。 长这么大,风信子很少遭遇性命攸关的生死时刻,本来还在心中打怵的她,忽然间处之泰然了,她告诉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勇敢的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哪怕真的是死,哪怕真的很疼,她也不会后悔。 人活一世,寥寥数载,如果生存不受自己掌控,那么死去的方式,也该由她本人来选择吧! “你们杀了我吧,玉凝珠不在我手里!”闭上眼睛,直立在那,哪怕下一刻鲜血飞溅疼痛难忍,心中却仍旧祈祷,呙菁她们可以平平安安连人带物抵达凝光城。 黑衣人被摆了一道,都显得很不甘心,也很痛恨,一个个摩拳擦掌把刀子挥得雪亮:“既然如此!你就受死吧!” ……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四下细碎的谈论声,忽而忆起自己身负的使命,用力睁开眼睛。 这里是凝光城,她还不知道,刀刃刺入身体以前,自己就被千刺城主救下了,连昏倒都是不知不觉的。从床上勉力坐起来,顾不得眩晕恶心种种不适之感,开口就是:“玉凝珠呢!还有呙菁、皋炀和皋艚!她们都没事吧?” “她们没事,你放心好了。”风扬化羽走过来替她测量体温。 “那玉凝珠呢!” 化羽微微低头,愁容出卖了她的心情。 风信子那一瞬只觉天塌地陷,把她一整颗心全都砸碎深埋海底,恐惧、窒息、难以相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呙菁她们呢!我要见她们!快!” 天地盟从未见过性子温婉的风信子如此焦躁的一面,立刻把在凝光城里东张西望饱尝美景的三个人叫到医疗院。 “皋炀,皋艚,当时我把玉凝珠交给你们让你们逃跑,那东西呢?”她听说凝光城的人压根就没看到玉凝珠,心里就有了几分肯定,只是不甘心,想继续确认某些东西。 “什么东西?玉凝珠吗?那不是在你手里吗?”皋艚一脸错愕的反问道。 “是啊,当时你抱着玉凝珠在马车上乱跑,然后就失去踪影啦,我们也是被泫雁副使救回来的,还以为你能带着玉凝珠全身而退呢,真没想到被你搞丢了!”皋炀失望的摇着脑袋说。 “你们……撒谎都不脸红的吗!你们当时朝我求救!是我赶过去替你们解围并把东西交给你们!你们现在怎么不承认呢!那不是我的东西!是拿给天雪城主救命的!你们怎么能这样呢!”风信子知道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必然不会听她的道理,可还是忍不住想发泄出来。 “你自己弄丢的,就别拉无辜的人一起下水了行不行?”比较冷静的呙菁给了几句看似中肯的评语:“我们还没怪你,凝光城的大人们也还没怪你呢,你有什么资格怪别人呢?” 对于相夫光子少主的种种遭遇,风信子起初只是心怀怜悯、同情和理解,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彻底明白那种心情,迫于无奈转托他人,是她毕生所做最错的一次决定!她知道她们不喜欢自己,可怎么都没想到三人会恶毒至此! “化羽少主!赶快去看看天雪城主吧!她不太妙啊!”一直看护的琉璃子都慌了手脚,这让众人的心情恶化到了极点。 被安置在冰雪寒潭这极阴地带的天雪柔,体内炎气非但不灭,还肆意滋长,已经引发了多处神经受损,现在急需玉凝珠救命,危在旦夕却无药可用,不得不说,这于天地盟来讲又是一次事关重大的灭顶之灾。 一下子,责任全落在了风信子一人头上,呙菁三人不是国府中人,此次只是随行,风信子才是全权保护玉凝珠的护送者,不管因为谁,出了这种事情,自然由她这个国使担负全责。而且受到嘱托的皋炀和皋艚,压根不承认风信子指出的事。 危急之下,玉灵碧亲自动手,在冰雪寒潭的白玉床周围设下“冰封结界”,用冷上加冷的方式把不惧寒冷的天雪封住,压制她体内乱窜的炎气。 所有人当中,最煎熬崩溃的莫过于风信子了,即使知道自责羞愧悔青肠子无济于事,可她还是忍不住痛恨自己的无能,天地盟上下没有一个人跑到她面前指责她怨怪她,让她更加难受,无地自容,连那个往常喜欢落井下石的皋艚也出乎意料的没有来捡乐子。 “信子,听我说,我们相信光子的眼光,就等于相信你的为人,玉凝珠之事不是你的错,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天雪那边,我们会想办法救治的。”海蓁子主动来劝慰她,不要忧伤过度损伤身体。 可风信子明明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天雪城主的平安啊,如今境况,她又怎能把这样的想法说出口呢? 情势刻不容缓,玉灵碧当即召开上主会议,在至尊圣殿询问大家可有解决之法。 “也不是完全没有,不是还有另一颗玉凝珠吗?在女仙花问蕊的手里,如果能把这颗求来,天雪才有救。”宁日潇说出这唯一的法子。 “那,要怎么才能找到花问蕊呢?”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 “据说女仙人住在崎岚山的山谷里,性子极为孤傲,请她出山帮忙的人不管多厉害,最后都无功而返,因为她提的要求刁钻古怪,往往叫人招架不住。听说,有时候她会要求对方献出一个国家的财富,尽管那个人只是寻常的商旅,有时候她会要求登门求助者砍下自己的头颅。总之就是各种刁难,令人不得不退,功夫再厉害的元术师,也往往被她搞得遍体鳞伤,最后还不一定达到她所提出的要求。” 宁日潇一番话让众人的表情雪上加霜,别说天雪会不会等到那一天,就算等到了,难道也要付出伙伴的性命或整个国家的命运吗? 这已经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了。 “喂喂!摆出这种脸做什么?顶多砍掉自己的脑袋,那女仙真的想要,我给就是了!”赤魇懒洋洋的搔着后颈说。 “对啊,把我们叫来,不就是为了搞定这件事吗?该对我们有信心啊。”苍棱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且是极其罕见的自信微笑。 “女仙算什么,在死神面前,她也只有畏惧的份!”荆棘细细的眸子杀光一掠,寒意迫人。 “没错没错!我正好要试试新招呢!不管最后几个人去!反正必须有我!”千刺斗志高昂的挥舞着双拳。 “喂喂你们几个回自己的城呆着去,别跟我们抢啊!”纳连也俊等男少主不乐意了,以他为首主动请缨。 “难得我最近失眠,就由我做先锋好了……”疾藤鼻子上的大泡泡没有瘪掉,景洛趁机帮了他一把。 “明明困得要死还不承认,远走外域这样的事当然是我去了!” “你们这些人够了!”助贤酷酷的把眼一闭,皱着眉头冷言冷语:“这是我的任务吧,我看谁敢抢!” “既然如此,天雪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一起去怎么样!”最得人心的风扬龙泽笑哈哈的挥手倡议,被小婉和以悠两记杀眼逼得后脑勺冒汗。 “你们这些臭男人才该够了!这不是去打架!是去求人家慷慨解囊!你们这样剑拔弩张的是要害死天雪吗!”小婉指着一干男人怒声训责。 “就是说嘛,打架这样的事不带上我实在太不应该了!”芙菱郁闷的嚼着甘蔗抱怨。 众人齐声大吼,把芙菱的脖子都吼歪了:“你把话听到消化道里去了吗!” 商议到最后,还是决定由助贤、风扬、景洛、赤魇四个人前往找寻花问蕊,时间紧迫即刻启程。 “各位大人,这是风信子的失职,还是让我去吧。”早就藏在殿内的风信子忽然走出来吓了大家一跳:“对不起,我知道这里不可以随便进来,可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重新拿到玉凝珠。” 为了天雪的事,即便知道有人躲在后面也没有出声去管的天地盟上主纷纷看向这个气色憔悴的女子。 “你不是元术师,对付不了那位高人的,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他们会带玉凝珠回来的。”海蓁子宽慰她。 风信子当时没有说什么,也没人看到她暗暗握紧的拳,直到第二天,大家才知道,她已经骑着快马连夜离开凝光城了,就在风扬他们离开不久以后。 一个星期之后,风扬四人空手而归,却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们说,找到花问蕊的住所时,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封留信,信上说有个叫风信子的女孩已将玉凝珠求走了,为了确认这一点他们反复搜索了那个山谷,发现不但财物皆空,连一个人影也找不着。 “那一定是女仙留的信,知道我们要找玉凝珠的,除了我们几个就只有信子了。”确定和疑问双双掺杂到一起,连宁日潇也免不了心乱如麻:“那么,她人到哪里去了呢?如果早于你们拿到珠子,是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回来的呀!” Chapter 0470 宁日潇的质疑刚一结束,荆仪传来消息,国使风信子遍体鳞伤的昏死在北门之外,手中紧攥不放着一颗熠熠发光的玉凝珠。她并没有追到风扬龙泽等人,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到了花问蕊。 不知道她用了怎样的方法说服千万人都难以征服的女仙人,只知道她凭借自己的双手办到了,使天雪及时镇住体内灼烧的炎气,成功获救。 与此同时,针对上一颗玉凝珠下落不明的案件,以悠寻遍事发地点,连玉凝珠的粉末都没找到。 总的来说,事情有惊无险,完成了任务的两国之使是时候启程去风域复命了,被她指控的皋炀三人自然也要一块儿同行,皋艚和皋炀显得求之不得,反倒是呙菁,几天时间内结识了当地的一名年轻少爷,两人相谈甚欢依依不舍。 风信子以国使的名义致信给风国国主,请示晚些时日再回去。 呙菁如愿以偿,皋艚皋炀不好跟她撕破脸,且也不具拒绝的资格,只得忍气吞声。 就这样又蹉跎掉一周时间,在光域停留已有半月了,风信子终于决定动身回去,可启程当日却没看见皋艚和皋炀的身影,她二话不说直奔凝光城北门,嘴角一抹微笑正好昭示了她预料成功的得意。皋家二女被荆仪堵截在门口,无论怎样硬闯都不能如愿。 “你来的正好!这人什么意思啊!竟然不让我们出去!不是今天出发吗!” “马车还在凝光城里,两位这么着急做什么呢?”风信子打量起她们奇特的肤色,以及那无法掩饰的慌乱表情。 两个女人用手对自己的面部遮遮掩掩,可由于手掌面积有限,还是很容易让人瞧见她们绿色的皮肤,原本的白皙细嫩不见了,现在的两张脸容,就像掉入了绿色染缸的脸谱,染得那叫一个均匀透彻。 “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风信子!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这个阴险的小人!”发觉出苗头不对,皋炀开始旁若无人的吼粗话,她身旁的皋艚则利用肥硕体格的优势上前撕打荆仪。 “因为我昨天请求荆仪大人,只要遇到肤色泛绿的人,就必须拦截。”风信子一字一句咬得异常清楚,比往日里响亮得多的声音令二皋无法回避。 “你这是什么意思!非但不帮我们找医生!还落井下石!” “恐怕真正落井下石,心存恶意的,是你们两个吧。”风信子漫不经心的扫过去,目光前所未有的冷峻。 皋艚和皋炀大骂之际,玉灵碧为首的天地盟成员赶赴到场。 皋炀和皋艚立刻跪求晴尊,哭着请她做主,风信子笑笑,连二皋张嘴说话的机会都不再给:“诸位不要着急,我现在就来说明一下事情的原委吧……把玉凝珠碾碎并服用了的,就是皋艚和皋炀!” 真相令人意外,却也没多震撼,天地盟静静的站在一起听风信子徐徐道来。 “你有什么证据!你胡说八道!”皋炀哪肯给信子说话的机会,立刻打断且用疯狂的口吻狡辩。 “证据就在你们脸上!”风信子一指过来,宛如利剑划穿二皋的瞳孔,令她们不敢逼视,风信子则语声锋锐,字字针尖:“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性质寒冷的玉凝珠,不但能起到镇压炎气的作用,还有异常惊人的美容功效,圣母大人曾经得到过的‘驻颜神药’就是用第三颗玉凝珠炼制的,珍贵无比。之所以需要炼制,是因为炼制成驻颜神药的玉凝珠才不会使皮肤变绿,当然了,直接服用玉凝珠也是可以美容的,只是需要半个月以后,皮肤变绿一段时间的过程罢了。” “连玉凝珠本有三颗这样的事都知道,可想风信子平日里读了多少书,真了不起。”宁日潇对风信子的博学大加称赞。 “而且她故意算准时间,拖延到半月之后,偷偷服用玉凝珠的人自然就原形毕露了。”海蓁子点头赞许,对风信子的头脑另眼相看了。 “玉凝珠本就是采日月之精华、一种独特的可食性矿物,它的一次形成需要上千年,所以才价值连城,甚至可以说堪当无价之宝,世上至今为止仅发现三颗,一颗做成了驻颜神药,一颗在女仙花问蕊手里,还有一颗就是我护送的这个,它关乎天雪城主的性命,可美容对你们的性命有什么帮助呢?” “信子的意思是,这两个家伙另有所图了?难道是为了引起两国战争?”小婉把事情往严重的方向想了。 “不,并没有那么复杂,她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为了报复我。”风信子笃定的断言令二皋和天地盟都大惊失色。她则走到满目憎恨却吓到说不出话的二皋面前,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们厌恶我,可以辱骂我甚至动手打我,可你们竟然选择这种丧尽天良的方式,一则关乎天雪城主的性命,二则关乎两国邦交,三则……你们居然用这种方法陷我于不义,让我万劫不复!不得不说,你们两个,才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狠最毒的人!” 二皋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低着头忍受这难熬的时间。 风信子直起身,出口不容商量:“这两个人,请光域按律处置吧!我代表风之国给你们这个权力!” “你凭什么代表风之国啊!” “就是啊!” 面对二皋的抗议,风信子真是气定神闲:“因为我是国使,我只要向国主大人禀明,是你们两个破坏两国交好,就足够了。” “你真卑鄙!” “卑鄙的是你们!是你们想让我不好过,想让我欠下难以还清的巨债!别以为我还会放纵你们!为了一时恩怨口舌之争,就掀起这么大的波澜,你们对我的歹意,对我的伤害,对两国邦交的影响,也只能到此为止了!”风信子愤而挥袖,很少有人见过她如此犀利强悍的一面。 “那么,我风摩以悠在此宣布,皋艚、皋炀二人罪状如下——”亲自着手调查此案的风摩以悠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终于下了论断:“一,因一己私情罔顾光之国国府成员的性命,二,视两国邦交于无物,三,栽赃陷害两国使者,四,私吞他人财物,且价值已构成□□大罪!此之种种,完全可以定你们死罪!至于呙菁,有没有知情不报,也需要彻查!” 呙菁当时不在场,无助的皋炀开始破口大骂,尖锐的声音和粗鄙的脏话让人闻之色变,皋艚匍匐在风信子脚下,连连磕头卑微的讨饶,她在求风信子宽恕她的一时糊涂。 各种各样的“声音”风摩以悠可是听怪不怪,早就淡定如常了,她冷冷的瞥着撒泼的皋炀和乞求的皋艚,说:“这已经不是风国使求情就能够赦免的罪了,别说你们拿不出赃物,就算拿出了,其他的罪,加一起也能构成死刑!晴尊大人,我这就向风国国主请示,在我光域处决这二人!” “依法行事,只能如此。”玉灵碧爱莫能助,虽然不乐于见到这种人命不保的结局,然转念一想,这两个人不仅仅是为了私利,更是为了陷害风信子,其心之阴毒险恶实在令人发指! 就在三个人即将被带下去、此案也得到落定之时,宁日潇出于不解的补充起来:“等一下!这事蹊跷,皋艚一行人从未来过光之国,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势力,怎么会请动当地的黑暗组织进行半途抢劫呢?依我看,这事定是有内鬼里应外合,信子说她们三个曾经消失了半天,通过这半天时间计算桃影城到国都的路程,勾结密谋完全足够!” 宁日潇的话向来有理有据,人们的视线立刻回归到被五花大绑的二皋,厉声发问:“老实坦白吧!你们究竟收买了谁?亦或者究竟是谁指使了你们!” 皋艚吓破了胆,艳绿的肤色愈发浓郁,皋炀也开始颤颤巍巍的,唯有刚刚被抓到这里肤色无恙的呙菁一脸强硬的仰着脑袋不说话。 “哟,还不肯说实话吗?你们三个现在犯了事儿,那个人会管你们死活吗?东窗事发躲还来不及呢,不过如果你们肯说实话,并把幕后真凶全部供出!依照光国律法,是可以从轻发落的,将功补过嘛!”千刺点着脑袋奉劝三人。 “指使我们的就是风信子!她现在想过河拆桥!没那么容易!”呙菁指着风信子面不改色的容颜,一口咬定:“你们想!她护送玉凝珠,玉凝珠一旦出了事,她就难逃罪责,既然如此,她就会成为人们心中最不可能的凶手,针对这一点,她做出了肆无忌惮的坏事!还要让我们三个替她背黑锅!” 被呙菁灵机一动带动到醍醐灌顶,皋炀立刻连声附和,皋艚也尖叫着说正是这样。 风摩以悠重捶身旁的装饰石柱,骤响吓得呙菁也闻之一怔:“话说在前头,如果调查属实,我就对你们从轻发落,但如果调查不属实,证明你们不但犯罪在先,还栽赃在后,我就判你们罪加一等!听清楚了!” “这里是光之国,‘所有来光之国的人都要遵循这儿的律法’可是小朋友都知道事情哦~”小婉用剃刀修着指甲,优哉游哉的看好戏。 也许是被以悠的威严吓坏了,皋艚手足无措慌忙改口:“我!我说实话!求你们饶了我!” “皋艚!注意你的言辞!别乱说话!”没在国府混过的奶娃娃就是无能!皋炀愤恨的在心里怒骂小姑子。 “呙菁她撒谎!其实是我和嫂子吃掉的玉凝珠!我愿意坦白!还有……幕后主使是一个叫牧流哉的男人!至于他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了啊!我就知道这些!你们饶了我吧!” 风信子表情复杂,手在慢慢缩紧……果然,果然连牧流哉都参与其中了! “把牧流哉带上来!”助贤派出随行的加布罗,让他即刻把人抓回来。 几分钟后—— “大人!牧流哉在护光城的住处空无一人,门卫说他刚才拎着行李离开了!” “加布罗,你带人亲自去追,务必把人带回来!” “追什么!”闻讯而来的牧逢春气势汹汹,手忙脚乱:“是我让我侄子去外域探望我弟弟的,你们敢抓他?” “我们为什么不敢抓?他是嫌疑人,理应接受审问和调查!”从不与人犯口舌的风摩以悠忍无可忍的接话。 “马上通知各处国境,禁止牧流哉通行,出动搜剿部队进行对此人的逮捕!”助贤当场下令,接到上级指派的柯穆伦、黑白双煞立刻着手去办。 牧逢春气恨难消,她不是不清楚,以自己如今的地位还不足以和整个天地盟为敌,可她唯一的侄子,她是非保不可了! 风信子遗失玉凝珠之事水落石出,不但葬送了风之国来的几位女士,连牧逢春副团长的侄子都搭进去了,对于喜欢说长道短的御政宫来说,这真是个百谈不厌的话题。好事的穆高在一次御政宫内部高层独享的宴会上请来了风国国使,邀她说说“和牧流哉的故事”。 风信子有国使职务在身,对穆高等人的取笑并不在意,而是略略坐了会儿,便要求离开。 “哟,副团长又不在这里,还怕谁会吃了你吗?” 呙菁和皋炀的阻碍令风信子险些铸成终身遗憾,她深深汲取了这次教训,发誓让自己不再软弱:“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风信子一定牢牢记住这句话。”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秀斛当着所有高层的面,一边奸笑一边高声问出:“你家孩子结婚了吗?” 仅此一句,便含义万千引得御政宫诸人捧腹大笑,穆高更是抻长了嗓音打趣儿:“风信子未老先衰,看来不是我一个人看出来的呀?” “对啊对啊,我们都看出来了哈哈哈哈!”某成员差点从椅子上笑摔下去。 秀斛等大家笑完,又追着信子问道:“你家孩子多少岁了啊?在哪工作呀?” “也就你这样的岁数,虽然长得老点,不过我这个当妈的毫不介意。”风信子顶着秀斛口中的“老脸”笑容满满的回应。 秀斛眉头一抽,计上心来:“呀!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呀!” “呵呵,哪有人不照镜子的情况下能瞧见自己呢?”仅此一句扭转整个败势,看着秀斛微微抽搐的脸,风信子扬眉一笑百媚千娇,倒叫些许御政宫的人无言以对。 这时候离去反倒给自己丢脸,风信子干脆回到座位上,坦然的接受“宴会的欢愉”,凑巧寒苇裳从卫生间回来了,发现座位边上的人正是被她鄙视了容貌的风信子,便轻轻巧巧的搭话。 “何必呢,芬芬姨又不是纯心针对你,你干嘛那么刻薄的讽刺人家?” “既然不是纯心针对我,那么就该为她的‘眼拙’付出小小代价,如果是的话,那便是活该了。”风信子微笑着朝她举杯示意,然后慢慢饮尽,仪态举止无不落落大方、优雅美丽。 Chapter 0471 牧逢春郁闷的很,满心以为凭借她的身份和人缘,女人团会有一大票人帮她给心爱的侄子求情,谁想关键时刻,一个个缩起脖子,害得她还要自贬素质骂她们乌龟。尤其听说没有人愿意顶替风信子的位子和牧流哉一起工作时,更是把她气得浑身冒火。 牧逢春并不知道,御政宫私底下怎样评价她这唯一的侄子,他们说,牧流哉这个年轻人老成的很,为人狡猾奸诈从不吃亏,还很喜欢占人便宜,懒惰得出奇,那间他与风信子曾经共用的办公室,自打风信子走后,就变得如垃圾苍蝇堆般臭不可闻,倚仗姑姑得到高出他人七八倍的工资,却每每把工作丢给同僚或下属,自个儿则吸烟喝酒到处寻花问柳,好像全天下是他一个人独大。 有多少人和女人团成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谁还吃他那套? 牧逢春只有在心中默默祈祷,愿他们牧家这唯一的血脉得以全身而退。 然而,半天时间不到,加布罗带人追到水域城,不费吹灰之力堵截到正打算坐船走水路逃出光之国的牧流哉,二话不说把人压住、逮捕。 牧流哉气定神闲被押送回终极审判宫,往那一站抬头挺胸,颇有当年佩佩玖斯尼身涉雪毒还大义凛然的自信。风摩以悠可不管他背后的靠山是谁,直接丢出罪证。指控面前,他仰着脑袋与审判官对视,全无畏惧反倒异常嚣张,看得不少昔日就对他大有微辞的人咬牙切齿。 “不说话,就表示犯人认罪了,在座的各位都没有意见吧?”以悠才不给他时间供其得意,直接进入审理的最后阶段。 牧流哉完全不会质疑自己的姑姑,可现在,他却看到一张无能为力畏缩一旁的脸。 旁听席上已经掀起了不耐烦的驱撵声,这些人平日里对牧流哉诸多客气与忍让,现在却是树倒众人推,好像把他牧流哉推入深渊是万众一心的企盼。 “牧流哉!你闭口不认,我也只能当你是默认了,我现在宣布——” “我承认!”牧流哉把千万个不爽和怒恨压在心底,表面强作冷静坚强:“我牧流哉没打算否认自己干过的事!身为男人,这是必要的风度!” 牧流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他因为觊觎风信子的国使之位,才通过“天雪城主急需玉凝珠”的事心生一计,听父母来信说风信子在风之国有仇人,于是他打听好一行人的入境时间,趁风信子不注意引走了皋艚和皋炀,和她们共同谋划了这件事。他以为,只要失去两国信任,风信子的国使之位定会岌岌可危,他也就有机会平步青云了。 如何解救被下了大牢的侄子,牧逢春前所未有的困顿。好不容易看到相夫光子垮台,紧接着就能把在御政宫的光子支持者们一网打尽,居然就飞来横祸,她不得不说,最近不得幸运女神的眷顾啊。 她进门时失魂落魄,忘记把门锁上了,导致寒苇裳连门都不用敲就径直站在了面前,牧逢春正烦躁着呢,胡乱的摆手喝问:“什么事啊?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牧老师不要激动,听了我的来意之后再下逐客令不迟啊。”寒苇裳悠悠一笑,竟是妙出一计:“我,有办法让牧流哉安然无恙的从大牢里走出来,且不必负任何一条法律责任,不过牧老师要答应我,不可以告诉别人这是我出的主意。” 早有婚约的冰国云迟国主和花国格蕾莎公主最近闹出了新闻,说倍受思克达宠爱的格蕾莎公主坚持悔婚,思克达国主无奈之下只能奉送重金恳请云迟的谅解,云迟那边暂且没有回应,冰花两国无疑陷入了尴尬局面。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跟我说这个干嘛?”牧逢春不理解,反而觉得莫名其妙。 “别急啊牧老师。”寒苇裳笑得那叫一个志在必得:“格蕾莎公主悔婚,云迟国主自然扫面子,可如果这时候有人出面,既帮格蕾莎解了围,又让冰之国挽回颜面,又会如何呢?” “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帮流哉?” “没错,只要格蕾莎公主对外宣布,她钟情于您的侄子,而云迟国主又有心撮合他们俩,这样,不但可以达成我方才所说的两个目标,最重要的是……公主的未婚夫,这个强力的盾牌还会让利箭伤及牧流哉吗?” 牧逢春当即就恍然大悟的拍手称妙。 “然后等玉凝珠事件风波平息,如果公主不愿意的话,以她的身份取消和牧流哉的婚约,牧流哉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寒苇裳越说越兴奋,那股把握十足的得意劲儿慢慢感染了牧逢春。 “公主愿意当然是好,可如果不愿意的话,流哉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这都是后话了,比起面子,还是免于牢狱之灾比较重要吧?” “那……这事该由谁去说呢?”牧逢春觉得自己受侄子牵连,暂且不要引人注意比较好。 “当然是如风。”寒苇裳的笑脸别具深意:“她已经复位,会以旗主的身份亲自走访冰域和花域,为格蕾莎公主、云迟国主以及您的侄子搭桥铺路。” “那真是太好了!有了公主未婚夫这样的身份,我还担心什么!光之国也要顾念这层关系放弃惩罚流哉啊!霓裳!你真是了不起!竟然帮我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我答应你!事情办成了,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和如风的!” “就知道你把我和如风视为一体,我才不可能一个人做苦力,然后和她分享功劳,我是出主意的,她依靠我复位,就应该去跑腿!”寒苇裳暗暗盘算,整个计划当中,当然是要她一个人独享胜利,并把损失降到最低。 “对了,霓裳呀!皋家来信求我,顺便把皋艚和皋炀也救出去,你有什么办法吗?”侄子的事情一了,她就想起皋家来信求情的事了,那皋家在风之国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户,单说那国币,就跟纸片儿似的,都可以堆成山来盖房子。 寒苇裳心下冷笑,表面温度不减:“呙菁被判知情不报罪,在呙家求情的情况下谴回原籍受罚,但不知怎么的,她宁可在这边受罚也不肯回去,最后风摩以悠见她认错态度良好,风信子又不追究其诬告罪,便下了拘留三个月的决定,至于皋艚和皋炀,因为所犯条例个个牵涉大罪,且玉凝珠无法归还,就直接被判处五年以上的□□刑罚了。牧老师啊,今天我还喊您一声老师,是因为霓裳没把您看成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副团长,而是心里顾念着当年在学校您对霓裳诸多的照顾之情,也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奉劝您一句,比起您侄子的自由,其他一切都不要去理会,节外生枝只会自毁前路!” “霓裳!”牧逢春感激涕零的握住她的两手,禁不住热泪盈眶:“你是我们牧家的大恩人!只要流哉安然无恙,我会用一辈子报答你的恩情!” “老师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志趣相投,又有共同的‘敌人’,我不跟您亲近,还跟谁能亲切呢?”寒苇裳柔声细语,暖情洋溢。 “是啊!你说到‘敌人’,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了那相夫光子!”牧逢春抹去眼角泪水,口吻里多了几丝狠戾。 “那个红头发的也真是可怜,本来就薪水减半了,现在一国币也别想拿到了,在牢里得意嚣张去吧!”寒苇裳痛快的说着,眉目间的喜悦愈发明显。 牧逢春捧腹大笑,连连称赞寒苇裳的足智多谋。 硫琅如风知晓此事后愤恨难平,但碍于牧逢春春风得意的身份又不好拒绝什么,只能暂且忍耐日后再寻时机扳回一程:“好你个寒苇裳!你担心回冰之国会因玄若家的事惹祸上身,难道我回花之国就不怕了吗?这种替牧流哉开脱的事,摆明了是跟光之国对着干,可如果不答应,又会得罪牧逢春,这个女人不但在女人团深得人心,就连花之国也有不少人脉……这真是让我进退两难啊!” 犹豫到最后,她决定效法寒苇裳,把这重大“责任”托付给比她更具名望和地位的水神雅因。由于把柄落在如风手里,雅因也只能屈从。 …… “寒苇裳,这事被雅因‘挡下’,我姑且饶了你,不过下次你再跟我耍手段,我可就不客气了!”从不会与人轻易撕破脸的硫琅如风实在难忍寒苇裳的下作之举,尤其这是对自傲的她恶意满满的挑衅。 “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让如风旗主如此动怒,怎么样?重归旗主之位,滋味儿还不错吧?”一副翅膀长硬的桀骜模样,寒苇裳不愠不火,反而提及她助了如风一把的事。 如风自知这件事亏欠于她,不过转念一想,没有她硫琅如风,哪会有寒苇裳今日的成就? “在你心里,你自己就是天理正义的最佳模范,你认为自个儿做什么都是对的,责任呢?全是别人的。不过你别忘了,我好像说过,我能把你扶起来,照样也能把你踢下去!得意忘形过了头就是自寻死路!” “呵呵,这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寒苇裳轻笑起来,懒得叫对方的姓名:“你啊,别忘了,我背后还有雅因这座大靠山呢!她和我的关系,成为你胁迫她的理由,如果我告诉她真相,你以为她还会听你的话吗?” “哈哈哈哈!”硫琅如风非但不慌张,反倒肆意畅笑:“她可以不听啊,不过我也有法子让她不听你的话就是了,大不了一切回到原点!” “所以啊,面对尚未清理干净的敌人,你我何必鹬蚌相争鱼死网破呢?”寒苇裳慢悠悠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纯度极高的蓝宝石来:“这是我在玄若家的时候,香玉给我的礼物,我现在把它送给你,算作我俩情谊的延续!你呢,就大人有大量别计较过往的事了,我自认为是没有错的,你也不必强给我安罪名。看看这宝石的色泽,真是匹配你高雅的气质,文乐不是给你买了一件貂绒大衣吗?刚好嵌在正中的纽扣上,怎么样?要不要笑纳?” “你都这么说了,我不接受不是太不识相了吗?”硫琅如风心里清楚,彼此间虽然不复以往,不过合作关系是谁都舍不得放弃的,寒苇裳说得也没错,那相夫光子虽然地位岌岌可危,人也还在坐牢,不过百足之虫是死而不僵的,况且以她的顽强,摔倒多少次都有可能重新站起来的! 差不多同一时间,被许多人视作“眼中钉”的相夫光子身着囚服悄悄跑出了国都大牢,两天前一名生面孔到牢房“告知”她城中出的事情,天雪病危的消息让她坐立难安,本有些灰心丧志,想就此一了百了的相夫光子萌生了强烈的欲望,那就是获得短暂的自由,让她看看大家是否安好。 她潜入云裳院的旧衣仓库里随便找了件裹身的斗篷,用大帽檐把脸的上半部遮住,悄悄的去找欧也从容。 从容起先很惊讶,接着欣喜的以为光子少主已经被释放了,可接下来听说不过是昙花一现的自由时,她失落的撇起了嘴,依照光子的请求,她把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据实相告,看着红发女子苍白的脸容上神色连变,她的心也跟着抽搐难过。 “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尤其听她如释重负的叹出这样一句话时,从容的眼眶湿润了。 “干嘛?怎么哭了?我又不是死了,就算不当少主,就算在大牢里呆着,我也还活着呀!”她欣慰的微笑,用衣角拭去从容颊上的泪滴:“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来过这里哦,不能多呆,我先走了!” 国都大牢里刚刚传出紧急消息,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慌乱不已,正要报告上级去逮捕犯人时,被严加看守的“重犯”相夫光子晃晃悠悠走回来了,见一群术师没头苍蝇状的乱晃,轻描淡写道:“迎接我么~” 紧急出动剑拔弩张的术师们随即傻眼。领头的是从十三禁卫军里新调来的,现在手握看守国都大牢的大权,厉声朝女犯人呵斥:“大胆相夫光子!谁允许你出来乱晃的!” “憋得慌,上外面走走,又不是不回来了,大人急什么啊?”相夫光子若无其事的脱下斗篷露出里面的灰色囚衣,从术师们身边自然而然的经过,把牢房的门打开,正要往里钻。 “大胆!这里是你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的吗!”被扫了面子的典狱官羞愤指责。 “怎么?要告我擅自离开之罪吗?我不怕哦,反正到时候所有人就都知道是你看守不严导致的,大不了两人一起受罚咯!”相夫光子把典狱官队长气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国都大牢里的这件事不胫而走,人们在质疑新典狱队长工作能力的同时也倍觉诧异,那相夫光子为什么不顺势逃走呢?恐怕除了她的伙伴,没有谁能理解这匪夷所思的做法了。 宁日潇给兰花浇水,站在透着幽光的窗前,心神不自觉飘移到很远的地方。轻缓的敲门声,打断她游走的思绪,回过头只见门外一张淡然惆怅的脸。 “折苏?快进来!” 清淡的茶香溢满房间,丝丝缕缕的热气扭动着,诉说宁寂之下的不安。 岫折苏把不安感向宁日潇倾吐,她觉得这位智慧与善良兼具的女性,会是她最好的倾听者,甚至于……助力。 “不瞒宁日潇少主,这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的,虽然天雪城主脱离险境值得高兴,芷蓝公主又答应放过我,可我知道,安静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你会这么说,就表示你已经有所预见了,其实我也看得出来。”宁日潇瞧出岫折苏对师弟下落的隐瞒:“你在叙述你师父去世之事时,言语和眉目间都溢满悲痛,可在说起师弟的事情时,却没有一丝伤感,由此可以断定,你的师弟,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宁日潇少主,我自知瞒不过你,只是对于我来说,他能活着,我便心满意足,所以,请不要问我他在哪里,我……死都不会说的。”岫折苏咬住下唇,口吻异常坚决:“我这次来,是想求少主大人为我指点迷津,并没有不良的意图,请您相信!” “你想太多了,折苏,相识一场,纵使你对我、以及其他人多多少少存在一些疑虑,你也应该清楚,我们……是不会做出伤害和背叛你的事的,至于信任,那是建立在彼此的感情基础上,如果真的不信你,也不会向芷蓝公主求情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冒着危险留在这,哪怕晴尊大人真的把我交给泽域国府,我也不会怨恨你们,因为……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 她的感动与泪光都是真实的,宁日潇对这点毋庸置疑:“我估摸着,天魔教这么心急的派人来抓你,一定是为了‘救急’,即便他们那么想得到双十钥匙,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带走从容,也许是因为对从容他们志在必得,更也许,你的存在和价值,绝无仅有可保永全。因此我想确认一点,在你来光之国以前,以至于之后,有没有发现任何与天魔教有关的线索?” “并没有发现什么。”岫折苏细细回想,摇起了头:“不过说起‘救急’,应该和我的能力有关系吧?我掌握着师父传授的原磁能方面的技术,难道天魔教是想让我帮他们做相关的事情?” “这种技术,被天魔教所需要,会不会和临界之门也有关系?”宁日潇的猜测更进一步:“芷蓝公主承认和赫泽隆联手,泽域只是想要‘原磁阵’相关的资料,莫非……天魔教也需要这个?” “这我不敢肯定,只是我想,就算是天魔教,也应该不敢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随便动用‘原磁能’,何况是原磁阵这种危害面积极大的东西?当年我启动的原磁阵,之所以没有蔓延,正是因为师父的计算,师父知道原磁能危害强大,一旦释放会牵累整个国家,因此下足了功夫,研制出只在限定范围内爆发的约束级装置,也因此,受限爆发的原磁力量比火药的威力还要强几十倍。”说到这,岫折苏沉痛的敛起了双眉,不堪回首的过往又一次袭上了心头。 “这事我会调查清楚的,折苏,现在你要做的是继续辅佐小婉,其他的事,就放心的交给你的伙伴吧!”宁日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鼓舞的力量终于让愁眉不展的姑娘绽放出笑容。 Chapter 0472 没有了相夫光子的日子,连满是烟雾的地方都觉得呼吸畅快,兰咏如风整日厮混在一起,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耐不住寂寞,不管来的是谁,只要她瞅着顺眼就一定要留在家里陪她谈天说地论东道西,这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只要凑到一块儿就必须“出谋划策”的习惯。 何况,现下摆在面前的问题很巨大,处于“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卡。 “之女呀,你说这相夫光子呆在牢里,我们不抓住机会是不是挺对不起她的呀?”兰咏慢悠悠享用心爱的外孙女给自己剥的栗子,问了个两人都很感兴趣的问题。 “她现在名声大臭,还用得着咱们动手修理吗?”如风不以为意的摆摆头。 “笨丫头!让她在牢里,顶多就是没有自由、吃穿用戴不遂人意,你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不在乎物质享受,想要修理她,让她后悔曾经对咱们做的坏事,就必须让她出来!”相夫兰咏狠歹歹的握拳,一副报复痛快的模样。 “让她出来?外婆,您在打什么主意呀?”如风知道这位老人总能技高一筹,便竖起耳朵细细等待接下来的好戏。 “想出来可以,必须端着金碗到国都城门口乞讨三个月,我想,控告她恶意伤人的那位医师是很乐意接受这个意见的~”相夫兰咏出主意的时候最令她喜悦跟享受,她调养身体的最佳方法,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通过出类似的招数得来的。 硫琅如风听得是眉开眼笑:“三个月太短了!最少也要一年啊!您想啊,她可是用一年换取一辈子的自由!只要她答应,医师那边我会去劝的,说到底她还应该感谢您呢!” “我的宝贝之女最贴心最懂我了!”兰咏搂过外孙女的脸用力亲了两口:“如果相夫光子不答应,那就让她继续在牢里蹲着吧,只要医师一日不撤诉,她就一天别想出来!还想做上主?做囚徒去吧!” 兰咏之大计一出,即刻掀起“血雨腥风”。天地盟对花国医师的这项要求表示极大愤慨,尚在牢中的相夫光子也声明,她宁可吃牢饭也绝不妥协受这份屈辱。 她怎么会想到,有人就是算准了她不会答应,才搞出这么大的声势。 她伟大的祖母和姐姐,趁此机会大肆收买刚刚从十三禁卫军调任进术师部队的、兰咏大人多年的老邻居家的儿子,他就是那个国都大牢里专门看管犯人的首领、新任典狱官队长金刚石。这个人小有名气,兰咏和相夫洋家的左邻右舍几乎都听说过他的经历——从皇家术法学院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高超的水遁技术被十三禁卫军看中并挖进去;近来又高调的回归光域国府担当大任……总之,兰咏是把他的父母收拢的服服帖帖,就算对这位年逾八十的老人算不上有求必应,也可以称得上颇给面子了。 金刚石正想着该如何“新官上任三把火”,面前就摆放了这么一个不错的立威机会,他个人是对相夫光子没什么意见的,不过老邻居有求,也不妨顺水推舟。 按照规章制度,相夫光子这种等级的罪犯是不可以随便进行探视的,哪怕是晴尊亲自驾临都会被典狱官记录在案,因而别说其他上主和同僚,即使是玉灵碧本人,都不便在这样的关头亲自跑到国都大牢来。圣母反复向十三禁卫军申请许可,要担负起“看管国都大牢、免得任人进出”的责任,摆明了是冲着天地盟来的,在十三禁卫军无声默许之后,天地盟的动向更成了刀俎上的鱼肉,稍有不慎,集体落水。花之国一方那位被伤到的医师也死不松口,指控确诊一起抓,非把相夫光子搞到前狼后虎的境地不可。 己方为了避嫌不得不“袖手旁观”,身陷囹圄的相夫光子几乎隔绝了一切和外界有关的消息,为了压制她,整个牢房周围设下重重结界,不但防止她再度逃出牢狱,更是对她不肯去城门乞讨的惩罚。 不同于其他牢房的铁质栏杆,相夫光子这一间特别制造的屋子简直就是铜墙铁壁,除了一个小小的入口,甚至连牢窗都没有,典狱官按照兰咏的请示把唯一一盏白炽灯所用的光源也给掐断了,除了入口上面的网状排气窗能为这阴暗的屋子带来一线光明外,相夫光子就只嗅得到潮湿的空气。 她披散着红发,整个身子抱成团蜷缩在房间的一角,屋子四四方方的,可她什么也看不到,手腕脚踝上牢牢禁锢着专捆野象用的金刚石铁链,链子的粗硕程度超出她的手臂,沉重的压迫让她不愿意把胳膊抬起来浪费力气,她一声不响,连气息也徐徐隐匿在不可捉摸的黑暗中。 这时候,牢房的唯一入口打开了,刺目的白光刀锋一样割上她的面庞,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感到有人走进来了。 “嘭”的一脚,踹在女犯人始料未及的脸孔上,听到她吃痛的“唔”了一声,男人抬起足跟又补上几脚,期间伴随恶意的辱骂:“你个不孝女!做尽坏事!怪不得你妈妈都不放过你!” 以前有不少关于典狱官的传闻,都说他们在犯人面前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对待工作欺上瞒下只知发泄,因此助贤才加紧了对典狱队的素质考核训练,严禁他们仗着身份欺压囚犯肆意凌虐。 相夫光子冷笑三声,就知道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殴打:“狗腿子,你今天如果打不死我,明天我出去了,就把你砍成一块一块的!” 典狱官金刚石一听这话,火气登时涌上头顶,他俯下身一手抓住女囚的头发,用力向上拉:“是你妈妈花钱让我把你弄死在牢里,你认为我会让你活着出去吗?” “呵,你试试啊,弄不死我,你就给我当儿子好了!我才不介意你孝不孝顺呢!” “叫你嘴硬!叫你嘴硬!”金刚石恼羞成怒,开始一拳接一拳的往相夫光子脸上挥。 被痛殴其间,相夫光子一声不吭,安静的牢房里反复回荡的只有拳打脚踢的激烈碰撞声。 二十分钟后,金刚石累了,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凌虐女囚,他想起来这之前相夫兰咏一脸嬉笑的指使他,要他往“要害”处招呼且不必客气。 要害在哪?女人的要害又在哪?金刚石略懂一二,身经百战的相夫兰咏却是深谙此道。 奸诈的笑音飘荡在牢狱上方,幽深晦暗的空间里只残留令人不适的歹意,相夫光子知道躲不过去,干脆挺起头来面对,倔强不屈的目光顺着门□□入的微弱光线闯进金刚石放大的瞳孔里,他浑身一抖,面部横肉撕扯般笑裂开来,抬起的右脚汇聚着钢铁般坚硬的元能,他想,这一脚不论踹在哪,相夫光子的骨头都会碎成渣。 那么,就踹裂她的胸骨吧。金刚石这样想着,嘴角的弧度变大,几乎要咧到耳根下面。 轰——蜷缩的身体飞撞到背后坚硬冰冷的铁壁上,发出了巨大沉重的闷响,沿路还留下铁链拖动地面的震耳声音,黑暗的视野没有任何变化,倒是空气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焦躁味。金刚石愤怒而惊悚的注视着在铁链和撞击的压迫下还能缓缓起身的女子,不可置信的握紧了双手。 明媚鲜艳的金色蔷薇熠熠发光,然后浓度越来越强,几乎映明了相夫光子整张面容,唇角和额头上的淤青下隐隐渗着殷红颜色,嘴巴里吐出的鲜血丝丝缕缕挂在那里,可她被狠狠踢中的胸口,却并无异样,反而充溢着一团明晰可见的浅金色光团。 比起胸前所受的攻击,背后承受的撞击显然更使她皱眉,相夫光子品尝着口中的腥甜味道,暗暗庆幸着光之力量出现的及时,纵然要死,也得分死在什么原因里,死在谁的手上。 “是……生命之元吗?”金刚石倒退两步,意识到女囚体内还留存着最佳的保命武器后躁动的花了许久才让心情平复下来,一恢复冷静,他就冲上前一手捏住相夫光子的下巴,狠狠喝问她:“生命之元被你藏在哪里!给我交出来!” “做你的梦!呸!”相夫光子连痰带血吐了他一脸,恶声恶气的啐道:“凭你这种杂碎也配知道生命之元的下落?” “你……好啊!”金刚石的气愤难以用只言片语来表达,更多的则是不甘和急迫:“不交是不是?那就是说藏在你身体里了?我现在就用刀划开你的肚子,我倒要看看你的胃会不会说实话!” “卑鄙小人!你杀了我,自己也难逃一死!我只是被囚禁,罪不至死,你敢再动我!我保证你不得好死!” “怎么?害怕开膛破肚死无全尸了?我给你个机会,把生命之元交出来,也免得我脏了手!” “呸!你直接杀了我吧!向你乞求?我宁可一头撞死!”在此之前并没打算轻生的相夫光子忽然爆发了极端可怕的想法,如果横竖都是一死,那她宁可自尽也不愿意被糟蹋羞辱! “吓唬我?好啊,你撞啊!你身后就是墙吧!你撞啊!”金刚石叫起号子,满心以为相夫光子在逞强的他干脆松开了手,把相夫光子丢到铁壁跟前,指着她叱令:“你有种就撞死在我面前!我跟你姓!” 两手按住硬度跟石头不相上下的光滑铁壁,相夫光子卯足了力道,一头冲了上去。 金刚石呆住了,抬起欲踹的脚不知不觉僵在半空,他命人启动这间牢房的供能装置,白炽灯燃明的刹那,银灰色铁壁上一滩红艳的液体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相夫光子还清醒着,因为一头没有失去意识,正打算用尽全身力气再撞一次,出于对这名女囚某种忽然间产生的奇异感觉,金刚石不加考虑冲到她背后一胳膊将其脖子禁锢在臂弯当中。 “你疯了?真的想撞死在这里吗!” “我没打算死在这里!可如果要我用尊严换取苟活于世的这口气,我宁可自行了断!况且,你们也不容许我活着不是吗!”她的态度照比先前更加强硬,无畏生死的吼声贯穿整间大牢。 金刚石怔住了,动作有了明显的停顿,不过很快,他猛晃脑袋把不该产生的想法丢出思维,比起方才的愤怒和不甘,他现在心底更多的则是不解跟……懊恼? 与此同时,相夫兰咏家中被一片喜悦的气氛笼罩着。 “我已经交代金刚石了,他会每日都给光子送一份特别饭菜!你们猜猜看!会是什么呀!” “馒头咸菜?” “没有米的稀粥?” “不会只是白开水吧!” 兰咏兴致勃勃的提问后,如风、霓裳、琵琶踊跃抢答。 “怎么可能~”相夫兰咏欢快的扬起了声调,喜形于色:“我交代过了,有发霉发臭的剩饭,不要丢掉,直接拿给那丫头吃就好了!节约粮食嘛!” “听说助贤下令,不许拿坏掉的食物给囚犯吃,一经发现要严惩的,金刚石到哪里去找发霉的食物来啊?”寒苇裳做旗主不仅仅是为了显摆,更是为了知道常人所接触不到的内幕和秘闻。 “嘿嘿嘿!”相夫兰咏鬼鬼一笑,倘若不是满脸皱纹昭示了她无法掩盖的年龄,她一定像孩童一样纯真可爱状:“我就知道不一定有!所以也交代好了!屎啊尿啊什么的!不用客气!直接放碗里拿给她当口粮吧!哈哈哈哈!” 面对笑得像一朵花一般的老太太,寒苇裳默默收敛住心中对于此人的恐惧,看着老人脸上比康乃馨的褶皱还过分的深纹,她找了个借口逃出门了。 大牢中,三五个喜欢围着金刚石队长转圈拍马的典狱队队员捏紧鼻子把一只正在冒热气的碗推到地中央,相互谦让着,“你去端、你去端”的细碎话音反复回荡着。金刚石一脸冷相的从面前经过,厉声问他们在谦让个什么劲儿。 “队长!是你让我们准备好屎尿并装进碗里给相夫光子送去的!我们正在想……” “想?想什么!”金刚石眼珠一瞪,拎起其中两个人的耳朵用力揪,疼得他们龇牙咧嘴连连求饶:“马上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处理掉!不要让我再看到!也不要让我再闻到!听见没有混蛋们!” “可是、可是是队长你说要拿给……” “拿什么拿!再说废话我就让你们喝了它!快点!” “是!是!” “还有!”金刚石难忍的捂住鼻子,离那只碗老远:“准备点人吃的东西给相夫光子送去,不许出差错!” 对于自家队长前后差异巨大的表现,典狱队队员表示很惊恐很无奈。 …… 面前不是馊饭臭菜,更不是污秽的屎尿,相夫光子无力的趴在地上,看着一个典狱队员客客气气的把热菜热饭放在她面前,还把灯点亮、门关好,诧异的都快把眉头拧成麻花了。 那个典狱官队长,搞什么,不是要取她性命吗?就算不杀,也没理由善待啊。 “为什么不逃走呢?” 正当她为了这个问题冥思苦想时,身旁响起幽幽男声,刺激得她浑身激灵——是那个吓唬祖母的黑影陌生人,他居然连国都大牢都闯的进来?! “只要你想,这种东西也是可以弄断的吧。”他俯下身,用手拎起她手腕上粗的吓人的铁链,女子的腕部已经被磨出了血泡,浑身上下被虐打的没一处是完好:“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受这份罪。” “我会在这里,固然有我个人的原因,不过我知道,这是某些人有预谋的策划,倘若我真的逃走,岂不遂了那些小人的意?一旦成为逃犯,以后势必无法留在天地盟了,因为‘那些人’知道,对于我来说,比死更痛苦的,是和伙伴的分离。”她的语气中不乏沉重,却也像悬崖边上翘立盛放的花蕾,充满了蓬勃和希望。 “你现在还想着留在天地盟?”陌生人的嗓音里充满疑惑。 “总有给我洗刷冤屈的一天,精神是否有问题可以鉴定,人品是否低劣可以慢慢查看,即便民众被一时的现象蒙蔽了双眼,也不会有人永远当一个瞎子!我究竟是怎样的人,又有怎样的人诬赖我陷害我,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有这份决心固然重要,不过也不要忘了……使你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我有什么办法,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憎恨尚且都有犯罪感,何况是伤害呢?” “如果说……那个人,不算你直系的亲人反倒是害你至亲丧命的凶手呢?” “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告诉你,相夫兰咏,绝不是你所‘认知’的那样……” “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人消失了,听到吵闹声的典狱队员正要猛冲进来一探究竟,被门外静候许久的金刚石拦住。 “可是队长,刚刚里面真的有声音诶!” “我怎么没听到!是你听错了!赶快去外头看着!”金刚石一脚踹在部下的屁股上,回头盯了女囚的牢房一眼,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Chapter 0473 金刚石在工作前线忙碌了整整一夜,疲惫不堪,拎起外套往家摇摇摆摆的走着,像醉酒的懒汉。在经过一串花圃行至某栋楼的拐弯处,被一把有着逼人冷光的大刀架住了脖子。 一身垂地的黑斗篷,帽檐遮住头发,让整张脸隐藏在阴影当中,还浑身散发出不亚于零度的寒气,显然是从国都大牢开始,一路尾随过来的。 金刚石默默的一叹,面对危及生命的挟持显得不慌不忙,还心想不是闯进相夫光子牢房的那个人,气息不对。 “我不会取你性命,但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从金刚石耳畔涌进。 “啊,当然知道,你是想救相夫光子出来吧?” “她现在怎么样?” “很惨哦。”金刚石转头朝他绽放狠戾的笑容:“被我虐到半条命都没有了。” 男人握刀的手攥到骨节泛白,险些没控制住一翻手削下去。 金刚石继续漫不经心的嘲讽:“不过我看你也未必有多真心吧?想救人的话,会耽误这么多时日吗?” 抬起天蓝色的冷冽双眸,云罗风树暗暗咬住了牙,双眉间凝聚的杀气全数爆发,思绪却不由得飘回光子被囚禁的那一天。当时消息刚刚传出,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把她救出来,可是观察敏锐的宁日潇拦住了他。 “你若真的为了光子好,就不要趁这样的关头火上浇油,你可知,有多少人等着我们去劫狱?对天地盟来说,徒手拆掉国都大牢毫不费力,但真的那么做,又会给光子带来什么?她摆明了被人陷害,我们还去劫狱,不是正中敌人的下怀吗?” “可你能保证她在牢中的安危吗?” “我不敢完全给你担保,甚至不敢亲自派人去看看,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那里严密的宛如铜墙铁壁,可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发生什么,就肯定会漏出来,光子是一国上主,又罪不至死,不会有人敢大胆到取她性命的。” 正因为相信了宁日潇的话,云罗风树才忍耐至今,直到今早,从牢中隐约传出相夫光子重伤昏迷的消息,宁日潇才咬紧了牙准许云罗风树“冲动”一次,但她反复叮嘱,只能询问情况,不许伤人性命。 “如果我说,要你把她带出来,你会拒绝吗?”云罗风树掌间的大刀逼入一分,金刚石脖子上有了显而易见的细细红线。 “呵,如果你有那本事,我不会拦你。”金刚石感受到一丝痛楚:“是天地盟叫你来的吧?是晴尊,还是某位上主啊?” “跟他们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云罗风树的精神没有一刻松懈,哪怕是片叶子落在地上,他也听得到。 “哦?真的是这样吗?听说你和欧也从容他们走得很近,欧也从容现在是相夫光子的副使官吧?依我看,这事跟天地盟保证脱不了干系。”金刚石已经猜出了背后之人的身份,尽管他从没见过。 “你再胡说,我只好让你闭嘴了!”云罗风树翻转刀身,让刀尖直指住金刚石的喉咙,稍有不妨,即刻刺穿:“马上带我去见她!” 天地盟一方,听了宁日潇的新决意之后落月啼小婉第一个炸窝。 “什么!你默许云罗风树去救人?!” “不止是宁日潇,这也是我默许的。”玉灵碧身先士卒的承认了小婉的质问。 “你们疯了吗!我们忍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洗脱一切嫌疑!现在放手去做不等于功亏一篑吗!” “对不起,我之前还以为光子能够全身而退,可直到牢中有秘闻传出说光子已经被打到重伤了,我才知道,比起生命,地位和名誉皆可抛!”宁日潇握拳砸在身侧的木桌上,言辞和表情都异常沉痛。 “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让我调查出是谁干的我饶不了他!”助贤难以容忍在他的管辖之下还有人敢肆意妄为,简直不把军令放在眼里! “一直以为不过是失去自由,没想到连生命都受到了威胁,可怜的光子,她的灾难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风扬化羽啜泣起来,恨不能立刻飞到牢里去给她治伤。 “十三禁卫军一日不松口,御政宫就一天不肯放弃,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光子带着被毁掉的名誉死去,如果再不把人救出来,只怕名誉还没洗干净,人都没命活了。”宁日潇没有哭泣,用心中默默淌血的疼痛掩盖了表象的脆弱。 “所以,你才让云罗风树去救她?” “是的,在这么多人当中,我觉得,光子只希望被云罗所救吧,而云罗也答应我和碧姐了,他会在‘离开’之后好好照顾光子。”宁日潇向忧心忡忡的伙伴们传达出云罗风树亲口答应的承诺。 “哪怕是叛逃术师,被各国通缉,也好过蹲在原地受尽折磨啊。”苍棱由衷的慨叹。 “至少,她可以和想在一起的人永不分开了。” “不管怎么样。”被伙伴们故意“排除”在密会之外的风摩以悠“找上门来”。 “以、以悠?!”惊惧和意外的呼声连连,均源自大家。 “不管怎么样,你们大家对这件事都要守口如瓶,人,是云罗风树救的,跟天地盟没有关系,跟欧也从容他们也没有关系!这一点要切记!”然而以悠却说出了如上的话。 “以悠……你……你不怪我们吗?我们不但隐瞒了你,还打算跟你唱反调诶……” “我也有‘法理不外乎人情’的时候,况且现在某些事情,已经不能用法律来言说了,相夫光子是我们的同伴,我们没一个人希望她出事,如果作为一名逃犯能让她获得重生,也未尝不可吧!” “说起来,计划出现了如此大的变动,几乎颠覆结果的原因,都是那个殴打相夫光子的典狱官导致的。”苍棱的话刚说完,柯穆伦进来报告出那个人的来历和名字。 “金刚石……也算是在术法学院风云一时的人物呢,大龄毕业生,可才华超凡。”风摩以悠从人事簿里找到典狱部队的相关资料。 “马上把这个人的一切调查清楚跟我汇报!”助贤想,一定能从这中间再寻出些许的蛛丝马迹。 “助贤大人!有新情况!”加布罗马不停蹄赶来报告:“这是相夫光子少主所处牢房的监控录影存档,里面有金刚石和少主的对话!” 因为各个牢房都秘密安置了微型监控设施,所以上级人员很容易就能捕捉到牢狱中一切情况。云罗风树闯进来的时候没有掩饰面貌,一头灿烂的黄发明晃晃的尾随在被挟持的金刚石身后。 哗啦啦的钥匙声钻入鼓膜,相夫光子以为是错觉,闭合的两眼没有睁开,反正头顶的灯光也不是她向往的光明。现下除了身体各处隐隐传来的疼痛,她就只想好好的安眠,再不理会外界俗事。 直到,那一声呼唤点醒了她渴求但不奢望的心愿。 “光子,你还好吗?” 她抬起满是血污的脸,暗蓝的眸子还是明透到发亮,虽然伤痕累累难掩其绝色风姿,可狼狈成这副模样,还是不免惹人心惊:“风树……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罗风树把金刚石拖进屋子,身后跟了一大批慌慌张张不敢妄动的典狱官队员,他则直言要求金刚石拿出钥匙给光子解开巨型的手铐跟脚镣。成功后,男子英气又温柔的眉目对着女子专注了片刻,脱下斗篷往她蜷缩的身体上一裹,将人单手扛到肩上,而另一只手中紧握的利刀,却一刻没离典狱官的脖子。 “你们让开,让他把人带出去,我的性命要紧!”金刚石摆出副贪生怕死的颤抖样子,没有反抗的迹象。 云罗风树见他乖乖照做了,也就不再为难:“跟我们出去,一切无碍后,我会放你离开。” 外界的空气果真比牢房里发霉潮湿的味道清新许多,相夫光子在环境的骤然改变下,恢复了些许活力,她看到云罗风树一刀抵住正欲动手把她夺回去的金刚石的肩膀,以及男人始料未及的惊问。 “既然要抓,为什么会等到现在?” 金刚石笑笑,懒得去捂云罗风树情急之下刺出的伤口:“把犯人弄丢,你以为我会全身而退吗?不过身负重伤可就另当别论了。” 接着,金刚石做出的举动叫云罗和她肩上的相夫光子通通傻掉。 他竟然自己拔出一把刀子,刺入腹部,直至血流如注面色惨白:“还不快走!想要功亏一篑吗!” “为什么要救我?”相夫光子满怀的疑惑,打从金刚石阻止她撞墙时就开始了:“你不是受我奶奶的吩咐,特意来牢房里修理我的吗?” “你怎么知道是你奶奶?” “你故意说是我妈妈,让我听出破绽,在我认识的这些人当中,只有她老人家最喜欢玩这套花样。”相夫光子从云罗风树的身上下来,脚步有些不稳,须得靠着身后的男子搀扶:“所以,你为什么要救我?” “再不走,你们就真的走不成了。”金刚石微笑示意他们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 “谢了!”相夫光子道谢转身,忽然被云罗风树吓了一跳,她惊讶于他将自己打横抱起的举动,久久的瞠着眸子。额头上撞出的伤口已经被金刚石用绷带包住,只是四肢磨损出来的血泡还荼毒着她的触觉神经。她很想叫疼,正因为是在云罗风树的面前,不过她现在更想的,却是闭上眼睛,安然接受他的温暖和保护。 当她身陷囹圄备受折磨的时候,确实有想过跟国府关系不大的云罗风树,有可能会奋不顾身营救自己,不过很快,她打消了这份奢望,还自嘲说异想天开可不是好事情。 没想到短短几日,这关乎了多少感情的念头就这样实现了。真正的幸福,莫过于此吧! 在金刚石“负伤”的情况下,云罗风树和相夫光子看似成功脱逃,然而还没跑到国都最大的那片银藤林,数以千计的术师兵团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让两人知道不是金刚石搞鬼的,是为首之人熟悉的容貌。 “鬼杰?你怎么在这!”相夫光子压制住疼痛引发的面部抽搐,言语间难忍颤抖。 鬼杰挑眉冷笑,两手摊开,回答的很是坦然:“御政宫奉十三禁卫军之令严加看守你这个罪犯,你现在不翼而飞了,你说我该不该带人来抓?” “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对十三禁卫军的指令屈从吧?”相夫光子哂笑着回应他,口吻中不乏贬斥。 “哼,少废话,知道我身后都是些什么人吗?”鬼杰没有被激怒,反而嚣张的用手指了指身后:“包括电鳗军团在内的五千精英,你认为凭你一个受伤的、外带一个琴河来的战士,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哦~原来那时候被雪藏起来的五千个人,你现在终于舍得放出来了啊。”不管对己方多么不利,相夫光子永远不会向敌人妥协低头:“可惜,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啊?” 鬼杰咬牙切齿的指住相夫光子故意气人的嘴脸,知道她意指曾被助贤和儆亚消灭的一万五千人术师军团,当初没有派出手里仅剩的五千名精英,正是为了保留实力,想不到今天却为了逮捕区区相夫光子而大动干戈,对于心高气傲、极少把人放在眼里的鬼杰来说,这不仅是大材小用,更是对他的侮辱。 “云罗,不用扶我,我可以的。”虚弱不堪的相夫光子开始抗拒云罗风树的搀扶,可一旦离开他的帮助,整个身子就成了倾倒的大厦,没来由的左右摇晃着,随时都会倒地似的。 “你现在身受重伤,不宜战斗,交给我吧。”云罗风树请她坐到安全的地带,自己则要对付以鬼杰为首的难缠军团。 相夫光子用力咳出两口血来,喉咙里痛痒的感觉、腥甜的味道融合到一起,冲击着她焦虑的思绪,她明白,单凭云罗风树一个人,是不可能敌过五千个敌人的,即便他很厉害,又是沧岚亲自□□过的。 “众人听令!把相夫光子抓回来!阻挠者格杀勿论!”鬼杰自信的觉得,他根本不用动手,只是观赏就能等到自个儿想要的结局。 ——而这,也正是相夫光子最担心的地方,自从被捕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痛恨自己有一副不争气的身体。 云罗风树陷入千人的包围圈,势单力孤,却毫不退缩,他本不善于使刀,丢弃之后挥起铁一样的重拳朝压过来的术师们回击过去。他眼中坚定执着的光芒叫敌人们观之色变,一个男人是否有血性,不在于他外表的粗野或纤细,从危难之中的表现才能勘定一个真男人灵魂中的坚毅成分。 相夫光子原以为天下间的男子已没人及得上十三名队长和天地盟男上主,今日一见以一敌千仍可保持气定神闲的云罗风树,回想起他襟怀坦荡的做事风格,禁不住独自唏嘘起来,往日里看惯了他水波不惊的淡漠,也只有在战场上保护身后之人时,才能见到那矫若惊龙、风神绝世的气概。 双拳难敌四手,再果敢勇猛也拗不过接踵而来不退海潮般的战兵,奋力战斗的云罗风树终还是被三五百人围捕到无路可退。眼见着重要的男子就要被鬼杰的军团伤及,相夫光子颓坐在地全力向鬼杰呼喊。 “不要伤害他!大不了我跟你回去!” “现在才知道后悔,不嫌晚了点么?”鬼杰抱着手臂看戏般不以为然。 “那么,但愿本妃来的不算太迟吧。” 一辆从天而降的黄金马车瞬息夺走人们的眼球,车子很长,由八轮支撑,反倒没有马匹来拉,巨大的黄金车轮下隐隐漂浮着雪白的云雾,只是时隐时现看不真切。话音是从车厢里飘出来的,非常成熟优美的女人声线。待它停降在地面稳稳不动,众人才看到一双穿着神国式古典绣花女鞋的脚正轻轻踏中地面。接下来的场景足以令所有人瞪大眼睛。 三十多岁的女人,最先入目的是她那件金红扎眼的广袖上衣,丝光红锦绣上凤凰金纹,映得人肌肤胜雪容颜娇丽,外面罩了件颜色相近的轻纱,水一般的质感轻若无物,两臂挽着紫蓝色鲛绡带,里身穿着金黄色嵌珍珠碎的席地留仙裙,珍珠碎用银丝绣线串成牡丹的图案,一朵朵妩媚生辉在阳光底下大放异彩。 如果只是服饰另类,相夫光子顶多把她当成天雪那样不入世俗之流的人物。共事了这么多年,除了上主正装,也只是看过她穿各式的白色襦裙,天雪上襦下裙式的套装是神之国鼎盛时期的著名服饰,源远流长传承至今的艺术文化之一。而这位陌生女性的装束,也均是来自遥远时期的神之国。 具有地方和时代特色的凌云髻,完全贴合了相夫光子对此人的揣度。髻后两边插着红玉制的金丝缠枝嵌珠长簪各四支,簪端有流苏和铃铛,走动起来摇摇摆摆的发出叮铃脆响,最中央耸立着一支金缕凤凰的垂珠步摇,两鬓被金灿灿的梅形花饰压着,除此之外,猫眼吊珠耳环、硕大宝石戒指还有脖子上三五条形色各异粗细不一的项链无不昭显出其非凡的来历与崇高的身份。尽管这是在光之国,一个仅仅传承了神之国部分文化的小术法国度。 “你是什么人?”鬼杰斜眼打量女人诡异的打扮,那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稀奇。 女人妩媚一笑,随着步伐那身华贵光艳的衣裳也越来越近了,她眉心上嵌着娇红的牡丹花钿,颜色就跟她的嘴唇一样妖艳:“本妃来自巨人国,是巨人国国主的帝妃。” 巨人国?相夫光子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该女子一袭繁复华美的装扮了,那个国家偏远的位置跟格欧费茵岛有一拼,建国不过三十几年,却极力推崇神之国的历史文化,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因为国域内的民众个个是身高五米的巨人,所以历来选□□的君主也都是人高马大,不过数年前,这一任国主却钟情于一位人类的寻常女性,应该就是眼前这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帝妃”了。 “你是真怀帝妃?”相夫光子还不是很确定,问出的话布满了困惑。 真怀掩嘴浅笑,动作悠缓,取乐般和身旁的女仆说话:“瞧,本妃的名号已传播到这遥远的光域来了。” “帝妃大人名冠天下,被世人熟知是理所应当的。”她身旁一个叫吉祥的穿着同样很是另类的中年女性满面逢迎的笑容。 “真怀帝妃怎么会来光域?”这是相夫光子及所有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本妃是来解救相夫光子少主的,鬼杰旗主,能否给本妃一个面子?把人放了呢?”她微移玉步,走动到遍体鳞伤的女子面前,轻轻俯身,向她伸手。 极尽奢丽的衣饰晃乱了光子的眼目,这金红搭配的色调实在太扎眼了。她还没注意到,这位艳绝天下的帝妃,已对素面朝天的她的真容产生了多么巨大的感叹,眼中流露出的赞赏之情和相夫光子诧异的目光对撞到一起,双双没有来由的发了一会儿怔。 鬼杰最终放弃了,因为他确实接到圣母的指令——如果有一位帝妃向他提出要求,不论是什么,都必须答应。 真怀帝妃的到来解除了两人困顿的危机,虽然伤到昏昏欲睡,可还是强撑着向她行礼致谢,真怀则亲自用双手把人扶起来,娇贵的动作足以证明她在巨人国过着怎样养尊处优的日子,微微含笑,恰到好处,她把礼仪做到完美之后告诉相夫光子,不必多礼。 卸下重担,相夫光子才放心的昏倒在云罗风树的怀抱里。 Chapter 0474 撒下天罗地网逮捕金刚石的同时,再也忍无可忍的天地盟上主携探樱闯到白辰霞和相夫洋的住处,当时男主人刚好不在家,唯有白辰霞和与她共处一室的比吉特辰。 场面难免尴尬,尤其是闪避不及的比吉特辰,不知为何,他见到天地盟人的脸孔总显得很慌乱,连赔笑的表情都僵硬无比,与他昔日八面玲珑的姿态截然不同。尤其当助贤的手下把乱喊乱叫不断挣扎的白辰霞抓起来时,更是一副见之丧胆的窘态。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女儿是上主!和你们官衔一样!你们凭什么!” “现在想起来你女儿是上主了?光子有今天,还不是拜你所赐?”宁日潇禁不住对她冷言冷语冷面孔:“白辰霞女士,你收买典狱官让他非法凌虐上主,证据确凿,可不是喊几句冤就能够解决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管什么原因,你们不能抓我!”白辰霞扯破嗓子呼喊。 “别和她废话了,我们今天这么多人来,就是让她看看,残害自己的女儿、害我们‘失去’一个重要的伙伴是多么的不可饶恕、引发了怎样的众怒!” “没错!光子少主本来就是冤枉的,还要被这个人迫害!简直太过分了!” 探樱一开口,可算把白辰霞那根敏锐的神经挑起来了,她理直气壮的抻脖子大吼:“我是冤枉的!一直以来我都很疼她,可她一见到我就红眉毛绿眼睛的!不是打我就是骂我!我从不跟她一般见识,可她总是没完没了!探樱!你诬赖人也要有证据!否则只会害了你的狗主子!如果我是错的,为什么邻居和亲戚都说她相夫光子大逆不道?还有,你们说她跟谁行啊?在家说父母不好,在国府把同僚骂了个遍,去民间又说百姓不好,怎么?她没有错?全都是别人的错?!” “你别血口喷人!光子少主从来不做背地嚼舌根的事!就算是你们这对恶劣的父母如此残害她!她也没有说过你们什么!你们自己做错事还栽赃她?就因为他们是你生的吗?你们生孩子是为了什么?你们自己清楚!”探樱忍不住和她争吵起来。 “说这话的人也太大逆不道了!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难道我有什么目的吗?” “既然没有,为什么做尽了伤害她的事!” “行了!都别吵了!今天是来抓人的,争执这些没意义的事也救不了光子。”风摩以悠走上前来,对不甘不愿的白辰霞出示证据:“你指使金刚石殴打相夫光子,他亲口承认的录音就在这里,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可以放给你听,天地盟不会无端抓人,因为我们有证据。” “如果当事人说这‘证据’不过是他亲口胡诌的呢?”半路杀出的男人声音在楼屋投下的阴影里幽幽飘出,金刚石一派闲适的踱步而来,仿佛把通缉之事置身事外:“事情是我做的,话也是我胡说的,你们要抓的人是我,不要牵累无辜。” “金刚石,你小子终于出现了啊!叫我们好找!”千刺干劲十足的挥了挥拳头。 “难得有这么主动的罪犯,不妨听听他怎么说吧。”风摩以悠和助贤商量过后,亲口下令:“带回审判宫!” …… “既然你说不是白辰霞指使你的,那么又为什么虐打相夫光子呢?是不是另有背后主谋啊?“ “我和相夫光子有私人恩怨,是我自作主张,与旁人没有干系。”金刚石一口咬定这事是他独自的筹谋,颇有一力承担的魄力。 可惜律法面前,勇气和威猛都不值一文,因为审判者追寻的就只有案件的真相:“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因为蓄意包庇的罪名不比你公报私仇轻!” 然而无论风摩以悠怎样威逼质问,金刚石都镇定无比洒脱自然的回应,不改初衷。 巨人国帝妃虽然使相夫光子不必再受囚禁之苦,不过御政宫也没打算放弃这个铲除异己的大好机会。人才刚刚送到国都医院接受治疗,他们便仗着十三禁卫军“有口令”,大肆派鬼杰的军团来镇守周边,进行监视。最叫天地盟不能忍受的是,他们还不允许旁人帮光子出医药费,名义上当然说是“不许有人徇私枉法”。 不许出医药费,不许派人保护,不许亲近之人探视,简直就跟坐牢没任何差别。相夫光子还在昏迷当中,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不过是从一个没门的房子移到另一个没门的房子里。没有温暖的室温,没有可口的饭菜,没有照顾的人员,病重当中的女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 第一个闯进医院无视“法度”的又是云罗风树,身后紧跟着落痕和探樱。国都医院探樱不是第一次来,对医师和医护人员的样子有些许的印象,当她看到看守者与门外打纸牌的医护工作者个个顶着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面孔时,愤恨失控。他们还对冒失闯入的三人大声训斥,说“不许接近神经病患者,以免被伤”。 “你才是神经病!你们这些人渣都是神经病!” “啊呀,好像又来了一个神经病,要不要叫医师过来帮她检查一下啊?” “你们很喜欢把人定义成‘神经病’么?”很少开口的云罗风树难忍的反驳回去,神情就跟目光一样冷锐如刀:“再敢阻挠,你们就会像这面墙一样!” 他只抬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敲,整面比人还高出两米的雪白墙壁裂成了碎渣,医护工作者们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上前阻挠,连喘口气都战战兢兢的。他们恭恭敬敬把三人带到光子所在的病房,看着被水浸湿的被子把下面的女子冻得瑟瑟发抖,探樱回手给了身后的人一耳光。 那名被迁怒遭打的医护工作者只能把委屈咽回肚子里,啜泣着辩解:“不是我弄的,是上头的命令,说天热,怕少主闷坏了,所以把水泼在被上,让她凉快凉快。” “说的这是人话吗!你们这么对待一个生病的人就不怕遭天谴吗!”探樱红着眼圈,气到不行:“还不快拿干净的被褥来!” 落痕的表情沉痛而悲愤,帮云罗和探樱把光子从被子里抬了出来,屋子里连沙发和椅子都没有,他们只好让她暂时坐在矮柜上,一左一右的扶着。落痕静静退后,迅速转身,被敏锐的云罗风树察觉。 “落痕,你去哪?” “去做我该做的事。”青年的手握成紧拳,几乎要把牙齿咬出声响来。 “你想去御政宫,对吧?”云罗风树瞬间看穿后出言劝阻:“听我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啊,落痕,你要冷静,御政宫明知道少主还没被废,背后又有天地盟,他们还敢这么做,就说明他们已经得到了十三禁卫军的默认,上主大人都只有忍耐,何况我们?御政宫就是等着给我们安罪名,我们不能上当!”探樱的状态倒是很冷静,不但不吵嚷还反劝落痕不要冲动。 “落痕……探樱……”一团棉花似倚在云罗风树身上的相夫光子在探樱的帮助下换了干净的衣服,才刚刚苏醒就听到他们的对话:“别为了我做那种事……” 在云罗风树的震慑下,被御政宫控制的医院工作者们暂时不来捣乱了,相夫光子的养病环境得到了小幅度的改善,探樱给她熬了一碗热粥,现下正缓缓喝着,不过进食有点困难的模样。 “对了,你们三个怎么闯进来了?碧姐和宁日潇应该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啊。” “上次云罗救你确实是宁日潇少主授意的,不过这次,我们是擅自行动的!”探樱无法平复心境,到现在声音还微微颤抖着。 “怎么这么冲动呢?如果要救,碧姐他们早就行动了,之所以不救就是因为不想中计啊!咳咳!咳咳!”说到让她着急的地方,胸口和嗓子就不争气的产生痛痒之感:“……那真怀帝妃呢,搞清楚她为什么来这了吗?” “代表巨人国出使光域,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落痕言简意赅的揣着手说。 相夫光子用帕子抹了抹发腥的唇角,感到那里隐约有粘稠的东西流出来,刚想开口说话,房门被人用力拱开,声音大到让她的心脏骤然一滞,本来小口的鲜血增量数倍从嘴里一喷,反倒吓了冲进来的人一跳。 那当中就有顶撞过光子的质检府部员美娴,她带领一群闻讯而来穿着普通的民众将臭鸡蛋烂菜叶等臭气熏天的垃圾向床上坐着的相夫光子投掷,由于涌进来的人足足有数十个,云罗一干人明显难以招架,这些人丢垃圾的目标很是一致,相夫光子的头发、面部、双腿很快被黏糊糊脏兮兮的东西侵占,甚至有少数疯狂的民众还意图冲破云罗三人组成的防御阵到里面来撕扯相夫光子的衣裳,场面瞬时间混乱不堪。 他们唾弃这个女人对父母的不孝以及对外国贵宾的粗暴,他们扬言每天都会来这里丢垃圾,让失德之人好好接受万众的惩罚。 尽管探樱三人竭尽所能的替相夫光子遮风挡雨,可三小时下来,整间屋子还是被搞得一片狼藉,相夫光子浑身抽搐的坐在床中央,瞳孔放大,整个人始终处在僵直的状态。 在探樱的哭诉下,天地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一下子,整个凝光城的氛围都变得焦头烂额颓丧无比。 “硬碰硬,肯定要吃不消,队长们之所以不剔除御政宫,只怕就是为了拿它来制约我们,在许多人眼里,天地盟实力超群,势力就会逐渐扩大,到达一定程度野心也会跟着膨胀,到时候该自危的就是十三禁卫军了,他们本就不在国域,会担心这种结局也属情理之中。”宁日潇做出最深刻且实际的分析,一席话说得众人忧心颔首。 “所以,尽管我们会不顾一切的挽回光子,恐怕也无法让阻碍在道路中央的御政宫彻底消失,他们一定猜到了我们的顾虑,才煽动百姓进来丢垃圾。”风扬龙泽一双拳头攥的死紧,英挺的眉在不知不觉间越皱越深。 “还有更糟糕的,圣母向十三禁卫军请示,废除落痕和探樱的副使之位,理由是他们触犯国法私自探视犯人。”惠茵海蓁子的语声格外沉重:“实际上,光子还没有洗脱罪名,不过是一个养伤中的‘罪犯’罢了。” “我想大家,都有着和我一样的疑虑。”玉灵碧沉声说道:“那就是,为了‘地位’,这样放任不顾自己的伙伴究竟值不值得!而答案……当然是‘不’!” 除了拥有生命之元的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十三禁卫军在那一夜下达了怎样令人胆颤的密令—— “总队长和其他队长一致决定,向你们宣布以下指令。”秘密回域的狼月藏夜只为了告诉他们这个令人无法接受的消息:“在御政宫处置相夫光子期间,不许晴尊和其部下做出任何干预行动,如果你们办不到,那么……相夫光子将受到十三禁卫军的直接处罚!即……死刑!” 尽管玉灵碧一路追上逼问狼月为什么会有这种指令,但狼月队长却拒不作答,只说,让天地盟“安分守己,别太嚣张”。也由此,宁日潇早先就有的揣测得到了验证,如日中天盛世当下的天地盟,确实已经引起了十三禁卫军的“异常注目”。 出离的愤怒,极端的不解,不管有着怎样澎湃强烈的抗拒情绪,天地盟最终也只能保持沉默,暗暗领会了诸队长的意思,“不敢”再插手相夫光子被虐之事。十三禁卫军向来言出必行,从不会轻松玩笑,因而许多时候,连晴尊这个国主都会暗自捏把冷汗。 从来没有想过,将他们一手推上巅峰、传授无限技能的“恩师”队长们,竟然也有猜忌他们的一天,这或许就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的前兆和预警吧。 “十三禁卫军……十三禁卫军……”嘉琦芙菱把头晃成拨浪鼓,忽然停住以后两眼发亮:“朔月队长?!” 唯一一个没有随大队离域的十三禁卫军最高级别统帅现在还在凝光城,对于整个天地盟来说这无异于一个大好机会,是会挽救光子于水火当中的救命稻草。他们来到皇家园林朔月队长独住的“散萤楼”,绕过三五丛零星栽种的香豌豆,在一座矮小别致的竹楼前抬头仰望门楣上的挂匾。 “散萤楼……奇怪的名字,感觉很不祥。”说话从不忌讳的小婉兀自念叨。 孩子般好动纯真的朔月队长把大家请到屋子里喝茶,是十三禁卫军里最和蔼没架子没杀气的好好先生,不过当天地盟提出请他去“拜托其他队长对光子手下留情”时,他摆起了脑袋,一脸严肃的告诉他们倘若自己多管闲事,就会变成萤火虫。 大家无奈又好笑,一则因为他是和其他队长平级的大人物,那些难缠的老师多多少少会给他几分薄面,二则……这位队长的容貌实在可爱得紧,即便严肃认真,在旁人看起来也好玩的不得了。 桔梗木茉板起脸,举着手指头朝他摇了两下:“朔月队长这么不配合的话,以后就别想找人下棋了哦。” 朔月眉头一抽。 “是啊,以后也没人陪你画画了。”倩儿意指春水绿阳。 朔月面容发皱。 “连给你弹琴陪你合奏的人都没了!”千刺指着墙上挂着的三弦琴摆手说。 朔月眼眶湿润。 “作诗写字对对子,一边凉快去!谁干那个呀!”赤魇实际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朔月瘪瘪嘴,终是泪如雨下的捂住圆圆的脸蛋,袖子一扬掩面大哭:“怎么可以这样——嘤嘤嘤嘤嘤——” …… “这就对了嘛!” 折腾到最后,几乎对这些后辈有求必应的朔月队长含泪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谁叫他们拿他最大的爱好说事呢?天地盟围住朔月队长,笑嘻嘻进行了集体参拜。 朔月环顾一圈嬉皮笑脸的家伙们,满头瀑布汗:“这些可怕的小鬼……” Chapter 0475 脩烨带着朔月进凝光时所置身的那个盒子,按照这位队长指示的地点于一天后登陆水域城菱江海域上的一座小岛,该岛以奇珍异兽罕见植被闻名,不但风光秀丽,更是有丰富的森林和野生动物资源,现在在十三禁卫军的管辖范围里,尚不属于光域国土。 朔月“现形”之后让脩烨带着盒子站在门外等候,他自己则进入“光系结界”的楼宇中和同僚们汇合,因为时间紧迫,他也就少了寒暄跟客套,谈论伊始便直入主题。 “小月,你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凝光城里,连门都没出过吧?”玉子蝉睁圆了眼睛指着朔月的团团脸问。 “我又不傻,出去不就嗝屁了吗!”朔月理直气壮的申辩。 “所以啊,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外界的传闻!”玉子蝉把手一摊,无奈的叹息一声。 “啊?” “相夫光子的身份很特殊,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初雨还云切入主题,脸上竟是含有的肃穆:“要想‘看到’我们想要看到的,就必须让她处于以下的境地——” “你在说什么啊?小初?” “不能死,但也不能安逸的活着,还想不到吗?”箐栾的头枕住双手,整个人仰面朝天靠在躺椅里。 “什么叫不能死还不能安逸的活着!我只知道这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太残忍了!”朔月执着的拍案大叫。 “一如既往的天真呢,团子脸先生。”夜原切不屑一顾的嗤笑两声。 “你说什么!小切!我不是团子!虽然我很圆!等等……这不是重点吧!”朔月气得直哆嗦:“到底为什么!你们屡次传信给我叫我不许插手这些孩子的事,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们也相信光子那孩子是个大逆不道的家伙吗!” “那种传闻根本影响不到我们的做法。” “也就是说……你们相信相夫光子的清白了?”朔月瞬间恢复冷静,眨巴着大眼睛瞅向众人。 “不管信不信,我们不许任何人插手御政宫对她的凌虐,是有原因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不会是她得罪了你们吧!” “我们想要‘看到’的,只有从她的身上能够体现,而能够实现这一点的,就是当下的环境!”始终保持沉默的相夫光子师父别颖王终于说了句接近真相的话。 “难道你们认为……那孩子是……?!”朔月的表情立即变得惊恐莫名。 “没错,你应该清楚,如果她真的是,那么我们十三禁卫军,是不可能放任不顾的。那个叫古幕的神秘男子,曾经出没于御政宫内外,我想,他早我们一步发现了相夫光子的新身份,所以也早一步做好了打算。” 朔月的表情变得沉痛且哀伤,琥珀和左元见他这副模样,露出悲悯的难过表情。 翌日归来,朔月被天地盟一众期待着,一进门就接连听到几十声“怎么样怎么样成功没有”的疑问。 “对不起,我失败了。”活泼可爱,亲切自如,谈笑间有着撒娇萌点的朔月队长换了个人似的,魂不守舍目光哀切。 大家没有往其他方面联想,只觉得善良的朔月队长跟他们一样,对不能直接拯救光子感到遗憾、惋惜和悲伤。 屡试屡败,最一劳永逸的“不顾一切”策略也在十三禁卫军的威逼下化为泡影,玉灵碧暗下决心,此等关头,或许只有救过光子一次的巨人国帝妃能够达成他们的所愿了。 在护光城呆了两日,觉得不大适应的真怀帝妃终日眩晕,便辗转去了景色怡人到撼动天下的凝光城。 金钗宫以铺金砌银为主要装潢格调,奢华无比,隐隐透着纸醉金迷的糜烂味道,和帝妃在别处所见的凝光之景大不相同,不过,斟酌再三,她还是决定住在这里。 是“决定”,而非“选择”。 金银耀目的房间里茶香清雅,奇装异服的女性正靠在镶了宝石的玫瑰色雕花椅上细品香茗,她臀下坐着昂贵的黑天鹅绒暖垫,一双穿着锦帛嵌玉镂空鞋的三寸金莲踏在莹洁剔透的水晶脚踏上。两只纤纤玉手套了各色戒指五枚,指甲被涂得红亮,还独具匠心镶了几颗水钻上去。 吉祥跪坐一旁伺候着,灵活的拳头不住在帝妃的双腿上游走敲打,按摩的功夫极其了得,她很懂得讨主子欢心,时不时开口说些好听的博得帝妃一笑:“听说这金钗宫是给天地盟自己人住的,外域来宾一向安置在宾客住宿楼或者其他没有名气的小地方,也就是帝妃您有这个资格!” “住在哪里我倒不在乎,说得过去就行,我执意来这,只是想离晴尊近些。”真怀帝妃婉转生笑,娇媚的容颜揽尽光华:“因为本妃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来求助。” 吉祥会心的点头微笑,不久便听到外面的小侍女进来通报,喜不自胜:“帝妃您真是神机妙算!那海蓁子这不就来了吗?” 真怀却只是冷淡的挑了下嘴角,在海蓁子步入之后才焕出完全不同的热忱笑容,起身欢迎道:“欢迎海蓁子少主!有失远迎,请别见怪呀!” “帝妃您客气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海蓁子不绕弯子开门见山:“或许这样说很唐突失礼,但是,晴尊大人和我们,都需要您的帮忙!帝妃大人!” 真怀盈盈一笑,拉住来人的手缓缓坐下身来:“海蓁子少主是想让本妃去拜托圣母,放过相夫少主?” “正是。” “本妃理解,只是本妃生性喜静,又与世无争,很多时候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笑容不变,连回绝都如此委婉。 “实不相瞒,如果我们能做到,也不会来麻烦帝妃大人您了,只是光子她现在蒙冤受罪,身为同伴的我们实在不能不顾,我也知道,向您提这样的要求着实很过分。不过请帝妃放心,一旦事成,天地盟必将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海蓁子起身要拜,行的是巨人国所尊崇的神国式谢礼,但被真怀一把拦住。 “报恩倒是不必,只是本妃过惯了无争的和平日子,一旦参与了这事,想必就再难置身事外了,不过,本妃可以去试试,但话要说在前头,或许本妃会力不从心,也只能是量力而为。”收回手,真怀帝妃笑着扶了扶高大的发髻,把一枚略歪的簪子正了回去。 “海蓁子代表整个天地盟,谢谢您的大恩了!”最后,海蓁子还是把这个礼行了下去,态度是惯有的恳切。 在她离开后,真怀的笑脸转向吉祥:“看吧。” “那帝妃,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真的去找圣母吗?” “当然要去,不但要去圣母那儿,就是晴尊,本妃都要亲自见上一面!”帝妃把握十足成竹在胸,仿佛已经看透了世事的轮回与结局。 事隔一天,真怀帝妃亲自光临至尊圣殿,依理外宾是没有进入国府重地资格的,不过她敲了殿门之后直接走了进来,还是让天地盟为之一讶。 当时,这个年轻的国府组织正在召开秘密会议,帝妃上次和众上主、晴尊碰面,是在外域贵宾的迎接宴上,那时候她还献上了巨人国的特产“巨型水晶”和“万里丝绸”,与众人的沟通很是欢洽。 “呀,本妃不知道你们在开会,失礼了,请见谅。”她身后的吉祥低头欠身,她本人则挺直腰板含笑嫣然。 “没关系,帝妃大人亲自前来,是不是有好消息告诉我们呀?”玉灵碧回报给她的笑容,总是多出许多诚挚来。 “正是呢。”真怀扶着吉祥的手,一摇三摆走向晴尊的宝座,与一国之主对视。 “帝妃大人请坐。”欧也从容搬了椅子上来,请远道而来的贵宾入座。 真怀也没跟他们客气,坐下之后开口便讲:“本妃去见了圣母大人,把该说的该求的,通通讲了一遍,怎奈圣母大人也有她的苦处,说是十三禁卫军队长们的指令,她也不得不从,因而,即便本妃很想帮忙,也力不从心呀!”见这群年轻稚嫩的掌权者们很快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笑意殷殷的补充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即便不能把人放出来,圣母也已经准许本妃派人亲自照顾光子少主了。” “这是真的吗?!” “本妃岂敢欺骗诸位大人?在本妃的苦苦哀求下,圣母她总算答应,让如意去打理相夫光子少主在国都医院的衣食起居。”她拍了拍身旁侍女的手,把人轻拽到前面供众人瞧个清楚:“在光子少主得到宽恕之前,我就让如意去代为照顾,诸位就请放心吧!” 玉灵碧激动的泛起泪花,就差没失控的感激涕零了,她下殿来紧紧握住真怀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难为您了,帝妃大人,多谢您的帮忙!我替我们自己,还有光子感谢您!” …… “帝妃大人,您明明可以把相夫光子救出来的,为什么退一步说只能帮忙照顾呢?”聪明如吉祥,也有搞不懂主子心思的时候。 “一来,我刚刚归来,根基不稳,怎能太过张扬?把相夫光子救出来是小事,可不论是名声还是地位,她都大不如前,帮了她,我又能得到什么益处呢?”真怀慢慢饮了半口茶,眸子低垂语气慵懒。 “那二来呢?” “二来,这么大的事,玉灵碧竟然不亲自来求我,派个部下前来,是把本妃放在眼里的表现吗?”一手托杯,一手拨着茶盖,帝妃显得闲适而慵懒。 “帝妃大人说的极是,吉祥明白了。”吉祥弓身上前把茶水满上:“那,就别去管她好了。” “不,要管,而且要管的很好。”真怀抬起头认真的平视前方,又状似漫不经心的把玩起颈链上的一朵珠花来:“你去把带来的两株千年人参给她送去,补气血的东西,最适合重伤的患者了。” “那可是国主大人赏赐给您的呀!”吉祥惊呼,连帝妃都只服用过一株,难道就把其余的拱手让人吗? “不但要送人参,还要把这血玉镯送给她。”帝妃摘下皓腕上红莹莹的玉镯子,眼中并无怜惜:“这也是调节气血的好东西,我相信,以她的见识,一定会认得。” “之前您也说了,她名声地位全无,还有讨好她的必要吗?” “我不救,玉灵碧也早晚会想办法把人弄出来,我们来的时候,那个金发小子不就是在得到了晴尊默许的情况下才敢跟电鳗军团火拼么?我能救第一次,就能救她第二次,玉灵碧想一个人做好人,我不给她机会。”她取了支银筷子,插入桌前的玻璃缸里,去逗弄水草间游来游去的红金鱼儿。 “玉灵碧都办不到的事,帝妃您却办到了,这下不单相夫光子,整个支持她的天地盟可都要等着感激您呢。”吉祥捧了把鱼食放在桌旁,退后三步垂手笑道。 “我是不想便宜了她,晴尊想博得圣明,我为何不借力使力呢?” 前一晚还不断有来唾弃相夫光子满怀愤慨的百姓,今天一早就得享了难能的清静,正觉得奇怪,那巨人国的受宠帝妃姗姗而至了。当时,光子正披着棉斗篷歪在床上昏昏睡着,鼻腔里涌入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后才下意识打开了沉重的眼帘,云罗风树出门去了,落痕守在门外,探樱则留在病房里随时照看着。 “真怀帝妃?”抬眼便见一张绝艳脸容,相夫光子立即起身,红发垂肩,些许刘海散落额头,和帝妃的妆容精致比起来是那么的惨白无色:“您怎么来这了?” 帝妃莞尔,从如意手中接过包装精美的细长红礼盒,将她推入相夫光子的怀中:“晴尊担心你的处境,让本妃来看看,本妃合计着,你身子弱,这里又没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照顾,才带了人和东西过来。”说着,笑盈盈把如意拉到光子的跟前:“这是服侍我的如意,人很是机灵乖巧,只有探樱一个照顾实在是很吃力,还有这两株千年人参,叫她们给你熬成补汤,喝了才能早日康复嘛!” “帝妃,这么重的厚礼,光子受之有愧,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还是请您拿回去吧!”相夫光子不懂得表达感激,也只能用婉拒的方式道谢了。 “本妃受晴尊的嘱托而来,若把这东西拿回去,叫旁人怎么看本妃?况且,本妃当真是一见你就喜欢!”真怀拿出喜爱不能自胜的腔调,用香嫩的玉手在光子冰凉的手背上轻拍两下:“你放宽心来养病,外面有英明的国主和勤劳的上主帮衬着呢,快来,如意,拜见你的新主子!” 那个穿碧色锦缎衣裳的年轻姑娘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动作足以证明她受过何其正规的训练。相夫光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大礼,忙伸手虚扶一把,对于好言劝慰的真怀帝妃心存感激。 “多谢帝妃大人的关照,只是,我一介罪人,怎么好意思接受完您的礼物,又掠夺您的下属呢?” “这哪里算是掠夺?可是本妃心甘情愿拨给你用的哦。” “还是多谢帝妃的好意了,礼物我收下,人……还是请您带回去吧。” “既然光子小姐觉得本妃的人在这里有诸多不便,那本妃也不勉强。”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本妃明白。”真怀点头表示理解,缓慢起身后做出欲走的姿态:“行了,以后本妃每天都会派人来看你的,免得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又随便欺负你!” Chapter 0476 一直把自个儿当成天神一样该受万人膜拜的相夫兰咏不巧听说了真怀帝妃送千年人参给相夫光子的事,她开始坐立不安,不但因为好奇光子这人缘极臭的家伙何时攀上这样的高枝了?也是因为那千年人参她只听过其名未见过其貌,不但兴致大起还有归为己有的念头。于是,她叫来了对她马首是瞻唯命是从的相夫洋,直接下令叫他速速取人参回来,孝敬她这位相夫家的老圣母。 相夫洋也知道经过这么多的事,女儿光子一定恨死了他的老母亲,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对这个不孝女痛恨至极,他是带着请求的心而来,办着辱骂的事而做的,好在光子毫不吝啬的割让了人参,要不然他还得费力气揍人手疼呢。探樱打开盒子只取一株,相夫洋却饿狼般把整个盒子都抢了去。 他并没有看到,女儿当时麻木的嘴脸以及探樱鄙视的冷笑。 长条形的木质红盒子,捧在手里的感觉格外好,相夫洋自打拿到这千年人参就爱不释手喜不自胜,连睡觉都生怕被贼偷了去要紧紧搂在怀里,一时忘记了觊觎此物的母亲还在家中热切的企盼。 相夫兰咏是谁?她可是自诩这偌大家族中最聪明智慧、年岁虽老却胜于青年的魅力女人,相夫洋那点花花肠子她一眼就瞧出来了,不给是吧?那她只好开口提了。 相夫洋听了以后宛如吃下苍蝇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心虚,兰咏摆出大奶姿态,穿着开襟衫懒洋洋歪在榻上女王般妩媚的一笑:“不是说好了吗,快拿给我吧。” 相夫洋忌惮老母淫威,只好乖乖回家去取。 相夫兰咏得此宝物立即两眼发亮,第一句不是道谢的话反而是:“这两株拿到这里就别指望能拿回去!” 相夫洋有个习惯,那就是每天把自己家的事原封不动报告给老母之后,还要把老母如何反应的真实情况一字不差的叙述给妻子,虽然他通常看不起这个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媳妇,不过嘴不严是什么特质他暂且没发觉出来。 失去了人参的相夫洋异常沮丧,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大不了再去要几株,于是闲来无事的幽兰琵琶兴致大起,她早就想到医院去看某人的笑话了。随相夫洋一道前去讨东西,结果口头功夫,在不吐脏字的情况下完败给相夫光子,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幽兰琵琶觉得整个身体里的氧气都被抽干净了,别说站立,就连喘口气都办不到。 拼命喘息的一幕吓得旁人脸孔煞白,幽兰琵琶在吼完一句爆骂后不但呼吸变得急促,整张脸也时青时紫变化无常,她整过容的双眼暴凸若金鱼,几乎要从眶里蹦出两颗丸弹似的,眼白处漫布血丝,一张半开半合的嘴巴紫到泛黑,浑身颤栗如同筛糠,在相夫洋不绝于耳的惊呼声中,她两腿大叉栽倒在地上,胯间已漫出殷红的液体。 这下子,连相夫光子和探樱都傻眼了,相夫洋如丧考妣般用最难听的话痛斥两人必遭天谴,说她们心肠狠毒之至,是豺狼都不如的人渣败类。 相夫光子压根没想到幽兰琵琶会这么气掉自己的孩子,最可怕的是,不久便从妇产科传来噩耗,说幽兰琵琶尽管保住了性命,可因为路上颠簸过甚,方才又情绪激动,导致胎儿闷死腹中,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医院要求她的家人同意对其进行“切除手术”割掉她体内某个赖以孕育的器官,以至于最后性命虽保,但再无怀孕的可能。 相夫兰咏也没想到祸事突降,好不容易有机会当曾祖母,就如此简单的“乐极生悲”了,她给丽娜的丈夫舟氏男子去信,说明原委之后请他节哀,因为,这对夫妻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儿子呢。 该来的来不了,不该来的,蟑螂般群起而至。 当相夫光子看到毫不避讳来病房里和母亲鬼混的比吉特辰时,最大的感慨是这个。白辰霞完全不掩饰她对比吉特辰的感情,当着探樱落痕的面也能做出叫人脸红的事,最后,还是相夫光子忍受不了她的寡廉鲜耻,出于善意的提醒道:“呆会爸爸也会来吧,您是不是应该收敛点?我可不想把这再变成战场。” 反正,她也习惯了,只要和母亲脸对脸,就会有偶战争发生,母亲闻言,不但不听劝,反而不顾及场合大肆诟骂。 相夫光子懒得跟她一般见识,翻个身躺回去,示意探樱清场。 白辰霞还欲争辩,圣母替晴尊传信,把玉灵碧亲手写的一封送到了相夫光子手里。 “光子,我顾念我们之间的情谊,不忍驱逐你,你还是自己请辞吧——玉灵碧。” 见相夫光子表情悲恸,眼圈发红,白辰霞就知道她遭了秧,趁其不备把信抢过去看,然后,捧腹大笑着嘲笑女儿的下场:“再问心无愧又怎么样!活得这么煎熬!日日受尽折磨!还不如死了呢哈哈哈哈!” “探樱,准备纸笔。”光子懒得回驳她“我的煎熬和折磨也是拜你所赐”,一心只想了结此事。 “少主,难道你要?”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少主,你也不要再这么叫。” “不会的!晴尊大人不会下这样的命令的!不会的!”探樱委屈的瘪嘴,泪如泉涌,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是仁慈的碧大人下达的指令,她那样一个人,怎么忍心抛弃伙伴呢? “虽然和碧姐的笔迹很像,但我知道这不是碧姐写的,所以我很欣慰。”光子朝她微微一笑,忽然觉得被温暖的情绪包围了,周遭的恶劣言辞冰冷态度再也感受不到。 “既然不是晴尊大人的意思,你为什么要答应呢?”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谣言满天飞的当下,御政宫不依不饶咄咄相逼,支持她的天地盟苦苦对抗,相夫光子终究是心怀不忍,也再不想看到亲近的友人为了她的事心力交瘁。 “你们两个真是想不开,跟着这么个狗主子受连累了吧!还不快了结了她!好去御政宫领功啊!” “你真是个疯子。”相夫光子一字一句咬得重念得狠,那口吻当中有呼之欲出的憎意。 “大x嘴一张哇哇乱叫!等哪天还得来让信鸟村采访!人言可畏!你现在已经生不如死万劫不复了!还有脸活着?你说你现在有什么吧!名誉地位金钱势力一无所有!万人唾骂的骚货!快jb滚吧!跟你个骚x天天生气我都犯不上!骚x货!下出来你这狗x!你个做损货!养你这个x!你个x成天骂!不是骂你妈就是骂你爸!咱们不说邻居也能听到!” 提到邻居,相夫光子嗤笑起来,那些被收买的在信鸟村面前大放厥词的人们,也配评论她的德行? 宁日潇和夏蔓绯在真怀的帮助下与雅因一同来到这里时,白辰霞还穷追猛打的辱骂女儿“狗”“强迫症”“嫁不出去”等骂滥了的话,见光子如今处境还要遭受□□,宁日潇气愤不已的撂下狠话:“做人的时候,肚子里的坏水别装太多了,保不齐哪一天肠穿肚烂,连尸都没人给收!” “宁日潇呀,犯不着降低自己的格调说这种话吧。”雅因不以为然的嗤嗤鼻子,她是来找如风不是来找晦气的。 “格调?对于一个从来没有过格调的人,保留格调简直是对格调最大的侮辱!”宁日潇板起面孔强硬反驳。 “她好歹是光子的妈妈,光子的亲妈!你是光子的伙伴,不好好劝怎么反倒起哄了呢?”雅因白了二女一眼。 “在说是别人妈妈以前,先看看当事人有没有一个做妈妈的资格,即便是她让相夫光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也难以掩饰她犯下的罪过,这是不争的事实,无关孝与不孝!”夏蔓绯感同身受的接话,很快遭到白辰霞的迁怒。 白辰霞见夏蔓绯的长相就很不顺眼,指着她细长的眉眼放声咒骂:“你和贱狗光子一样也是没人要的货!” “是啊!我们都没人要,就你有!你的第一次让你爸爸给要去了!你自卑绝望才每天把这话挂在嘴上!”夏蔓绯一句惊世骇俗的羞辱让白辰霞直接气晕过去。 雅因使劲儿的皱了皱眉头,觉得蔓绯这话太过不堪入耳。 一代脏话宗师生生昏死过后,相夫光子感到额头冰凉,随即恢复意识睁开双眼。宁日潇满目哀切与担忧的坐在床边,手里是一条湿毛巾,她温柔的问候自己,感觉怎么样。 光子勉力扯出一丝笑容,尽量不让她发现自己的糟糕:“还好,没什么大碍。” “还骗我,我都知道了,也亲眼目睹了,这次来,是碧姐要我接你出去。” 是碧姐要宁日潇把自己带出去,然绝非她所想的那样“辞退”,真怀帝妃请求圣母,允许给光子放一天假,因此,宁日潇才得到批准接她出院。 “少主,要不要乔装打扮一下?现在想害你的人这么多,我们应该防着点。” “探樱的顾虑有道理,我正好带了东西来,你是化妆师,自己看着伪装吧。” “不,我不伪装,我就要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她饮下半温半凉的清水,顿觉舒适不少,起身的力气也恢复了三成,披上外套,冲着支持她的人们展露欢颜:“不要担心,没有比这更让我没法承受的了,可我还活着,还清醒着,不是吗?” 为了使她安心,宁日潇几人也只好露出笑容,把那份深切的担忧暂隐起来。 光之国八月的空气陷入焦灼,不过却让相夫光子迷恋不已,她不记得已经多久没呼吸过外面的清新了,哪怕尘土飞扬,她也只看得到头顶的万里晴空。 “那不是相夫光子吗!” “天啊!她怎么出来了!” “又要祸害人间了吗!” 这,便是当下民众对相夫光子抱持的看法,不过是一群走过路过的行人,在目睹了相夫光子出现在公共场合后,便围在一起人人喊打,运送垃圾的马车被拦截,几个不怕脏的小伙子举着垃圾桶跳过来,伸手就抓里面臭气熏天的污秽东西,然后群起攻之,朝相夫光子一人的身上脸上丢,好像有无尽的厌弃和憎恨需要排解。 臭蛋烂菜脏锅破碗依次袭来,相夫光子不去闪躲,只故意和探樱等人拉开距离,合起双眼任由人们发泄,沉静而悲痛的脚步,虚浮宛若踏于云上。耳边是呼啸而来的唾弃声,鼻间是臭不可闻的馊烂味,眼下,则是默默无言的伤心泪。 伙伴们冲上来,预备替她遮挡住这无休无止的灾难,被她用力躲开,可一退后,便失足栽倒在另一个宽敞温柔的怀抱里。云罗风树从远处看到这一幕,不顾一切的冲到近处,将相夫光子消瘦的身体搂入怀中,支起手臂,利用身高做起她的保护伞来。 一路就这样走来,在百姓的痛骂中,在伙伴的关切下,还有,在风树的……怀抱里。 相夫光子的生命由意念支撑,意念由伙伴支撑,倘若有一天,她的意念崩塌了,伙伴不在了,那么她将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因为早在很多年前,她最敬爱的亲人,就已经剥夺了她最基本的做人的快乐。 一万个人类当中,恐怕也只有一个她这样的、被父母厌憎排斥却不解其故、苟且至今的人吧? 在水烟小筑见到一身狼藉憔悴不堪的光子,玉灵碧冲上来搂住了许久未见的妹妹,痛哭流涕。不管她身上多么脏,不管她名誉多么臭,她都是那个,值得被伙伴认同,始终被朋友相信的相夫光子! 玉灵碧和化羽替光子检查身体,并帮她把身体弄干净,刚想带她去吃东西,她在天地盟众友面前,道出了最新的决定。 于是,凝光城的北门之前,发生这样的一幕:一个身姿妙丽的苍白女性,只静静站在门口,任由旁人如何规劝,都不肯踏入一步。 “今天在这里,我相夫光子要公布一个决定。”她仰起头,注视光彩依旧的皇城匾额,它还是那样的它,可自己,只怕早已不是最初的相夫光子了:“我放弃……” “相夫光子!你滚出来了啊!”对光子来说一声无比熟悉的咆哮在此时此刻贯穿诸人的耳膜。相夫洋气急败坏的狂奔过来,生怕女儿逃走似的,旁若无人一拳砸了过来。 “相夫洋先生,有话好好说,这里是国府场合,请注意你言行的分寸。”风扬龙泽及时握住他伤人的拳头,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敌视与防备。 相夫洋听说相夫光子出院了,便急不可待的来找她算琵琶失子的账,不过环顾一圈,他发现此地人数众多不乏高手,倘若真的动粗恐怕对自己也是不利的,便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愤怒,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了。 相夫光子暂逃一劫,继续宣布自己的决意:“我放弃少主之位!” 她并没去想,短短几个字将会造成怎样的局势动荡,尤其当她平淡的望着父亲,说“我会把钱留给你的,爸爸,等我离开这里,你和妈妈就好好过日子吧”时,相夫洋那几欲吞人的饿狼之相。 本是很平静的嘱托,却让作为父亲的相夫洋脸色铁青,甚至不顾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的注目,举起手中预备献给老母的古器瓷瓶朝相夫光子砸过来,一边放肆大吼:“你说什么?!——你给谁钱?!——谁要你的钱?!——你让谁好好过日子?!——” 人们错愕的呼声中,风扬龙泽替义妹挡下了瓷瓶,相夫洋伺机扑上来,举起另一只手中的玉如意掼向相夫光子的额头,口中不断重复着刚刚喊话的内容以及威逼恐吓:“我告诉你!你别想跑!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到你!把你打成残废——!你就是八十岁了!我也敢打你!我有这个资格——!” 令人侧目的暴打亲女场景被众人尽收眼底,当下不单单是天地盟的人,若干个好事的御政宫成员以及闻声而来的围观民众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当然,也把某位青年武士愤恨的姿态一览无余。 “嘭——” “啊啊啊啊啊!” 痛快的刺穿声,狼嚎的悲惨叫,旋即,相夫洋捂住血流不止的手掌摔倒下去满地打滚,不知是谁,从一侧发出了锋利的冷剑戳透他的掌心,然而,在相夫洋喋血满地哇哇乱叫其情凄惨之际,现场竟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没有笑声的当下,有的净只是冷眼旁观视若无睹。 “少主!少主!”探樱趴在地上,不停摇动头上肿了个大包、已经昏死过去的光子的手臂,吓得泪如雨下。 Chapter 0477 原本就不太平的生活,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伤害以后,相夫光子进入深度昏迷状态,玉灵碧和风扬化羽手下的医疗队竭尽全力,也只能换取她一周之后的微弱苏醒,头部的创伤反复增加,加上天气炎热的缘故,已有了些微感染的症状,对于本就有肺疾的人来说,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落痕责备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护住自家少主,从相夫光子昏迷开始,他就一直等候在病房外面,不眠不休,直到她半昏半醒的睁眼,才单膝跪到地上请求上级的责罚。 相夫光子无力的叹了口气,几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睡了一周,感觉身子都僵硬了:“你要我拿你怎么样?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如果要惩罚,也该由我来承担。” “要我说,落痕干得好!”端着水壶进来的探樱自己做主把落痕硬扶起来:“如果不是看在他是您父亲的份上,别说落痕,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他!早把他打个半死了!” “他毕竟是我爸爸,我从来没想伤害他,甚至从没想过让他生气,一直以来,面对这份骨肉亲情,我真的充满了无助,可不管怎么样,这种血缘关系是无法改变的,我的生命依然是他们给的……落痕,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想着请罪了,咳咳。”掩住嘴,语重心长的光子嗓眼瘙痒忍不住用力猛咳起来:“咳咳!但是,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 “是,对不起……”落痕深深的低下头。 “你不用跟我道歉,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和探樱,因为我的缘故,害你们连副使都做不成。”相夫光子连歉疚都没来得及表达,就被父亲夺走了意识,不过她在睡梦中可是一直惦念着伙伴们的情况。 “嗨!什么副使,我才不稀罕呢!贪恋权位哪里还配当相夫光子的左右手!落痕对吧!”探樱扬起明快的笑脸,跟合作已久的落痕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嗯!” “傻丫头,什么左右手,我现在都不是少主了,你们也自然不是我的部下,以后朋友相称,就像我们实际的关系一样,好吗?” “全听你的!光子少主!” “嗯?——” “啊不!是光子!哈哈哈哈!” “对了,落痕说我昏睡了七天,那么这七天,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你请辞之后,质检府的少主位悬而不定,虽然圣母和十三队长都极力催促晴尊大人快些决定,可晴尊大人就是说暂时没有合适的,圣母推荐硫琅如风,有很大一部分御政宫人还推荐寒苇裳,不过都被晴尊大人回绝了。那个在牢中虐待你的金刚石,主动承担一切责任,被判处□□之刑,外域方面,芷蓝公主还没有找到海阁佑介,所以还留在光之国,不过晴尊大人已经加派人手四处去找了。” 虽然不甘心把国民将来的生活质量交给硫琅如风和寒苇裳那样的人,不过相夫光子眼下最担心的却是金刚石:“是御政宫要求处罚金刚石,还是队长?” “都不是。”探樱有点奇怪的看着她:“金刚石触犯了国法,当然得由天地盟处决了!” 相夫光子这才松了口气,并不是因为她与天地盟有深厚的交情,而是,在这几方势力当中,她果然还是觉得,天地盟可以完美的做到“宽宏明理”:“探樱,我写封信,你帮我给以悠送去,如果凝光城进不去,就去部门找。” “是!” 水烟小筑的风柔软中带着灼灼炎气,飘浮在湖中央的云雾不知是空气沸腾的昭示,还是夏日里醉人的朦胧。 …… 由于金刚石认罪态度良好,又是主动要求承担责任,加上相夫光子亲自言明到最后是他设法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可以将功补过,风摩以悠便根据律例的细致说明,对金刚石的案子进行了重新审理,最后判处他□□一年的较轻刑罚。 少主之位悬而未决,对于整个御政宫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机会,经过相夫光子事件他们认为,整个护光城都得到了十三禁卫军的许可和赞同,那些队长准许他们欺凌可憎的前任少主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成不变的神母殿会议,在圣母眉飞色舞的叙述下场面变得欢腾雀跃,这其中,就有笑得合不上嘴的相夫兰咏。 当反复确认相夫光子已经与主位绝缘后,相夫兰咏欣喜若狂,看来她的计划就要成功了,为了尽快尘埃落定,她甚至拿出了多半的家当孝敬唯一可与十三禁卫军搭上话的圣母大人,圣母本就对兰咏推荐的人选满意,加上这层新建立的“关系”,更是乐不可支连连应声。 其实圣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十三禁卫军最近这么听自己的,她甚至在想,如果早先就有这样的局面,天地盟早就消灭干净了。重整思绪,她拿出最佳的“恳请策略”向十三队长请示确立新少主,在果不其然的如愿以偿之后当即召开了这令人喜不自胜的宣布会,告知大家,硫琅如风将在神母殿接任质检府的少主一职。 ——在没有请示天地盟晴尊的情况下。 宁日潇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怒色,并非因为她不喜欢硫琅如风这个私人理由,而是对整个十三禁卫军都失望透顶:“光子是经过他们全员审核、光之心测验过的少主人选,为了培养还花费那么大的功夫,我就不信,把一手栽培的弟子踢出组织后,选了一个没经过任何国府训练的新人担当?!” “这话说的不对呀,如风起码在花之国司仪府做过,那不也是国府吗?还是富饶大国的政团呢!”经常出现在天地盟会议当中担任旁听角色的雅因近段时间总是忍不住反驳天地盟众员的话,口口声声偏帮着如风霓裳等人,全不掩饰。 懒得跟这位“老前辈”计较,天地盟听说神母殿正在召开“少主就任仪式”,怒不可遏,在玉灵碧的带领下闯到了门禁森严的护光城。 “到底有没有把晴尊放在眼里?竟然不许我们进去!好大的胆子!”芙菱跳起来怒吼,差点没冲到大门去乱踢。 “这有什么难的!”赤魇肩扛长矛,助贤手握光剑,两人一左一右分站在高耸的大门两边,只眨眼的工夫,就把厚重的木铁混合门劈成了碎渣。 不消多久,神母殿满满的人群被硬生生割了条路出来,专供晴尊和其余上主们经过。他们意气风发直接走到圣母的坐下,面容冷肃的对视着王座上的女人。 “圣母大人不经本国主和人事部的批准,就擅自决定少主人选,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吧?”玉灵碧不怒自威,难能可贵的露出尖锐的一面,愈发将往常那个柔弱天真的晴尊抹去了。 “本末倒置,即便得到了十三禁卫军的批准,也不该背着我们‘乱来’。”风摩以悠不给圣母开口回驳的机会,一张嘴就用压迫感强行镇压在殿众人,那女王一般的气势叫圣母都心生胆颤。 “既然是十三禁卫军批准的,你们有什么不满就去找他们,不要来找我。”圣母见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想引起口舌之争破坏她当下的好心情,便把责任全部推到十三队长身上。 “晴尊大人之前已经说了,正在找寻合适的人选,圣母大人急什么?忙着向队长们报告,是怕我们自己选人出来吗?如果这样,圣母您不妨把我等全部踢下去好了!”落月啼口吻刻薄,出言不弱,还颇有遇鬼杀鬼的凌厉气势。 “啊哈哈哈,还是先听听圣母大人的解释吧~”风扬龙泽状似无意的哈哈笑起,不多言多语,气场却摆在那里。 其余人等,无不威风凛凛,单是往那一站就有叫人打怵的力量。 圣母心下冷笑,这帮年轻气盛的元术师,当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啊,表面笑容不减,还全力掩盖住内心的恐惧:“国不可一日无君,部不可一日无主,你们不常常说这句话吗?我选如风,也不是为了和你们对着干,是为了国家的利益着想嘛,现在譬如花国之流,经常想钻我国的空子,这万一趁少主位空悬之际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冒充货物混进光之国,遭殃的不还是老百姓吗!” 是有多心虚,才变成这么客气的一副嘴脸。天地盟多数人无不做此想,与其看着圣母笑得阴森,还不如面对她以往跋扈无理的态度呢。 “如风和你们也是旧识,当然,我不是要你们看关系开后门,只是,她什么为人你们也清楚,还有什么担心的呢?现成的人选!晴尊,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天地盟纵有再多疑虑,也难以干预十三禁卫军的决定,况且圣母有一句话是对的,在人选迟迟不决的当下,硫琅如风的出现无异于替所有人解决了困难。如果再找理由,也只能从光之心和少主考核方面下手了。 “接下来,你们就带着如风去检测光之心吧,至于少主考核,品行都过关了,才学方面十三禁卫军会派副队长级别的老师过来传授的。” 圣母和颜悦色的一番话完全将天地盟的后路堵死,连光之心的检测都不惧,加上十三禁卫军还要派人来教,他们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和资格? “那么,如果晴尊大人没有异议,就请坐到我旁边来,一起主持这‘新少主就任仪式’吧!” 玉灵碧沉默的走到圣母王座旁边的金椅上,眉宇间有不加掩饰的寥落和寂寞。 硫琅如风脱去旗主服饰,换上干净整洁、款式近似于上主正装的黑色紧身衣,神采飞扬的来到众人的瞩目下,即将接受相夫光子遗留下来的“零启器”。 “等一下!” 众人错愕失色,纷纷把目光投向殿门口忽然发出喊声的欧也从容身上,她穿着寻常衣服,及颈的头发绑着不高不低的小辫,平凡的容貌上是再自然不过的神色,沙诺和果儿一左一右的跟着,看样子,绝对像是有备而来。 从未把欧也从容这等级别的家伙放在眼里的硫琅如风,此时竟没来由的捏起了冷汗。 那少女般娇小的女子步履坚定的走过方才天地盟迈过的道路,来到圣母的眼下与其平静的对视,还发表出震撼一时的惊人言论:“她没有资格继任少主之位,这个位子,只能由我欧也从容掌控!” 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对于天地盟尚能笑脸相迎的圣母嗤之以鼻的瞪向她眼中不自量力的丫头:“你?你有什么资格跑到这里来讲这样的话?!” “就凭我是光之心的合格者,又懂得如何管理质检府!”从容昂着脑袋,自信的微笑,响亮的决心。 御政宫窃窃议论起来,这还是那个呆头呆脑看上去就很好欺负宛如空气般没有存在感的欧也从容吗? 沙诺和果儿浅浅勾动唇角,见天地盟的神色在惊讶和惊喜中连变,相视一笑。 硫琅如风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她这才体会到寒苇裳那时候被拒绝以后的心情,不止是痛愤,还有无尽的不甘和难堪!她去接零启器的手垂到身侧,捏紧了,攥死了,目光中的情感恨意满满了。 “看来鹿死谁手,还有的一争呢。”宁日潇看都不看如风一眼,微微生笑向从容看过去。 欧也从容的忽然出现打乱了整个局面,这下子,玉灵碧也有理由跟十三禁卫军请示了,就跟那时候在质检府与寒苇裳共为副长一样,眼下,硫琅如风也完全可以与欧也从容同为少主候选,在光之心测试和少主工作水平考核结束后,才来定夺谁居主位。 本来到手的好菜被人生生夺取一半,连吃的资格都几乎丧失了,硫琅如风哪能不恨。 规模盛大的神母殿会议持续了三天,刚一结束,欧也从容被天地盟诸人围住,强把她推到了凝光城。 “行啊从容!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两下子!”小婉勾住从容的脖子,喜爱的把人紧紧锁在胳膊里。 “这下,队长们也说不出什么了。”玉灵碧和多数人一样,发自心底的开心笑了。 “从容,你是怎么决定……来抢少主之位的呢?”在众人夸赞从容挽回危局的同时,宁日潇话外有音。 “会这么问,就表示宁日潇少主已经对‘从容争位’的事又另外看法了,告诉他们吧。”沙诺提醒从容无须多做隐瞒。 欧也从容点点头,开始讲述相夫光子请辞前,两人碰面后发生的事情。 “从容,请你务必帮我这个忙。” “可是,光子少主,这太离谱了,你让我顶替你的位子,我、我并没有这个能力啊!”从容拒绝的很慌乱,尤其面对相夫光子如此诚恳的请求时。 “我明白,所以我才拜托你,代替我,在‘台前’办理一切!” “少主的意思是,你代替她,成为另一个‘相夫光子’。”探樱也难得严肃的从旁解释。 “以我现在的名声,是无法继续留在国府了,这种隐患从很早开始就有,只不过近期才爆发罢了。从容,我会教你如何在国府立足,在你羽翼未丰以前,我会暗中帮助你,请你不要觉得我把你当成了傀儡来利用,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我……我还是觉得……”她从来没想过做少主啊,最大的野心不过是成为独当一面的元术师而已。 “我明白你的难处跟忧虑,可是,我真的不放心把国府交给硫琅如风或寒苇裳那种人,我可以舍弃少主之位带来的风光荣耀锦衣玉食,可我不能把治国重任随便的交出去,所以……我请求你!”相夫光子拖着病痛的身躯,奋力起身,屈膝跪向从容。 欧也从容大惊失色,连忙在她的膝盖触地之前将人接住:“光子大人!请你千万别这样!有什么忙,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尽力去做,只是我不明白,比我厉害的人车载斗量,品行高尚的也不在少数,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呢?” “有两个原因,首先,我无法在短时间里找到合适人选,其次……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从容,不但是光之心认可的人选,还是我相夫光子愿意相信的朋友,才能是可以慢慢累积跟学习的,但是品行的端正,却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那一刻,欧也从容被眼前少女眸中执着的光辉震撼了,一时间没做出反应,害的探樱以为她还在犹豫,于是,这位得相夫光子一生信赖的副使官完成了少主方才没有做完的动作。 “探樱!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从容失措的放开相夫光子转扶探樱,无论谁跪,她都受不起啊! 探樱握住她的双手,仍保持着下跪的姿势,态度诚恳到让从容不得不答应:“从容,没有人能代替光子少主,为了不遭人话柄,你这个新人是‘必要’的。我探樱从来没求过谁,但是今天我在这里恳求你,请……为少主而战!” 为少主而战—— 仅此一句,欧也从容接下了对于弱小的自己来说,比天还大的重担! Chapter 0478 硫琅如风和欧也从容同为少主候选人,同时,寒苇裳旗主作为如风的代理副使和她一起接受十三禁卫军新任副队长萧桃的教学,欧也从容的副使自然是已经有了丰富工作经验的夜曦果儿。 “欧也从容抽的什么风!先是跟你抢副长,后又和我争少主,她疯魔了不成!”硫琅如风的气愤只能发泄在没有监控设备又人烟稀少的紫荆书院里。 早就尝试过憎恨滋味的寒苇裳早就淡定了:“这还用说?一定是相夫光子在背后支的招呗!” “也对,从容本就是她的副使,不过,她们两个的交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自以为对相夫光子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的硫琅如风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身蓝装的妙丽女子缓步走来,手中安静捧着两本古籍,看到如风和霓裳后,保持着面容素有的平淡:“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雅因大人叫我们过来帮忙的。”寒苇裳盈盈的投来一笑。 海蓁子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诶,我平时就说啊,恶人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果不其然,相夫光子进医院危在旦夕了吧?哈哈!”寒苇裳看到海蓁子就想起那个叫光子的家伙,听说她最近又遭了秧,真是好久没遇到这么痛快过瘾的事了。 “一想到她现在半死不活的倒霉鬼样,我就浑身舒坦,真是老天有眼!”硫琅如风咬牙切齿的握拳说。 “什么老天有眼啊?”雅因绕过来,手里搬着一摞书。 “我们是说,那个对父母不好的不孝之女终于遭报应了!” “也不能说是报应,只能说是她做女儿的失败。” “诶呀。”如风唱完黑脸,霓裳立即唱白脸:“也不能全怪光子啊,你们也看到过她父母对她的态度。” “你们的父母怎么对你们不用这种态度呢?”雅因挑着眉毛反问:“世界上哪有对待亲生子女如此恶劣的父母呢?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平白无故!” 雅因大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风霓裳露出会心的笑容,她们才不管什么父母慈爱子女孝顺,她们只知道,不管是不是报应,如今那枚眼中钉躺在那里饱受折磨呢。 雅因离开以后,书院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多亏了雅因无意中说起这件事,你不觉得,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么?” “我也这么想……”如风微笑着回视霓裳。 “那么,你去找白辰霞,我去找冬钰,我们……国都医院见~” 自从离开大牢,放弃主位,相夫光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水烟小筑呆了没几天就咳出不少血来,被云罗风树等人送回噩梦般的国都医院。经医师检查,她肺疾加重,以至高烧不退,很容易引发其他内脏的炎症,命在旦夕,加上昏迷之前精神状态和心情都大受影响,让她的伙伴们不能不忧心忡忡。 在急诊室里抢救已经一个小时了,直到主治医师出来,云罗、芙菱、探樱、落痕、沙诺、从容、宁日潇才露出看见希望的表情,忙询问现下状况。医师回答出“很不妙”时,白辰霞、硫琅如风和寒苇裳刚好抵达这里,后面两个眼底深处隐约可见得意的神色,而为首的长辈,则一副大功告成的庆幸样子。 “你倒霉的日子在后面呢!”“哼!看咱俩谁能笑到最后!”——在相夫光子做上主的这几年,白辰霞说这两句话不下百次,今天,她终于成功了,她所贬低与排斥的女儿终于一落千丈变得一无所有! 白辰霞恶狠狠的一笑,见这么多人在场也着实不好发泄,便走到急诊室的玻璃窗前看昏迷着的相夫光子,嘴里不断嘟囔出恶毒的诅咒:“这就是你嘴损心狠的报应!我早就说过,你会死在我前头!现在遭报应了吧!” “真是臭死了,如风霓裳啊,你们好端端带一坨大粪来干嘛?不觉得很污染环境么?”没等探樱说话,芙菱一句话冒了出来。 白辰霞气得当场反唇相讥:“大粪是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狗!她叫玉灵碧耍我,说给小钰安排工作,然后不承认!她现在这样就是报应!报应!内脏发炎?我看是得癌症了吧!你看看,她一不当上主,就像条狗一样遭报应!这就是因果循环!哈哈哈哈!” “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如果你要骂,请到外面去。”如果不是理智制约着宁日潇,她一定要好好替光子出这口气。 “我就骂!就骂!我不骂她就没病了么?我不骂她就不会死了么?看我们俩谁先得那种病、看谁先死——”一脚踹中急救室紧闭中的大门,大声嚷骂:“相夫光子你给我死出来!你把欠小钰的还回来!你要是不还,我就咒你永世不得超生!咒你在地狱里永远呆着!你这嘴损心狠遭报应——啊啊啊啊!” “咣——” 震痛耳膜的巨响,波奇那抬着一只脚站在一扇倒下的门后,笑眯眯道:“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哟,谁家恶畜没关好?放到这里是不对的,该去兽医院哟~” 众人被眼前一幕惊傻了,表情各具特色。 波奇那笑着低下头,故作意外的看着被门板死死压在下面只剩下一颗头的白辰霞:“啊嘞?这是什么?好柔软啊……像猪肉身上最容易发生病变的那部分。” 看到他那只不断在门板上碾来碾去的脚,看着白辰霞痛恨不甘又叫不出什么来的表情,除了领她来的那两位,许多人都咧嘴取笑。 大庭广众之下受辱,白辰霞怀恨在心,早已经忘了那个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正渡过着人生最艰难的时期。她为了找机会收拾不孝之女,连续几天忍住没来医院闹腾,直到众人都有点放松的迹象,她才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潜回医院。 自打御政宫接手国都医院的防卫工作而拒绝天地盟插手后,医院的安全秩序就令人堪忧,别说武艺稍微高强点的敌人,就算是白辰霞,都能悄无声息的摸进来。 相夫光子病房的门半掩着,好不容易脱离生命的危险,她却在意识空白的世界里游走漂泊,久久不归。当梦境里出现了第一缕霞光,她意识到喉咙里有火在烧,迷迷糊糊中,翕动干裂的嘴唇微弱的叫着“水、水”。 白辰霞将房门从内侧上锁,牢牢两重,靠住病床对面的松软沙发吃起女儿友人送来的食物。 相夫光子渐渐恢复清醒,只是尚没有睁眼的力气,听到咀嚼声就以为是探樱回来了:“探樱……给我倒杯水。” 等了几分钟没回应,相夫光子又浑浑噩噩的在梦境里周游了一圈,实在渴到不行了,才勉勉强强打开眼帘,模糊的视线中,母亲正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的嗑瓜子,目光并不投向这里。 “妈,你怎么在这里……” 白辰霞还是哼着小曲嗑瓜子,完全不理睬她。 光子没有起身的力气,只得忍着干渴的痛苦,越是说话这种感觉越是煎熬,她干脆闭起眼睛,勉力忍受。 不久,探樱买东西回来,发现门被锁住了,她不知道里面是谁,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如果大喊的话一定会吵醒睡梦中的人,可钥匙在落痕身上,落痕此时还在帮相夫光子办理住院事宜,她只好跑到外面去找人帮忙。刚冲到医院台阶下面的小道,就一头撞上了古幕。 没错,就是古幕,银紫色灿烂随性的头发,张扬的翘立在头顶,脸上的小花荼蘼和笑眼弯弯的表情纹丝未变,还是之前见到的那副模样。探樱有点手足无措,第一个念头是眼前这家伙是来者不善的敌人,旋即她板起严肃对敌的面孔,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呼呵呵,好久不见了,探樱小姐,光子小姐她在吗?” 再温柔和善的嘴脸也洗刷不了探樱对此人的怀疑,凶巴巴的回应道:“不在!你来干嘛!” 古幕往医院瞄了一眼,笑容的弧度一成不变,接着,他绕过探樱直接走入医院,在打昏了数名守卫者听到探樱刺耳的尖叫后仍旧气定神闲,他来到住院部一楼的某个位置,问身后紧紧跟来的脸色十分紧张的羊角辫姑娘:“这里有窗户吗?” “啊?” 古幕捏住下巴望着天空悠悠念道:“想必门锁是撬不开了,那么就只能靠窗子了,不是吗,探樱小姐?” 探樱的第二个念头,就是这家伙是偷窥狂,一定暗地里瞧见了她没把门打开的一幕,不过他说的也对,这就表示“敌人”也是有利用价值的:“那扇就是。” 随着探樱的手势,古幕看到一扇里面摆放着紫色玫瑰的玻璃窗,薄唇抿出弧线:“那就走吧~?” “走?” “我想,你家小姐不会把自己锁在里面,这里面定有其余的人。”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事情啊!”探樱陷入焦躁。 “那还等什么,跟我来吧~” 还没等探樱反应过来,古幕轻松飞起足跟踹碎了厚达数厘米的钢框玻璃窗,然后一手把整个窗子的框架卸了下来。 探樱的眸珠飞出眼眶险些掉下来,嘴巴里伸出来的舌头都吓得打卷了:“你!你你你你你疯了吧你!光子还在里面!万一伤到她你负责吗!” 古幕把看起来就相当沉重的钢铁窗框丢到一边,拍拍手掌,笑吟吟的望了过来:“我负责啊~?” 探樱气得发抽,这明显是占她家光子便宜嘛! 古幕踹窗时,白辰霞正悠闲自在的享受着难得的惬意,听到窗子碎掉的裂响后吓得慌忙起身,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古幕无视一脸惊愤的妇人,从无窗的洞口跳进,走到门那儿立即把两重锁打开,将探樱引入。探樱进来之后第一件事是狠狠瞪白辰霞一眼,第二件事就是飞奔到光子床前拿水给她喝。 亏得这样,相夫光子免除了饥渴之苦,堪堪恢复了神智。 白辰霞恼火的看着从未见过的英俊男子,回想起相夫光子还有云罗风树这个大靠山呢,往常说出的“没人要、嫁不出去”的话岂不成了自打嘴巴?她当即就抄起手边的一只水瓶朝相夫光子砸了过去,幸亏古幕手上的戒指及时发出了无名的光波,将瓶子打碎,才免于相夫光子再被伤头的危险。 “没事吧?光子小姐~?” “古幕,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来探望你的哟~?” 白辰霞气鼓了肚子,也不管外人在不在场,更顾不得自身素质,只要能让相夫光子生气丢脸,她什么都敢做:“相夫光子你这个度日如年的苦命货!你老公被人抢了!工作被人辞了!你没人爱没钱赚!你想嫁人嫁不出去想工作没地方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说相夫光子,就算是探樱都听类似的话不下百次了,她抱着手臂把头歪去一边,口中狠狠的念:“真是丢脸丢到国外去了。” “可不是吗?相夫光子丢脸,那个晴尊就跟着一起丢,我听人说她是月之国公主来着?” “母亲大人,话不能乱说,晴尊大人可不是您的女儿,任您打骂,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您还是少开尊口吧!”相夫光子尽量平静的奉劝她,也知道她根本不会听。 “我骂什么了?我什么时候骂人了?你耳朵出什么问题了?耳癌吗?居然出现幻听了!” “你说你没有,可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说我们大家全都幻听了吗?”云罗风树一声冷喝掼入,吓得白辰霞浑身一抖不做声了。 “千年都难得一见的父母倒让你给遇上了!”笑眯眯的古幕在亲眼目睹了光子母亲的“本领”后对相夫光子说。 “你就别挖苦我了。” 气氛,随着云罗风树的到来和白辰霞的闭嘴有所改变,只不过是朝着更加诡异的方向罢了。 “云罗,米荧现在在从容家里,住的还习惯吗?” “嗯。”云罗风树应声颔首,自觉走到相夫光子身边停住,天蓝色的双眼最后牢牢落定在古幕身上。 古幕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和一脸冷漠的云罗风树打招呼,顺便一光波打昏探樱和白辰霞。 相夫光子立时怒了:“古幕!你干什么!” “放心,她们只是晕倒,因为接下来我要讲的事不想被别人听见。”男子缓缓踱来,距离相夫光子越来越近,见云罗风树上前一步做出保护姿态,含笑停步:“云罗先生真了不起,竟能抵挡我的攻击。” 相夫光子沉下脸,冷冷的瞪着古幕。 “那么,有没有胆量和我私下谈谈呢?” 酷暑的热气从破开的窗口涌入,打散了室内的阴凉,让相夫光子又晕晕沉沉想要睡觉了:“好吧。风树,你帮我把她们两个送到休息室去,我和这家伙单独谈谈。” “可是,我不放心。” “没事,想杀我,他刚才就动手了,放心吧。” 光子执意如此,再不放心,云罗风树也只好随着她。 现场算是彻底清净了,敌我之间矛盾引发的冲突气波还在暗暗的酝酿中,古幕潇洒的一抹前额头发,站在那里随性自由的微笑:“经过这么多煎熬痛楚,你还打算继续留在天地盟吗?” “我现在已经不是少主了,谈不上留在天地盟。”相夫光子隐隐察觉出古幕的意图,但也只能佯作不知。 “呼呵呵,我是指‘光之国’。” “那么,你到底要说什么?别绕弯子了!”相夫光子失去耐性,她根本没心情和一个敌人闲扯。 “我要你……加入天魔教。”古幕终于回到正题,虽然脸上笑容不减,可紫色眼眸中的自信却加深了。 “我拒绝!即使我被踢出天地盟,我也不可能加入天魔教这种黑暗组织!”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呼呵呵~?”古幕得寸进尺又迈了几步上来,已经行至相夫光子的床边了。 相夫光子全无一丝慌张,心里盘算大不了就是一死呗,反正她当下没有还手的力气,被古幕干掉总好过继续受折磨。 被严词拒绝的古幕笑容里掺进怜惜的感情,却在相夫光子稍微放松的关头一掌挥出,趁其不备所作出的攻击往往战无不胜,只见他事先就藏匿在掌心里的圆形纸贴瞬间覆上光子的前颈,喉部霎时涌出黑紫色的光圈,一环一环套向半空。被偷袭的相夫光子则窒息般捂住脖子拼命的喘息,本就苍白的脸现下更是惨无人色。 云罗风树安置好白辰霞和探樱以后就立即赶回病房,在见到了眼前惊人的一幕后,他愤怒了,右边手臂顿时化成变异状态,极力拍向古幕。与此同时,相夫光子的眼角和嘴唇也发生了强烈变化,犹如化了浓妆一样紫红近黑,肤色却是格外惨白。 古幕避开云罗一击,导致后墙坍塌,相夫光子意识到了什么,指住古幕艰难的呵斥:“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小小的见面礼,还请光子小姐笑纳。”说完,一向礼仪到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讲,就笑呵呵的化成一团黑色浓烟消失了。 云罗风树冲回床边,一手扶住差点栽下地去的虚弱女子,见她颈部有一枚纸贴,十分奇怪:“这是什么?” 相夫光子觉得喉咙内外奇痒无比,还伴有阵阵的灼痛,她焦躁的撕下脖子上的东西,皮肤上,已然印下了一枚杏子大小的黑色圆圈。 经过唐元纪景洛的鉴定,大家才知道,这是把蛇蛊咒力量推上极致的“蛇蛊封印贴”。 Chapter 0479 “是时候,让这对夫妇吃吃苦头了……”宁日潇将一颗白玉棋子放置在棋盘的某个位置,一举胜了对手满局。 与其对弈的海蓁子浅笑嫣然,用轻松的口吻说着严肃的事情:“若不是看在光子的面子上,那对夫妻早就没安生日子可过了。” 才说了两句,赖在蓁睿轩里不肯走的雅因就冷下了脸孔,仿佛相夫光子这个名字是她内心□□的引爆开关,而与其父母有关的事则是导火线:“你们的意思是,要继续帮着相夫光子这个不孝的女儿为非作歹了?” “雅因大人这是说哪儿的话?”海蓁子扬眉一笑,标准的外交辞令:“这好不容易扳倒了相夫光子,才有机会对相夫洋和白辰霞这两个品行恶劣的罪民实施惩罚,不好好抓紧机会怎么行呢?” “哦?”雅因亦挑眉冷笑:“该是说天地盟不愧是‘面和心不合’,还是说到了这一天,终于肯露出真面目了呢?” “那也总好过不明是非、打着前代贤明的旗号做尽见不得人的勾当强吧?您说我讲的对吗,雅因大人?” 雅因气结,竟没发现宁日潇愈加的尖锐起来,难不成也是受了那相夫光子的熏陶?用智慧成就的铁血铁腕和伶牙俐齿,一旦把矛头对准她,那还了得?! 自打这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雅因都不再随意靠近“天地盟集会”了。她心高气傲,受不得晚辈们指桑骂槐的羞辱。 相夫光子被诋毁和中伤,本就是敌人抹黑她所用的手段,不管在御政宫还是某些外域,他们一定都视光子为眼中钉,御政宫看不惯她凌厉的作风,每每在她的干预下不得中饱私囊,而外域,面对这样一个清廉正直才华横溢的人才,得不到自然也不想让光域得到,所以光子便无形中成为了众矢之的。 “说到众矢之的,你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光子挡在了我们前面,先替大家承受暴风雨。”玉灵碧水一般的双眼里有着无尽的惆怅微波。 “本来我们的顾忌是,去帮忙只会让天下人还有十三队长觉得,我们真的是同党、而且是支持相夫光子‘种种不是’的同党,在光子还没有洗刷污名以前,我们不能栽,不过自从队长们说会‘处死’光子之后,这整个局势的感觉,就变了。”风扬龙泽的看法代表了组织中多数人的意见。 “管,会担污名还会害光子丧命,不管,又会有人骂我们无情。我们首先是国府之人,不能为了某一个成员大动干戈,我们其次是光子的朋友,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因而现在,必须想个‘三全’的办法,我这里有一计,希望大家配合。”宁日潇把握十足的为接下来将要进行的举措出谋划策。 回想当初,约各国公主玩角色扮演的“陷阱游戏”那会儿,引起的轰动还是很大的,尤其是花之国高傲的天姿公主,对白辰霞的厌恶到达了一定的境界,不但四处宣扬她的粗暴无礼,还撂下狠话将来定好好的“回报给她”。 “因而我的办法就是,联络各国公主,为相夫光子明证的同时,直接让白辰霞永无翻身之日!”宁日潇神采焕发,对于击败这个低俗的妇人把握十足:“她再粗暴低劣,人们眼中也只是针对‘不孝’的女儿相夫光子,作为一个‘倍受虐待’的母亲,她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不也是仗着血缘的关系吗?那么如果,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还遭受她如此的对待呢?” “那么……不是心肠歹毒,就是神经错乱了……” “岂不是……和他们陷害光子的‘罪名’一模一样么?”宁日潇含笑扭头,看着恍然醒悟的众人。 “问题是,如果公主们不答应呢?” “所以我才说,希望大家配合,现在,也是我们展现本领的时候了!” 白辰霞听说,硫琅如风的上主之位遭到相夫光子的阻挠,对她再度恨之入骨,她在如风的指引下找到相夫光子当下所处的“水烟小筑”,一进门就顿喉开嗓乱骂一通,口口声声斥责相夫光子是“强迫症、精神病”,第一眼却瞧见了宁日潇、嘉琦芙菱等天地盟的上主。她起先确实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反应到那个可憎的女儿一定还在这里,就旁若无人的打滚耍泼,放肆之态可见一斑。 本来没人理会疯妇胡闹,岂料她忽然语出惊人:“那个舞之月翎和漠水静然真是死的好惨啊!活该!谁叫他们站在光子一边了?如果不认识光子,他们怎么会死翘翘呢?他们呀应该憎恨光子回来找她才对哈哈哈哈!” 此言激起了天地盟成员无言的愤怒,赤魇揪起白辰霞的领子要她把话收回去,白辰霞竟然大无畏的反喷:“我不收!你们爱谁收谁收!我是不收!你们这群倒霉货!” “你说谁倒霉!”嘉琦芙菱从赤魇手中抢下白辰霞的衣领,几乎把人提到了半空:“说!那些话全是骂你自己的!快说!” “我就不说!” “快说!” “反正不是说我!落不到我头上!你们爱谁接谁接!” “我叫你快说!”芙菱气急了,狠狠扼起她的脖子来,把体肥如猪的白辰霞全身力气卸了个干净,想咬人要挠人都无济于事。 “我就是不说!反正不是在说我!” “啊——”芙菱把人用力摔到墙上,一脚踹上她的面门,把那可憎的面目踢的鼻口蹿血。 白辰霞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墙角爬起来,见相夫光子不在当下,以为她龟缩起来看好戏了,就坐到地中央嚎啕大哭,那表情和哭声当真是歇斯底里如丧考妣,亏得她以往还说相夫光子没有素养声嘶力竭呢,除了骂人也就略略会几句名言成语,就肆无忌惮的乱用。 “相夫光子!你说你这辈子交下谁啦?!现在跟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就以为是友情了吗!我告诉你!友情不是这么来的!你们是酒肉之交!大难临头就各自飞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吼声和狂笑让众人露出嫌恶的表情,途倩儿悠悠一笑,把字音咬得特别清楚,生怕妇人听不见似的:“起码,光子交下了我们,我倒想问问白辰霞女士,你交下谁了?” “咱呀!是没交下谁,但是也没得罪谁呀!咱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哈哈哈哈哈!”白辰霞两腿一抬,孩子般扑腾了几下,全当硬地是给她玩水的池塘了,好一副稚儿模样。 “无波无浪可有可无的人生,还真是悲哀呢。” “她相夫光子才悲哀!当上主的时候都日日活得煎熬,何况今天在地狱里了?哈哈哈哈!”她发现地上无水,可还是脱下鞋袜,尽可能的把欢笑和得意刺入天地盟的眼底,意图把他们刺的生不如死,一想到光子的狐朋狗友会被她的言辞气到,她就浑身舒爽胆量倍增。 “我只说一句,你拿你的女儿当人看过吗?”落月啼小婉大大的眸子里阴云漫布,好像下一场暴风雨将由她掀起。 “她不是人我为什么要看?”白辰霞理所当然的摇头晃脑起来。 落月啼笑而不语,嘴唇翕动。 “别用脏话骂她,她只会侮辱了脏话。”宁日潇提醒想要反唇相讥的小婉,话题一转,针芒毕露:“而且我要看看,‘行动’之后,白辰霞女士还有没有这样的底气。” 白辰霞一瞬间以为她产生了错觉,以往平易近人的天地盟上主,在面对她这个前上主的母亲时,总隐约有种敌意满满恨意不绝的态度。 谁也没有通知,他们只留下信给唯一的嘱托者玉灵碧,便四散而开前往各个国家。 出奇的是,直到他们抵达“各自的目的地”,光之国这边都没有走漏半点风声,晴尊玉灵碧带着头守口如瓶,选了最信任的、工作能力较强的二十余位副使顶替各自的上主进行国事参议,为远在他乡全力劝服公主的上级们摒去后顾之忧。 终是不负众望,凡参与过“陷阱游戏”的公主,几乎都答应帮相夫光子“度过此次难关”了。其实最开始,她们是排斥光域上主所求的,不过来人的执着与真诚又让她们失去招架的力量,在看到了在相夫家受苦的一幕幕画面时,勾起了彼时称得上是“惨痛”的回忆,莫说她们是天之娇女,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也不见得受过这等折磨啊!犹记心底最真切的痛,是相夫光子日日要承受的,她们就不免对其人心生怜惜。 虽说,还是有雷国的电姬公主强硬回绝了天地盟的这份渴求。 一周后,信鸟村为首的各国报刊版面被“各国公主曾受相夫洋白辰霞夫妻之羞辱”的话题所占据,一时又起狂风骤浪。 “我以x之国公主之名,替光域上主相夫光子证明,她含冤受辱,隐忍承担子虚乌有的罪名,以下乃本公主亲眼所见的凭据!” 如同当初陷光子于深渊境地一样,报纸上充满了各域公主亲手所写的证言,以及她们假扮相夫光子时,前后所拍的照片,甚至,各国的信息传媒机构还收到光之国寄来的各国公主假扮相夫光子时所受到虐待的真实录像。 白辰霞夫妇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本就不具有的“名誉”在宁日潇的策划下,从零点直线滑为负数。 一个女人对待别人肮脏恶毒下作不堪,又会对自己的女儿好到哪去?即便是十月怀胎所生的亲儿。人性,并非任何人都有,虎虽毒但不食子,可人类食起子来却往往是猛于饿虎。 宁日潇深谙这个世人所不容的道理,她毫不留情,把白辰霞不为人知的下流一面凝成证据公诸于世。 相夫光子刚刚出生那年,她与比吉特辰私奔还在第二年生下一子一女,此后,即便回到相夫洋身边,白辰霞还是与比吉特辰交往甚密。相夫光子五岁那年,她认识与妻子离婚的男人冬涛,冬涛整日游手好闲,甚至把女儿寄养在花街柳巷男人辗转的欢乐场,白辰霞一面与比吉特辰藕断丝连一面与冬涛和冬涛两位弟兄不清不白,三年间怀孕两次十年间堕胎无数次。 最叫人无法相信的,是这个口口声声指责相夫光子“不孝”的女人,竟然是杀死生母的真正凶手! 白辰霞花之国有一老母亲,多年不见,从不去花国探望与联系,可怜的老人只能仰仗当地的二女儿,以及定期寄钱过来的小女儿,后来二女儿白辰流身染重疾无钱可医,老人听说后寄信给长女,乞求她来花之国探望一眼。 当时,正赶上相夫光子生病入院,白辰霞抽出时间赶忙去花之国,一进门就当着白辰鹃的面和母亲发生争吵。 原因是,老人指责长女虐待外孙天下闻名,白辰霞怨恨母亲的不理解,与其争执,期间大多是粗口与咆哮兼具的“暴力式沟通”,老母当时就气歪了嘴,被妹妹急忙送到医院,作为长女的白辰霞却因为生母亲的气而不闻不问直接回国。 年过七旬的老人当时就被医院诊断为“急性脑中风”,没两天就一命归西了。 白辰霞身染命案还浑然不觉,当宁日潇与白辰鹃亲自取得联系并规劝其说出事实真相后,相夫光子的小姨母、白辰霞的亲妹妹,做出了大义灭亲的壮举。 人们虽然不会因此洗刷对相夫光子的坏印象,但白辰霞,想要插翅而飞,怕是再不能够了。 在“□□”之名扣头以后,白辰霞紧接着卷入了“害母”的漩涡,她矢口否认是自己气死了老母,反咬说是妹妹阿鹃血口喷人推卸责任,而当时,只有她们两个和老太太在场,就算是宁日潇,也没有十足的依据证明是白辰霞所为。 不过经此“一役”,已是让相夫兰咏胆颤心惊,年过八旬智慧有余的她一心只为搞垮相夫光子,可从没想过跟宁日潇作对,她一直认为凭借光子的烂脾气,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支持者的,白辰霞的下流话里,有那么几句还是颇具道理的。可万万没有想到,相夫光子背后,竟还有宁日潇这个足智多谋的大后盾! 次子媳妇没有入狱已是上天眷顾,但名誉也毁的干干净净了,相夫兰咏考量,横竖她白辰霞也是处境危矣,不如做个好人博得好声誉、还不必担心会纵虎归山,于是,她假意求助于圣母,请她帮儿媳妇洗刷冤屈。 圣母笑着不置可否,闪烁其词,目光时不时会在儿媳穆高的身上流转:“白辰霞的名誉不保,不代表相夫光子的名誉能洗干净,宁日潇明知道有些事实不可能挽回,就只能鱼死网破以泄愤了。” 相夫光子被人们唾骂的时候,尚且有伙伴们支撑,而白辰霞,闹出这么大祸端和丑闻以后,直接被相夫洋胖揍一顿撵出家门。当时正下大雨,她只穿着白色半透明的睡衣睡裙,无论怎样跪地叩门哭叫哀求,丈夫都紧锁大门无动于衷。无奈之下,白辰霞去叩响邻居的家门,却发现以往对她有说有笑的人们,此刻却佯作不闻,别说门,就是窗子里面,都牢牢遮住了窗帘。 她瑟缩在寒冷中,浑身被冰雪般的冻雨打透,赤着的双脚被草丛里冲刷出来的石子割破,鲜血在地上横淌,借着微弱的黄色路灯,隐隐可见白色石砖地上被红色侵占的区域。她终于难过的放声大哭,从没觉得自己这样可怜过,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委屈过,也从没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都是相夫光子的错! 走投无路之时,反复在她脑海里回响躁动的,是对于女儿由衷的痛恨! 她坐到地上,任由冰冷冲刷身体和神经,在暴雨飓风交加不休的环境里,仰天大骂相夫光子的名,骂累了,就想象着相夫光子生不如死的糗样,她也就乐不可支浑身舒爽了。 翌日,有着晴朗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以及最明媚耀眼的阳光。 宁日潇直直的站在她面前,脚旁是一滩没有被雨冲散的淡红色血迹,手里举着录像器材,嘴边却挂着得逞在心的微笑。 饱受一夜风雨的白辰霞见周遭围观者的数目增加,难堪的皱起了眉头,用恼恨的目光瞪视宁日潇。 “昨夜我雨中取材,发现了这个,大家要看看吗?” 围观群众以为少主大人有好东西给他们看,都兴冲冲的围上来簇拥作一团,宁日潇毫不吝啬的把录像器材放到地上,打开镜头,启动投影功能,让昨夜雨中的所有影像毫无保留的放映到一栋楼房雪白高耸的墙壁上。 白辰霞绝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人们在观看了录像当中白辰霞破口大骂的丑态之后,纷纷露出排斥嫌恶的表情,比起对不孝之女相夫光子的厌恶,明显对这个素质低劣有伤国面的人渣败类心存反感,在宁日潇总结了几句,在围观者纷纷散去之后,白辰霞指着宁日潇的手触电般颤抖。 “你们……居然帮着那不孝女对付我?你们果然也是不孝的!”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里没有你的‘不孝女’,只有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我!是我看你不顺眼,你现在大可以放开来骂人!就像……你曾经羞辱光子那样无所不用其极!” Chapter 0480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宁日潇和身后所有天地盟人,送给“公正之神”的礼物。 并非是送给相夫光子的,不论知晓者们怎么想怎么说。 “现在相夫光子身败名裂,不如我们再送她份大礼,直接把她打入地狱。” “你是说……?” “杀了白辰霞!人们一定认为相夫光子落到这般田地会憎恨她的母亲,平日里不孝惯了,何况这时?杀了白辰霞,人们就一定会认为这是光子干的,弑母大罪天理难容,到时候,还怕她会死灰复燃吗?” “你太小看相夫光子了。”面对外孙女的执着,相夫兰咏叹息一声:“她虽然受着极端的罪,可也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强韧,如果轻易就被打倒,如果就此灰心丧志,那她就不会从一介平民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主了!当初天地盟造允帝逻的反也是她鼓动玉灵碧做的,这样一个人物,不反复折腾她几次让她彻底断气,杀谁都没用。而且我估摸着,以后这白辰霞一定还有用处。” “那外婆,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必须先知道相夫光子的处境,确认她不会干预‘反光党’接下来的行动,才能安心布置。” “那简单啊,别忘了,我们还有王牌元术师……云珠在呢!” …… 那一日天光明媚,如同白辰霞彻底颓败的当天一样,处处充满了喜气和欢腾。相夫兰咏驾着马车跑到青城花都的一座小山坳里,在漫天遍野都是鲜花的“天堂之境”,找到了云珠所说的相夫光子。 老人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双眼。那个年轻的女孩子气色红润,在一座鲜花搭起的小房前,旁边是清澈的流水,远处是可爱的假山,还有数不胜数的奇花异草,蝴蝶和蜜蜂互相追逐,羽翼鲜艳的鸟雀偶尔飞进来觅食,鸣唱着动听的歌曲,她则靠在金发男子的肩膀上,两人闭着眼睛,幸福的笑容洋溢,说起话来惬意愉快,柔情似水。 相夫兰咏在来这里之前,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就是相夫光子一定痛苦的要命、憎恨的想死,可这一脸幸福的微笑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错觉吗?顿时,老人感到心如针刺的难过。她要找相夫洋来,她要找这最好利用的“儿子”来,好好给可憎的相夫光子“上一课”,教会她如何尊老敬老、认清事实。 没出半天,相夫洋谨记老母的口谕连夜赶到花都来了,对于执行此类任务,相夫洋一向不含糊,脑海里反复回响的是老母的谆谆教导——“光子她肯定有钱,肯定攒了不少钱,再加上贪的,至少有一千万。” 不过在女儿那里要钱碰钉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相夫洋聪明一时,改换策略,意图用糖衣炮弹达成最终目的:“我决定呀,给你办嫁妆,你看,你总惹我生气,可你爸爸我对你是实心实意的!” “我知道,爸爸。”幸福填满思绪的光子察觉不出哪里不对,虽然或多或少能感到点异样来。 相夫洋又说了一会儿好话,千篇一律基本的含义都是“我对你这个女儿是真心真意的好”,见光子没有抗拒,才终于把此行来意直接点破:“我有急事,给我一百万国币,你当上主应该有积蓄吧!” “辞职后,我不是给了你五万吗,现在我不是上主了,手里没那么多钱。”即便是对自己的父亲讲话,她还是充满了恐惧和歉疚,她真心的希望父亲能够理解她,哪怕一次。 然而相夫洋,瞬间翻脸,让女儿应接不暇:“你要是这个x样儿的!以后别指望我给你嫁妆钱!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什么时候求你给我嫁妆钱了?” “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怪不得人人喊打!看看你肥这个b样!把钱都用来偷吃了!” “你瞎了吗!光子少主身体这么虚弱,你说他肥?我看肥的另有其人吧?”探樱从旁赶来,手里的花篮还没放下,就气愤的指着相夫洋大斥。 “你们这对狗主仆!一对毒b!心里只顾着自己!把钱都用来塞你们□□的b了!” 探樱的感觉已经不足以用愤怒来形容了,她灵机一动,带着满腹的恼恨掏出了锋利的水果刀,朝相夫洋直奔而去,相夫洋试图争抢,成功后挥刀胡乱比划恐吓探樱,其间伴随不亚于妻子所出程度的脏话。他发泄的痛快,却也没有探樱这般畅快淋漓,只见姑娘粉色的眼球狠狠一转,唇上挂起歹毒的笑痕,在相夫洋只顾着朝女儿咆哮的关头,只身冲了上去。 “相夫兰咏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这个做儿子的情人一般替她为非作歹!还有硫琅如风和寒苇裳!跟你还有兰咏是什么关系!她们拼命想赶走光子!是想当你的女儿吗?如风和霓裳我还能理解,但是兰咏老太太也想当你女儿,你们两个是来搞笑的吗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被探樱故意挑衅的相夫洋怒火攻心,嘴里不断叫嚷难听的说辞,甚至对探樱喊打喊杀。 相夫光子被父亲骂得头昏脑胀,现又亲耳听着这么激烈的争吵,脑袋里像填满了□□,她痛苦的抱住头,腰肢酸软连坐都坐不稳了,直到云罗和月白赶来、探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她才发觉事情已恶化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探樱——”失声痛呼,在看到心爱的探樱倒在鲜血中后,相夫光子险些厥过去。 云罗和月白立刻一左一右把人扶起,检查她的伤势,腹部被刀刺入两寸,显然是伤到血管了,一直在外渗殷红的液体,而本人的脸色也急速的惨白下来。 相夫洋傻了,手中的刀不断向下滴血,滴到他的脚面上,湿凉凉彷如毒液一般叫他惶恐失措。 “救命啊啊啊啊!相夫洋杀人啦——救命啊啊啊啊!相夫洋杀人啦——”趁此机会,探樱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起来,身旁明明有人可以救自己,可她偏偏叫嚷,引来了当地的不少花农。 花都的人们,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在这样一个美丽的仙境里,看到了相夫洋手持凶器、探樱跌倒在地的一幕。深信不疑,是这个男人刺伤了羊角辫的粉发姑娘。 …… 三日后,终极审判宫。 探樱入院接受急救,已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告相夫洋恶意伤人”。 兰咏出庭为儿子明证,说探樱当时辱骂阿洋,先是犯了污蔑罪,后又主动掏刀蓄意伤人,相夫洋实际上是自保行为,应当无罪释放。可探樱的辩护人月白也说了,探樱骂人没人听到,可相夫洋手持沾了探樱鲜血的凶器可是人人目睹的,相夫洋总不可能主动去捡刀惹祸上身玩吧? 双方各执一词,事关生死互不相让。云罗风树和月白赶到时,也只是看到花农们见到的那样,因而,现场目击证人就落到了相夫光子一人身上。 父亲喊冤,友人重伤,不管将会愧对于谁,相夫光子只知道说实情讲真话,但问题是,她当时头脑一片混乱,视线也没有定格在争吵、拔刀相向的两人身上,所以最后她给出的“证词”,只能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不论相信谁,她都不可以凭借直觉和关系去定论这件事。 相夫光子的父亲相夫洋,最终被判处□□之刑,锒铛入狱。而他本就不具多少的声誉,也早已随着公主们公开“角色扮演游戏”真相的时候,一去不回了。 两个打败相夫光子最佳的筹码落得如此下场,在那个眼中钉还没有丧命之前,硫琅如风和寒苇裳怎能安心上课?她们的首领兰咏大人可是说了,将来还会用到这两个人扼杀东山再起的“修罗女将”呢! 一副严肃的黑框眼镜,两只炯炯的墨色眼睛,面无表情的脸,精短干练的发,以及那听起来颇具气概男子汉般的说话方式,这,便是十三禁卫军第一禁卫队新任副队长萧桃给寒苇裳和硫琅如风的最大感觉。相处了几天,她们发现此人不但毫无女人气质,甚至比一般的男军人更加严肃认真。 寒苇裳习惯了安逸闲适的生活,忽然被紧紧看管起来,十分不快乐,尤其这个萧桃副队长,为人正直一板一眼,说话直接不懂婉转,寒苇裳很看不起她,对于她的严肃跟耿直又有着莫名的厌恶,如风尚且能忍住不快虚心受教,而寒苇裳则有些控制不住,相比较,从容和果儿的刻苦专注简直让夏缡感动。 “寒苇裳,我问你,正部级质检府和地方级质检府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寒苇裳低头不语,不回答也不表态,不论萧桃老师怎样提问。 从学习开始,她就一直这种样子,萧桃严肃的脸色没有随着寒苇裳的无礼而改变:“如果你自己都不努力,就别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国府成员!明白吗!” “这时候,不应该是说‘如果你自己都不努力,就别想战胜对手’吗?”如风挑萧桃老师的语病,也始终是抱持打败对手赢得一切的想法。 “国府给你们机会成为候选人,不是让你们把个人私欲放置其中,而是给你们机会为国效力!”萧桃一丝不苟的面容上写满了对于理性行政的追求跟向往:“像当今国主,和天地盟的上主,就做的非常好!你们要以他们为目标和榜样,持续不懈的努力前进,才有可能跟他们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平起平坐’,这里的平起平坐并非指地位,而是说,你们也要有不逊于他们的才干!胆识!魄力!水准!……” 寒苇裳面色挂不住了,尤其听到萧桃把天地盟捧上天了似的描述,张开嘴大打哈欠,目光四处游移,偏偏不锁定在老师的脸上,甚至故意摆出不耐烦的样子从口中发出难听的吭哧声。 而萧桃的执着与坚持是两人万万想不到的,她竟然面不改色继续站在台前演讲,慷慨激昂毫无犹豫,军人惯有的气势从她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此次得副队长亲传身教的四个人,被晴尊安置在皇家园林的“龙须馆”和“夏逸堂”,为了方便随时学习,她们可以留在城里暂住。欧也从容和夜曦果儿在夏缡的带领下进入“拼命学习模式”,本就有些许基础的她们如同一块干燥的海绵,在水的滋养下迅速吸收着可贵的知识,夏缡对她们的学习态度相当满意,不管在谁的面前提起,都赞不绝口。 探樱留在花都城的医院里养伤,相夫光子调查父亲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所在,查到了祖母兰咏身上,她难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是偶然间想起黑影人和花溪雾所告诫的话,从他们口中隐晦的表达,相夫光子明确感到祖母与自己、父亲甚至于整个相夫家,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而这种诡异的预感究竟意味了什么,她还不知道。 月白留在医院照顾探樱,米荧则形影不离的跟着相夫光子——因为师兄和她在一块儿。 某日,光子做了饭菜拿去医院给月白探樱,米荧帮着师兄打理前不久才租下来的花房和农场。青城是一座植物的天堂,尤其是花都,四季如春花卉如海,更被称作“人间仙地”“天堂之境”,被世人熟知并喜爱。除了凝光城,米荧还是第一次见到比仙姿谷更美丽的地方,她如同一只展翅畅飞的蝴蝶,在花丛里、树园中欢乐嬉戏,在阳光的照耀下笑颜明丽。寒苇鸯的突然造访让她小感意外跟失落,不过一想起接下来的日子将要在这样的地方度过,她就怡然自得的什么都不顾了。 就像对相夫光子开始友善一样,她拉起阿鸯的手笑盈盈往农场的方向走,告诉她那里种植着千奇百怪的作物,有会结珍珠的草,有会哭的花,有会点头的树,还有会唱歌的果子。农场外有一座年代悠久的石楼,夜里坐在楼顶观星望月,将青城的夜空尽收眼底,堪称人生一大享受。而白日里,碧空如洗的颜色通透澄澈,点缀着闲云逸朵连绵到看不见的视野尽头,几乎要把地面上的青翠苍绿倒映出来了。 “这里真美,我好久……没看过这样的地方了。”阿鸯的笑容清清浅浅,里面却隐藏着外人所不能看穿的惆怅。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姑娘采了珍珠草和泣残红花,从这头的花野穿梭到彼岸栀子盛开的茂林,未承想,危机正步步逼近。 蓦地,一个抡着双锤、虎背熊腰的秃头男人从草丛后的树林间跃出,笨重的身体奔驰起来极其迅捷,他手中一对狮头大小的铁质战锤凌空抛下,用力砸往米荧和阿鸯所处的位置,两个姑娘毫无闪避之力,只能呆呆的望着阴影垂落杀机临近! Chapter 0481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寒苇鸯不知所措,幸亏有米荧这个元术师在,及时拉人避开了抡锤者的袭击。 寂静安好的当下,一个上身开襟衫、□□背带裤的魁梧光头男肩扛战锤往林荫小路间一横,臃肿的脸上横肉遍布,两撇八字眉尽显蠢钝。他从怀中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来东看西瞅了片刻,动了动腊肠般的厚嘴唇,往两个姑娘的脸蛋望过去:“你们谁是寒苇鸯!” 别说阿鸯,就算是米荧,见到这样粗壮的猛虎型战士都有点心惊肉跳。 遽然,想了半天的光头指住其中一位姑娘高声大啸:“是你吧!” 被指住的米荧傻眼了,她和阿鸯差很多呢好不好!不行,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米荧见光头疯冲上来,脚下使劲儿竭力蹦到旁边,以为就要成功时,被横跨一步就挡在身前的光头胖子一手拎住,然后被他罕见的巨力直直掀上半空。 凭此一举,寒苇鸯就判定出,此人非同凡响。不过光头胖子接下来的行动,又让她觉得高估了这人的智慧。他居然拦住奔跑过去打算接住米荧的寒苇鸯,说了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大王子说了!她是国主大人的罪妃!我现在就把人带回去!不想死的别拦我!” 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寒苇鸯瞳孔骤缩,她仔细的端详光头的容貌,忽然记起了什么:“你是黑武神的儿子?战无霸?” “正是爷爷我!”光头男一抖浑身肌肉,自豪的拍着比铁还硬的胸膛。 “看来,这人脑子不好使,把米荧认成我了,不行,绝不能让他把米荧带走!”寒苇鸯思考片刻,很快做出决定,她先是和颜悦色的靠近危险莫测的敌人,做出并不惧怕他的样子,然后哄劝:“这么巧?我也是大王子派来的,不过我记性不太好,你能告诉我,除了她……你还要抓谁吗?” “还有一个叫云罗风树的!”光头胖子笃定的把头点下去,好像反复背了很多次才牢牢记住的样子。 果然,寒苇鸯再次确定了某些不为人知的过程和细节。她哄骗战无霸的话,似乎挑起了对方的兴趣,只见他放下双锤,傻兮兮笑成了孩童神情,着实憨态可掬:“姐姐也是大王子派来的?那大王子让你抓谁呀?” “大王子给我的任务跟你一样,所以我要告诉你,那个女孩,不是寒苇鸯,你认错了!” “真的吗?” “当然!”寒苇鸯盘算少顷,心生一计:“万一你抓错了人,大王子肯定要责怪你的。” “那、那我怎么办啊!”战无霸着急的快哭出来的表情,粗沉的声音听上去傻里傻气。 “要不这样,抓人的工作就交给我,你先回去跟大王子复命,免得晚了挨骂!” “行!那就这么着吧!姐姐你要小心啊!无霸先回去了!”战无霸爽快的答应了,还一脸高兴的样子。 寒苇鸯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逃过一劫。可惜,她忽略了从火之国路远迢迢赶到这里的,并非战无霸一个。正因为松懈,在接下来的几秒钟时间,她遭受了战无霸同伙的连番攻击,虽然伤不致死,可还是瘫在地上无法移动了。 那个动手的男人又高又瘦,长得像驴马一样,脸部巨长,下颚堆着乱七八糟的胡子,一开口,声音尖利宛如尖刀划过玻璃:“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被人蒙骗!寒苇鸯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你还打算去哪里啊!” “什么!她就是寒苇鸯?”光头胖子的怒火烧红面孔,他愤然的指着被打翻在地的寒苇鸯大喊:“竟然敢骗我!看爷爷要了你的命!” “喂!别闹出人命!要活的!”马脸男赶忙在一旁提醒,却抱臂围观毫无阻挠的意思。 战无霸哪里听得进去,抡起了至少有几百斤的铁锤,砸向翻倒在地的寒苇鸯,米荧从旁赶来,摔得肩膀脱臼脚腕磨损,连阻止敌人下手的时机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危机逼近师兄的友人。 “阿鸯——”暴喊出声的同时,米荧多么希望师兄和光子能在下一刻从天而降。 而事实证明,她的虔诚得到了回报。 云罗风树破空而来,等众人察觉出他的存在时,他强而有力的手臂已经爆出青筋,五指牢牢箍住了战无霸铁锤的前端,硬是接住了这一击,可由于余震过强,巨大的冲力还是让云罗风树脚跟发麻,战无霸的势头也因此被刹住。 第一回合在战无霸略占上风的情势下勉强结束了,云罗风树湛蓝的两眼深邃如海,冷静的观察着光头男子异于常人的气场,这个人,身上并没有杀气和恶意,可蛮横的力量却叫人见之色变。 寒苇鸯在米荧的照顾下依然没有好转,知道来人是玩真的,云罗风树也毫不客气的抬起了堪比钢铁的硬拳,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袭向战无霸的脸,正中面门。然而战无霸只是吃痛的倒退了半步,很快就站稳了。 光头胖子的面部肌肉抽动几下,有显而易见的不甘和委屈:“好疼!你这罪徒,爷爷今天要活捉了你!” “能挡住无霸一击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能打中,了不起了不起!”围观中的马脸男拍手叫好,仿佛现场是一出免费的表演供他赏看。 云罗风树知道那双重量非同一般的铁锤碍事的很,便不给战无霸出手的机会,接连几拳打来让对手连连后退,最终使出杀手锏,右手瞬间巨化,蝠翼般的手掌朝体型浑圆的战无霸捏来。 然而,战无霸还是以他强大到匪夷所思的抗击打能力经受住了云罗风树的巨掌攻击,顽强的程度非寻常人可比,云罗风树还是第一次遇到能把他的“巨化手掌”活活掰开逃出生天的人,对战无霸惊人的力量心生赞叹。 也正由于云罗风树的实力不俗,勾起了战无霸最原始最单纯的战斗欲望,他启用双战锤,仰天狂笑了一会儿,开始步入攻势生猛,出手狠戾的应敌阶段。 云罗风树收起巨化手掌,握成团的铁拳瞬时飚出风压,他看出来人单纯无脑,只知道用蛮力,便打算以元能术法的巧妙来换取米荧和阿鸯的一线生机——单从阿鸯累累的伤势来看,就不难猜出这两个奇形怪状的人,是来“吞噬人命”的。 摸到武器的战无霸就像立刻变了个人,咬着牙大声嘶吼了数遍,挥起战锤疯狂的乱砸起来,看似无序的攻击,却有着协调的节奏感,每抡一次锤,空气都像被劈开了一样钝重出声,云罗风树赤手空拳,除了躲,还不至于用拳头去跟铁锤硬碰硬,久而久之就步入了下风。 “师兄!接着!”米荧从农场地间找到一把锄头,抛给没有武器的云罗风树,心里不断打鼓,从不用兵器对战的师兄,也不知道用不用得来。 善于赤手肉搏的云罗风树也只能临场发挥,好在他格斗术功底深厚,持械对战也比初次涉猎者敏锐数分,一抬柄一压头,把两只交错掼来的锤子别住了,手法十分纯熟。 马脸男看得有些愣了,米荧则擦干眼泪在一旁连声叫好,战无霸憋红了脸,和云罗风树较量力气,可没持续三秒,金发男子手中的木柄锄头就碎成了两段,战无霸轻而易举的在力量上击败云罗,两手一扬重锤飞起,重归手中时已敲上了云罗的胸膛。 清晰可闻的闷响在云罗风树身前传来,再结实的肌肉骨骼也抵挡不了上百斤铁锤的冲击,他飞退数步强使自己站稳脚跟不致倒下去,可口中漫开的腥气和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还是告诉他,自己已经被伤了。 “米荧,带着寒苇鸯离开这里,不要回花房,径直往后方走!” “可是,师兄你……” “快!” 米荧含着眼泪,带着担心,依照师兄的指示背起寒苇鸯朝一个方向逃去。 “不会让你们跑的。”马脸男准备出手,却目色一怔,瞳孔里倒映出云罗风树唇角挂血的脸:“你已经受伤了,还能阻止我们吗?” “就算是死,也绝不给你伤害她们的机会!” 花篮里的姹紫嫣红,随着一阵哭声摔落在塘前的小溪里,惊起的鸟雀叽喳飞开,散落的羽毛被煽上半空久久未曾飘落。 “你说什么……什么叫风树和阿鸯被抓走了?米荧!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相夫光子意识到灾难来临时,只看到米荧等在花房前,一脸绝望的流泪。 短发姑娘泣不成声,好半天才缓过来一些能够使自己发出声音:“就在刚才,你给探樱送饭的期间,我和米荧在栀子林,忽然被两个陌生的男人堵截,师兄为了救我们被打伤,他让我们逃跑,可最后……我们还是被追上了,那两个人扛着昏过去的师兄,强行从我手里抢走了同样受了伤的阿鸯,我打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兄他们被抓走……呜呜呜呜呜!光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知道不是米荧的错,相夫光子红红的眼圈里,是两只被泪水染得发亮的眸子,她抱住无助又绝望的米荧,自己何尝不是肝肠寸断:“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知道来历吗?” “一个光头的胖子,师兄好像说他叫……战无霸?还有一个长脸的男人,应该是战无霸的同伙……” “战无霸……他们离开多久了?!” “呜呜呜呜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火之国的最强战士,百人精英的真正首领!如果术法界里只有这一个人叫战无霸,那一定是他!”相夫光子谈之色变,对此人的力量和迅捷早有耳闻了。她当机立断,不是鲁莽的去追人,而是安抚米荧,告诉她解决方法:“你听着,米荧,这次火之国出动最强部队的队长来光之国抓人,一定有什么重大原因,也就是说,风树和阿鸯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也不排除将来会有这种可能,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不可以自己乱了方寸。”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米荧抽抽搭搭的问。 “先准备马车和钱,然后出发去火之国,路上,我会慢慢想出个万全之策。” “那我也去!” “火之国不是任人潜入的地方,你去会很危险……” “不!我就要去!光子!那是我师兄呀!你担心他,难道我就不担心了吗!” “……那好吧,我们两个先准备,然后路上再商量,事不宜迟!” “好!” 用最短的时间收拾好行囊,相夫光子背起包袱正欲带米荧出门,一阵急促的木板敲击声骤响于前。红发女子机警的横跨一步,左手反射性落在了腰中的轻斩上,暗蓝的眸子精光熠熠。门被推开,一头莹莹的碧色晃入视线,相夫光子慌忙收起攻势唯恐伤到来人。 玉灵碧穿着寻常的碧色衣裳,整个人通透明净像刚从新画里走出来的美人,身后依次跟入宁日潇、风扬、木茉等天地盟伙伴,还有欧也从容的小团体。 相夫光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除了震惊,便是深刻的感动:“你们怎么来了?” “光子,你这是要去哪?”碧看到她肩上背着行李,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云罗风树被火之国的战无霸抓走了,我要去救他!”相夫光子言简意赅,没有因为碧姐等人的到来打消离开的念头。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擅自行动呢?身上的伤不轻,还没好利索,就这么折腾?”宁日潇不满意的撇起嘴,不过更多的是对朋友的担心。 “你们误会光子了,事情是刚刚发生的,光子担心师兄会遇到危险,才回来收拾行李打算马上出发的!”米荧从旁替光子辩解。 “对不起,碧姐,大家,其他事我都能听你们的,只有这次,我必须自己做主!”云罗数次救她于危难,莫说有着这份恩情,即便没有,以如今此人在她心中地位,也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笨蛋!我们没说不让你去啊!看你紧张的!”桔梗木茉读懂大家的心思,把手放在光子肩上拍了一拍:“只是,我们是偷偷溜过来看你的,在国都里受到监视的可能太大,我们只好趁雅因前辈不注意偷跑出来,顺便拐来了国主大人~还有从容他们几个~” “谢谢你们还惦记着我,我给国府丢了那么多脸,已经没有颜面再见你们了。”这也是她瞒着木茉躲到青城的原因,之前千叮万嘱,让月白探樱守口如瓶,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近来水颜对木茉下的封印力度减轻,她才有机会用术找到你,不要怪我们,光子,不能救你,我们真的很过意不去。”玉灵碧盈如翠玉的眸光里隐隐欲雨。 “不,碧姐,你们千万别这么想,本来就是我个人的过失,是我连累了你们……” “我们先前与火之国结仇,这次去了要提防王室之人为难你,不过有失必有得,只要他们肯见你,你咬定自己并非国府人员就是了,免得他们心存疑虑,把你当成间谍!”宁日潇的督促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浓缩成这么几句。 “你们婆婆妈妈的烦不烦呐!”赤魇肩扛红矛从一侧大摇大摆的晃出来,一身火红的开襟衣,就差没热的打赤膊了:“你想清楚了吗!真的打算去救云罗风树?” “是!我决定了!”相夫光子见众人无不露出担忧之色,向他们展示了一个宽心的微笑:“至于我的伤势,我会格外小心的,这次是去求火之国放人,不是去打仗,你们不要担心,留在国都,好好的打理国事吧!我相信,没有我的天地盟,一样会越来越好!” “既然你决定了,我们也不能再说什么。”宁日潇走近,拉起她的手说:“只是,我要问你一句,这么做,值得吗?” “云罗风树是重情重义的人,即便和寒苇鸯分开这么久,多年前共患难的感情仍然留在他心底,所以他无法对寒苇鸯袖手旁观,他可以办到,我又为什么不能?” “我明白了。”宁日潇点点头,到底认可了友人的心情。 赤魇把肩膀上扛着的红色长矛拿下来往光子眼前一横:“老子知道你擅长使枪,这个给你!拿去用!” 这长矛足有四米长,宁日潇见罢生笑:“赤魇,这可比枪长多了,你不是还有一把火焰□□吗?借给光子怎么样?” “有是有,不过那玩意比这火焰长矛可重多了!你扛得动吗!” “没问题!”光子自信的点头。 赤魇从塔利亚手中取来□□,光子拿在手里,顿觉沉重无比。整杆枪纯重金属打造,外表呈火红色,熠熠泛光像是刚从炼炉里取出来的,为了提早适应,她来到花房的空地前当众耍起枪来,起先由于吃力,动作显得有些笨重,不过很快她就进入状态,力量拿捏的也越来越好。 “我听说,冰之国的罗非什勒也善于使枪,却在三回合内惨败在战无霸手中,光子,你同样有跟战无霸正面交锋的可能,所以一定要小心,毕竟,云罗和罗非的实力都不弱,却被轻而易举的打败了。” “可想而知,此人很厉害!” “别长他人志气!光子!我们相信你!” “我知道,战无霸这个人,我早就听说过,其力大无穷是超出想象的,我会小心的。”虽然谨慎,不过相夫光子更多的则是成足在胸的气势。 “这次我们不便陪你同去,所以,只有你和米荧的话,我们还是不放心。”风扬龙泽试图用其他途径劝阻。 众人陷入苦思,到底怎样才能做到两全其美呢? “我们愿意陪光子大人同去!”欧也从容和沙诺商量过后,得出如上结论。 “你们两个的身份非比寻常,比我们更不方便离域!” “国主大人,各位上主,我们两个长期受到天地盟的庇佑,无以为报,现在光子少主需要帮助,如果我们还不能为你们分忧的话,还有什么资格接受你们的保护呢?”沙诺环视着对自己屡次出手相助的人,有种说不出的感激:“叛月想抓我们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设法得手,与其被人保护,我们宁愿自己强大起来!自己保护自己,才能真正做到后顾无忧!” “沙诺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从容自视笨嘴拙舌,也只能跟着沙诺的表态附和。 玉灵碧沉思良久,她知道,大家都在等她的最后答复:“好吧,就由从容、沙诺陪同光子一起,去救云罗风树回来!” “还有我!”从容家的女佣紫鸢身着战服英姿飒飒的走进来,她是陪着自家小姐一起来的,没想到就遇上了这样的事:“紫鸢愿意保护光子大人和从容小姐,万死不辞!” “紫鸢?!”从容惊喜的亮起了眼睛:“各位大人!你们现在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我保证!紫鸢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我、沙诺还有果儿,联手都打不过她呢!” “无形中贬低了自己,这白痴……”沙诺在一旁无奈扶额。 众人的目光落在这个身披紫甲、风华绝代的女子脸上,忽然记起了,原来她就是从容家的女佣,既是从容的自己人,天地盟也就真的能如从容所说——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Chapter 0482 身受重伤的探樱,在相夫光子离开前见了她一面,纵有千万个舍不得,也只好尊重原上级的意愿。 只是,探樱不明白,为什么光子最后一个心愿会是“请她原谅父亲,请她撤销对父亲的控告”? 月白陪她完成了相夫光子离去之前的企盼,并把最真实的感受讲给惑惑不解的探樱听:“我觉得,她是打算永远离开这里吧?” 探樱顿住脚步,在光术大牢的门前。 相夫兰咏和硫琅如风来领走被释放出来的相夫洋,没瞧见一旁发呆的探樱,无所顾忌的喧哗着。老妇听外孙女说被称为“精神病少主”的相夫光子近来和一个英俊的男子走得很近,匪夷所思的贬斥道:“就那样的还想找男人嫁了?找个扫大街的去吧!” “现在扫大街都用机械人了,她能嫁谁去?”如风别有居心的调笑着。 月白用厌恶的眼光目送嚣张得意的祖孙二人,忽一转头,见探樱气得浑身发抖。 “我……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 带着祖母和某些亲人无休无止的“诅咒之情”,相夫光子携米荧、从容、沙诺、紫鸢于几日后抵达火之国境域。火之国对入境人员的盘查很严谨,先是看看身上有没有带危险物品,其次是检验身份识别卡。相夫光子的火焰□□和欧也从容的布拉吉银杖险些被当成危险物品阻隔境外,亏得沙诺一张巧嘴能言善辩,到底把守境的检验官征服了。 只要通过国境,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当然,这种幸运只能维持到火之国皇城之外。与任何一个国家相同,国主和王室所住的宫城壁垒森严,通常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火之国有炽烈的艳阳,别具一格的红色土地,围在边境线上绵延无尽的高耸火山,还有数之不尽的火红色阔叶森林,这里地大物博,物产丰厚,气候也并未因“多火”的地势而变得如风域那样干燥,域内时不时会冒出清澈的湖泊溪河,宝石般粉透的瀑布,遍地骏马,匹匹精良,处处斗场,生机昂扬。 比起风之国的辽阔平坦,火之国的地势则险峻许多,和光域镜火城差不多,这里多数的红土地上耸立着高矮不一的土丘,土丘周遭有深深的龟裂和沟壑,因为和火山靠近,所以边境地带通常都燃烧地下火,稍有不慎就可能连人带车翻滚进去,因此,火之国有着最佳的天然屏障,可以无所顾忌的抵御外族的侵略和攻打。自初代建国以来,这个国家又格外看中军事力量,时至今日,已成为术法界内军力最为强盛的无敌国度!纵使是泽之国这样人数稀少却个个精英的种族,也不敢轻易来犯。 相夫光子一行人在沙诺的帮助下费了好大力气终于突破了国境,成功入域,不过在经过险要的“火山地带”时,就没这么好运了,为了不使任何一人受伤,相夫光子取代沙诺亲驾马车,在发红滚烫的土地上驰骋,时不时还要避开喷火的地缝和随时可能张开的血盆大口。欧也从容可以保证,她这辈子还没经历过明知道是火海还要往里跳的事儿,好在光子驾车技艺高超,虽危险重重可最终还是抵达了安全的彼岸。 每一座城的周围都有数千人日夜把守每天操练,他们之中往往只有最强者才有资格进入国府的上层部队“百人精英”,马车所经之处可以看到很多身着战服的元术师在武斗场上演武、在城境边界游走巡逻。火之国是唯一一个训练战队不会避忌民众和外域观光者的国家,他们自信磅礴,每个人都对自己国家的力量有着十足的把握。 在国都城外一座满是橙色建筑的小村庄饱餐过后,相夫光子嘱咐米荧四人分散开来去火国皇城周围打探,进行情报搜集,因谨公主溺死一事先前就与火之国结下梁子的光域来者,自然不会受待见,营救起来更会难上加难。听说当下掌权的是老国主的长子,为人跋扈喜欢战争,一招不慎,可能就会牵累旁人,小到从容诸位,大到光域全国。 相夫光子反复告诫自己,要时刻警惕,这个国家只怕比任何外域都难对付,光凭他们自己居心叵测还栽在光域头上就足可证明他们的统治者是多么的心有城府,为了险中求胜,更为了不让从容几人陷入危机,她只能决定只身入皇城! “附近百姓说,这城里住着大王子和大公主等老国主的孩子,而老国主自己则在麟角城休假。” “还有,最近确实抓了两名囚犯,现关在皇城大牢里。” “大王子妻子病逝,现传闻,他正打算大肆选举新妃,已经往各个国家送信言明了。” …… 从容傻愣愣的看着你一句我一句汇报情报的同伴们,对自己的毫无建树感到惭愧。耳畔忽响起路人的几句谈论,倒是提醒了她:“关于大王子选妃,听说,会在各个国家设立赛场,最后选拔出姿容才学都举世无双的佼佼者。” 米荧难以置信的晃了晃头:“太夸张了吧!” “各位,还记得在车上我跟你们商议的计划吗?” “嗯!” “现在是行动的时候了,离开时我们不方便再用马车,所以从容沙诺,你们两个去置办马匹,要最好最快的‘千里驹’,米荧,你去‘冰衣武士队烈日城分部’找一个叫夙一的人,把这个交给他。”光子从怀中掏出一枚叶形木牌,递给米荧:“以及紫鸢,你就留在皇城外,一旦谈判决裂,我可能会把人抢出来,到时候你来接应我!” “是!”一行人异口同声的回应相夫光子的分配,转过身去即刻行动。 此时正值抵达火之国的当天下午,炎炎烈日当空悬挂,照得空气都快烧出火焰了,强光刺眼,因而忽然爆满于前的术师团才个个眼戴太阳镜,头遮小雨伞。造型搞笑不能掩盖这些人实力的强大,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见到相夫光子举起手中软薄的锋刀当头劈来,一行人只有紫鸢尚未离去,甩出袖中银闪闪的镖状物打退了三五个凶猛的火国战士。 “各位且慢!我不是你们的敌人,请快住手!” “骗谁啊!”面对来人所说的一字一句,攻击者抱持毫不信任的态度:“我认得你这张脸!光之国天地盟上主相夫光子!你来火之国做什么!想要窃取情报吗!” “你们误会了,我有事求见你们的大王子,还没等求见就被各位阻拦了,我不是奸细,也没有任何不良企图,只是真的需要见大王子一面!请各位大人通融!” 紫鸢是不知道,她相夫光子极少对人客气至此,甚至近乎卑微的乞求阻拦者们让她一条可以通行的路。 “大王子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给我上!抓住她们!” 乱战爆发,紫鸢连射数枚飞刀,飞刀前端是水一样弯曲流畅的弧度,这让相夫光子忆起了值得回忆的某些人和事,一时晃神,被一刀划开衣袖,恰在此刻,肺部疾患复发,让她连续喷出数口鲜血来,见紫鸢直奔自己,她失声大叫:“你快走!计划不变!” 明白她的暗示,紫鸢动作一滞,继而死咬牙关狠心离去。 相夫光子预料到自己不会直接被扔下大牢,果不其然,软刀术师团把她押到皇城内一处“以金为地银为窗”的奢华宫殿前,打量周遭景致,光子不由唏嘘,这比以华丽闻名的金钗宫更为夸张,所耗费的资金恐怕不止一百倍吧? 不多时,从镶着美玉雕着繁花的红檀木双推大门里走出了一个身形窈窕的中年女性,耀眼的妆容别致的服装,无不昭显出她高贵不凡的身份,脸容上始终挂着的淡淡笑意里,总是写满高高在上的傲然,从她走出大门开始,一群侍女和护卫就簇拥在身后,搬椅子、端茶果、扇扇子,俨然一副女王的架势。她坐到纯玉打造的椅子上,娇红的指甲放在唇上轻轻一刮,带起艳绝尘寰的冷笑。 相夫光子被两把刀架着饱受束缚的站在那,抬眼一看她的架势,就猜出了几分女人的身份:“我是光之国相夫光子,这次来贵国皇城,不为别的,只求大公主能圆我一个小小的心愿!” 见她一眼就认出自己,大公主似乎很满意,点头说话,却是另一番口吻:“相夫少主远道而来,不知有什么国事要商量呢?是奉了贵国晴尊的什么指令呢?” 相夫光子惭愧的略一低头,沉声道:“不,我已经不是上主了。” “哦?既然如此,那么相夫光子小姐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皇城的呢?”大公主摆出一副刻意刁难的嘴脸,说出的话无不带刺:“虽然我们火之国民风开明,不以地位高低看人,不过,寻常的异域百姓这样贸然前来,还是有违国与国之间早就约定好的条例吧?” 相夫光子顿感无地自容,可一想到云罗风树当下的处境,就不顾一切了,她诚恳的望向公主,请求:“公主大人!相夫此次前来,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贵国的战无霸来我光域,抓走了我的两个朋友,我不明原因,只好亲自来一趟,查明真相!希望公主明察,如果有误会,还请国主大人和公主殿下放过他们二人!相夫光子感激不尽!” “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不管你是不是上主,都不能改变我大哥做的决定,寒苇鸯是我祖父地阔国主大人的妃子,早年在护卫云罗风树的帮助下逃离国域,这两个人犯下滔天大罪,按律早该处死!是他们运气好,才多活了这么多年!” 对于公主所说的“内幕”相夫光子感到难以置信,她忍住胸口翻滚的疼痛,苍白着脸正视火国大公主:“公主殿下,云罗风树是从琴河出来的,寒苇鸯不过才二十岁,怎么会是前代国主身边的人呢?容我说一句不客气的话,是否有人存心陷害、栽了污名给他们,也不得而知啊!” “放肆!我们火之国耳聪目明,从没有断错案的时候,别以为有点国府工作的经验就这样乱评断!”大公主严声呵斥,转瞬又低沉地警告起来:“顺便告诉你,云罗风树在到琴河以前,一直是我们皇城的护卫,而寒苇鸯,则是我祖父的女人,这两个人,一个水性杨花一个监守自盗,我们还没责问光域,为什么窝藏我们国家的罪犯,你们居然就敢来抢人了?” “公主殿下!相夫光子知道唐突前来非常失礼,但是请您不要妄加揣测光域国府!这次行动,我是作为个人前来的,如果让您觉得不快,我感到很抱歉,但如果为此影响两国邦交,那么,不管是对光国,还是对火国,都必有损失!所以,请公主大人慎重考虑!光子是带着诚意来乞求您帮助的,如果真的难以饶恕他们,就请让我代替他们死在这里吧!我已经不是什么上主,和国府中事一点关系都没有,随便公主殿下您怎么处置……”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实在太好笑了,不是代表国家,又想以一己之力挽救根本不可能被赦免的罪犯,相夫光子,你觉得这可能吗!” “公主殿下,只要您答应放过他们,我愿意做任何事情,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但我想,只要人活着,就一定会起作用的!”在没有任何筹码跟可交换的条件下,她唯有用最真诚的态度打动火域的王室中人。 这句话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大公主沉思半晌,动动嘴角:“好吧,来者即是客,相夫小姐好歹曾是国府一员,身为同盟国的我们也不好薄待了您,所以就先请留下,待我与兄长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多谢公主殿下!” 表面上是答应了,可在国府工作的人有谁不知道,现任国主把权力一分为二,主要的军权在大王子手里,次要的国事则由大公主一力承担,在大王子正式即位以前,大公主“管理王室罪犯”的权限还在,真想帮忙,也无须跟长兄商量。 能留下固然是好,可已被婉拒的相夫光子,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火之国权倾天下的大王子,看来是眼下唯一的救星了。 相夫光子跟随公主指派的人员走向接下来安住的地方,可能是为了方便“见面”,公主安排的居所距离她自己的宫殿不超过千米距离。用过晚餐后,她躲到内室发动光镜千影术,通知城外的伙伴们计划行进中,只需安心等待。 听说大王子最好风花雪月,这夜里星幕万顷,空气清新如雪,一定会在城中某个美丽的景点碰到他。相夫光子穿着来时携带的暗红色衣裤,绾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十分寻常的打扮。苍白是点缀美丽的一种别致风情,尤其是本已堪称尤物的艳丽女子,她像一朵隐含在夜色里的火红玫瑰花,时时盛放着逼人的芳香。 “请问,你是相夫光子大人吗?” 途经一串花篱,遥遥可见大王子喜欢驾临的仙绛湖畔,半路恍然杀出的一个声音让她陡然怔住:“谁!” “我是咛咛!您可能不认识我,我曾经是谨公主的侍女!”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身穿侍女装,神采奕奕的相告姓名。 “谨公主的侍女?”国宴那会儿光子不在光域,不过也听说了谨公主的事情,只是公主侍女上主动找上她,是为了哪样? “您别误会!我是听说光之国天地盟有客人来,所以特地来跟您道谢的!” “道谢?”光子更不明白了。 “咛咛受到谨公主的恩惠,才得以活到今天,虽然公主现在不在了,可是你们光域替她的冤死昭了雪!所以,咛咛很感激天地盟的诸位大人!”女孩说着,又要下跪行礼。 相夫光子知道火之国也不兴盛下跪这一套,连忙把人扶稳,不敢居功:“为谨公主昭雪的不是我,你无需跟我道谢。” “光子大人客气了!咛咛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来人陌生,目的不明,但丝毫不影响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泛起一丝笑意,相夫光子表露出开朗的一面:“对了,咛咛,我能跟你打听点事儿吗?” “大人请说!” “我现在不是上主了,你还是别叫我‘大人’了。”光子对这一句句热情的称呼倍感无奈:“你知道,被关押在这里的云罗风树和寒苇鸯,犯了什么罪吗?” “这个啊,老早就在传说了,不过那时候还不知道犯人就是他们两个!” 令相夫光子惊恐万状的是,咛咛所说的竟和大公主完全一致,不过很快,她料想到,或许这个自称谨公主侍女的人,就是大公主派来做戏的。 “光子大人,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要不我就死定了!”一番话讲完, 咛咛才慌里慌张的央求相夫光子守口如瓶。 “我不会说的,不过,你……为什么帮我呢?我可是一个外人啊。” “还是那句话,为了谨公主!”咛咛的话斩钉截铁。 “好吧。”光子对她的防备还是没有消减:“那你能告诉我,大王子是个怎样的人吗?” “大王子啊……他很聪明,也很有权力,身边的美女很多,最重要的是……他……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得罪过自己的人!”咛咛紧张兮兮说完最后一句,东张西望了半天,才跟相夫光子告别离开。 Chapter 0483 火之国国主年事已高,虽然头脑依旧清晰,可体力却不济,因而他才把台前的政事交给长子来管,自己则在幕后担任终极监控官。 夜色愈深,相夫光子在皇城湖岸上见到了那个伟岸的背影,将近四十的年龄,鹰目炯炯,两撇八字胡把威严的姿态降低了几分,让她意外的是,这传闻中狷狂跋扈的大王子,不但不似公主那般摆谱,还转过身来向自己问好,只是那不露马脚的笑容,还是让相夫光子脊背发凉。 平复心情,相夫光子讲明来意,十足的诚挚掩盖住不卑不亢的气势,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在碍事的时候,就只能依靠自己的“伪装”来压制。 大王子虽然对她很客气,把人请到湖心小亭上喝茶,不过获得了合法继承人权益的他没能轻易松口:“光子小姐的真挚令人感动,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们火之国之前在你们光域,不但死了位公主,甚至丢脸难堪,这都是拜你们所赐,事到如今,我抓我国罪犯,你有什么理由要回去呢?” “王子殿下,虽然不知道云罗风树和寒苇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但是他们现在属于光域国人,我恳请您!放过他们两个!”相夫光子明知道这两个人罪不至死,可为了不泄露她已经知道内幕的秘密,只好佯作不知。 “哈哈哈哈!”王子脱去严肃表情狂放的笑起:“早闻天地盟上主与国主晴尊是对国法以身作则的合格领导,开创了除初代以外又一次理性行政时代,怎么现在反倒教外域友人徇私枉法起来了?而且本王子没记错的话,光子小姐现在已经不是上主了吧?” 他和大公主双双提到“不是上主”这样的话,摆明了是刻意羞辱光之国来的,如果真的介意她的身份,最初也不会答应让她进皇城了。相夫光子心里明白这点,耐着性子陪他周旋:“没错,我不是上主,也没有权力要求王子殿下做什么,我只是很诚心的恳求您,放过他们两个!” 这时候,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性穿着低胸短裙步步生莲的迈过来,习以为常的左右夹攻,把王子殿下包围在中间,做出小鸟依人的妩媚情态。王子的笑容更深一些,在二女脸颊上各亲了一口,对相夫光子投去狡黠的目光:“如果本王子不答应呢?” “到底要怎么样,您才肯答应呢?”相夫光子不惧的与他对视,眸底有隐然可见的恼意,软的,是对人的尊敬先礼后兵,如果不识抬举那么她就只好来硬的了。念及此,她暗自握紧了拳。 微小的神态变化,在大王子眼里就像拔刀欲斩那么明显,他在相夫光子暴露敌意之前抢先问出:“光子小姐是要用武力夺人了吗?” 相夫光子冷笑一声,并不否认:“没错!” 被她忽然爆出的杀气震慑,两个为妃的美女花容失色,险些倒在大王子怀里。 大王子笑笑,毫不慌张,似乎对威胁和恐吓早已习惯,他坐回专设的豪华座椅上,单手撑住脸,用挑剔的目光审视起对面的红发女子来,忽然改变态度,提出令人震惊的“交换条件”——“也不是非要惩罚他们不可,你下定决心,愿意为了云罗风树和寒苇鸯做任何事吗?” “是,并且一旦如愿,相夫光子必将感激王子殿下的大恩大德!”相夫光子直起身,向大王子做坚决的表态。 “如果本王子说……要你的生命之元,还有所有我想知道的光之国的内部情报呢?” 那一刻,相夫光子从这个王子眼中,绝对看得到居心叵测的狠毒。她用力皱眉,几乎把不满和愤怒爆发出来,她抑制冲动,强压怒火,最终答复:“早在我被赶出天地盟,生命之元就已被晴尊收回去了,至于内部情报,大王子应该清楚,既然光域肯放我出来,就一定有把握我不会泄露,否则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你的意思是……你所知道的内幕,都已经被他们‘收回去’了?光子小姐以为本王子会相信你的话吗?”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相夫光子走近两步,拳端在缓缓发光。 “哈哈哈哈!本王子说笑的,光子小姐不要当真啊!”大王子搂住投怀送抱的美人们,两只手快要忙不过来:“我已经想到要光子小姐做什么了,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呢?” “没有什么是我相夫光子不敢的,王子殿下尽管说吧!”女子豪气干云的把腰一插,左手按住腰间轻斩的短柄。 “别急,达成我第一个要求,我只会让你见云罗风树他们一面,至于完全释放他们嘛……就要看看你办不办得到我的第二个要求了。”大王子诡诈的一笑:“首先,我要光子小姐承受住‘百人精英’队长战无霸的三次攻击,只要在他攻击三次后,你还能起身,我就放你进大牢!” “呀,王子殿下真过分,听说这位小姐来的时候就已身受重伤了,您还叫战无霸打人家!”王子左边的美人依偎在男人怀里娇嗔。 “就是说啊,这么貌美如花的一个人,您也忍心?”右边搂着的美女又跟着接了一句。 相夫光子无视其他人说的话,径直追问大王子:“当真?” “本王子一言九鼎。” “好!只要王子说话算话,我相夫光子绝不退缩!” 划破天宇的第一道明媚阳光割开层云,顺着暖风垂泻到平整的草皮上,嫩绿被灿金色覆盖,明晃晃的碧波般荡漾开去。 凝光城只有一个武斗场,这火之国的皇城里,却随处可见这样的地方。平坦的草地,辽阔的面积,数不胜数的冷兵器,和发射火药石弹所用的各色炮筒,站在这样的地方,可以任意自由的施展拳脚了。 火之国还有一项可怕的法律,但凡是武力对决者,只要签下生死条约,那么生死就各安天命,活下来的那个不管用了怎样的手段取胜,都可以不必承担致死之罪。 所以,相夫光子也同战无霸签订了这不平等的合约。 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相夫光子感到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了,没有任何前言拉开序幕,她冲向战无霸一气呵成抽出了背在身后的□□,自信满满的落下,厉若斩风。战无霸伸手挠头,忘记手中还拎着大锤,就这么顺势挡下了对手的枪击,只是锤端和枪身触碰的刹那,相夫光子右边持枪的手臂就产生了骨裂般的疼痛,瞳孔猛一收紧,她手中的火焰□□被战锤打飞到十米开外的空地上。 “这家伙,好大的力气!”仅此一击,相夫光子额上就渗出了密密匝匝的汗珠。 似乎觉得无趣,战无霸往后退一步,在地上踩出个深坑后鼻孔向天呼哧呼哧的冒出两股热气来。 停了半会儿,相夫光子手臂的麻木和疼痛渐渐消退,她握紧枪杆,死死瞪着轻松自得的对手,脚下用力一蹬,瞬息闪跳到战无霸脚下,枪头滑过地表,从他的身下挑起,没想到战无霸往后一倒,身子都趴在地上了,还能举起只锤来砸人。相夫光子抱枪躲过,趁这工夫战无霸奋然起身,两手大锤高举用力对撞,金属沉闷的冲击声振聋发聩,她没有想到,自己在战无霸面前竟是这么不堪一击,虽然听说这光头把前任百人精英队长三锤子砸死了,可最初她还是抱着必胜的决心来的。 “大王子说,我要是三锤子打倒你,就带我去吃好吃的,我要快点了!”战无霸傻嘿嘿笑着,并不知道他的力量给人带来什么样的警醒和威胁,拆开锤柄上缠绕的长锁链,挂在两手上玩耍般抡起圈来。 一旁观战的大王子早就眉开眼笑,倒是大公主一脸的不冷不热:“战无霸这白痴,只知道战斗而已吗?” “正因为他的心智停留在稚童时期,所以训练起来格外的好控制,有了他,说是天下无敌也不为过啊。”大王子优哉游哉的吃着情人剥好并送到嘴边的一颗颗栗子。 说时迟那时快,战无霸抡锤舒展筋骨后,脚下抹油般飞快滑翔过来,相夫光子两手把枪往前一横,目不转睛谨慎无比的注视着对手迅速的行动,可即便捕捉到他的动作,真正动手设防,还是倍觉吃力,战无霸一锤子下来,躲开了便罢,躲不开就只能举枪去搪,这一搪不要紧,方才那骨头碎掉的疼痛感又蔓延出来了,相夫光子紧咬牙关硬撑到底,被战无霸压制的身体幅度越来越低,脚踩的地面深凹下去裂开缝隙,如果不能挡住这一击,别说胜利,就是小命都难保。 终于,战无霸失去耐性大吼一声,单手用力将锤体猛然压下,相夫光子急流勇退迅速抽身,向旁边连滚数米才勉力避过战锤的打压,战无霸脚下的土地被他砸出了不小的深坑,倘若这力道施加在人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相夫光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充满了挫败感,并非是上场没多久就处在了下风的缘故,而是,她轻视自己,居然会对对手产生畏惧的心理?自己好歹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元术师,现下却只能被动的防御,当真是丢脸丢到国外来了。 “怎么啦,光子小姐?这么不认真,是打不赢无霸的噢~本王子没记错的话,这第一击,你已经失败了噢~” 相夫光子充耳不闻,心思全部放在对敌上面,可大王子的羞辱之意她却是体会得明明白白。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第三击过后,还站得起来吗?”大公主听说了约定内容,觉得有趣又好笑,也在一旁戏谑相夫光子:“不过光子小姐可要努力呀,即便最后重伤,只要能站得起来,兄长就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相夫光子的手死捏住枪身,骨节发白几乎要迸出皮来,英气的眉目掩盖住伤重未愈的虚弱,倒吸一口气,重新摆好战斗的架势,全力迎接强敌下一轮的攻击。 火之国观战的王族们看到,红发女子的神情改变了,从最初的犹疑不安变成了心无旁骛的执着,她振臂挥枪,灵敏的刺击战无霸双锤无法遮挡的身体部位,迅捷刚猛的攻势终于打得战无霸应接不暇连连败退,她乘胜追击,起跳凌空,逆着太阳的光一枪横扫,枪杆敲击在战无霸满是赘肉的肚子上,打得他倒退几步终于翻倒在地。这一战打得吃力,直到战无霸趴下,相夫光子才发觉双手已有些不听使唤了,昔时与敌人较量两天两夜的体力,已不复存在了吗? 掩住嘴唇,她感到喉头一阵辛辣的疼痛。 光域来者的憔悴被大王子看在眼里,他得逞般的一笑,打出响指吩咐战无霸:“继续。” 战无霸大啸着起身,抖抖肚皮晃晃脑瓜,猩猩似的用双拳在自己胸口上敲打,像是在发出胜利的宣言。相夫光子斜了大王子一眼,把某种呼之欲出的东西强咽回去,操起□□,火速的正面攻来。 铿铿锵锵,叮叮铛铛,金属之间的剧烈碰撞散播出响亮的声音和耀眼的火花,相夫光子不再自不量力的主动迎接那股蛮力,用金属枪独有的灵敏轻轻巧巧迷惑着战无霸的视线,正如她所料,战无霸只会直线猛攻,对手稍微玩点花样他就招架不住了。 一直期盼战无霸能获胜为国争光的王室们,渐渐欣赏起对方国人的战斗模式来,在不懂武技的人眼里,相夫光子的动作就像舞蹈一样优美,刚强凌厉,果敢霸气。双锤战单枪,在事后引发的轰动难以想象。 战无霸被纠缠的烦躁不已,最原始的兽性爆发出来,让他的速度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在接下来的对战中,相夫光子明显感到对手的速度增强,力量暴涨,局势一改,便不再是她火焰枪的天下了,硬拼的结果,就是当下这样,举起枪抵挡猛攻的一霎那,整杆金属□□从中间断裂,骤然间碎成两截,她禁不住心下慨叹,这是何等的力量啊!震碎□□,猛锤下砸,相夫光子急中生智把两截枪合并为一股,继续抵挡战无霸的攻击。就这样,危险逼近了生命。 第二锤眼看就要落下,相夫光子忽然联想到一副画面:阴冷潮湿的地牢里,一身褴褛的云罗风树遍体鳞伤,正吊在半空被人殴打,奄奄一息。倘若她在此刻被锤砸伤,以至于无法起身,那么,这一趟就算白来了! 死死咬牙,整张脸红涨如血,她用尽浑身力量争取到一刹那的空隙,从中逃出。 “自从生病,巨力的使用就处处受限,不过对付战无霸,即便我有曾经的体力,也难以取胜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对手的强大还是得到了相夫光子的认可。 “还有一锤哟~”大王子笑呵呵的提醒道。 相夫光子被压制的气喘吁吁,战无霸却像来时一样,面不红来心不跳,好一副有劲儿没处使的气派:“喂,你快点认输吧,我还要去吃饭呢!” “少废话!” “下面这一锤会直接砸死你的,你还是快点认输吧!” 知道他没有讥讽的意思,可相夫光子还是感到耻辱,她就不信了,自己一锤子都接不住?! 抡起“双枪”,虽然断成两截,可把持在手里显得比之前轻松多了,相夫光子露出成竹在胸的表情,飞起一枪来射向战无霸,哪承想,战无霸不约而同的放出链条,任数百斤的大铁锤肆意飞奔在灼热的空气中,直直逼向女子的面门。 她侧跨一步,剩余的半把枪绕到战锤后面,将铁链缠绕其上继而用力插在地上,想不到另一只大锤转眼迫近,她慌忙松手,掌中已无武器。本无心动用元能,对付一个只知道肉搏格斗的单纯敌人,但眼下情况不容她秉持信念,这一战输掉,云罗阿鸯生机渺茫。 “光镜之术!” 利用火之国大大的太阳,她很容易就造出十余面灼热的凸透镜体悬空而立,中间一点爆射出来的强力光弹雨点般落在战无霸身上,痛的他咧嘴喊烫。 三锤下来,相夫光子算是勉强站住了,不过因为承受的压力过大,还是失控吐了两口血出来,断枪杵中地面,用以支撑即将倾倒的身体,相夫光子强使自己直立在地,面前景物朦朦胧胧,她感到体间的余力一丝不剩:“……大王子……你要说话算话……我……没有倒下……” 这么多王室成员在场,早有允诺的大王子也不好回避什么,点头应允了相夫光子的要求,并且稍有不满的扫了战无霸一眼:“无霸输了,今天的好吃的没有了。” 被光镜修理到浑身发烫的战无霸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安然无伤,听到大王子收回了赏赐,气愤的举锤砸塌地面,一阵乱土迸溅,武斗场中央很快留下了径数八米的深邃大坑。 Chapter 0484 人就是这样,很多东西当第一眼印象就差到了极点,那么之后无论怎样改变,都离不开既定的轨道。 小时候见惯了浓妆艳抹的富家女子,看遍了那骄横跋扈欺凌弱小的姿态,相夫光子还不完全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对这样的女子这样的脸感到厌倦,甚至,当旁人夸赞她有一副好容貌,她都不会去照镜子。 幼时一度觉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都是坏人,都像贵族家的小姐夫人们一样仗势欺人。现在回想起来,儿时的自己是多么无知又可笑。 女,为悦己者容。仅仅是出于一份美好的期待。 虽然,她从不曾想用容貌来征服自己青睐的男子。 找咛咛借了化妆品,一笔一笔的画,一层一层的盖,她嘲笑镜子里的自己,习惯了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是位常常涉及此行的设计师,也许很多人都不相信,她这样为自己认真的打扮,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光彩夺目,已不足以形容相夫光子此刻震慑人心的美丽,第一次觉得化妆是这么的有意义,起码,掩盖了她的苍白和病痛,起码,不会让云罗风树以为,自己付出了血的代价。 大王子依约差人带她进入大牢,走过漫长凄冷的长廊,在尽头,她看到了一间铁栅高耸的囚徒室,想必,云罗风树或寒苇鸯,就在里面吧。 “他们两个还好吗?”她问带她进来的元术师护卫,想提前吃一颗定心丸。 “云罗风树和寒苇鸯重伤,寒苇鸯还在昏迷当中,云罗风树已经醒来了。”大王子派来的人三言两语说明情况。 相夫光子朝他点点头,道谢之后推开了那扇刚刚被卸下重锁的门。 一道光斜斜灌入,直接打到黑暗中云罗风树的面孔上,相夫光子请求典狱官燃一盏灯,因为她想看清楚云罗风树现下的状况。 沾上红色的头发,凌乱的顺着面颊垂下,破烂不堪的衣裳,表示了他曾受过怎样严重的拷打,整个人被绑住双手吊在半空,一丝快要干涸的鲜血挂在嘴角,男人紧闭双眼,似乎睡得很沉。 相夫光子走上前,用指尖轻轻抹去他嘴边的血痕,强使泪水憋回眼中,一恍神,还是淌了下来。 云罗风树冰雕般冷峻的脸上写满沉静和释然,光子瞧得出,在昏倒以前,云罗风树是无怨无悔的。 “风树……我是光子,我来救你了。”她低声对他说,渴望他能够快点睁开双眼。 不负心愿,云罗风树的睫毛微微一动,天蓝色的眸子转眼呈现,当他模糊的视线落定到前方,并确定来者有一头艳丽的红发时,嘴唇一颤,惊上面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带你走。” 云罗风树露出无所适从的表情,似乎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他的慌乱让相夫光子误以为他不想看见自己:“你很讨厌我吗?” “你为什么要来?我好像从没说过,希望你救我吧?”云罗风树的语气里充满责怪。 “你不说一声就消失了,米荧说你被抓走,我们都急坏了,哪还有工夫考虑别的?”光子耐心解释,云罗风树的冷淡反应让她有些意外。 “我没事。”沉默的闭上眼睛,他语气加重,音量却有所降低:“如果能救一个人出去,我希望,你能帮阿鸯,她进入这里的时候伤势很重,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一会就去看她,听说她还在昏迷,也就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你暂且放心。”光子的眼里满是希冀,令云罗不敢对视:“现在我只希望,你能配合我……” “我说了!不需要你来救!”他嘴上强硬的否决着来人的行动,闪烁的目光却把心慌意乱的窘态暴露无余:“要我说几遍你才懂?我不需要你救!也不会感激你的做法!你快点离开这里!我不想见到你!” 从不会出口伤人、大声喊叫的云罗风树与以往表现判若两人,相夫光子的心一抽一抽的疼,难道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一定会救你们两个出去。” “够了!我不想再多说了,你走吧!”云罗风树说完这话,把脸扭去一边,不再看她。 “不管你说什么,也不管你有多厌恶我,这一次,我都要救你!”她追上云罗特意避开的目光:“你不畏生死救了我那么多次,却不肯接受我的帮助!你叫我怎么过意的去?我说过,要回报你的恩情,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可是……却还是一次又一次被你帮助着,以至于到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在危难时祈求你的出现,很没出息是不是……可这是我的真心话,云罗风树,让我帮你!既然你早有打算带着我远走天涯,我也可以!” 云罗风树此刻的表情,是前所未见过的悸动,不过,他的口气冷硬,似不近生人的尖刀:“我必须告诉你,请不要误会,我对你从来没有那种意思,我的死活,更不需要阁下操心。” 相夫光子顿时心如刀割,可转念一想,这种事情,一向是不可强求的:“那么,就当是我还你人情好了,我相夫光子做出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 寒苇鸯被安置在这间牢房的对面,倒在床上沉沉安睡着,相夫光子往她嘴里送了颗化羽给的治伤药,暗暗盘算一定要让大王子尽快给他们治疗。 出来的时候正值落霞满天,她怀着失落缓步在阶梯上,偶然经过和战无霸对决过的武斗场,映着夕阳,她看见威武的光头男子手抡双锤从一队囚犯中极速穿过,所经之处惨叫不绝,战锤落到囚犯的身体上,霎时就能把人击飞到半空中,以至于远远望去,不断有囚犯的鲜血喷洒在空气里,似染红了天际,透过狰狞舒放异彩。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正巧经过这里的咛咛。 咛咛显得习以为常:“哦,是大王子在帮无霸大人‘练锤’。” “练锤?” “嗯。” “用人命来练武,大王子还真是与众不同。”相夫光子的语气流露出鄙夷和讥讽:“大王子这种行为,不会被外界议论吗?” “就算议论也只是说大王子为民除害吧?” “怎么讲?” “因为这些人都是从牢里带出来的死囚,大王子常常从各地抓来的囚犯当中找出身体壮实的,告诉他们,谁能从无霸大人的锤下生还,就免了谁的死罪,可是结果,却从没一个人逃离过。” “什么练锤,根本就是虐杀。”仅仅过三招,她就看出了战无霸嗜血好杀的本性,越是心智单纯的人,武斗的潜力被开发出来就越容易往黑暗的方向发展。由此,她想起了一件万分不妙的事:“风树和阿鸯都属于死囚,万一被带到战无霸面前,那就更是死定了!” 脑子里运作的东西定格到这,她感到心脏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浑身气血翻涌,直冲头顶,快要塞爆了。 大王子正和情人们共浴鸳鸯池,故意拖延时间到很晚,才正式接见相夫光子。 他皱眉,因为看到光域来的女人不修边幅,打扮寻常,尽管得体也不符合他的审美标准:“光子小姐这么晚找本王子,有什么事情吗?” “有两件事,我想要拜托你!”她的口吻急迫,生怕赶不上某些事情而焦头烂额。 大王子却先她一步娓娓道来:“第一,希望我给云罗风树和寒苇鸯治伤,第二,希望我饶他们一命,没错吧?” 倘若不是早有威名,相夫光子绝对会怀疑这个男人是木茉他们家族的:“是,大王子料事如神,相夫光子正是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您会不会答应?” “我会不会答应,依然要看你的表现。”对于光子的到来并不惊讶的大王子端着水晶杯品了一口,优雅道:“以及你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你是指……” “如果一个人,肯把自身最重要的东西舍弃来换取同伴的安危,本王子也没有阻止的理由啊。”他仿佛蓄意提醒着什么,又不点明。 相夫光子想了一会儿,走到大王子跟前,看着他的两眼,膝盖一弯跪下地去。 从没有对谁如此的卑躬屈膝,所谓跪天跪地跪父母,他们以外的,大王子绝对是第一个。 “哦?……”大王子眯起两眼,饶有深意的俯视低处的女人:“你跪本王,是代表天地盟吗?” “不,我已经被逐出天地盟了,我是代表我自己,虽然相夫光子人微言轻,不过,也不是一事无成的废物,如果王子殿下答应我的请求,相夫光子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她低着头,竭尽所能的渴盼着王子的信任和应允。 “愿意做任何事吗?”大王子泛起邪笑,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不会后悔?” 言语间,他的眼眸已近在咫尺,相夫光子僵硬的点头,口气很是坚定:“是!” “很好,你的承诺本王子先收着,不过想让我赦免云罗风树和寒苇鸯,你还必须答应一件事。” “王子殿下请讲!” “除了先前来挑战的冰国小将罗非什勒,还没有谁能挡住战无霸的第一次攻击,而你身为女流却连挡三次,无霸他说了,要和你再战!只要你能把他打趴下。我不但赦免这两个罪人,兴许一高兴……连你的承诺也还给你了呢~” “如果真能如此,相夫光子定当感激王子殿下的大恩大德!”她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本来对战无霸隐隐存在的恐惧,随着王子的松口也变成了性质大起的挑战。 从容和沙诺牵着缰绳在皇城的周边游走,紫鸢见到,提醒他们先去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免得打草惊蛇引来火之国的注意。 “米荧呢?还没消息?” “烈日城距离国都很远,再加上找人,肯定要多花些时间的。”紫鸢理解的点头说。 “城里有消息吗?”沙诺更在意此刻城中的动向。 “就那么一次千影术连线,此后就再没有消息了。”紫鸢的话刚刚说完,阴暗的视线前端倏地蹿出股金光来,随后铺成镜面,放映出相夫光子的影像。 “光子小姐!你要的千里驹我和沙诺已经买回来了!” “辛苦你们了。”相夫光子淡淡的一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大王子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办到他要求的事情,云罗和米荧就会安然无恙的出城来!” 从容连声欢呼,不想沙诺一脸沉默。 “沙诺,你怎么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泼冷水的意思,不过,光子小姐,你是用什么条件跟王子交换的呢?” 光子听后一怔,立马焕出明媚笑颜:“没什么啦,小菜一碟不足挂齿,不多说了,我还要通知米荧呢!” 她迅速的收起光镜消失在当前,只是让从容更错愕,沙诺眼里的光更暗淡。 生死决战,就在今日。距离光子伤上加伤不过只隔了一天,不同的是,对于战无霸,她那唯一的畏惧之心也在悄无声息中崩塌殆尽。 阴云密布,武斗广场。相夫光子手持□□断成两截的破碎武器,在部分王室的嘲笑声中安静等待敌者驾临。 …… 一个小时前,大王子把彻底脱离危险的寒苇鸯送到安置云罗风树的“囚笼”里,他看到这个一脸正气的男子魂不守舍的稀奇模样,走上前去,笑着揶揄:“伤好多了是不是?你真的要好好感谢相夫光子,要不是她,我可能就忘记你们二位危在旦夕的事了……” 云罗风树轻阖双目,不理不睬,肩膀上沉睡的女子正一丝丝恢复红润气色。 大王子扯出个奸邪的冷笑,一句话便刺激的云罗风树不再冷静:“虽然,她即将要做一件,让你们两个坐立不安的事。” 遽然张目,他饱含杀意的冷冷眼神刀一样切割人的视觉神经:“她要做什么?!你知道对不对?!” “哈哈哈哈,别急别急嘛!我会让你‘亲眼所见’的~”打一响指,部下们便乖乖推着囚笼车进入了武斗场。 武斗场四周建造着高耸的观众座位席,起码能容纳数千人,比起上次的热闹围观,这回显然更加座无虚席。战无霸还没出场,观众席就已沸腾似下锅的水饺,拥挤缭乱,议论纷纷。 而云罗风树和寒苇鸯所在的囚笼车,就在武斗场东方的一角,正好可以看见相夫光子临风而立的身姿。男子狠狠的咬起了牙,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可怕,一向安静的他忽然暴喊出声,意图阻止相夫光子乱来。 然而,观众席依旧吵闹,那抹红色的身影也依旧英勇伫立着。 “噤声结界……” 他痛恨的把手砸在无法撼动的金属栏杆上,一下又一下,直到鲜红滑落、血色涔涔。 Chapter 0485 乌云厚如海浪,翻滚在颜色暗淡的苍穹里,阴霾欲雨。四野狂风乍起,在天地间回旋、咆哮、嘶吼,宛如巨龙翘首甩尾,疾驰奔腾,随时有可能冲入人群,搅出天翻地覆的震荡。 观众席上兴高采烈等待好戏的火之国王室成员,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就快下雨了,可战无霸还是没有出场,纷纷躁动起来。 大王子把云罗风树安放到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角,让他跟王室诸人一同观赏相夫光子大战战无霸的精彩“演出”,大王子平日里最喜欢虐人,往往越是他喜欢的,他就越喜欢折磨和凌虐,他说,这是自己表达爱的“方式”。 斜了满脸兴致、宛如君王般俯览众生的大王子一眼,相夫光子冷静等候即将登场的战无霸。喝口水的工夫,那身形魁梧的秃头胖子手拎战锤从天而降,落地时刮起一阵骇人的飓风。只见他肥头大耳,气势如虹,看到相夫光子以后两眼爆射好斗的精光。这一战,将不再有“三招之约”,相夫光子引起了战无霸对战斗的兴趣和杀戮强者的渴望,只怕这次,是真要殊死一搏了! 依旧是没有前言的战争,女子握紧武器,浑身散发修罗般凌人发寒的气势,反复警戒自己的话酝酿在眼底和心中,让她的第一次出击前所未有的快!战无霸反应过来时,相夫光子断掉的一枪一杆已从两侧落下,重重击落在他肥厚的肩膀上,疼痛袭上身来,战无霸本能的抡锤猛砸,早有预料的女子却收枪跳走,动作异常流畅的躲过了这次重击。没有停歇,她紧接着往后一仰,只差毫厘就要挨着战无霸松了链子扔过来的铁锤了,反手撑地跃起,一记足跟回旋她踩上了战锤粗糙的表面,借助战无霸收锤的劲道使足浑身力气平衡飞身过来,插入腰间的断枪双手持握,向着战无霸的方向火速乱挑。 相夫光子越战越勇的势头眼看就将收不住了,火国王室们的心提到嗓子眼,全都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这场罕见的强者决斗,女人战意盎然的表现让他们打从心底觉得震撼,大王子也不禁露出赞赏的神情,光域前上主的实力,明显引起了他更大的兴趣。 “一点也不像受过重伤的样子。”大公主注意到兄长的神色,似笑非笑的来了一句。 “算了吧,没看出她在强撑么?”大王子的情人1号嫣然娇嗲的往殿下身边靠。 “现在就强撑,待会可怎么办才好?”情人2号犀利发笑,觉得光域挑战者自寻死路。 乌云在天上乱卷,带上了阴冷色调的寒风凛凛的吹拂下来,打在人的脖颈里激起浑身颤栗,观众席上的人们瑟缩着身子,一面忍耐一面目不转睛观看两人的对打情景。相夫光子脚步轻盈,边闪避时不时砸来的猛锤边靠近大声叫吼的战无霸,蓦地,光头一锤落下,女子也只能正面迎击挥枪去挡,强劲到无与伦比的力道很快震开了她紧握断枪的手掌,整个人也随之摔出数米以外,那一刻,相夫光子觉得骨骼尽碎,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囚笼中的云罗风树目色紧张,是寒苇鸯从未见过的,即便彼时环境那样凶险,危及自身性命,他都不曾皱一下眉头,可如今,他却是一副大难临头的崩溃模样。 大王子嘴角微微往上翘了几分,偶尔会望向斗场角落那个不被人发现的囚笼,顺便幻想一下当中人的表情。 “你站起来啊!要不然我就杀过去了!”战无霸挥锤呐喊,气壮山河。 鲜亮的红色顺着她挑起笑意的唇角滴落,好战的性子算是彻底被光头胖子这一猛砸激发出来,瞄准间隙,相夫光子操起□□往地上一插,借力起身,当下的体能不许她乱用元能,阴天的状态下光镜也很难维持,最好的办法,就是四两拨千斤。她疾步绕到战无霸背后,一记侧踢让胖子失了平衡,在他往地上歪倒以前,猛力扑过,把人摁倒在地,顺势朝着后脑勺猛揍数拳,战无霸的脸磕进地里,痛得闷闷乱叫,相夫光子不依不饶接二连三的补了几拳,最后一把薅住胖子的后衣领把人生生从地表揭了起来,完全压制了对方的行动后,相夫光子目露狠光,将断枪未损的尖锐钢枪头对准了战无霸的右手。 观众席源源不断传来惊异的低叹声,看人相战,可比往日两兽互斗来的刺激多了,至少,不是仅仅带来血腥的感官冲击。 只有在相夫光子占上风时,云罗风树才会露出些许安心的表情,不过很快,他又会陷入焦虑,因为光子的胜利总是那么短暂,在战无霸惊世骇俗的力气下,她是显得那么单薄虚弱。 战无霸单纯的思维提前预知到相夫光子的意图,他发出狮子般凶猛的暴吼,活活把死压在背上的女子掀下地去,面部因为愤怒狠狠抖动着,拎起地上的锤子朝地上跌坐的女子丢了下来。 连自责的时间都没有,彼时力大无穷的相夫光子如今在强敌面前,也只能专心思考如何抵挡对方一次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力量猛攻,正面角逐,她在力量方面不堪一击。只能尽量灵敏的躲闪,余劲尚足的脚力还是那么惊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远离对手,成功脱逃到安全的地带。 那样的重锤,哪怕只有一击,都有可能直接送命。相夫光子死咬牙关,不甘做只会闪躲的胆小鬼,她明明就是主动攻击型的术师!一个旋身,她快挪步伐再度靠近孔武有力的对决者,眼底释放的尽是遇强不屈的强硬之光。 战无霸见她来送死了,气呼呼的把锤一举:“你再不认输!我就要砸死你了!” 相夫光子俯身一蹲,扫堂腿顺着地表滑过,猛然间踢中了战无霸的两脚,让他失衡之后直接摔在地上,只是她没想到,枪头迫近之际,战无霸还能后仰身体安然避过,以至于仅仅是一缕凉风从其额心拂过,如果在此时收枪,必定留空隙给战无霸锤击自己,相夫光子干脆稍移重心,釜底抽薪,双枪无序刺挑,搅乱他的视线。 人们很快听到沉闷的落拳声,是相夫光子一发狠砸上了战无霸的正脸,艳红的发丝随风荡去,她苍白仍在的面孔上愁容散尽,只要战胜这个男人,云罗风树和寒苇鸯就能全身而退,她也就能安心了!不管释放巨力给她的手臂乃至于整个身体带来怎样的负担,她的笑颜,都是那么无怨无悔。 战无霸第一次被对手打飞上天,全身席卷而来的疼痛让他深刻体会到了那些被他打死的人有多么的疼,他的世界里,只有别人疼,自己被伤成这样,是有史以来的第一遭。 大王子笑意消减,大公主也深锁眉头暗暗思索了起来。全场的唏嘘声让他们觉得丢脸,即便都是火之国的王室,也并非个个以国家颜面为优先考虑对象的,百人精英第一人就落败至此,传出去“军事大国”的脸面往哪搁? 没等大王子发火,战无霸第一个不乐意了,他面红耳赤,浑身乱抖,仰头大啸震得诸人鼓膜发疼,抑制不住的无色元能量凝成几股暴风“飕飕”刮向四面八方,强大的破坏力掀起了植在地表的草皮,霎时间草叶乱飞,尘土弥漫。 相夫光子被对手突涨的元能吓了一跳,战无霸这小子明显是控制不了体内的力量,才致使周遭环境被严重破坏,烟尘一路滚卷袭上半空,和沉甸甸几乎要压下来的云层融为同种颜色,那种灰,叫人看了异常压抑。 大王子安心独坐,露出一个不着痕迹的微笑。 相夫光子微微垂下眼睑,重新睁起时,那一丝湛然的纯粹眸色暗夜般深不可测。两手迅速扣上双枪的断截处,从腰间飙起直插战无霸的双足,所剩不多的力量聚集在脚底和双拳,如弹簧般腾空一跃,人们都揣测,她将施展出名闻术法界的“破冰之拳”。 战无霸只顾躲闪朝着下身飞来的冷枪,不过让相夫光子意外的却是,他竟本能的甩动双手,使战锤无时无刻不在警备状态,双枪还在下方攻掠,相夫光子现下手中已无兵器,她干脆不躲不逃,摊开掌心向着比她脑袋还大几圈的铁锤靠近。 “她疯了吗!竟然用手去挡?”大公主掩嘴惊呼,想那双枪都被震断,区区人类之手怎去抵挡? “我想,应该没那么简单吧。”大王子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还伴随微不可见的颤抖。 果不其然,掌心前空气剧烈流动,拧成银河系状美妙的漩涡,漩涡越扩越大,潆洄不停,当时呈现的奇异景观叫王室们大呼过瘾。战无霸的双锤被轻轻巧巧用术挪走,朝着那张肥硕的脸容,相夫光子翻身而上,登时就是两脚速踢。 大王子终于坐不住了,亲自下场,到藏有囚笼的武斗场一角,冲着战无霸的赛场打出响指,然后斜睨着囚笼中坐立不安的云罗风树,露出残忍的微笑。那两脚重踢出人意料没能让战无霸倒地,光头胖子在听到主人的示意后,反而愈发勇猛,举锤朝让他三番五次败阵的女人狂砸。 伤势未愈加上元能使用过度的结果,就是面对百摧不折的对手,只能一步步把自己逼入深渊。相夫光子急忙退后,试图拉开距离再寻可乘之机,这次要一招击败对手,然而,战无霸再不给她机会,不论是枪扫双足,还是绕路背袭,都不再中计,反还把战锤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人们看到,凶猛如虎的战无霸一锤锤挥向红发女子的场景,十几分钟下来竟无一秒钟的间歇,莫说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相夫光子,就连观看的人都快提不上这口气了。光头胖子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他连挥数百锤都速度不减,力道节节攀升。 终于,有那么一锤擦起了女子脸边的一缕红发,看得众人胆颤心惊,纷纷替防御方捏了把冷汗。 急速闪躲中,相夫光子没有片刻思考的时间,只有依靠经验和元术师的本能去一次次避开危及生命的锤击,由于氧气匮乏,她自己都感觉到速度上的劣势了,四肢百骸像被抽干了力量,闪躲的方式都如此混乱。 “哈哈哈哈哈!终于露出狼狈的一面了哈!”大王子放声笑给囚笼里的两个“观看者”听。 云罗风树狠狠的咬牙,寒苇鸯则早已看不过去:“你要对付的是我们!何必为难她?” “话可不能乱说。”大王子收敛笑意,重获了几分冷定:“我可从没强迫过她,是她自愿和战无霸进行殊死搏斗的,她可是为了救你们哦,看到她狼狈到这般田地,你们是不是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万分后悔了呢?” “我们怎样,和她没有关系!你赶快叫你的人,停止这无聊的把戏!”寒苇鸯直言怒斥,因为她看到曾救自己一命的恩人低埋着头,正极力忍耐着暴走的冲动,一双紧握囚栏的手,几乎要把金属质地的栏杆拧断。 这边的交流还未停止,那边相夫光子已经发出了吃痛的□□声。她力量濒临枯竭,速度和反应都直线下降,以至于被战无霸一锤子压下,双枪碎成数截,替她承受了六七分的重量,然而余下三分全数扑击在身上,还是震得她胸腔剧痛,血液翻涌,汩汩不绝的鲜红顺着双唇喷薄,和着散开的红色发丝泼洒在地。 云罗风树瞪大双眼,天蓝色里的惊悸与伤痛久久不散,头脑中除了空白,还有死一般的沉寂。 …… 耳边有轰鸣声,呼啸声,还有绵绵不绝的细语声,她半睁半合的眸子透漏出几近破碎的暗光,彼时湛然的深蓝异常混沌,她用仅剩的意识提醒自己——不能在这里倒下,否则……就白来了。 坐席上的王室贵族们总算有松口气的工夫了,他们等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角逐的落幕。 包括心思缜密的大王子在内,谁也没料想,那个被伤到体无完肤的女人,竟在这时站了起来。 “正常人动都动不了了吧!” “那女人是怪物吗!” “太可怕了!跟战无霸一个类型啊!” 已经起身的王室们看到这样的一幕,全都瞠目结舌,那嘴巴张的,足以竖着塞下一个鸡蛋。 “战斗还没结束,各位去哪儿啊?” 火之国接到的,是女子意外平静的声音,清冽的神情完全不改,连痛都不露痕迹。 再一次,这个光域来者,得到了外域人们肯定的欢呼和喝彩。 风雨浇不息的火焰,迎着刺骨的寒冷熠熠燃烧。 战无霸再勇猛,到这时也不得不气喘吁吁了,他倒是明显没料到趴下的对手还有起身的力气。每走一步,相夫光子都像踩在针尖上那么难受,不过疼的不是脚,而是被伤到的胸口,及肩的如血红发,略有凌乱的披散在身后,随风起伏飞荡,她拎起枪往地上一插,以枪杆为支点飞身旋起,继而一个闪电回旋踢,送上了战无霸的下巴! 有时候用尽全力也不见得击败对手,可往往,无心插柳柳成荫,巧劲儿也能战无不胜。 战无霸捂着脱臼的下巴躺在草坪上满地打滚,就在这时,相夫光子彻底失去力量,俩眼一闭,后倾倒地。 云罗风树紧握栏杆的手几乎攥出血来,自从被俘,他就承受了大王子强行注射给他的经络麻醉药,全身酸软无力,别说释放元能,就是站起来都需要别人搀扶。也正因为这样,当他冲破束缚把整个囚笼的顶盖掀开、拉着寒苇鸯跳入武斗场时,在侧观战的大王子会惊讶到合不拢嘴。 相夫光子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把她扶进了一个宽阔又温暖的怀抱,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男性嗓音,让她打从心底觉得愉悦,她翕动嘴唇,用极小的声音询问:“是……风树吗……” “是我,风树。”仅仅四个字,蕴含了他无数的情感,把快要支离破碎的人抱在怀里,松怕掉了,紧怕疼了,就这么小心翼翼的拿捏着,专心致志的注目着。 虽然闭着眼睛,在一片云海似的地方神游,相夫光子还是感觉到了心仪之人温热的吐息,她看不到云罗风树焦急担忧的蓝瞳,只知道他在这里守护着自己。 她笑了,极少有过的开心和坦然。 大王子派人给战无霸安上下巴,正要公布比赛结果,战无霸生龙活虎的蹦到中间,朝主人鞠了一躬:“大王子,我不打了!” 人们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前不久还杀气腾腾的战场凶神。 眼看对手就要败在自己手里了,战无霸反而抓着脑袋上的短毛委屈的撇嘴:“和一个病秧子打没意思,大王子要早告诉我她有病,我就不这么使劲儿了!” 人群中一片哗然,这个傻子都瞧出了相夫光子身体状况不对劲?还是说,是他野兽般原始的直觉? 大王子点点头,默许了部下的想法,转身走向武斗场北面中央的演讲台。 战无霸挠挠脖子根,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憨态可掬的问云罗风树和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光子:“她没事吧?” Chapter 0486 雨水滴答滴答从上方垂落,润湿了头发和脸颊。寒苇裳嫌恶的望了眼阴霾可怖的天空,她可没料到一来火之国就赶上阴天,一下马车就被冰凉的雨打了个透心烦。 她是和香玉、夜千雪一道来的,抵达武斗场的时候,王室观众们已经尽数离去,只剩下蹲坐一旁、忧心忡忡看着云罗风树的寒苇鸯,以及男子怀中越抱越紧的红发女人。 那一刻,两个女人眼底迸发出显而易见的得意。 云罗风树比天色还要阴沉的脸深深埋在发丝形成的阴影下,遮挡了他沉痛的目光,要不是寒苇鸯提醒他马上把人送去医治,他几乎就要困坐愁城,在悲伤的漩涡里不可自拔了。大王子已经答应,救相夫光子一命,而前提是,她还有救的话。 急救室外,云罗风树和寒苇鸯终于注意到了香玉一家的存在,纵是寒苇鸯这样痛恨寒苇裳的人,也不相信有人会为了看光子的热闹,千里迢迢赶来叫嚣。五个小时后,主治医师从急救室里出来了,轻松的神态昭示了救治的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她怎么样?应该脱离危险了对吗?”寒苇鸯既担忧,又充满乐观的期许。 “除了原有的旧伤和内疾。肺部组织也受到些许震伤,形成出血,胸骨倒是没有大碍,只要她能度过这‘缺血’难关,再细心调养,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医师遗憾的叹息一声:“她身体素质一定会大不如前,再也不适合元术师的工作了。” “也就是说……?”寒苇裳几乎笑出声来,一身雨总算没白淋。 “不能再和人打架了呗!”香玉干脆把这份愉悦通过欢快的话语表露出来。 寒苇鸯不快的瞪了她们一眼,是有多狠毒,就会有多么的幸灾乐祸。 “男女的体能差异本就很大,这位小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医师安慰神色各异的众人:“再过一会儿,你们就可以进去看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寒苇鸯忽然不安起来,尤其看到远赴火域的,是香玉还有寒苇裳。 “是啊是啊,对于相夫光子来说,能活着就已经算是运气了。”寒苇裳注意到云罗风树渐渐握紧的双拳充斥着愤怒,巧笑一声:“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四十岁怎么也能活到了。” 云罗风树听到香玉咯咯的欢笑声,阴影下的天蓝双眼闪过一瞬杀机,他捏紧拳头,用理智控制住情绪,带着寒苇鸯进入光子的病房。 “你不要急,医师不是说了吗?光子不会有事的。”寒苇鸯见云罗风树这么伤心,自己也难过得很,可还是强颜欢笑试图让他想开一点:“她还是上主,体内有生命之元保护着,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知道她为什么没有随便使用巨力吗?”云罗压低声音,企图掩饰心中的惶恐:“除了原有的旧伤,早在辞职那会儿,她就已经把生命之元还给了晴尊。所以,她才不敢滥用元能……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无能,就不会让战无霸抓住,也不会引得她来救,为了我,她现在危在旦夕,如果真有什么事,我这条命……” “不会的!你要对她有信心,她是生命力那么顽强的一个人,遭受诋毁声名狼藉,都没有击垮她啊!她不会败给病痛的,她会好起来的!再说,好人有好报不是吗!”别说云罗,就是她寒苇鸯,都无法接受一个人为救自己而死,那是多么大的伤痛,在对方的身体上,在自己的心灵上。 “可你别忘了,我们两个还不是自由之身,就算大王子肯留她一命,也做足了提防,这医院四周被大王子的人层层围住,外面有人想要接应只怕都办不到。”云罗风树瞄了一眼门缝,知道那外面有人爬墙脚呢,故意用轻到只有寒苇鸯能听到的声音说:“听着阿鸯,我会找机会攻出去,到时候你就逃跑,不要有任何顾虑!” “好,我们一起逃!”寒苇鸯眼见希望降临,表情前所未有的激动,不过她很快发现云罗风树眼角流露出来的释然,心情急转直下:“你……难道是想掩护我让我自己逃走?……不可以啊!” “你不要管我,只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离开这儿就行了。”云罗风树的意志很坚决。 “你是不会撇下光子一个人逃走的,虽然我们很多年没见,可你一点都没变,不过我也一样,我不会再逃了!我要陪你们一起!” “阿鸯!” “你应该也很清楚我,我说到做到。”与柔弱外表毫不相符的,是寒苇鸯骨子里这份坚毅如铁的意志。 五天后,相夫光子奇迹般的苏醒了,只是这次不同以往,她没能很快起身。四肢百骸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动动手指都觉得困难,以至于一睁眼,她就哭着喊起来。 “我是不是瘫痪了?我为什么动不了?” 云罗风树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急忙坐到床边安抚她:“没事的,只是你伤得太重,暂时动不了而已。” “你没骗我?”她含着眼泪虚弱的问。 “我不会撒谎的。” 相夫光子选择相信他,如果真的瘫痪,她是绝对不会苟活于世任人羞辱的。不过比起自己的情况,她显然更担心云罗风树和寒苇鸯的处境:“对了,大王子放过你们了吗?” “我不知道,大王子把你送到医院后,允许我和阿鸯留下来,现在医院周围都是护卫,想轻易出去也是不可能的。”虽然把情况说到最坏,不过他心底却在暗暗盘算着什么。 “我要去见大王子!我要去找他!”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可以动弹了,只是烂泥一样不听使唤:“别拦我!风树!我必须去见他!我要他履行诺言!” 可能是闹得太欢,云罗风树尽管压制了躁动的她,可还是引来了大王子的光临大驾。令人意外的是,和大王子声望相当的大公主也跟着过来了。 相夫光子费尽千辛,总算用坚韧不拔的意志力感动了火之国的多数王室,他们都劝大王子放人,而王子本人也点头应允了,只是这时候跳出来阻挠的大公主不依不饶。 “我来是要告诉你,云罗风树和寒苇鸯我马上就要带走。”大王子没说话,大公主倒先冷笑起来。 “可最初的约定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死在战无霸手里!” “可你输了啊!”大公主理直气壮的提醒她何谓真相:“再说,这两个罪人都是我父王下令逮捕的人,即便是兄长,也无权释放!具体结果还是等我父王回来再说吧!” “你说话不算话!” “答应你的是大王子,又不是我!” 如此不讲理,还真让相夫光子招架不来,她只好看向大王子,却发现他早已离开了病房。 整个晚上,光子都哭丧着脸,不管风树怎样宽慰,也不管阿鸯怎样哄劝,不能救他们脱离水火,简直比让她死掉还难受!云罗风树去医师那里探听情况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寒苇鸯本能的揣测或许是寒苇裳,浑身肌肉紧绷,让她失控的站了起来。 然而进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还记得我吗,相夫光子?”男人好像见过光子似的,微笑着打招呼。 相夫光子定睛一看,这人短发品红,面庞白皙,粗眉细目,恍然大惊道:“玄若启泰?!” “正是。” “你为什么在这里?”这简直太叫相夫光子意外了。 “放心,我现在不是你的敌人,只是来告诉你一个救他们两人名正言顺离开火之国的方法。”玄若启泰平静的叙述,倒为他的话语增添了不少可信度。 “名正言顺的离开?怎么可能,我拼了命都没能使他们点头,你有什么办法?难不成风树是老国主的儿子?”可信归可信,可光子对他夸下的海口还是觉得好笑。 “儿子,这个身份倒并非一无所用。”玄若启泰眼看着相夫光子越瞪越大的眼睛,紧接着补充道:“云罗风树倒不是老国主的儿子,不过他的母亲却可以救他!” “啊?”阿鸯和光子云里雾里的对视一眼。 “其实,二哥不同意我这个办法。”玄若启泰摸着后脑勺,无奈的憨笑:“只不过,我不希望玄若家的孩子继续受苦罢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风树和玄若家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是香玉的孩子?!” 在已知的玄若家族当中,也只有玄若栤诚和神无月香玉是一对夫妻,玄若真火和这位三公子,可都是没有家室的单身汉。 让相夫光子大感震惊的是,玄若启泰居然点头了:“我有充足的证据显示,云罗风树是香玉和我大哥早年遗失的孩子,他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是真正的冰域贵族之后!” 相夫光子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的表情,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崩溃。 “如果他肯和香玉相认,那么香玉一定会以冰之国的名号合法带走他,在你们国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吧?我来,是想拜托你们两个劝劝他,只要这重身份一定,他可就不仅是火之国任打任杀的罪犯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香玉告诉你的?是她让你来说服我的?” “不,请不要误会,事实上,我也一直在跟踪调查神无月香玉,她是从一个叫云珠的女子手里得到相关证据的,不巧又被我掌握,我会来找你,是想让你早日劝服风树,认祖归宗。因为,我发现香玉的目的并不单纯。” 她承认她的痛苦到达了锥心刺骨的巅峰,她承认她无法接受心仪之人是香玉的儿子、夜千雪的兄弟,可是,为了让风树不再饱受通缉之苦,她有什么理由阻挠两人相认呢? 相夫光子,忍痛答应了玄若启泰的要求。这意味着什么,她十分清楚,想起神无月香玉为了夜千雪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便知道,自己与风树是更加不可能有结果的了。况且,云罗风树还明明白白的表示过,对她相夫光子“没有那种意思”。 就当相夫光子决定告诉云罗风树真相并劝他接受时,香玉已抢先一步得到了大公主的宽恕,大公主望着满箱的金银财宝乐得合不拢嘴,庆幸自个儿没因一时心软白白答应了那个相夫光子。所以,当光子来找风树时,是四处寻不到他的身影,和阿鸯双双急坏了,以她们对风树的了解,可以断定那绝不是个不辞而别的人。 她们并不知道,云罗风树被香玉强行拉到隐蔽的地方,在他的面前泣声连连,夜千雪立刻适应了弟弟的角色,对云罗风树一口一个“大哥”的叫,寒苇裳温柔婉约媚眼横飞,惹得云罗风树再不想把视线定格在他们身上。 “那一年你才一岁,我带着你和你弟弟,坐着马车回娘家,谁知道半路上被一个黑衣女人劫杀,那女人要挟我和你爸爸把你交出去,我是拼死的抵抗啊!可还是被她打昏,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呜呜呜呜呜呜!”香玉跪坐在地失声惨嚎,像死了儿子一样悲痛。她并不敢交代,自己只说出了一半真相。 那女人索要云罗风树,为保活命,玄若夫妇才把孩子交出去的,从此,两人还时不时互相宽慰对方,说是不慎将儿子弄丢的,因为还有夜千雪在他们膝下,悲伤便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退了。 云罗风树看着香玉出示的“亲子血液鉴定证明”,说不出当时的复杂心情,从有记忆开始,他便在火国皇城里接受护卫训练,再后被师父带走,直至加入琴河、来到光之国,父母兄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奢侈之事。 相夫光子对于云罗风树当下的情况还浑然不知。在一个僻静小屋的院落外看到了称兄道妹的夜千雪寒苇裳,一眼就瞧出香玉也一定在里面,她不打算理会这个曾叫她痛彻心扉的人,绕过去径直往院内走。 “这人啊,有没有教养,看行为就知道了~”寒苇裳横跨一步拦住光子去路,媚眼瞬间变成冷眼。 “也有个别的人,相由心生,有没有素质,看长相就知道~” 寒苇裳知道她在嘲笑自己的长相,故作冷静反击回去:“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的身体有多糟糕~连命都差点保不住,还下地找死做什么?” “寒苇鸦!”寒苇鸯的怒斥声爆炸般从四面八方骤响,谁都没想到,向来面容温和的女子,会忽然冲上来一巴掌扇中对方的脸。 寒苇裳吓了一跳,不过丝毫不影响她立刻还手,两人扭打起来,寒苇裳明显力道不够,就用指甲猛抠寒苇鸯的手,才迫使先打人的一方松开,继而狠毒一笑,抬起尖尖的鞋跟用力踏向妹妹的脚。 相夫光子在寒苇裳落脚以前一腿把她踢飞出去,大喝:“寒苇裳,你这毒辣的泼妇,在别国的皇城里也敢撒野?!” “我乐意!”寒苇鸯被夜千雪搀扶起来时,寒苇裳怀着满肚子的疼痛和暴怒起身,笑着气光子,自以为有火之国公主撑腰。 “寒苇鸦!你这狠毒至极的女人!直到今天还不肯放过我吗!” “是你先动手打人的,别恶人先告状!” “是你向火之国密报,我和云罗风树在光之国的不是吗!”寒苇鸯一句话扭转了现场的气氛,人人都能从寒苇裳眼底瞧见一闪而过的慌张和忧虑。 “呵呵!你们两个一直被老国主通缉,一个监守自盗的护卫,一个□□无耻的罪妃!婆婆肯救你们已经是你们的造化了!别不知好歹!” “哼哼哼哼。”寒苇鸯发出一连串的低笑,似揭开伤疤,回忆起无数辛酸过往:“究竟是谁□□无耻?你自己清楚!” —— 寒苇家的一对姐妹,虽然一母同胞,可相貌的差异是极大极大的。或许正因为如此,寒苇夫妇对妹妹阿鸯的疼爱才多过姐姐阿鸦。 寒苇鸯的容貌倾国倾城,人又可爱聪明,在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偶然一次邂逅了火之国的基罗王子,正逢老国主为侄子选妃,寒苇夫妇拼尽了心思,终于让姐妹二人得到了这难得的机会,可是,就只有一人能嫁给王子做正室,另一个,则必须调到老国主那里随行伺候。 虽然都是嫁入王室,可细究起来,却是天差地别。 当基罗王子和寒苇鸯得知对方是早已私定终身的彼此时,高兴的几乎晕倒。可寒苇鸦就不这么乐观了,她本打算嫁给王子将来做王妃,可妹妹和王子的感情横在当前,无形中等于使了天大的绊子。她便找到和自己仅差一岁、早已在官场混得游刃有余的硫琅之女,请她帮忙扭转人生局势。 决定命运的当天,姐妹二人用抽签来锁定结果,让寒苇鸦大感意外的是同伙之女的计策失败了,抽出的签子明确表示“阿鸯巧中王子签,小鸦不幸国王符”,之女得知后,立即采取补救措施,当时,她刚刚取得出使这里的花域国臣文乐的欢心,便软磨硬泡让文乐生生把抽签结果换掉了。 寒苇家姐妹的命运,从此扭转。 大婚当日,年轻而体弱多病的基罗王子因得知妻子不是寒苇鸯,当场就气昏过去,在没有得到随行者合理的解释后,没几天就一命呜呼。单纯的阿鸯哪里知道,姐姐一见新夫猝死,二话没有立刻只身离开了皇城,好像与这件事毫无瓜葛一样。而她自己,却永远跟心爱的人阴阳相隔,非但如此,见阿鸯媚艳怡人而色心大起的老国主当晚就强行占有了她。 那一年,她十四岁,姐姐十六岁。因成了老国主的人,寒苇鸯得了应有的名分,由于家世背景不好,所以地位也是极低的,年龄尚小的她,被皇城的人们排挤着、鄙视着,就这样蹉蹉跎跎度过了五年。 老国主手下有一个年少的护卫,见她可怜,便暗中多有照顾。终有一天,寒苇鸯忍受不了在这里的折磨,便乞求这个护卫,让他带自己离开。 这个护卫,就是云罗风树。 他本不答应,可阿鸯以死相逼的决心打动了他,两人伺机待发,终于趁老国主过大寿的某一天成功逃出火之国。 然而没多久,他们就在一次小型战争中失散了,从此,云罗风树结识紫韵等人流亡月之国,又阴差阳错和琴河有了牵连,可寒苇鸯,却杳无音信了。 —— “我之所以回来,是为了报复这个可憎的女人,她让我失去爱人,失去贞洁,失去自由,到头来还成了流亡的罪妃,饱受苦难!时至今日,真正的罪人不但不知悔改,还通敌密报丝毫不肯放过我这个妹妹!那么,我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Chapter 0487 回顾往昔,寒苇鸯无尽的痛恨溢于言表,可是她也知道,就算当众揭穿了事情的真相,会选择相信她的,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寥寥几人。毕竟,这位嫡亲嫡亲的长姐太懂得处处逢源了。甚至神无月香玉这个刁钻难缠的女人都被她征服了,在已经知道与丈夫有过肌肤之亲后,还能把她当儿媳妇看待。 寒苇鸯看香玉那心甘情愿的样子,就了解阿鸦长姐是多么的登峰造极了。 殊不知,一个惊天的大阴谋正在香玉心中悄悄酝酿。 相夫光子不想让寒苇裳看到自己半死不活的糗样子,强迫自己走出病房,还用光镜千影术通知从容等人她现在很“安全”,而实际上,她却步伐虚浮头重脚轻。 她站在走廊角落的一片落地窗前,遥望满天火云,惆怅着,为什么他还不来找自己? 难道,真的被大公主带走了?不对啊,阿鸯还在这里不是吗? 胡思乱想搅乱她的情绪,说不出的奇怪滋味在胸腔里反复回荡着,她感到心跳的声音不对,而且整个人也像失了魂魄般头晕目眩。一失足,她跌撞到身侧的墙上,单手扶住以后身体徐徐往下滑。她不由自主闭起双眼,感到有什么顺着眼角垂落。 一天后,她站在神无月香玉的身前,对于妇人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狂喜和得意,面无表情。 “光子,快来恭喜我们吧!我们家又添新成员了!我的哥哥云罗风树!想必你们已经认识了!”夜千雪算是这行人里最和颜悦色的一个,开口即是一连串的客套话。 相夫光子站在阴影的下面,阳光打在她面前的“一家人”脸上,让她觉得刺眼。 云罗风树用无奈的眼神看她,似企图解释什么,又不方便在当下开口的尴尬模样。 “是啊是啊!夜千雪,你很快就能叫霓裳嫂嫂了!”香玉的这句话,给光子的第一感觉是,她口误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恭喜你啊,云罗风树,有了妈妈撑腰,你的身份就不再受到火之国的束缚了,还有阿鸯,托你的福,她也一定平安无事了吧!”尽管她理解并支持云罗风树这么做,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他是这个香玉的儿子,她就难过的想哭。 云罗风树起步,正要往光子的方向来,被母亲一把抓住手腕:“现在大公主已经赦免你了,我马上带着你回光之国见你父亲,你曾经为了不三不四的家伙打伤自己的生父,可是大逆!不过念在你那时候尚不知情,妈妈我也就既往不咎了!以后记住,要远离品行败坏的人!知道吗!” 相夫光子一脸受伤的看着云罗风树,期待他能开口说点什么,期待他不要像夜千雪那样懦弱。然而她又讥讽自己,有什么权利去让一个儿子违背自己的母亲呢? “唉,像你这样的多好,要是没和我小儿子,我定让风树娶你!不过现在好了!我看风树对你妹妹挺有兴趣,要是你们姐妹俩都做我的儿媳妇!我就烧高香了!”香玉念着跟前言青黄不接的台词,拉过寒苇裳的手爱抚了片刻。 寒苇裳虽然死不乐意跟阿鸯做妯娌,不过深知婆婆计划的她也只好配合接话:“是呀!风树真是对我妹阿鸯情深意重,为了她,先是被定为逃犯,然后又流亡那么多年,岂是一般的寻常女子可比的?现在,更是皆大欢喜,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还有件事,风树呀,你要搞清楚,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天战无霸并没有下狠手,而医生也是被人收买了的!妈妈要说什么你懂,下次别上当就是了!” 香玉一句话,激起相夫光子宛如死水般的双眼里层层叠叠的怒气涟漪,她捏紧拳头,很快又脱力的松开,捂住嘴唇用力咳嗽起来。 一滩血横在掌心里,被她不动声色的掩盖。仰头,直视云罗风树的脸,依旧等待他的回应。 许久的沉默。 她转头要走,却被他叫住——光子,是她极少从他口中听到的称呼。 “你选择相信你的妈妈,我无话可说,你选择阿鸯,我更是无话可说。”掉头,对香玉开口,其间不曾一眼落到云罗身上:“不用费那么多脑细胞,真以为所有女人都非你儿子不要么?就算是,我也不会,因为我不蠢,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让我的一生都活在地狱里头!你这么宝贝你的儿子,这么眼里不容沙子,那么你们就好好活吧,我不碍你们的眼了!” “唉哟,我什么也没说呀!怎么还有女人这么不要脸以恋人的身份自居呀!不管我哪个儿子,可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要跟你相夫光子在一块儿呀!”香玉拉着寒苇裳,婆媳二人呵呵呵的耻笑起来。 相夫光子扭身便走,步伐飞快,她简直受够了这种羞辱!她告诉自己,不管是夜千雪,还是云罗风树,只要是和你神无月香玉有关的,她就一概放弃! 她的背影尚未消失,云罗风树就已经按捺不住,拔腿追了上来,任凭母亲在身后哭闹喊叫、拼命制止。 一长串的水塘,流声悦耳,岸上堆砌的珊瑚豆映红美人的脸颊,映的那两双眸子水晶葡萄般莹莹发亮。相夫光子忽然无力的止住脚步,一阵天旋地转,正要坐下地去,被一个宽大的胸怀从背后紧紧拥住。 这是,她第一次被这个男人拥抱,而且很久很久。直到她挣脱,云罗风树才在她的耳边恳求。 “光子,别走……” 相夫光子一副看透了世事的样子,疲惫不堪:“也许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拥有爱人吧,我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我相信你会像你的母亲一样,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会勉强我,所以……”挣脱他的怀抱,光子转头时脸上已充满了笑容,并且用非常陌生有礼的口吻对他说:“再见了,云罗风树,祝你幸福。” 她这段没有正名的恋爱,在一曲无声的悲歌里结束了。火色依旧烧灼着黄昏时候的云彩,那一抹炙热的红,却再也浸不透她内心的惨白。 “真是个狐狸精!先是把我小儿子迷得五迷三道,接着又是他!要不是你跟了夜千雪,我一定要风树娶你的!”香玉愤愤的咒骂相夫光子,心里早有盘算却轻描淡写的随口一句。 “狐狸精?您也太抬举相夫光子了!说起来,云罗风树什么眼神呀?怎么就看上她了?” “是我的儿子就不可能看上她,我现在有个想法,霓裳要不要听听看?”正酝酿着,刚刚相认的长子回来了,一脸的落寞当即就点醒了香玉某根迷惘的神经:“风树!快过来!” 没能留住光子的云罗风树现在的感觉无奈又复杂,尤其母亲还一个劲儿的念叨:“你必须和相夫光子断绝往来!妈妈我不喜欢她!” “妈,这件事我不会听你的,因为……” 听着感情生疏的称呼,香玉有点不爽,听了儿子的这句话,她更是暴跳如雷:“你说什么——” “她是我十分重要的人,我不会弃她于不顾。”云罗风树隐晦的表示他对相夫光子的情意,言语和眉目都充满了坚不可摧的笃定。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香玉举起手,见长子毫无畏惧的正视自己,一副等着挨耳光的模样,反倒下不去手:“我救了你,还是你亲妈!就算我没养过你,你也是我生的!作为儿子忤逆母亲,你真的是被那个相夫光子带坏了啊!呜呜呜呜呜!” “风树啊,你看你把妈气的,还不来哄哄?”寒苇裳把婆婆搂在怀里安抚,一面笑着跟风树招手。 云罗风树困坐愁城般看了两人一眼,深深叹口气,走过来冲母亲低头:“妈,对不起。” 香玉捂着眼睛,两手怎么都不肯放下来。 “婆婆,您放心吧,风树他不是不孝子,不会对您不管不顾的,您看,他这不是来认罪了吗?”寒苇裳为云罗风树说好话,时不时瞥来一眼妩媚娇笑。 只可惜,云罗风树木头般视若无睹,还坚定不挠的表示:“只不过,我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神无月香玉浑身发颤,指着长子风树结巴好半天,足足叫了十几遍“你”字儿,硬是没把想骂的骂出来,最后,憋得面如滴血,直接勒令:“我不跟你置气!你记着!你是我儿子!凡事必须听我的!是我让霓裳,用钱收买了大公主,才让她放你和阿鸯一条生路,并且不追究相夫光子的罪责!作为一个人,你是不是应该知恩图报?!” “你希望我做什么?”云罗风树想也没想直接妥协。 “我不会让你太为难,不会让你杀了那个可憎的相夫光子,但是,你必须娶霓裳!” 云罗风树以为自己听错了,寻思好半天愣没接上一句话。直到寒苇裳步履翩翩走过来,向自己无尽媚笑,才反应过来:“妈,她可是夜千雪的妻子,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夜千雪和霓裳的感情,早已从爱情变成亲情了,夜千雪跟我说了好几次,他喜欢阿鸯,而霓裳也说,她喜欢的是你,我觉得,作为母亲,我应该公平看待每一个孩子!” 云罗风树不擅争辩,不过他也会觉得奇怪,母亲的“公平”在哪里? “对不起,虽然您是我的母亲,作为儿子我应该听从您的意见,可,我不会跟除相夫光子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这是我的决心。”云罗风树不改初衷,即便用着不乏恭敬的谦逊态度。 “你要想清楚!你可是玄若家的孩子!是名门贵族之后!你不想脱离漂泊无依的生活吗?你不想有家人吗?如果你选择跟相夫光子在一起,这一切注定会失去!她已经身败名裂万人唾骂了,你不是没看到她被民众排斥的样子,你想和她一样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吗!你真的决定过那种日子吗!”香玉痛心疾首的流泪,这一次没用双手遮眼,恨铁不成钢的情态令旁人动容。 “是啊,风树,你要想清楚,光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光子了,别说上主,她现在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只要走在街上,就会被人指指点点,你是个好人,真的要跟她一起受罪吗?妈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不是她儿子,她才懒得管你和谁在一起呢!”寒苇裳语声温婉更胜过对待婆婆香玉,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巴拼命向上扯。 “是谁让她被指指点点?不是她自己,只要我明白这一点就够了。”说完这话,云罗风树再不停留,好像急于离去的风一般迅速消失。 相夫光子故意错开可能会跟云罗风树相遇的那条路,绕了好大一圈才在皇城附近找到紫鸢跟从容,他们在此等候许久了,只差一个米荧尚未归来。 “我已经告诉米荧新的集合地点了,云罗风树和寒苇鸯已经获救,各位,我们回去吧!”她的惨白叫人不忍直视,连说起话来也不似以往那么底力十足。 “那,还等云罗他们吗?”从容往周围看了一圈,没发现被救出来的两个人,觉得奇怪。 “他们和神无月香玉在一起,不会有事的,从容,沙诺,紫鸢,我们上马吧!”相夫光子没有多提及云罗风树的事,反而像逃避什么一样匆忙避开了三人好奇的视线。 勒紧缰绳,她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火之国这个是非之地。 国都城外,有一条横亘了三座大城的巍峨山脉,只要越过其中的一座火燐山,就可以利用天险轻松离开国域,相夫光子是眼下最不适合走山路的伤患,可她执意如此。 算是早有预料,即便大王子放行,那位没有搞定的大公主也可能不依不饶,相夫光子反复督促众人提高警觉,正是为了这一刻——数十名身穿火域正统战斗服的元术师横挡在崎岖的山路上,有人倒挂在树上,有人伫立在荆棘丛里,更有人安然悬空在猎人捕猎用的陷阱之上,即便是相夫光子,也尽量挑好走的路让马儿前行,想不到这伙人立于险境就跟玩耍一样。 “百人精英……”沙诺从他们的衣着和气魄上,得出结论。 火之国的最强战队,即便是参加寻刀赛,都仅仅派出末尾之流,如今为了区区四个人,却动用数十名猛将,这不得不让相夫光子萌生“受宠若惊”之感。 红发女子妖媚如故,笑里阴寒,一张嘴就是不饶人的奚落:“出尔反尔,是贵国的习俗么?” “大公主有令!要我们在这里堵截你!相夫光子!马上跟我们回去吧!” “究竟是大公主,还是默许的大王子想要食言呢?” “其他人可以离开,但是相夫光子必须留下!这是命令!” “我们不会答应的!死心吧!”从容愤愤的握拳,对王室的食言而肥得寸进尺大为不满。 沙诺目光冷锐,身上已缓缓发出蓝色的微光,紫鸢按住腰间佩刀,蓄势待发。 没有过多交流的战斗,一炮打响,面对蜂拥而上的“百人精英”,欧也从容举起布拉吉银杖,用力一挥,白色气流形成锋刀从三五个术师中间穿过,没能伤及他们分毫。紫鸢持刀猛砍,跳跃在百人精英的包围中,渐渐现出吃力之相,沙诺干脆放弃使用蓝狐力量,借地理优势让荆棘和土石此起彼伏的阻挡精英部队的攻势,他则淡定的站立在半空,脚下踩着时隐时现的蓝色回旋状气流,没有动手,已轻松捉弄了火国兵团。 相夫光子强忍身体不适奋力在火场里翻飞踢打,可面对个个强悍的元术师,她很快便败下阵来,和被反砍一刀的紫鸢、被打飞了布拉吉银杖的从容一起,在沙诺的掩护下骑上快马,往火燐山的更高处逃去。 火燐山的一角巅峰上,有著名的火域景点“落日崖”,每当夕阳垂落,漫天红霞,这里都会有慕名而来的登山爱好者向日欢呼,高耸于顶端的落日崖周边没有任何遮挡物,可对一片无垠的天空和那轮徐徐坠下的红日饱览无余,是火之国乃至于整个术法界,最佳的赏日落地点。 然而,再美丽的地方,一旦跟死亡挂钩,就不那么引人欢愉了。 相夫光子一行人最后被逼到落日崖顶,前有万丈深渊,后有百人精英。 红发女子捏紧手掌,她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一个人而连累整个团队的,从这里跳下去,死不死无关紧要,可牵累从容他们被抓便是自己的罪过了,而不跳,就只能牵累大家一起死。 “我跟你们回去,但你们再咄咄相逼为难我的伙伴,我就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了!” Chapter 0488 眼看相夫光子束手就擒,被百人精英绑走,从容紧握银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她和沙诺对望一眼,同时飞身一跳,交叉式阻击在百人精英的领队前面。相夫光子正要出言呵斥,逼他们退下,腕上的绳子一软,两只手毫无预兆的脱离了束缚,紧接着,肩膀被人手轻轻按住,那力道既柔缓又坚定,时刻透露着小心翼翼的讯号。 云罗风树?!她惊呆了,以为自从那一别,两人注定天南地北再无瓜葛,可没想到,短短一日未满,他就再次闯入到自己本已打算密闭的世界里。相夫光子看不见,自己眼中闪动着强烈悸动时的样子。 一脸正气的英武男子徒手解绳索,三下五除二踢飞疏于防备的元术师,一招撂倒近十人。强悍的体魄和威武的力量具有不可小觑的震慑度,至少,从眼露畏惧的火国术师眼中,能够捕捉到这一点。 相夫光子想开口问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有一种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预感。 也亏得她没开口,否则,怕是又要惹上口舌风波。 神无月香玉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和贴心儿媳乘马车紧追到此,下车后还气喘吁吁的呼吸了半天,好像多久没接触到氧气似的。香玉第一个直起腰来,指着刚相认不久的儿子大骂。 “你个不孝子!为了这么个卑贱下作的女人!就要把你妈妈的性命也赔上吗!还不快走!” “夜千雪,你带人先离开,不要干预我。”云罗风树一派沉静的督促。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敬你三分才喊你一声哥,你别给脸不要脸!”夜千雪愤愤不平的指着他呵斥。 “就是!就是!”香玉认同的点头。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贵族修养,今天再度见识到了。”相夫光子不愠不火的嘲讽玄若族人,一脸冷艳讥笑。 “死到临头还管不住臭嘴!百人精英的各位大人们,请不要客气!把这个女人就地正法直接回去交差吧!” “那可不行,大王子说了,要活的,玄若夫人,我劝你还是把你儿子带走吧,再挡我们的路耽误了任务,大王子怪罪下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风树!你还不过来!”香玉急了,一边招手一边皱着脸大嚷,声音尖利如刀子划过玻璃。 云罗风树依然没有理会她,而是把目光定格在穷追不放的百人精英身上,相夫光子的憔悴让他感到不安,那维持身体挺立的力量,明显是硬撑出来的,他要在最短时间里搞定一切,把大家救走。 落日崖是很长的一段断崖,走了很久也没抵达安全的山顶地带,寒苇裳见地势如此险峻,云罗风树又跟一众对峙在危险的边沿,不禁心生焦虑,想起香玉允诺过自己的话,就开始芒刺在背了。她看到云罗风树勇敢的突出重围,把相夫光子拉回怀中奋力战斗的模样,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溜滋味,黑目一转,计上心来。 “你们住手!不要伤害我家大哥!”寒苇裳独自冲进百人精英的包围圈,挡在云罗风树面前,对他说:“风树大哥,你先带光子走!我来断后!” “霓裳!你怎么也犯傻了呢!”香玉气得直跳脚,身边的宝贝儿子夜千雪也跟着不知所措了。 众人只听寒苇裳大喝一声,然后夺走光子手中备好的轻斩,朝百人精英的方向胡乱比划,嘴里口口声声叫着“别过来”,她的举动惹怒了火国元术师,他们才不管来人有没有自保水平,拔刀就砍,亏得云罗风树一脚过来把群涌而上的术师们挡住,否则,寒苇裳已被乱刀砍死。 寒苇裳暗暗露出庆幸的表情,看来这次冒险,是值了。她瞅准时机,在云罗风树和相夫光子互相询问对方有无受伤的状况下,一头撞了上去,嘴里仍旧高呼着“光子小心”。 她的目的,本是借“救人”之名把紧紧相偎的两个人强行分开,想不到崖边土壤松落,她顺着土石一溜烟滚下山去,云罗风树将摇摇欲坠的相夫光子勉力推上安全地带,自己却失足滑下了万丈深渊,命悬一刻,相夫光子极力扑到崖边意图拯救,然而惋惜的是,她还是没有留住最后的机会。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相夫光子面对空荡荡的深渊绝望的呐喊,回声撞击在对面的山壁上,悠远的长啸滋生无限悲凉。 神无月香玉一天之内连失儿子与儿媳,已经傻到脑中一片空白了。当她意识到相夫光子安然无恙后,疾步冲上来劈头盖脸打了两巴掌在对方脸上,污言秽语无不奉送,要不是夜千雪拦着,她一定会胖揍相夫光子一顿。 被打的双颊火辣,相夫光子直到米荧带人赶来,才发觉到面上痛楚,以及神无月香玉刚才对自己做了什么,她现在可没心情跟泼妇较真,拉着米荧的手痛哭道:“风树他掉下去了!他掉下去了!” “不要急!我们解决了这边,立刻就下去找人!火燐山山下净是河流,落入水中云罗风树不会有事的!”冰衣武士队分队队长夙一带着百余名部下赶来,先是抵抗百人精英,解决落日崖危机,在成功逼退了火之国的术师们以后,下到深渊去找寻活人踪迹。 流水的泠泠声在耳畔游过,冰凉的触感滋润着燥热的躯体,让寒苇裳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抬头仰望,碧蓝的晴空上寥寥几丝棉絮雪云,缓慢游弋堪比她身周嬉笑拂过的小鱼,别具一格的惬意感让她焕出幸福的暖笑,如果当时真的是相夫光子摔下来,那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可以幸运的存活。 依依不舍的从浅河湾中坐起,观赏起周边的美丽景色来,这一看,她登时愣了,不远处的岩石旁边,躺着个身形熟悉的男子,那甘草黄的发色太醒目了,让她的惬意之上平添出浓浓惊喜。 云罗风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临坠之前心中挂念的红发,而是一张形状奇特五官另类的脸,没来由的吓了一跳。瞳孔里迸发的诧异让寒苇裳渐渐失去笑容,靠近只剩下五公分距离的脸也瞬间拉远。 “我看你昏迷不醒,就给你做了人工呼吸,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寒苇裳收敛不悦,强颜欢笑,对云罗风树简直是无微不至呵护有加。 “我没事,你呢?”云罗风树难受的把眉一皱,脱下身上的黑色单衣,用手拧干水,既不拘谨又不靠近的和寒苇裳保持通话。 “我也还好啦!” 寒苇裳的两眼即刻被情欲填满,看着男子矫健的上身,宽阔的胸膛,她感到面上火辣辣的发烫,仔细看看云罗风树,她才发现他长得也不算差,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略具白种人特色的细腻皮肤,像是用冰精雕细琢过的一样。 就连相夫光子都未必清楚,香玉允诺了自己什么。 只是那毫不重要,寒苇裳只记得,自己将要和夜千雪解除婚姻关系,转嫁云罗风树,这便足够。 她本以为,她可以以此再度打败百足之虫相夫光子,而云罗风树仅仅是她的战利品,直到几天相处下来,她才发现,这个男人也是她喜欢的类型,他有着夜千雪不具备的强壮和气度,有着风扬佐银一般的领袖气质,假以时日在她这个贤妻的帮助下,一定会功高震主、万人之上。 “我有点冷……”她缩着矮小的身子楚楚可怜咬住嘴唇,跟云罗风树撒娇。 云罗风树架起火堆,自己背过身去:“衣服脱下来烘干吧。” 即便是山底,周围流水环绕,岸上干土稀少,以火之国当下的气候温度也不足以冻坏一个人,寒苇裳脱下外衣和衬衣,只留一件可有可无的性感内衣在身上,忽然脚下一滑往水中栽去,还尖声惊呼救命。 云罗风树为了救人顾不得许多,回身冲上一把将人拉回来,寒苇裳便趁势一头栽进男子怀中,凸起的前胸用力前拱,嘴里不时发出娇喘和呻吟。 寒苇裳自认为自己纯洁无暇,即便是勾引男人的手段,也全部都是从硫琅如风那里学来的,与自己无关。 云罗风树把人从身上揭下来,确定她可以站稳后,迅速抽身转回原来的方向。之后,不论寒苇裳如何献媚取巧,主动搭话,他都不冷不热的应付,甚至都不把目光放到对方身上。 寒苇裳弯弯嘴角眯眯双眼,让自己看起来有张名海川般的笑脸,语音娇柔蕴含挑逗:“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云罗风树没有睬她,继续在另一架火堆面前摆弄烤鱼。 一时尴尬的僵硬了笑容,寒苇裳转眼就锲而不舍的黏上来,笑盈盈道:“你看看我嘛,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这么拘谨?先做个朋友嘛!” “鱼烤好了,吃完我们就上去。”云罗风树无视她的示好,径直递来条香气流油的大肥鱼。 “上去?这么高怎么上啊?”寒苇裳一面咬着香嫩可口的鱼肉,一面看了看陡峭的几乎倾斜过来的山壁,心里想死活都不可能攀岩上去的。 “我会想办法的,必须在最短时间内上去,免得大家担心。” 端详他完美的侧脸,寒苇裳又陶醉沉迷了:“多么有责任心的男人!简直太棒了!” 第二天一早,不肯离去的相夫光子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结果,即使寒苇裳紧紧抱着云罗风树的腰好一副亲密姿态。云罗风树是用巨化手掌花了整整一夜攀上峰顶的,因为只有单手可用,另一只手必须圈着寒苇裳以保障她的安全,以至到了落日崖顶,他复原的左手已经不听使唤了,看着被血染成红色的手指手心,米荧痛哭失声。 唯有相夫光子露出开心的笑脸,在她看来,只要人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而云罗风树,第一个关心的对象,也是相夫光子,他看着她,轻柔的问:“你的身体还好吗?” 米荧看准他的目光和神态,默默合起双眼,接受了既定的“事实”。 百人精英被赶走后,火之国国府那边暂时没有动静,夙一主动要求送相夫光子回国,没错,她第一个邀请的对象是相夫光子,而不是玄若的夫人少爷以及少夫人。相夫光子还未答话,香玉已盈盈上前赔起笑来。 “这位大姐呀!您就顺道把我们几个也护送过去吧!我不介意跟相夫光子一起上路的!” “你是谁?”夙一不买账,压根就不认识这个黄脸婆。 “我是冰之国贵族玄若家的夫人,这是我的两个儿子,一个媳妇,我们真的不介意跟相夫光子同路的!你不用觉得为难!” 好像跟相夫光子同路多么丢脸多么委屈她似的,有几人听后露出不满的表情。 “夙一姐,等阿鸯来了之后,我希望你能送他们一起回去,至于我,就不同行了。”相夫光子淡淡的回应着众人的期待,一脸死水样的沉寂。 “那可太好了!跟你同路我还觉得丢脸呢!夙一姐,你就马上带着我们走吧!我老公还等着我呢!”香玉不客气的张罗,大呼小叫让儿子儿媳过来搬行李。 “说的这叫什么话,夙一姐是光子让我找来帮忙的,你凭什么差遣?”米荧见此妇人这样嚣张,很看不过眼。 “就凭我是贵族夫人!凭你找的人是专程来救我大儿子的!凭你的师兄是我儿子!怎么样!” “你!” “都别吵了!紫鸢和云罗都受伤了,需要静养,你们吵来吵去有什么用啊!”从容不满的撅嘴抱怨。 “哟!”香玉一见是这个闷葫芦,走上前用手胡乱弄散从容的头发,不客气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啦?” 沙诺闭着眼睛,慢悠悠往某人脚面狠狠一踩,落日崖边顿响香玉的杀猪惨叫。 “总之,我不会回光之国的,你们都不要管我,安心回去吧。” “那可不行!” 众人面前忽的掠出面金光耀耀的透明镜体来,宁日潇的紫眸带着熟悉的光辉闪现。 “宁日潇?” “光子,探樱出事了!” 仅一句话,在那片沉寂的死水上划出疯狂的涟漪,相夫光子的心坠落到更深的地方:“……她怎么了?” “就在前天,探樱忽然失踪,等月白通知我们并找到她时,她已经被注射了雪毒,由于摄入过多,现在根本就难以抑制,我们没有制止毒发的经验,碧姐和化羽想尽了办法,可都没有用!” 虽然知道雪毒不致命,可对此物向来深恶痛绝的相夫光子,还是因悲愤不能自已而口吐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犹疑不定的去向,随着她的昏厥,一同锁定到光域青城。 半睡半醒间,相夫光子隐约听到一老者在旁侧轻声诉说探樱的情况,想开口询问一下,却被咽喉里涌上来的血哽住,胸内剧痛无比,像有无数只手无情的撕裂。等她再次从迷迷糊糊中睡醒,又是在五天之后。 青城药都药王斋。 “探樱怎么样了!”相夫光子胡乱抓住一个人,吼出了坐起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比起探樱,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光子。”米荧皱着眉头把气味刺鼻的汤药递过来:“这是神医老伯专门给你调制的治伤药,趁热喝了吧。” “这什么啊……”光子不是没喝过苦巴巴的汤药,不过味道这么呛人的还是头一碗。 “都说是治伤药了嘛!” “我是问什么做的,怎么这么难闻?” “我的大小姐!”米荧一副败给她了的表情:“是保命重要还是难喝重要亦或是身材重要啊?” “什么啊,这跟身材有什么关系?”光子撅撅嘴,决定顺米荧的意,含了一大口粘稠的汤汁在嘴里。 “你伤的太重,如果没有这药,是不可能恢复这么快的,不过凡事都有利弊,神医说,这药有极强的副作用,喝了以后浑身脂肪骤涨,也就是说,你会变胖!” “噗——”最后一口全数喷到地上,相夫光子很想薅着米荧的衣领吼问她为什么不早说。 …… “就是这样,是我做主,让神医老伯给你喂药的,要怪,就怪我吧。”光镜那边,宁日潇闭着眼睛等待相夫光子给她的制裁。 相夫光子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指责宁日潇,而是冲到镜子面前捏住自己的脸用力往两边拉:“真的胖了啊!” “不,那么拉谁都会‘胖’的……”从容在一旁默默吐槽。 “那,你究竟还喝不喝了?”米荧又端过半碗紫鸢送来的药。 相夫光子泄气的坐到屋子一角,抬眼稍瞥瞧见了让她心情复杂的云罗风树,立刻拍桌站起:“喝!” 大家都以为她在跟云罗风树怄气,实则不然,因为相夫光子很清楚,只有把身体弄好了,让自己彻底恢复健康了,才有机会照顾探樱,有机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她总觉得,近来发生的一切看似针对她个人,实际上,暗含别样汹波。 Chapter 0489 听说跟探樱只隔了一扇门,相夫光子匆忙喝下会使她身材走样的药,急火流星的冲了过去。 “嘭!” “唉哟!” 撞门与痛叫的声音同时响起,相夫光子这才看到被她大力拍到墙上的药王老翁,立刻拱手作揖惭愧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门后面!” “你这丫头是存心报复吧!混蛋!”神医乱糟糟的胡子因为愤怒通通竖了起来,整个人像炸毛的野猫一样叫光子忍俊不禁。 “神医救了我的命,我怎么会报复您呢?”光子冲老翁无辜眨眼。 “瞧瞧你这水桶身材!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相夫光子的表情即刻阴沉下来,嘴角抽搐满脸青筋乱跳:“老头子你说什么!” “光子光子!冷静冷静!你不是说不会报复他的吗……”从容从后面把人死死抱住,因为太艰难了几乎带上了哭腔。 “救命就救命!偏偏弄使人变胖的药!你才是故意的!老头子!” “嘿!老人家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着?”神医叉着腰跺着脚,气她:“反正你都喝了!有本事吐出来啊!” “你你你你你!” “你们快来帮忙!我要坚持不住啦!”从容崩溃的搂着光子渐渐肥硕的腰,心想这药效也忒快了点。 “不好了!探樱她又发作了!”寒苇鸯推门出来高喊一声,即刻拉回所有人的注意。 相夫光子燥热的情绪顷刻间冷如寒冰,想也不多想直接跑到隔壁,只见探樱披头散发的乱咬被子和床单,身体瑟缩成不停抖动的一团,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没有半分正常,崩溃的喊声在耳侧回响。她只觉头疼欲裂,数天前离开时还好端端的姑娘,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副样子? “宁日潇好像说是……雪毒,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月白?” 几天下来憔悴不堪的月白有气无力的靠在一旁,被探樱折腾的筋疲力尽:“她被绑架之后,让人注射了雪毒,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报告警务所了吗?” “去报过了,正在调查当中,不过……”月白即刻脸色骤变,恨得咬紧牙齿:“就算抓到凶手又能怎样,她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恢复不了了……” “不会的!不可能的!”相夫光子捂住发痛的胸口,锥心刺骨的泪流满面。 是她,去火之国救人之前,恳请探樱撤销对父亲相夫洋的控诉,她当时想,反正以后不会出现在光之国了,就算放出来,也不会被父亲和奶奶怎样。但是,她竟忽略了探樱,这个被她拒绝、硬生生留在此地的伙伴! “我知道是谁做的。”相夫光子几乎把牙咬碎,脸色紫涨,满眼痛恨:“雪毒……亏他们干得出来!” “你知道是谁?快告诉我!”月白迫不及待的催促。 “月白,你放心,我一定还探樱一个公道,我不会让她白白受苦的!”相夫光子用力抹去脸上泪水,下一秒又满面横流,她握住的拳几乎攥出血来,头上的青筋连连凸起:“……是我害探樱变成这样的,都是因为我,我难辞其咎,那些给她注射雪毒的人,我也一个不会放过!” 她用被子把冻到发抖的探樱裹起来,双手环过,紧紧拥住,用尽浑身的力气制止女子的发狂和躁动:“探樱,是我,光子,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了!对不起!” 屋外,众人在焦虑和不安中惶惶度日。 “米霜发作时,浑身抽搐,忽冷忽热,煎熬不已,像有火在不断烧灼皮肤,又像有千万只小虫子在体间穿来穿去,最要命的是,吸食者必须及时补充同类雪毒,才能恢复平静,否则,就会像探樱一样……”沙诺诉说着他对雪毒的了解。 “这让我想起了佩佩玖斯尼的雪毒案,没料到,时至今天,竟栽在我们的头上!”落痕愤愤的砸响一面墙。 “查出来了!注射到探樱体内的‘液体版雪毒’根本不是米霜!”米荧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报告神医检验结果:“老伯还在实验!他说,那是新培育出来的、以往见都没见过的品种,大多数雪毒只被注射一次,是可以努力戒掉的,但是这种雪毒却可以直接让人达到吸食多年的效果,想要戒掉,是难如登天啊!” “那探樱不是骑虎难下了吗!”从容紧张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相夫光子从屋子里走出来,面容沉重而肃穆,此时正值深夜,屋中惨白的灯光打在她脸上,透漏出阴森森的寒光:“麻烦你们大家照顾探樱。” “你要做什么去?” “探樱睡着了,我要去弄清楚一件事。”不做多余停留,相夫光子披上外套径自迈出门去。 云罗风树起步追上,在米荧眼睁睁的注目下。 其实,探樱并非没透漏丝毫真相,在相夫光子的逼问下,她招出认清了给她注射雪毒的人的真面目,那个人,竟然就是光子的父亲相夫洋,她乞求光子不要声张,免得再把自己弄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有了这一层口供,接下来的调查就豁然开朗了,相夫光子完全能够确定,指使父亲做出这种事的人到底是谁,她想,自己在父母心里横竖也是回不到最初了,索性摊开来讲,倒也痛快。 窗子未关,顺着窗缝能够清晰听到屋内的谈话,相夫光子听着父母窃窃私语嘀咕有关于探樱和雪毒的事,简直愤怒到了极点,她失控的把门撞开一步迈进来,理直气壮迎接即将掀起的狂风暴雨。 “你们会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是祖母大人吧?因为我的离开心生不满,不依不饶,名义上是为了爸爸你出气,实际上呢?是为了报复我!你们搞不垮我,就伤害我身边的人!其心之毒人神共愤!” “你这个狗——”相夫洋恶虎般扑上来,张着獠牙放声呼喊:“你奶奶是为了替我出气——你不感激她——我感激——” 相夫光子利用自己的元术师本领轻松躲过父亲的数次攻击,语言依然未停:“她老人家真够能赶尽杀绝的!担心我在外面拓展势力,所以把矛头对准探樱,想让我回来中她的圈套!真是够聪明的!要对付我这个假想敌!不是伤害你们两个,因为在她兰咏大人的眼里,很多时候,你们夫妇二人还会成为摧毁我相夫光子的最佳道具呢!” 这是她相夫光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刻意的来,刻意的说,刻意的尽情发泄,也刻意的毫发无伤。 “相夫光子,你记住,人不灭你天来灭!你的命都是我和你爸爸给你的!你竟然故意回来找麻烦!看看你这孕妇样儿!你这孕妇!” 对于此方面并不十分开放的光之国来说,一个未婚年轻女性被称呼成这样,简直是奇耻大辱,不过对于相夫光子来说,这已经是母亲嘴里最具素质的形容了:“对啊,我的命是你们给的,要注射雪毒冲我来!为什么要找上探樱!你们这是犯罪的知道吗!”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你诬赖诋毁你的父母!丧尽天良!光之国的人对你嗤之以鼻!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啊!别回来草菅人命祸国殃民了!” “难得说几句成语,我就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们!” 夺门而出,她打算亲自找相夫兰咏这所谓的“祖母大人”问问,究竟是什么让她把自己恨到这般田地?她相夫光子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先是被生母栽赃陷害,后被众人群起攻之,对她个人的伤害她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对探樱出手,她就不能原谅!难道只因为探樱站在她这边?探樱就该死吗?! 如果屋子里的这对夫妻不是她的父母,她现在早已让伤害探樱的人死无全尸了! “你去哪?”云罗风树紧赶快赶,还是没能阻止她冲回家中。 “别拦我!我要去找那个老太太问问!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我相夫光子不孝!她可以冲我来!为什么陷害探樱!那是雪毒啊!一旦沾上了,不死也去半条命!这不是比杀了她还让人痛苦吗!探樱把他们怎么样了?他们要用这样的手段害人?!难道就因为探樱使我父亲坐过牢吗!他不是很快被放出来了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绝望,她怒吼,她满脸泪流,转而朝云罗风树尽数发泄出来:“你不要管我!我妈说我是疯子!你理一个疯子干什么!” “冷静点!相夫光子!”男人凭借自己的力气压制住女人的双肩,强迫她听自己讲话:“之所以有人伤害探樱,就是为了激怒你,你现在冒失的冲过去,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正中他们的下怀,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帮探樱戒掉毒瘾,只有她恢复健康,你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做其他事啊!”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啜泣的抹着眼泪,自打探樱出事,她就方寸大乱怒不可遏,一边动着杀机一边勉强自己压抑,这种有气无法撒的感觉几乎要把她逼疯。 “我陪你回青城,先帮探樱度过难关,好吗?” 相夫光子抬眼望着他冷静的眸子,点点头。 在探樱被害的当天,玉灵碧和风扬化羽曾驾临青城,还把人从花都送到了药都神医的所在,当时晴尊就说,雪毒的附着力很强,会慢慢麻痹和吞噬人的神经系统,与寻常的毒不同,根本无法用更换血液来排除体内的毒素,在进入人体的过程里,就会迅速溶解成肌体的一部分,不是会停留、等着人拿解药来援救的东西,难缠至极。 相夫光子最后还是把探樱送进了青城医院,在木茉的掩护下,还能得暂时的安宁。呆在探樱的病房里,她日夜陪伴,对自己那日的鲁莽冲动感到后悔,如果那些人真的是为了让自己难受才伤害身边的伙伴,那么他们在成功的同时,一定也取得了可贵的情报——那就是,伙伴的危机会使她相夫光子方寸大乱难受至极,如果那些人想更进一步对付自己,那么她相夫光子身边的人,岂不还会继续遭殃? 神情忧伤,目光空洞,在念及这些问题的时候,澎湃的火浪瞬间淹没双眼,她转头望向踹门而入的父亲相夫洋,眼中的杀机没能褪去。 相夫洋的气显然没消,心里时时刻刻回荡着母亲的话,因而对相夫光子的痛恨更上一层,他拉着长脸,冷冰冰的问:“你以后不多管闲事了行不行?” 相夫光子收回目光,开始一言不发,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过激的行为,脑海里的念头是一刻也没停,反复回想,父亲是让探樱身染雪毒的罪魁祸首,祖母是让她如此悲凉绝望的最大元凶。可他们,却是她相夫光子血脉相连的亲人,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对他们动手。 “啊?!”相夫洋在安宁的时刻猛然爆出一声绵长的高吼,声音之巨大直接贯穿整栋医院大楼。 相夫光子那一刻不知从哪来的脾气,她瞪起眼睛,大喊着回应:“我没有多管闲事!” 心里那个诡异的声音又出现了,用祖母的声音、用母亲的口吻:“对自己的父母亲人动杀机,就是不孝!就算你没有动手,只要有这样的冲动,哪怕一丁点也是不孝!” “别跟我喊——!”相夫洋暴吼过后直接一耳光扇过来。 头脑发热的相夫光子瞬间被打醒,在心里默默回应着那个讥讽的声音。 “我问你!你要维护那个死丫头到什么时候!你马上给我滚出光之国!马上离她远远的!不许跟任何人有关联!” 相夫光子舔了舔唇角溢出的血液,那是他相夫洋给她的生命河流,何不就这样让它流的干干净净?当祖母当着全家人的面请自己去死的时候,笑容是那么的得意和开心,呼声是那么的响亮和热烈,当母亲哗众取宠终于成功的时候,反响是那么的激烈和动荡,舆论是那么的汹涌和狂乱。 忽然间,相夫光子恍然大悟,这个幕后元凶,让她担此污名是假,让她弄假成真才是真啊! “我问你话呢——回答我啊——” 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不回答父亲,他要吼,回答了,他还是要吼。 素质是什么,素质就是一种可以吃的东西,就看人的胃口大不大,肯吞多少。 相夫光子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憎恨她的父亲,即便心底那个可厌的声音不断折磨她的神经。以往千般□□万般虐待,她都当成偿还父母之恩所付诸的行动,可是这一次,她无法原谅他们! 探樱不是他们的孩子,也不是她相夫光子一个人的所有品!他们为了对付她,居然对一个不擅武力的女子下这样的狠手,纵使探樱对他们有过失敬之处,但也罪不至此啊!即便有罪,也轮不到他们用雪毒来审判! 对着镜子里日益臃肿的身材,相夫光子选择继续坚强的走下去,比起活着,人的外观显然次要。但当局者迷,她和云罗风树微妙的关系,还是不知不觉传播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 相夫兰咏不找光子,偏偏找上素不相识的云罗风树,喋喋不休商谈一番。 云罗风树想起了老人的外孙女在夜千雪订婚宴上说过的那些话,不愧是同类,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他来医院找光子,给她带了营养品和保健药,却被她用力推到门外,拒不相见。 “你的祖母来找过我了。” 门外,低低传来男子沉静的声音,相夫光子肩膀一动,眸光暗淡下来:“……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云罗风树没有要走的意思,平静的口吻里满是执着:“让我进去,好吗?” 门开了,强使自己不去留恋,可手完全不听使唤,她缓缓抬眼望定他天蓝色的瞳。 在他的眼里,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猜疑跟困惑,那片天一样澄澈明朗的地方,唯有坚信。 Chapter 0490 这天是相夫洋的生日,生了很大气的女儿给他准备了礼物,偷偷放在卧室的窗台下,他却看都没看一眼,天没亮就跑到母亲家了,满心欢喜的样子足可证明他是多么的热爱这个“家”。 母亲家的门锁换了,他的钥匙成了废品,天蒙蒙才亮,外头阴冷的很,却没一个人肯起来开门。 冻到日上三竿,弟弟阿金不耐烦的开门来了,当头就是一棒:“一大早上的作死啊!敲什么敲!” “怎么跟你哥哥说话呢?阿金!”相夫洋不乐意了,生辰当天不是该他当老大吗? “我就这么说了!怎么地吧!有能耐你找妈告状去啊!”相夫金理直气壮的吼回来。 相夫洋立刻说不出话了,委屈的撇撇嘴:“我昨天替你干了一天的活,腰都直不起来了,你怎么也不该对我这种态度啊。” “你呀!就是太计较太小心眼了!你说你平时认钱不认人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对自己的亲弟弟说这种话呢?真是太不应该了,让妈听到,她又该生气了!” 相夫洋气不打一处,绕过相夫金直接跑到里屋找妈妈,本以为借着生辰当天会受到母亲的赞扬,谁知道一碰面,就听她笑呵呵的问:“又来干活来了?” 他不会告诉母亲,自己的心情有多凉。迟疑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说:“妈,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今天九月二十二号,什么日子啊?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能是什么日子啊!”兰咏不以为然的嘲笑起来:“我看,你肯定活不过我,现在就老年痴呆了!” “今天是我生日啊!妈!”相夫洋一听这话,急了。 “你生日就生日呗,你跟我喊什么啊!”相夫兰咏找茬掩过自己忘记儿子生日的尴尬,压根就没当一回事。 会有母亲忘记自己孩子的生日吗?那一刻,相夫洋脑海里的怀疑连绵不绝。 “你来的正好,裕儿生日那天,我送给他的金项链掉到工地的水泥坑里了,你去捞出来吧,裕儿哭着闹着说要呢!” 用到自己干活和跑腿的时候,就好话连篇,顺带贬低妻子女儿让他获得优越感,可每次用不到自己的时候,就像生日当天这样冷淡漠然,他也逐渐老去了,却一次生日都没在母亲家过过,好像她真的不记得有这一天似的。 不借着寿星之名好好扬威,以后还要被弟弟踩在脚底下,相夫洋一鼓作气,反抗到底:“我还要回去拆礼物呢,阿金闲着,妈,你让他去吧。” 相夫兰咏把刚刚端起的茶杯用力摔碎在茶几上,玻璃碎片溅伤相夫洋的脸面,老人家无动于衷还勃然大怒:“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这个不孝子!养出那样不孝狠毒的女儿!自己也往那条道走吗!” 相夫洋委屈的眼含泪光,不敢把怒火和恨意表露,拿起桌上的纸巾擦去脸上的血。 相夫兰咏操起手边的一整盒纸巾摔上儿子受伤的脸颊,暴喝如同凶恶母狼:“滚——” 相夫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到水泥坑捞项链了,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家里很穷,为了喂饱弟弟,母亲就经常不让他吃饱饭,还让他在寒冬腊月里下到冰冷的池塘里去捞鱼,先用手把冰生生撬开,然后破口流血的手在冷水里抓来抓去,或者到有钱人家去做工,徒手将水泥一点点抹到墙面上,那水泥一和水,比冰还冷,孩子幼小的手就那么泡在里面,一冻就是一整天,和自己岁数相差无几的弟弟,却从不需要出来奔波受苦,甚至可以把吃剩的香肠丢到门口喂流浪狗。 很多时候,相夫洋觉得自己连狗都不如,倘若不是母亲隔三差五的说好话夸奖他,他想,他现在一定恨死这一家人了! 辛酸苦楚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那个相夫光子回来了。”相夫金鄙视的撇撇嘴,正仰在沙发上嗑瓜子,瓜子皮扔了一地,反正回来有哥哥收拾,他可以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真没想到,竟然能活着回来。”相夫兰咏捏碎手中的栗子,阴狠狠的咒骂。 一向老实的相夫裕,想起光子姐姐如今的身段,笑嘿嘿来了一句“童言无忌”——“昨天我在伯父那里看到光子姐姐了,她就像个有孕的孕妇一样!” 相夫兰咏捧腹大笑,对自己孙子的聪明伶俐赞不绝口。 相夫光子最近,在光都和青城之间来回辗转,不太敢招摇过市,免得再被人当成老鼠殴打。途经建筑工地,她恰巧看到父亲窝在冰凉的水泥池里,正低头摸索着什么,本打算就此躲过,没承想父亲忽然滑倒在有半个身高的泥池中,脚底打滑怎么都站不稳,越陷越深危机重重。 中年男人委屈的垂下眼睑,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相夫光子的泪水瞬间滑落,纵使恨他的行为,纵使不想靠近,可眼见他无力的挣扎在脏兮兮的水泥里,连呼救都办不到,她就难过的想死。 是谁,让她这么悲哀,让父亲如此可怜,不需要去证明什么,已经够清楚的了! 她跑到水泥池边,伸手将父亲从泥里缓缓拉了出来,还亲自跳下去帮他找,大功告成后,又领着他去买新衣服,饱饱的美餐了一顿。 “爸爸,生日快乐。” 纵有千言万语,她此刻,也只想对父亲说一句简单的祝福。 相夫洋带着金项链回到母亲家,三五人正团聚一起和乐融融的聊天,好像完全没有他插话的余地。不过他现下心里洋溢着温暖,让他觉得,就算没有母亲的疼爱,也还有女儿的孝敬。 “裕儿刚才说,光子那身材,像有孕的孕妇一样!这简直太贴切了!哈哈哈哈!”相夫兰咏毫无顾忌的跟光子父亲笑谈这“幽默一则”。 相夫洋以往也就一听一过,可这回听了却觉得生气:“胡说什么呢!裕儿,那是你姐姐!别说她没胖成那样,就算胖了,你也不能说这么恶毒的话啊!妈!这项链是光子帮我捞上来的!我差点滑进去没出来!” 裕儿不做声,阿金拉下脸,兰咏则愤然拍桌,为了保持八十岁的容颜不会向九十岁进发,为了让自己越活越年轻年龄越活越长,她收敛了怒气冲冲的语气,平静道:“阿洋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光子她就是有病嘛!别误会,我不是说身体上的病,她精神和心理上的病,可不能纵容啊!她以前对我们做过的那些事,你可不能忘了啊!就算没有我们,她对你这个父亲又如何呢?她可是亲口对我说过,天地盟的教诲,就算遇到的是流浪汉,她也会给买衣服请吃饭的!你在他心里!连狗都不如!更比不上流浪汉和乞丐!除了你妈妈我,还有你弟弟,谁关心你啊?谁把你当一回事了啊?” 唯一一次没有动怒和辱骂反倒充盈着浓烈的父女之爱,在相夫兰咏的猛烈攻势下,成为昙花一现的永恒。 最近光都城里风平浪静,相夫光子还是小心翼翼的游走在人烟稀少的地带,比如树林,比如城郊,偶然一次在天光破晓的时候遇到一条疾驰而过的黑影,顿觉像极了那日恐吓兰咏祖母、又屡次对她出手相救的男人。相夫光子顾不得行踪暴露,迅速跟上,在追随了差不多半小时以后,止步于一片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上。 花溪雾被相夫兰咏强行逐出家门,可相夫裕心心念念,便日日到此与女人厮混,那天也是因为和花溪雾小吵一架,才失控丢了金链子的。 天还没全亮,相夫裕一身扎眼的行头好像夜露里燃烧的火种,红彤彤烈艳艳,照得笑容都像浸了血一样显眼。他听到脚步声,以为来的是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结果被突如其来的一拳击中面部,哇哇大哭起来。 “给我住手!”下意识,不想蹚跟祖母有关浑水的相夫光子挺身而出制止黑影男的行动,口中厉声暴喝:“什么人!在国都也敢撒野!” 想不到,黑影连看都没看一眼,趁着夜色未尽,迅速消失在光子模糊的视线里,她正要去追,听到裕儿声嘶力竭的喊“奶奶救命”,就打消了念头:“怎么样?裕儿?还站得起来吗?” 相夫裕脚跟不稳连续摔倒几次,委屈的涕泪横流,相夫光子只好背起他往医院火速跑去。 最后的诊断结果,相夫裕轻伤,无大碍。可光子还是听到了桂芝婶和祖母哭天喊地的雄壮叫音,眨眼的工夫,一家子老老少少都来了,相夫裕还没说什么,相夫洋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问女儿怎么回事。 相夫光子只好把实情简单做了交代。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呢?”相夫兰咏明显一副不信任的表情,狐疑的瞪了光子一眼。 “我也不知道,赶去的时候他正好被打中一拳。” “我看就是你干的吧!你要是没打伤他、怎么会送他来医院!” 父亲妄下定论语出惊人,惹得光子禁不住怒目相视:“我要是存心害他,又何必送他来医院呢?你自己问问裕儿是怎么回事吧!” “不用问!肯定是你打伤你弟弟的!你看不上你奶奶!就报复弟弟!现在还打伤他!你好狠毒的心啊!” 相夫洋痛恨不已的指责女儿时,宁日潇等天地盟少主出人意料的大驾光临,为首的紫眸女子更是出言相斥:“相夫先生,说话要讲求真凭实据,你有什么权利诬陷光子伤人?你有什么证据?” “权利?就凭我是……” “就凭你是她的父亲?”宁日潇特意引他进入话题,特意在此刻打断,高声给众人来听:“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不会因为你是他的父亲,就改变这一点,难道父亲诬赖女儿就是天经地义?无愧于心?就是万民都引以为豪的表率、人人效仿之?” “算啦,宁日潇,我看相夫先生根本就听不懂你说话,你还是少开口,留着力气去说‘值得’劝谏的人吧。”落月啼小婉鄙视的白了相夫洋一眼,对这个男人的逻辑和智商感到无比恶心。 “裕儿!你说!是不是她打伤你的?!”相夫洋继续验证自己的猜测。 “二伯父,真的不是姐姐打伤我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袭击了我,可是是姐姐及时赶到救我并把我送到医院的,你不要冤枉姐姐,姐姐是好人。” 相夫裕一句颇具良心的话,让相夫光子所有的冤屈和怒意烟消云散了,她终于觉得自己为家人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你糊弄谁呢?怎么就那么巧让你赶上了?肯定是你派人打伤裕儿然后又跑去装好人的!你救人?你经络不是被废了吗?你怎么救人?拿什么救人!”相夫洋不去指责裕儿,反倒揪着光子不放,口水乱喷惹人侧目。 “先生这话说的没错,一个被废掉经络的人,不能救人是吧?那么她又如何伤人呢?她怎么伤人?拿什么伤人?”男人们多数不喜欢与人争执,一较口舌长短,既浪费力气浪费时间又小家子气无聊得很,不过风扬龙泽见话题深入至此,也不得不为义妹光子说几句公道话了。 “就是……先生想冤枉人,好歹找个经得住推敲的理由啊,如此没凭没据,传出去,一开始可能会得多人信任,不过久了……谁也不傻,孰是孰非还用得着辩白吗?”疾藤哈欠连天的插了几句,却字字中的。 天地盟上主你一言我一语的反驳和攻击让相夫洋无所适从,他实在找不出女儿的错处,便指着她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外套不满的大嚷:“你就是有毛病,你知道不?” 医院的汇聚最终不欢而散,相夫家也只有兰咏最懂得八面玲珑,一面替次子道歉,一面热情欢送天地盟诸位,甚至当着大伙的面安慰光子不要生爸爸的气。 相夫光子很想像曾经那样尊敬和畏惧这位老人,可经过这么多事,她若再看不清楚,就不仅仅是眼神不好使了,恐怕那颗本就有失玲珑的心,都跟着瞎了。 “表面清高大方,满口仁义道德,整日哗众取宠,实际上,祖母大人你做了什么,只有你自个儿知道!” 外面天寒露重,夜间淋了少许雨点,整个地面都是湿漉漉的。许久没和伙伴一起踏步在空气清新的郊外了,相夫光子显得很宁静。 “你后悔救相夫裕吗?”同行的宁日潇边行边问。 “后悔什么。”反应平淡,且义无反顾的浅浅一笑:“我救他,就知道会被反咬一口,反正不管我怎么做,祖母他们都不会看好我,我也不稀罕。”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要去调查跟雪毒有关的事情,保护好探樱、从容和沙诺他们,这次‘敌人’是冲着我来的,为了让我难受,动了我身边的人,如果我不做点什么,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她恨恨的握拳和咬牙,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身体要紧,其他事才是次要的。” “你看我现在胖成这副样子,起码长了十几斤吧?”相夫光子指着自己日趋圆润的脸型冲宁日潇傻笑。 宁日潇被她逗得开怀一笑:“你之前佯作被打伤脉络,看来如今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是故意用元能包裹住身体,才在当时避过要害攻击的,我知道,奶奶她老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可就是装作不知情,另一方面,她或许也不太赞同我的实力吧。”如今谈论起亲人对她的否定和蔑视,她已然淡定超脱,好像不是在谈论和自己有关的事。 “对了,芷蓝公主回泽域处理国事去了,把心腹国使留下来,继续寻找海阁佑介。”话锋一转,宁日潇讲述起近来最重要的国中大事。 “海阁佑介还没消息吗?” “嗯,不过公主已经等不及了,就特意把石澜遣来。至于其他的,诸事正常。”宁日潇露出使她宽心的表情,抚慰般按住了肩膀。 相夫光子刻意避开目光:“这种事没必要告诉我。” “你少来!明明在关心国府的大小事情,还嘴硬不承认,我知道,你是有所顾忌才不来问我们的,可你的心,一直都在这里。”宁日潇飘远的目光渐渐落到凝光城浩瀚宏伟的那座雄峰上,碧空之下,云顶之端如同插入灵霄的笔直宝剑,不论距离多远,都是那么瑰伟的存在。 这么多年,最了解自己的人,仍然是宁日潇。相夫光子坦诚的接受了她的评价,口气由衷的欣慰:“我原先管辖的事务,现在交由谁处理?” “你们三个都走了之后,碧姐就亲自料理起质检府的事来,好在之前你们打理的井井有条,接手以后也容易办许多。” “幸亏有你们在,我才能放心。”光子抚住胸口,一直悬在那里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Chapter 0491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半个月又过去了。 相夫光子拿到了离开国府之后的第一笔工资,多亏木子和木珍两位老师给她机会,让她在离开江菱织造以后得以继续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名誉受损,丝毫不影响她设计才华带来的影响,许多服装企业高薪聘请她前去,就如同某些国家秘密送钱意图收买她为其效力一样。在臭名远扬的当下,她自嘲,也只有这零丁才干能使自己不必饿死。 她拒绝了各个企业和若干国家,表面上是消失在人前,实则,以全新的名义发布崭新风格的作品,依旧大受好评。 第一笔到手的定金,就有一百万国币,她分文未留,跑到父母家中,全数奉上。 相夫洋和白辰霞的第一感觉,这钱必然来路不正,直到相夫光子出示了定金合约的证明,他们才相信。然而白辰霞并不感谢女儿,也没有因此而高兴,因为相夫洋把持着家中的财政大权,对于他们来说,这笔惊人的财富落在谁手里,都是比天还高的惊喜,以往光子每月送区区几万国币,作为孝子的相夫洋通常是把多数钱拿去给老母,分文不寄给妻子的母亲,所以白辰霞认为,这个家再富有,只要相夫洋活着,她就别想沾光。 “爸爸,妈妈,女儿工作了多年,从来没有孝敬过你们什么,现在跟在国府不同了,我会把赚来的钱全都给你们的,你们就好好过日子,我会定期回来看你们的。” 白辰霞是没什么好脸,和丈夫的心情有着云泥之别。相夫洋拎着沉甸甸的现金国币,没头苍蝇似的往外跑,气得白辰霞在背后连声咒骂,还侮辱相夫光子的智商,说她不懂得留点钱偷偷给母亲吗? “这项工作完成以后,我会给妈妈送来的,你暂且忍忍吧。”光子知道,有兰咏祖母在,她和妈妈无论如何也别想把爸爸的心拉回来,与其和那火爆脾气针锋相对,她宁可妈妈同自己一块儿隐忍,不去参与风浪。 …… 相夫洋的钱裸露在兰咏眼前时,老人家镜片后面的眼珠瞪圆了,忙问是不是“秘密生意”谈成了? 相夫洋想起了自己拼命赚来的钱,全被偏心的母亲偷偷转到弟弟名义下,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回答母亲,明明白白说是女儿光子凭借自己的本事赚的。 兰咏嗤嗤鼻子,和最爱的儿子一起露出蔑视的笑脸。 “妈,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有钱了,不如我买一百斤猪肉给楚生哥送去,他家里条件那么差,现在跟嫂子还都有病,不如咱们帮帮他,以往没钱就算了,现在有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您说对吧?”他显得很兴奋,像一个孩童得到了各式各样的甜美糖果,幸福满溢。 相夫兰咏本来要把那副厌憎的心情表露出来了,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每天奔波在御政宫和家中的她精神百倍,纵是这样忙,也不忘了掺和一脚,竟热情的告诉阿洋:“我知道哪儿的猪肉便宜,你把钱给我,我替你买,然后给你楚生哥哥送去。” 相夫洋二话不说,点头答应,虽然他本打算让妻子白辰霞来办这件事。 第三天,相夫洋兴高采烈的拎着一百斤猪肉回到家中,打算让妻子陪他一起给兄长送去,谁知道,在得知了价位又检查了猪肉过后,白辰霞气得浑身发抖,以她多年的经验,完全可以断定这是两兜子不合格食品。她当即告诉丈夫,此肉“肉质极差,且与价钱不符”,还详细说明了这是价值几何的猪肉。 哪知这辈子只相信母亲的相夫洋勃然大怒,骂了妻子一车脏话后直接甩给她两耳光,道:“就是怕你不报实价偷着昧钱,我妈才主动张罗帮忙的!” 白辰霞实在是委屈,哭着来找光子说这件事,每每也只有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个贴心的女儿。 相夫光子现在住在国都城和青城的交界处,两边跑也很方便,见矛头不是冲自己来的,打从心底松了口气,听母亲讲述了详细的经过,劝说:“妈妈,咱们不差这点钱,我刚领了一笔签约金,你先拿着用。” “我哪里是在乎这区区小钱?我是看那个老不死的来气啊!整天见人就说,她自己‘不贪小、不吝啬’,可一转身就干这么龌龊小气的事!能不生气吗我!最可恨的是你爸!他竟然不信我!偏信那个老不死的!呜呜呜呜!” “妈妈既然知道爸爸的脾性,又何必生气呢,这么多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现在放宽心,别想这些不愉快的,不管谁骗了钱,贪了钱,都只是一时的便宜对不对?她不会因此发家致富的。” 听了女儿的劝告,白辰霞心里舒服多了,罕见的是她客客气气离开了女儿的住处,而没有露半句脏话。 然而,一直留在光域疗养的秋氏夫妇那里,很快传来消息,说他们吃了弟弟送来的猪肉后立刻病情加重,医院的医师已确定这一点了。 相夫光子是负责照顾他们的人,自然不能撒手不管,她拿着还没吃掉的生猪肉去化验,发现都是些病死的病猪肉,卫生不达标不说,好像还是从域外偷偷私运进来的。她悲伤不已,才离开国府短短时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纰漏,想必碧姐身为国主,也是分身乏术,无法全面顾及到各个部门吧。 没有实权的当下,要如何大刀阔斧的展开调查?每当遇到祸及民生的事情,她都雷厉风行彻查一番,每次真相大白必然惩处一部分失职官员,然今时不同往日,她想要弄清楚,就不能一味的蛮干。 第一,这肉是从哪来的,第二,祖母买的时候,究竟按多少价位买的。这两点看似一体实际互相制约,只要搞明白当中一个,整个迷局就迎刃而解了。 “妈妈,我会帮你出这口气,但是你要答应我,这件事不许走漏风声,直到我查出肉的来源,去告诉国都医院负责秋伯父治疗的医疗组,在此之前你要紧咬牙关,装作不知道。” 有报复相夫兰咏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劳自己动手,白辰霞何乐不为? 相夫光子对待祖母是同样的心情,如果只是贪小,她不至于生气,哪怕就如母亲所痛恨的那样,父亲只信祖母而无视真实。可是,现在闹出这种祸事,秋伯父夫妻命在旦夕,还无形中把国家质检府拖下了水,于公于私,她不可能就这样了断。 她这个声名狼藉的废弃者,并非没有责任,但她也断断饶不了那个贪小害人的家伙——即便,你是我的亲祖母! 封锁了秋楚生夫妇病重、加紧治疗的消息,相夫光子自回国都以后,第一次主动找上玉灵碧,请求暗自调动人马查案的权力,然后佯作无事的给父亲送礼:“昨天我去看秋伯父,他让我尝了爸爸你送去的猪肉,真是美味!爸爸,我们和天地盟的朋友们想办一次私人餐饮会,食材酒水都需自己筹备,我想请您帮个忙,能不能再帮我买些啊?” “这个嘛……”虽然心情不错,没有骂人发飙,可不给钱跑腿这样的事,他向来也就甘心为母亲一人做而已。 “求你了爸爸,我不会让您白忙的,你看,我手里有两千国币,是给你的,不过这两万国币,就得请您帮我买肉啦!要是晴尊大人吃着高兴,我再跟她讨赏!让她多给爸爸一些好处,你看行吗?” 相夫洋愤怒的收下钱,嘴上严厉的训斥女儿:“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爸是那种贪小爱财的人吗?就是看在国主的份上,我也定把这事办好!” “那就谢谢爸爸啦!还有,这事千万别跟外人说,只是女儿的小小心意,想讨得大家欢心罢了!” “行,没问题,交给我吧!” 按照合格猪肉每公斤50国币、病死猪肉域外售价每公斤15国币的标准来看,两万国币买来的还真不少,整整一座肉山,可摆在面前红彤彤的一坨,却没一个人想尝尝味道。 “叫边策过来,检测是不是跟之前的那块猪肉一样。”相夫光子当即令人对这坨猪肉进行彻检。 结果,就跟秋楚生得到的那块肉一模一样,都是病猪身上的肉,且是相夫兰咏以合格猪肉报价谎称上来的。 “要不要放出假消息,说碧大人等人已经服用过这猪肉并且中毒了呢?这样的话,相夫兰咏就会乱了方寸,从而破绽百出!” “别忘了,她可是‘百战百胜’的相夫兰咏,就算我这么做了,她也一定会撇得一干二净,谁看到她帮忙买了?貌似只有我爸妈知道,可他们会不会起作用你也晓得,搞不好,还会反咬咱们一口,说质检府失职没能及时查出这批病猪肉!”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不是喜欢贪小吗?我就让她知道,贪小便宜,是要吃大亏的,尤其是贪自己的儿子!”她邪气无比的歹笑起来,彷如盯准了猎物的猎手,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位处温带的光域国都时至十月中旬,萋萋芳草渐次枯黄,姹紫嫣红也陆续凋零,终日盘旋在空气中的,就只有萧瑟的寒流。 彼时,对御政宫进行抄检的深仇大恨,终于在今日得报。圣母大人听闻消息,玉灵碧的天地盟,又跟罪人相夫光子暗地勾结了,还聚在一起胡吃海喝,这要是传遍术法界,传到那十三位队长的耳朵里,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想必,不会比玉灵碧月国公主身份曝光更让人嫌恶吧?圣母满意的勾动嘴角,对告密者大加赞赏,还让自己心爱的男宠红鸢亲自去搀扶那年迈的身躯。 有十三禁卫军撑腰,加上出师有名,御政宫大队浩浩荡荡在北门叫嚣,逼得荆仪不得不去向玉灵碧报告这紧急情况,晴尊正领着大伙儿在果米天香用餐,讶异的怔了怔眼睛,挥手准许荆仪放人进来。 所以,当数以百计的护光城重要人物挤破了“红苹果餐点”的大门后,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容貌出挑的年轻男女们围坐在一起,穿着打扮充满朝气又不落俗套,气质优雅谈吐不俗,光是坐在那里,就够叫观者赏心悦目了。 然而,没人会在这样的时刻有观赏美色的心情,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找的那个红头发,根本不在当下! 圣母挥动双拳,喝令身后的鬼杰:“马上给我搜!一定要把相夫光子找出来!” 鬼杰鬼影般的消失后,助贤安稳于座,不阻挠也不睁眼,安静的小憩,只听他身旁的落月啼小婉口出讥讽之言:“哟,圣母大人好不容易来一次,不是为了吃饭,竟是为了抓人?抓的还是早就不在这里了的相夫光子?您是觉没睡好,梦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浑浑噩噩让人给耍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一个原来的小副部!爬上了高位就恃宠生娇!下贱!”圣母怒指小婉,高声辱骂。 “圣母大人啊,您毕竟不同于市井泼妇,不要在这么多部下的面前,失了格调。”玉灵碧对她的来意感到不满:“现在是午餐时间,我不过带着大家在这里吃顿饭,您就跑来大吵大闹,有这闲工夫,不如坐下来一起用餐,怎么样?” 鬼杰用他的“鬼踪术”找遍了整座凝光城,硬是没瞧见跟相夫光子有关的半片影子。 圣母颜面无存,僵了半天才强使自己挪动脚跟,面上维持着虚汗装饰过的冷静:“……就算不在这,也一定被你们藏起来了!告诉你们,别让我抓到证据!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还和那个罪人有来往,我就要你们好看!我们走!” 气势汹汹而来,颓丧败兴而归,圣母和整个御政宫在天地盟面前丢尽了脸,念柳对相夫兰咏的不满,第一次当众爆发:“都怪你!让我们扑了个空,你是根本没能耐搞垮他们?还是故意耍我们的啊!” “圣母大人明察!我怎么敢耍您和各位大人啊?我这么大年纪了,玩什么不好偏偏玩得罪人?” “那相夫光子为什么不在这里?你告诉我啊!” 对待比自己还大了几十岁的老人,圣母还从没有这么藐视过,完全不把年过八旬的老人尊严当一回事,一心只想着自己被侮辱了,整个御政宫被玩弄了:“相夫兰咏!你是御政宫岁数最大的一个,我本不想说你,可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穆高小心翼翼的望了这边一眼,不敢替兰咏说话,生怕圣母察觉到两人暗中来往的很是频繁。 而相夫兰咏本人,则是空前绝后的郁闷跟懊悔,相夫光子区区小计,就让她获得了功亏一篑的绝望感。为着这一次失败,她又要回到最初的原点,把在御政宫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再一点一点缓缓慢慢的塑造出来。 她感叹自己已经将近百岁了,却还要为了将来劳碌至此。 Chapter 0492 某个天清气朗的早晨,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白辰霞幸福的抻了伸懒腰,隐约听见叩门的声音,便没好气的吼问了一句。门外传入一个娇滴滴的女音,让她浑身不自在,正好丈夫不在家,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发火。 “大清早的敲什么敲啊!”她猛然踹开自家大门,用力过猛直接把门面撞到了对方脸上。 捂着发疼流血的鼻子,小姑娘略略委屈的解释说:“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从火之国来的。” “火之国?”白辰霞一头雾水:“火之国的人找我干嘛?” “我是大王子派来的火之国国使,咛咛,特来送订婚聘礼,希望您笑纳!” 白辰霞羞红了脸,态度一下子温婉起来:“大王子给我的结婚聘礼?” “啊不不!是给您女儿的。”咛咛慌忙摆手解释,这天大的误会要是闹出来了,她可怎么交差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的王子殿下看中了您家的女儿,想娶她做王妃,所以特地命我来送聘礼。”咛咛指了指身后堆满楼梯的金色箱子,以为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想不到白辰霞误以为这是给瑞拉女儿的,欣喜若狂差点没昏过去,如果瑞拉能嫁给大王子,那么将来大王子继承了王位,她的女儿可就是一国之后了,是整个国家里最尊贵的女人呀! 咛咛还等着白辰霞给她引荐呢,见她一直傻笑着发呆,便不好意思的提醒说:“您可以把光子小姐请出来了。” 白辰霞脸色一沉:“请她干什么?” “您真能说笑,光子小姐是我们王子殿下的意中人,不请她出来,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什么?!你是说相夫光子?这怎么可能呢!那个不孝女臭名远扬!你们大王子怎么可能看上她?一定是你搞错了!我告诉你啊,我还有个女儿,叫瑞拉,从品行到才华再到样貌,没有一点不远胜过相夫光子的!我现在就帮你找她去!”白辰霞生怕到手的好事长膀飞了,不给咛咛说话的机会一个人自顾自往楼下跑。 咛咛费了好大力气才叫随行过来的护卫拦住她,无奈的摇头说:“白辰霞女士,您真的误会了,我要找的是相夫光子大人,大王子明明白白交代过,是绝对不可能弄错的,如果她不在这里,我就去别处找了,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告辞!” 一盆冷水浇的白辰霞透心凉,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体温,只因为妒火中烧。看着价值连城的聘礼大队掉头找光子去了,她气愤不已的跟了去。 自打在国都和青城低调辗转,相夫光子几乎就没有不忙的时候,好不容易落得一天清闲,她安坐在青城的花海上,望着绵延无尽的金黄油菜花,绿油油的叶子在花朵下形成海洋,风一吹,浮动起层层不绝的涟漪和微波。映着缓慢游动的浮云、湛蓝如镜的晴空,别具一番惬意享受。 在这样的时刻,有心仪的人陪伴,莫过于最幸福的事了,她忘记了因为某些人生起的不快,此刻,就只有他在身边而已。 直到咛咛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她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幸福这么不易得来,这么容易消散。 还未及答复咛咛使者的来意,母亲一脸怫色的咬住了牙,光子想,还是不要当着她的面出风头了,便把使者带去了一旁。 白辰霞可不这么认为,见不消片刻两人回来了,一个神清气爽一个面有为难,便心里堵得难受,仍旧不肯面对事实:“以前从霓裳手里抢夜千雪,然后又从霓裳手里抢云罗风树,现在可好!抢到自己妹妹头上来了!” 咛咛看不过去了,有些事毕竟是传闻,有些事还是要亲眼目睹了才能相信:“我再说一遍,大王子看中的对象是相夫光子小姐,不是你另一个女儿,所以谈不上抢与不抢!” “别吹牛b了!什么事等成了再来显摆吧!等人家给你盖宫殿、封你做国后再来得瑟吧!吹牛b是自卑者的特长!你连自卑都不配还吹什么牛b啊!”她不敢跟带着一群护卫的使者叫嚣,只能把最真切的心里话用骂的形式讲给女儿听。 她哪里知道,相夫光子就和在火之国那会儿一样,面对大王子的求爱早就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被拒绝的火之国当然不会声张,因而才使得白辰霞认为相夫光子已经是人家钦定的媳妇了。 无处宣泄心中仇恨的白辰霞,还不知道,有一种危机正步步逼近自己。天地盟并没有放弃解救相夫光子的声誉,那就意味着,一旦事成,她有可能功亏一篑,并且要为此付出“污蔑”和“栽赃”等法律代价。 禁卫军队长左元天捕在玉灵碧和风扬化羽的恳求下,亲自聘请了一位最具权威的精神系辅导师来给相夫光子做全面检查,最终证明其心理方面只有轻微的焦虑症,缘由也是面对家人时心理压力过大,精神和其他素质方面一切安好。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立即遭到外界的各种议论,有支持的,也有依旧坚持相夫光子确有“精神强迫症”的。 白辰霞听相夫兰咏亲自跑来报告,对相夫光子自我翻身的行为痛恨不已,她先是以母亲的资本对天长骂了一番,然后挥起菜刀向着相夫光子城界处的屋子奔去。 早已派人暗中监视白辰霞一举一动的天地盟知晓此事立刻进行阻挠,他们,一直在为伙伴的事情努力着,并没有因为光子的离开,而终止这份由来已久、刻骨铭心的友情。 某天,相夫洋出门办事,白辰霞趁此机会将比吉特辰引入家中,傍晚时分丈夫归来,在枕头下面翻出一条男人的内裤,向来节俭在意物质的他,当然不会不记得自己有无这个东西,便联想到一些不妙的事,抓起矮个子白辰霞的衣领狂扇了她一百多个耳光,直到打得她七孔流血跪地求饶,才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 女人狼狈不堪的趴伏在地,猛磕响头,摄于丈夫淫威的她不得不把自己立在一个卑微低等的地位,她不敢抬头看丈夫的脸,就解释说这条男人内裤是她买来送给他的。 相夫洋一脚踢碎她的门牙:“新买的上面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新买的会是别人穿过的?!” 白辰霞脸孔煞白,相夫家由此爆发了一场可怕的战争。 在伙伴的保护下,相夫光子免于一场菜刀危险,不过她得到父母血战家中的消息以后,就迫不及待和前来探望自己的弟弟妹妹一块儿赶到家中。 一见是这个罪魁祸首来了,白辰霞灵机一动,指着光子满口喷血:“这是她的!她昨天领着野男人回家乱搞!都搞成孕妇了!” 三个晚辈被弄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相夫洋还不知道妻子的外遇仍然是亚瑟飞和瑞拉的父亲,便气急败坏的向两人诉说他们妈妈做的事情。 白辰霞一听,哭得惊天动地,然后上前一把扯住相夫光子:“你不能让我替你背黑锅啊!你这个孕妇!孕妇!你明明自己做恶心的事!还把男人的内裤留在家里!你是故意害我吗?!” “妈,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把男人领到家里了?” “还说没有!你这孕妇!我现在就把你的丑事公诸于众!”说完就往外冲,被瑞拉和亚瑟飞死命拦住。 “妈!别这样!这话传出去多难听啊!” “我怕什么!生了个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 “妈妈,我劝您不要再闹了。有几句话我要私下对你讲,请跟我来。”相夫光子严肃的板起面孔,要是母亲再不收敛,再疯闹下去,她这个当女儿的前“当事人”都要抑制不了事态发展了。 “不用!要说什么在这说!”父母众口一词。 光子无奈,只好说:“这件事闹出去谁都不好看,但是我有办法鉴定,到底是谁昨天在家里搞鬼!这不是有男人的物品么?拿到化验室去化验,就知道是谁了!” 一句话说得白辰霞脸色从白转青,但她的反应相当灵敏:“那就是你跟一个老男人在家里乱搞留下的证据!我怕什么!” “既然不怕,你就去公告天下吧!” “你这个烂货!我要撕烂你的x!” “妈!你别这样!”瑞拉和亚瑟飞拼命阻拦自己近乎疯癫的母亲。 “这是家丑!也是你的难堪!我要用这招毁了你——!”见无外人在场,白辰霞索性道出心里话:“左元队长刚刚才鉴定出你有精神病强迫症!你还不回医院好好呆着!跑回来发什么疯!” “关于这件事,从现在开始我劝母亲大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已经有人要告你诽谤了!究竟有没有精神病和强迫症,不是你说的算的,也不是那个花国医师说的算的,左元队长领了人给我鉴定不假,但是结果为何你心知肚明,我告诉你,接下来,会有全部的权威医师过来给我做检查,一旦众人的检验结果,是我没有你们说的这类疾病,光之国国府就会告你们诽谤诋毁国府成员!” “你去告啊!你去啊!我怕你不成?你就是个精神病!这是事实!还不让人说吗!”白辰霞又开始喋喋不休的疯骂了,亚瑟飞和瑞拉连连阻止,却阻止不了母亲疯狂的诅咒,也无声无息滋长了旁观中的男人心中的仇恨。 相夫洋这次对女儿不打不骂,而是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强横的要求:“马上把这脏东西拿去实验!看看上面都残留了谁的东西!我要马上知道答案!” 白辰霞瞬间卸下骂人的力气,死亡一般瘫软在地。 屡屡有精神系的权威专家为相夫光子证明其并没有患病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相夫光子的声誉略有好转,至少,人们相信了这匪夷所思的真相。 相夫光子看着面前一摞子精神鉴定证书,没来由的感到恶心,她居然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抗衡母亲的诋毁,她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当亲人做出比仇人还狠的事情。 来送证明书的以悠深深叹一口气:“到现在,你还不准备走法律途径吗?法律不会因为他们是你的亲人而蓄意包庇,除非你自己放弃上告的权力、你自己不做计较,在没出人命之前,法律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以悠异常严肃的对她说。 “我不是没想过,可是,就算我告了,法律处罚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天下人已经知道我们家的矛盾,甚至我怎么解释,身上也已沾染了不可洗去的污泥,现在我再状告他们,除了让他们受点苦,对情况不会有任何帮助,他们受到处罚,不但不会悔改,还会更加痛恨我,横竖都是如此,我选择沉默。”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只是要告诉你,这是个机会,作为外人我没资格参与对你和你家人的讨论,但是,就情况而言,他们对你造成的伤害十分恶劣,已经构成了犯罪。” “有一句话我妈还是说对了,不管他们怎么待我,甚至是要我的命,我是他们女儿的事实都无法改变,以悠,谢谢你替我跑这一趟。”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你了,但是哪一天你真的忍无可忍、想要走法律途径的话,就来找我,我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审判!” 相夫光子姑且不计较家人对自己的伤害,可相夫洋亲自把东西拿到化验所去检测,还大张旗鼓的控告妻子“通奸”,这样不顾家丑外扬的行为顿生轩然大波。 “你呀,现在的矛头指的不对!”兰咏这次不但不对素来不满意的儿媳落井下石,还帮她说话:“再说,阿霞和比吉特辰的事,你早就知道,那年把她打得半死,也够她受了,瑞拉和亚瑟飞两个孩子还不错,看在他们两个的份上,你也就别再计较这陈年旧事了!” “这个不要脸的□□!以前就听她二妹说过,和自己的叔叔不清不楚,现在可好!狗改不了吃屎!我这个做丈夫的就够不错的了!她以前背叛我和别的男人生孩子!我都没杀了他们!给她机会,她也答应我不会再和比吉特辰来往了!可现在我才知道,他们一直在暗中往来!还……还跑到我的家来乱搞!”相夫洋说到这,恨得两眼血红咬牙切齿:“我真想剁了他们!” “冷静冷静!有这气呀,别往他俩身上撒,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最大的敌人要对付呢!”相夫兰咏意指何人,相夫洋心知肚明:“阿霞那边就交给我处理,你消消火,等我好消息!” Chapter 0493 日前,相夫光子住在国都和青城交界处的一座简易小屋里,为了方便照顾探樱以及随时获取国都动向,每天画设计图纸都忙到很晚,木珍会定时派弟子花石郎取走图样,忙完了生计,她又跑去照顾探樱,查看她的复原情况。整天奔波不停,让她伤病未愈的身体越来越吃不消,有时候太疲惫了,倒床上直接睡觉,饭都懒得吃。 今天,从下午一直画到晚上九点,她照常去仓库拿布匹做成品,刚刚往里探头,就隐然感到眼前有东西,仓库里漆黑一片,还没来得及安置灯泡,她试探着伸手去碰,竟然摸到了一根尖锐无比的锥刺,没来由的恐惧淹没了她的思维,她浑身冷汗,用力一拽,终于把那隐藏在黑暗里的东西□□了。 是谁?!居然把路边的人形钢铁雕塑搬到仓库里?还把雕塑手里象征捍卫疆域的锥刺武器直冲向前?而位置,恰好指向人的双眼啊! 光子心底发毛,会这么做的无非是那几个人?而知道自己每天来仓库的,就只有她!强忍住内心的不平和怨愤,她不动声色把雕塑搬回原位,衷心的祈祷这是最后一次。 她拒绝友人们过来相伴,拒绝友人们伸出援手,她告诉自己,只有一个人适应了孤独,忍耐了寂寞,才有可能重新站起来,她不要别人帮忙,声誉是大家给的,可振作却是自己成就的! 城郊人烟稀少,到了晚上更是风冷露寒,光子用封条贴住漏风的窗户,回到床上裹起单薄的被子,在昏黄的灯光下继续看服装设计图纸,心里默默盘算,这笔生意做成了,就又会有可观的收入,到那时,爸妈一定会很高兴的吧?探樱戒毒也要花钱,总不能白吃白住在医院和药王斋,一切都要靠她自己自食其力。 其实这样,她反倒觉得幸福。 又是崭新的一天,她早起把图纸交给花石郎后,带着做好的饭菜踏上赶往药王斋的行程,回来时已经到了下午,她疲惫的面容因为看到亚瑟飞而重焕光彩。弟弟欢天喜地的张罗过来看她的新屋子,说要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能让他这位姐姐放弃原有富贵。虽然没明说,可光子知道,这小子是为了送自己回去。 她真的很高兴,在母亲那样的引导下,还有两个这么贴心温柔的弟弟妹妹,她也会觉得,老天爷对自己并不薄。 亚瑟飞抱怨了这屋子的简陋,很快又两眼发亮的夸赞起长姐的厨艺来,只见他狼吞虎咽消灭了盘子里的若干颗藕粉蜜花生,兴致勃勃的大嚷:“姐!没看出来,你厨艺这么好!” “这算什么好啊,临阵磨枪而已,有机会让你尝尝小婉做的,那才叫绝世美味呢!”一手一盘热腾腾卤味炸酱面,相夫光子热情的脸蛋瞬间阴云密布:“亚瑟飞!你又没洗手直接抓东西吃!” 亚瑟飞笑嘻嘻的讨饶:“姐姐我错了!谁让你做的这么好吃?害得我连洗手都忘了!” “油嘴滑舌!”相夫光子有气也撒不出来了,总是拿这个弟弟没办法:“对了,听说你一年当中换了四个女朋友,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认真点吗?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人操心!” “这事啊勉强不得!”亚瑟飞擦干了手,一把揽住老姐的脖子,振振有词的讲理:“你想啊!缘分到了,我自然有始有终!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感觉不对味!瑞拉姐说,是我还没碰到真正让我心动的!” “就是瑞拉把你给纵的,要是日日在我身边,肯定不能让你这样!”光子一指头弹开他凑近的额头,见他哇哇乱叫忍不住笑说:“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不用!”亚瑟飞揉着发红的脑门鲤鱼打挺坐起来:“我要自己寻求真爱!老姐你就不用费心啦!还是好好跟我未来的姐夫相处吧~” “胡说,你哪来的姐夫!” “姐!我好歹是你弟弟诶!跟我还装傻?”亚瑟飞坏笑着用肘子捅了捅老姐的后背,一脸欠扁样。 相夫光子从盘子里夹起一摞香肠片猛然塞进他嘴里,噎得亚瑟飞有口难言了:“我去厨室间收拾收拾!” 她觉得很庆幸,这么多年,不管母亲怎么胡闹,怎样渲染,都没有影响他们姐弟三人的感情。 却根本料想不到,这比生命还要珍贵的感情,正随着危险一步步的逼近,而被命运生生的掠走! 相夫光子刚把一摞洗干净的碗放到上方的橱柜,就忽然听到亚瑟飞惨痛的叫声,那是从仓库传来的,让她霍然产生某种不祥的预感,脚下一软,她重重摔下地去。扶着裂开一样剧痛的腰部,她奋力往亚瑟飞惨叫不断的方向爬去,借着尚未全黑的天光,看到亚瑟飞捂住眼睛的左手被血染红,他则面如死灰的倒在地上虚弱的□□。 恍如一记猛雷炸碎她的头颅,整个身体里的氧气被迅速抽走,表情上难以言喻的痛苦,却抵不过内心煎熬的万分之一,她料想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活力好动的亚瑟飞,一定是好奇仓库里面装了什么,正要探头开灯,就被这把比刀还利的硬物刺入了眼眸。 “亚瑟飞!”光子惊恐的看着半倒在地的凶手——那尊钢铁雕塑。那是路边一座高石台基上的装饰雕,平日里高高在上不会伤到路人,不知道是谁那么大力气把它搬下来,也就是她天生巨力,得以轻松挪回去,可是不对啊,前一天,她明明把它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为什么今天又出现在这里了呢?! 没有多想的时间,她迅速背起亚瑟飞朝国都医院跑去,腰肢的痛楚她已经感觉不到,跑的越快她反而越觉得自己速度太慢,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为什么明明拼命跑了,却还是不能一下子到达医院?不能一下子止住那流血的眼球? 光都城国都医院—— 相夫光子整个身体贴靠在急救室的外墙上,如果不这样,她根本无力支撑。闻讯而至的母亲见她双眼完好无损,而心爱的儿子却躺在里面急救,明白了一切,冲上前朝着六神无主的女子猛抽数个耳光,其间脏话粗口,无不外冒。 不多时,负责手术的医师出来了,看他面带遗憾,相夫光子感到了毁天灭地的绝望。 “很遗憾,他的左眼受损严重,如果不及时摘除,恐怕有生命危险。” 白辰霞趔趄一步,当场昏死过去。 耳边,是瑞拉焦急的呼唤和哭声,心里,则是无尽的悔恨和痛楚。相夫光子一扭头,到底没忍住咽喉里疯狂外溢的东西,一口红艳艳的液体留在了医院的墙壁上。 母亲愤恨的指控,父亲强烈的贬斥,都充分表示,这个结果是多么的惨痛。 亚瑟飞永远失去了左眼,比起众人对相夫光子的憎恨,心爱的弟弟被伤害至此,显然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可怕的是,相夫光子竟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母亲搞的鬼,这间仓库,她连宁日潇都没告诉过,就只有母亲那天来时撞上了她进里面取布匹。母亲两次搬雕塑,就是要她撞上这灾难,谁都没有想到,受害的却是白辰霞最爱的儿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力交瘁的光子再没力气去争执和辩解什么了,她只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相信她、谅解她! 亚瑟飞醒来时,是五天后下着雨的那个夜晚,相夫光子痛心疾首的神态在他眼里,再不值得同情,他不听长姐的任何解释,甚至觉得母亲以往的警告是对的——这个姐姐,根本不配为亲人,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亚瑟飞!你要相信姐姐,真的不是我做的!你出事的前一天我就看到了那尊雕塑摆在仓库门里,那原是路旁的一尊雕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放在门口了,本来已经挪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了。”在没有证据的辩解下,这是何等的苍白,相夫光子底气虽足,对弟弟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 “那你为什么没出事?”亚瑟飞根本就不听她的话,问出的语句叫人一滞。 “因为在前一天,我就及时发觉了呀!” “那我进仓库之前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呢?”层层包裹住的左眼旁边,那仅剩的一只眸子恨得血红。 “我以为前一天已经挪开了,就不会再……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疏忽了!可姐姐真的不是成心的!” “够了!”亚瑟飞大吼一声,眼部随着身体的剧颤痛楚不已:“你的解释,你自己认为可信吗?如果不是你放的,难道是母亲吗?难道是她要害你吗?姐,我一直都以为你并没有像母亲说的那么坏,我一直都很敬爱你,可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真的是太恶毒了!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光子哭了,她心疼她的弟弟,即使知道他是自己的母亲和另一个罪孽深重的人生的,可还是忍不住疼爱和怜惜,她不久前还感激上苍,让亚瑟飞和瑞拉两个在“不可能”得到的亲情温暖里给予温存,然而,一切都结束了,她失去了亚瑟飞的同时,就表示,另一个妹妹也失去了。 她痛彻心扉,在走出亚瑟飞房间大门之后颓然跌倒。 “每次我决心振作,都会发生让我觉得是‘报应’的事,好像冥冥之中不准我振作,我真的很矛盾,究竟是该勇往直前,还是干脆……就这么自暴自弃让那些‘有心人’心满意足?” 如果心间淌血也算流泪的一种,那么相夫光子,就是个整日以泪洗面的人。 “很多事情,在一起发生了,就会觉得它们有关联,而实际上,即使你不振作,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反之,如果振作起来,说不定还有机会扭转败局。” “亚瑟飞已经失去了眼睛,还有什么机会扭转?我能让时光倒流挽回他的眼睛吗?”她痛心的捂住左胸,那里面一颗活蹦乱跳的东西,正因为这样的悲剧收场而沁血流脓:“风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我理直气壮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却每次都伤害到身边的人,我真的是个灾星!明明知道会让大家操心,会连累他们跟我一起受罪,可我还是舍不得跟大家分开,我不但不祥,还是个自私鬼!” “自暴自弃,可不是我们大家认识的相夫光子。”云罗风树不惊飞蝶的声音宛如天际奏响的一曲天籁,即便不婉转动听,也有着无尽的、使人安逸的力量:“哭过之后,不要忘了擦干眼泪,只有重新站起来的人,才有机会继续前进,往后退缩的,不是急流勇退的智将,仅仅是个胆小怕事的弱者罢了!” 掩住脸孔,相夫光子把头埋在臂弯当中痛哭流涕,倾力宣泄。 天地盟众上主听说亚瑟飞出了事情,纷纷赶到国都医院探视,没见到光子,都让大伙儿忧心忡忡。他们了解那个人,一定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哭泣呢,表面再坚强,也掩饰不了内心的脆弱,何况,那根本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 “对不起,我破坏了本应存在的‘美好’,我让大家跟我一起陷在愁云惨雾里,这么多年了,这消极的状态一直在影响着我身边的一切,我……是个大罪人!”憔悴的红发女子周身被惨淡的光环笼罩,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缩在角落里,尽可能的斥责自己的所有。 “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们是同伴,是家人啊,就该共同分担一切的呀!何况,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怪过你!你这么痛苦,才是让我们跟着你一起难过呀!” “我一点都不想让你们跟着我一起痛苦,我真的一点都不想!” “那就站起来呀!”欧也从容从半开的门闯进来,一向安稳老实的她,这次却语气汹汹:“你不是‘修罗’吗?你不是天地盟的‘刀刃’吗!你以前可以跟敌人大战两天两夜,可以为了正义和理想不顾迁党的仇视!难道那时候的感觉就很好过吗!那时候你都可以勇往直前,为什么现在就不行呢!” “我已经不是上主了,还是个人人喊打臭名远扬的罪人,以前我做事,还有人们的支持,可现在呢!我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人骂,被人否定!我混乱了!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方向是什么!你还要我振作?风树他也要我振作!可我振作起来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啪!” 清脆的耳光声,换得众人的目瞪口呆,半天过后,竟没一人反应过来。 欧也从容看着自己发热的手心,整颗心脏在胸腔里扑通通乱跳,几乎要蹦出来了,而相夫光子,捂着发热的脸颊,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双眸呆滞。 吞了吞口水,欧也从容还像刚才扇耳光时那么愤怒:“不是上主!被人误解!这些方面就动摇了你的原则和理想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欧也从容对你相夫光子简直失望透顶!我知道,以我平庸的资质,根本没权利指责你!可是!你这样自暴自弃,因为地位和声誉的不保而忘记了初始的动机和理想,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从容,不管怎样,都不用动手吧。”沙诺也觉得这一巴掌有点过激:“光子小姐的弟弟重伤,她还陷在悲痛里,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可是!”被打的那个还没动静,欧也从容先泪如雨下了,她蹲下来,紧紧握住光子放在身前的两只冰凉的手,被泪水充满的眼瞳直视着她暗蓝的眸子,竭尽忠诚:“我真的不想看到,无数人曾经仰慕的那个正义使者,就这样被邪恶打败!光子!如果你觉得失去了目标,就想想水无痕叶啊!她曾经不是黑暗组织里被各国通缉的逃犯吗?她的处境和声誉比你好到哪去了呢?她还不是组建冰衣武士队为术法界的弱势群体做贡献?我们都相信你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所以即便没有地位,没有声誉!也丝毫不影响你去完成理想啊!你听到了吗!大家心底的呼唤和呐喊?我们……都是你的伙伴!都希望你重新站起来!重新露出自信的笑脸啊!” 从容一个人动情倾诉时,屋子里鸦雀无声,人们脸上逐渐浮现出欣慰和安然的微笑。 渐渐沉进海底、没入黑暗的一颗心,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重新升回了海面。相夫光子微微抬眼看着从容发红的眼圈,用手轻轻拭了拭她湿润的眼角,不自信的问:“我反复无常,你们还会相信我吗?我真的能站起来吗?” “别说我们全都对你自信满满,就算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再无一人信你,光子,你也要自己相信自己!脚是你的,心是你的,生命和人生,都是你自己掌握的,即便是给予你生命的至亲,也无权剥夺这一切!你懂吗!”风扬龙泽在最关键的时刻,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番话,它决定了相夫光子今后行进的方向。 没有迷惘,不被困惑,清晰可见的康庄大道! “光子!” 相夫光子诧然回首,在门边看见了一张比先前红润了很多的脸庞,惊喜泪流:“探樱?!” 探樱的出现让所有人吃了一惊,她的虚弱比起光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应该在医院和药王斋疗养,怎么跑到城郊来了呢? “从容和风扬少主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探樱的脸色仍然很憔悴,不过她的坚定却从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显露无余:“光子,我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你记住他们说的话了吗?我记住了,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楚!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成功戒掉雪毒,做回那个健健康康的探樱,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你也答应我重新振作起来好不好!让我们一起努力!” “探樱……” “不管有多少人存心害你!你都不能让他们得逞!你不是说过吗!你倒下了,他们就会站起来祸害苍生!你希望看到那一天吗?你希望他们在得逞了以后为所欲为吗?不是少主有什么了不起!不在国府又有什么大不了!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我们还满怀信心!他们就别想越雷池一步!光子!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你不会忘记的!对吗!” —— “你们记住,不管我们的背后有多少把等着随时捅过来的刀,在我们的意志底下,都无法动摇我们稳住的脚跟,因为,一定也有支持着我们站立的力量!伙伴、理想、信念,只要我们拥有其中一个,就足够我们走完整个人生的旅程!且让它轰轰烈烈不枉此生!” —— 那明媚的欢颜,自信的笑脸,曾是举国上下为之倾倒的朝阳。 人们都说,他们有一位站在前端的勇者领袖,还有无数位公正廉明的清官好官,而这当中,唯相夫光子最是严明无双,她理解人民的苦难,才宁死不做迁党走狗,她同情百姓的遭遇,才动员伙伴组建天地盟推翻黑暗□□,她是一个勇敢的好姑娘,是一个善良的好官员,是人们心目中巍峨高山般的仰仗和依靠。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渐渐随着骨肉亲情的定义,而被其他的感情蒙蔽了。 …… “不过,都不重要了。”她转身面向期待她重新崛起的众人,对他们展露笑颜:“谢谢大家!让我从一个颓唐的废物中领略到,我相夫光子,不适合当一个弱者!” Chapter 0494 “亚瑟飞,我走了,知道你对姐姐有很大的埋怨,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姐姐等着你来找我,打也好,杀也罢,该面对的,相夫光子一样都不会逃避!只希望,你的心里能好过一点——长姐,留。” 她把写好的信放在亚瑟飞沉睡的床边,不舍的回望了半刻弟弟的容颜,转身离去。 她接到玉灵碧指派的“秘密调查雪毒之终极任务”,准备一次破获多年未解的疑案,正冥思苦想该如何着手的时候,云罗风树来到了她身边,自打那日一番苦口婆心的良劝,她对于两人的将来有了全新的看法,当然,她清楚自己所想,却不表示明白对方心里究竟在进行些什么。 “找我有事吗?” “我想以朋友的身份,和你一起行动。”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相夫光子感觉这事跟碧姐有关系:“我将要做的事十分危险,你确定要跟我一起行动?” “呼。”云罗风树叹了口气,一副“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的表情:“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我早就答应过的不是吗?” “我就是讨厌你这样!”光子很生气的站起来:“总把誓言挂在嘴上,好像跟我在一起很勉强仅仅是为了履行承诺一样!如果你心里真的这么想,我现在告诉你,我不需要!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我不会留你的!” 云罗风树盯准她的眼睛,也跟着站起来:“你想事情太偏激了,我没有说是为了履行诺言,我是真的想呆在你身边,这样足够了吗?” 相夫光子一副别扭、不乐意的表情,却感到两颊火辣辣的,整颗心跳上跳下好不安分:“拜托!你能不能别这么气定神闲的讲这种话!真是不解风情!一点浪漫都不懂!” 看着女子气呼呼离开的背影,云罗风树脸上写满问号,挠了挠腮帮,他愣是没搞懂光子话里的意思。 相夫光子打扫了现在居住的地方,换一身干干净净的浅红色套装,便两手空空走出门去。她听说寒苇裳正在国都的一家图书馆里跟着萧桃副队长学习上主知识,在确定了对方的所在之后,她来到图书馆一扇静闭的大门前,默默听了会儿寒苇裳轻缓的朗诵,转身,靠住门面,仰头看天。 面前的玻璃窗外,浓郁的金色光芒涓涓流淌,打在她日益宁寂的脸孔上。 “霓裳,今天我来,是想跟你做个了结。”她感到门中人明显的停顿和颤抖,和料想中的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只言片语。好在,屋子只有一扇门,就算寒苇裳不出来,也必定无法离去:“你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毕竟‘曾经是朋友’,虽然分道扬镳了很久,可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如果曾经是朋友,即便分开了,我们也应该把话摊开来说,哪怕是最后一次。” 寒苇裳依然不做声,连翻书的声音都停止了,相夫光子看不到她嫌恶厌憎的表情。 “好了,我废话也不多说了。霓裳,今天,就为我们两个的友谊画上句点吧,你早有此意,可从未表述过,那么便由我来说……如果你还觉得,我们最初相识那段时间的友谊是真挚的,你就出个声,让我知道,如果你就这么默默无声的听我讲,那么也就表示在你心里……我们连朋友都没做过。” 寒苇裳咬牙切齿,真想回相夫光子一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可一想到出声会引起她自以为是的误会,就忍住愤怒死不做声了。 “难道,你连做个了结都不肯吗?这是我最后一次认真的找你谈话,认真的谈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就……不能开口说句话么?”相夫光子语气异常平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对这个人抱有怀念。 空气凝固了,随着长时间的沉默。 寒苇裳在小室里等了半天,以为相夫光子已经离开,便推门出来。想不到相夫光子还在这,下意识的一缩脖子,寒苇裳当即避开那双暗蓝色的眼睛,绕过其人迅速离去,神情如同躲避瘟疫一样嫌弃、厌恶和排斥。 摆明了,就是不想看到相夫光子这个人。 相夫光子料到这样的结果,还以为自己会多难过呢,此时,却倍感如释重负:“……既然连最初的友谊都否定了,那么,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念的了。” “听说,你去找霓裳麻烦了?”某一次巧遇,白辰霞为了别人家的女儿呵斥自家女儿的“行径”。 相夫光子一副漫不经心的嘴脸:“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别惹我骂出难听的来!”白辰霞显然不是为了这区区小事来纠缠光子的,想起丈夫那一百万国币至今分文未到自己手里,她就有无限的怨恨:“做人别太偏心眼了!你明知道你爸爸不会给我任何好处!还把钱都给他!你什么意思啊你!你不是说还会给我一笔钱吗!在哪儿呢!” “虽说当女儿的,面对父母的索取应该全盘接受且付诸行动,不过妈妈,您可别忘了,上次为了堵住您的嘴,让你放弃管如风的闲事,已经给了你五亿国币了,这天文一样的数字是爸爸的多少倍?足够您花好几辈子的!” 相夫光子唇色黑红,眼角发紫,目光明显的凶恶了。 没人看到,她的视线正渐渐模糊。 “如风给她妈妈五十亿呢!你才这么点就不断找后账!我养出个孽来了!” “这可不是小数字,我倒想问问您,钱哪儿去了?” “你管哪去了!给我了就是我的!人家如风给自己妈妈五千亿呢!你这点算个屁啊!” 脑袋里像产生爆炸一样嗡嗡乱响,那些令她难堪的声音又出现了,好在她现下还能保持些微的清醒,让她立刻意识到是“蛇蛊”在作祟,那日古幕往她颈子上打出封印贴,更是加重了此物的效力,她以为凭借强悍的精神力可以把消极的一面压制,没承想,还是低估了蛇蛊咒的威力。 “你若不是平常把人得罪的那么苦,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白辰霞“哎呀哎呀”的幸灾乐祸,见红发女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笑容简直得意到了顶点。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相夫光子强使自己腰部挺直,口音强硬,她恶狠狠的放低音量,眼底流露出让人发憷的寒意:“可惜,我一点都不后悔,因为我知道……害我的人,不管她是谁,不管多少个,终究还是会被我相夫光子……玩死!” 也许是一霎间的恐惧过后让白辰霞无比屈辱和震怒,她竟然伸出两只长满坚硬指甲的手,朝着光子的脸一顿乱抓,口袋里明明揣着刀,却还是觉得用手过瘾,一把一把的扎入皮肉然后用力一划,仿佛听到了眼前贱人脸皮撕开的声音,这种感觉让她的兴致抵达巅峰,想象着一团模糊不堪的烂肉脏血,白辰霞快乐的发疯了。 这一幕被云罗风树瞧得真真切切,等他闪电一样冲到面前时,相夫光子已经倒在了鲜血里,奄奄一息。 白辰霞还在叉腰咆哮,连声痛骂,哈哈狂笑的姿态让云罗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站起身,目光里蕴藏的杀机洪水一样爆发出来,巨大的怪兽样手掌不听使唤的飞拍过去。 僵住了,白辰霞吓得跌坐在地,头顶上方有山一样的怪兽巨掌,被一团浓郁的白色烟雾缠住。云罗风树严肃的望向一边,第一个看到的是出手阻拦的欧也从容,她正举着布拉吉银杖,气喘吁吁似乎费了很多力气才及时赶上。 “多亏了你,沙诺!”从容放下银杖,幸亏有沙诺精确的方向识别力,否则白辰霞早被拍得脑浆迸裂了吧。 “为什么阻止我?”云罗风树的愤怒和杀机没有褪去,反而越涨越烈。 “冷静点,云罗,你现在杀了她,不但不解决问题,还会给光子小姐造成困扰,当务之急是把人送到医院,她好像伤得很严重。”沙诺提醒云罗风树,当下最需要的不是惩罚,而是理性。 然而,一碗滚烫的牛奶还是泼到了白辰霞的面部,让她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嘶吼。探樱愤愤不平的摔碎瓷碗,冲上前把光子抱在怀里,看着她有着严重抓痕的脸,心里痛惜,即便好了也会留下伤疤吧,不知道用去痕膏管不管用。 其余三人有些傻眼,没承想刚一赶到的探樱就做出了这么过激的举动,沙诺无奈的问近来走的比较近的月白:“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她跟疯鸟一样,我跑都跑不过她还让我拦着?”月白委屈的辩解,一路追来到现在气还没倒顺。 “探樱!你别急!我们马上带光子去医院!”从容在白辰霞不断发出吼破喉咙难听至极的叫骂声时把音量抬到最高,生怕探樱因激动再做出点什么事来。 又是没承想,相夫光子竟在此时睁开双眼了,那张满是血污还残留着白辰霞脏兮兮指痕的脸上,霍然唯有一双瞪得大大圆圆的眼珠,那恐怖的目光,几乎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妈妈,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 很多天之后,白辰霞依然沉浸在那日的噩梦当中,每次从睡梦中惊醒,眼前都会浮现出女儿血污满脸的画面,那双死死盯住自己的憎恨的双眸,仿佛记下了最深刻的仇恨,即便下了地狱,也会爬上来咬碎她的喉咙! 白辰霞眼中,相夫光子的死亡是无比真实的,她不但不对外公布,还意图将女儿的尸体索要回来并藏匿到无人发觉的地方,她做好了完全的打算,一旦有人问及女儿的去向,她就一句镇定的答复“出门去了”。 至于之后在哪里发现发臭发烂的尸体,可就不关她这个母亲的事儿了。 即便以生母的名义索要相夫光子的遗体,云罗风树还是没有答应,他公开了这件事,还把真相全盘托出让天地盟明白整个事件的原委。 玉灵碧呈现出史无前例的愤然,痛斥白辰霞的狠毒。谁知,白辰霞仍旧一口咬定,相夫光子的死和她没关系,是自己脾气太大一命呜呼的,甚至发毒誓来证明这一点,其可憎的面目和险恶的居心令人发指。 “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污蔑,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善良的人会站在被污蔑者的角度看待问题,居心叵测的人,则会站在等待笑话的角度扭曲问题。”鲜有言语的春水绿阳冷言冷语的说给赶到凝光城幸灾乐祸的御政宫人听,倘若不是恰巧聚在了她镜水寒宫的门前,她才懒得开这个口。 “打扰你了,绿阳。”都知道这位城主生性喜静,又孤高冷僻,常人敬而远之,御政宫在圣母大人的带领下却胆敢闯到这片水域,着实让海蓁子头痛。 “我们来是想问问,你们要怎么处置杀人凶手白辰霞啊?”兰咏的怂恿下,由近来低调异常的穆高夫人主动发起“审问”。 “罪证确凿,只等她认罪,就正式处刑!”风摩以悠铿锵有力的定语洒向御政宫诸双耳朵。她余光一扫,还是逮到了某张苍老可怖的面颊上狐疑焦虑的神色:“正式处刑的地点定在大罗场,望各位御政宫的大人们届时驾临!” 那张老太太的嘴脸变得扭曲,与狐疑相比,那份不安的模样更叫人印象深刻。 风摩以悠心里清楚,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一定不相信相夫光子已经死了吧?所以才会引发“白辰霞”是否会被处死、怎样被处死的话题。 其心难测,非奸即恶。 相夫光子生前所呆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那个被她打扫的窗明几净的破旧小屋,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让焚天的烈焰吞噬,这可怕的火焰不但淹没了整个房子,甚至在大雨的洗涤下都没有熄灭,火一直烧到第二天早上,狼藉一片的废墟中,已找寻不到逝者的尸骨。 探樱等相夫光子赖以生存的伙伴悲伤欲绝,长久的跪立在被烧光的房屋前,痛哭流涕。 天空中的晦暗之光还没有散尽,云罗风树身穿素服安静的出现在不远处的树林里,默默听着树叶摩挲宛如悲歌的沙沙声。沙诺来时,东方露出一线粉白,让视野能够清晰的捕捉每一处失去了光子踪影的景象。 “对不起!我来晚了!”欧也从容一脸歉意的跑过来,左右各看一次,纳闷的眨眨眼:“是不是少了一个啊?” 夜的沉默与颜色一起凝滞,时间像是停住了,让天际的鱼肚白一起冻在微冷的空气里。 远处飘渺而来的黑色身影一晃而过,最终驻足在从容和沙诺中间,衣角在烈风里翻飞,乍然而起的狂流卷起落叶沙土,纷纷旋舞,把仅有的一丝光明遮掩了。 黑色蕾丝手套下纤细五指拨动颊边的兜帽,来人声色低沉:“我们出发吧。” Chapter 0495 湿漉漉木材腐朽的潮湿味道让身宽体胖的两个人皱眉捂住了鼻子,面前阴森森的空气里恍然乍现一团漆黑的烟雾,他们还以为是眼花,用力揉动眼球,发现不是燃烧引起的,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们就是新来的?”中年男子的语气和声音,不过面目一团模糊让人辨认不清。 “是、是、是啊!”跌坐在地的两人满头大汗。 似乎对于旁人屁滚尿流的窘态早已司空见惯了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妍,这两个家伙可信么?” “我问的问题他们一一答出来了,如果不是灰琳入狱前提拔的自己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女人小心翼翼的回复着,并不太敢靠近的样子。 “那就好,但凡出了事,你应该清楚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男人冷哼着背过身去,渐渐消失在腐朽的木堆里。 被唤作“妍”的女人连连答应,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被拿走了性命。她回身扶起到现在还两腿发软的一男一女,对着他们黑色和曙红色的眸子打量了半晌,疑问道:“你们的皮肤是天生的吗?” 两个人抬起臃肿的黑脸,点头:“我们的原籍在漠日沙域!当然是与生俱来的肤色啦!” “哦,既然志强先生没有意见,我就带你们去基地吧!”女人爽朗的一笑,放心把背后交给了他们。 腐烂木头样的房子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从中艰难的穿过,会在一方泥土湿软、地势偏低的地方找到一扇斑斑锈迹的小铁门,门上挂着的锁早已锈住无法使用,把手也脏兮兮的,打开时“吱呀吱呀”的声音让人耳膜不舒服。两个小胖墩同手同脚的跟着进入,发现内里果真是别有洞天。 经过窄长的隧道,不知下到地下多少米,他们在五级台阶的下面看到了宽敞如湖的广袤大厅,四壁用青灰色的金属锻造,有几排终日明亮的白炽灯条,平坦的花岗岩地面上有数以千计的实验台,每张台子都由厚玻璃打造,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器材和用料,远远望去一片晶莹雪亮,闪花人眼。 “这里就是分部的基地,是针对青城、寒都和北漠三座大城建立的雪毒制作工厂,灰琳留下的资料上说,你们是她从域外带来的新人,对雪毒的知识还不是很了解,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教你们的!”看起来相当热心肠的女人笑盈盈的招呼他们过去学习:“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我叫胖妹!” “我是肥球……” “哈哈,好有趣的名字,不说废话了!来看看什么是雪毒、它又该怎么制作吧!” “在此之前我可不可以问一句……”叫肥球的胖小子挠了挠黑炭般的脸:“我们两个肚子饿了怎么办,晚上累了又该睡在哪?” 胖妹跟着鸡叨米似的点头。 “这个啊!好说!基地的下一层就是员工宿舍和食堂!我会带你们去的!” 两个小时后,由于二人来时就夜半三更,所以只学了些浅显的东西便被妍送到了更下一层的员工聚集区。依旧是长而昏暗的隧道,就连房间紧挨的走廊里都没途经一个人,安静到恐怖的氛围把这里衬托的好像一座无人居住的死城。 直到填饱肚子,被送到同一间卧房,两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为什么要我跟你这家伙睡同一间房啊!” “你以为我愿意?”肥球对胖妹的抗议不予理睬,翻个身睡倒在床上。 胖妹正要开口,随意一瞥瞧见了四个顶角安置的蚊子大小的监控器,没来由起了一身鸡皮,她颤巍巍拉开另一张单人床的被子,把头缩了进去。 时间,暂且回到当天中午。 面具女拿着两份一模一样的资料,把它们分别交给欧也从容和沙诺,云罗风树负责花房门口的把风和对四处异动的监视。 “这是……?” “胖妹和肥球的资料,他们是灰琳入狱前接触到的最后两人,要不是在国都大牢外鬼鬼祟祟引起了‘暗巡密探’的注意,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原来灰琳正打算把他们送进流荒城的雪毒制造基地里,经过各方面的盘查,甚至动用了精神读取术捕捉他们脑中的信息,皆可断定,这两个人是‘制毒组织’最新收纳的成员,因为是生面孔,才被放心的带过来。灰琳在狱中对任何事都守口如瓶,我们只能通过这两个人展开调查了!” “你是希望我和从容假扮他们?”聪明的沙诺一下子就看穿了面具女的打算:“不过,模样恐怕不符吧?” “关于这点,只要二位同意,我有办法解决,即便不是百分之百的像,□□十分也可以达到了。”面具下的脸孔神秘一笑,虽然无法看到,可那份自信还是被沙诺和从容感觉到了。 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后,点头应允。 “把它们吃下去,你们就会变得跟我一样胖,我加了点东西进去,会让你们的身材和肤色暂时性的维持在‘假冒’状态,这是药王调制的药,我亲身试验过,可以相信。”看着他们把药吃下去,面具女继续说:“之前沙诺问我什么时候展开行动,我告诉你们,马上就可以!因为很巧,那被附着了千影之术的一百万国币,现在也被运到了流荒城的分部基地里,和我事前的料想全部吻合,你们这次切记,哪怕暂时得不到有用的情报,也不能操之过急,之前在白雨城已经打草惊蛇了,制毒组织很显然不会再把手伸向化云,但这不表示,他们会放弃这块肥肉,流荒城的这座基地虽然庞大,但仅仅是分部,我们必须从这个窗口直接找到光域境内最后的总部!才能一举揪出幕后主使!把他们全数歼灭!” 回想着这番严谨的嘱咐,欧也从容版“胖妹”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肯合眼,她不担心肤色会不会恢复,也不担心身材会不会瘦下来,她现在最不安的,是连睡觉都要被监控器盯着,偷偷望了一眼沙诺,他动也不动看样子已经安然入睡了,便打从心底佩服起这小子非同凡响的神经来。 明天会迎来更加激烈的“挑战”,胖妹眨眨眼睛,用劲一闭,努力进入梦乡。 翌日,天还没大亮,便被一阵嘹亮的曲子吵醒,从容揉着脑袋上的乱毛被沙诺从被里拖出来,随便的洗漱,简单的早餐,无暇流连其他直接奔往上一层的“大型制造厂”。 宿舍里果然是有人的,一到实验厅,接踵而来的陌生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唯独一个比较难缠首领般的女人颐指气使好不神气:“你们两个迟到了!” “对不起!” “妍,他们两个就是灰琳之前举荐过来的?”骨瘦如柴、弯腰驼背的女人有着螳螂一般的气质,说起话来也字字尖酸,她拿起胖妹和肥球的照片,对两人的面容仔细对照,生怕找不出一丝破绽来。 这样的举动让从容和沙诺胆颤心惊,□□十分的相似度,能蒙混过那双带刺的眼睛吗? 螳螂女比照了半天,不耐烦的把照片放下,指使身后一个匆匆跑过的工作者说:“你!手里工作停一停,先打盆水来!” 沙诺版肥球默默一叹,料到了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螳螂女不大信任旁人,亲自操刀,把两人的头按在水盆里好顿清洗,洗了足足半个小时,见他们面色还是黑漆一片无法准确辨认五官,便泄了气的打翻水盆:“妍!这两个人的资料只有这两份吗?” “是啊,灰琳刚送来这两份,就被抓到牢里了,到现在也联系不上。”明明等级比这个螳螂女高一层,可妍看上去比前者和蔼多了。 螳螂女抓起资料本又胡乱的翻了两次,不高兴的说:“上面连血型和基因鉴定都没有!要我们怎么查啊!” “志强先生都说可以相信了,你还懊恼什么?”妍禁不住白了她一眼:“总是这么疑神疑鬼的,引姣,你不累啊?”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这是态度认真!万一这两个是国府派来的奸细!我们不就完蛋了?到时候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啊?”引姣冲着妍大吼,又回头看了眼停下工作自动围观的制毒者,暴喊出声:“看什么看!赶紧把这批货赶出来!明天之前不能送到北漠!你们就别想领工资了!” 皮肤黑如墨炭也有好处,至少能遮掩她胆小的姿态了,欧也从容回想起,在案件分析时,以悠少主指出,这个潜伏光域多年的制毒组织极具规模,很有秩序,有专门负责制毒的,有专门负责售毒的,甚至有四处走动搜集情报以防局势有变、机密外泄的,能在光域国府严密的监督底下存在多年,强悍的后备力可想而知。 “胖妹!我问你!制毒工作的流程是怎样的?你给我一一详说!”找不到外貌和血型上的漏洞,螳螂女转而朝着他们的专业知识攻过来。 幸亏早先恶补过,从容对答如流,从雪毒的取材、制作到严密的传输、销售,一概流程相关理论只字未差,还特意强调在第一步取材之前,须得准备大量的资金。 螳螂女这下没话说了,不服不悦的撂下句:“光知道理论一点用都没有!实际工作中,还是要有过人的本领!” “说得太严重了,胖妹,肥球,你们只要记住,按照我们教给你们的制作方法,认真做好每一步,做到精准无误,就足够了,雪毒最难的就是制作这一关,成分的选取失之毫厘,将差之千里,在这里工作的人都知道,每天制作出来的东西都要经由上层严密的审查和校验,不合格产品不计入薪水的范围之内,这还在其次,最重要的,一旦耽误了交货的日期,后果不堪设想!”妍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恐惧感尽数溢出。 胖妹正要追问,被眼露精芒的肥球打断:“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努力的!” 胖妹看了一眼目光挑剔的螳螂女,心里大概猜到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做了,看来有些深入性问题,还是背着她问妍,比较安全。 热气蒸腾的温泉池,妍特意给它命名为“云沼”,从容自认为没什么艺术细胞,只记得沙诺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温泉池调查。 像这样的人物,身上很有可能装置窃听器,万一待会的“打听”被窃听,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但在温泉池里不同,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从容可以放心大胆的展开查问,当然,是在不被对方质疑的前提下。 “那个……”胖妹大半个身子淹没在漫布热气的水池中,只露出黑黝黝的头,显得有点拘谨。 “不要紧张啦!这里都是女的!又不是混浴!”妍喜气洋洋的让泡沫沾满身体。 从容心里嘀咕,她不是在顾虑这个,沙诺那冷淡的家伙,给他钱他都未必肯来看一眼:“那个,妍啊,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我觉得你长得特像我一老乡!” “啊?”妍摆出一副“我有那么黑吗”的疑问脸。 从容慌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这么和蔼,特像我一老乡给人的亲近感!” “啊哈哈哈!是吗!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感觉和你很投缘!果真如此呀!” “嗯嗯!”胖妹用力点头,在水里泡得晕乎乎的:“那位志强先生,就是我们组织的老大吗?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哦!” “他才不是呢!他和灰琳一样!只是这个分部的头领!我们真正的首领另有其人哦!” “是谁啊是谁啊!”胖妹眨着雪亮亮的大眼睛,一派天真的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啦!” “啊……” “开玩笑啦!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没见过!”妍爽快的语气,让人根本看不出她有任何的隐瞒,忽然,她两眼发亮,醍醐灌顶般大叫起来:“啊!只有一次!我和灰琳在外面等着志强先生,他离开时身旁跟着一老一少两个女的,至于长什么样子,我没看清。你打听这个干吗呀?” “灰琳也没跟我们说太多,我就觉得,既然加入了,知道自己效忠的是谁,也没错呀!” “错是没错,不过在外面可不要随便问这种问题哦!会被志强先生当间谍抓起来的!你不知道!光之国这几年来查的可严了!要不是灰琳落网,志强先生也不会急于把你和肥球弄进来,他们两人一直是搭档,交情很好,灰琳早先写信给志强,要他好好照顾你们,要不然,光是引姣那关你俩就过不了!” “原来是这样!我记住了!谢谢你的提醒,野……妍小姐!” 从容终于明白,术师是多么不好当,单是区区潜入工作,就时时让她有窒息的憋闷感,整天在基地里不说,甚至不能和沙诺沟通,两人睡觉时都要提心吊胆,祈祷千万别把内心的东西顺着梦话说出来。 洗完澡,她照常回房间睡觉,刚刚把疲惫的头窝进被子,就被一阵耀眼的光闪住,吓得她差点坐起来。 拳头大小的光镜对面,红发女子比出噤声的手势,把一张写着大字的纸挡在脸前供画面这端的人观看。 “我现在在北漠城,你和沙诺怎么样,现在用唇语告诉我。” 因为只读得懂手语,而恰恰没学习过唇语,相夫光子只好把一诺找来帮忙。通过从容不太明晰的口型,她还是知道了两人当下的处境,在纸上写出“你们要小心、千万保护自己”后,有一句至关重要的嘱咐是“每天这个时候在被子里通话,争取一周之内突破”。 从容汗流浃背的看着闪耀的镜面消失,整个过程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把被子打开,预备呼吸呼吸外面的冰凉空气,哪知道肥球的大脸就这样近在咫尺。 “哇啊啊啊啊啊啊!” “叫什么叫,杀猪啊!” “混小子,你不耐烦个什么劲啊!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自从我们两个到这之后,就再没亲热过了,趁今天月色正好,不如我们……”肥球说着脱光上衣从被子一侧钻进来了,却立刻遭到胖妹的连踹攻击。 “流氓啊——滚下去——!” 肥球捂着快要摔碎的屁股无比郁闷的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反而害起羞来了?” 欧也从容面红耳赤,心下大骂道这臭小子发什么神经,但一转念,想起他刚才的动作,以及素日对他的了解,便恍然大悟到惊呼出声——虽然,在那双炯炯发亮异常正经的曙红色眼瞳的提醒下,她把惹人怀疑的表现生生压了回去。接下来,欧也从容使尽浑身解数,施展了生平从未使用过、叫她自己事后回想起来都想钻地缝的……妩媚情怀。 “唉哟!大爷呀!人家这不是害羞嘛!换个床谁适应呢!既然你主动张嘴了!那就来吧!” 监控画面中,胖姑娘比胖小子更迫不及待,利用膀大腰圆的优势直接把人抓进被子里,两人在夜黑风高、月光根本照不到这儿的当下“疯狂折腾”着。 “喂……你压到我的肋骨了,要断了!” “你以为我想啊!也不看看自己多重!” “你好意思说别人哦!死肥球!” “废话少说!光子小姐想办法联系你了吗!” “嗯,就在刚刚……” 两人用极其微小的声音,于氧气稀少的狭窄空间里迅速交流着,几分钟后,沙诺把声音压得更低:“快!你把睡衣也脱了!” “干嘛!” “别想歪!我对你没兴趣!不想让他们起疑而已!” 从容乖乖哦了一声,沙诺旋即侧到一旁,别过脸去。 Chapter 0496 欧也从容和沙诺投入到流荒城分部制毒基地的实践和学习当中,最初几天还算安稳,从容每天也都会在被子里准时约见相夫光子,向她汇报一切情况。 这天,相夫光子刚刚戴上面具,花房的门便被敲响。 “你果然在这里,这儿是重点监控地,你还敢留在这?等着被人发现吗?”宁日潇径直走入,把门关紧,又警惕的四周巡视半刻。 “放心吧,我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着,找我什么事?”大白天的,就这样公然到来,光子觉得宁日潇更大胆。 “碧姐让我们来看看你,可一起行动太引人注目了,我就自己来了,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看我胖成这副样子,不好才怪呢!”她笑着摘下头盔状的面具,颇具古典美的鸭蛋脸儿略略丰腴了些,身子走形比较严重:“起码胖了二十几斤,要是换不来健康,我可要找神医算账了!” “看你还有心思玩笑,我就放心了,不过,从容……她正处于和硫琅如风的角逐当中,你这时候拉她下水帮你,不是妨碍了她的前程吗?”宁日潇起先并不觉得妥当,又觉得光子不是做事无因的人。 “只要从容想,我就有办法让硫琅如风丧失资格权,别忘了,我现在着手调查的事,和她有脱不开的关系!一旦罪证确凿,她还想在光域立足吗?这可不是被娄夫人胖揍能够相比的,纵使她花一辈子的时间讨好本国百姓,也是枉然!” 强迫自己振作,不畏名誉和地位损失带来的内心煎熬和个人耻辱,相夫光子选择努力找寻雪毒案真相。在玉灵碧的指示下,她想到了“诈死”,以这样的手段迷惑敌人视线,暗度陈仓。 门又被敲响,念冰和云罗风树并排走进隐蔽的农家花房,一脸的凝重。 “怎么了?” “大人,关于灰琳的调查,已经有结果了。”念冰把姐姐带来的情报一一回禀:“灰琳曾有一个同胞姐妹,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失踪了,在那之后,她便开始追随硫琅如风,任劳任怨。” “我还以为是如风对她有恩,现在看来,大有可能是如风绑架了她的妹妹,以此来要挟她守口如瓶。”光子沉吟片刻,复又问道:“还有什么相关资料吗?” “灰琳的妹妹名叫小独,和灰琳是从域外来的孤儿,以上,就是当下获知的全部情报!”念冰抱拳低首,满一副军人的严谨姿态。 “她们的来历,经历,都是接下来需要调查的,灰琳越是不肯招认,我越觉得她知道很多东西,如果能够撬开她的嘴,背后的人还能隐藏吗?” 旋即,她亲自奔赴国都大牢,在以悠和助贤的双双批准下。 灰琳还像最初来时那么沉稳安静,眼睛一闭,靠在光滑冰凉的瓷砖墙上,审问也好,隔壁吵嚷的叫声也罢,都无法动摇她的心绪。 硫琅如风看中的人,倒也算非同一般。 面具女敲响牢门,铁质围挡瞬间滑开,只留坚不可摧的金属栅栏阻隔她们中间,来人开门见山,直接切中要点:“你的妹妹现在在我手里,你要是不乖乖配合,休怪我心狠手辣!” 灰琳微微打开眼帘:“不可能,小独不可能在你手里。” “你倒是真有自信啊,不过,不管她在哪,落入我手中已成为既定的事实,这样吧,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带她来见你,可如果你不说实话,就永远别想跟她见面!”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即使你拿我妹妹的生命要挟我,虽然不清楚你是谁,总归不是自己人就对了!” 面具女愤然捏住金属围栏,几乎要把它拧弯了,灰琳的镇定在她眼中成为助纣为虐的可鄙情态:“灰琳!不要以为你能保护硫琅如风!是金子总会发光,但,是狗屎也总会泛臭!我就不信她这一坨能逍遥法外到几时!哼!” 怀着不平与痛恨的心情,相夫光子离开了国都大牢,也被每天准时从这里经过的相夫兰咏看到。 尽管戴着面具,身披宽大风衣,不可改变的走路方式还是让相夫兰咏咬碎了牙。 当天半夜零点,相夫洋梦见相夫光子回来了,诈尸般挺直身体,鞋也没穿从二楼冲了下去,白辰霞自光子离家,就每每住到一楼刻意躲避那喜怒无常的丈夫,谁知道不但没有随着女儿的离开好转,反而成了相夫洋这个人世间唯一的撒气桶,这样安静美眠的时刻,被一阵地动山摇的砸门声惊醒。 “一点半了还不睡啊啊啊啊啊!” 白辰霞捂着乱蹦的心脏从床上摔下去,猛然吓醒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胸部那剧痛的感觉再度袭来了,抬眼看向时间,才刚刚过零点,对于丈夫的无理取闹,白辰霞气得几乎吐血,头昏脑胀理智不清,导致她开了门就伸手抠过去。 相夫洋差点被抠瞎眼睛,借此机会一撒怨气,将白辰霞打成了血人,他不但不怜惜,更不把人送到医院,要不是第二天瑞拉姐弟发现得早,白辰霞已经血流过多丧命。 兰咏知道了这件事,短短两天就闹出这么大波澜,加上早起志强来信向她报告“有间谍潜入流荒分部”,她便更加确定了前几天在国都大牢外的判断——相夫光子没有死,她还活着。 白辰霞在瑞拉的照应下很快恢复健康,可兰咏却无比慎重的找到几乎闹出人命的儿子儿媳,要他们暂且搁下恩怨,同仇敌忾。 “光子为了把你们送进大牢,不惜欺骗世人,现在更是暗中捣鬼!这就是你们夫妻两人溺爱她的后果!”相夫兰咏恨铁不成钢的挥拳砸桌:“早在她出生的时候!你们就不该心软!就该一把掐死她!现在养虎为患!早已来不及了!” “我也后悔啊!可已经长这么大了你要我怎么办?说那么多都没用!我哪知道她这么不孝啊?我哪知道她处处跟自己的父母作对啊!早知道的话!我早就弄死她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相夫洋懊悔不已,痛恨自己女儿的不贴心,痛恨她令人发指的丧心病狂。 “我之前透露过,我和他爸爸,都跟雪毒有关系,她为什么还要掺和其中呢!她不是自诩孝女吗!为什么要找自己父母的罪证?!”白辰霞把所有的恨顷刻间转移到她眼中的孽女身上,无比悔恨:“小时候真没看出来她会长成这副德行!” “这就是她的真面目呀,她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们这些亲戚,你们两个现在知道了吧,这畜生连狼都不如,早该弄死她!”兰咏借机挑拨,添油加醋,眉目一挑,笑口狼牙:“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对付她的办法了。” “你看!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妈吧!”相夫洋得意洋洋的跟妻子炫耀,一副“这是我妈我自豪”的模样,不过心里对女儿的痛恨已升华至极点。 翌日夜里,欧也从容依例与相夫光子进行“隐蔽式会面”,想不到刚说两句话,被子便被掀开,强光打在她的脸上,还有胳膊上一把尖尖的利刀。 从容被捕了,沙诺理所当然跟着囚禁,志强出现,用带倒刺的鞭子狠狠往他身上抽,强迫他们交代卧底的幕后主使。 从容试想过,一旦被发现,自己一定紧张的要命,可真的发生了,她反倒淡然而不觉恐惧了,反复只有一句答复,那就是“我就是胖妹”,另一个不但斩钉截铁,还有胆色反唇相讥,气得志强换了烙铁往沙诺面上割来。 说时迟那时快,地下牢狱的厚重铁门被生生推开,从门缝里闪入两道暗光三下五除二击昏了周遭的护卫,最终和志强展开正式较量。整条右臂猛然化作噌噌蹿着黑焰的大刀,形成的同时三五道迅疾的黑芒飙出,直捣闯入者两颗戴上头盔面具的脑袋。一男一女的身形,男人一身漆黑,身材高大,女人穿着黑红相间的战斗服,他们刻意戴上了前方有精致面具、只露出两条细细眼缝的另类头盔,让人无法辨别出真实面貌。 志强勾起奸邪的冷笑:“遮头盖脸的,我帮你们摘了它!” “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前冲中的两人忽然顿住脚步,各自往左右两边跳去,在志强不禁错愕的空当,同时出拳,砸裂了地下牢狱年久未修的石壁。 轰隆巨响奔入耳膜,被打到皮开肉绽险些丧失意识的从容沙诺这才彻底醒过来,头顶的牢房石盖和四壁一样龟裂过后急速坍塌,眼见一块大石朝着面门砸来,欧也从容吃痛的闭上眼睛,随后听见耳边巨石爆碎的裂响,尘土呛入口鼻,逼得她咳嗽不断。混乱中,感觉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接着飞一样离开了地面。 整座地牢的晃动和坍塌持续了一分钟,志强好不容易脱离了层层灰土、避开了房塌地陷。抢回一条命,却发现两名间谍早被闯入者带走了,他气恨的砸碎仅剩的一堵残墙,拔腿冲出去,从破开的洞口跃上地面。 “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了吗!”脚下使力,瞬术一跃远出百里,停降在逃跑的四人面前。 两个头盔人身先士卒挡上前来,对于志强的追击不感意外,那个穿着紧身战服的臃肿女子气定神闲的发问:“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两个的?” “这丫头以为把人带到温泉就能瞒天过海了吗?幸亏我早有防备,偷偷把□□放到野木妍的胃里,即便是在没有监控的地方,她的一举一动所见所闻,一样会传入我的耳中!” 从容浑身僵硬,比起疼痛,精神受到的重创更为强烈……是她的疏忽,导致了这次劫难吗?后果已经很明显了,不但殃及沙诺受伤,还动员了伙伴涉险,最重要的是……打草惊蛇,想要找到总部揪出幕后老大就更是难如登天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营救者同制毒分布的首领展开了激烈的对决,志强十招里头有八招是天魔教暗系术法,这个重大发现让面具女重拾信心,因变胖而不大灵活的身体提升了控制力和敏捷度,开始打得志强连连败退了,趁此机会,面具男一扫腿带过,狠狠撂倒了全力抵抗的天魔教术师。与此同时,助贤调遣过来的秘密部队赶来援助,他们穿着从未在世人面前展示过的新型战斗服,让志强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来路,困顿和弱势让他的表情痛如锥心,一咬牙,化成一团黑烟逃走了。 昏倒以前,从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们怎么会及时赶来?” “和你的通信突然中止,我就知道是出事了,木茉感应到你们所在的方位,我们就立刻过来了,助贤担心这里有埋伏,特意派了秘密部队来,你们两个伤的不轻,我马上送你们去医院!” “不行,不能去医院!”云罗风树怀中的沙诺艰难的一字字道:“这个雪毒组织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大,连一个制毒的分部都这样隐秘,可想而知幕后的操纵者有多谨慎,现在去医院,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和身份。” “管不了那么多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大意,才让你们两个身陷险境,你们是为了我受伤的,我怎么可能因为担心行踪败露而置你们于不顾呢?”相夫光子感到心痛,尤其在看着他们身上一寸寸绽开的伤口时,那种难过,就跟在她的身上割过一样。 “沙诺的顾虑有道理,医院去不得,不过,药都的药王斋应该没问题。”云罗风树一句话就把难题解决了。 二人即刻动身,各自背上一个往药王神医的所在飞奔过去。 在神医的帮助下,沙诺和从容清洗了伤口,把药涂好用纱布层层包裹起来,其间神医在屋子里点燃了除菌的药草,措施虽然不能同医院相比,可也毫不逊色,某种程度上讲,原始的自然疗法,还好于化学成分的药物呢。 不过沙诺始终不放心,在神医出门捣药之后,问摘下头盔的相夫光子:“这次行动,只有我们几个,还有上主知道,现在让一个外面的老翁得知,妥当吗?” “老伯他悬壶济世,刚刚听了我们讲的经过以后,也很震愤,还让我和风树全力找出雪毒案的最大元凶,我想,对于一个心怀悲悯的医生来说,雪毒这种堪称无解的东西,比所有的□□都可恶吧?他不会出卖我们的,我相信。” “既然你这么肯定,我没什么好讲的了。”沙诺点点头。 光子和云罗禁不住对这个认真谨慎的青年投来赞许的目光,他看似不起眼,实则深谋远虑,勇猛超凡,从容和他在一起,虽然有身为“钥匙”的危险,但也算是不错的历练。 “从容,别哭丧着脸了,光子小姐不是说这事不怪你吗?”沙诺转头对一脸沮丧的从容说。 “是啊,这件事是我的疏失,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光子坐到从容身边,微笑着撩起她额前的刘海:“你们两个的服用量小,所以肤色和身材过几天就会恢复的,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从容撇撇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这次事情闹开,以后想揪出幕后黑手就更困难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从容,谢谢你,还有沙诺和风树。”光子眼里萦绕着满足和感激的泪光,她环视着身边的三个人,觉得这得来不易的幸福太过梦幻:“对于我的请求,你们二话没有,全力以赴的去做,现在身受重伤,还担心往后的事,我相夫光子,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好运,是你们让我觉得……即便离开天地盟,离开碧姐他们,我也不是孤独的。” “你本来就不是孤独的!因为我们都相信你的清白啊!”从容哭着趴上她的肩膀,泣不成声:“我们只是觉得痛心,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好人要遭受巨大的灾难?明明已经离开天地盟了,却还是为了国家的事情着想,明明自己已经很痛苦了,却还为了别人的事努力奔波……” 光子笑着轻拍肩膀上的小脑袋,一时没忍住,泪珠滑落:“我没那么好,我拼命揪出幕后主使,是因为我有私仇要报,你这样抬举我,我更无地自容了。” “好了,都别难过了,只要是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沙诺没什么表情,反应也是淡淡的,但说出的话却叫人觉得安心:“我们可以从别的途径着手,不是吗?” “至少我们已经知道,天魔教的人参与了制毒,这就是重大的突破,光子,不要迟疑,更不必退缩,我们三个既然决定插手,就不会半途而废,直到揪出幕后主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调整状态,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加激烈!” 云罗风树气魄非凡的鼓舞让相夫光子溢出幸福的笑容:“嗯!” Chapter 0497 十一月初的气候,已然介于深秋的清冷与冬日的森寒之间,枯叶昏黄的随风舞动在地上空中,有气无力,不少雁鸟朝着相对温暖的地界飞去,只留下小众的寒季伙伴,继续为这里日日鸣唱。 就在相夫光子自信满满打算投入到接下来的“战斗”中时,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这也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风摩以悠亲自率人赶赴相夫洋家中,雷厉风行搜查了一番,在一个水晶摆件里检测到米霜的成分,罪证确凿,当场下令逮捕人犯。 “什么事啊!什么事啊!就在这说呗!要不然别在这碍眼!我还忙着休息呢!赶紧滚出去!这里不欢迎狗渣滓!”白辰霞不但拒捕,还事不关己的摆出高傲者的架子,驱赶来势汹汹的一众。 神无月坠玉当即发怒:“白辰霞!有人告发你和雪毒有牵连!现在搜到了这个!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吧!” “你这样质疑一个无辜善良的妇女,你纯粹是个精神病!你心理不健康哪都不健康!从上烂到下!”完全不顾忌国府上主是否在场,白辰霞耀武扬威的高声喝骂。 风摩以悠懒得听她污言秽语出口成脏,挥挥手,命人堵了嘴直接五花大绑成粽子,一路连拖带拽押回大牢。 “以悠!这是怎么回事!”顾不得被人识破身份,面具都忘记戴了的相夫光子直接冲入司法府,在部员们震惊的注目下截住风摩以悠的去路。 风摩以悠把她带到办公室,严肃告知:“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有人匿名告发白辰霞和相夫洋参与雪毒制造,从夫妇二人房中发现的摆饰里有米霜的存在,罪证确凿,我必须把他们带回来详查!” 此前只是怀疑,即便真的确认有所牵连,光子也不想这么快送父母二人下大狱,况且,他们幕后一定还有黑手,不可能是整个案件的最终boss啊! “你不要着急,记得上次逮捕的飞肥娥等人吗?我并没有急着让他们招供,而是留到现在,就是等案件有进一步发展的时候,给他们施加压力,一次审问成功!” “那还等什么!赶快去问啊!” “光子……”以悠欲言又止,停顿过后望着对方期许的眼神,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我必须告诉你,即使抓到了幕后黑手,将整个雪毒组织铲除,你的父母,也必须承担连带罪责,不会因为他们不是主谋而洗脱罪名,你懂吗?” 相夫光子沉重的点头,目光悲切:“我都明白,就算我不插手,这个案子早晚也会破,放任他们越久,受雪毒祸害的人就越多,所以,我宁可它早日水落石出!即使……我父母有脱不开的关系……” “我很感谢,你直到今天还这么为国家着想……” “不必言谢,这是我想做的事,就算没有你们,我也一样会参与。” 连日来,相夫洋留守兰咏家中,帮她敲敲打打,做新衣柜,打新木床,所有家具一手操办,省了老母家不少钱财。筋疲力尽汗水未干,以悠的人马已经攻破了母家大门,刀刃上颈,吓得他屁滚尿流。 “为什么要抓我啊!” “飞肥娥等人一致招供,你相夫洋是整个雪毒案的幕后主使!马上跟我回去接受调查!”以悠亲口下令,在相夫洋连连的惨叫和呼救声中皱紧眉头,光子,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 相夫兰咏倒在小儿子怀里痛心疾首的落泪,苦苦向相夫洋表达她的难过和追悔:“我不是早就劝过你,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吗?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相夫洋在那一刻所流露出来的震惊是前所未有的,几乎要难以置信的喷出鲜血来,从双眼到咽部,弥漫着殷红腥甜的东西。 他要如何告诉大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他孝敬了一辈子的母亲指使的呢? 父亲被带走的消息是继母亲被捕之后最让相夫光子吐血难耐的炸雷霹雳,她摇晃以悠的肩膀,声嘶力竭:“不可能!我爸爸他绝对不敢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他脾气不好!但不代表他有犯罪的胆量啊!更不会是幕后主使!” “你的情绪需要控制,相夫光子。”以悠理解她的悲痛,但事成定局,作为执法长官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留情面的:“不要重蹈‘入境屠杀’那一次的覆辙,你明白我的意思!正义面前,没有血缘,没有人情,有的只是公正的审判!你作为光之心的认可者,不要一错再错!” 相夫光子泪流满面的颓坐在地,失去全部的力量,连啜泣声都轻不可闻。父母一同获罪,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她的世界天塌地陷。 在把一百万国币交给父亲之前,他有一段时间心情大好出手阔绰,当时她就觉得十分可疑,可出于对父亲本分品质的信任,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段时日过去,父亲不但不是个真正的千万富翁,还成了人人憎恶的倒毒者。 相夫光子魂不守舍等待以悠最终的调查结果,除了对父母罪证的肯定,令她心生不爽的,还有该案压根与相夫金全无关系,他是完全不知情的一个局外人。而据相夫光子所知,父亲曾亲口告诉他,自己赚来的钱全都通过祖母的手给了小叔叔,依照日前雪毒事件推测,那起码有上亿国币,可没有罪证,即便相夫金花掉了所有,按照国律,也无法给他定罪。 父亲被捕,祖母和叔叔坐享其成全身而退,即使光子知道一向本分节俭的父亲绝对不会是终极boss,也仍旧没有证据,于是,她以“死人”的身份,继续秘密追查兰咏和雪毒案的关系。 宁日潇在她慌不择路的关头,出现在身边为她做明灯指引,来点醒相夫光子混沌不清的脑筋。 “你真的觉得,事情这么简单么?” “我现在没有力气想其他事情,我只觉得喘不上气来,我对父母确实有过不满,甚至恨意,但我从不希望他们出事!我调查雪毒,并不全为公事!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要揪出我心里那个怀疑到几乎可以确定的犯罪对象!我要把父母的罪责降到最低!可是……可是他们现在竟然成了幕后主使?!这太突然了!我不相信!” “我也不信,但并不出于对他们二人品格的信任,经营这么大的‘黑暗事业’,头脑胆识魄力人脉都非常人可比,岂是你的父母可以胜任的?所以,我觉得这事很蹊跷——他们被告发的时机和动机都不单纯!”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是谁告发他们的?” “以悠收到的信是匿名投放到集议箱里的,投放时间大概在出动逮捕的一天之内,究竟是谁至今无法证明,不过我们可以通过以下几点来揣测这件事的答案。”早有想法的宁日潇思路很是顺畅,在光子点头表示请她详述之后,缓缓道出:“你诈死之后,所有赞同你的人,都悲伤不已,所有反对你的人,也都喜形于色,在这当中,唯独御政宫的一人,愁眉不展,我却不相信,这是为了生命流逝而情不自禁的伤感。” “你是说,你发现御政宫有人怀疑我并没有死?” “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知她者莫过宁日潇,一切迷雾似乎随着这句话拨云见日,相夫光子长久的瞠目了。本来想用“死”来使真正被怀疑的嫌犯放松戒备,没想到弄巧成拙,倒帮他们下定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决心。父母二人双双获罪,绝非单纯的巧合,定是有人见大敌已除,这两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没有了利用价值,反过来说,如果父母出事,诈死之人也必定浮出水面!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对方都是最终的赢家! 直到这时,相夫光子才意识到,恐怕是有人收够了钱,在“除掉”自己以后开始过河拆桥了!她知道父母危在旦夕,一旦外面的真正主谋把所有的罪证都归到二人身上,即便将来有一天会在以悠的公正调查下制裁真正的罪徒,可父母也未必能挺到那时候啊! “她故意叫人告发你的爸妈,一是可以确定你到底死没死,二则或许能够杀人灭口一劳永逸,不过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光子的拳死死捏住,就这么被老狐狸捷足先得了吗!不顾亲情,自己做的恶事交由别人背黑锅,这个“别人”还不是外人,竟是一直对她忠孝无双的亲生儿子! 桌子震得粉碎,她激动的想,如果这一拳砸在老狐狸的头上,会不会红花朵朵开? “光子,现在有思路了吗?”宁日潇怕她气愤过度影响健康,直接把话题拉回到雪毒案的调查上:“以悠也同意,继续暗中追查相夫兰咏的一切行动,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稳住心绪,险中更能求胜啊!” 耳边传入温柔好似低喃的鼓舞:“我会帮你的。” 花房之外,骤起的老人笑声让相夫光子没来由的一怔,整颗心紧绷起来。 相夫兰咏携爱子爱孙三人并排站在一堵花墙旁,墙上碧油油的藤蔓植物映得老人面孔宛如鬼兽,苍绿瘆人。尤其那么一笑,勾动风云变幻无常,其心难料。 既然已经碰上,就无须再掩饰了,光子很坦然的走到门外迎接他们鄙视的目光。 “哟!”预料之中充满讥讽的起始句,由相夫金发出:“遗臭万年的不孝之女,果然还苟延残喘呢啊!” “你们眼巴巴等着这一天到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吧?”相夫光子两手交叉放在胸前,自由随意的泛起冷笑:“还是说,来跟我炫耀匿名告发的成果呢?” “不这么做,你能出现吗?整不好在假死过程中真的一命呜呼,可就太悲惨了~!” 这上扬欢脱的语调,令人气愤的内容,都是出自相夫兰咏之口,相夫光子狠狠的瞪起双眼:“所以,你就把罪名栽赃到你儿子和儿媳头上?!” “话可不能乱说,哪个亲生母亲会栽赃诋毁自己的孩子啊?说出去谁会信啊?啊?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奸笑声在耳畔徘徊,眼前两张笑得裂开的脸、一张唯唯诺诺的面孔,都让相夫光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这就是亲人吗?这就是人们赖以生存、天经地义的血缘吗?她相夫光子千错万错,对祖母忠心耿耿言听计从的父亲有什么错?有什么非把他推入绝境的理由啊! “不用懊恼,相夫光子。”相夫金无所避忌的摊开来说,一瘸一拐的姿势无时无刻不在告诫人们,他曾经入室行凶自食恶果的必然下场:“就算没有人告发,他们也一样犯了罪!早晚会被抓!” “所以,你们就想着,横竖也是这个下场,能救一个是一个对吗!”身后猛然飙起的飓风席卷上前,刚要把相夫金吓得尿裤子,兰咏一击猛掌将风暴推回。 她一边歹笑一边看着拉宁日潇及时避开的光子以及前面被风掀翻的花房:“要不是亲身体验一回,我到现在也不相信你会安然无恙从我的手中逃脱,相夫光子,你隐瞒能力未毁的理由是什么?说——” “即便我不计较这个后果,前因,让我父亲和母亲参与雪毒大案的前因我也决不忽视!凭他们的胆量,怎么可能犯下祸国殃民的滔天大罪?!如果没有人怂恿和强迫,他们绝对不会如此!”花房顶盖被她的“洄岚”操纵在手,飞盘一样滑翔过去,直切相夫母子的脑袋。 相夫金当场吓昏过去,口吐白沫,相夫兰咏震怒不已,一掌劈碎竹泥残棚后指着相夫光子大骂:“相夫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不但弑父杀母!现在连八十多岁的亲祖母也不放过!你这样的人丧尽天良!该遭天谴——” “啪嚓——”晴空掼下一记猛雷瞬间炸裂相夫兰咏脚下的土壤,老人整个身子失去平衡,顺着地缝往越陷越深的大坑里掉,她全力伸出手来,五指紧紧攀住快要松动的土石,看一眼起码有二三十米的深渊,她吓得两眼发直:“光子!光子救我啊!光子!我是你奶奶啊!是给了你生命的亲奶奶啊!你不会忍心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宁日潇无动于衷,不论光子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会付出全部的信赖与支持。 “奶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是你十月怀胎所生的儿子啊……”她走向深坑旁边,看着垂死挣扎的老人,一阵心痛,那番问出的话,何尝不想讲给母亲听呢? 哪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至少光子敢说,她若有福气将来得一后代,必定把全部的爱付出予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怎么会效法父母和这位忠奸已辨的祖母呢? 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还是以这样荒唐可憎的原因,以这样无法诠释的理由,相夫光子觉得纵使是祖母,也难掩其在自己心里罪大恶极的形象,她若死在这里,对国家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相夫兰咏绝望的挣扎在死亡边缘,忽然意识到,相夫光子名声尽毁,只怕在这里杀了自己也不必顾虑名誉的事了,那么,她短短的人生不就就此终结了?! “裕儿!裕儿!你快帮奶奶求求你姐啊!千万别杀我!我年纪大了!是可怜人!求你们一定要救我啊!” 宁日潇缓步定在深坑旁边,向下冷冷的一瞟:“你的孙子已经逃走了。” “不可能!不会的!”兰咏憎恨的瞪着宁日潇,反抗着她的定言:“你们连孩子都陷害!不得好死!” 这句话刚刚骂完,相夫光子有力的右手抓住那苍老的树枝,轻松一甩,整个人飞上了半空。落地时,兰咏故意摆出白鹤展翅的姿势以炫耀自己老当益壮。四下一瞅,宁日潇果然没说错,自己宝贝了十几年的孙子无影无踪了。 以为她会哑口无言感激涕零?那是大错特错。 “凭借我自己的力量!我一样可以从那里飞上来!别以为我会感激你!你的命都是我给的!现在!你们把裕儿交出来!把他藏起来了!不得好死!” “我总算知道,爸爸的咆哮和妈妈的骂功,是跟谁学的了。”一直以来潜藏内心的话终于说出了口,相夫光子觉得很是舒服:“不论你说什么,我相夫光子就是活过来了,从现在开始,你尽可能的用‘血缘’‘孝顺’这些在你掌控之下扭曲变形的定义来打压我残害我,就算你说尽了天下间最多最大最惨重的谴责,也改变不了我活定了的事实!我的生命的确是你们给的,但是,你们却无权剥夺它!” Chapter 0498 丢掉面具头盔,她亲自下到牢狱当中面见生父,竭尽全部的力量恳求他,说出幕后的真正主使,不但可为国除忧,还能将功折罪,作为女儿的她,更是会全力拯救他这个父亲,让其少受些牢狱之苦。 想不到,牢房中的父亲隔着铁栅咬牙切齿的痛骂:“你以为我像你这么不孝吗?为了自己可以出卖亲人!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我会去做这种事吗?都是你害的!马上给我滚!要不然我先弄死你!快滚!” “爸爸!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也不能用雪毒来惩罚你自己啊!这可是大罪!你赶快说出实情!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啊!” 相夫光子锥心泣血的呼唤声没能唤起相夫洋的理智,他一味的憎恨没有让他富裕到“把钱当纸烧”的女儿,对她嗤之以鼻:“别人家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臭烂丫头!天天就知道害人!害你的亲人!一点人性也没有!就你相夫光子这个狗样的不带得好死的!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报应的!咱们走着瞧!看谁先死——” 看他激动的咳嗽和喘气,光子还很好奇为什么都这样了,父亲还有力气冲她发火? “怎么样?”宁日潇在牢外等候,见光子出来时满脸颓丧,心绪一沉。 “他比原先更恨我了,好像我就是那个举报他的人。”焦头烂额的相夫光子捂住发热的脑袋,痛苦的摇头。 “别急,除了你祖母的那家人,还有谁说话是他能够听进去的?” “他从以前开始,就只听祖母一人的,我从未见过他对除祖母以外的哪个人言听计从过。” “之前不是有风声说如风和你的母亲在弄雪毒吗,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也八九不离十了,现在,你的父亲又因为这样的案子被揭发,我想……这是不是一种巧合?” “经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妈妈背着爸爸制造雪毒,爸爸背着妈妈销售雪毒,两个人都隐瞒对方,他们虽然感情不好,但毕竟是夫妻,会让他们彼此隐瞒的可能……只有幕后主使者了!一定是双方的幕后主使人不允许他们吐露风声!可是不对啊,妈妈之前气愤下说出了爸爸参与雪毒的事,这就表示……祖母已经允许他们相互告知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如风的动机,她要害你的母亲,不难理解,你的祖母为了钱让儿子当替罪羔羊,也得到了验证,这样来看……所有的动机都有了。” “小叔叔拿到了钱,却不知道钱的来历,祖母让爸爸做这样的事,却隐瞒所有人,现在爸爸又不肯供出她……我爸爸是个没主见的人,而他一向最听祖母的话……” “难道……雪毒方面,如风和你奶奶有所联系?” 相夫光子觉得与其前去劝说母亲,不如先把父亲劝服,祖母铁定是个比如风更难缠的角色。 索性又来了一次大牢,把斟酌拿捏好的句子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送出,结果,父亲还是执迷不悔,一面让她这个当女儿的想办法把他放出去,一面替兰咏说话。 相夫光子只好改换一种劝法:“爸爸,奶奶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受难的,这样吧,我势单力孤,不如和奶奶联手救爸爸,您看怎么样?” “算了吧!你奶奶今天高兴明天生气的,哪有个准儿啊!就算她答应联手,等一不高兴,撒手不管,你父亲我不还是遭殃吗!倒不如一开始就靠你个人解决!” “既然这样,爸爸您出狱之后还打算继续对奶奶言听计从吗?”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可是我妈,我亲妈——” 他又恢复成售毒以前跟光子借钱时的嘴脸了:“你当上主的这几年赚到什么钱了?!这么大烂丫头还花父母的呢!你个废物!就知道吹牛逼!要不是你,我能去捣腾这玩意吗?我今天被抓了!都是因为你!” 连续两次鼻子碰灰,相夫光子为了不恶化父亲的心情和身体,只好暂时采取退避三舍的策略,转而不得不向母亲被关押的牢房走去。 她知道事情非常严重,倘若母亲可以供出幕后主使,坦诚一切,罪责一定会减轻,但如果她继续隐瞒,等被发现的那一天,一切就都迟了。 跪天跪地跪父母,天经地义,她乞求母亲答应她的所求,供出幕后主脑,岂料母亲和父亲态度惊人的一致,宁死不肯答应,还唾弃光子:“你果然有神经病和妄想症!我都说我没干了!你怎么还问呢?” “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更不会害你!你想啊,售毒是犯罪的行为,如果被找到证据,你会被处死的!但如果你现在坦白一切,我保证!罪行一定会减轻!你想啊,你自己承认跟被人识破,能一样吗?” “你有完没完啊?!看看你自己这恶心人的性格,再看看人家如风和霓裳的性格,你不但性情恶心,还有强迫症!你强迫自己相信你妈妈售毒!你真是病的不轻!” “我不和你吵,你冷静想清楚再给我答复吧!这可关乎你的生死存亡!”相夫光子没心思和她置气吵架,转身要走。 “你去找你奶奶吗?省省吧!人家都不爱搭理你,最不爱听你说话,你去了也是招人嫌~” “不爱听我说话还经常找我去谈判,难不成她找虐?” “别跟我说!别跟我说话!跟我没关系!”主动用言辞招惹的白辰霞反倒摆出一副不想跟人说话的样子,在她看来,任何一个跟相夫光子合不来的,都有可能成为她白辰霞的战友,哪怕是兰咏这等被她恨了二十年的家伙。 一下大牢的外门台阶,险些跟一人撞了满怀,定睛看去,相夫光子的表情瞬息阴沉下来。 “相夫光子?我不是在做梦吧,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如风笑呵呵的,一眼就瞧出这个胖子是相夫光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白天能见鬼,只能表示你做的亏心事太多了。”求证无果的相夫光子心情极糟,偏就等着如风口舌相激好给她出手的机会呢。 如风何等人物,当然不上当,风轻云淡下隐藏着狠呆呆的毒笑:“生不如死,死不如生,看来不管你是生是死,都无法摆脱命运带给你的惨痛呢~” “你要对付的是我,为什么牵扯上我妈?”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别装了,有种做却没种承认,装傻什么的可不像你啊。”相夫光子借尊严之名行激将之法。 如风低眉一想,也对,她怎么可能拿着窃听器来大牢呢?难道会搜集父母的罪证?还是料想会在门口遇到她啊?旋即放心生笑,那叫一个得意满足:“我说过,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你现在才来问,不觉得晚了点么?” “你这个混蛋!你到底知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你跟我的事,与我妈妈无关!我警告你,你胆敢伤她一根毫毛,我就杀了你!” “哟~~现在来装孝顺呀,要不是你让你妈妈伤透心,她会来找我么?会主动把五亿国币交到我手上供我做雪毒资金吗?她可是宁愿跟你的敌人合作,也不友善的对待你呢!哈哈哈哈,真是天下奇闻!所有的丑事都被你们相夫家占尽了!” “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杀气刹那间泄洪,疯狂暴涨:“你跟我的恩怨,不要连带无辜的人!至于我跟我妈妈之间的事,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我会找到证据,把你们这些幕后黑手一网打尽!” “哼,省省吧你,在你找到我们的罪证之前,恐怕你爸妈的罪证已经大白天下了,风摩以悠会放过他们吗?光之国府会放过他们吗?他们是死路一条!你这个不孝女也不必太操心,反正双亲死了,你也没打算伐送他们不是吗?” 光子气得一巴掌扇飞了如风:“你爸妈才死了!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了你!” “你在这里打我,却不知你爸妈爱我更甚于爱你!他们都想让你死啊!哈哈哈哈哈!”提到死去的父亲,硫琅如风发了疯一样咆哮,不炫耀不争吵的博学女子,不空洞不浮躁的丰盈女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干嘛要在优雅中成熟变老? 或许是这句话刺痛了内心最大的伤痕,相夫光子面容瞬间惨淡如灰,比死亡还要沉重百倍。在她的眼中,兰咏和如风不仅仅是张牙舞爪的恶魔,更是命运丢给自己的□□,源源不断的能量催发着一波又一波的轰炸,哪怕她相夫光子被炸死了,她们都要掘坟挖墓尽兴方休。 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仇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了。 由于白辰霞是第一个被捕的罪犯,因而终极审判宫里雪毒案第一名入席接受审判者,便是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不管是在牢房里的私下沟通,还是在这样神圣庄严的公开场合,她就是死活不松口,不但不招出幕后主使,甚至不承认自己犯了罪。 风摩以悠亲自上阵,威逼她开口讲实话,她却一声不吭,且满脸得意蔑视的狂笑,直到以悠冷笑着说有的是刑罚能逼她招供,她才意识到生机不保,在女儿未在场的情况下朝她开火。 “相夫光子!你见你妈被抓连个屁都不敢放吗!” “这个疯妇,原来是见光子少主不在场才不发一言故意气大家的!实在可恨!”探樱在心底愤愤的骂道。 接下来,风摩以悠遭遇她法律生涯中最苦手的一段经历,油盐不进的白辰霞将软硬不吃的本领发挥到极致,似乎清楚光之国国府是用“严刑逼供”来吓唬她,实际上根本不敢动粗。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枉费力气,白辰霞第一次审理也宣告失败。 一桩数年未破的雪毒案闹得沸沸扬扬终日不宁,术法界各国随着这一次风波依次陷入警备状态,因为雪毒之事牵连甚广,大有可能已经从光之国的途径秘密输入其他境域。 不管是制毒或是运毒,收获的利润都相当巨大,主体材料是珍贵的罂粟,但在雪毒组织高人的技术支持下,已经有用低成本原材取代罂粟、□□等天然毒物的现象产生了,按照1克200—300国币的标准来看,但凡吸食上瘾者,必定倾家荡产。 早年有佩佩玖斯尼身染雪毒的案例,当时毒瘾发作时的状态还历历在目,这种原本用于医学止痛药的良性物质,在某些利欲熏心的商人的策划下,成为侵吞人性与健康的恶魔。 风摩以悠请示晴尊玉灵碧,第一时间向整个术法界发出“禁毒”的倡议,就如同当初扼杀原磁能的传播一样,一旦成功,将造福众生。 “这是芷蓝公主代泽之国发回的‘联盟合约’同意书,你看看吧。”宁日潇将一份合约书拿到花都给光子看。 云罗风树正在日头底下修花房,光子坐在花墙下面的石头上,一字字看的认真仔细:“这么重要的资料,拿给我这个非国府人员过目,没问题么?” “你也是碧姐钦点的调查人之一,当然有权力知道真相。”宁日潇知道她这话有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还是很认真的替背后的国府组织表了态。 “我是担心,传出去,会对天地盟的声誉造成影响。” “我明白,所以我到这里来,没人知道。” “看到探樱日日饱受煎熬,我就对雪毒这种东西恨之入骨,连带憎恨制造它传播它的人,不过现在好了!”她终于如释重负的一笑,看起来轻松自得:“各个国家联名发出禁毒令,通缉制毒售毒的罪犯,大案告破指日可待!同时能给那两个可憎的幕后黑手巨大的压力,人在压力之下,莫说愉快,就连方寸都会乱掉,我倒要看看,硫琅如风和兰咏大人还有什么本事扳回一城!” ——邪不压正,你有天魔教做后台,我就有各个国家的联合力量为后盾,比起“不孝”引发的声名狼藉,以毒害人更算不得什么美名! 相夫光子仿佛已经看到罪犯俯首认罪跪地求饶的那一刻,当真是大快人心! “好消息!好消息!”渐渐复原了肤色和体态的欧也从容欢天喜地的跑过来,从药都到花都,短短一会儿工夫累得满头大汗:“神医说!探樱的恢复步入佳境了!” “真的吗!”欣喜立即洗净眼中仇恨的污浊,相夫光子兴奋的快要飘飘然了,放下合约书,不顾一切的朝着药都药王斋飞去。 “不是吧!我还要跑回去啊!”从容弯着腰,看向渐渐消失在眼中的光子小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是近期最令她感到开心的一件事了,压抑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尽情的释放一下,当然不顾一切了。”宁日潇微笑望向已经没有了红发背影的视野尽头,对从容轻轻慨叹:“人这一辈子,喜怒哀乐都是不可避免的,光子的不同在于,比起我们每个人,遭遇的更多,得到的也更多。” 从容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又反问宁日潇:“宁日潇少主,光子小姐的身体还好吗?我怎么看她比之前更瘦了呢?” “她这些天几乎就没吃东西,之前吃神医的药变胖,是权宜之计,我看她也不是故意减肥的,只不过心情愁闷无心进食罢了。”宁日潇稍一凝眉,忧上脸孔,转头叫云罗风树:“云罗,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从容这才发现花房中还有个正在搬木料的云罗风树,他捧着一满怀的材料,从阴影里走出:“请说。” “光子她现在完全凭借精神力支撑身体,不吃饭是不行的,有空的话劝劝她,好吗?” “记住了,是我的疏忽,抱歉。” 知道他这些天忙于雪毒的秘查,也是个几乎没有进食的人,可他却不多做解释,反而心怀愧意。宁日潇满足一笑,转眼望向远处瑰丽繁茂的花海……你有这份心,把光子交给你,我们就没后顾之忧了。 于是当晚,相夫光子吃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位异性亲自下厨为她烹制的晚餐,看着饭桌上丰盛的菜肴,回想云罗风树方才系着围裙在厨室间里忙进忙出的样子,她没来由的落泪了,想着,这便是另一种意义的幸福跟感动吧? Chapter 0499 终极审判宫,对雪毒案罪犯第二人相夫洋进行初步审理当天,座无虚席,御政宫一反常态跑来参与自家成员儿子的受审会了,谁也不知道,是兰咏主动邀约,以表彰她自己的大公无私。 受审台上紧缚双手的相夫洋,眼神复杂的从亲人们脸上游走,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强烈的灾难感,而源头则来自于他向来效忠的母亲。 谁都有预感精准的时候,当志强走上证人台当众说出如下内容时,相夫洋的面色已不足以用死灰形容—— “还记得我吗?阿洋?”志强笑了笑,没有任何拘谨跟慌乱,在相夫洋眼部充血几乎咆哮出声以前缓缓说道:“作为兰咏大人的义子,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亲兄弟,我知道,我们都是孝顺的儿子,所以才会拿着老妈积攒了一辈子的血汗钱投入到雪毒的产业中,我们的初衷是好的,为了赚更多的钱让老妈过得更幸福,可直到最近,我才发现,没有什么,比我们的安全更能令老妈觉得幸福的了,你说对吗,阿洋?” 旁听席上一片唏嘘声,这个忽然出现表明立场的陌生男子,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相夫洋搞不清楚他将要干什么,总之,这种感觉极其不祥就对了。他顿生一种逃至崖边的危机感,随时都有可能摔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最可怕的是,崖边的母亲,笑呵呵的把手缩了回去。 “五年前,阿洋忽然跟我说,有外域的人邀请他加入私卖雪毒的行列,在成为制造商和经销商之间,我们兄弟二人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由了解本国国情的我们担任该组织的经销商,专门负责各地的暗销和传输至外域的活动。”到这里,志强转向众人的脸满是惋惜,泪水盈眶叹息连连:“流荒城分部,对于这个组织来说,是整个术法界里九牛一毛的附属品,我负责制毒,我的兄弟相夫洋负责各地暗销,我们兄弟二人联手,收获颇丰,可没想到,还是被英明的光之国府识破了,不但找到了流荒根据地,甚至把我的兄弟也查了出来……” “金志强是吗?”风摩以悠看着他空白一片的人物资料,紧拧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你一直隐藏在暗处,怎么今天有勇气前来自首了?” “我答应过阿洋,要跟他同甘苦共患难,他现在身陷囚笼,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要死,大家一起死!”志强大无畏的发出如上畅言,把兰咏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相夫洋沉默许久,终还是爆发了,以他惊人的音量咆哮整个审判宫:“志强走狗!你诬陷我!什么义子!我跟你只见过几次面!谁和你是兄弟啊!我是犯罪了!可我不像你说的那样!风摩以悠!我是冤枉的!你别听这走狗胡说!” “肃静!再大声喧哗,我就把你直接丢到大牢里!” 相夫兰咏老泪纵横,一声不吭的听着相夫洋暴吼式的反抗,终于在风摩以悠下令把人丢到大狱中等待处决后冲着儿子的背影哭泣:“阿洋!都是妈妈的错!你都是为了妈妈才去跟雪毒有牵扯的!可是!妈妈也教过你!犯罪的事不能做啊!哪怕妈妈饿死,也绝不希望你落得这般下场啊!阿洋!你原谅妈妈吧!是妈妈对不起你呀!” 当时光子刚好不在场,是探樱替她来见证实录的,疑惑的咬住嘴唇,心里反复思量:“这不像相夫兰咏的为人啊,自己的儿子被告了,不但不辩护,还落井下石,如果她是清白的,又怎么会完全相信儿子的所为呢?一丝疑惑都没有吗?这太奇怪了。” 本案审理的最终结果,人证物证俱在,相夫洋坦白认罪,被判处死亡之刑——绞杀。 当相夫光子听闻这个消息、知道还有三天父亲就要离开人世后,情绪震动到无以复加,当场昏死过去。 她根本不会相信,这是真的,是她活到今天为止所有事情里最让人没法接受的一件! 蹲坐大狱中等待末日的来临,相夫洋浑身骨头散架般,整个身体泥一样瘫伏在地,眼底发黑,目光空洞,一天之内苍老了十岁,自处决令下发以来,他完全成为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弃车保帅,不要以为这是他尊敬爱戴的老母第一次这么做。 那是在他九岁的时候,当时的一年极不太平,国内冒出一个穷凶极恶的造反集团,为了压制住他们造反作乱的行为,光之国国府派出大批部队到各地实行镇压和对民众的保护,那一年又正巧赶上大旱,颗粒无收,所以经常有土匪闯入百姓家中肆意抢掠。 相夫家只有一头猪和一匹马,猪肉可以卖掉换取更多的粮食,为了生存,相夫兰咏带次子相夫洋,蹲在路边,在这兵荒马乱中卖肉,战火纷飞的年代,这样公然售卖通常就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被饥饿如虎的土匪们砍死。 果然,生肉的腥味引起了四处潜伏的土匪们的主意,瞄准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孩,三五人举着长刀边跑边砍上来,叫杀声吓得相夫兰咏魂不附体,生在建国初期和平年代中成长的这个没遇过性命危机的孩子,更是不知所措。 年仅九岁的相夫洋除了慌乱,还有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反复跳动着,那就是跟着妈妈赶快逃走。然而,他的生母,却在惊惶之中独自一人跃上马背,头也没回的奔驰而去了。相夫洋,连心寒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本能的逃跑,拼命的、用力的抻着两腿飞速离开。不知道用掉了多少恐惧和力气,在喊打声中,他绕过一座小房跳进了农家一口腌酱菜的大缸里,躲过了死亡的劫难。 可心底的那份创伤,却永远的留下了。 这么多年来,相夫洋强迫自己忘掉这段不愉快到可怕的经历,因为他不能面对,唯一的生母在危难的时刻见死不救,让他独自一人面对孤零零的死亡。他的观念里,父母都该对孩子无比疼爱、该把自己的生命排在最后,可母亲偏袒弟弟的行为,却一次又一次让他感到绝望。 终于,在这一年的这一天,他彻底为母亲献上了最后的生命。 闭紧双眼,让仇恨变成无尽的伤感和不甘,他默默等待将有的死亡。 唰——黑芒在身前一闪,团团烟雾散开后从里面钻出了一个叫他死都忘不掉的脸。 “志强?!你这个王八蛋——” “冷静点,相夫洋,我是来救你出去的。”男人不慌不忙的退到一旁,避免了猛兽般暴躁的罪犯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人的后果:“虽然你妈妈让我作伪证出卖你,不过我们组织是不会赶尽杀绝的,光之国容不下你,我有个好去处,如何,要考虑一下吗?” “滚!我不想看到你们!看到你们我就火大!马上给我滚!” “给你十分钟考虑时间,因为我还要回到我那间牢房里解决一些事情呢。”男人手插口袋站定在颓唐倒地的相夫洋面前,一派轻松自得,哪里像是个将死的囚犯。 “你背后的组织是什么,我都不清楚,你还要把我带走!让我死在外面吗!” “不清楚没关系,只要你母亲清楚并能守口如瓶就够了,怎么样,相夫洋,是打算就这么死掉,还是跟我出去重获自由呢?” “国都大牢不是你想出就能出去的!别做梦了!”相夫洋绝望的摇头摆手,甚至觉得志强是故意来耍他玩的。 “是吗,那么我是怎么进来的,你可知道?” “……” “难道你不想亲口问问你的母亲,为什么要出卖你吗?你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志强志在必得的微笑着,成竹在胸的把握让他看起来是个命运的主宰者。 正因为他的这句话,叫相夫洋禁不住怦然心动了,是啊,他就这么死了,上哪去问母亲毁掉自己的原因呢? “我警告你,要逃就快点,待会让人发现了,你可别拖累我!”相夫洋理直气壮的拿来人撒气,一副霸王姿态。 志强谦让的一笑:“好好!都听你的!那么我们现在走吧!” 焦黑的烟团再度出现,膨胀到整间牢房把两人双双包裹在内,直待散尽,人也消失无影了。 …… 依照和志强的约定,相夫洋在离开光之国域前,于夜半三更找上了老母的家门,他用钥匙打开外窗,轻松潜入,当时,家人正在床上睡觉,黑灯瞎火里他只能辨认出大致的身形。母亲貌似格外关爱小孙子,生怕他被人暗杀似的搂在怀里睡觉,可看到这幅场景,相夫洋却没来由的震怒了。 他不吵不叫,而是把最明亮的白炽灯打开,一下子闪哭了睡梦中和小雾相会的裕儿侄子。 “啊啊啊啊啊啊!奶奶!家里有小偷!” “啊啊啊啊啊啊!阿洋?你怎么还在这里!” 相夫裕是被闪疼了眼睛,加上美梦破碎心情糟糕,大哭大闹,而相夫兰咏,则是压根没想到相夫洋能逃过一死,她第一反应是认为自个儿见鬼了,遇事不慌的素质也顷刻间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看着次子凶恶到几乎要撕人的目光,她觉得还是不要声张呼救好了,万一惹恼了这禽兽脾气,就算是亲妈也难逃一死吧? 而接下来,相夫洋的举动却让兰咏彻底松了口气。 相夫洋收敛雷霆之怒,泪流满面的瘫到地上嚎啕大哭,悲伤情态如丧考妣:“妈——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是你儿子啊——我是你亲生儿子啊——你怎么能见死不救——还让我替你背黑锅吗——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妈——妈——妈——” “行了别喊了!”这哭声,歇斯底里宛如兽啸,简直比他破口大骂还难听,相夫兰咏不耐烦的掸手叫停,一副厌极了相夫洋的嫌弃表情:“你也知道我是你亲妈!那你怎么还怀疑我呢!” “奶奶,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啊。”相夫裕一脸单纯的指着祖母额上豆大的汗珠问。 相夫兰咏表情一僵,好不容易压制的心虚和恐惧差点又暴露出来,她狠狠瞪退了爱孙的勇气,继续动用她灵活的脑筋,求得自保:“阿洋啊,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跟你说,这次我们都让相夫光子给耍了!” “这又跟光子有什么关系啊?” 兰咏灵机一动,满肚子诡计通通使出来,改天换地重叙一番,让相夫光子在这个父亲的眼里有了“更深一层”的可鄙形象。 “你之前给我的那一百万国币,让相夫光子用术做了手脚了!她根本就不是存心给你的,明着孝敬你,暗地里还想拿回去,她派手下直捣我们流荒城的分部制造所!看似查案,其实是为了拿钱!现在可好!国府把钱收走了!全回她腰包里了!不想给当初就别拿出来!反悔了不直说!把老子送到大牢里!天下间哪有这么没良心的女儿啊!” 别以为相夫洋不信老母的话,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两天后,花都城内,瑰丽僻静的花房小屋。 相夫光子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放声大哭,从哭昏到哭醒,在悲伤的漩涡里挣扎着。 “别伤心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父亲他被人劫走了!”探樱打从心底不觉得相夫洋有被救赎的资格,可她更觉得,眼下,这是安抚光子最好的措辞了。 相夫光子发了一会儿怔,刚要有反应,软素捧着一封信进来了:“光子少主,身体好些了吗?” “软素?”她倍感意外:“你怎么来了?” “青桐她出任务去了,只有我来替景洛少主送信了。”软素将重要的纸张交给她,规矩站立一旁。 光子忙起身请她入座,还不好意思的一笑:“以后别叫我少主了,我早就不是了。” “在我们很多人心中,您永远是天地盟的少主!”软素由衷的表示出自己的崇仰之情。 “谢谢。”莞尔一笑,低头认真读起景洛的字句来,很快就花容失色:“这……?!” “怎么了?”探樱错愕的看着她。 手中钢拳握紧,眼里的悲伤很快被愤然的怒火填充,她几乎要开始后悔自己的心软了——纵使是亲生父亲,那样的一个人,真的有去怜悯的必要吗?! 他……竟然用女儿的身份识别卡,让幽兰大志以她的名义到国家货币存储所支出了数百万的额度,因为数目已经抵达上限,否则,还不知道要撬走多少呢,幸亏存储所里的工作人员足够机敏,将这可疑的现象秘密呈报给主管国家财务的景洛,否则,以卡取钱,覆水难收。 “身份识别卡,不是一直都在你身上吗?怎么可能到他手里呢?”探樱震惊不已:“难道有两张?不可能啊!” “不,我想,这是有可能的。”软素的神色略略严肃了些:“听景洛少主说,现在国域境内,已经出现可疑的身份识别卡了,怕是有人按照统一规格专门伪造的,可惜的是,现在还没有亲眼看到实物进行真伪对照,不过既有先例,就说明,还是大有可能的。” “你们说……身份识别卡伪造之事,会不会跟雪毒案有关系?”相夫光子立刻想到这一层面:“你们想,把光之国作为重要的雪毒暗销生产基地,必定有大批的黑暗工作者,他们一定是从国外混进来的,凭借什么能在国域里来去自如?” “想要入境,安居光域,当然是凭借身份证明的这个了!”探樱挥了挥写有姓名画有头像的白色硬卡。 “所以,雪毒组织的阴谋,绝对不止一点点!”情绪由悲转喜,再从喜转怒,相夫光子的感觉糟糕到前所未有,那是一种杀不得骂不得却忍不住想要发泄的挣扎和矛盾。 父亲啊,给您钱可以,但您拿去投资雪毒,是将女儿的一片真心置于何地啊?! 相夫洋鬼使神差的恨意完全转嫁到女儿身上,虽然无法作为正常民众行走世间,不过他相信,终有一天,会改变这一切的。 回首遥望整片国域山川,他不无留恋的随着志强的脚步离去。 Chapter 0500 “什么?!爸爸他被天魔教的人带走了?”相夫光子满眼惊惧,表现出少有的失措。 “在化云城边境上,我亲眼看到他和一个男子神色匆忙的离开,想要阻止,却被那个男人用黑雾掩盖着逃走,根据术法的判断,我觉得他正是天魔教的人。”念冰正为自己的失手感到懊悔:“念尘还在追查当中,应该已经出国境了吧?” “那个志强也在牢里消失了,看来爸爸一定是被他带走的,虽然没有设结界,可国都大牢也是门禁森严,他竟然可以带着人轻松逃出,天魔教的实力……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近段时间,天魔教中人可以避过助贤的幻阵潜入国境,还把雪毒搞得有声有色,就不难理解这个叫志强的男人的实力了。”参与其中的云罗风树拿着刚刚取得的资料走进来:“鬼冥军更换了队长,正是这个男人。” 资料中明明白白显示,风之国金氏家族名叫志强者,是天魔教近期挖掘过来的暗系术法高手,因实力出众,直接越过多名魔教成员直达旋鹰曾经身处的地位——鬼冥军队长。 鬼冥军隶属第一战神,如同第三战神手中冰影军团般强大的存在,不同在于,冰影军团行事较为张扬,而鬼冥军,是真正隐藏在黑暗之下的一支超强战斗团。旋鹰来到光之国并投奔天地盟后,天魔亲自下令更换队长,从风国战斗强族金氏家中找来了这么一位猛将,继续带领这支行动诡秘的战斗强队。 “鬼冥军队长出动,参与雪毒案,这更加说明,整件事情和天魔教都脱不了关系了!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带走爸爸呢?”相夫光子凝眉苦思,连续数天食不下咽,即便有云罗风树主动督促,她也觉得没有胃口。 这时候,花房的藤窗被一只白色小鸟顶破,丰满的白色羽毛,红如宝石的双目,鹦鹉一般的钩钩嘴,乍一看,竟像是从凝光城鹦鹉洲上飞来的奇异鸟种。 不过很快,它在一团黑烟的包裹下,众目睽睽现出原形。 相夫光子登时起身,怒色上涨,指着周身血红的蝙蝠大声道:“血翼蝙蝠!雷默!” 蝙蝠口中噙着一卷小纸条,里面的内容让在场各位百思不解——“请使用光镜千影术”。 疑惑在众人的脸上穿梭,唯独相夫光子大觉不妙,二话没说挥出片金灿灿的光镜来,镜头彼方的世界,在一堆森然的白骨下透漏出血腥的气息,那当中有好多个黑色的影子,正缓慢的朝这方走来。 “别来无恙啊,光子小姐~”雷默的声音先于他的面容从光镜里传出。 “念尘!” “啊呀呀,光是身影就能认出来,不愧是光子小姐。”雷默从黑影中揪起一个被捆住双手的人,硬拉到近处,他黑色的单眼和如墨的长发也适时的闯入视线,带着风采依旧的俊逸和邪魅,挑唇轻笑:“来说句话,念尘小姐,让光子小姐好好认认你的脸。” 阴影下一张被强行抬起的脸,瞬息震撼了光子的瞳孔,念尘!满脸血痕憔悴不堪,却是目光凌厉死不屈从。 太好了!她还活着,是她熟悉的念尘! “雷默!你把念尘怎么了!你敢伤她?!我要杀了你!”欣喜的同时,对雷默的暴行表示强烈憎恨的相夫光子无法抑制情绪的震荡,当场便扬言要把雷默挫骨扬灰。 “还是老样子,这么狂野~”雷默露出熟悉且赞赏的笑容,殊不知自己的表情让对方多么的不爽:“你该问问你心爱的部下,是怎么闯进我的地盘肆意胡闹的~” “是我让她去的,要找就找我!你敢再碰她一根手指头,我立刻飞过去打爆你!” “呵哈哈哈哈!求之不得!”用力抓住念尘的头发向后猛拉,雷默无视她痛到惨白的脸,继续慢悠悠的开条件:“这女人闯入据点,试图抓走灰琳的妹妹,小独可是财魔托付给我照料的,怎么可以让她随便出去乱逛呢?” “所以……你就打伤了她?”相夫光子恨得牙痒痒,一双拳头捏的吱吱乱响。 “别激动别激动~”雷默欢脱的掸了掸双手,一改往日的阴柔气质,看上去那是相当的开心:“我不会伤她性命的,只要你答应到我这里来,我还可以平安护送她和小独回到光域去。如何,要不要考虑看看?” 看他掐住下巴一脸轻佻的德行,相夫光子还真就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毙了他:“不用考虑了,我去!” 身后唏嘘一片,云罗风树立刻表示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确定,我的父亲是否安全。” 相夫光子强硬的态度引起了雷默更大的乐趣,只见他两眼放光,兴冲冲问:“要我把他带来吗?” “废话!” “啊哈哈哈哈,雷默大人,我第一次看到有女人敢对你这样呢,真的没问题吗?”一旁揣手站着的财魔晃悠悠出现在光线里,猥琐的面孔勾起了光子几年前攻打允帝逻时的回忆。那时候财魔随同其他十魔来到光域助迁党的阵,结果被天地盟修理的落花流水,成为十魔里少数的幸存者之一。 父亲安然无恙,这令她很安心,虽然他在光镜的那一头破口大骂咆哮不断,他已经被国家定为a级逃犯,再这样下去,出域找到他的人可以直接处死他,那么雪毒案真相的告破,就更天方夜谭了。 于是,相夫光子想到一招,既可以保父亲暂时性的安全,又可以继续名正言顺的找寻雪毒案幕后元凶! …… “是的,现在相夫洋,也就是我相夫光子的父亲,正在我的手里,在雪毒案全部告破之前,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也决不允许你们处死他!” “相夫光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我的命只有一条,各位队长可以随时拿去,但要我改变主意,不可能!” “你!” 以上源自水域城边境菱江海的一点上相夫光子与夜原切不休的争论,前者气势大盛,后者暴跳如雷,双方互不相让,让数名队长纷纷扶额。 “两位都冷静一点,这件事不妨就按光子的提议办吧,相夫洋是逃不掉的,可幕后凶手,还是越快找到越好。”温文儒雅的圣颜沧雪队长终于在关键时刻拉了光子一把。 光子感激的望向他,好像自己任性的时候,就只有他会投来宠溺的微笑。 “谁知道幕后元凶是不是相夫洋呢?是不是故意包庇拖延时间又有谁知道?”一脸邪气的帅哥队长夜原切不屑一顾的撇嘴说。 “等真相告破的时候,我希望还能从您嘴里听到这句话!” “相夫光子!你!” “好了,都不要吵了。”奇陌佐银的眉头皱的很紧,严肃的表情一成未变:“就按照相夫光子的提议来吧,加派人手,到相夫洋所在的地方进行监视,禁止他随意出入!” 这样总好过立即处死,相夫光子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恭顺:“谢总队长!” 在云罗风树的陪同下,相夫光子来水域城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费。 仁慈悲悯的圣颜队长拨了条大船给光子,供她在光域内外来去自如。迎面扑来的海风清新凉爽,带着微微的咸湿味,海鸥落满船头,白花花好像云朵投向人间的倒影。在有着明媚阳光的日子里出航,必然该有好心情,可光子的神智却愈发模糊,连洒向海鸥的食物都落到海里了。 云罗风树从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说些安慰的话,却笨嘴拙舌结结巴巴。 光子朝他扯了个勉强的微笑出来,想表示自己很好,但心里的许多愁绪还是挂上了眉梢。 根据千影术的指引,两人来到菱江海域上被珊瑚礁群环绕的“海葵岛”,在那里,相夫光子只身进入天魔教分据点,雷默依约放走了念尘和小独,她还不放心,用千影术目送她们进入国域,才放心的转向雷默。 “接下来,只要你满足我这个要求,我就告诉你雪毒的全部真相。”雷默试图用交易引诱她,岂料对方早有估测,还爽快的应下来,他满意的拍响掌心,吩咐门外待命的女人进来。 “秋依?你怎么在这?”光子很惊讶,她有很久没在圣母身边看到这个女人了。 “我本来就是雷默的女人,你说我不在这会在哪呢?”妆容冶丽的女人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敌视和醋意,只不过被她刻意伪装出来的笑容慢慢遮掩住了:“雷默让我好好的照顾你,跟我来吧,美丽的光子小姐。” 光子心下冷笑,不企图弄死她,就算是义公主的仁慈了,还敢指望照顾? 长发微卷,唇红目艳,再换上一身古时候神之国女子出嫁时所着的娇红色嫁衣,相夫光子几乎不认得镜中的自己。 秋依满意的点头一笑:“不错不错,很符合你的气质呢。” 另一间充满了红色温馨烛光的小屋,被装扮的处处艳红,宛如彼岸。相夫光子置身其中,倒格外协调。不过她面上没有笑容,有的只是惨淡的惆怅和强烈的戒备。 这时候东边“喜床”上垂挂的红色帷帐被拉开了,照出一床红彤彤的被褥和百余朵掐去了花梗的红色蔷薇,床的挂架两边高悬两盏光线柔和的水灯,把一切的艳丽都照得清清楚楚。 相夫光子正要转头问进门的雷默这是做什么,已然纤细的腰肢便被一把环住,陌生的气息从脑后扑向前颊,让她下意识一肘子捅了过去,被来人敏锐的捉住。 只听男人笑吟吟的说道:“难道你还猜不出我想要干什么吗?” 光子刚想暴骂他几句,记起此行来的重要目的,有些放弃了挣扎。 见她从暴烈的野马瞬间化为乖巧的小白兔,雷默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悸动,抢把她的身子拧过来,捧起头登时就吻了上来。相夫光子确实想作为一次交易对象拿到雪毒案的“真实”,可习惯性的,她抗拒男子的力量爆发出来,先是把人用力推开,然后狠狠一脚。 安放花瓶的檀木架子踹成废柴,雷默巧妙躲过了这糟糕的一击,他毫不生气,也没有放弃的意思,摊开两手,无辜的笑道:“喂,搞得我像流氓一样,你不是心甘情愿到我这里来的吗?” “我是心甘情愿的,不过可不是做这种事,我以为你要囚禁我。”光子冷淡的解释,虽然在对方看来,她是那么的不解世故天真可怜。 “哈哈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吗?被我囚禁的下场,跟我现在要对你做的事,可没有太大差别哦。”步步缓踱,直逼不肯松懈双拳紧握的“新娘”,雷默笑意殷殷,魅惑妖异:“准确来说,还不如这样呢,不是吗?” “别过来!” “那可由不得你!”雷默再不谦让,三两下牵制住相夫光子意图出手的动作,把人死死按倒在软软的玫瑰上,嘴唇凑近她的左耳,微微一动:“难道你不想知道雪毒案的真相了吗?我可以告诉你一直渴望得到的答案哦……” 下唇咬出几丝红线来,相夫光子恨不得痛死自己,她厌恶自己,居然要用这样的方式获得整个事件的结果,这么做,和不劳而获有什么分别? “不好了!雷默!”财魔在外面叩门,激烈的声音扰得雷默不禁皱眉:“琴河的云罗风树打进来了!打伤我们好多人!” 雷默不爽的打开屋门,看到财魔一脸急迫的站在那抻脖子,早在失手于天地盟那一年,为了保命,他就已经投奔到自己麾下了,赴汤蹈火算不上,言听计从还是勉强当之的。 正要开口说话,一个黄发男子速如飓风般飞驰进来,出掌便正面击向雷默的脸孔。 雷默闪身躲回屋内,相夫光子闻声出来,十分惊讶:“风树?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 “雪毒案我会帮你查清楚的,现在跟我走!”云罗风树不由分说拉起她的腕子,被从旁赶来的金志强一“黑焰刀”斩中了右手。 “住手!金志强!你找死吗!”相夫光子冲动的想要撕烂这个诬赖父亲的罪人的脸。 “但凡是对雷默大人不敬者,均是我金志强的敌人,如果不服气,就来战吧。”回想起那天的角逐,金志强这个好战斗勇的男人大有意犹未尽之感。 “好啊!打就打!” “我们走吧,光子。”云罗风树的右手血流如注,可他面色不改,一派平静。 光子看着他坚定的表情,用力点点头。 雷默本是含着笑意的眼,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一片阴霾里。忠心耿耿的志强打算动手留住两人,终是被他阻止。 “雷默大人?” “让他们走……” “到手的鸭子也飞了,是该好好的留恋一下。”秋依盯住他状似不舍的目光,故意出言挖苦。 …… 回到船上,光子给云罗风树包扎伤口,过不了多久,这艘船就要驶进水域的境内了。 天清气爽,海空碧蓝,心疼的表情在阳光的映照下,像彩霞一样明丽动人。 云罗风树或许是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真的可以如此美丽。 “谢谢……”他对她道谢,目光里是坦荡的温柔情怀。 “该我谢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就又要陷入迷惘中了……”光子嫣然微笑,已没了来时的焦虑和不安:“接下来,安置好爸爸,我就能放心的继续查案了!” “除了帮风摩以悠分忧,除了揪出自己已知的凶手,你真的没有其他目的了吗?” “你还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目的?” 云罗风树笑了,自他们相识以来,这是最主动温柔的一次体现,他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天上浮过的流云,和偶尔跳跃的白鸥。 为了正义。 国都城内,念尘与弟弟念冰会面,并把小独托付给他,才安心的离去,在弟弟的追问下,她隐瞒了伤势,执意回到让她受伤的那个地方。 这么多年了,她看着她喜怒哀乐愁,酸甜苦辣咸,经历各种人生的波折和风浪,到了今天,终是觉得,再不想看到没有幸福笑脸的一张面容了。 在她心里,那永远是一张美丽、高贵、充满了正义和救赎的脸庞。 “光子大人,我要为了你,竭尽我所有的力量!” 一道强光掠过,念尘英姿不凡的身影再度耸立在雷默据点的洞口外沿,她深知,想要破获这桩毒案,雷默的存在是必要的,即便她被他折磨的遍体鳞伤,也绝不退缩! 再次潜入,却发现里面人去屋空。 不气馁,不放松,回想起当初和光子大人相遇的那一天,念尘露出了无怨无悔的笑容。 Chapter 0501 “灰琳,我把你的妹妹带来了,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相夫光子满心以为灰琳会为此感恩戴德,因为没有谁希望自己的亲人落在天魔教那种地方,可是,她错了,百般盘算终究没有征服灰琳这个心思诡秘变化无常的女人。 她当时,确实感激涕零表示愿意说出雪毒案的真相,可到了终极审判宫,当着风摩以悠和委托人光子的面,竟然说出了和志强几乎一致的证词——“白辰霞通过什么途径得知我的所在,我并不清楚,也没加细问,只记得那天她拿着五亿国币找到我,正好我刚刚潜入光域,需要大量制造雪毒的资金,为表诚意,我还故意尊她为首领。此后,便开始了我们的‘雪毒制造’之路,流荒城的基地,实际上是白辰霞花钱组建的,相夫洋不过是负责运销的传输者罢了。” “灰琳!你在牢里是怎么说的!现在居然反口复舌?!” “相夫小姐以为救了我妹妹,就能够收买我的良心吗?”灰琳反咬一口,登时就让相夫光子哑口无言。 以悠坐不住了,她可不想重蹈金志强那次的覆辙:“灰琳,即便你是被告,你也要对你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我问你,除了你和白辰霞,你们组织里还有谁是上层领导?” “我的上层领导是天魔大人,您要不要直接去找他?”灰琳挑衅的一笑,冷漠从眼中漫开。 “这个混蛋!”在灰琳的证词当中,仍旧没有“相夫兰咏”和“硫琅如风”这两个名字,反倒她那个受人摆布被人利用的母亲,成了罪魁祸首。相夫光子怎么会甘心?她简直要恨比天高了,已经“失去”了父亲,在这里还要把另一位双亲也赶上绝路吗? 不可否认,双亲确有大罪过,不该为了一时贪念泥足深陷,可是,在她看来,无论偏激与否,真正可恶的始终都是蛊惑他们犯罪的祖孙二人! 白辰霞当时的反应和相夫洋如出一辙,当众便对被告席上的灰琳破口大骂,什么不堪入耳的脏话都说尽了,可她越是这样,灰琳脸上的笑容就越是得意,甚至故意把这份嘲讽的目光丢到相夫光子的眼里。相夫光子产生一瞬的感觉,就是这个女人在为如风报复自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灰琳身上突出成“忠诚”的表现,虽说,这份可贵的忠诚在光子看来极其的可鄙。 终极审判宫的审理结束后,以悠亲自到大牢里审问白辰霞,其实这一步可以省略,因为白辰霞只顾着骂人完全没有替自己辩解,某种意义上,她这等于是“失控式招供”。 “相夫光子曾经问过你许多次,你为什么当时不承认?”忍不住找后账,希望从这个无脑的女人嘴里听到些其他的蛛丝马迹。 “我怕她跟我没完没了啊。”白辰霞油盐不进的态度令人生愤。 “你以为凭这一句话就能洗脱你蓄意隐瞒的罪行吗?当时如果你肯坦白,今天的罪会轻一倍以上!不过很可惜,你已经做了罪加一等的事,当初越是死不承认,现在付出的代价就越大!”风摩以悠毫不客气的呵斥着,多么希望这样的女人和光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有售毒!是相夫光子胡说八道!我现在说我没售毒,你们快放了我!”白辰霞以叫嚷的方式服软,却只是让以悠更厌弃。 “反口复舌,颠三倒四,一会儿承认一会儿又否认,简直无可救药!把牢门锁好!不许再发生犯人逃跑的事!” “我不要——”白辰霞嘶吼着扑到牢栏上,被坠玉一脚踹断了伸出的手指,她痛到发疯,还恨意满满的咒骂:“你这个相夫光子的同党!一样是个不孝女!你敢这么对待母亲!” “你以为普天之下皆你儿啊!”坠玉压抑着胃中翻腾的恶心感强作镇定,要不是以悠大人在侧,凭她的性格早把人送下黄泉了。 “本来就是!你们都是我龟儿子!哈哈哈哈!” 以悠懒得看她那张奇丑无比的脸,挥了挥手,带着一众部下浩浩荡荡离开了国都大牢。 事隔两小时,白辰霞又在狱中吵闹着要见见风摩以悠,还说她考虑清楚,愿意坦白乞求宽恕。 以悠心里有谱,宽恕是不可能的,但能听到“真实的声音”,即便还是脏话的海洋,她也愿意前往。只是,她没想到,白辰霞在接受审问之前,自己主动说了这么句话出来——“你之前不是问我幕后主使是谁吗,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她相夫光子!” 如果光子是主使,她和相夫洋还会淡定的否认?风摩以悠忽略她可笑可憎又可悲的诬告,问:“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我当时没想起来啊!”白辰霞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胡言乱语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白辰霞女士,我要警告你,诬告同样是犯罪,你最好不要为了个人恩怨,让你的下半辈子都得在牢狱里度过!” “你为什么说我是诬告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的证据,就是我这个人证,相夫光子现在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是要把她的罪行公告天下!她撺掇她的母亲售毒,又为了脱身把生身母亲供出来,自己逃之夭夭!这种祸国殃民大逆不道的畜生!你要是不公开谴责她!光之国的名誉就完了——” …… 风摩以悠把白辰霞在牢中的表现如实告诉相夫光子,光子先是替母道歉,而后又坚决的表示,这个惊天大案的背后主使,除了王者级别的天魔教,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寻常人物”,如果在这时杀了母亲,真正的罪人会更肆无忌惮逍遥法外。 “你不是已经获得禁卫军队长的许可,把相夫洋暂时安置起来缓期处刑吗?如果这样的话,我现在去跟狼月队长开口,暂时放过白辰霞,应该也是可以的。” “对不起,以悠,让你为难了,为了我的私心,一次又一次破坏光之国的法度,我真的……” “什么也别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到事实的真相,我可能,还需要你,还有念尘姐弟的帮忙呢,他们获取情报的能力不亚于龙啼索骥,真让人感到欣慰!”以悠反倒浅浅一笑,抚慰相夫光子焦虑不安的心。 作为御政宫炙手可热又是十三禁卫军准许的少主候选人,硫琅如风近期真称得上如鱼得水春风得意,连下大牢探望白辰霞这样的事都得到了许可,不过她非常谨慎,先是确定了白辰霞身上没有安置窃听设备,又把嘴唇贴到女人的耳朵上,细细低语。 别说窃听了,就连站在她旁边,都别指望听出些什么来。 “相夫洋在处死之前就逃走了,现在已经不在光之国里了。” “如风,我已经按照你告诉我的守口如瓶了,我可没有出卖你啊!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 “别急,你现在的命不是保住了吗?相夫光子那个不孝女,拼命要求十三禁卫军杀了你绝后患,是我苦苦相求,才使得他们答应饶过你的。” “可灰琳她……” “灰琳已经被光子收买了。” …… 以上对话,两个人用耳语的方式迅速交换了情报。 近几日,念尘时时对相夫兰咏进行跟踪,发现她除了在家陪孙子,就是出外打牌,并没有可疑的行为。思前想后,这也是合理的,哪有幕后真凶会跑到前线来进行雪毒交易呢?下面被逮捕的一干人又不肯说实话,无凭无据又不能把人抓取检查身体里是否有雪毒,在她看来,最快速有效的方法,就是跟踪调查。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纵使不在第一线露面,纵使看上去好像和雪毒完全不沾边,可凶手就是凶手,总会有和下面的人交换情报的时候,念尘夜夜不寐,马不停蹄,只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抓相夫兰咏一个现形。 终于,在某个阴云密布的下午,她找到了相夫兰咏行为上的漏洞。 镜火城某处荒芜的山坳里,两个洞口前就那么公然的摆放着白花花的粉末袋子,每一包至少有500克的分量,雪毒堆成山高,真的换成市场价,怕是富可敌国了。最重要的是,相夫兰咏和硫琅如风正站在那里,和三五个穿着便衣的男子低声沟通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念尘的唯一把握是不被人发现她在偷窥,可真的上前一定会打草惊蛇,所以,她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静静等候兰咏下一步行动。 念尘平时出任务,只带武器,不过这次为了搜证,她把光子专门送给她的新年礼物——一架小巧的摄像机带来了,关键时刻,这小家伙还真能派上用场,如风、兰咏还有她们身后大批量一时间搬都搬不走的雪毒尽收眼底。 就在她满意的收起机器,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并通知警务队赶来抓人时,两把磨得光亮的轻斩横飞过来,她下意识的跳到后方,为了行踪不败露,撒腿就跑。 相夫兰咏,年过八旬身手却是出人意料的敏锐,腾空跳了几步,就稳稳落到了念尘正欲离去的道路前方。 手中的摄像机紧握,念尘没有丧失希望,就算给了她们搬走雪毒的信号,只要她手中有这份录影证物,就能让相夫兰咏和硫琅如风双双陷入被怀疑的境地,一旦到达这一步,还愁破案不指日可待吗? 念尘自小习武,是一位杰出的元术师,可是她懂得进退,知道此刻不是恋战的时候。握紧手中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她警惕的扫瞄着四周,步步后退意欲逃去。 当空撒下的大网朝她扑来,抽出腰间斜挎的短剑,三两下劈碎,燕子一般灵活的跳跃上天。 相夫兰咏哪肯罢手,褶皱如同老树皮的恐怖面容上充斥着食人般憎恨的杀意,一招出手,地动山摇,居然是黑漆漆的风团和迷烟,念尘躲避的同时挥出短剑上暴涨如虹的光线,成功劈碎了那一团可厌的黑烟。 相夫兰咏心下大惊,想不到这丫头的功夫如此了得!凭她相夫光子这么令人厌恶的性格,居然也能搞到这样忠心又强大的部下?当真是叫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对于除掉面前之人的决心,更甚。 “念尘呀,我这个老太太好歹八十多岁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相夫兰咏动用她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三寸不烂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换成慈眉善目的老者情状:“你想想,我是光子的祖母,如风是光子的姐姐,你要是告发我们,我和她姐姐就死定了!到时候她会原谅你吗?我们再不好,在她心里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呀!你这么忠心,这么为她着想,你忍心见她难过吗?她现在是很生我们的气,可我们真的死了,她的父母会饶了她吗?到时候她的处境不就更艰难了?” “要不这样,你把证据直接拿给光子,如果她要告发我们两个,我们做亲人的无话可说,但你直接拿给以悠,光子知道了会怎么想?”如风趁机从旁规劝,额上的汗粒正一颗颗增加中。 “不管怎么想,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就是了。”念尘收剑,紧捧住光子送给她的摄像机,对祖孙二人的渴求无动于衷。 硫琅如风见状,一边哭天抢地的哀嚎,一边扑到念尘脚下,死拉住人的裤腿不放:“求求你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饶了我们吧!我们发誓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求求你了!我是光子的姐姐呀!……” 硫琅如风喋喋不休的哭闹惹得念尘心烦意乱,用力把人从脚下踢开,刚一回身,相夫兰咏咬牙切齿的叫杀声逼入鼓膜,即使是这样卒不及防,念尘还是成功的闪开了,腰间被划出道浅浅的细口,手上的摄影机,却并不因为吃痛而放松。 “明着打不过,就玩阴的吗?您老八十多岁的元术师生涯,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啊?” “哼,真是相夫光子养出来的,说话都一个调调。” “彼此彼此,不是您养出来的,会干售毒的勾当吗?” “你!”相夫兰咏气结,像只肚囊里充了气却吐不出来的□□一样憋成圆形:“你会为了你的多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即使这样!我也决不允许你再伤害光子大人!”念尘愤怒的呵斥,周身被层层金芒遮盖,手中短剑剑气蓬发,挥洒出万千如同烈日射下的强光。 —— “念尘!这个送给你!” “这是……?” “摄像机啊!”女子明艳活泼的笑脸让人心境温暖,不由自主的眷恋:“来!我教你怎么用!” “我是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你往日里专心做剑痴,实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上次去郊游,看你对拍摄好像挺有兴趣的,就想起买了这个,怎样!试试看,合不合手!” “谢谢……” “傻瓜,说什么谢呀,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给的,统统没问题!” —— “是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给的,统统没问题……” 在有阳光的地方,为什么会有无尽的温暖? 那是因为,寒冰望而却步,刻意远离了那源源不断的辉芒。 “快!在那里!” 宁日潇带着沙诺和从容火速赶到镜火城的山坳,发现那里堆砌着大量的白色粉末体,沙诺率先一步赶去校验,继而皱眉:“假的,全部都是面粉!” “念尘!”宁日潇惨痛的惊呼骤然响起,牵动了沙诺和从容在□□上游走的视线。 在山坳的一处角落里,念尘安静的躺在赤黄的泥土上,腹部戳穿了一个碗大的漏洞,涔涔的鲜血还在不停流淌中,惨白的嘴角边,却是温暖已极的微笑。 宁日潇,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有过如此明媚的表情。 “已经……不行了……”沙诺沉痛的闭上双眼,给念尘的生命做出最后的判断。 欧也从容的泪水夺眶涌出,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血洞,整个人僵硬如木。 “还有这个!”随后,沙诺抄起念尘脑边的一架摄像机,交给宁日潇。 “这是……光子送给念尘的生日礼物!” 宁日潇清楚记得,这是光子央求她陪着一起去挑的,为了找到合适的类型,舒适的触感,那丫头足足花了一天的时间,由于耽误了工作,回来之后还被雅因大人狠狠训斥了一顿。 打开后盖,录影带早已不见踪影。 她悲痛的合起双眼,在确定念尘的身体已经完全失温后,流着眼泪说道:“凶手故意留下假的雪毒,和被拿走了证据的摄像机,等于在向我们宣战……说他们不会被打倒……可恶!可恶的凶手!可恶的雪毒组织!” “念尘……念尘……光子知道以后会多么难过……沙诺!你确定她已经死了吗!” “从容你等一下!宁日潇少主!你看看这里!”正对念尘的遗体进行初步检查的沙诺大惊失色叫了起来,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 顺着沙诺手指的方向,宁日潇眼含泪光,望向念尘左耳的耳道。 此时此刻,相夫光子对于情况的剧变还浑然不知,她走过瞬间枯萎的泣残红花丛,忽然心头一凉,不妙之感卷向思绪。 Chapter 0502 就在当天傍晚,对寒苇裳的高见感恩戴德的牧逢春满怀欣喜从花之国接回了侄子牧流哉,姑侄二人坐着女人团团员刚刚凑钱买来的纯金马车一路招摇过市,大肆炫耀。那刺眼的色调晃得行人眼花缭乱,没人愿意多看几眼。 对面,几个小孩围在一堆放鞭炮,嘻嘻哈哈欢乐的像展翅飞翔的小鸟,他们人手一盒火柴,划燃后迅速撤离到旁边捂住两耳,眼睛却个个死盯着即将蹿飞的炮仗。恰在这时,女人团副团长牧逢春的马车行驶过来,所用马匹虽是昂贵稀有的千里良驹,可在鞭炮炸响的时候还是被惊得慌了起来,仰头、长啸、继而没头苍蝇似的乱冲。 远处一男子身下乘马循迹而至,翻身跳下的瞬间跃到了失控的马匹背上,不消多久便将两匹失控乱奔的马驯服了。可一转头,发现牧逢春和她侄子早已悄悄离开车厢,骑着自己的马扬长而去。 男子回头看了眼被吓得丢了一地火柴棍的小孩,笑呵呵过去摸他们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了,别怕,你们继续玩吧。” 看到孩子们重新露出天真无邪的童稚笑脸,男子才放心离开。一拍脑袋,他窘迫的睁圆了眸子:“糟糕!我的马不认生!” 急急忙忙朝着牧逢春骑马离开的方向追来,在千岁街最繁华的地段,见百十来号人围成一团,就知道出事了,男子眉头一紧,暗叫不好。 议论纷纷的围观者中间,一身穿女人团首领套装的女人仰着脑袋鼻孔朝天,指着坐在地上的年迈老妇厉声斥责:“我可是女人团副团长!你敢要我赔偿?!简直活腻了!” “你不说你受伤了吗?哪伤了?哪伤了?”牧流哉在一侧不停要求老妇起身亮伤口。 牧逢春鄙视的望了一眼老妇和她身边的女性,挑眉冷笑道:“我就说嘛!你这个老太太是居心不良!自己想上医院没有钱!就找个垫背的替你承担!你的行为叫碰瓷!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说的是人话吗?”女性起身,用冷厉的目光对视着她:“我们好好走在路上,你的马忽然冲过来踢伤了我家奶奶,难道是我们主动到那马蹄子下面去的?” “哦,这样啊,那你找这匹马说啊!”牧逢春振振有词,反复强调自己身份崇高:“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告诉你!有我也不给!身为这个国家重要的中流砥柱!我不会助长这种歪风邪气的!” 虽然她理直气壮,可旁观的路人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本就不待见御政宫的人们,对这个组织更加心寒,人人面露愤慨之色,朝着牧氏姑侄指指点点。 “老婆婆,您没事吧?”穿着御政宫成员制服的男人一见这场面,就知道是自己的爱马惹了祸端,他第一步冲到老妇身边,关切的慰问。 老妇身旁二十多岁的女性防备的把老妇搂在怀里,稍有敌意的问他:“你是谁啊!” “对不起,我是这匹马的主人,它刚刚闯了祸,是我不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医院!”男子说着,要亲自将老人背起来。 “庆隆!这事你别管!”牧逢春尖酸的打断了庆隆和受害者之间的沟通:“她们这是故意讹人的!你别太老实了!现在这种人特别多!千万不能上当!” “说什么助长歪风邪气,我看光之国有你在,风气也正不了!”女性起身,愤然的指着牧逢春斥责。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这么说话!”牧逢春小小的眼睛瞪出恶毒至极的光,上前就要扯女子的脸。 好在庆隆及时阻拦了,要不然愤怒的围观者们很有可能一起动手让牧逢春知道什么叫群众的力量。 寒苇裳来千岁街买东西,刚好路过碰到了同僚诸位,本想避开已是来不及,还容易落得个胆小怕事的名声,便佯作不知笑意盈盈踩着高跟鞋踱过来,一阵风情万种的媚笑:“呀,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有工夫在这里闲聚呢?” 牧逢春愤愤不平替自己辩解,把事情歪曲了真相说出来,还请寒苇裳评理。 寒苇裳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再环顾一周心生不满的百姓,心里嘀咕怎么今儿遇上了这么个大麻烦,一面收敛无奈,一面到老妇那里,冲着受害人嫣然善笑:“是我们的过失,在这里耽误下去也不是办法,让我们送二位去医院检查一下如何?”然后又悄声对身后的庆隆说:“现在愤世嫉俗的人太多也不是好事,容易被真相蒙蔽了眼睛。” 庆隆压低了声线替受害者辩解:“可这么多人看着,确实是副团长骑马踢人,她不道歉的话,恐怕有失公允。” “受害人都没说要道歉,人家只是想上医院检查,咱俩替副团长跑这一趟不就完了?不但平息了副团长的怒火,还安抚了受伤的人,事情继续闹大,有什么好处呢?” “我没意见,按照你说的办吧。”庆隆闷闷的应下来,他本是对自己没有看管好马匹心生惭愧,不过见识了牧逢春的蛮不讲理后,他就觉得,借这个机会处罚一下这位嚣张跋扈不把百姓当人看的副团长也是好的。 老妇在年轻女性和寒苇裳的搀扶下,由庆隆搀上了那匹黄金马车,牧逢春气急败坏的要把他们喊下来,被惧惮多生事端的牧流哉拦了下来:“算了,姑姑!” “算了?就算你们算了,这事也不算完!”围观群众渐渐散去,最后独留下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观戏”一般的相夫光子,她挑着充满冷漠笑意的嘴角,用敌视的目光和牧逢春阴冷的表情相对,刻意无视掉牧流哉的存在:“你知道你骑马撞伤的是什么人?对人家大吼大叫了一通,就想算了?” “人家都不把我副团长放在眼里,就算她是国主,我也不屑于多瞅一眼!” “那位老妇,可是花之国军务府首领弗瑞森亲王的乳母,你认为这也没关系吗?”相夫光子并没有在幸灾乐祸,而是想法设法弥补这可怕的过失:“牧逢春,撇开我们的私人恩怨不谈,我现在必须奉劝你,去跟那位老人道歉,只要她原谅了你,这事就算过去,否则,你伤人在前无礼在后,让弗瑞森亲王知道了,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牧逢春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和侄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拔高了嗓门:“相夫光子!你别胡说八道了!那怎么可能是弗瑞森亲王的乳母?你的意思是我踢了皇亲国戚吗!” “你不信是吗,那就等着瞧吧,不过呢,人家毕竟是从花之国来的,哪怕是本国寻常百姓,被你踢伤了,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必须先道歉,然后承担人家的医疗精神损失费!”相夫光子没有退步,反而更逼近牧逢春的底线。 牧逢春这下子可真火了,什么难听的都骂出来了,大有光子母亲白辰霞的风范。 要说这物以类聚不算什么,同物相吸才是叫人咋舌的。被刚刚释放正要押往相夫洋所在之地的白辰霞听到了酷似自己的熟悉骂声,便顺道过来,千岁街这繁华地段,些许个熟人碰面,不期而遇的聚会,是十分寻常的,当白辰霞见到牧逢春和相夫光子都在这里,先是奇怪,继而对女儿的厌憎之情如同往常的爆发出来。 “你还不去医院看看,万一老人出了事情,你就是想道歉也来不及了。” “你这不孝女还敢明目张胆的出来,不怕路人们拿石头砸烂你啊。” 相夫光子环抱双臂事不关己,没等来牧逢春的表态倒是等到了母亲劈头盖脸的辱骂。 “牧逢春骑马当街伤人,大家可亲眼看着呢,这跟我是不是不孝女没关系!” “人家不是故意的,再说人又没死。”白辰霞忍住没发作,因为身边再度聚集了一群指指点点的过路人,她只能赔笑,把态度调整到最好:“撞人的是马,赔偿也该交给那匹马,关人什么事啊。” “这说的什么话啊!” “就是啊!畜生不懂事,人也不懂事吗!” 围观民众们对白辰霞的言论表示愤慨,牧逢春和牧流哉反倒低着脑袋不好意思吭声了。 白辰霞在众人的围攻下继续态度良好的赔着笑脸,还把自己想象成“大义灭亲”的勇敢母亲,向人们热情招手。 “行了,牧逢春,牧流哉,赶快过去吧,别缩在那里当乌龟了。” “诶呀——”白辰霞又勇敢无畏的替牧逢春挡灾受难,嫌恶的喊声顿时响彻大地,她一脸鄙视的指着相夫光子,气得横肉抽筋:“叫我说你什么好啊!诶呀——” “寻常百姓被你伤了,钱你都必须出,何况现在有关国家颜面,你必须去给我解决了!今天不给个交代,你牧逢春就别想离开!”相夫光子就不信凭借武力压制不住这个恶老师。 白辰霞见她不依不饶,当时就气得半死,破口大骂不说,还反复扬言“不就是踢死个人吗”,言语态度令人侧目。 “看看,这对神经病母女又当街秀下限了!呵呵呵呵真有意思!”牧逢春小声跟牧流哉嘀咕,在她眼里,白辰霞就是一条还没有相夫光子素质高的蛆虫,不过她不会刻意跟这个毒妇对骂的,那样太有失她牧逢春美女的水准了。 “诶呀,怎么谁都骂你呢?你怎么不自己反省反省?”白辰霞嘟着兔子牙的猪拱嘴,又连续说了数十遍“气死你”。 “我妨碍了他们的利益,骂我,意料之中。”每次被骂,相夫光子除了生气,就是被某人可憎的声音吵闹的头昏脑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在这份血缘的关系里。 她始终告诉自己不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的母亲,可越是这样,白辰霞就越是认为这个“败类”亏欠了自己的:“我是造了什么孽!居然生出你这么个畜生!你相夫光子打爹骂娘天理不容!你活该被万人唾骂!你是我白辰霞这一生的耻辱!你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耻辱!你倒霉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你这个没人要的x!……” 后面那句,白辰霞又发挥出她锲而不舍的骂人精神,足足连续高喊了二百多遍,一遍比一遍声小,却是一遍比一遍恶毒,最后,她以“你相夫光子倒霉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收尾,被无奈至极的元术师们强行押走。 “哈哈哈哈哈!叫你多管闲事!都不是国府的人了!还担心花国光国的邦交?少假惺惺了!你就等着被你的母亲继续折磨和臭骂吧!流哉!我们走!吃大餐去~!” 相夫光子用指关节顶了顶撕扯生疼的太阳穴,到底还是碰上了她最不想碰上的人,到底还是让牧逢春扬长而去:“探樱,我是不是挺没用的,好像没了少主的职权,就什么都干不了。” “你千万别这么说,不管那些小人怎么看你怎么评价你,在探樱心里,你都是最棒的!你看,如果没有你每天的坚持和督促,我会成功戒掉雪毒吗?会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吗?” “傻瓜,那是你自己有毅力,而且雪毒吸入不久,说起来,我好几天没看到念尘了,听念冰说她受伤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呢?”日日陪伴在侧,像影子一样隐藏在身畔的伙伴,从前时时能予安慰的气息,偶然间不在咫尺了,倒真的很不适应。 “我也不清楚,落痕今早倒是来过,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你看到刚才那个男人了吗?”光子嘴边忽然流露出一丝浅淡的怀旧笑意:“他是顶替御政宫硫琅如风旗主之位的代理官,名叫庆隆。” “这样啊,怎么了吗?” “我,野木妍、亚隐篱笙还有他,都曾是金山水艺术学院的同班同学,到今天为止,已经十多年没见了。” “诶?!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他在上学的时候,就是个不同于其他贵族的少爷,可能是家族背景不太庞大的原因,对我这样寒酸的贫民也十分亲切友善,最难得的是,我听说,他取代如风之后,整改了之前留下的很多公务弊端,大受碧姐的赞许呢。” “真难得,迁党还出了这么个优秀人物!” “出事了!出事了!”欧也从容面无人色的跑过来,上气难接下气:“念尘她……她!” Chapter 0503 那一年她十一岁,正是介于天真活泼和思想成熟的关键分割点,可是在允帝逻黑暗的统治下,她从小看到的,就只有备受欺凌的痛苦百姓,以及王室贵族们蒸蒸日上的骄横和跋扈。 虽然父母双全,可还是经常忍饥挨饿,当代国主允帝逻下令,每家每户种植的农产品须得以80%——90%的比例上缴国府,往往,豪门望族家中粮食堆积如山,酒肉发霉发臭,寻常民众的家中却是一贫如洗,缸中无米。 外有光源弹伤及发肤,内有饥饿寒劳之苦,人们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有些人向贵族摇尾乞怜,成为日后的“迁党”,有些人向贵族宣誓忠诚,却只能高不成低不就作为不上不下的“半迁”,也有人,在绝望当中死去,至始至终都没有跟迁党低头。 这些贫寒的百姓当中,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女孩,顽强的存活下来,被家人咒骂,被邻里排斥,被光源弹侵蚀的容貌尽毁、身姿走形,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没有向国府和贵族低头,始终只记得一件事,那便是——她最亲爱的姐姐和老师,就是死在这个国家的黑暗当中。 她不会帮着贵族欺负老百姓,更不会允许自己堕落到贵族走狗的地步,她要活下来,睁大眼睛看着这黑暗的统治覆灭! 她站在国境边沿上时,已经遍体鳞伤,为了逃脱狄鲛和拓村的监视,奋力打伤了他们派出的部下,一个人光赤着脚,连夜跑到阴风凛凛的北漠荒原上。那里有整个光域最大的草原,在几年前还青翠千里,不过眼下,被原磁能侵蚀到寸草不生的地步,到了晚上,温度降到零点之下,冷风刀一样四处切割,时常带起地表数之不尽的沙粒和土尘,割得人面生疼。 她紧了紧外套,心里庆幸多亏加了件衣裳,走到最中央的荒地上坐下,把一双破旧不堪的鞋子安放到身旁,抬头仰视万里夜空。 再过两个小时,差不多,就能看到她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了吧。 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源自于天娇的每一份理想。它们纯净而美好,看似遥不可及,但幼小的相夫光子始终相信,只要她努力活下来,努力的拼搏,终有一天,会看到想要的结果! 抿嘴微笑,脏兮兮的小脸上布满幸福的欢颜。 舍不得点燃口袋里的火折子,小光子笑嘻嘻伸出两手,撑出一面金灿灿的小光镜出来,她还记得几年前,英离老师还活着的时候,孜孜不倦传授她为人之道和武艺技能,让她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也有成为元术师的机会。 巨力、光镜,英离老师说,只要她勤加努力,凭借这两种技能,就能够解救苍生于水火。 她,坚信着,将老师的期待与渴盼化作自己最坚实的动力。 远处黑蒙蒙的视野里,慢慢浮现出两个相互搀扶的、步履蹒跚的人影,看上去很消瘦,而且个子不高。相夫光子第一感觉便是他们绝非狄鲛拓村派来的“敌人”,收起光镜,往来人的方向走去。 距离四五米时,两个人双双颓然倒地,她下意识冲上前一手一个扶起来,这下也不吝啬火折子了,掏出来一拔映清了他们的容貌:十分清秀干净的容貌,深绿色的漂亮双眼,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看样子年岁相仿,容貌相似度很高,完全就是一母同胞孪生姐弟的模样。他们的皮肤雪白,像冰一样的触感,传入指尖阵阵清凉。 “你们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我们是元术师,执行任务的时候遭遇敌人的围剿,我弟弟危在旦夕,拼命逃到这里,却怎么都找不到医院。”女孩为难的摇头,眼中的泪水被她倔强的憋回去。 “这里是北漠城,最好的医院在国都,要不要我带你们去?” “十分感谢!” 光子很想说“那快走吧”,可一想到无数个穷苦百姓,连踏入医院的资格都没有,最后生生病死在街头的惨痛遭遇,她就迟疑不前了。 “怎么了?” “我先帮你弟弟看看吧!”光子帮女孩将脸色发青的男孩平放在地,扒了扒他的眼皮,又看了看他舌苔的颜色,禁不住皱眉:“他是饥饿过度,加上战斗中积压的劳累给身体造成了负担,这么小的年纪就营养不良,肯定要昏倒的。” 姐姐低下头,惭愧的默不作声。 “不过好在,应该没有其他的大毛病!”光子又看了看男孩指甲的颜色,笑着安慰姐姐:“光之国现在比较特殊,像我们这样没有钱也没有权的,医院是不会收的,所以,我带你们去找东西吃好不好?”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姐姐默默的点头,满脸沉痛,还带有少许的不解:“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我们素不相识,而且看你的境遇,应该也不是很好……” “这没什么,看到有困难的就帮一把,这是我老师经常教诲我的!不多说了!我带你们去青城吧!那里森林多,虽然很多都荒芜了,不过要找猎物还是有可能的!” 放下心底最巨大的企盼,比起专程来北漠城完成的这件事,眼前奄奄一息的生命显然更加重要。 相夫光子告诉这个叫念尘的女孩,在这个国家里,想要吃饭,就得趁人不备,到最危险的、贵族们都不敢涉及的森林里去打猎,只有在那里,才不必担心打来的猎物会不会太小、需不需要让出去80%。 她把两人带到高高的、猛虎凶豹一般上不去的大岩石上,自己则在林子里和顽强生存下来的野兽角斗,她勒紧犀牛的前角,被顶伤了却还是义无返顾,几次命悬一线都被她拼力化解,看得念尘胆颤心惊。 终于,她打死了这头犀牛,在烤来吃时还特地嘱咐念尘,这野兽只怕是受过光源弹污染的,不可多食。 难得从高山上找到尚未被污染的清泉,相夫光子全部拿给念尘姐弟喝,笑吟吟告诉他们自己清爽着呢,一点都不渴。 然干裂的嘴唇,出卖了她潜藏的隐忧。 “喏。”念尘把最后半杯水硬推给她,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弟弟念冰的气色渐渐恢复,看着他红润的脸庞,念尘对光子的感激简直无以复加,偶然一瞥瞅见了她满是伤痕的双脚,不解询问:“你为什么不穿鞋呢?” “跑太多路,鞋子会磨破。”相夫光子不怕人嘲笑,很坦然的拎起一双破破烂烂的黑布鞋朝念尘傻笑。 “怕磨破的话,不跑不就行了?” “不行,因为我要在这里等流星雨。”说到这里,她才尖声大叫:“糟了!流星雨!” 花了不知道几个小时,两个清醒的和一个昏迷的孩子疲惫不堪坐倒在刚刚相遇的地方,看着东方天际处隐隐现出的亮光,相夫光子惋惜的一笑。 “来不及了吗?”念尘自知是自己的事耽误了恩人观赏流星雨,很是过意不去。 “嗯……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啊!”说着,光子一屁股坐到地上,面朝北边天空,仰望着阴沉的蓝、浩瀚的天:“姐姐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带我坐在房顶上看星星,她说,她很想到离天边最近的地方,看天龙座的流星雨。今年我十一岁,正好是天龙座流星雨出现的年份,也刚好是在这一天……如今姐姐不在了,我想替她去完成这件事,亲眼到离天边最近的地方来看。” “可你怎么知道这里离天边最近呢?” “这里是光之国的最北边,对于姐姐来说,这个国家就是她的世界,那么这里,当然是世界最北、也就是离天边最近的地方啦!” 看着她好像还在期待结果的明媚笑脸,念尘的泪水磅礴涌出,她弯曲双膝跪倒在地,向着她感恩戴德的姑娘低头:“对不起!我和念冰给你添麻烦了,让你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呀你!”相夫光子立刻把人扶起来,抓住她的肩膀使其正视自己:“你听着,比起人的生命,任何事情都不重要,明白吗?虽然这是姐姐的心愿,不过,如果她知道,我对你们见死不救,她也绝对不会原谅我的!我这么做,一点都不后悔,所以你不需要自责!” “相夫小姐……” “答应我,坚强起来,你的弟弟还需要你,把眼泪擦干,只许哭这一次哦!” “嗯!” 那一年她十五岁,刚刚成为光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主,隶属天地盟组织。 刚刚上任就在国都里破获一起惊世骇俗的食品含毒案,在风摩以悠的协助下,她作为首领亲自到总据点去查抄搜检,一袭正装,意气风发。眉目间饱含的尖锐之气源自她对上一个时代的痛恨和对现下的执着。 她已,不再是那个连旧鞋子都舍不得穿、对现实社会无能为力的小女孩。 她完成了姐姐和老师的梦想,让这个国家从黑暗荒芜中脱离出来,她找到了最让人放心的救世主,找到了最空前绝后的清廉组织,她的坚信和顽强得到了结果。然后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彻底根除迁党贵族残留的可鄙遗志! 这次端了的食品窝点,只怕跟圣母集团有脱不开的关系呢。 她还是独自站在一旁,目光灼灼的盯着每一个来回行往的部下,生怕有可疑分子混入其中,阻碍她清除弊端的道路。 鹰一般敏锐的目光,即便有敌人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这一次派出的元术师,却是当世绝顶的高手。他们竟然可以突破光国防御队的重重守护,径直奔掠到查抄主脑相夫光子的眼前,一左一右相互交叉的短剑挥出刺眼的冷光,十字形伤痕转眼就要出现在相夫光子的心口,被袭者镇定一笑,那么潇洒坦荡,理直气壮,随便一招风遁洄岚解决了迫人的危机。 作为暗杀者咄咄逼来的男女杀手哪肯罢休,瞅准了女子的脸,正准备再来刺杀时,有着女人身段的杀手怔住了,旋即一剑打飞了男子手中的武器。 闻声而来的国家守卫术师军团蜂拥齐上,见来人势单力孤,气势大涨,正欲冲杀过来,被这里地位最高的少主大人高声喝住。 前一秒还剑拔弩张战火硝烟的战场,转瞬安静如同无人的海域,风徐徐吹拂,似水面上涓涓游过的海流。 “姐!你怎么了!” “撤退!” “姐!” “什么都别说了!撤退!” 两个如入无人之境的杀手眨眼间消失在众人面前,他们略有慌张,唯独相夫光子面色不改,起步追上。 “请等一等!”她出现在两个奔逃者道路前方,让他们始料未及。 男孩拔剑欲斩,被身旁的女孩一把拦住:“不许对她出手!念冰!” 相夫光子往前走了几步,见男孩还有戒备之态,放松了神态说:“他们不会追上来的,你们是圣母派来的杀手吧?既然已经快得手了,为什么又放弃呢?” 一个沉默不言,一个愤然瞠目。 “我们,是旧识,对吧?”相夫光子又靠近了些,已经到达了随时会被取走性命的危险圈:“你们遮着脸,我认不出来,不过你们可以继续隐瞒,只要我知道,你们无心杀我,有那么两个朋友在暗地里帮助我,就足够了。” “你少自作多情了!相夫光子!你的性命我今天是要定了!” “念冰!住口!不许对我们的恩人无礼!” 一句话,换得弟弟瞠目结舌,相夫光子也舌桥不下。 她知道被暗杀者怜悯的放过,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缘故,忽然,记忆中那段未被抹掉的经历一幕幕浮现出来,她瞪圆了暗蓝色的美丽双眸,眉头一刻不松:“……你是念尘?” 那个为了弟弟呕心沥血的姐姐,在当天临别之际,向相夫光子反复起誓,若再相遇,必用一生回报恩情。 相夫光子对念尘的执着表示感到安慰,同时也连声拒绝,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才在弟弟苏醒之前强行离开。 在那之后,念氏姐弟机缘巧合回归到本族姑姑的身边,为光之国圣母大人,开始了他们新的人生旅程。 然而念尘,却从未忘记过在光之国这片土地上,还有一个叫光子的女孩,给予过他们姐弟无尽的温暖。 Chapter 0504 “太好了!这么多年过去,我竟然还有这个福气遇到你们!”相夫光子的喜悦并不比姐弟两人少,看到他们平安无事,衣装得体,更是满足和欣慰。 “光子大人,您当初帮我们姐弟二人度过难关,保住念冰的性命,我们无以为报!”念尘拉着弟弟往地上跪,被手疾眼快的光子拦下。 “那时候不是说好了吗,别再提报恩的事,再说,你们刚才放过我一命,也等于是偿还了!以后千万别再提了!好吗!”看着他们从冷酷杀手复原成两个泪含眼眶知恩图报的人,相夫光子很是开心:“不过,你们违背了圣母的命令,回去怎么跟她交代呢?” “圣母是我们两个的姑姑,念氏家族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一直在家族里做事,后来她带我们来这里,说要我们为她的国家效劳,我们才会……做出暗杀您的事情。”念尘过意不去的低下头,满是惭愧的样子。 “念尘,念冰,相信不用我说什么,你们也清楚圣母大人的所作所为,我只想告诉你们,我相夫光子无心和她作对,不过在国事上,只要是为了百姓好的、对民众有利的,她想阻挠和干预,我绝不答应!你们是她的侄子侄女,听她的话也是应该,只是现下,我们各自立场不同,以后碰面了难免有冲突,我希望……” 姐弟二人早在光子心平气和说这番话时,就相互对视用眼神交流着什么,光子的下文还没交代,念冰已经出声了:“光子大人!我们接到暗杀相夫少主的任务时,并不知道是您,这几年来,姐姐时常告诫我,如果有一天和恩人相遇,一定要誓死效忠!” “是的!”念尘抬起头,坚定的目光萦绕在相夫光子的视野里:“我的希望,弟弟的生命,都是您给的,向您报恩,理所应当!” “可圣母那边你们怎么交代?” “我们会去和姑姑说清楚的,只要光子大人您相信我们的忠诚!” “当然!”相夫光子一手拉住一个,就像当初把他们双双扶起来一样,充满了关爱和信赖:“光之国府有你们的加入,必然是如虎添翼,整个国家都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那一年的相遇,注定了他们彼此的重逢,而那一年的重逢,也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一切,皆为命运。 神母殿响起嘹亮的笑声和聒噪不断的击掌声:“死得好!念家出了这么两个叛徒!替相夫光子效力跟我唱反调,有今天是她活该!” “圣母大人,我听说这念尘姐弟当初是你派去暗杀相夫光子的,凭那相夫光子惹人嫌恶的性子,怎么会征服他们呢?”辗转双城的硫琅如风不解的询问。 “哼,不过是曾经救过一命的小恩小惠,这两个败类就忘记了自己姓什么!这下可好,命都搭进去了!活该!”圣母喜悦的同时,也有对念尘姐弟叛变之行的痛愤,她在当初断言,他们可以背弃自己总有一天也一定会背叛别人,可没想到,那一天没等来,为了仇敌丧命的一日倒率先光顾了。 什么侄子侄女,在她念柳眼里,不为己所用的,比垃圾场里的垃圾都不如! 看着圣母阴晴多变的神情,硫琅如风暗自喜悦,想起当日,念尘死亡之前,还妄想用幻术留记号给相夫光子,没想到被她外祖母这位隐藏多年的术法界高手一眼识破,及时消除了。 “相夫光子,你拼了命的调查雪毒案,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吧?等你为念尘举行葬礼的时候,我会给你送更大的一份厚礼的!让你好好的明白,被我硫琅如风看不顺眼,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样东西,从出事到现在,片刻不离。 她静静跪坐在花房设成的灵堂前,回忆着她们最后一次在这里碰面。没有过多的宾客,豪华的葬礼,可人们是怀着沉痛的心情赶来吊唁的,这点毋庸置疑。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相夫光子几乎每天都在想,要不要放弃这生命来偿还他们给予的东西?尽管知道,永远偿还不尽。 “白辰霞!你怎么来了?”天地盟里第一个看到白辰霞的是嘉琦芙菱,第一个发出不平怒吼的也是她。 “这么大快人心的好日子,我身为相夫光子的母亲,怎么可以不来呢?你们说对吧?”白辰霞衣着整洁,完全不像是被禁足的囚者,态度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你是怎么出来的啊!” 母亲是来幸灾乐祸的,这点相夫光子知道,悲恸之中,她保持沉默不语。 不依不饶,得寸进尺,是白辰霞惯有的特性,她哈哈大笑起来,兴高采烈用讥讽的口气挖苦相夫光子:“诶呀你心爱的念尘就是死了!她活不过来了!你的仇人多么恨你呀!才把她给杀了!你的仇人这下可开心了!哎呀~活该!” 都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的女儿,都知道她常常无端对女儿恶语相信,可却都不知道,她能丧尽天良到以死者的亡故为乐,以他人的伤痛为喜。 相夫光子,她当时的表情足以用可怕已极来形容,抬眼瞅着母亲,眸子瞪得奇大,眼底猩红充斥,牢牢钉在这张布满笑意的脸孔上。那怒瞪的目光吃人一般凶恶,泪水在眼眶里酝酿却久不垂落,仿佛刻意压制某种极端躁动的情绪,又仿佛在说“即便你是我母亲,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对念尘所做的一切”! 无言的愤怒,让白辰霞感受到适应不来的寒气,她强作精神,恨恨提及了光子害亚瑟飞失去眼睛的事。 想起一个个“远离”自己的友人和亲人,光子仇恨的望向生育了自己的母亲,从之前的难以置信到现在的无法原谅:“亚瑟飞的伤害因谁而起从何而来,妈妈你最清楚不过!即便你骗得了天下人,你也骗不过你自己!至于念尘……我会替她讨回公道的!” 手中的东西紧握,却丝毫不给外界伤及的机会,相夫光子的坚定和强韧从里到外,无不霸气四溢。 白辰霞哪里懂得欣赏这个?仰起头来尖锐的大笑,神态举止令人侧目:“这脸子!像死了妈妈一样!难不成她是你娘?”刚一说完察觉不对,转瞬怒上眉来,扯着嗓子,用能够传到十公里之外的音量,白辰霞暴怒痛吼:“你这种人怎么好意思活在世上!对待你的亲生父母都像对仇人一样!世人岂能容你这样的畜生活在世上?!老天有眼!赶紧睁开看看这个不孝的贱女吧!” “白辰霞女士,你总是说你的女儿对待你像仇人,总说你的女儿不孝,那么你呢?你有一点母亲的样子吗?你对待她不也像对仇人一样凶狠?你说她怎么好意思活在世上?那我问你,你又怎么好意思走出家门?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咆哮?”让人惊讶的是,那天搀扶弗瑞森亲王乳母去医院的年轻女士也在,还愤愤不平的为相夫光子说起话来。 “因为我是她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儿女’,从来没听说父母不能管教孩子而孩子却可以忤逆犯上的!就算你们是她狐朋狗友,需要得她暴力庇护稳固地位,也不能昧着良心做人啊!”白辰霞朝天地盟开起地图炮,只身前来却勇敢无畏,也不知仗着什么倚靠。 “我们怎么昧着良心了?如果光子有不孝之处,我们也容不得她啊!问题是她一向对你和叔叔逆来顺受,是你们多年来对她非打即骂,肆意□□,是你们完全没有把她当成女儿来爱护,是你们不配为人父人母!”从小无父无母渴望亲情的落月啼小婉竟然庆幸,自己没有摊上这样的双亲,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可我们毕竟是她的生父生母!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从她爬出我x的那刻起,她欠我的,就永生永世都还不清!我不过要她这一世为我做些事情,迁就迁就我,九牛一毛的偿还也需要这样咬牙切齿的?”她讲完道理,直走到光子面前,这回倒是不骂不打不吼,而是笑开了花:“可悲啊,你的念尘死了,你却比死爸死妈还伤心,殊不知,人家可是得逞了呢~” 相夫光子垂下眼眸,两手禁不住狠狠握紧,可她不能做什么,更不能让自己意识到这种感情叫憎恨。 忽然间,胸内一阵撕痛,她面前出现了母亲被砍成肉泥的画面,鲜红四溅,沾染她的眼。一阵冷风吹过,她浑身激灵,才勉强自己恢复神志,不断的责备:“我是怎么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自己的母亲动杀机呢?” 在白辰霞不依不饶的辱骂下,相夫光子终于挥去了拳风,幸好当时云罗风树反应及时将攻击打开,才轰破了白辰霞身边的花墙,白辰霞由此愤恨大骂相夫光子伤天害理。 相夫光子恼恨的泪水布满脸孔,她低头,悄声乞求云罗风树:“阻止我,我不想这样,快阻止我!” 她的悲痛让他心碎,将人一把搂入怀里,任其用力的痛哭发泄。然而她越是伤心难过,越是需要风树作为依靠,白辰霞就越是憎恨莫名,为母之人愈发的情绪激烈,放肆谩骂,直到玉灵碧从里屋出来,白辰霞的嘴巴还是没停。 很快,妇人就被一旁隐忍许久早就恨红了眼睛的念冰一拳揍飞。 白辰霞摔到花墙下的石桌上,正巧不巧的磕掉了两颗门牙,满口是血,又气又怕。 念冰冲出众人的阻拦,狂奔过来用力揪住白辰霞的衣领,几乎把人半吊在空中:“你这贼妇!再敢在我这里撒野我就杀了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让着你!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只有那一个!死去的这个你又凭什么幸灾乐祸?!还是帮着那些贼人‘得逞’?!你……你连被称作‘恶毒’都不配!” “相夫光子!你就这么任由你的部下打你亲生母亲吗?你还是人吗!你还嫌世人不够嫌弃厌恶你吗!虎毒不吃母呢!你连狗都不如啊!”白辰霞吓得尿裤子,可还不死心,关键时刻记起了女儿的可用价值。 相夫光子本就极度悲伤于念尘之死、极度憎恨于仇人行为,再经葬礼这么一闹,更是心力交瘁,怒意难平,心肺负荷增大,迫使她当场昏厥过去。 念冰见恩人昏倒,更加不可抑制的把火撒到了白辰霞头上:“等光子少主醒过来我会跟她赔罪的!就算她要我偿命我也认了!我现在先把你千刀万剐!然后再求死!” 被揪住的白辰霞一张脸被打成凹形,连痛都来不及喊,就迎接了不断袭来的重拳,最后,满口牙都掉了,念冰还不解气,回想她刚才对姐姐亡故一事幸灾乐祸的表现,拔出了腰后锋利的短剑。 到了生命攸关的时候,在场,竟无一人肯上前阻止。 “住手!”比吉特瑞拉的声音适时介入,刚好在母亲被贯穿喉咙的前一刻。 她身后跟着独眼的亚瑟飞,以及硫琅如风、寒苇裳。 “对不起!各位大人!虽然不知道我妈妈做了什么事!但她不能死在这里!十三队长允许我带她去医院看病!所以我才会把人带出来!没想到中途走失了!我现在必须把妈妈带走才行!” …… 白辰霞侥幸捡回一条命,相夫光子也在不久之后苏醒了,一恢复意识,所有的悲伤和痛恨山洪海啸般奔涌回来。 “念尘……念尘……念尘……” 发白的嘴唇不住颤抖,低低重复着同样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天又微亮,北方蓝空上闪烁的星辰化作泪滴,雨一样流泻下来。 她终于把全部的悲伤和仇恨以痛哭的方式发泄出来了,即使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母亲讥讽的声音和残酷的歹笑,让她难受到透不过气。 “我的念尘,你在哪里,是因为和我的相遇,注定了你这样的结局吗?……” 手中,一枚黄豆大小的圆形窃听器,加深了她泪眼中的悲光。 人们从没有见过,相夫光子悲伤欲绝到如此程度,仿佛天地坍塌,人间哀凉。 Chapter 0505 打从相夫光子大权旁落,寒苇裳和硫琅如风在天地盟也一步登天、获得和欧也从容的竞争权之后,两位行走的道路可谓步步通顺。不但和御政宫诸人保持着良好融洽的关系,就算在天地盟,也受到晴尊组织的礼遇,水神雅因的鼎力支持。 硫琅如风暗暗的想,只要接下来,确定自己可以登上少主之位,完全取代相夫光子,那么高枕无忧的日子就算来临了。为此,她还对“合作伙伴”寒苇裳近期的一项决定表示不解。 “你为什么要提拔那个叫雁声婉的?” “一是由于她是相夫光子的故友,抢过来对咱们有好处,二是……我曾经听她口吐惊人之言,觉得是咱们的志同道合者。”寒苇裳并不隐瞒这一事情的真相,反而笑意盈盈甘愿同如风分享。 “她说什么了?”如风坐到对面饶有兴味的饮了口黑咖啡。 “那次咱们在绿翠锦吃饭,她坐在我旁边的一桌,和云罗风树的小师妹说‘我见到晴尊和她打招呼,她竟然傻兮兮的朝我笑,这么白痴的人,不适合当国主’。” “呵呵,这种反动之言她也敢说?” “我倒觉得她不是出于敌意刻意中伤玉灵碧的,应该只是片面的理解造成的。” “能看出她的肤浅,足以证明你很有深度了。”如风意味不明的笑容让人脊背发毛。 “呵呵。”寒苇裳又岂肯示弱:“别拿我跟自以为有深度、实际上只能做肤浅理解的蠢货相提并论,这不是对我的羞辱么?”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如风仰头欢笑:“或者说,你充分了解了玉灵碧这个人看似单纯实则高深的特性,很不简单呐,又岂是那个自以为聪明内涵的雁声婉可比拟的?” “哼哼,这样自负却没资本的白痴落到我手里也好,就利用她自恋的特性,来为我做事吧!” 虽没有在国府里站稳脚跟,不过能让寒苇裳终日欢乐的事情还是接二连三的来了,凭借雅因的努力,别颖王队长终于同意暂时将“江菱织造”交给这个御政宫不断推崇的新人打理,一上位,寒苇裳就雷厉风行大肆改革,重用同为设计师的幽兰琵琶,同时将各地区的“江菱织造服饰专营店”做了重新的规划和部署,凡是江菱织造品牌的服装,只要是相夫光子设计的,就全部下架,而自己的设计作品则全部上架,因为风格改变,而且成效并不突出,所以江菱织造的产业很快下降,越来越多的客户放弃了他们。 寒苇裳并不气馁,她最大的把握不是当下手握的权力,而是相夫光子被废之后连同江菱织造拥有权也失去的这件事,让她打从心底觉得安逸,加上别颖王答应给她历练的机会,寒苇裳不但可以蚕食相夫光子原有的痕迹,还能顺水推舟笼络人心。 她的努力终于收到了成效,使人对她产生好感,是她天生拥有的独特能力,她性情温和,为人宽宏,至少给很多人的初期印象,是天使一般懂得微笑的好女人。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大肆改革,寒苇裳还凭借一幅优异的设计作品,赢得了外界广泛的关注,人们都说,这个品行优良的人将成为不亚于相夫光子的续任者,尽管,她接手之后的江菱织造,各项销售都一落千丈。 “我要是别颖王啊!绝对不会选她做徒弟的!”幽兰琵琶每天都带着寒苇裳到著名的酒家闲话家常,自从被任命江菱织造的首席设计师,更是对这个后辈女子感恩戴德。 不巧的是,这一天,探樱和月白刚好在侧:“因为你不是他呀!而且就凭你不会选相夫光子,也就注定了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他!” “死奴才!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这么说话!我说我妹妹的事呢,干你屁事!”幽兰琵琶没想到吃个饭也能遇到让她添堵的人,一派嘲讽的指着探樱大骂:“上梁不正下梁歪!” “别这样,琵琶姐。”寒苇裳眸珠一转,计上心头:“兰咏大人不是说了吗,光子再不好,也是你们的亲人,想要求你给她安排个职务呢!” 幽兰琵琶起先愣了一下,在接触到寒苇裳刻意投来的目光后,心照不宣:“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探樱,你就回去转告她一下吧,看在亲戚的份上,我可以施舍给她一份工作!就来做我的助手吧!” 探樱气得直握拳,她知道这两个人精的,绝对不会干引狼入室的事,说是要招光子回去,实际上不一定出什么损招意图侮辱人呢。 回到花都城花房,探樱愤愤不平的告诉光子这件事,为了消除她连日来神色麻木彷如无魂的状态,甚至都不在意提起的东西会不会引起不快,对于探樱来说,哪怕光子有一点表情上的变化,她都会觉得安心一点。 这一招果然管用,相夫光子神色平淡的开口了,说出了几天下来第一句话:“然后呢?” “我本来想替你拒绝的,可后来想想,还是要征求你自己的意见才行。” 相夫光子站起身,目光空洞,仍是无波无澜:“我明天就去江菱织造应聘。” 那一瞬探樱以为耳朵出了毛病,怔了半晌:“你……你说什么?” “我要回江菱织造。” “光子!这是寒苇裳和幽兰琵琶设的陷阱!她们是故意羞辱你的!你回去了也捞不到好处!倒不如躲远点!” “我遇事只会面对,不会闪躲,况且是面对这样的两个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好了,探樱,我都明白。”回身,用安慰的笑容抚平探樱焦虑的心,光子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按:“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光子……” 看着她毅然远去的背影,探樱最终选择了接受。 因为,她也有始终坚信的东西。 一天后,她站在水域城江菱织造的总部门前,仰头看着熟悉的大楼,和熟悉的四个字。脸上是闲适而淡漠的风采,迈着坚定的脚步,从容洒脱进入转门。 谁说悲伤的反面是喜悦?因为她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几张笑脸,想起念尘的死,觉得异常讽刺……也是呢,她自己的悲伤背后,也不一定是幸福和安慰啊。 是什么?眼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已然昭示。 在她曾经所处的办公室里,她看到了四仰八叉毫无美感可言的幽兰琵琶,女人浓妆艳抹,金鱼般凸出的眼球在厚重眼影的修饰下惹人发憷,一咧嘴笑起,更是皱纹横生难看至极。 “呀,探樱果然跟你说了啊,当时装的那么清高,转过头来还不是……” “不是探樱的意思,她只是出于礼节向我转达,今天来这里,是我自己的想法。”相夫光子站在办公桌面前,毫不犹豫打断了“大堂姐”的开场白。 幽兰琵琶意味不明的点点头,强把那份失子之恨埋藏心中:“也罢,这是奶奶的意思,如果你不是我的亲妹妹,我才不会管你呢!” “来江菱织造面试,不是应该先去人事处吗?然后才根据资质分配工作,幽兰大人身居要职,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吧?” 幽兰琵琶眉头一抽,来者不善啊:“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巨大的打击,你还能这么嚣张?” “彼此彼此。” “给你的工作已经定好了,根本不需要费力气走什么正规程序,因为对于你这样的人,没那个必要,不过我还是对你挺不错的,给你安排在寒苇裳首领身边做助手,够抬举你的了,好好干吧!” 相夫光子就知道是这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她以为幽兰琵琶会留自己在身边折腾呢:“我可不想伺候那种水准平平的首领。” 幽兰琵琶泛起冷笑,十分傲慢的对二人进行褒贬:“霓裳的长相气质都胜于你,而江菱织造的首领最好还是漂亮些好,你要是坐她现在的位子,恐怕会因此而下岗,这样你可就得不偿失了,怎么?不愿意听?那好,你要是同意就让她做你的助理,裳之国马上来谈合作案,如果他们看到美的那个只是区区助理,我们的生意可就没指望了,你要是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我就让你上!反正你是我妹妹,我又不会害你!” “害我暂时是不会,可是气我真有一套啊!”相夫光子化恼火为动力,点头应道:“好,助手就助手,你该怕的不是谁美谁丑,而是首领的技能逊于助手时,你们的面子该往哪搁!” “别逼我在办公室里爆粗,相夫光子。”幽兰琵琶握紧的双手狠狠敲在桌面上,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害她失去儿子的凶手生吞活剥。 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果然正如探樱所料,幽兰琵琶冒着被外界议论的危险收留相夫光子,是为了近距离折磨她,即便光子现在跟着寒苇裳,她也能挑三拣四刁难不断,一面否认妹妹的工作能力,一面认同霓裳的各项措施,短短一周,又因决策的失误导致了客户源大大减少。 本想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的相夫光子再也忍耐不了了,她没想到,好歹作为设计师的幽兰琵琶寒苇裳,竟然在生意场上愚蠢到如此地步,尤其是寒苇裳,跟着如风没学来生意经,只学会怎么耍心眼算计人了吗? 在弥补各项损失的建议中,江菱织造未曾大规模变动的上层人物们,一一赞同了相夫光子的观点,反而不赞同首领寒苇裳的意见。 这不止让寒苇裳难堪,也让幽兰琵琶妒火中烧,她第一个找来密谈的,是在会议上叫的最响的安然:“安然,我知道以前相夫光子器重你,不过你要懂得见风使舵,才能混的长久,明白吗?你是元老级人物,不要为了一个臭名远扬的助手得罪了真正有发展的能人,否则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您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安然只是江菱织造的一名员工,为的是集团的发展,无关私人恩怨,何来见风使舵一说呢?”年轻女性环抱双臂,对幽兰琵琶的态度不卑不亢,看不出恭敬,也瞧不出无礼。 “好,那我现在就正式的告诉你,安然,你被解雇了!” “等一下!”刚巧路过的相夫光子敲门进来,手里还捧着寒苇裳让她送去的文件:“安然犯了什么错,你凭什么裁掉她?” “笑话!现在我是首领最亲近的人,我想裁谁就裁谁!你有资格过问吗?”幽兰琵琶鄙夷的瞪着相夫光子娇艳如初的脸,恨不能撕了它。 “没有合理的解释,就随便踢掉一个人,这也是别颖王队长给你的特权?” 幽兰琵琶见她用真正的首领压人,气得拍案而起:“那好!你走!” “我为什么要走?我是胜利者!该走的是那个失败的人吧!” “哼!偶尔的一次胜利不代表终生的胜利!何况,人有失足,马有乱蹄,你也不是没输过的吧!” “但只要不输给你和她就可以了。”光子不屑一顾的回驳,此时,敲门声又起,进来一人的尊容,让她桀骜的表情瞬间变色:“小婉?” “呀,光子,你果然来了啊!”雁声婉镜片后面是一双看不出喜悦的双眼,对相夫光子的到来只是稍感惊讶。 “雁声婉,你来的正好,安然被解雇了,你之前不是要霓裳给你安排职务吗?就顶替安然去营销部做部长好了!”幽兰琵琶自说自话,把寒苇裳的权力一并拿来用了。 相夫光子当时没有说什么,准确来讲,以她目前的处境,是无力阻止安然被裁的,不过最令她心生难过的,还是雁声婉意外的出现。 江菱织造里有一座堪比国都大公园的花木山庄,四季如春,五光十色的花朵妖娆盛放,像是在争先恐后博取阳光的青睐,亦如这江菱织造中,时时刻刻隐藏着的才能之间的争斗。 雁声婉初到不久,根本不会了解,光子和霓裳各自的统治时期,氛围环境有着多么巨大的差异。 将人带来光之国,又无形中送到了这曾使她拼尽全力奋斗的江菱织造,相夫光子百感交集:“小婉,你为什么要投靠寒苇裳?” 很寻常的疑问,但雁声婉觉得奇怪,用看异类的眼神瞅了故友几眼:“什么意思啊?” “或许是我多心了,你来光之国以后,就在这里工作,我不在,你也可以继续的,只是寒苇裳的选择让我觉得意外,我以为她会因为我的关系而排斥你,幸好没有。”光子没有说,心中隐隐的不祥感,正越来越强烈的侵吞她的神经。 提到这个,雁声婉很明显的坦露出心中的芥蒂:“你还说呢!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受外面那些人的排斥吗?因为你的关系,他们都说我也是不孝女,说我丧尽天良,我都委屈死了!还有比我更冤的吗!” 相夫光子一直告诉自己,雁声忙于江菱织造的事,这么久,才从没有来看过自己,她不断的自我安慰,说雁声婉不是忘恩负义背弃朋友的人。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可不是!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牵累我不说,你自己活得也不好啊!不安静躲起来,回江菱织造干什么?” 全当她是心直口快吧,相夫光子温婉一笑:“总不能饿着肚子,出来赚钱糊口也是必然的。” 雁声婉不以为然的“呿”了一声。 “光子大人!你的信!”从前受过光子不少帮助的江菱织造成员跑进来亲自送信,还如同曾经那样对她使用敬语。 光子朝他感激一笑,把信打开来看,很快,幸福的笑意填充了嘴角。 探樱那丫头,总是长不大,自打重回江菱织造,每天都寄来一封只有画没有字的“信”,来抚平她内心的创伤,让其开怀一笑。 雁声婉见机把信抢过来,看了内容以后,却是一脸的讶然和嫌弃:“你俩就这么互相画画玩?” “这是她安慰我的方式吧。” 雁声婉难以置信的摇摇头,龇牙咧嘴,轻视起这份“无聊”来。 Chapter 0506 安然被辞掉后,雁声婉坐上了营销部部长的位子,在江菱织造,这无异于一次重大的变革,不少人发出抗议,尔林更是情绪激动的来找旧识幽兰琵琶理论。 当幽兰琵琶看到这个她眼中的娘娘腔为了一个“敌人”对自己红眉毛绿眼睛时,拍响了桌子,要是换做以前,她断断不敢跟尔林这样的。 尔林颤抖的伸手指住琵琶的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安然她是个人才!你要不是存心害江菱织造一天不如一天!就马上把她请回来!快去!” “你开什么玩笑?”幽兰琵琶瞪起两眼,比尔林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先不说你我地位有别,单凭她安然,一个小小的营销部,交给谁不行?尔林,你是没看到,她有多不尊重霓裳!霓裳做的每一项决定她都反对,还把相夫光子搬出来,说什么要是在以前,光子大人一定会如何如何,让集团发展更迅速稳固,她安然自己不会为人处世!不会讨人欢心!和相夫光子一个德行!也就你受得了她!” “我不和你吵,你满脑子歪理从来就没正过!我现在只告诉你一句话,你要是不把安然找回来,我就离开江菱织造!” 尔林态度强硬且坚决,但还是遭到了幽兰琵琶的否定,不但不请回安然,还出言侮辱让尔林趁早滚蛋。 尔林气冲冲的往外走,连东西都不稀罕收拾了,绕过楼外的花圃被相夫光子一把拦住。 “阿紫!真的是你啊!阿紫!”一时激动,他竟搂住光子哭起来。 “我知道你委屈,但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呀。”光子安抚着他。 “才不是委屈!我是替安然不甘心,替江菱织造担忧!自从别颖王提拔了寒苇裳和幽兰琵琶,你看看,整个集团变成什么样了!我们这虽然不是国府,但也是国家大企业,也是有规矩、杜绝裙带关系的,他们倒好!不但撵走安然,还把那个不靠谱的牧流哉也弄进来了!他们当江菱织造是什么地方!垃圾场吗!什么废物都回收?!” “我明白你的感受,尔林,同时也很感激你,作为一个后到这里的工作者,你还能对江菱织造这么上心,我会永远记得的!但是,现在离开,实在是太不明智了!”相夫光子极力反对着:“安然走了,幽兰琵琶本忌惮你是裳之国来的,还不敢太动你,江菱织造里有我们大家的心血,难道你甘心就这么交给他们糟蹋?” 激动的尔林安静不做声了,过一会儿才撅着嘴问:“可是,我都跟幽兰琵琶撕破脸了,让我回去看她脸色?我不干!” “这点你放心,你只要回到你现在住的地方,安静等着,寒苇裳她会亲自上门请你的。” “你怎么知道?” “于敌于友,我都对她十分了解,她和不计后果蠢钝如猪的幽兰琵琶不同,她懂得收拢人心,就必定懂得惜才,当然,前提是这个有才能的人,不会给她造成精神上的冲击和利益方面的妨碍,任何角度来看,你都最合适不过。”相夫光子信心十足的微笑,让尔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而且,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日子持续太久的,你要给我时间。” 另一方面,寒苇裳劝服了幽兰琵琶,果然如相夫光子所料,亲自去请安然和尔林留下,安然起初执意要走,不甘忍受幽兰琵琶的羞辱,是尔林一番相夫光子式的劝诫,使她改变了主意。 没有谁,愿意把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东西拱手让人后任期肆意践踏和摧毁。 然而,营销部是回不去了,因为幽兰琵琶已经以寒苇裳首领的名义,把它的职权交付到雁声婉手里了。寒苇裳不禁苦恼,最后为了笼络人才,便把财务部的部长职务转送给了安然。安然在进新部门的时候,尔林口中的酒囊饭袋牧流哉,亲自递上钱柜的钥匙,安然当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说什么。事后她才知道,牧流哉是牧逢春托付给幽兰琵琶的。被分到财务部后,因为能力有限仅仅被人事部定格成一名普通员工。 安然虽然佯作不知,可她终究不是风信子。 一天后,牧流哉主动开口跟安然借钱,还是以“帮琵琶姐拨款”的名义,要求掌管钥匙的安然出纳钱柜里的资金,安然本想拒绝,但圆滑不足心机有余的她,还是婉转的拖延了时间。 “最近财务状况挺紧的,等过两天拨给你。” 紧接着第二天,安然在查算钱柜中的资金数目时,发现少了很大一笔,便询问牧流哉。好在牧流哉没有否认,还坦白说确实是他拿出去救急用的,一天后就能还回来。 安然给他机会了,可等了好几天,也不见动静,牧流哉每天还是迟到早退开小差,只字不提还钱的事。 安然从不会忍无可忍,因为她当机立断,从来不忍:“流哉啊,这钱柜里的钱虽然只是整个集团的九牛一毛,但毕竟是本部的积蓄,你差不多,就今天拿回来吧。” “啊呀,我手里没有,再等等吧!”牧流哉看都不看她一眼,用十分不耐烦的口气回道。 安然暗自冷笑,表面却依旧和颜悦色:“流哉啊,你看,当初你未经允许直接从柜子里拿钱,这我替你担下来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替我考虑一下呢?” “呵呵。”牧流哉低低一笑,语含嘲讽:“当初跟你借,你可是说‘再等等’,现在让我还,我也说‘再等等’,有错吗?” 安然有点意外,一个男人竟比女人更小心眼,会算计,而且逻辑道理完全不通!他居然早在把钥匙交给自己前,就偷偷出去另配一把了,要不是早就有了做贼的心思,犯不着耍这样的手段,更犯不着偷偷将办公室的监控器也拆掉! “流哉啊,我只能说,你如果今天不把这事解决了,啧,别怪我安然没提醒你,我是真的……救不了你了。” 牧流哉放声大笑,把安然的威胁完全当成了笑柄和趣闻。 江菱织造在相夫光子辛勤刻苦的经营下,各项业务突飞猛进蒸蒸日上,以至于近几年来,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世界级的服装设计大赛。本次,寒苇裳以领导者的身份,独树一帜的宣布了本次比赛的要求,那便是“秘密进行、不对外公开”,她不经众人商议就擅自决定的后果,遭到了上层顾问团极大的反对。 安然并没有因为她好言好语请自己留下而心存疑虑,不假思索再当了一次领头羊:“每年江菱织造都会举办公开的服装设计新秀大赛,为的就是求公平公正,如果这次搞成秘密进行,一定会遭到民众们的反对!” “是啊,公开竞赛是前任领导钦定的规矩,不可改变!”尔林也在一旁跟着起哄。 寒苇裳一听和前任的决策有关,更是铁了心:“我才是现任领导,前任可以定的规矩,我就可以改!总之,这次比赛必须秘密进行!” “寒苇大人,我们敬重您是领导,可您也要顾及我们的感受吧,顾问团全员表示不同意秘密竞赛,您是不是应该遵照规矩、实行少数服从多数呢?” “我说了!我是领导!不管多数还是少数,最后还是要得到我的认可不是吗!” “每年江菱织造都要汲取优秀的新新人才,您这样是要搞坏我们集团的名声啊!” “注意你的措辞,安然!”寒苇裳捏紧的拳头恨不得敲在那张勾人的脸蛋上:“我希望你不要因为私人感情连累公事!” “该注意措辞的是您才对!”安然站起来继续她激烈的反驳:“我并不认识你,何来私人感情?倒是有人,只怕是不打自招,把居心和企图都写在脸上了!” “你说什么!”寒苇裳怒不可遏,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愤然的环视一周,高傲的扬起下巴冷冷一哼:“这样的地方,我不稀罕呆!既然你们这么想念前任,那就去找她吧!” 寒苇裳本以为负气离去会有人惊慌失措的阻拦,那样她就可以摆出更高傲的架子拒绝众人,给前任部下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即便留下了,也别指望她寒苇裳有好脸!可事实上,除了跟前跟后的幽兰琵琶,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阻止她! 她为此大大失策,自己说出的话要如何回头,便哭咧咧的去找雅因求助了。 善于交际的雅因在第二天一早便把寒苇裳领回到众人面前,说了一番看似不痛不痒实际暗藏杀意的话:“霓裳她是个负责任的人,为了大事难免焦虑,心情不好就容易发火,你们就多担待吧,我想她再怎么样,也比那个不孝顺的相夫光子好伺候对不对?再说了,她是别颖王大人钦定的,就算是我这个二代上主,也不便阻碍她上位呀,她会认真努力工作的,至于意见不同,大家慢慢商议嘛!” “我们的意见是不会改变的,现在就看首领大人的态度了。”安然不可一世的靠着椅背,嚣张之态堪比幽兰琵琶。 寒苇裳痛恨的咬牙,却只能把最大的不甘埋藏心底,最终,她被迫接受了顾问团的集体倡议,将比赛方式定格成和以往相同的公开召选。 “本次设计大赛规模空前,赛区共有八个,分别安置在以下的各个大城中……”寒苇裳照本念出凤春蝶事先拟好的稿子,期间目光并未定格在其他听会者身上,所以,也就看不到他们否定的目光了:“接下来,安然,你根据各个部门送来的申请资金出纳报表,给我写一份报告,并且把会用到的款子全数整理好,随时待用!” “这个恐怕不行。” “你不行?你哪里不行?” “不是说我不行。”安然在会议室找不到牧流哉的身影,只能用目光在一觉睡到此刻的幽兰琵琶身上开刀:“是我们部门的牧流哉,偷配了财务保险钱柜的钥匙,趁我不备取走了一大笔款项。” “哦?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想起来报告啊?”幽兰琵琶一睡醒,整间会议室都喧哗起来了。 “我今天早上才发现钱不见的,难道我有预知能力,应该昨天报告么?” 幽兰琵琶很明显的不信她说的话:“不是我偏袒牧流哉,只是说这话要讲求证据,你没凭没据的凭什么指控是人家偷了钱?我还说是你偷的呢!你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呵呵,幽兰大设计师,我想请问您一句,您现在睡醒了吗?是清醒的吗?” “你问的这叫什么话!我当然是清醒的!”幽兰琵琶端出祖母的高傲架子,脖子挺得直直的。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会问出‘你怎么才想起来报告’这样的话呢?很显然,你认为这钱早就不在了,那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还有,您又怎么知道我没凭没据?怎么知道办公室里没有监控设备呢?在座的每一位都应该清楚,我们各个办公室,都配备了相当高端的监控设施,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办公室里没有呢?” 幽兰琵琶被安然一句接一句的打压弄得哑口无言,半天下来,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快要烧起来一样。 安然笑悠悠的站起来,带着令幽兰琵琶深感绝望的表情,从身后拿出了一片光碟:“相信各位看了这个之后,就明白钱为什么会没有、而小偷究竟是谁了。” 画面里,牧流哉用亮晃晃的钥匙开启了钱柜的小门,将厚厚一摞钞票放到了事先备好的黑色布袋里,迅速离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怎么可能呢!牧流哉他明明就按照……” 众人看向话说到一半就戛然中止脸孔惨白的幽兰琵琶,又听安然慢悠悠的讲:“你是想说,牧流哉早就按照你的吩咐,神不知鬼不觉拆掉了财务办公室里的监控器对吗?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可惜,他把钥匙交给我以后我就觉得不对劲,立刻检查了监控设备,然后又连夜派人安了新的上来,谁叫他一副贼相?叫我想不防都难呢?” “来人啊!马上把那个贼人送到警务所去!”余怒未消的尔林亲自动身前往,打算再亲手把这个大祸害送进大牢。 “你们用得着这样吗!小事一桩!私了不就行了?干嘛这么不依不饶赶尽杀绝啊!”幽兰琵琶义愤填膺的拍响了桌面,把一个玻璃杯顺手砸碎了。 “私了?他牧流哉以为他是谁啊?”尔林未关的门,正好给了光子“可趁之机”,她步履翩翩走进来,所用的口吻和言辞的内容与安然毫无二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事先商量好了呢:“一个没被江菱织造正式认可的员工,借职务之便盗取集团财物,就算他现在主动送回来,也免不了吃官司!饶了他?他怎么不饶过无辜的监控器呢?” 最后这句诙谐的调侃让多数人忍俊不禁,当然,这并不包括以为自己自身难保的幽兰琵琶,和目光里憎恨毕露的寒苇裳首领。 “谁敢动我儿子?谁敢!” 财务办公室里,一黑色皮衣、蓄着板寸头的中年女人手持钢刀,意气风发站在地中间,身旁围绕了六名虎背熊腰面容肃杀的墨镜大块头,牧流哉在这圈人的保护下,显得十分得意。 “我们敢!他偷东西!罪证确凿!现在要把他送去审问!你别拦着!”尔林咋咋呼呼的蹦起高来跟皮衣女叫嚣。 皮衣中年女露出残忍的微笑,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恐怖的脸上漫布着阴沉,她一刀劈来,碎裂了尔林眼前的镜片。 一声尖叫响彻大楼,相夫光子赶来时,尔林正捂着碎掉的镜片原地挣扎,她立刻上手抓住他的腕子,不断说:“别动!千万别让玻璃扎到眼睛里!” “放心吧,瞎不了!”皮衣女趾高气昂的抬高了声调:“我对自己下刀的轻重有把握,他只是眼镜碎了,眼睛又没事,你急个什么劲儿啊!” 相夫光子怒瞪她一眼,替尔林摘下碎掉的眼镜,又替他检查了一会儿,才彻底松了口气:“尔林,没事的,没有伤到眼球,你放心吧。” “你你你你这个毒妇!怎么随便动手打人啊!”尔林视线模糊,可还能辨认出女人大致的身形。 皮衣女狠狠一笑,刀子又割了过来,只不过这次,被相夫光子手持的轻斩易如反掌的搪住了,女人加了几倍的力气,还是没能撼动对手的足跟,不禁哑然:“好大的力气!你是什么人!” “相夫光子!” “哦——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相夫光子啊!我今天是来带我儿子回家的,光子小姐能否卖给我一个人情?就这么算了呢?” “刚才不还趾高气昂的要把人抢走吗!怎么这会儿又软下来了?哼!”尔林知道这女人忌惮着光子的威名,故意挑衅起来。 “我相夫光子从来不卖人情,女士你应该很清楚。不过我要提醒你,敢动这里的人一根汗毛,我……就让你,和你的儿子,死无葬身之地!” 相夫光子杀气腾腾的警告产生效用了,女人退缩一步,告诉儿子:“你先跟他们回去,妈找时间再带你出来!” 牧流哉的恐惧升至到极点,他没承想,比姑姑更强大的靠山,居然会害怕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 “阿紫!你刚才好威风哦!” 尔林喜气洋洋的夸赞没能使相夫光子展露笑容:“如果你知道她的身份,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她是谁啊?不就是牧流哉的母亲吗!” “她是牧流哉的母亲没错,她的丈夫在三年前因为一次凶杀案成了被处刑的罪犯,而她,正是花之国最大欢场‘随心自在’当今的统领、被花之国王室也惧怕着的黑道上最穷凶极恶的女人红瑟莉!得罪了她,她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那、那怎么办啊!她一定会找机会杀了我和安然的!” “我不会给她机会的,助贤的人应该正在跟踪她和她的部下,一有异动,就立刻把她……杀了。” Chapter 0507 八大赛区的角逐日益激烈,一周后,寒苇裳请来特邀嘉宾硫琅如风,为最后夺得桂冠的“设计王者”颁奖。 典礼举行在江菱织造总部的豪华会议广场里,布置之奢靡灯光之耀目堪称绝世独有,寒苇裳说,这表达了她对设计界和新闻界各位观光者无上的尊敬。她身穿晚礼服,姣好的身材和浓妆艳抹的脸蛋形成一道晃目的风景线,笑语嫣然站在无数台摄像机前,享受着明星的光环。 “那么现在,就有请我们本次比赛最后的冠军得主——绿娆小姐上场!”寒苇裳的带动下,近万人的场地响起空前绝后的嘹亮掌声,虽然面上在笑,可她心里有些微的不悦。 当各地参赛者的作品被送到总部,让评委们依次打分时,这位第一名得主的资料却是一片空白,她和如风想尽各种方法找寻这个神秘人物,却一无所获。为此,她和如风大吵一架,一个认为另一个杯弓蛇影,另一个则认为这个办事能力不强,两人互不相让,终究以不快收场。 颁奖典礼转眼就到了,再没时间确定这个神秘冠军的来历,寒苇裳只企盼,事情的结果别像她预感的那么糟。 然而,就当“绿娆”一身红艳的吊带礼服,缓缓走向台前时,那美丽脸容上盛放的欢笑,却叫寒苇裳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她几乎惊呼出来,险些窒息晕倒。 现场爆发的不再是掌声,而是惊世骇俗的震荡。 相夫光子?!她就是绿娆?! 幽兰琵琶、硫琅如风等视光子为仇敌的人纷纷傻眼,连如临大敌的戒备都操不起来了,浑身的力量如被卸去般,脑海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回音,相夫光子、相夫光子、相夫光子! “你说你就是绿娆?可呈报上来的资料并没有你的照片,你拿什么证明呢?”安然第一个问出所有人的怀疑。 相夫光子轻轻一笑,拿出一摞纸来请诸位评审过目。纸张上,正是她在连续比赛中所画的七幅服装设计图,与她临场发挥出来的毫无二致。她甚至当众表示,可以现场再画出几幅,请众位评审和观众鉴定。 寒苇裳顿觉五雷轰顶,差点脚跟不稳从高台上摔下去,这个相夫光子,居然以艺名方式隐匿身份乔装打扮进行参加,现在各方评审的一致认同,使得她大获全胜,这岂是自己能够容忍的?! 相夫光子步到台前,正要提起裙摆慢慢走上去,被寒苇裳冰冷的吼声喝住:“我不承认这次比赛结果,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自小就认识这个名叫相夫光子的女人,深知她的设计风格,而冠军获得主的这副作品,却和她以往的格调大相径庭!” 面对直接否定,以及这张不甘怨恨到了极致的脸,相夫光子露出正中下怀的满意微笑:“天都晓得我相夫光子的设计风格百变不一,你怎么就肯定这不是我画的?如果不是我的作品,你倒是说说,我抄了谁的偷了谁的?” “我不需要知道这么肮脏的真相,我只知道你不但剽窃他人作品,还以老设计师的身份冒充新秀参选,这也属于违规行为!我江菱织造寒苇裳正式宣布!此次比赛作废!择日再行决赛!”寒苇裳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被火辣辣的痛觉烧毁了,身边万人的议论声她听不到,只是眼前昏黄,耳畔嗡鸣,胸中气息不畅。 “慢着!”相夫光子见她既崩溃无力又迫不及待的德行,就把她的可悲当成了最大的笑料:“如果你觉得这不是我的设计风格,那就再比一次好了,不,再比一百次都行!我要向大家证明!我相夫光子夺得桂冠当之无愧!” “再怎么无愧也愧对列祖列宗自个儿的父母,不在家猫着,顶着‘丧心病狂不孝女’的罪名跑出来丢人现眼,我真是佩服你的脸皮!”台下的评委幽兰琵琶嗤之以鼻的冷笑,还把嗓子扯得老高搞得人人听闻。 “别说我已经洗脱了这份不干不净的罪名,就算没有,孝与不孝也掩盖不了比赛的真相,怎么样,寒苇裳?敢不敢再来一次决赛啊?”尖锐的目光毫不客气朝一众和她作对的人眼里射去,再无一丝容情。 “好啊!既然你想败的明白一点,我就答应你!”寒苇裳已经顾不得难堪带来的后果了,要她和相夫光子同在一个屋檐下工作,还要忍受她端着“冠军”的架子日日压迫自己,她宁可现在把脸丢光! 木子和木珍两位评审,对于寒苇裳的这个决定十分不满意,甚至当众提出抗议,寒苇裳表面安抚,实则暗暗看在了眼里,十人决赛组进行再一次角逐时,她故意疏漏了这两位的名字,为了慎重起见,她还故意从裳之国请来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新手设计师。 然而,重赛的结果再度出乎她的预料,即便她和如风、琵琶,在一百分的满分里给相夫光子分别打出1分、1分和0分的评价,另外两名评委的结果依旧是双双满分,而其他九名参赛者,却惨败在这仅有的202分之下。 “早知道!我们三个就给其他人满分了!”幽兰琵琶懊悔不能自已,咬得牙齿都碎了。 “我反对!你们两个一定是被相夫光子收买了!” “寒苇裳大人,说这话可要有真凭实据,要不然我们可以告你诽谤!”裳之国女评委牙尖嘴利:“这几幅作品都是匿名交上来的,而且胜利的这幅作品上没有标识任何代表相夫光子的东西,并且风格和以往的几次都不同,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这是她的呢?我们只知道,这是最完美的一幅作品,是她处于巅峰不可掩盖的才华!” “而且,也不知道是谁花费重金收买江菱织造的上上下下,只为了笼络人心~”被排除在评审团之外的探樱耻笑着给光子打出低分的三名评委。 “既然是匿名,你怎么知道这是相夫光子的作品!相夫光子抄袭在前,现在又冒充冠军之作,没资格呆在这里!马上轰她出去!”幽兰琵琶激动而暴躁的大吼起来,还打开门叫雇佣过来的元术师上手抓人。 他们一看相夫光子威严冷厉的侧脸,通通吓得不敢动了。 “啧啧啧,要不要我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给你看看?画面放大的画,就会很清晰的显示出谁是这幅设计图的作者了。”安然在一旁得意洋洋的出着主意。 幽兰琵琶哑然失色,一旁的寒苇裳开始强词夺理:“我决定再比一次!更换掉这两个居心不明的评委!” “那,要不要也把相夫兰咏女士请来做评委呀?”探樱笑呵呵的问。 评审团和参赛者都嗤嗤的笑起来。 幽兰琵琶登时暴怒:“相夫光子!你就任凭他们羞辱你的亲祖母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呀!”光子无辜的朝她眨眼:“况且这是比赛,和我祖母有关系吗?” “我宣布!这次比赛作废!”幽兰琵琶急三火四的拍板宣布,唾沫横飞口水四溅,圆大的眼珠凸出于脸。 三名评委无视了一众的愤愤不平,一意孤行宣布着决定。 “这么说,是要再来一次比赛了,没问题!我奉陪到底!”相夫光子兴致勃勃的应战,好像有无尽的力气等着挥发出来。 “不必了!”寒苇裳慌忙摆手拒绝:“我宣布!这次冠军由爽爽获得!” “你们别太过分了!”安然拍响了桌子,起身后怒斥评委三人组:“当我们评审团是空气吗!就算你请了你的人当评委,也要服从多数人的意见吧!屡次比赛,屡次都是相夫光子获胜,你们凭什么不认账啊!”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是不是也被相夫光子收买了,所以替人家办不成事即将恼羞成怒啊?”硫琅如风笑悠悠的反问。 “江菱织造不是你们三个人的!我们有几千名员工!还有数十个合作企业!选拔比赛这样的大事是你们自行宣布的游戏吗!”尔林也火了,才不管此前如风巴巴的带着黄金来如何乞求自己。 “对啊!我们是为了江菱织造的利益挽留人才,而你们是为了泄私愤!”安然紧跟着尔林的斥责呐喊。 “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还想连带着整个江菱织造跟你们过家家,笑死人了!”探樱立在一旁看热闹,瞧着这几张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悲催嘴脸,那叫一个痛快! 在江菱织造和各地请来的评审团联名要求下,主审团的五名评委最终接受了这个结果,相夫光子,依然稳坐冠军宝座,寒苇裳暗暗起誓,结束之后必定换掉整个集团不服从自己的上层,还预备跟如风和好,从她的手里索取一批人安插到江菱织造里。 十三禁卫军向来给雅因面子,这次就还由她出面搞定,得了庇护,还怕没有放手大干的机会吗? “江菱织造是光之国最大的经济来源之一,谁稳坐首领宝座,就意味着谁可以接近国府的最上层,一旦让相夫光子夺回去,不但会恢复她的上主之位,甚至还会让玉灵碧的天地盟更加稳固,到那时候,我们几个想要出头,就更难了。”雅因一番话直逼要点:“霓裳,如风,你们这次太冲动了,就算相夫光子是冠军让你们不满至极,也不能当众表现出来啊!你可知后续报道有多严重?幸亏你们早先树立的形象好,我们补充一条信息,民众就会认为你们仅仅是鄙视相夫光子、觉得不孝女没资格荣登大位,但是下次,千万不能这样了!明白吗!” “了解~”寒苇裳不恭不敬的打了个随随便便的军礼,好像开玩笑似的。 “你和如风现在属于在分相夫光子以前拥有的‘一杯羹’,可要牢牢的守住!不可以起内讧!更不能让外人知道!”雅因一眼就看出两人最近在闹别扭,为此感到忧心忡忡:“霓裳,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如风尚且可以呆在凝光城里,避开相夫光子那张脸,可你要日日面对她,一定很难过,这样吧,我帮你出个主意,至少让你们平起平坐,那样你就省心了!” “我现在是首领,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我平起平坐啊!” “你的确是首领,可当首领的能力不如一个旗下的设计师时呢?你现在要向众人证明的,不是你比她地位高,而是你的能力不比她差!这样在江菱织造才能更稳固,也才能让别颖王没话说、不会产生换掉你、甚至是迎回相夫光子的念头!懂吗!” “说起来,我真搞不懂,那个万人唾骂的相夫光子,脸皮厚度太出乎意料了,居然好意思大摇大摆的公开现身?”比起谁的设计能力更强,硫琅如风显然更在意这个。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雅因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硫琅如风和寒苇裳很以为然的拼命点头。 摩斯,隶属江菱织造,和新人nakisa(娜琪萨)并列为娱艺界首屈一指的名模,也是相夫光子的故交。当寒苇裳决定要和相夫光子一起举办“各自的服装展”时,相夫光子第一个想要聘请的对象,就是摩斯。 寒苇裳算准了她走的这步,和如风早早做足了准备,本就人脉遍布天下的她们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摩斯提前挖了过来,当摩斯满怀歉意的回绝了相夫光子的邀请时,相夫光子心中的战火重燃。 寒苇裳将此次服装展,定名为“群芳妒”,这成为她设计生涯中最隆重的一次成就。为了赞赏如风,抚平那日吵架给对方带来的“伤害”,她还特地把主打作品定名为“献给如风的赛问蕊”,当众解释说,花问蕊是传说中的女仙,硫琅如风只会比她更加美丽聪慧,有着胜于仙人的情操和高雅。 一番抚慰哄得硫琅如风眉开眼笑,和她做了最热情的拥抱,同时也赢得了大片的掌声。 相较而言,相夫光子这边的“归鸿系列”服装展就要逊色许多了,从请来走秀表演的模特演员到场地的布置和采话员的簇拥,她显然比不过寒苇裳那边,前来捧场的观众,也尽是些和她相识相交的友人,氛围之萧瑟不免让人寂寥伤感。 可这当中,也就只有她相夫光子淡定如常,打从心底的平静跟宁和。看着t台上反复走过、笑意盈盈的nakisa,她觉得很欣慰,对她的表现也非常满意。 就是这样的一个环境条件,名望清誉,相夫光子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寻常的服装展,在第二日,锋芒却牢牢盖过了寒苇裳的“群芳妒”,各个国家的娱乐报刊头条,充满了新人模特nakisa的信息,一个初出茅庐的表演者,就这样大步跨越到观众的视线当中,名气瞬间超越了前辈摩斯。 围满了各地媒体和信鸟村采话员的花房,早已不是那个静谧安好的隐居小地,相夫光子不禁犯愁,连寒苇裳都引来了,以后想要平静度日,怕是又天方夜谭了。 对于她服展“意外”的成功,寒苇裳已经无法比喻自己的心情了,只能暗暗在她耳边、怀有警告的嘟囔了一句:“你终于成功了……” 这怪怪的语调,还真让人不舒服呢。相夫光子莞尔一笑,抛给她一个别致的眼神:“不辜负你的期待吧。” 寒苇裳气结,想为自己辩白几句,昭示她不愿服输的决心,又觉得这么做只会让相夫光子看笑话,让她自己更难看,便气怔怔的站在那里,转移了话题:“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我要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你最好不要逼我,把难听的传闻散播给门外那些水泄不通的采话员!” “霓裳,你这么威胁人就不对了,是念在熟人的份上,才让你进来躲躲的,你怎么还要出去招人进来呢?”听话只听了一半的欧也从容以为寒苇裳是采话员间谍呢。 寒苇裳用看白痴的眼神瞟了她一眼,谁知道一个陌生的磁性男声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响彻身后。 “引领时尚的未必就是艺术,有几个相夫光子呢?对吧?欧也从容?” “我又不懂艺术……话说回来!你谁啊!”从容吓得跳去了一边。 “阿兹特?” “哟,好久不见了,阿紫,看来重出江湖战绩依旧斐然啊!”下颏蓄起了胡须的帽子男一脸不变的散漫微笑。 相夫光子被他的调侃逗笑:“这么褒扬我,我会得意忘形的~” “哈哈哈哈哈!” 寒苇裳无法形容,她当时惨痛似死了双亲的心情,尤其,当她得知这个人在别颖王面前也是个红人时,更是扯开了僵硬的笑容,寻机搭话。 Chapter 0508 设计的价值在于创新独到,绝非复制——很显然,寒苇裳并不接受也无法理解这句话。 “群芳妒”的服装展示会令她红极一时,因此本人也是得意的不得了,每天接受媒体的争相采访,忘记国府还有个空位等着她去角逐,被光环笼绕着乐此不疲。 这天,采话员的问话开始涉及更深入的话题,一张嘴居然就是:“你与另一位年轻的知名设计师阿紫是不是有隔阂?” 众人的期待下,寒苇裳镇定如常,缓缓否认,还以一副义正言辞的面貌向众人宣布:“客观来讲,相夫光子是个思想异常极端、为人也很偏激的人,言辞刻薄尖锐,经常在未查清事实真相以前给事情做出坏的结论,不过她在设计方面还是蛮有造诣的,如果能把自身骄横跋扈的毛病改掉,就太好了。” 这样的评价,即使针对的是一个不复以往风光荣耀的“臭名远扬者”,也叫人心底发寒。 欧也从容看到报纸上的这篇报道,深感吃惊:“霓裳她居然公开说这样的话?” “你也觉得惊讶吗?”前来做客的相夫光子悠然一笑:“不过以霓裳谨慎小心的个性,我不相信她是因为冲动才这么说的。” “那她为什么讲违心的话?”从容一知半解的歪着头。 “不是违心,我相信这也是她的真实看法,她曾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劝诫’我,说我‘极端’‘偏激’,理由就是我为了雪毒的案子查到如风头上,她觉得我没搞清楚事情真相,随便给如风扣罪名。这一次在媒体面前公开给我□□,一定是压抑许久的爆发。” “啧啧,混到你这个份上也真是悲哀啊,相夫光子。”寄居在从容家里尚未离开的玉金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紧随身后的是近乎□□的那里弱水。 “弱水,你又穿成这样了!家里还有男人呐!”从容无奈的冲她吼了一句。 “你管我呢!我说我这么穿了吗!你从浴室里出来还把衣服穿好啊?大老土!”弱水吼的更高声。 “白吃白住还这么颐指气使的,当真是极品奇葩!”相夫光子冷笑着讥讽两人。 两人羞愧的面红耳赤:“谁白吃白住了?我们有帮从容看屋子!他们白天出去工作!这么大房子万一丢了怎么办!我们是起到了看家的作用!” “诶?可我记得,看家护院……好像是狗的专职啊?从容,怪不得你家里没养宠物呢!”相夫光子把两人气得浑身打颤:“养条狗还知道冲着外人叫,这两个,只知道跟自己人吼!” “你说什么!” “别吵了!”秋之翼鱼唧唧歪歪从房间里推门出来:“我还在发烧!你们要吵去外面!” “小鱼!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从容连忙拎起椅背上的厚外套冲上去给小鱼披上,又拉着他往卧室走:“你饿了吧?我去弄吃的,你等我一会儿啊!” “从容!我也饿了!你给我俩做饭了吗!”弱水气势汹汹的端着架子朝从容大喊。 寒苇裳日日享受众人的推崇与追捧,想象着自己美艳的海报四处张贴,她兴奋的连觉都睡不着。 乐极容易生悲,很快,她充分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一个惊人的传言爆出,刹那间涌遍术法界各地的大街小巷。人们纷纷传说,“群芳妒”服装展中出示的五十八套服装里,有三十九件分别抄袭了相夫光子、幽兰木子和木珍等知名设计师的作品。许多对服饰有着狂热爱好的人也纷纷参与鉴别,结果发现,果真如传言说的那样。 于是信鸟村第一时间派出采话员来访问寒苇裳,寒苇裳亦不闪不躲,以此来宣告自己行为的光明正大:“我没有抄袭,这些作品是我几年前设计的,只是今年才有机会展示而已。”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相夫光子等人的作品是抄袭你的了?”敏锐的采话员立刻反问。 “我没这么说,衣服这种东西,样式无非就那几种,重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都没说别人抄袭我,别人又凭什么说我抄袭他们?” “可是展出的作品里有多数的式样跟以上几人的作品十分相似,这你要怎么解释呢?” 寒苇裳被东一句西一句的连贯问题搞得有点不耐烦:“谁都有灵感枯竭的时候,我画设计图就喜欢临摹,因为我自己画有时候真的想不到!” 一语言毕,传来惊声一片,采话员的问话势头更加汹涌:“这么说,你承认你的行为是抄袭了?” “我没这么说!”大吼过去,她真怀疑眼前这个咄咄相逼的采话员是不是相夫光子派来叫她出丑的:“我那叫借鉴!好比一条裙子,裙摆我借鉴他的,胸口我借鉴其他人的,裙带我借鉴另一个人的,我喜欢这么创作!” “这么说,你还是承认你的作品属于‘局部拼凑式抄袭’了?” “就算我自己画,也是这种效果啊!衣服的样式无非就那几种啊!”言罢又倍显冤屈的抱怨道:“现在的传媒真是太可怕了!明明是自己画的,非说是抄来的!这样下去谁还敢发布作品啊?” 因为她态度不够友善,采话员们离开时有些神色不悦,寒苇裳又气又急,干脆放弃回想这让人闹心的一幕。 抄袭事件闹得风风雨雨,好不容易从采话员的攻势里全身而退,回到屋子,已是满脸疲惫,却还要遭受刚刚赶回来的如风的训斥:“霓裳啊霓裳,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你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怎么会当着采话员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呢?本来我可以帮你免除一次灾祸。可你自己把你自己都给抹黑了!” 见她气还没喘顺,就满脸怒色,寒苇裳理直气壮的皱眉:“我又没说错!我只是借鉴!哪里是完全照搬的呢?我不过是把他们的设计图放在我的稿纸下面临摹,然后我做了很大修改的!一般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这帮人怎么会发现呢?” “你呀,现在还说这种话!”如风气的用手指弹了她一下:“听我说,你如果想继续在服装界混,就不要再说任何借鉴和临摹的话!不管你怎么想,怎么抱怨,你的这种作品在他们眼里就是抄袭来的!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如果你被认定为‘抄袭’那你就毁了!你的服装展是在光之国举行的,风摩以悠完全有资格因抄袭罪逮捕你!懂吗!”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别急,让我想想,大不了损失点钱!重要的是挽回名誉!” “哦。” “还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如风脸色青白,真的为这件事上火了:“相夫光子和木子她们如果告你抄袭,这件事就铁定要调查下去!到时候,你也会完蛋!” “你不会是让我去求她们吧?我不要!” “能帮你搞定的,我自己就尽力说服了,但是搞不定的,哪怕是相夫光子,你也得去!” “我才不要!要我去求她!我宁可死!” “那你就去死吧!反正她要是告了你,你也铁定是生不如死!”如风大喊起来,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甚至在雅因进来之后都没有把脸色调整回来,直接冲出门去。 寒苇裳又岂会不着急?如风都慌乱成这样,她眼看着事业在刚刚起步的状态下功亏一篑,又怎么可能甘心? “霓裳啊,你当初是怎么跟光子成为朋友的?”雅因忽然问起了这个。 “一个偶然的机会就认识了,刚开始看她热情爽朗,觉得是个好相处的人,可不久我就发现,她脾气暴躁为人蛮横,十分令我无法接受,后来我想慢慢的疏远她,恰巧认识了如风,就顺流而下咯。”寒苇裳像讲述别人的事情那样,感情里完全没有怀念。 “你后悔跟她成为朋友吗?不管怎么闹,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吧!” “说句老实话,挺后悔的。”寒苇裳一本正经,完全没有在开玩笑:“你看她,就因为我不想再和她来往,直到现在她都缠着我不放、处处找我麻烦,这样的人,我当初怎么就觉得她是个不错的朋友呢?真是追悔莫及,要是不跟她走那么近,就不会有今天这些麻烦了。” “你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也不是你第一次举办服装展了,怎么就这次曝出抄袭来了?”雅因捏住下巴思量:“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妈妈!”寒苇裳卸下坚强的伪装,痛哭流涕:“我真的不想去求她!求你帮帮我!让我不用求她也可以逃过这一劫!妈妈!” 雅因心疼的把人儿搂入怀中,伤感的落泪:“我可怜的孩子,小时候妈妈为了国家把你舍弃,现在你回到我身边,我当然不会对你不管不顾,你放心,这事……就算拼了命妈妈也会帮你的!” 下着小雨的夜晚,天空在哀鸣。 相夫光子完全没有被凄凉的氛围感染,她告诉自己,没有闲工夫惆怅多思,忽然光临花房的一行人,在她意料之中的笑容里,显得极其单薄无力。 “真是物以类聚啊,有人喜欢把别人的文章以自己的名义发到报纸上去,就有人借着‘临摹、借鉴’的名义剽窃他人作品,一般人的脸皮是不够厚还是怎么着?无论如何也办不到呢!”探樱用这样的开场白欢迎如风、霓裳和水神雅因,眼中全无一丝热度。 寒苇裳要反唇相讥,被硫琅如风用力掐了一下,如风知道,自己有一些文章被指认为剽窃,不过那又怎么样?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和对赚钱的乐趣。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相夫光子斜着身子靠住软藤躺椅,优哉游哉的把玩一朵俏丽的红蔷薇。 “光子,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牙尖嘴利从不饶人的雅因心平气和的跟光子说话,叫对方很是意外。 屋中,最后独留单谈的两人,气氛凝滞如冰,清冷异常。 雅因尴尬的打开话匣,目光在地上游走:“那个……光子,你看,你也知道了,霓裳她……是我的女儿,她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我希望……你能看在我这个母亲的份上,放她一马……” “你们不是说我小人得志吗?”相夫光子用一句尖锐的反问打断了雅因的叙述,让她窘迫的陷入了终止:“雅因大人,虽然我们道不同,不过我依旧敬重你是国府的老前辈,五神教的统领之一,也因此,我要奉劝你,不要做不该做的事,也不要说不该说的话……并非我对你说教,只是这曾经出自你口中的教诲,你不会通通忘记了吧?” 雅因心性极高,如今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教训,心中悲愤莫名。 “如果你没有话说,我就去休息了,请雅因大人自便吧!”光子说着扭过头去。 “相夫光子!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的女儿?”雅因激动的发问,却仍不敢激怒光子,满眼的泪水充盈了对至亲骨肉无尽的怜爱。 让相夫光子,觉得那么刺眼。 “你不笨,必然知道我来的目的!又何必咄咄相逼?不给人留后路?” “我不给你们留后路?你们给我留后路了吗!”平心静气的红发女子,忽然爆发出隐忍着的愤怒:“指责别人以前!先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寒苇裳自打入国府和江菱织造!有干过一件利于大家的事吗!如果是能力问题,那么姑且不论,她现在抄袭别人的作品被揭穿!难道也是我相夫光子拿刀逼她的?!” “可你也不能赶尽杀绝、派人曝光她啊!” “笑话!你当全天下的人都是瞎子吗!别说不是我派人曝光的!单凭那么多双盯着服装展的眼睛!你认为她能躲到几时?!” 雅因无言以对,只得默默流泪。 相夫光子见她这副悲苦样,心中也不好受,她并不喜欢幸灾乐祸,于是缓和了口气,稍作让步:“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我想让你替霓裳澄清!她没有抄袭!” “雅因大人!你是跟白痴走的太近被传染了吗!这事我澄清了就能得到解决吗!两幅如此相近的作品!我澄清了!就表示是我抄袭了她的!你是这意思吗!”有理不在声高,可当她面对这么神奇的提议时,当真是无法忍耐。 “你可以说是巧合啊!” “你别想!门都没有!”光子彻底的背过身去,再不想看这张哭哭啼啼得寸进尺的脸:“我不告她,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可我不能担保木子和木珍老师怎么想,我也劝你一句,别去找幽兰琵琶,她虽和木子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可两人品格相差甚远,木子老师是不会答应这么丧尽天良的请求的!” “我求你!光子!”雅因一咬牙,竟然双膝弯曲跪下地来:“求你去劝劝木子木珍!让他们不要追究责任!也求你!看在一个亏欠女儿的母亲的份上,饶了霓裳吧!” 相夫光子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出声。她的心在抽痛,在看到雅因对霓裳强烈的爱以后,在看到自己从未感受过这股温暖之时,放在那里的,并不是恨,而是悲哀与痛苦。 “光子!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够了!别演戏了!”回过头,她眼角唇瓣颜色妖异,有违平常,整个人的气势照比先前也更凌厉阴狠了:“要我去劝他们放弃控告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只要能让我女儿远离牢狱之灾,我什么都答应你!”雅因起身,拉着相夫光子的衣角乞求。 红唇一动,目中炙火:“你当初是怎么拜托十三禁卫军同意寒苇裳和硫琅如风进入国府的,现在就怎么给我拜托回去!不管是御政宫还是天地盟,我都不想再听说……这两个人在里头!” “你说什么……你疯了吧你!”雅因方才的忍耐前功尽弃,擦去眼泪,正了正脸色,她顺手整理好自己的整体形象,对光子开始冷言冷语:“相夫光子!你还真就别得意!我能劝得了十三禁卫军!就一样能劝服木子和木珍!不信你就试试!” 雅因愤然转身,正欲离去,相夫光子嗤笑一声:“三十九件作品里有二十件是抄袭我的,不管走到哪个国家,只要我不松口,她寒苇裳就别想全身而退!” 雅因怔住了,回首时面容染满了憎恨和嫌恶:“你怎么这么狠毒啊!” “再狠毒也及不上你们的九牛一毛!”光子别的话没多说,以如下这句做了交谈的收尾:“被人抄,是我的荣幸,不过,没有下一次。” Chapter 0509 寒苇裳的抄袭事件惹出了不小的风波,因为雅因没有答应相夫光子的所求,因而寒苇裳在设计界里,从此身败名裂,江菱织造同仇敌忾,将她从首领的位子上推了下去。早前参与牧流哉偷盗案件的幽兰琵琶,也一同失去权限。 安然恢复原职,曾为重要首脑之一的探樱,也被堂堂正正聘回了江菱织造。 一切都很和平,唯独有那么一个人,对这样的结果表示不满。 “雁声!”为了和落月啼小婉区分,光子最终决定喊旧友的姓氏:“我来拿设计稿了!” 面对一张笑盈盈的脸容,雁声婉显得很平淡,翻找了一会儿,才将抽屉里收着的稿子递给她。 数月前,相夫光子还没有正式下台那会儿,为了给故友提供展示自我的平台,她将一个重中之重的任务交付到了雁声婉手里。《彼岸千年》筹划许久终于在光之国正式开拍,第一部分的内容选取凝光城部分景点,因为小说中衣饰考究,需要设计师慢慢品读原著方能还原最贴近的“实物”,因此光子把一整套书给了雁声婉,让她细读以后体味了其中的含义,从而设计出符合原著的衣着。 然而雁声婉交上来的设计作品,却让相夫光子扶额,虽是不差的设计,但跟彼岸千年的风格完全不搭调,更别提“符合原著描述”了。 “雁声啊,你的水平很棒,我一直都相信这一点,不过……这些设计好像和《彼岸千年》需要的不一样吧?” “这小说节奏太慢,我是一目十行快速浏览的。” “所以呢,你没有认真的细看,才做不出像样的衣服!”光子有些懊恼的甩开那几张设计图,期限将至,要不是风波缠身,她也不用这么苦恼了 “看快节奏的东西看得多了,现在有点接受不了这种慢节奏的东西了。”雁声婉振振有词。 “首先,《彼岸千年》它是一部长篇小说,不同于你以往看的短篇文集,节奏肯定是舒缓的,其次,我不是让你评价这部作品,而是让你做出符合原文的东西,你不细细的看,能知道具体该做成什么样吗?”光子长叹一声:“文中对衣饰的描述虽然经典,但也不是细致到让你一看就仿佛瞧见了衣服的样子,所以才找你来设计的嘛!” “反正我一个小时就看完了。”雁声婉镜片后的眼睛忽而变得亮晶晶:“我最喜欢的是《伊娃安》!” 《伊娃安》,比《彼岸千年》早将近十年出现在世上的文学名著,是火之国一位学者创作的短篇小说合集,被世人称作“短篇经典神作”。 “我就对付着做的,挣个钱而已。”雁声婉满不在乎,在光子面前倒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看着玩的东西,各种跳过。” 光子不说话,气怔怔的看着她,脑子里翻江倒海全是愁绪。 “我看一会儿就闹心了,跳着看,然后直接看结尾。都不算主要情节,也就开头和结尾勉强通过吧,节奏太慢了,我看短篇小说都是一章一个故事,这个呢?讲了半天没有重点,三两天的事也要花近万字,我还是适合看少的,《伊娃安》太厉害了!里面有大量的哲学思想,还有许多现在文学才开始使用的元素,我准备再看一百遍!你也去看看,这小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有涵义的,就连封面上的图案,都是‘这个象征了什么,那个象征了什么’,超多哲学的元素,影响了一代人啊!” “……”听她讲了半天跟《彼岸千年》毫无关系的东西,相夫光子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烦躁来形容了,她可以不计较雁声婉为了自己喜欢的《伊娃安》肆意诋毁《彼岸千年》,可不能容忍工作受到了可以避免的巨大影响:“《彼岸千年》是经典中的经典,要不然也不会长时间的销量第一,更不会被准许拍摄,也不会请设计师专门给它做造型!” “要论经典,还是《术法界历史》。” 这话题和类型转移的让光子神色连变。 “伊娃安主要讲哲学问题。”雁声婉说着,把一摞厚厚的她亲自手写的关于《伊娃安》的东西拿给光子看,里面繁琐而复杂的记录了该短篇集的前后封面,每一个图案的深意、暗示及内涵,和雁声婉的细细解读:“这就是封面的分析,太他妈厉害了!我喜欢这样的东西,哲学!” “总而言之,你必须把书重看一遍,我只能给你一周时间,下周务必交新作品上来!”时间紧迫,光子不得不给雁声婉下达最后指令。 “可我不能保证,会把它坚持看完啊。”雁声婉揉揉眼睛:“这两天眼睛不太舒服。” “眼睛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有点肿,像紫桃似的,对了!‘紫桃’这个词就是《伊娃安》开创的!” “我最后告诉你一次,一周之后不能交上来满意的作品,我只能换人了。” 光子并没有说,这份难得的机会有多少人想要抓住,包括她最信赖的探樱,也在全力以赴的创作着,希望在众多的角逐者当中脱颖而出,为《彼岸千年》这部电影担当总设计师,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无上的光荣。但是光子觉得,雁声婉却并不珍惜这次机会,她只是为了钱,只是为了品味不同而忽视了最重要的东西。相夫光子很懊恼,想给雁声一个彻底能够在江菱织造立足的机会,洗刷她过去的黑历史,然本人不争气,着实叫人无可奈何。 相夫光子又白白荒废了一周时间,雁声婉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极其随意,导致江菱织造设计草案评审团最终的决策结果,是选用了另一位设计师的设计,那个人就是探樱,反而没人正眼去瞧雁声婉的作品。 相夫光子整整两天没有找到她,以为她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情,急得火烧火燎。 然而此时此刻,硫琅如风小宅的花园外,有一幅和相夫光子那里截然相反的画面,两个对坐在圆形石桌前的女人,有说有笑细饮咖啡,一个因计谋得逞咧嘴大笑,一个因怀恨在心目露余怒。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早在她劝你不要‘赚外快’开始,你就应该知道她是什么人啦!”寒苇裳一边表情雀跃的奉劝一边给雁声婉往杯子里加奶块。 “唉!”雁声婉长叹一声:“咱喜欢有内涵的东西!有什么错?就因为我看不惯《彼岸千年》,他们就否定了我的资格,我一直都知道光子偏激,没想到严重到这个份儿上!我真是走错一步满盘皆输啊,早知道就不跟她来光之国了!到处受气!”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寒苇裳的目光时不时瞟到雁声婉那里,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还能怎么办,看情形江菱织造是回不去了,霓裳啊,你要是有什么好差事就指派给我吧,反正我需要赚钱。” “那是当然的了!我跟你这么投缘,相见恨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寒苇裳把热乎乎的手放到雁声婉的胳膊上,态度亲昵:“你也要帮帮我,暂时不要离开江菱织造,你也知道,我现在大不如前,想要回江菱织造难如登天,我只能靠你替我监视相夫光子了,你回到她身边,然后把她的一举一动报告给我,好吗?” “哎呀。”雁声婉为难的挠了挠头,故意推辞说:“光子恐怕已经怀疑我了,好像不行吧?” “诶~别这么说,光子她对朋友向来没有防备,你只要回去跟她撒个谎,说你这两天做什么去了,她会放松戒备的!” “寒苇裳,屡次用一招伎俩,你不觉得可耻吗?”在园外听了半天的相夫光子,终于抑制不住冲了出来,洁白的衣裤把她衬得分外憔悴。 “我说过的吧,招不在新,有用就行~”寒苇裳笑着刺激她。 “雁声!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宁可相信这个女人也不相信我吗?这次的事,我给你机会了,就算你没有把握好,我们还有下一次啊!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至于离开江菱织造啊!” “相夫光子,你真够无耻的了,竟然偷听我们讲话?” “我要真想偷听,现在就不会出来!也幸亏我没立刻现身,才能听到你这么龌龊的建议!寒苇裳!你常常说‘人在做天在看’,难道你不怕一语成谶遭报应吗!” “呵呵,可笑~”寒苇裳哪会感到恐惧,见敌人气急败坏,她反倒以为自己成功了:“你相夫光子现在的境遇,比起遭报应又好到哪去?可见,你比我更龌龊下作!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好了!别吵了!” “雁声!有什么误会我们回去解决!现在就跟我离开这里!” “我不走,要回你自己回。”雁声婉错开她的目光,避之不及。 “雁声婉!” “啊呀~人家不乐意,你何必强求呢~多没意思~” “你闭嘴!” “妈妈,叫花国好危险,我要回冰之国!”寒苇裳眨动黑豆目,用尖细的嗓音嚷叫着。 相夫光子对雁声婉逃避式的回绝失望透顶,想不到那日的困惑和不祥的预感成为了现实,自己信赖的友人,居然叛投到“敌方阵营”当中去,而那边的首脑,又何尝不是她相夫光子曾经最重要的朋友? …… 在屋子里听了半天的雅因和如风直到雁声婉和相夫光子双双离去才肯出来。 “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啊,雁声婉这个人。”如风笑着坐到雁声刚才所在的地方,把她喝过的咖啡推到一边。 “看到了吧,这个被相夫光子器重和信赖的废物,自以为很有内涵,自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是有内涵的,而她不喜欢的,就都是凡庸之物,我该怎么评价她的愚蠢呢?”寒苇裳很是无奈的苦涩发笑,连喝咖啡的兴趣都失去了。 “秋暮灵的《彼岸千年》被她贬损成什么样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何必要贬损《彼岸千年》的内涵和价值?反而对另一部古老的著作天天歌功颂德?好像那才是天下第一内涵经典,平日里说相夫光子偏激,也不知道看待事物如此扭曲的她是个什么东西!” “如风,你这么说,会让人以为你是光子党的!”寒苇裳兴致勃勃的调侃。 “即便不是光子党,也绝不会是雁声党!说起来,我跟你终究不一样!”硫琅如风有些不悦的回驳说:“我对相夫光子的讨厌,源自于她和我相对的立场,单就能力和品格方面,我对她还是略有钦佩的,哪像你!相夫光子从里到外都看不上!恨不得呀!不跟她呼吸同一个世界的空气!” “呵呵,喝咖啡还堵不住你的嘴!真是!” 另一方面—— “如你所愿,我现在出来了,你有什么话快点说吧。”雁声婉说是随人离开,却只是距离如风小花园百米之外的地方,淡漠的站在那里,像天边陌生的云。 “雁声,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很恨我?” “并没有,你想多了。”雁声婉由衷的叹了口气,奉劝般的对光子说:“可能被很多人痛恨的你会觉得我也是这样,但我要告诉你,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一定要问理由,我告诉你……寒苇裳,她能给我我想要的一切,金钱,权力,虚荣,这是我一生都在追逐的东西,靠我自己努力不一定要拼到猴年马月,可是她给了我平步青云的机会,虽然……被你搅乱了。” 如果说寒苇裳当初离开相夫光子选择与如风走一条道路是因为她跟后者志同道合,那么雁声婉则完全不是这样,她属于那种“谁给我荣华富贵,我就跟谁志同道合”的人。 由此,相夫光子彻底明白,雁声为什么要主动跟寒苇裳连成一线了:“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劝你,你都不可能回头?” “除非你像霓裳一样,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而且毫无节制。” 沉默了,许久如同落入死水后窒息一样的沉默,她是那么的害怕失去,却一次次看着重要的事物从指间挣脱,无力挽回的悲哀,是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刺骨之痛。 “我只希望,你想清楚的时候,能回头看看……有一个朋友,还在你身后等着你……” 雁声婉没有回答,而是掉头朝寒苇裳停留的地方走去。 天边的云朵被风撕成两半,一半跟着急流游走,一半……渐渐消无。 相夫光子捂住发疼的心口,默默靠倒在一面废弃的石墙上,向下滑去。 “哟,相夫光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刚好经过的雅因看到这副脸容,顿时没了好心情:“你最好不要对我的女儿下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身边的人的。” 相夫光子斜了她一眼,再难受也没有卸掉眼中的坚韧,吃力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回。 “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背叛你?撇开你的父母和兰咏以及那么一大家子亲戚不说,霓裳、夜千雪、凤春蝶、雁声婉……哪一个不是从你的伙伴变成如今这般厌恶你的敌人?你怎么不自己找找原因呢?” “……确实,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是咎由自取,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可以用任何人贬低我,唯独寒苇裳不行!此等阴险毒辣虚伪势力的毒妇,根本不配和我称姐道妹,她主动跟我绝交,我求之不得!” 璇极崖高耸险峻,在那里,一定没人来打扰。 相夫光子独步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最后驻足在最高处,她不肯低头俯瞰,而是向天上仰望,天际那头乌沉沉的,阴霾好像随时会卷起骇人的风暴,随时会有响亮的鸣雷在耳边炸响。 她是为了什么奋斗到今天的?看着一个个失去的人,她问自己,是为了使他们离开?才拼了命战斗的吗? 她从不后悔自己打小做出的决定,可她会困惑,当悲剧发生以后,一切的坚持和原则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保护大家,却让大家一个个的离开。 夜千雪、霓裳、春蝶、雁声,还有此生无法再见的念尘,他们“离开”自己的时候,都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啊?是留恋不舍?还是厌恶鄙视?是关怀热爱?还是痛恨疏离?…… 视线里漫布的灰色越聚越多,脑中一切都被掏空,她的双脚临近崖边,稍一倾身,闭紧双眼沉沉坠落。 就这样降到谷底好了,如果能摔得灰飞烟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光子!” 手被什么温暖有力的东西牢牢抓住,她瞬间失去了垂坠的降落感,束发的绳子随卷起的烈风远走,火红的长发宛若瞬息盛放的红色石蒜,丝丝飘逸如浸水波,张眼,定定望向手被紧缚的高处,一张熟悉到令她不舍的脸,带着不安和焦虑出现在那里。 “风树……” 女子毫无求生的意志,就那样直直的悬挂在峭壁边,任冷风吹打,任危机逼近。 “你在干什么?快上来!” 不由分说,云罗风树一记大力使出,相夫光子整个身子轻飘飘飞回到璇极崖崖顶。 一切飘渺的,就好像做梦一样。 Chapter 0510 由于追回了全部的失款,牧流哉又认错态度良好,依据律例,他被减轻刑罚,最后,只是以最普通的盗窃罪和破坏企业公物罪被国都警务所拘留了若干天。 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牧流哉没有安守本分,第一件事居然是给母亲传递消息,联合他一起去找安然报仇。 牧流哉平日里为人宽容和善,轻易不会与人翻脸,不过安然比风信子更让他不爽,他必须让这个女人偿还使他身陷囹圄的折磨。 那日红瑟莉忌惮相夫光子的实力,没有替儿子出风头,这次把握了机会,当然不会继续袖手旁观。 事件,就这样发生在江菱织造水域城总部的办公大楼里,时间是牧流哉被释放的第二天夜晚。 “光子,你怎么了?”安然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不免担忧:“不舒服的话,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天都黑了。” “我不要紧,业务不能耽搁,趁早结束,省得操心。”胳膊杵在桌面上,手指不断揉着太阳穴,相夫光子脑子里全部都是关于工作的思考。 “我去给你打点热水。”安然坐不住了,起身步入到有些暗淡的蓝色灯光里。 这几日,即便全身心投入工作,相夫光子也还是避不开那让人崩溃的窒息感,尤其是身体状况,堪称糟糕到极致,自从被儆亚、古幕依次施加蛇蛊咒以后,她开始屡屡萌生狂暴的杀念,最可怕的是,脑海中反复回荡的让她失控的场面,皆是关于血缘亲人如何虐打辱骂她的景象。 从祖母的家门前走过,她甚至会情绪大作,忍不住想要打碎那扇门,然后冲到屋子里狠下杀手,每当这时,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极其痛恨的表情,嘴唇眼角,因蛇蛊咒的原因自然形成紫红的妖异纹路。 母亲,不止一次拿念尘之死来刺激她的神经,导致她终于有了弑杀亲人的念头,即便此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即便有了之后还屡屡斥责自己不该产生这么大逆不道的念头。 你有资格给我生命,却没资格夺走它。 用刀子剜入骨肉,血和痛让她清醒,让她从难以自拔的亲人仇恨当中挣脱出来。可她不知道,这样的方法还会管用到几时? “……你们不是恨我吗?那我就让你们更加痛恨好了……永生永世的痛恨我!” 相夫光子的拳用力砸中腿上的伤口,晕染开的红色透过雪白的裤料渗入到她惧怕这种搭配的瞳孔里,然此刻,她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惧,反倒是安然尖利的一声长吼拉回了她的神智。 红发女子冲出门外,见走廊当中有两个急速跳动的人影,一个肆无忌惮的持刀砍杀,一个惶恐不安的连连闪躲,再一细看,原来是牧流哉的母亲红瑟莉夜闯总部来了!相夫光子拔出腰中轻斩,抡了两圈朝红瑟莉射过去,继而手部一动,尖刃收回,红瑟莉凶光外溢的冷刀瞬间远离了安然。 “红瑟莉!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进来的!” “就凭你们江菱织造聘请的那些废物守卫也想挡住我‘花国第一人’?”寸头女大肆冷笑,张狂跋扈,一身紧致的黑皮衣灯光下面闪闪发亮:“相夫光子!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为难你!你也别多管闲事!” “三更半夜跑到别人的地盘要胡乱杀人!你以为你是谁!在花之国第一的在我们这里全是狗屁!”不由分说,相夫光子疾步跃来朝人出拳,很快便知道为什么红瑟莉是被人们所忌惮的女魔头了。 此人实力一般,可狠劲儿却超乎旁人,招招置人于死地的狂攻猛打,其间表情狰狞神色凶狠,龇牙咧嘴恨不能把人的喉咙咬破,还伴有时不时的辱骂和讥讽。 或许,很多人是不屑于跟这样粗鄙的女人较量吧! 唯一的武器在她手中,散发出难闻的血腥味,好像是刚刚屠宰了一万头死猪那么叫人恶心。相夫光子的一切感官都灵敏如常,自然能嗅到安然感应不到的东西,嫌恶的把眉一紧,三五把藏在袖中的轻斩涂着剧毒飞射出去,个个逼得人没有招架之力,疯狂闪躲狼狈不堪。 安然在相夫光子的保护下,虽暂时远离了生命危险,可见红瑟莉咄咄逼人的气势,还是紧张的心跳加速,越是这样,喜欢欺凌弱小的红瑟莉就越是得意洋洋,想当初她在花之国屠杀仇敌那会儿,可是连王室国府都不敢把她怎么样的,全都因为她身上的一件“致命法宝”。 “好厉害的丫头!居然能逼我使出撒手锏!好吧!既然你要护着安然!我就把你们两个一块儿杀了!”红瑟莉扯开外套皮衣,露出□□和纤腰,以及胸脯上一枚让人看了就浑身发颤的图案。 染血的骷髅,带着狰狞凶恶的笑,那么赫然醒目烙印在女人丰腴洁白的皮肤上。 “老娘可是修罗道钥匙!这就是证明!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老娘现在就要使出双十钥匙的看家本领了!” 红瑟莉斗志昂扬的叉腰大吼,在原地跳起狂热的劲舞来,没有伴奏亏她还能踩着点子步步激烈,不过这疯人一般的姿态还是让安然光子纷纷咋舌。她们对看一眼,也就在那个空当,红瑟莉扭动着腰肢的身体倏地……消失了。 等相夫光子反应过来知晓红瑟莉的目的是虚张声势时,一把短短的尖刀逼近了安然的胸口,流血事件即将发生,相夫光子的保护将徒劳无功,须臾之际,红发女卯足了力气驱动足跟猛然跃起,然后一抬腿一扫过,重重砸中红瑟莉举刀的手臂,寸劲儿造成的后果往往比大力更严重,红瑟莉当时就觉得整条手臂麻筋了,刀子摔落在地,她印着血骷髅的前胸也被狠狠踢了一脚。 “你的瞬术很厉害,可惜,照传闻中修罗道的力量差得远了!”相夫光子从高处睨视红瑟莉,一只充满力量早已复原的脚,死死踏在骷髅印记上,越碾越深。 红瑟莉嗷嗷痛叫,胸骨碎掉扎入心肺的感觉实在是叫她生不如死,顾不得形象,她死死扯住胸上的裤脚,怒瞪光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相夫光子不理会,也不看她,自顾自说起来:“用修罗道钥匙的名声吓唬人,用舞蹈和瞬术结合产生的诡异给自己营造恐怖形象,其实……你根本就没找过高手较量,对吧?” “你……在说什么……” “所以你一个风之国的人,才路远迢迢跑到花之国去,在我们术法界唯一一个经济实力强悍却轻视术法力量的国家里耀武扬威,你觉得花国无高手,可以任你游走,殊不知……弗瑞森亲王早就看你不顺眼,命人除掉你了!” “你说……弗瑞森亲王?你怎么会知道……?” “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今天,就是要好好教训你这个妖言惑众的大骗子!你是修罗道?少笑死人了!” 安然有些发抖的靠在墙边,看到相夫光子有违平常的“妆容”和她杀气腾腾的势头,顿时产生这个熟人比红瑟莉更加恐怖的错觉。 “安然,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似乎察觉了一切的相夫光子用温和的口音抚平了安然的惊恐和疑虑:“你先回到办公室去,把灯打开,不要出来。” “你……你要干什么!”安然照做后,红瑟莉感到逼至近处的危机,吓得不敢叫嚣了。 相夫光子从腰间抽出一块牌子,搁在红瑟莉眼前抖了抖,醒目的“杀”字朝红瑟莉张开了血盆大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红瑟莉闭紧双眼大声咆哮,却显得那么绝望和无力。 相夫光子顿感肺腑烧灼,头痛欲裂,神智也在模糊和清醒间摇摆不定,她暗蓝色的眸子里猛然间焕出火焰,视野里狼狈已极的女人脸孔渐渐扭曲成别人的样貌。 祖母、母亲、父亲、霓裳、如风、琵琶……他们依次在脚下狠狠发出怨毒的咒骂,咆哮和嘶吼不绝于耳,振聋发聩,无比真实的冲击刺激着相夫光子的一切感官。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一次的嘶吼,来源于相夫光子,她足底使力狠狠一跺,便夺走了红瑟莉全部的呼吸。 过了很久,天色将明。 接到通知的落痕只身前来,把红瑟莉裹在一张草席里扛在肩膀上,依照相夫光子的吩咐将尸体秘密送回花之国。 人们,已经无法形容他们见到相夫光子时的心情和感触了,那个曾经被人们唾骂和丢打的女子,在众目睽睽红日当头之下,穿过人群往远处的方向走着,没有人敢靠近她,甚至没人敢瞧她一眼……火红张扬的发,殷红滴血的唇,从眉梢到眼角冷冽至极的妖邪之气。 人们只看到她凶态毕露的杀气,却看不到她针对性的爆发和憎恨,只是带着这样的怪异和妖艳行走街上,骨子里隐隐发出不该属于她的沉默和死寂。 花之国王室本就忌惮这个女人的能力和势力,如今人已丧命,他们反倒觉得安心,不但没张罗来光域声讨凶手,还暗暗得意,表面发出感谢信致予光域的四代国主玉灵碧。 可人们都知道,红瑟莉背后的势力,并没有被击垮,她不是最底层的一个,也绝非顶级的boss。 圣母念柳深谙这一点,在开御政宫会议时,显得很急迫:“本来,相夫光子已经没法翻身了!可近来红瑟莉一事,又让她重新树立了威信,哪怕她再不孝再臭名,力量当下,百姓们也会拜倒的!” “是啊,那个红瑟莉被那么多百姓忌惮着,可相夫光子却能杀了她,即使魔头虚有其表,百姓们也不得不承认相夫光子强悍的实力啊!” “红瑟莉成为相夫光子重树威信的垫脚石,她替人间除了一大魔头,让人们知道,除了不孝的恶行,她还是有存在价值的,就算光之国不缺她一个,可多一个能够铲奸除恶的强者,对于渴求和平的民众来说,也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吧!”小林岛钏总能够一语中的,说出大家最真实的惧怕和想法:“不孝女固然可恶,可一个能平定天下使之安宁的不孝女,也有实际价值呢。” “况且,白辰霞和相夫洋跟雪毒案牵扯不清,也足以证明相夫光子的冤屈,百姓们被一时蒙蔽,现在觉醒了,反倒赞同起相夫光子来了吧!” “名海川!我看这些人里,只有你最赞同她吧?”小林岛钏冷冷的揶揄着笑脸少年。 然而,不管外界怎样轩然大波议论纷纷,就只有相夫光子觉得讽刺和悲哀。她觉得即便这样,在众人心里,恐怕自己还是一个“怎么做都是错”的不孝混蛋。 糟糕的心态让她无法愉悦,身体发病的几率大大增加,一次,她看到从旁路过有说有笑的呙菁和阑开,居然缓缓抬起了凝结着杀机的手,幸亏风信子一眼瞧见,冲上来用平和的面容稳住了她的情绪,暂缓失控,否则,相夫光子就要为了蛇蛊咒产生的影响追悔莫及了。 风信子从风之国回来,从衣着外貌到神态举止都不复以往,成熟了很多,也叫人放心很多。 两人正打算愉快的交谈,迎面走来一个扎着低短辫的高个中年女性,身旁还跟着一个姿貌平平和雪薇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两人刚才和呙菁在一起,有说有笑好不亲密。 “呙菁近来和阑开打的火热,跟最初来的时候不太一样呢。”虽然,相夫光子还是没看出她的怨妇表情消减多少。 “婶婶?”风信子对着中年女性发起呆来。 “你认识?” “她是爸爸的弟媳,也就是我叔叔的妻子,自从叔叔去世,她就一直住在我家旁边,带着墨薇妹妹。” 光子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不便插嘴,不过对呙菁和信子婶婶凑在一起的一幕仍旧觉得奇怪。 那个叫阿莓的风信子的婶婶,很快就一扭一扭的走近,张嘴便和相夫光子搭话,故意无视掉风信子的存在:“呀,光子小姐,墨薇,之前那件事儿你跟光子姐姐说了吗?” “没有呢,妈妈你说了吗?” “也没有。” 光子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请问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我啊,认识一个大姐大,可有派头的女人了!她想给他儿子找女朋友,我就把照片拿给她看,问她行不行?她就冲着照片里的女人摇头,人家是大姐!一般人还看不上呢!家里特有钱!十几座房子!二十多辆马车!就是儿子个头儿矮了点!” 光子莫名其妙的情绪难以比拟,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一个陌生女人强制性的讲述陌生的故事,简直比被母亲劈头盖脸的骂还要让人迷糊:“所以女士,您跟我说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你还是明说吧。” “没什么目的呀!就是说你旁边的这位,人家看不上眼,懂了吗?” “……”相夫光子朝着她无语了好一会儿,见她还不肯离开,心里对这人的智商有了初步的了解。 “婶婶,好久不见,虽然我和光子小姐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男女之间没有单方面的挑剔和选择,何况是并非作为交往双方的长辈?”风信子不卑不亢的接着话茬,顺带和家中的长辈打招呼。 阿莓婶没听到似的,继续追着相夫光子讲这事:“有一次,那个女人和我女儿站在一起的照片被大姐看到了,人家当场就不说话了!肯定是不乐意!” 相夫光子这下算是听出来了,呙菁放炮轰人的本领挺强啊,而且专找不看火候的脑残,她感觉蛇蛊咒又在作祟,鬼使神差下竟拿出了红瑟莉惨死的现场照片。 照片上,一个断了脖子的女人面容清楚,五官即便移位,那个姓的模样也一目了然。 “莉夫人?!居然是红瑟莉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啊!”阿莓婶登时就哭跪在地,浑身瘫痪般不能自理。 “妈——你怎么了——莉姨她怎么了啊——” “不过瞎猜的,居然真的是啊,红瑟莉就是你口中‘轻易看不上别人’的大姐头?而她那个有钱的少爷公子就是牧流哉?可惜啊可惜,这两个人,一个魂归九天,一个罪责难恕,无论怎么看,都是那个照片上的女子捡了个大便宜呢!”相夫光子翕动红唇冷冷发笑,风信子奇怪的望着她,方才……没发现她擦口红啊。 “呜呜呜呜呜呜!莉姐!莉姐——你死的好惨啊!是谁这么狠!把你给杀了啊!呜呜呜呜呜呜!”阿莓婶放声开嚎,宛如丧母。 第二天,有传言说,和红瑟莉一起来到光之国的女人阿莓,莫名其妙变成了神志不清的疯子。 “光子,听说红瑟莉和阿莓出事时,你就在她们身边,到底是怎么回事?”风摩以悠主动找她问话,没有审讯的口吻,只有平实的询问。 “你要听实话吗?以悠?”姿容艳丽到无法超越的女人如同蔷薇王国里首朵盛开的红色玫瑰,姣好的身材裹在一套暗红的棉麻衣裤里,长及肩下的红发随意绑了个辫子,低低搭在颈边:“红瑟莉非死不可,而阿莓也非疯不可,因为她们……都是简曳暗中联系、意图掠夺光域天下的帮手!现在一死一疯,再没有利用的可能!我倒要看看,简曳还能怎么做!”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以悠相信光子的判断,不过正因如此,才更要问清楚。 “弗瑞森亲王乳母出事那天,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女人……她告诉我的。” “她是……谁?” “以悠,我必须告诉你我将要做的事情……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姹紫嫣红争相盛放,却只有一朵,才能成为最后的花王。 Chapter 0511 先夺江菱织造,后取上主之位。 当风摩以悠从相夫光子嘴里听到她从未有过的企图和野心后,也禁不住暗自唏嘘一番。 穿戴好规整的衣装,束起辫子一丝不苟,踩上国府女官惯穿的矮跟皮鞋,相夫光子昂首阔步离开了江菱织造,完全不掩饰她此行的去向。 英气的眉目,自信的神采,潇洒豪气的背影留给众人无尽遐想。 唯有硫琅如风一伙,着实的忐忑不安。 水域城被菱江和菱江海覆盖,形成一座天然的水上大城,不但海洋资源丰富,气候也是整个国家中最怡人的,十三禁卫军近期一直驻留在菱江海上的某一点,且没有隐匿行踪。 渡船到菱江海的一座小岛上,那里有悬浮在半空的古殿、比人还高的白色大鸟、五颜六色的天然水池和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只是,人们不敢轻易涉足这块领域。 相夫光子才刚刚下船,步入到中间耸立着宫殿和高山的森林里,便遭受了一条比白蛇王还要粗硕几倍的三头怪蛇,她凝目望去,心里琢磨跟沧岚的实验体怪物异曲同工,一闪身,怪蛇的血盆大口依次砸在她方才驻足的地方,土石狂溅风暴骤起,烟尘落尽时她已经再三遭遇了怪蛇的猛袭。这也便罢了,偏偏在这时,那美丽的看似只会梳理羽毛的白色大鸟也长鸣着逼近了,尖长的喙和锐利的爪子闪烁出刀刃一般的冷光,巨蛇逼得人连连退步,迎面还有白鸟的攻击,相夫光子心说一句真麻烦,便三步两跳落在了最高的一棵大树顶。巨蛇挺直了身子,还是及不上大树的高度,便用坚硬的头猛撞树干,摇摇晃晃之际,白鸟向上冲来。 相夫光子失去耐性,适时召唤出五毒神兽——灵蛇皇、大王蝎、山蜘蛛、钦原、毒巨蜥。 五毒元灵兽同时凭空出现,气势凛然杀气大作,暂时逼退了怪蛇和白鸟的攻势,而很快,一鸟一蛇重复起方才的动作,伴随刺耳的长鸣和嘶吼。 “交给你们了!”相夫光子趁机跳下树顶,以人类身材娇小的优势成功避开了白鸟怪蛇的视线,目光锁定那座悬浮的古殿,直奔而去。 那座被“光系结界”环绕的空中殿宇,在缭绕的云雾中若隐若现,瞅准目标,相夫光子拔腿开跑。 蓦地,从林侧蹿出道迅疾的刀光,人未至刃先来,寒气冲上面门,让相夫光子下意识连退了七八步,见来人停止攻势,才缓缓松口气出来。 来人一身副队长装束,短短的碎发,年轻英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把佩刀往肩膀上一扛,优哉游哉的开口:“相夫光子,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米优克副队长,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队长大人们!请您放行!”相夫光子认得这位跟随了圣颜沧雪多年的副队长,从刚才那一刀就辨别出来人的身份了。 “就因为这样,我才更要阻拦你啊。”米优克漫不经心的笑着。 “为什么!” “队长们知道你的来意,命我前来迎接,相夫光子,过了我这关,你才能进去!” 相夫光子不甘愿的一咬牙,卯足力量冲锋起来,袖子里藏匿的轻斩飞也似飙杀过去,被米优克泛着蓝色冷光的刀刃挡住,火花迸溅的瞬间,相夫光子抬腿就踢,回首刹那刀口近在眼前,她灵敏的翻身转体,左腿伏贴地面扫过,在米优克误以为她要使扫堂腿时顺势滑身过去,右肘从米优克背后攻上他的脊梁。 狠狠吃了一招的米优克只原地晃了一下,不痛不痒似的咧嘴一笑。相夫光子浑身僵直,若不是手疾眼快,怕是要主动撞到佩刀上了。 刀尖直抵额头,米优克及时收刀,点到为止,冲着目瞪口呆又心存不甘的女子缓缓一笑:“合格了。” 来势和收势都快的像是在做梦,直到洒脱天然的副队长遥遥招手喊出她的名字让她快步跟着,相夫光子才回过神来紧随其上。 登上没有扶手的“百级天梯”,相夫光子从开启的殿宇大门迈进,入目的景物和寻常的宫殿没有二致,即便是浮在半空,也像在地面上构筑那般平稳坚实。 这便是,光系结界非比寻常的力量了吧!相夫光子略有感慨,绕过一尊三层宝鼎,止步在一座金灿灿的殿堂前。 队长差不多都在,还有几位往日里很少能见到的副队长,相夫光子吞了吞口水,即使告诉自己不必紧张,真的来到这压迫力非凡的地方,还是难免打怵。 “相夫光子,你不是在光之国吗?来宝绿岛做什么?” “各位队长大人,那么相夫光子就直接说明来意了……”相夫光子抬头挺胸,并没有继续畏惧下去,勇气非常的开口要求道:“我要复位。” “你说什么?”夜原切眉端一动,冷入双眸。 “即便会遭受唾骂,即便人们不会感激我接下来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要回到上主之位去!这项规矩是各位大人定的,那么我来请求,是理所当然的。”越说,她的信心就越强,最后膨胀到口吻硬气的地步了。 “喂喂,你这是请求的态度吗?相夫光子小姐。”文质彬彬的狼月藏夜队长用他那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压低礼帽帽檐,优雅的动作和磁性魅惑的声线还是那么具有标志性。 “可你要知道,以你当下的名声,是不足以平民愤的,即便没有白辰霞相夫洋等人指控你的事,你是精神疾病类的患者,也难以服众吧?”别颖王皱着眉头,似乎不愿见到这糟糕的一切。 “就是,根本就丧失资格,还有什么脸面跑到这里来申请?”对她颇有敌意的夜原切冷冷一笑。 相夫光子站在那里,淡定对答:“当初是花之国的一位医师给我做的鉴定,不过在那之后,我又接受了很多权威医师的检查,均证明那个花国医师是被人收买故意陷害我的,不过如果各位队长大人不信,可以重新测试一遍,从现在开始,我相夫光子将公开接受任意医师对我所做的精神鉴定,不管是经过还是结果,你们都会看到,我将公开证明我是被冤枉的!但话我要说在前头,一旦证实我是被冤枉的,我将查出所有污蔑我的人,我的父母,我会原谅他们,因为他们是给予我生命的人,我不会怪他们,但是其他人就没这么便宜了!” 队长们被她一番话说得相互对看了几眼,沉默少顷,总队长开口了。 “如果我们还是不答应呢?” “你们会答应的,因为……”相夫光子的手伸向前襟,把那里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灼灼的目光里满是坚韧不屈。 紧随而来的,是众队长前所未有的震惊之色。 “你这家伙……”夜原切目光阴冷,口气低沉:“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当然不是。”相夫光子挑眉一笑,绽出令人发寒的明媚欢颜,略有挑衅的口吻:“我区区小辈怎么敢威胁各位前辈级人物呢?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定会很珍惜我的生命不是吗?” “光子……”圣颜沧雪凝眸许久,难辨悲喜。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只要你们办到了,我会严守这个秘密的。”扣子重新系起,女子眼中,已有了显而易见的狂妄,野心勃勃的姿态叫人一览无余。 即便是对她了如指掌的众位队长,对于此等蜕变也只有暗暗惊心的份。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冷静的总队长面不改色,就连音调都平实犹如寻常。 “这个无可奉告,在对外宣布时,麻烦各位队长避开天地盟和玉灵碧这些个字眼,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搞错了’,我就——永远消失!”她看到多数队长无奈的神色和夜原切愤然的怒视,气定神闲,笑容妩媚:“我相信……一定有很多组织期待我的前去。” “真不爽啊……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威胁我们……这死丫头……”夜原切的漆黑佩刀在鞘里呼之欲出。 察觉出众位队长的不快和某人强烈的敌意,相夫光子礼貌的鞠了一躬:“没有什么事的话,相夫光子就回去了。我会在光域等候各位队长大人的好消息,告辞!” 她一走,夜原切的愤怒登时爆发出来:“这臭丫头!没学会好的倒学会阴险了!她不通过天地盟回归国府直接找上我们!不就是因为自己名声臭怕连累天地盟吗!现在可好!让我们扮黑脸被百姓骂!” “骂倒也不至于,她铲除了红瑟莉,为很多国内外的民众出了恶气,这也是大功一件,人们或许会原谅她的‘不孝’,毕竟,她并没做出弑父杀母的恶行。”箐栾给出中肯的评价。 “佐银,怎么办?”圣颜沧雪心里有了盘算,可还是想征求奇陌佐银的意见。 “不行!佐银老大!不能答应她的要求!就算她身份特殊好了!也不能这么被她挟持!我们十三禁卫军的面子往哪儿搁!” “小切,你冷静一点啦,虽然这丫头态度嚣张,不过不至于把前因后果公布出去,因而不用担心面子的问题啦!”一手撑着脸蛋斜靠在桌子上的玉子蝉和琥珀对着剥葡萄吃。 “沧雪,把你的想法说给大家听吧。” 佐银一句话,昭示了他全部的决定,他这是把决定权全权交付到二队队长身上了。 圣颜沧雪环视一圈同僚,缓缓笑起:“我了解她,这孩子虽然个性要强,不过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官,她会善待百姓的,就像以前那样。” “ok~既然沧雪这么说了,我没意见!”箐栾举双手赞成。 “那么,就举手表决吧。”唐元纪弥也第二个把手举起来:“同意的,请做出如上动作。” “切!”夜原切不爽的扭头,两手背在身后不肯拿出来。 在这样的重大决策上,副队长们有提出意见权,却没有直接否决权,因此,伫立在自家队长身旁的他们只静静的等候诸位上级的决定。 “朔月不在这里,要不然,他也一定会同意的。”见有些人面有迟疑,左元天捕举手的同时也替朔月表明了态度。 “那我也同意好了。”沉默寡言、时常给人以恐怖感觉的软冰寒铿锵有力的把手举起。 “你们两个别吃了!”夜原切头爆青筋,因为他身边的琥珀和玉子蝉正事不关己的讨论哪种葡萄比较美味。 “咦?”玉子蝉眨着大眼睛看了看夜原切,又瞅了大伙儿一圈,随后把手举起来。 夜原切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颤巍巍的指着琥珀,期待他别跟玉子蝉一个德行:“你呢?” “我啊……”琥珀咬着满嘴葡萄,往门口一瞅。 伊雷托副队长正笑盈盈的挡在那里,用口型告诉他“别想逃走”。 琥珀差点让这口葡萄汁噎死,咳嗽了半天才说:“我弃权!” 憋了一肚子火的夜原切再也忍不了了,端起葡萄盘追着琥珀扑上来,琥珀吓得瞬间化作飞毛腿,往总队长身后猫腰一躲。 “嗯哼哼~看来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法改变结果了呢,嗯哼哼哼~”初雨还云一边发出另类的笑声一边用手卷玩头上的发丝,然后慢悠悠的举手示意了一下。 “那么现在,就差别颖王和藏夜尚未表态了。”负责统计的弥也适时提醒。 “哼哼哼……”压低的帽檐被顶回到原来的高度,狼月藏夜露出那双细而尖利的眼:“我也弃权好了。” “光子她……”一直在沉默的别颖王,从来都是那么气定神闲,这次,居然长长的叹息起来:“她是本大爷的弟子,作为师父,本大爷也不好多说什么,还是交给佐银决定吧。” 二十几双目光又整齐的扫向他们的boss。 奇陌佐银沉吟片刻,抬起了那双冷峻睿智的眼睛。 相夫光子二度复位的消息一经传播,术法界内再起波澜,不过这次引起的轰动不是很大,或许人们已经对她的新闻习以为常了吧。 两手空空,只带回落痕和探樱,相夫光子在民众眼睁睁的注视下起步迈入那座瑰丽之城的北方大门。一进入,看到的果真是睡梦中屡屡见到的熟悉笑脸。 大家都在,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觉得安慰了。 重新仰视云顶之端,和它之下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相夫光子的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不变的景致当中,有着她千变万化的情感。 …… “少主,我把匾额擦擦。”没有灰尘,可探樱还是觉得应该重新清扫一遍,彻底的清扫。 弃忧宫的摆设和装潢没有丝毫改变,让相夫光子产生回到了过去的错觉,仿佛只有看到熟悉的景物,她才能确定自己回来了。 “不必了,换掉吧。”她抬头看着碧姐曾经赠予的三个大字,斩钉截铁。 “诶?” “换成……凝憾宫。” 人这一生行走在世,难免被百口嘲谤,万目睚眦。这当中,多少的痛苦辛酸,悲痛遗憾,是他人能够体会的呢? “念尘啊……我不会让你白白送命的,哪怕我要用余下的生命来做这些事,我也不会后悔。” …… “光子,你怎么想到要回来?”这次的事突然而叫人欣喜,宁日潇都有些激动的口不择言了。 “如果权力可以击垮他们,那么这就是我手中最强悍的武器!” 女子眼中蕴含的,是友人从未见过的决心,它坚定,充满了复仇的野心和欲望。 “你是要……!” “先除女人团,后灭反光党!” 所有的仇恨顷刻间凝入眼眸,比烈火还要炙热的情感,站在天堂是阳光,站在地狱是憎意。 第二天,十三禁卫军发出给予相夫光子“上主复位资格”的全术法界级公开宣布令,以他们这十三队长、十三副队长的名义对此人重登少主之位表示赞同和支持。 直到这条消息发布,才真正引起空前绝后的政界大震动,相夫光子越过天地盟和晴尊,直接被十三禁卫军许可并任命,对于很多很多人来说,都等于是做梦一样不具真实性。 在外界议论不平国内也哗然四起之际,相夫光子依照惯例,参与了复位仪式。所有国府的上层人员全部到场参与,十三禁卫军还派出圣颜沧雪和朔月两位顶级队长坐镇当场。 地点选在日月广场的天地神坛上,相夫光子衣冠楚楚气势逼人,在黑色正装和白色披风的陪衬下宛如刚从战场上决胜归来的威武大将,步履坚定,神态锐利,她从人群中间稳步走过,依次越过御政宫诸人,最终将抵达天地盟和玉灵碧那里。 在途经硫琅如风时,少主前程毁于一旦的女人禁不住“感慨”一番:“这有‘杀使令’就是不一样啊,杀了人都能免刑,那盗窃的牧流哉当真要一大哭了!” 身侧的寒苇裳,比起如风的愤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还忍不住用极小的声音辱骂:“小人得志!” 耳聪目明、状态良好的相夫光子停下脚步,众目睽睽之下,转身一手捏住了寒苇裳的下颏,在录像器材摄影器材噼噼啪啪亮起闪光灯时,微微一笑,目含嘲讽:“你的名号我怎敢掠美?”然后,甩开她的下巴,任其险些趔趄栽倒。 尘埃落定,在经过了一系列冗长繁琐的复位仪式后,相夫光子当仁不让的接下了少主的一切权限,看着重新回到手里的零启器和少主资格证书,她勾动唇角,绽出了毫无愉悦的浅淡笑意。 Chapter 0512 寒苇裳捂着乱嗡嗡的耳朵埋下脑袋,崩溃的两眼紧闭,脑子里有无数个喧哗的声音。 相夫光子复位不过短短三天,人们就议论不休,说她回来了,那硫琅如风和欧也从容怎么办?兼职旗主和代理副使的寒苇裳又怎么办? 寒苇裳对欧也从容的智商不抱期望,她居然当众表示甘愿退让,还如释重负的坦然一笑。接下来,就好像早就彩排好的戏目一样,相夫光子执意把这个平庸的女官留在身边做副使,还扬言说什么就近保护。 “相夫光子真狡猾,外界都知道天地盟必须听十三禁卫军的,那么她即使回来会遭到议论,也不会有人责怪天地盟,她是计算好的!” “那她为什么要回来呢?” “那还用问!当然是报仇了!” 硫琅如风和寒苇裳怎么受得了?不过她们起码有年轻做资本,相夫兰咏相较之下就没那么好过了,一天当中气昏过去三次,不管家里人怎么哄劝,她就是解不开心里的这个大疙瘩。 “奶奶!您别着急!圣母要给相夫光子举办接风洗尘宴!表面上看是讨好天地盟,实际上您还不清楚吗?反对相夫光子复位的大有人在!岂是几个队长就能阻挡的?相夫光子这次回来是大错特错,因为有无数口水等着吐她呢!”幽兰琵琶急中生智,一番肺腑之言倒是暂时抚平了兰咏不平的内心。 和寻常的宴会毫无二致,圣母甚至用简陋的布置和平凡的菜肴来间接表达她和整个御政宫对相夫光子复位的不满,相夫光子心里嘲笑她的愚蠢,这么做,只会让护光城看起来过于寒酸罢了,传出去正是百害而无一利。 神母殿中,她独自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左手边天地盟,右手边御政宫,不施粉黛自妖娆的女子端杯畅饮,对于前来“问候”的“敌友”应付自如。 当幽兰琵琶上来献酒时,压低了声量恶狠狠的指责道:“你这不孝女,居然还有脸活着?还有脸来国府上班?!” “就算我要死,也会拉你们作陪,怎么可能如你们所愿白白离开人世呢?”红发少主淡然一笑,标致的样貌随着动人的表情光彩大作,继而用目光狠狠从如风和霓裳的脸上扫过,志在必得的放声狂笑:“各位!琵琶小姐说要当众为我们展示一出服艺表演!由寒苇裳旗主亲手操刀设计!硫琅如风小姐现场吟诗朗诵!你们看怎么样啊!” “好!”不约而同的掌声和喝彩,在人群中爆发。 寒苇裳和硫琅如风的脸色真是要多惨灰有多惨灰,幽兰琵琶则拍碎白玉叉子,当众指住相夫光子的脸,唾沫横飞的暴骂起来:“你这个龌龊下流的人渣!败类!你害我失去孩子!害我失去工作!现在又想害我像你一样出乖露丑吗!你这个xxxx!……”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再一看相夫光子,笑得那叫一个悠然自在,正中下怀。 “恬不知耻!被骂了还笑得出来!你也不脸红!” “骂人的都不脸红呢,我被骂的为什么要脸红?你见过狗咬人反去指责人的么!~” 这一幕幕“好戏”就在呙菁眼前上演,因为距离最近,她和阑开双双感受到这对堂姐妹之间非一日之寒的冰冻关系,难掩心中的乐趣,呙菁把目光放在两人身上淡定周旋,然后用筷子捅了捅阑开:“喂,等下你去问问幽兰琵琶,她孩子怎么没的!” “我一个大男人问这个干什么!”小她好多岁的阑开一头雾水,甚至怀疑是不是年龄问题产生了代沟:“要问你自己问!” “你就问问呗!咱跟她不熟!” “拉倒吧,你最近专门挑幽兰琵琶拍马屁,天天跟个影子似的跟着人家,还不熟?非把你俩放锅里煮一煮才算熟吗?”阑开不跟女人计较,尤其不爱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年长女人计较,可是不代表,他欣赏这一点。 呙菁不满的嘟了嘟嘴唇,一个不留神,发现风信子坐在左边的桌子旁了。欢脱的表情登时取代不高兴,她好不容易改掉了往日的怨妇相,一张嘴却是满口讥讽,还用高到可以传出十里之外的音量朝风信子大喊:“诶呀!信子,你怎么又胖了呢?衣服都紧了呢——” “我一直是这样的。”不同于被吓得很惨的大家,风信子转头应答,苗条依旧,不把呙菁的话放在心上。 “意思是一直都是这种肥体型咯?”呙菁反复念叨着风信子身材臃肿,还故意给风信子身旁的名海川抛媚眼。 不想,阑开不知其中缘故,随口调侃道:“比你可瘦多了。” 呙菁气得霎时恢复怨妇嘴脸,先是狠狠瞪着阑开,然后又充满敌意的看向风信子。 当时名海川正跟风信子探讨当下季节适合在户外种植什么种类的花卉,两个人相谈甚欢志趣相投,像是一对把幸福融进细水长流中的年轻情侣,羡煞旁人。他们的光芒渐渐感染了周遭,也让呙菁的恨意愈发明显。 她不能忘记,这个本应属于自己的男人,因为这个又黑又丑的女人否决了一段美好的姻缘,那是她永远的痛,永远的不甘! “风信子,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她恨恨的凑到信子耳边低语,端起红酒顺着对方的头顶浇了下去,在风信子目瞪口呆、名海川慌忙用手帕帮着擦时,当众宣布:“这个女人,身为国使,却做尽了使两国丢脸的事!她先是对别人横刀夺爱,然后陷害皋艚和皋炀!这种人怎么配当国使呢?!” “菁菁小姐,您作为被我们邀请而来的贵宾,我们本应给足您面子,不过您再这样信口雌黄下去,我们可就要请您离场了!”相夫光子赶在圣母他们开口以前向呙菁示威,手中酒杯里盛放的透明红色液体,在光的折射下投影到地上,形成一圈好看的水纹。 “哎呀!大家不要在意嘛!菁菁小姐这是喝醉了!何必在这么欢庆的场合计较这种事呢?你说对不对呀光子少主?”寒苇裳一见仇人都开口了,自己岂肯示弱,闷不吭声可不是她的性格:“还有信子,你也别生气,什么话一听一过就算了,在座各位也不会往心里去,更不会误会你的!我说的对不对呀!” 御政宫若干人群起应之,硫琅如风还幸灾乐祸的说道:“哎呀!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有的人跟谁都合得来,谁看到都喜欢,有的人则是跟谁都不行,谁遇见都说烦!” “可不是么!” 打断众人议论不停的,是不速之客的造访,以及她开门见山的喝骂:“相夫光子这个黑驴x居心叵测!心肠歹毒!有什么资格复位!我反对!我今天决不答应把国家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白辰霞!你不是被拘禁了吗!怎么出来的!” 天地盟诸人有些慌乱无措,反倒是御政宫的,几乎人人面上可见喜悦神态,像是等着看好戏一般嗑起瓜子来。 “我啊!是天下万民放出来的!老百姓都说!要我这个当妈的出来替他们主持公道!我仗义执言来了!”白辰霞理直气壮的往殿中一站,仰着头瞪视玉灵碧,觉得不解气,还就近抄起宴桌上面的碗碟往地上乱摔,不消数秒,二十几个碗碟粉身碎骨。 “白辰霞女士,我们并没有邀请你,请你出去。”玉灵碧接到目光,又见识了妇人如此荒唐而疯狂的举动,直接下达逐客令,眼中光辉冷淡至极。 “出去?笑话!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叫我出去?你包庇我那不孝女!还让她复位继续祸害苍生!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白辰霞!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天地盟一方在御政宫幸灾乐祸时群起抗议。 “和昏君说话呢!怎么了!” 助贤从座位上飞身跃起,一脚踢飞光子手中的红酒杯,液体连着玻璃一起破碎在白辰霞面容可憎的脸上。 “助贤!你干什么!”圣母不乐意了,好戏被终止她怎么能接受呢? “对待晴尊大人不敬者,理应处死。”青年冷酷至极的下着定义,颇有义愤填膺的意思。 “放屁!光之国什么时候有这条法律了?整个术法界又什么时候有这条法律了!”圣母端起极其狂傲的架子,冲着助贤和玉灵碧大声呵斥,口水四溅歇斯底里。 “在神之国,亵渎主上、对君王不敬之类的罪行,那是必死无疑,难道圣母大人您不知道吗?”惠茵海蓁子搬出历史上的真实来压制对手。 御政宫群起呼喊:“这又不是神之国!有病吧你!” “你们也知道这里不是神之国啊,那么相夫光子被冤枉栽赃陷害的时候,你们怎么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断定她是不孝女、犯了不敬父母的大罪呢?谁不知道,只有在规矩森严的神之国时代,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这里可是光之国,当下可是新时代,你们却遵循着神之国的古法,我们今天按照你们的套路给白辰霞定罪,有什么不可?” 现场气氛被宁日潇一席话搞得凝重僵冷,尤其是御政宫,个个哑然失色。 “哎呀!有什么大不了的!别管是怎么来的,既然是女儿的复位宴会,那么就请阿霞一起参与吧!”圣母命令手下给白辰霞添桌添椅。 天地盟正对着这张脸,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和一个真正的精神病四目相对,那种情绪,绝对比吃了苍蝇更难受。 硫琅如风受了些风寒,坐在阴冷的大殿里,不得不把文乐送给她的礼物、一件价值二十万国币的貂绒披在身上,白辰霞见了,心生艳慕,张口赞美:“真不错!是男朋友给买的吧?做女孩子就该学习如风,找个有钱又体贴的男朋友!” “如果包养情妇的人也算男朋友的话,那么男朋友算什么?”光子身侧的夏蔓绯不放过如风,“开玩笑”给大伙儿取乐。 “那也比得不到心仪男子的青睐强!”如风阴冷的笑着回驳,脸色灰青。 “哈哈!不知道得不到和得到了沾一身腥哪个更悲惨!” “当然是你更悲惨!”白辰霞看不惯夏蔓绯“光子式”的讥讽,如果不是面貌有差,她甚至就把这个细眉长眼的女人当成那可憎的女儿了。 虽然白辰霞的出现让兰咏出了口恶气,不过见光子笑容满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顿和煎熬,她站起身,恭敬的拜别了各位御政宫和天地盟的官员,说自己的小儿子在外面等着送她回去呢。 圣母有些失望,这时候倘若能看到白辰兰咏共同联手对付相夫光子,肯定是百闻难得一见的人间乐事:“光子啊,你奶奶怎么了?你不跟去看看吗?” “唉哟!您又不是不清楚!她老人家看到我不会舒服的,还是让最受宠爱的之女姐姐去吧!”光子笑盈盈的说着,本就和天地盟故意拉开了距离来坐,如今的情态更是今非昔比。 白辰霞冷笑着抻长了嗓音:“诶呀——看呀——你奶奶都膈应死你了——” 落月啼小婉捧腹大笑,忍耐多时的她终于找到打开话匣的机会了:“那该是光子的运气啊!说起来,你们大家知不知道!兰咏婆婆的小儿子相夫金曾经吸过雪毒!就跟佩佩玖斯尼一样!不过事情出在域外,她老人家花了很多钱才把儿子从大牢里换出来!” “这事我也听说过!” “是呀!当时以为是假的呢!兰咏婆婆多好的一个人啊!” “没想到确有其事啊!” 小婉的前言一毕,御政宫的去语来势汹汹,听得圣母神色不悦拍案大作:“你们住口!身为国府官员!怎么能造寻常百姓的谣呢!实在太不像话了!晴尊!大庭广众之下!你就允许你的部下这么胡乱造谣吗!还有没有一点官员的样子!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从不参与此等争论的风摩以悠按捺不住了,站起身的瞬间,压迫感扑向众人:“当你们造相夫光子谣、诬赖她是精神病的时候,你们有想过国家的颜面吗?当白辰霞四处散播不实谣言的时候,有想过光之国的尊严吗?为了自己有报复的快感,为了区区小利,置整个国家的声誉于不顾!光子只是一个人没错,但她同时也是十三禁卫军和百姓们认可的官员!她被抹黑,首先遭到牵连的就是国家声誉,别说在多方面调查之下,足可证明她的无辜受冤,就算她罪大恶极,那么那个四处散布坏消息的人,也一样是国家的罪人!” 白辰霞这下不做声了,她本就惧怕风摩以悠这样的人物,可心中这口堵得慌的恶气往哪里出呢?随即,冷笑着走向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哼,相夫金再怎么吸毒,也没说过他妈一句不好,他是打从心底迷恋和理解母亲的,哪是你这种人能比的?” 她的用词不当惹得众人失声痛笑,小婉则洋洋得意的高声回讥:“当然不是咱们这些人可比的,母亲作恶儿子支持,儿子吸毒母亲庇护,真是母子情深令人感动啊~” 白辰霞面色铁青,刚要反驳被雅因掐了一把,不得不住口。 “云罗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小婉和芙菱一左一右的抻着脖子找,八卦的笑容可爱又欠揍。 “别找了,他帮我做事去了。”光子淡淡一应,幸福埋藏在眼中。 千刺也俊合欢立刻吹口哨起哄:“噢——噢——真体贴啊!好男人啊!” “恭喜你,光子少主。” 风信子这一恭喜,反倒把她弄得难为情了,相夫光子现在还不是十分清楚,云罗风树到底抱持怎样的态度。 方才去帮光子打理其他事务的云罗风树从后殿绕上来,在光子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光子便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两人“情投意合”的走掉了,独留某人一句句难听的骂声在身后飘荡。 “切,为什么要把白辰霞放出来?我知道,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我就是要让相夫光子明白,别以为身份特殊就能为所欲为,有十三禁卫军在,她永远只能在我们之下!” 平和的圣颜沧雪,躁动的夜原切,在宴会结束后,相见于凝光城的皇家园林。 不管抱持怎样的态度与想法,相夫光子的地位已然稳固,因为……她有着这个世上最昂贵且独一无二的筹码! Chapter 0513 火域大王子邀请本国春水家族的族长“画神”先生为他选就的两位王妃作画,一时间再度让“术法界第一画神”的美誉响彻内外。 而他的女儿,却下定决心留在光域,宁可做她向来轻视的国府官员,也不肯回家就任族长。她一直住在国都的凝光城里,通常来说,见了凝光城瑰景的人就算不贪恋也会产生一丝惊叹,可这春水绿阳,眼中竟全无这些东西。相反,刚刚入住那会儿,还对这里的繁华嗤之以鼻,表露出厌视的情感。 传闻说画神的女儿冷僻孤高,万人不入她双目,果真得到了验证。 春水绿阳从不与人来往,一个人在镜水寒宫里日日独处,即便回到水域城打理事务,身边也是寥寥几个不得不留下参议的人,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她怕是连这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都要撵走了。 都知道她是为了躲避父亲的逼迫,才接受光域邀请加入天地盟,倘若没有这一层缘故,她完全有可能归隐山林放逐云鹤。 不肯接受任何一个人在身边伺候,勉强准了丝屏的副使之位,便是最好的证明。 就在大家都叹息于此人孤高的性情和难以接近的距离时,嘉琦芙菱偷偷跑到水银汀“侦测”来了,绿玉馆当时在镜水寒宫一进门就可瞧见的地方,而主人绿阳也刚好不在,她便捻手捻脚的绕过城主居所直奔后面的画室。 然后,嘉琦芙菱惊呆了,画室内壁上悬挂着十二名女子的油画像,色彩生动形似逼真到和照相机拍摄的照片效果没有二致,分别是碧姐和除绿阳本人之外的其余十一名女上主,每一幅都是那样的优雅闲适,气韵美好。 这就是后来名动一时的“十二美人图”。 芙菱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天地盟的上层们,直到这时才发现,表面冷漠的春水绿阳,有着比其他人更心细如尘的特质。 …… 镜水寒宫四面临水,无法种植耐旱怕涝的荼蘼,因而酷爱荼蘼的绿阳便把“绿玉馆”搬到了跟水银汀有一段距离的“珊瑚堡”后面,用作画室。 绿玉馆周遭遍植花季盛开的最后一种花卉,名为荼蘼,是种充满神秘色彩的传奇花朵,惨白的颜色象征千红落幕的苍凉。建筑本身青翠如玉,看似玉制,实则是和硬玉翡翠颜色相近的青岩所垒,简单的格局,素雅的色调,春水绿阳亲手书写的“绿玉馆”三字。 归来的寒苇裳早就想拜访画技高超的绿阳城主了,听说她发明了“遇水不化”的油墨颜料,以及遇水呈现、风干后消失的颜料油墨,另外就是不会湿掉和燃烧的画纸。这样卓越的才华就算寻遍整个天地盟,也未必能找着几个吧? 怀着仰慕的心情,寒苇裳带上贵重礼品来到周边无水的绿玉馆,轻声敲响了那里小小的木质门。 开门的是绿阳的唯一副使,丝屏,对来人稍点了下头,便去报告春水绿阳了。 意外的是,性子清冷的春水城主没有拒绝她的到来,反而礼貌的让丝屏看茶。 “绿阳城主您好,我是寒苇裳,来到光域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有拜访过您!听说您喜欢画画,我特地从花之国带来了这方羊脂白玉做的砚台,请您笑纳!”寒苇裳恭恭敬敬的俯首端礼,在春水绿阳与生俱来的压迫下还不大敢四处观察。 春水绿阳淡淡的瞥了她手上的东西一眼,心里明白得很:“寒苇裳小姐,有事请直说吧。” 寒苇裳有些意外,哪里料到这位城主对这样的东西都毫无兴趣?她不是喜欢画画吗?玉石类的砚台,不正适合这种不合群家伙的癖好吗?她还孤高个什么劲儿啊! 将脸上的笑容填满,寒苇裳掩藏好内心真正的台词,回答说:“绿阳城主您真是爽快人!是这样的,您看我吧,刚刚在花之国办了一个画展,可我是新人,很多艺术工作者都不肯做我的艺术评审,您是画神的传人,拥有高超的画技,所以霓裳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想让您担任我画展的评审专家!您……能否答应?” “寒苇裳小姐太谦虚了,凭借你在花之国的人脉,还怕请不来名利双收的画家吗?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业余画手,和父亲不同,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春水绿阳淡漠直接的回绝让寒苇裳悻悻而归,还从没碰过这样的钉子,禁不住在心里诽谤,说这个佯作高贵的女人装什么清高,再清高脱俗与世无争,不也赖在城主之位上不走吗? 嗤之以鼻,是她对春水绿阳的全部看法。 白辰霞有一个永远无法抵消的痛,那就是老母亲过世那段期间,身边竟没有一个前来安慰和探望的朋友,一起操办丧事的二妹和小妹也都对自己冷冷淡淡的,丈夫对此事不闻不问,婆婆甚至都没有提及这件事,好不容易来了个人送温暖,定眼一瞧却是她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就没看顺眼过的大女儿,一通暴骂撵走以后,只能愤恨的用“我才不是一个人”这样的豪言壮语安慰自己。 然而无论怎么安慰,依旧只有本人最清楚,搁在心里头是什么样的滋味。 火国王子选妃,给她带来一线希望,以她独到的“审美眼光”,力举的不是二女儿瑞拉,反倒是被她夸赞成“倾国颜姿”的冬钰,还四处炫耀,用冬钰的容貌跟天地盟女上主们攀比。 “各有千秋,长得也不一样,怎么比谁美谁丑啊!” 把一个化了妆还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女子当众夸成国色天香,洋洋得意说好多人追求她,还宣称冬钰在姑姑的酒店上班时,被美男帅哥死缠,上司姑姑为此还辞退了那些人,并话锋一转讽刺相夫光子没她好看、没人追求。 助贤差术师队赶来抓捕这个莫名其妙跑出禁锢圈的女犯人,想不到衣着华美的比吉特瑞拉旗主冷喝一声,阻挠了他任务的行程。 一身金红色王妃美服的瑞拉高盘发髻,斜插一支红玉宝石簪,干净白皙的脸蛋薄施淡雅的妆饰,风韵别致,她快步走来挡在母亲身前,对助贤说道:“是我把我母亲放出来的,助贤大人。” “比吉特旗主,你这么做已经越过权限了吧?”助贤冷冰冰的给予着警告。 “以旗主的身份当然是不行,不过要是以火之国王妃的身份呢?” 助贤的表情微微一滞。 今早传来的消息果然非虚,比吉特瑞拉作为火国大王子选中的两名王妃之一,已经预备动身离开光之国了,一同辞去旗主职位陪伴同行的,还有她的弟弟比吉特亚瑟飞。 就是那个,对相夫光子有很大误会的男人。 “不行!”宁日潇适时发出阻止声,偶经这里居然看到这样的场景,令她很是不悦:“瑞拉旗主,这个女人是死囚的事天下皆知,难道你要违背天下人的意愿为一己之私把她带走吗?她能够在罪无可恕的死刑里捡回一条命已经严重破坏了我国法纪,现在为了你一个人,要让这荒唐继续下去吗!我宁日潇以少主之名断不允许!” 白辰霞痛恨的怒瞪宁日潇,深知她是为了谁和自己过不去的。 “大王子亲口要求,要我此次前去,让母亲和弟弟一并随同,宁日潇少主,放不放人,您还是去问问晴尊殿下吧!”瑞拉不愠不火,十分平和的反抗着宁日潇的阻挠,随后叫了身后的仆人把母亲带走。 宁日潇立刻来到至尊圣殿,询问座上正在批阅文件的国主相关细节。 “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我也是今早接到的火国王子寄来的信函。”玉灵碧拿出王子的亲笔书信,递给宁日潇过目。 但凡是与光域有往来的国家,所发来的信函上都必须印盖该国的王室公章和国主本人的姓名印章,印章上精细的图纹可以表明该信件的真伪。 加上宁日潇看过大王子的书法笔迹,更是对此信有了进一步的确认:“确实是真的,不过,居然要求我们放过这个罪人,实在太过分了。” 玉灵碧叹息一声,有些头疼的摁了摁太阳穴:“已经记不得,这是被‘特赦’的第几个罪人了,那时候代特为了救光子,以邀请她去雪国游玩的名义让她逃过一劫,不过光子是冤枉的,那么做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御政宫和外域的这些人争相效法,犯了罪的人,以为被送到外域或是借助外域的王权求情就相安无事了,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我们国家还有法度可言吗?”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以悠她……一定是最接受不了的那一个。” 想起以悠,那个把律法规矩视若天理、用生命去守护原则的正义之士,玉灵碧的头痛又加重了一分。 当天下午,瑞拉王妃即将带着母亲和弟弟乘马车离开光域之前,白辰霞端来碗热乎乎的红豆汤,在探樱和落痕千般万般的阻挠下,还是用喊声引起了花房内相夫光子的注意。 她走出房间,来到刚刚收拾出来的宽敞院地前,对着如愿以偿可以给王子当岳母的母亲微微一笑,冒着被辱骂的风险与其搭话:“妈妈,您要和妹妹去火之国了,女儿在这里祝您一路顺风!” “呵呵,我不跟你废话,你呢,也用不着假惺惺的。”白辰霞冷笑一声,把手举高,理直气壮的往光子脸上招呼:“我马上就要走了,再也不用看的你这个祸害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站着别躲!” 不由分说,巴掌变成拳,从脸部移动到前胸,用力的一击。 相夫光子慢慢蹲坐在地上,在母亲的暴骂声中按捺住内心的慌乱,心肺之处,可是她目前最薄弱的部位啊! “快去叫化羽!” 有些吓傻的探樱等人立刻慌慌张张跑去找同在青城的风扬化羽。 相夫光子瘫软在那里,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撕痛欲裂的心口,艳丽的容貌转瞬苍白,惨痛的气色遮盖了她难得的红润,一双暗蓝深邃的眼眸里,依旧充满炯炯的烈光,咬着牙,不肯让自己泄露一丝痛楚。从什么时候起,她懂得告诉自己,要活着,哪怕再痛苦再难熬,也不能在敌人灭尽之前倒下! 白辰霞还不肯罢手,在女儿蹲着身子忍受痛苦之际依然在头顶上方没完没了的张口痛骂,一句连着一句连口气都不喘。 逼得相夫光子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你没完了是不是?我已经这副样子了,你就不能安静点吗?” 白辰霞一听,骂的更凶更狠语速更快脏字更连贯了,而且一句比一句高声,最后几乎要把嘴贴到对方的后脑勺上。 “够了!别再骂了!”副使从容丢下一大包药材,迅速跑到跟前推开了白辰霞。 “我要是你朋友,就离你远远的!”白辰霞被推了个趔趄,站稳脚跟后继续张口狂骂,面前之人越是煎熬难受,她的叫声就越起劲儿,顺带做出呕吐的表情和声音:“呕——你不遭报应谁遭报应?你个癌症患者!全世界男人死光了也没人要你,自己一身病还找别人原因!娘们不娘们,姑娘不姑娘的,要身材没身材,要素质没素质,人家结了婚的像没结婚的,像你啊?你个没人要的货,你想立贞节牌坊啊?你想不正经也没人要你啊!人在做天在看,你丧尽天良伤天害理!” 乌云在天上漫卷,沉暗的色调很快使花之世界的明艳褪尽,冷风伴随嘀嗒淋下的雨雪针一样扎在发丝和皮肤上,隐隐作痛,一身娇红的女子耳边是响彻不尽的辱骂和风嚎,神智在气候的急转直下里迅速模糊,低落到极点的心情,让身体的异状一样样复发。 直到她轰然昏厥,白辰霞才得意满满的扬长离去。 大雨瓢泼,雪花纷扬,不过短短的工夫,天色就从灰暗变成了近黑,乌云低得快压上头顶,层层滚动似发怒的海上波涛,光洁的场地被冰冷的雨雪洗涤覆盖,直到把她们的浑身浇透。欧也从容竭力背起失去意识的光子少主,在湿滑的土地上步步艰难的前行着。一个不小心,马上栽下地去,却被一个撑伞的人从下方扶住。 浅色的短发,浅色的眉眼,春水绿阳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话。 “跟我走。” 清冷的雨雪把这片土地上的尘埃冲刷殆尽,唯独有一样东西,不会像水一般流失。 ——信念。 风摩以悠冷静肃穆的挡在朝域外行驶而去的马车前,就在道路的正前方,以一敌数。比吉特王妃的护卫们奋起抵抗,却还是被以一敌众的神无月女王击倒。 白辰霞在马车里吓得不敢出声,冰冷的手紧紧抓着儿子的胳膊。反倒是王妃瑞拉,勇敢的从马车上走下,撑伞的右手毫无一丝颤抖。 “以悠大人,王子殿下的意愿已经传达给晴尊大人了,您还有什么异议吗?” “当然有异议!”风摩以悠一声低喝,很不客气的回绝:“我不管是王子还是国主的意愿,白辰霞以身试法犯下弥天大罪,早该处死!又有什么权利和资格活着走出国域?我今天要在这里以律法的名义处决她!” “同盟国之间的条例希望您还记得!”瑞拉立刻挡到马车前端,以更大的条例企图约束住风摩以悠,警示她不要妄动。 “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用!”以悠冷冷的声音犹如一股冰流,带着不可违背的霸气穿透白辰霞的心脏,吓得后者几乎窒息。 气剑离身而起,混杂着雨雪的飓风在以悠身周回旋:“在我光域触犯的国法,就该由我光域判决!” 气剑发出的漩涡攻击掀翻马车车顶,惊吓过度的白辰霞两眼翻白后厥过去,眼见杀机迫近,比吉特瑞拉奋不顾身挡在滚落出来的母亲身前,无畏的正视以悠严厉的双眼。 放射气波的“剑洞”骤停在比吉特王妃的额头上,及时止住了攻击。面对冒死抵挡的火国王子妃,风摩以悠最终舍弃了目的。 大雨中苍茫如雾,人们看不清,流淌在风摩以悠少主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滴。 Chapter 0514 菱江海域宝绿岛—— 圣颜沧雪堵截住刚刚下船、一身夜行黑衣的第四队队长。 “切,你又动手了,为什么这么做?” “拜托,别一遇到什么事就往我身上怪行不行?白辰霞想要她大女儿的命,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吗?”夜原切满不在乎的回应圣颜沧雪的质问。 “凭白辰霞,她怎么会有那么罕见的□□?沾到肌肤立刻毒发,并且还不致命,只会常常忍受火烧一样的痛苦,直到发作满一百次,才会毒消,那时候……人能否挺得过去都不一定。”圣颜沧雪的神色很是严肃,是夜原切都很少见过的带着些许愠怒的表情。 “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我看不惯这丫头的嚣张,想教训教训她罢了!没取她性命已经算便宜她了!” “别太过分了!切!”圣颜沧雪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愤怒:“你知道她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她不能死!你胆敢动她!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喂喂你这话真是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了,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你什么人呢!谁不知道,这丫头曾经对你有好感,因而你或多或少……” “给我住口!”圣颜沧雪一拳挥过,打的夜原切一个趔趄。 “你!”夜原切不服气的回瞪着他,有些难以置信。 “你去找白辰霞,告诉她‘只要杀了相夫光子就给比吉特瑞拉少主特权’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从此以后,你不能再肆意妄为!” 冬雪纷纷,惨白的银光照耀着绿玉馆青色的屋脊,从那扇只容得了一个人进入的木门走过,可以看到古色古香的园林式内院,假山上堆砌着积雪,池塘里冻结着寒冰,几枝傲霜绽放的白梅从墙角探头冒出,远远看去,像是挂在繁枝上的新雪。 庭院里打扫的很干净,通过一条短小的石子路,可以看到垂挂着雨花石珠帘的门面。 一缕幽香,来源于茶壶里清冽的鲜茶,厅里摆设简单,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卧房,壁上挂着几幅惟妙惟肖的水墨画,笔直不屈的翠竹、花期末了的荼蘼、浩瀚的海洋、瑰丽的名山,叫人一饱眼福。 …… 静极了,直到恢复意识,相夫光子还有种在梦里游荡的错觉,因为周遭清宁如若无物,不像是人间所有。 “你醒了,光子少主。”丝屏的脸闪入眼帘,手中的湿绢不住擦拭她的脸。 “我这是在哪?” “绿玉馆。” “绿玉馆?……春水绿阳的绿玉馆?” “正是。”丝屏微微一笑,端起床边的玉碗来:“是绿阳城主把你带回来的,光子少主,你已经昏迷一整天了,把这粥喝了吧。” 相夫光子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个从来不跟自己与他人来往的孤僻上主,那个来自于火之国的陌生女子,居然会对如此颓败的她伸出援手?很习惯性的,她提高了警觉,问春水绿阳现在在哪。 布帘子被掀开,春水绿阳一如既往不具表情的脸进入她的目光,以及那清冷好似珠落玉盘的嗓音:“把粥喝了,然后你出来,我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这个冷傲的女子确实有种他人难及的“压迫力”,不同于十三禁卫军的雄浑、不同于风摩以悠的霸气,也不同于简曳亲王的高高在上,她只是用一种别致的方式,叫人无法忽视。 人在饥饿的时候,一碗热粥远远比大鱼大肉来得有价值。 “绿阳城主,感谢你救了我,你要对我说什么呢?”厅中,相夫光子礼貌的道谢。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晴尊刚才来过,要你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看不出喜怒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像轻烟,像天边时有时无的缥缈云雾。 “那怎么好意思呢?”相夫光子的第一感觉,是不妥,莫说她和绿阳并不熟悉,就算熟了,这样的人耐着性子照顾自己?不是要煎熬死了? “没什么,反正这里有空房间,你要是不嫌弃,就住下吧。”说着,一身色彩清淡的女子站起转身,不等对方答复就径自去了画室。 是错觉吗?相夫光子居然觉得,这是春水绿阳独有的关怀方式。 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了两天。某一日早上,寒苇裳两手空空的来了,不过裤袋却是鼓鼓囊囊的。 “绿阳城主您好!”她对座上的城主大人猛鞠一躬,十分客气的绽出谄媚的笑容:“上次我来的唐突,可能让您觉得不高兴,所以今儿赔罪来了,希望春水小姐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这话说的好奇怪,你来了,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你又没错,哪来的赔罪?既如此,我又怎么可能误会?旗主两次造访,一定有事,请直说吧!只不过艺术评审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春水绿阳冷漠的回答浇了寒苇裳一个透心冷,她的表情僵硬,很快又重整起笑容:“这次我带来了荼蘼花的种子和大红袍茶叶,还请您笑纳!” 见她从裤袋里拿出两个纸包来,绿阳微一锁眉:“旗主,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的意愿。” “不不不!”寒苇裳连忙摆手解释:“您误会了绿阳城主!这次我来,纯粹是想和您做个朋友!您看,大家同在国府效力,也算是缘分,咱们以后还要同心协力为大家办事呢,您说对不对呀?” 春水绿阳盯着她的笑脸沉默半晌,虽然没有跟着一起乐,不过态度稍微平和了些,起身,走到寒苇裳面前从其手中接过茶叶和种子,礼貌的低头道谢:“那就谢谢你了。” “嗨!不用!”寒苇裳洒脱一笑,紧接着抓住绿阳的手诚恳的说:“我希望和每一个人和睦相处,尤其是你这样清廉的好官,实在太值得我学习了!不争不斗与世无争,但求过平凡的日子……” 她喋喋不休的阐述衷情时,绿阳已经轻轻抽回了手:“你回来了?” 寒苇裳刚才表白的太专注了,以至于门里多出个人都没发觉,掉头一看,登时眼珠脱眶。 相夫光子刚摘了棉斗篷上的绒毛帽子,正用手掸着斗篷上的落雪,红色绣了金线花的锦缎边沿缝着丰满的白色鹅绒,搭配女子姣好的容貌,真像是从古画里走出的美人一样。 “你藏得可真深。”相夫光子忽略旁边的客人,脱了斗篷跟绿阳笑盈盈的说:“我翻遍了整座镜水寒宫,才从床铺下面的柜子里找到它,这么珍贵的东西,来请我喝,你真舍得呀?” “身外之物,没什么舍不得的。”绿阳转身去桌台那里捧起一个早先拿出来的陶罐,顺便介绍这雪藏茗品的缘由:“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清早荷叶上的露珠,配上‘芽叶绿茶’的香味,十分清凉,可以败火清燥。” “啊啦,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最需要消火了!”光子笑成一朵花,从绿阳手里接过盏精巧盈透的绿色玉杯。 刻意的忽视没有引起寒苇裳的不满,事实上她也非常不想和相夫光子说话,不过绿阳城主的差别对待还是让她怒火中烧,借着茶水给自己台阶下:“呀!你们喝什么呢!在这都能闻到味道了!那种淡淡的清香……” 绿阳白她一眼,回身又沏了一杯。 “这是什么?也是荷叶上的露水吗?”寒苇裳见冷淡女突然冲茶给自己,甚是欢喜,以为有转机了。 “你以为呢?” “我……”放下筷子,寒苇裳笑答:“这水滋味甘甜,肯定是露水,我一品就品出来了!” “是吗?”绿阳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在对方以为自己拿了高分时,坐到一旁冷言讲说:“不过可惜,露水没了,这是冷泉宫的泉水,我看水质不错,就采集了些。” 寒苇裳又闹了个大僵脸,放在背后的手指狠狠捏紧中。 “我听天雪说,梅瓣上的清雪也能沏茶喝,等雪停了要不要去梅林一趟?”光子欢天喜地的张罗,并非故意做样子给寒苇裳看,一时兴起,敌友不分:“霓裳也一起来吧!” “正有此意,那么旗主就跟我们一起去吧。”绿阳应了,还邀请了旁人。 寒苇裳受宠若惊,在绿阳带来的惊喜和相夫光子带来的危机里挣扎半晌,最终决定放弃,心说道:“想出去玩,我可以单独叫上天地盟的任何一个人,何必非和相夫光子凑热闹?” “那么,我就不留旗主了。”春水绿阳在她神游苦思之际,婉转的下了逐客令。 向来八面玲珑的寒苇裳哪受过这样的待遇,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她真没想到世界上会有春水绿阳这种不识好歹不会交际的女人! 寒苇裳悻悻离开后,春水绿阳叫丝屏丢了她用过的杯子。 “你好像……不太喜欢她啊?”茶温未褪,相夫光子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她可以为她自己的行为下定义,但是不可以为别人的做法下定义。” “绿阳……” “雪停了,我们走吧。” 寒苇裳气急败坏的回到御政宫,硫琅如风有些头疼的和她打招呼:“霓裳啊!阑开这小子托我给他介绍女朋友,说想定下心来把婚结了,我寻思着,凤春蝶还算老实靠谱,你觉得呢?” “春蝶前几天还找我和好呢,求我帮她找个好归宿,可那是不可能的,撇开她家破产这一因素不说,就她那孩子似的脾气,谁受得了啊?我才不给自己找麻烦呢!” “呵呵,这话她要是听到得多么绝望啊!” “本来就是,上次你要把阑开和湦旭介绍给她,我不也没答应么?不管我手里有多少男人,都不可能介绍给她,坏的吧,她得抱怨我一辈子,好的吧,到时候被她弄糟了,还是会记恨我,所以干脆呀!装作找不到最省事!” 两人旁若无人的议论自以为天衣无缝,可惜,护光城终究有别于凝光城,隔墙有耳的几率大大增加。 凤春蝶见门没关,因而悄悄进入,正预备敲门就听见了如风霓裳的以上对话,靠住室外冰冷的墙壁,她整张脸惨白惨白的,她还记得找霓裳和好时,对方笑容满面的说的每一个字。 “没问题啊,有好的我第一个介绍给你!我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呢?放心吧,我一定见一个领一个给你,让你像挑蔬菜一样挑个够!” 其实,她要的不多,她只需要朋友的真诚相待,只是想在这疲惫的人生旅途上找个合适的伴侣歇歇脚。她不要英俊高大的,不要事业有成的,但她相信,霓裳一定会帮她找到最合适的。 如果没听到这些对话该有多好,很多时候,原来知晓真相是如此的痛苦。 霓裳提出绝交已经好几次了,每回都是她凤春蝶主动吃回头草,像欠了谁一样努力证明挚诚,霓裳却怀着这样的心思,那么这份友情又算什么? …… “对不起,我都听到了。”抱持接受“结果”的决心,她又一次主动找到霓裳:“你为什么要骗我?表面答应我给我介绍男朋友,背地里却和如风说那样的话,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你这么讨厌我?”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跟凤春蝶来找人之前预料的一模一样。 寒苇裳口气平和,态度正经的回复她说:“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么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无情而洒脱的三言两语,还是让凤春蝶浑身一僵,如此轻而易举就提出了绝交,不过两句话的沟通就提出绝交……究竟是什么样的友情,她终于彻彻底底的醒悟明白了! 凤春蝶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被骗了这么多年,寒苇裳明明一直在找机会跟她绝交,可不明说,用疏远陌生这样的手段来熄灭她的热情,明知道她依赖朋友、离不开朋友,还刻意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逼得她不止一次追着问缘故,然后用模棱两可不冷不热的态度回答,最终让一让再让的自己忍无可忍,也趁机寻找她凤春蝶的不是,提出绝交要求。 凤春蝶早就表示过,凡事事不过三,可为了寒苇裳,她已经屡次破坏原则了,这最后的一次,彻底切断了她对寒苇裳友情的依恋,这最后一次,她凤春蝶从此之后再不可能死皮赖脸! 硫琅如风极少找过凤春蝶,这一次笑容洋溢热情饱满,凤春蝶以为她有事需要帮忙,想不到竟然是要给自己介绍男朋友。 那个叫阑开的花花公子,虽然外貌不差,可惜太风流花心,凤春蝶早就听说他和各种女人的轶事,尤其是找了个三十来岁的老女人,最后还是抛弃了人家。这样的人,再帅再有钱她凤春蝶也看不上。于是,委婉的向硫琅如风谢绝,为表歉意,还主动邀请对方去富丽大酒店吃饭。 她哪里晓得,硫琅如风多么生气,觉得这凤春蝶真是不识好歹到了极点。 Chapter 0515 国都内商业繁华,酒店酒馆不计其数,凤春蝶尤为钟爱的是以菜品“量大、价廉”为主要特色的“富丽大酒店”。 和硫琅如风的价值取向简直大相径庭,当文乐的女人迈入这家酒店的时候,就产生了不善的联想。 打从入座开始,就一直是凤春蝶强颜欢笑,硫琅如风一反常态,对对方的态度比寒苇裳好不了多少。凤春蝶耐着性子讨好如风,气氛还能将就。 可渐渐的,话题步入到参与光之国国府选拔考试,和谐的氛围便在如风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调侃下,被狠狠的打破:“呵,考了几次,都没通过,只要一考就淘汰下来,该是多郁闷啊!” 凤春蝶等了半天如风也没接下文,这才晓得是在说自己,遂不悦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很清楚,重在参与,我不在乎考试结果。” 如风轻哼一声,不再接话。 终是搞得不欢而散,凤春蝶怒拍桌子,看着一桌子几乎没动过的菜肴自言自语:“她什么意思啊!我就是在国府选考里被淘汰下来几次,那又怎么了?犯得着挖苦我嘲笑我看不起我吗!” 越想越不痛快,凤春蝶干脆来找从没跟她说过“绝交”的相夫光子算账。 光子在绿玉馆呆了几天,身体明显好转,头不晕目不眩以后直接回到原先的岗位上,此时的她正在江菱织造给大家开会,对凤春蝶忽然造访感到意外。 “你怎么了?怒气冲冲的?” “你说为我好,才把我安排到江菱织造工作,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考光之国府,你答应吗!”凤春蝶委屈的撅嘴,眼睛里有不甘的泪光。 相夫光子猜想她在如风那肯定受气了,没跟她一般见识,可探樱不干了:“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国府考试不是靠关系,是靠真本事,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上主给你开后门吗?” “我就知道你们会说这种伪光明的话!哪份好工作不是靠金钱和背景到手的?我也是一样,我家在破产以前,多少人求我去他那工作!可是现在呢!区区底层都不要我!”凤春蝶朝探樱大嚷,对她的“假仁假义”感到厌恶。 “不是那样的,春蝶,我必须告诉你,在光之国绝对不会存在‘走后门’这样的方式。”相夫光子心平气和,却被凤春蝶一句打断。 “那她呢!”指着刚把一摞书搬进来的欧也从容,凤春蝶两眼冒火:“她资质平庸是出了名的!难道就因为你喜欢她,和她要好,就随便任命她做副使吗!” “不是这样的,春蝶小姐。”欧也从容见矛头指向自己,还顺带牵累旁人,不得不开口解释了:“我是在爱弥和紫韵的教导栽培之后,才通过副使考核的,在此之前,我顶多是国府最底层的部员。” “春蝶,你跟我来,我们好好谈谈。”最后,相夫光子把人带到最里侧那个无人打扰的房间,对凤春蝶良言相劝:“其实,你参与过国府选考,应该记得试题才对。在我们国家考国府,首要的并非是严谨的理论与文化知识,多数考题是把实际会发生的问题假设出来,看考生如何解答,比如说,在面临水患时,考卷上不会出现请考生回答水灾为何发生,而是让考生直接从多方面回答如何治理与安顿百姓,知识与理论,这些不同于实践却不可或缺的东西,很多都是上任之后慢慢学习与充实的,从容在初考国府时,选择的是境务府一科,或许是她的运气好,当时有很多关于考古与挖掘文物的实践题,因为她的父亲是古董家,所以耳濡目染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再后,她拜爱弥瓦尔、紫韵漂零为学术老师,才有机会在副使选拔里崭露头角,也许她今天的地位包含了运气对她的照顾,但更多的,则是她不甘平庸的努力和决心啊……春蝶,你只是缺少来学习的机会,这不怪你,光之国府,需要的是品德高尚的人,学术与技能放在其次,就好比上主,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你可知道,最初的测试只有‘品行’啊?我们所有的知识与技巧,全部都是成为上主之后,十三禁卫军亲传亲授的。如果你愿意,春蝶,我也可以给你找一位老师,只要你愿意给光之国效力、愿意做一位好官!我相信,凭借你的努力与真心,一定会成功的!” 一番长言细语,相夫光子终于用她的诚恳打动了凤春蝶。 “我知道了,光子,对不起啊,刚刚冲你发脾气……”凤春蝶过意不去的垂下脑袋,由衷的忏悔:“之前,我还为了霓裳对你印象不好,是我有眼无珠,屡次被蒙骗还不知悔改,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光子,你会生我的气吗?会原谅我吗?” 几句话说到光子心坎里,让她暖暖的:“不会,我没有生气,即便我偶尔会生朋友的气,也不存在原不原谅,因为……朋友就是朋友,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啊。” “谢谢……” 对光子充满感激的同时,凤春蝶对硫琅如风的落井下石也满怀嫉恨,她往如风的小宅子寄了一封信,里面只有三句话——“富丽酒店一聚,你以一句轻视,失掉万贯家财!” 硫琅如风觉得莫名其妙,但很快,她意识到一件事,不由得大惊失色。 如风的母亲秋芡草,是银之国富商银粟家的养女,曾经主动联系风之国豪族凤氏要求合作,之前凤家破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做违法生意的事败露、被国府查抄,也没有哪个同伙敢替他们承担。凤氏一族破产,家财全部充公,有几名重要人物还被关押起来接受调查,凤家与银粟家关系历来不错,凤氏族长又是个豪气干云至情至性的人,所以,他宁可自己遭罪也不愿再拖一个下水。 硫琅如风对凤氏族长的为人深信不疑,可是,其余几个关键人物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们手中,还握有大量的银粟家参与犯罪的证据,银粟族长,也就是母亲的养父,还没得到起码的保障啊。 眼下,凤春蝶又意图报复自己那日的一时口快,这些证据怎么会在她的手里?一旦公之于众,银粟家族还有活路吗?银之国也算富庶小国,法制也不像花之国那么潦草,如果事情捅破,必定牵累外祖父一家! 硫琅如风的处境急转直下,于她来说,这种情况距离灭顶之灾也不远了! 光之国地处温带,十二月中旬已是天寒地冷、冰霜冻雪。 风春蝶穿着厚厚的羊绒袄,外头还套了一件淡粉色小碎花的遮风外套,一路搓着手小跑到光都那片最大的银藤林里,脸上带着童稚般纯澈的笑容。 “春蝶,今天中午,国都银藤林,我等你,有事相商——相夫光子。” 风春蝶也觉得奇怪,一向喜欢手写的光子为什么不在江菱织造直接找她谈事情?还用印刷的字体来给自己留言? 晃晃头,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思,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话不方便在江菱织造讲吧? 落雪纷纷,似棉如絮。轻柔的脚步声踏着浅雪沙沙而来,风春蝶开心的在雪地上转圈,虚抓着裙摆轻哼小曲,扭身,登时撞上一个男人的怀抱。 夜千雪咧嘴朝她一笑,左右两边各闪出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来。风春蝶下意识倒退几步,如风和霓裳已经和她撕破脸,怎么还会出现在这呢?光子呢?已经超出了约定的时间,她怎么还没来? …… 整整一天后,有人在银藤林当中发现了风春蝶的尸体。尺镜在为她检验尸身的时候,发现整个胸腹腔里的内脏都被元术师用大力震碎了,明显是遭受了猛烈的拍击,同时,风春蝶手里紧紧抓着的一张印刷字条,充分把矛头指向了相夫光子。 相夫光子知道这件事时,正在当天夜里,震惊之下摔破了最喜欢的那套自制彩绘玻璃杯。就在一天前,春蝶还欢天喜地的来找自己,怎么好像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传言,尤其是朋友的死亡,她坚持亲眼去“见”凤春蝶一面。 警务所的停尸间里,惨白的棉布下,一张没有血色眼圈泛青的脸夺走了相夫光子眼中全部的希望,她捂住嘴,想要止住呜咽声,肩膀的剧烈抖动却被身后的风摩以悠看得一清二楚。 “节哀。” “她怎么这么傻?”苍白的哭容像是被冰包裹的冻雪:“我不是告诉过她,要她按兵不动的吗?为什么这么冲动?” “听你的意思,你好像知道她为什么会死?”以悠眼中掠过瞬间的警觉。 相夫光子却用两手捂住整张脸,痛哭着快步离去。 与银藤林相隔很远的国都小树林,披上一层薄薄的雪衣,洁白无垢,亮眼而晃目。 “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夜千雪是四个人当中最乐观的,听说凤春蝶的死讯,居然喜形于色。 “我看未必。”硫琅如风依是愁眉不展:“银粟家的证据还在凤春蝶手里,我不确定她死前有没有交给旁人。” “已经两天了,还没动静,我看,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寒苇裳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样,她本来就没打算参与进来。 “我看之女说的有道理。”外祖母兰咏婆婆开口了,在这冰天雪地的当下,身披一袭华丽昂贵的花样裘皮衣:“趁现在还没东窗事发,我们干脆直接嫁祸给相夫光子!这样,就算银粟家的事败露,我们也可以说是她捏造的!” “好主意!”霓裳如风异口同声,继而同时看向夜千雪。 “我……我没说不帮忙啊!”接到二女埋怨的眼神,夜千雪赶忙表明立场。 “那好,你就负责引相夫光子出来,我们自有办法对付她!”硫琅如风计上心来,当即给夜千雪分配任务。 夜千雪愣了一下,哪里想到这么快,结巴着问:“……那个……她会听我的吗?毕竟我曾经和她……” “你也曾经背叛过我,现在又和我分开,选择我妹妹,我不也一样跟你来往吗?”寒苇裳佯装生气的板起脸。 “那好吧……你们想我怎么做……”夜千雪急得满头冒汗,这两个他惹不起,那个相夫光子他更惹不起!如果一招能把人解决了,那自然是万事大吉后顾无忧,可万一……他不敢想下去了,只希望逃跑的时候别被相夫光子抓住。 “好,你听着……” “等一下!”相夫兰咏暴喝一声,褶皱面皮几乎要把那双阴冷狠毒的眼睛遮盖了:“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明不明白!” 夏蔓绯从花之国皇城里接回了倍受冷遇的妹妹流芳,国主思克达虽然免了她杀死珠出霞理应受到的刑罚,不过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宠爱过她。为此,夏流芳夜夜痛心,以泪洗面,直到国主准许夏缡姑姑把人带走,她才松了一口气。 花之国不同于王室规矩森严、专门压迫女性的火域和冰域,国主不喜欢的情人跟宠儿,可以在获得自由后另嫁他人,因而夏流芳常常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命好,起码在一国之主的身边走了一遭。 一面埋怨姑姑不许自己进凝光城,一面去央求水神雅因一定要进来瞧瞧。雅因打量着这个金色卷发、冬日里还露大腿穿短裙冻得哆哆嗦嗦的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着,或许拉拢了她,对自己的女儿会有帮助。 凝光城的繁华美丽,不会因为花草凋零而有所消减,反而,被冰雪修缮的世界,更加明亮动人。夏流芳一进城,就把雅因的规劝当做了耳边风,趁其不备肆意乱跑起来,误打误撞下,居然跑到了男上主们平时习惯来的温泉暖池。 “女性禁入”四个红艳艳的大字搁在门口,可不是摆设,夏流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门踹开以后侧耳细听里头的喧闹声。泼水、扑腾、男人的声音依次卷入耳畔,夏流芳立刻脸红心跳,没来由的羞涩起来。 男子温泉里除了很大很大的温水池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连地面都是很普通的青灰色,一诺曾经问他们要不要加点花砖进来,被众男全票否决了。有时候女上主会送来些牛奶和花瓣,不过几天后当再来时,发现东西还一动不动的放在门口呢。 景洛和也俊倒不排斥牛奶玫瑰浴,赤魇还因为这事鄙视他们娘气,这不,为着这事两人又拌起嘴来了。 夏流芳在门帘外头听得怦然心动,情不自禁顺着帘缝往里看去,水蒸气不是很多,很容易就能看到打着赤膊在水里跳上跳下安静不能的英俊男青年们,夏流芳垂涎欲滴的流起口水,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的状态,看着男人们精壮完美的身材,竟然失控的尖叫出声。 这一嗓门让温泉里立刻鸦雀无声,有几人更是警觉的从池子里跳出来,夏流芳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确定没人追来之后,才安心的来到皇家园林。 夏逸堂里,姑姑正安静的看着姐姐作画,夏流芳不爽的撅撅嘴,凑过来看了两眼。 夏蔓绯刚刚学习水墨画,一幅翠竹图很受姑姑的褒奖,可夏流芳不这么认为,还冷言冷语的插嘴:“你这算什么呀,我有一个朋友,她也喜欢画这些东西,说实话,她比你画的好多了,竹子画的可好看、可有神韵了。” “以前还真没听你说过呢,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一看到我的画你同学也成画家了!” 夏蔓绯的反驳让夏流芳面红耳赤,忍不住发作起来:“你啊!永远也不带成为画家的!别做梦了!”转而笑嘻嘻的往姑姑面前一坐,满怀期待的问:“姑姑,你说我长得漂亮吗?” “一般般吧。”夏缡实话实说。 “姑姑!你怎么这么说自己的侄女啊!他们都说我好看!”夏流芳不乐意了,她可是自认为闭月羞花的。 “你又发什么疯,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嘛?” “我是在想……你说……男上主们……会不会喜欢我啊?”羞答答的对对手指,流芳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啊?” “我是问你,天地盟的男上主,会不会喜欢我!”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们啊。” 夏流芳心里暗骂:“这个女人,还是少根筋!” “不过我劝你啊,做女孩子矜持一点,别太招摇了,惹人厌。”夏缡恨铁不成钢的告诫她。 “什么啊!那个寒苇裳都能抢别人男朋友,我怎么就不能使点手段?” 夏蔓绯无力的摆了两下头,无视一切继续专心作画,夏缡则重重的叹息一声。 Chapter 0516 还有不到半个月,光域将迎来崭新的一年、相夫光子等多数上主二十二岁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不动声色的进入忙碌状态,早习惯脚打后脑勺的诸人各司其职,干得热火朝天。 连续用数个月时间治理和整顿人烟荒芜、遍处沙海的沙洲城,一井代特这位雪之国来的公主为了光域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作为很早以前就贴身照顾她的新芽,自然也随之奋力。 可是,这一天,代特却从早到晚都没见到新芽,离开烟箩宫朝零界宫的方向行去,半路遇到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夏流芳,她面容惨白,好像看到了恐怖至极的事物。 代特没有多想,只是非常挂心新芽的处境,睡梦中看到水一样纯净的女孩朝着自己微微发笑,然后转身的时候直接化成一汪泡影。 不祥的预感,化作锋刀贯穿她的心脏,令她心胆俱裂痛不欲生。 翌日清早,天空晦暗隐隐欲雪。 一井代特披好衣服,踩着棉鞋走出门来,烟箩宫冬日里依然云雾蒸腾,仙气卓绝,尽管少了最明媚的木槿和雏菊。 “代特城主!” 心口一阵没来由的疼痛,披着的外套从肩膀上滑脱都浑然不觉,她泪眼婆娑的望向给自己通报消息的欧也从容,见她面有难色,登时心情剧跌,明晰了然。 北门门厅里的空地上,代特见到了一天前还对自己央求要回雪国一趟的新芽,想不到只隔数小时,便迎回一具沁着鲜血冰冷如木的尸体。 提供者说,是在城郊一小树林里发现的。 代特悲痛的同时,也知道当下最要紧的,是趁新年以前将这个案子破获,新芽肚子上破开的血洞,她那遗憾到没有闭合的双眼,都充分表示,是有人刻意行凶。 风摩以悠当即发出命令,整个部门立刻投入副使谋杀案的调查当中,还四处张贴公告,知内情肯来通报者,给予重赏。她亲自到案发现场找寻证据,发现除了带回的新芽尸身,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证明凶手的情况。 毫无头绪的案子,短则数月破获,多则几年甚至永远无法侦破,是以悠的坚持让代特看到了希望。 “你放心,即便她不是你的副使,在我光之国丧命,我风摩以悠一样会还她公道!” 感激之余,一井代特忽然想起,新芽死亡的那天,夏流芳脸色不对的跑回来,时间刚好与新芽丧命的时候相隔不久,并且照推算来看,她是在新芽死后出现在凝光城的。 代特的重大发现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破案的希望,纳连也俊尤其的悲愤,他想不出温柔善良水一般的姑娘,会去招惹谁,还由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副使死去,于天地盟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可是死的不明不白,还当真是头一遭了。 风摩以悠立刻以国府之名逮捕夏流芳,要求她招出当天的全部行程和能够证明她不在案发现场的证人。夏流芳作为嫌疑人被生拉硬扯着带到审判宫,惊慌失措破绽百出,却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和新芽的事有关。 越是目光逃避,表情心虚,众人就越是怀疑她的清白。 “你不承认是吗?”端坐在高座上的风摩以悠拿起一枚刻有“夏”字的戒指:“这个是你姐姐放到你口袋里的,她都跟我说了,如果你没在案发现场,她为什么会遗留在新芽的尸体上?” 夏流芳登时就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跪下地来把头磕响,连连讨饶:“我承认!我是经过她被杀的地方!可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 “当时你和什么人在一起?” “就我自己啊。” “那就是说,没有不在场的证据了?” 夏流芳的眼珠在眶里叽里咕噜转一圈,紧张的点头:“没有!不过也不能说是我杀的啊!” “把你当时经过那里所看到的一切都给我招出来!” 夏流芳汗如雨下,结结巴巴叙述了当天的经过,反复强调自己真的没有动手。 “是不是你杀的,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只要你乖乖配合。”风摩以悠心里已有了盘算:“还有,别以为你会全身而退,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你看到死者倒在那里,非但不来报告,还蓄意隐瞒,也是犯罪!” “我我我我是花之国王妃!你们谁敢动我!” “我敢!”风摩以悠拍响桌子,冷声高喝:“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你就给我在国都大牢里好好反省吧!直到你肯说出真相为止!” 夏流芳此起彼伏的叫冤声最终消散在审判宫门外,光子对此感到不解:“为什么她说出经过以后,你就好像断定她一定和新芽的死有关系呢?” “一枚戒指的假消息能引出她这么多话,我现在不给她施加点压力,她怎么露出破绽?” 风摩以悠把握十足的解释说:“夏流芳平时的性情是怎样的,你们很清楚,如果她真的一无所知,仅仅是路过,刚才我说了那么重的话,甚至冤枉她杀人,按理来说她早该发怒了,可是她表现的如此心虚,连姑姑都不敢搬出来,反而叫着什么花国王妃,显然是六神无主口不择言了,我保证,她一定还看到了其他的什么!” “既然你心里有谱,刚才怎么不一次性问明白?” “太慌张也容易出错,我更希望犯人在状态良好的时候被我审问,那才会得到精确的线索!” 按照以悠的方式,三天后,他们重新把夏流芳带回到终极审判宫里。 “新芽死前究竟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看到杀人凶手?给我老实回答!” 夏流芳这几天一直被这事纠缠,现在又被怀疑跟冤枉,还真就是一肚子的恼恨无处宣泄,在牢里静了几天,她不慌张了,反倒增出几许强硬来:“新芽是跟我说了,她说……是相夫光子叫她去的,因为发生口角就被捅了一刀,我当时太害怕,没敢回来报告,现在我也想清楚了,就这样吧!” “哦?新芽跟你说的?我问你,新芽怎么跟你说的?你要把原话一字不落的告诉我!要不然的话……你就犯了污蔑罪!给你个提示,新芽在叫光子和我的时候,与别人不同,会在名字后面加个别致的尊称,你现在要不要证明一下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呢?” 夏流芳镇定的面色立时又惶恐起来:“尊称……什么尊称啊?” “噢?你真的不说吗……” “我……我……新芽她……她……” 支支吾吾,面色铁青,眼神游移,手指乱动……夏流芳的表现,无不表示她现下有多么的心虚! “说不出来?”风摩以悠挑眉淡笑,继而冰气覆面口吻森严:“夏流芳!你好大的胆子!在审判宫还敢撒谎?你以为是花国王妃、副队长的侄女就能够免罪吗!你当这是哪里!还不快说实话!” “说就说!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我说了也不怕!”夏流芳把心一横,闭着眼睛用力道出实情。 —— 当时,散步迷路的夏流芳在一个荒芜的浅丛里目睹到新芽喋血的惨状,当时,看到有人经过的新芽拖着一路鲜血奋力爬过来,把夏流芳吓了一跳。 “夏小姐!”新芽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勉强开口说道:“帮我一个忙……” 夏流芳本来想跑,可又担心不回应她,人一旦死了会化成厉鬼回来找自己,于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离有血的地方远远的,嫌弃的皱眉问:“什么事啊?” 趴伏的姿势让新芽丧失说话的力气,她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恳求夏流芳把她扶起来,而后者,因为恐惧躲得老远,还不高兴的吼:“有什么话你就在那说吧!别靠近我!” 新芽终是失去支撑,倒向地面,竭尽全力一字一句的乞求:“叫光子少主千万别去华园寺,有埋伏……夏小姐,拜托你了……一定要传达……” 直到人一动不动了,夏流芳才意识到这是发生命案了,恐惧之下逃跑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告诉别人这荒无人烟的林子里躺着一具尸体呢? —— “所以,新芽并没说是谁伤了她?” “还没等说,人就死了啊!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就知道这些啊!而且我现在坦白了!你们别追究之前的事了好不好!” “你的事暂且搁置,先去夏缡副队长那里闭门思过吧!” 夏流芳感恩戴德的磕了几个响头,以为这是风摩以悠在变相放过她呢。 当天夜里,夜千雪噩梦连连,脑海里反复回映当时在树林里的情景。 —— 相夫兰咏高声一喝,忽然蹿到后方从茂密的枯林里拽出个姑娘来,还鼓动自己说:“杀了她!” 寒苇裳和硫琅如风紧步跟上,一左一右站到夜千雪两边,表情上尽是阴霾:“绝对不能让她说出去!” “那还是交给兰婆婆不好吗?”夜千雪手心冒汗,他哪里是动刀杀人的料? “解决凤春蝶的时候我已经动手了,现在还用的话一定会引起怀疑,不能让天地盟那帮人看出这两个案子有关联!明白吗!”相夫兰咏满口理由的把任务推回给夜千雪:“你可是现场唯一的男人,绅士一点!” “你……都听到什么了?”夜千雪转头看向新芽,态度阴沉。 新芽很有胆识,看着他危险的双眼,镇定不惊:“光明正大的话,说什么都不怕别人听见吧?” “所以你是要去告密对吗?”夜千雪接过兰咏递来的一把匕首,放在手中紧握。 “我不会让你伤害光子少主他们的。”新芽坚定的看向他,眼中充满敌意。 相夫兰咏气狠狠的扣紧女孩瘦弱的双肩,将人禁锢到纹丝难动,厉声道:“闭着眼睛!把刀捅过来!快!” 夜千雪闭紧双眼,牙齿咬得咯咯响,无论怎么下决心,他都害怕溅血。 “真是没用!”眼见事情要败露,处死新芽一事也耽误不得,硫琅如风干脆鼓足勇气,握着夜千雪的手朝新芽腹部的要害上刺去。 刀子拔出的刹那血溅三尺,兰咏纤尘不沾的松开双手,拖着没有染血的衣角把人丢到了荒草里。 “快走!我们快离开这里!”夜千雪吓得屁滚尿流。 硫琅如风则冷静的从背包里掏出个笔筒来,把留有新芽血液的刀子放了进去:“物证消除,我看那帮人怎么破这个案!” —— 凤春蝶和新芽相继殒命,看似没有关联,可时间的相近和夏流芳的供认还是让以悠等人不得不把二者关联起来,就在这时,相夫光子沉着脸孔出现了,并把一份重要的东西交给风摩以悠。 很多人都想不到,凤春蝶真的丧命后,银粟家族的罪证反倒重见天日。 原来,早在凤春蝶听了相夫光子一番肺腑之言后,便把证据交到了她手里,当时相夫光子还劝凤春蝶稳住心绪,按兵不动,免得打草惊蛇引来杀身之祸,想不到春蝶真的为了泄愤去恐吓如风,导致惨剧发生。 葶萝因为这事大哭着辱骂相夫光子是害死她表姐的罪魁祸首,因为担心打草惊蛇,她才故意没有拿出来,现在新芽丧命,事情如此巧合,她不得不认为,这其中必有蹊跷了。 究竟是谁呢?杀了凤春蝶,又杀了新芽,还牵扯出相夫光子的名字? …… 得知凤春蝶临死还拉上银粟全族做垫背,寒苇裳用一副受伤的口吻对着昔日友人的遗像长叹:“人世间最危险的,果然是人心啊……” “你在说我吗?”硫琅如风有点魂不守舍,自信的笑容荡然无存。 “我是说凤春蝶。”寒苇裳如实以告,对如风的异状感到奇怪:“你怎么了?至于这么忧心吗?” 说不追悔莫及是假的,回想一下,自从凤家落败,她硫琅如风的确很多次有意无意用言语讥讽挖苦凤春蝶,凤春蝶起初并不计较,在如风破产之后还对她雪中送炭过,可如风自己却把持不住内心对她的轻看和蔑视,每每见面必幸灾乐祸一番,终于在富丽酒店聚餐那次,激怒了凤春蝶。 本可石沉大海的真相,被她傲慢无礼的态度全部揪出。以至于唯一一点资产复原的希望也被毁灭。 “我能不忧心吗?新芽的事天衣无缝,可凤春蝶居然临死留一手,银粟家族和我什么关系,众所周知,这不是让我往刀口上撞吗?” “两位小姐,相夫光子少主在门外,说有事找霓裳小姐。”如风宅子里的侍者跑过来报告。 “不见!”寒苇裳立刻答复,声音冷淡而愤怒。 不一会,侍者又跑进来传话:“相夫光子少主说,如果您不出去见她,她就一直在外面等,直到你出去为止。” 寒苇裳拒绝依旧,就这样折腾了好几次,最后侍者看不下去了,也劝告霓裳好歹出去见一面。 “我说不去就不去!你就这么回她!我寒苇裳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相夫光子!” “你寒苇裳是不是怕了我相夫光子,没脸出来见我啊?” 如上这句是侍者的又一次通传,然而无论怎么纠缠,寒苇裳就是坚持闭门不见,连个脸都不想露,心里是既生气又开心,气的是相夫光子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总是缠着自己折磨自己,开心的是,这个可恨的人被拒后一定气得要死,她寒苇裳衷心希望这女人早日从世界上消失,最好肺部血管再破裂几根,她还有可能大发慈悲出门看看这货吐血的惨状~ 相夫光子在门外等了半天,见屡屡通传的侍者都过意不去的和自己道歉了,笑着摇摇头:“没关系,今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麻烦你帮我转达最后一句话……我知道杀春蝶的人是谁了。” Chapter 0517 又是两桩无头悬案,一向镇定自若的风摩以悠,这次也震怒了,三番五次被以“法外特赦”的名义要求放过本该服刑的罪犯,已经让她不爽至极,违背原则的事比上到山下油锅更叫她煎熬,现在两桩案子没破,大刀阔斧的展开地毯式调查以前,居然被“群起攻之”了。 事情要追溯到光之国允帝逻的黑暗统治时期,那时候,为了压制反动的民众,允帝逻违背术法界各国条约,大肆研发光源弹之类的原磁能物质,以此作为镇压平民和抵御外域的恐怖武器。玉灵碧带领天地盟剿灭迁党、诛杀允帝逻之后,光源弹再度列为禁止碰触的违禁品。 可在晴尊八年的这一年年初,忽然爆发的“术法界群体抗议”让整个天地盟国府都陷入到可怕的危机当中。 火之国、雷之国、水之国、风之国、山之国、泽之国,术法界里历史悠久各项实力都遥遥领先的六大强国,竟然同时发生民众丧命于光源弹下的惨案。据说,某一日大雨倾盆,乌云之间隐隐溢出红光,没过几小时,行走于户外的人们便出现恶心、呕吐、毛发脱落、手心发黑等症状,再过几个小时,居然有人直接丧命,或是身体局部溃烂流脓。 消息传到光域,是事发的第三天,除了光之国,以六大强国为首的术法界各域依次遭到原磁能的侵袭,连很多小国都没能幸免于难,短短三天过后,各地统计死亡人数已经近万。 对于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生死危机的天地盟来说,这次突变,简直超越了以往的任何一次灾难,比灭顶之灾更叫他们心神崩溃。玉灵碧还没来得及召回各地城主召开紧急会议,各国的使者已经策马扬鞭而来,他们愤怒的责问光域,为什么散播光源弹这种危害极大损伤环境与生命的东西。 “各位!请相信我!光源弹问题自从解决以来!我光之国再没有触碰过分毫!就连分解图和配置表也是作为第一机密封印在我凝光城里的某个角落!是绝对不可能泄露出去的!我晴尊对天发誓!这件事我光域真的毫不知情!” “你现在狡辩这些有什么用!我火之国短短两天丧命近千人!还有更多处在生死边缘的受害民众!你作为一国之主!要怎么向我们偿还这一切!” “就是说啊!光源弹是你们光域研发出来的!配置表只有你们才有!就算你玉灵碧不知道!你的部下也一定知道!” “晴尊!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们国主大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是!你们这些搞屠杀的恶魔!” “太可恶了!简直是对我们的凌迟!” 至尊圣殿,接见外域使节的玉灵碧眉头深锁,眼中是浓郁到无法划开的愁伤,她的解释真诚无比,在死亡的面前,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面对接踵而来的愤怒指责,她只能无辜的眼含泪光。 “各位!请听我说一句!”惠茵海蓁子挺身而出,在碧姐崩溃以前叫人把她带到旁边去,她则冷静的高声说道:“我了解各位的心情!晴尊大人她也是一样!我们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为着无辜死去的民众感到痛心!但是!光源弹的事一定另有隐情!各位想一想!我们光之国重建才几年?怎么有这个胆子向各国发射光源弹?为了避嫌,我们也应该把自己人荼毒一番做做样子不是吗?这次事发突然,我很惭愧无法向你们立刻做出解释,也没法立即提供证据,可我真诚的希望,你们能给我们国家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况且,我们为什么要用光源弹伤害你们?”风扬龙泽紧接着助阵:“我国一向喜好和平,从不引发战争,对各个国家也怀有无比的敬重之情,今天发生这样的惨剧,是我们从未想到的,各位使者大人,与其愤怒的斥责,不如共同想想办法,怎样把伤害降到最低!” 沉默维持了一会儿,还是有使者跳出来抗议:“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就算你们讲的有道理!可光源弹四处放射是事实!你们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我想!”风扬化羽抬高音量,用她从不会脱口的凛然语气向来使们宣称:“之所以伤害面如此之大,一定是有人做出了‘原磁装置’,户外行走的人全部中弹,而在室内未出的人们却安然无恙,这就说明,这个装置是从外面启动的,下雨也是最好的证明,并且,它还具有强大的扩散力,根据时间和伤亡人数,可以断定,这个装置一定非常巨大!” “所以呢?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所以,我们要尽早找到这个装置!把它关闭!另一方面将我们配置的再生药发送到各国!去挽救那些受害者!为表诚意和清白!我玉灵碧愿意亲自前往!” 纵容情况恶化下去,会引发战争的!玉灵碧当时最大的恐惧来源于对战乱的抗拒,唯有竭尽所能,把各国的愤怒降到最低,说服眼前这些义愤填膺奉命前来的使者,就是当务之急。光源弹是有解除方法的,为减少伤亡把恶果降到最低,玉灵碧带领化羽的医科部队,在凝光城的大型实验所里没日没夜的赶工,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充足的光源弹再生药,好在早有配置成功的先例,现在也算是信手拈来。各域怒不可遏的使者们,见晴尊这样尽心尽力,暂时也不好说什么,商议过后,给出一天时间,要他们为各国配置出全部的再生药。医科部队人手有限,要想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做出十几万支抗原磁针剂,显然是不可能的,有很多民众愿意主动贡献力量,帮国府制药,可光源弹再生药的精密和丝毫不可差的标准还是让玉灵碧抑制了动员国人的冲动。 “原磁装置还没找到,不过我们已经知道原磁能扩散的方式了,为什么不效法生事者也做出再生药的装置来呢?” “你说的我考虑过,不过,我们不知道装置的具体构造,要怎么做呢?”玉灵碧苦恼的揉着太阳穴,对海蓁子的提议进行温和的反驳:“而且就算做出来了,会比造再生药时间短吗?” “十五万支针剂需要花半个月时间,一台机器……只怕更久吧?”宁日潇也无计可施的叹了口气。 “我有办法。”落月啼小婉在关键时刻提出惊人之举:“这件事,就交给我的部下来完成吧!” 几分钟后,众人齐集在天禁会议大厅里,听岫折苏详细的讲说。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岫折苏用教鞭指了指墙面上巨大的机械投影:“原磁物质被强力推送到云层上,然后通过降雨侵袭人的肌体,我们需要的不是制作再生药的仪器而是有足够力量把再生药投放到云层上的装置,就是说,再生药还是要生产,不过可以少了装入针管这一步骤。” “这样的话,不但可以省去一个步骤,还可以把工作平摊给机械制造部的人,果真是不错的主意啊!” “我想,应该不用太多的人力。”赶来开会的苍棱打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直到此时,才缓缓抬头,露出那双冷静睿智的眼:“碧大人,还有各位,如果你们相信苍棱,就把制造再生药散射装置的任务交给我吧,另外,我需要五十个机械组装员,以及十吨□□。” “我去通知各国来使!”海蓁子转身跑出。 “我会尽快找出光源弹放射装置。”助贤也给出承诺。 在会议大厅里此起彼伏的,是天地盟成员们积极踊跃的参与呼声,沉痛的面容之下,隐含的是一颗颗坚韧不拔的心,眼泪不应该在这时流淌,他们告诉自己,要化悲愤为力量,去挽救更多的无辜。 隔了一大片三色堇丛地,与冰河宫正面相对的正是凝光城里的秘密机械厂,机械兵的制造就是出自这里,于苍棱来说,制作机械研究器材构造不仅仅是爱好,很多时候,也为化羽的科技部解决不少麻烦。 比如说,风扬化羽曾经觉得提炼化学物质的仪器提纯时无法做到精准无误,在苍棱的帮助下,花了三个月时间终于做出一台精确度高达98.5%的实验仪器,顿时哗然术法界。 用了一小时时间,苍棱把在岫折苏的监督下重新画出的装置图纸平铺到干燥平坦的地砖上,供同伴观摩。另一方面,出动技术精湛的机械组装师,在苍棱的指挥下将一台早就备好的机器进行重新组装。 “苍棱……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你有预知能力吗!”木茉惊叹的瞪圆叶绿色的眸子。 “没有,这是我去年画的图纸,刚刚做了部分改动,把这台大家伙按照改装后的构造重组就行了,省时省力。”苍棱表情的平静掩盖了他内心的忧伤。 “你确定它可以达到敌人原磁装置的推送高度?” 一诺比划出来的疑问正是大家最担心关切的事,想不到苍棱一脸淡漠的捏住了下巴,悠悠然的说:“或许更高。” “诶?!” “你们就相信苍棱吧!一定可以的!”玉灵碧第一个绽出自信的微笑,用满怀希望的目光感染着周遭的伙伴。 “苍棱,十吨□□调来了,需要我怎么做?” “谢了,助贤。”苍棱抬手拍怕助贤肩膀:“能差人帮我把□□装进去么?” “当然。”助贤心照不宣的应允,当即照办。 “再生药散射装置”的重组非常顺利,不出半日,一架两层楼高建筑模样的铁灰色钢材机器成型了,机体上有几百个奇形怪状的零件,尾后接入机器内部的线路,几盏明灭不定的小圆灯摆在明面红黄蓝绿闪花人眼,下方是八对比人还高的车轮,轮子两边有排风口,好像随时能从里头喷出什么来似的。 “苍棱城主,那现在怎么办?要把这个搬到各个国家去吗?”从容糊里糊涂的挠着脑袋问。 “时间上不允许我们那么做,不过我有办法。”苍棱一字字解读众人的疑虑,在确定十吨□□已经塞入了机体下方之后,抻起脖子喊了两声:“宁日潇!爱弥瓦尔!准备好了吗!” “嗯!” “ok!” 巨型机器背后,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科技,苍棱邀请善于编程和修整系统的两名智将将适用于接下来“计划”的程序步骤以电子操纵的方式编入到装置的集成核心块里,而产生电能的来源便是点燃之后的□□。 “为什么选择□□这么危险的物质呢?想要能源,有光源装置啊。”连玉灵碧都不是很明白。 “一是因为我知道,我们可以筹备出十吨的□□来,而光源采集时间上已经不允许,二是,□□虽然危险,但是产生的能源极大,而且具有冲击力,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很大帮助。”苍棱解释完,已经开始着手下一步的指挥工作了:“现在,把装置推到日月广场上去,计划立刻实施!” “慢着!”闻讯而至的各国使节们摸不着头脑的阻断了苍棱的指挥:“既然装置做出来了,不是应该立刻送到我们国家去吗?” “对啊!我们是第一个受害者!理应送到我们那里去!” “光之国!你们在搞什么啊!” 看来这次派遣过来的都是底气十足不肯吃亏的厉害人物,唯有那么一个语气委婉些许:“流荒城主,即便不能只送到一个国家,也应该择取一个距离各国都十分临近的地点,进行再生药的放射啊,时间紧急,怎么还推到广场上去呢?” “各位不要心急,待会你们就知道了。”苍棱的稳重和淡然让相信他的伙伴们心中有底,海蓁子又从旁劝了几句,好说歹说抚平了来使们混乱不堪的情绪。 各国来使到访第三天?下午?日月广场—— 抬头仰望这尊山一般的庞然大物,众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有人忧心为了自己国家的民众,有人忧心为了解救无辜的生命,或许,只有这时候,各型各色的人所保持的情感才是完全相同的。 确认装置里储备了足够的再生药,以及其他多方面的因素后,苍棱正式下令启动装置。 那一刻,岫折苏眼中的光是复杂难耐的,时光骤然退缩,回到那个闯祸的夜晚,回到那个师父殒命的现场,禁不住泪雨滂沱,世事轮回,当人们把罪恶投向苍穹的时候,就必定会迎来狂风骤雨的血洗,想要回到本初,需要花费多出彼时的多少倍力气啊! 五颜六色的圆灯全部亮起时,机器底部发出震耳的风啸声,让人们目瞪口呆的场景发生了。“再生药散射装置”缓缓离地,最下方有不断涌出、方向规则的白色气流,八对大轮的排风口里慢慢现出圆形的火弹,继而向下垂直喷射,一刹那,无法挪移的巨重机械竟鹰一般的蹿上了半空。 “呼”的一下,庞然大物离地掀起的风暴吹翻了在场的诸人,好在日月广场纤尘不染,否则就要乱沙迷眼了。不约而同抬头看去,五十米高空那里,越来越渺小的机器正每隔五秒向上冲击一次,不消片刻,便彻底隐匿在光之结界外的空间当中了。 就在外域来使不安的议论纷纷时,苍棱开口了:“可以打开大屏幕了。” 伫立在高处的凝光城双面大屏幕,放映出来的影像叫人拍手称绝,清晰的画面在云层中起伏,雪白流沙一样的“棉絮”在眼前流淌,周遭是空寂的云海,时不时飘荡着悠远肆虐的风声。 “散射装置会根据设定好的路线在云层上移动,分别会抵达各个受灾国家的中心地区,从那里放出‘固态二氧化碳’与光源弹再生药相结合的东西,当雨水淋遍了整片土地,即便不出门的人,也会呼吸到再生药扩散出来的气体,根据我们医科队的推算,一周之内,必定全部复原。” 苍棱满怀信心的解释让人们重重的松了口气,唯有那个言辞激烈的雷国使者还不罢休:“万一淋到了健康人该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没关系的,碧姐配置的再生药,不会对一般人造成伤害,这点我们早就试验过多次了。”风扬化羽立刻做出解释。 “哼,即便如此,也不能掩盖光之国将光源弹这么危险的东西流通出去的事实!我们死了这么多的人,一定要你们给个交代!” “如果真的是我们做的,你们当然可以为所欲为,可惜……”纳连也俊玩世不恭的耸动两下肩膀,不以为然的说:“并不是我们做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允帝逻统治时期,光源弹放射造成环境的严重污染,土地无法种植作物,河里淌的净是污水,连鸟儿都不愿意在光域的上空飞过,群居的贵族们,每每出门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身上带着可以抗原磁能的‘流管’,这些事情可不是瞎编乱造的,但凡有点学识的人都听过……几位是出类拔萃的国府干部,应该很清楚……你们国家受到侵害时,除了人受到伤害,环境有没有被破坏!” “由此可见,这次的‘光源弹’虽然引发的现象和允帝逻时期很相似,不过终究是不同的!也就是说,根本就不是从我国泄露出去的!”雅因在一旁帮腔,“大敌”当前,她当然要站在自己国家的一边。 相夫光子一番话说得众使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之后只能默默等候最终的结果,同时也彻底的感到了放松。 最终的结果近在咫尺,人们已经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Chapter 0518 三天后,天地盟齐聚在日月广场上,仰头正视着浩瀚如海万里无云的天空。 “苍棱,你确定那玩意会从这里飞回来?”芙菱蹭到面容孤寂的男子身旁,纳闷的问。 “设定的最终降落地点,确实是这。”苍棱指了指离天地神坛有一段距离的广场空地。 木茉难受的缩缩脖子:“最近感应失调,不过还是萌生出不太妙的预感……” “既然感应失调,预感也一定不准啦!” 千刺刚咋呼完,头顶明朗的天空被什么乌压压的东西遮住了,以至于他们清晰的视野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暗。 “那……那是什么东西啊!”芙菱惊慌失措的指着天空嚷叫。 “大概是璇极传送圈吧!哈哈哈哈!”风扬龙泽没心没肺的傻笑起来。 “怎么可能啊——”曾流落格欧费茵岛的诸人异口同吼。 阴影的面积在众人的喧哗下越来越大,颜色也由浅变深,直到突破光之结界不久,海蓁子才惊愕的发出呼声:“是‘再生药散射装置’!天啊!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觉得怪是正常的。”苍棱看了看手表的指针,徐徐扬起脸看向上空,说了句比爆炸更具有杀伤力的话:“昨天遇到莉兹海的龙卷风耽误了十分钟,导致燃料提早用完,因此现在……” “啊啊啊啊啊啊!” 庞然大物火速坠落,失去控制似的没几秒钟就砸向了与地面相距如此之近的众人…… 一阵呛人的烟尘,从弥漫到散开花了整整十分钟。 “我说……苍棱你能不能别计算的这么精准啊!难道你都没有把意外因素算在里头吗!幸亏咱们几个躲得及时要不然就砸成馅饼了啊!”相夫光子跳起来往苍棱那边踢腿,要不是风扬和千刺拉人拉的及时,苍棱性命“垂危”。 然而,一周时间末了的阶段,铺天盖地涌回来的消息纸片般纷扬洒落,再度令人们陷入惊恐之中。 通过云层降雨散射下来的再生药,确实洒遍了每一个受害的角落,可惜,受害者们肌体里残留的原磁能性质也因此发生恶变,再生药不但没起作用,反倒加剧了物质对人体的侵蚀力,本来只是脱发和干呕的轻症状患者已经渐渐步入休克状态。 而光之国,依旧是没有受到任何波及的地带。 好不容易平息了愤怒的使者,再度群起。 已经无法用焦头烂额来诠释天地盟此刻的境况了,玉灵碧却出人意料的当机立断,叫助贤用最快时间找来被原磁物质侵害的病患体。 黑白双煞立即出动,花了不到一天时间就从距离最近的受害国家找到了病患体,玉灵碧亲自出马,从病患的血液里提取出与以往的光源弹大不相同的新型原磁能物质。 凝光城大型实验场里,齐聚的众上主、各国使不约而同的额头滴汗,正专心致志的盯着晴尊手中的实验器材,长久的沉静让这里看上去像一片没有生机的死水,宁谧到可怕。 “出来了。”玉灵碧缓缓松一口气,半弯的身子总算直了起来。 “怎么样?”旁人立刻簇拥过来,争前恐后。 实验台边的国主一身洁白的实验服,鲜绿的发丝牢牢绾在脑后横插的银簪上,两手带着半透明的薄手套,严肃中不乏认真的告诉大家:“是在光源弹的基础上开发出来的‘新型原磁能’,具有光源弹的特性,只是破坏的角度略有不同,不过单是这样,用我们的再生药还不至于造成人体迅速衰竭。” “晴尊!你一次性把话说清楚!这到底什么意思啊!”急不可待的某国国使站出来抗议。 “因为他们在这种新型原磁能当中,掺入了雪毒。” “什么?!” “这种新型光源弹,我可以试着调出再生药,不过雪毒,至今也没有完整的破除方法。”玉灵碧愁苦的皱了皱眉,她所畏惧的,不是其他国家向她这个首领伸来的复仇之刃,而是那千千万万无辜民众的死亡啊! “这个发明者知道雪毒不能和原磁能相容,可在人体里却能相互碰撞引发死亡,对医理药性、高端科技掌握跟了解的如此透彻,绝对不是一般的人!”风扬化羽的泪光里掺杂着浓浓的怒意,对医理了解透彻的她,对于此等行为根本无法忍受。 “那怎么办啊!” “新型光源弹的再生药我马上配置出来,还有雪毒……我会全力以赴!” 争分夺秒,刻不容缓,玉灵碧言简意赅的指派了任务给各个上主,自己则全身心投入到研发再生药的工作中。 然而,再怎么努力,时间流逝的现实还是触怒了以六大强国为首的各个外域,驻留在光之国的各国国使几乎同一时间收到本国国主寄来的信件,要求他们立刻归国。 这意味着什么,天地盟自己再清楚不过,急忙召回国使显然是对光域国府失去了耐心和信任,打算封锁大门商议讨伐之事吧? 一个建立不过五十余年的国家,一个重新站起不过短短几载的国家,一个在强国林立的世界里发奋图强、尽可能保持和平与稳定的国家……瞬息间,成为整个术法界的众矢之的。 这不单是天地盟、玉灵碧没有想到的,就连十三禁卫军,都失去了以往的淡定神采。 在天禁会议厅召开的国府会议上,圣母第一个表示愤慨和推脱:“这事你们想办法解决吧!别一遇到坏事就让我们御政宫承担!好事轮不到我们!净跟着你们受牵累了!” “圣母!你说这话也太过分了!这么关键的时刻我们应该齐心合力保护光之国!你不但不帮衬还落井下石是什么意思!”嘉琦芙菱生气的大声指责她。 “我过分?光源弹再生药是她晴尊做的!现在怎么样了?外域正因为我们有再生药才会觉得是我们做的!都是你害的!”圣母指住玉灵碧痛斥。 “这叫什么话!”相夫光子本不想在这时候和她争执,不过国府这么多人在当下,圣母歪曲道理肆意诋毁还是让她忍无可忍,拍响面前的桌子“腾”的站起,回头怒瞪念柳的嘴脸:“你儿子允帝逻大肆运用光源弹荼毒百姓!碧姐救了天下苍生却换来你今天的侮辱!光源弹究竟为什么外泄还有待追查!别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都别吵了!”玉灵碧痛喝一声,响亮的呼喊立即让庞大的会议厅鸦雀无声:“……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们能做的,只有挽救被侵蚀的患者!挽救岌岌可危的国家!” “说的对,不过,我略有不同意见。”被邀请来参议国中大事的简曳亲王刚才一直在闭目养神,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愿意张开那双高傲的眼睛:“除了光域,术法界80%的国家都遭受了光源弹的荼毒,而配置就只有光域才有。成为全民公敌,陷入万劫不复,只是这一分钟下一秒钟的事,因此,为了保卫我们的疆土,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生命,我以亲王之名,提出如下意见!” 众人侧首倾听,希望他能找出合理且有用的方针来,挽救万人于危难。 “第一,晴尊和医科部队用最短的时间把剩下的雪毒再生解药研发出来,第二……”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焕出不可抵挡的杀气:“选出一个代表,作为光之国的殉葬品,前去各个国家领罪受罚!” “亲王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玉灵碧隐隐感到不祥的东西正逐步笼绕心头。 “意思就是,找个替罪羊出来,在解释和证明已经无法产生效用的当下,平息各国愤怒,以维持我国的和平局势。”简曳面不改色的说着让天地盟全员都瞠目结舌的话。 死一样的宁寂。 良久,玉灵碧站出来:“我反对!这次事件并非我们国家所为!更不要说牵累无辜了!” “晴尊,你可是一国之主,在这么多信赖你的部下面前说这样的话,你觉得妥当吗?”简曳微微勾起一丝冷笑:“天真与单纯,是会让整个国家陷入绝境的凶器,难道你希望这么多人陪着你一起送命么?” “亲王大人说的没错。”许多时候比圣母更能说得上话的二代上主水神雅因在关键时刻插嘴:“如果一两个人能替整个国家背黑锅,转移别国的愤怒,止息即将引发的战争,那么,是十分有价值的举措。” “不……绝对不能这么做!我不答应!” “晴尊!难道你想让整个国家灭亡吗!”圣母趁势高呼。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我也不会让我的国家灭亡!”玉灵碧的呼声里充满了痛心疾首,以及坚不可摧的毅然。 “你想两全其美!简直是白日做梦!” “就算找了替罪羊,也未必行得通。”天地盟大将风扬龙泽略弯嘴角,口气闲散随适:“万一到时候无法平息各域的愤怒,而送出替罪羊也等于是承认了这件事出自我们的人所为,鸡飞蛋打,又该怎么办呢?” 想想都觉得可怕的结局,让圣母和雅因双双闭嘴了,唯独简曳,处变不惊:“如果不找替罪羊,我们也未必脱得了干系,外域已经认定是我们做的了,将计就计只会多一条求生的路,而什么都不做,单单是研发再生药的话……那么多死去的冤魂,愤怒和憎恨又该怎么平息?” “所以,属下想听听亲王大人的意见,您要怎么选出这个替罪羊?”惠茵海蓁子语音平淡,目光炯然,似有两团烈火在瞳孔里烈烈焚烧。 话音刚落,会议厅门外传入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呼喊,吸引了除简曳之外所有人的注意。 “这件事就不劳烦晴尊费心了,本亲王已经替你裁断了。”简曳悠然的举起右手,打了记响指出来。 双推大门敞开,从外涌进三五十名被天子亲卫军和花衣术师五花大绑的天地盟之下国府人员。 认出了些许熟悉面孔的上主立刻起身,蹙额惊望。 被捕的,没有一名御政宫成员,全部都是从各大部门里挑选出来的精英工作者,甚至有大批执行者的存在。 “简曳亲王,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要选替罪羊,也不必牵扯他们吧!”相夫光子强忍翻腾的怒意,但语声仍有些颤抖。 “说的对,我是没打算牵扯无辜,那么……”简曳的目光扫过被捕的众人,却始终没有落定,不具任何表情的冰冷面孔上透着无法捉摸的诡异:“谁是医科部队的成员?” 话音一落,两个不懂武力的常人科技工作者轰然跪地,痛哭失声。 “阿杞!阿枢!”化羽和琉璃子同时惊呼。 “医科部队的精英是吧?你们对光源弹应该有十足的了解,所以……” “不!那种事情是国府机密!就算是副使也都不知道!” “哦?那么风扬化羽少主的意思是……你们上主知道咯?” 简曳轻松一问吓得化羽面容惨白,慌乱解释说:“不!他们也不知道!我才是医科部队的首领!亲王大人!如果真的需要一个人出面顶罪,那么就让我来吧!本来我就是唯一的知情者!” “哦?还真是英勇啊,天地盟上主,晴尊,你怎么看?” “化羽,你不需要如此,真要顶罪的话,也该是由我玉灵碧来……”玉灵碧低着头,长长的发丝绕到脸前遮住了她的目光。 “碧姐!”众人异口同声。 “可惜……我玉灵碧不会在国家危难的当下舍弃你们!”猛然抬头,双目射出的光辉犹如冰下的阳光,庄严肃穆中透露出数之不尽的坚韧和希望:“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光之国该怎么办?我也不能让我的伙伴们去顶罪,因为我们是清白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各域明白光域的无辜!” 不管在简曳眼里,这是多么天真到愚蠢的想法和企盼,在那样的时刻,覆盖在人们心间的,都是来源于玉灵碧源源不尽的爱与温暖。 存异心的人,每每必做出惊人之举。 玉灵碧慷慨激昂的一番陈词非但没有浇灭简曳的气焰,这位口口声声以“兄长之国为上”的亲王更是在第二天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有目击者证实,简曳亲自带领圣母的亲卫军闯到各大部门抓人,然后将他们押到“大罗场”。 即将迎来战争固然可怕,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损失同伴,才是叫人心惊胆战的灾祸! 闻讯的圣母惊喜过度从椅子上摔下去,一直被她视为眼中钉却碍于十三禁卫军的天地盟,居然被简曳如此简单的了结,她需要看禁卫军队长的脸色和态度,简曳却不需要!那个英姿勃发的男人,就是要看看这些“落荒而逃”的兵士敢不敢回来跟他叫嚣!匆忙带着受宠的部下们赶到大罗场,念柳想亲眼见证血洗的高潮。 然而,她只看到,屠刀之前屹立不倒的四代国主,一手抓住简曳的利剑,猩红弥漫,一手凝聚着金芒熠熠的暖色光团,满脸严肃与警告的对他说:“如果你敢伤害这里的人,我玉灵碧绝不放过你!” 简曳有些震怒,犀利的双瞳里有压制不下的暴虐之气,他微微加重腕部的力道,锋利的刃部便会深入到晴尊的掌心一分,每每如是,他最后露出残忍的浅笑。 “亲王大人!难道您想弑君吗!” 风扬龙泽愤怒的质问随着他手中的龙神刀飙起来,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形线后准确击中简曳亲王的白金护腕,蕴藏颇深的力量震得他手部发麻,不经意松开了屠戮君主的利剑。 简曳既想当众处决“替罪羊”,又想让天地盟晚来一步,可早有防备的助贤在发现了亲王的举动后就立刻报告给玉灵碧,才让她得以准时赶到大罗场,救下数以百计的同伴。 玉灵碧显露出少有的愤怒,之前不论怎样被压制被贬低,她都从未对这位二代国主的弟弟不敬过,唯独这一次,她发火了,一双澄澈似水的眼睛焕出前所未有的敌意。 “晴尊,你什么意思?各国国使都在这里,你想要包庇罪徒吗?” “简曳亲王,请你不要混淆是非!本国主从没承认过这事与光域有关!罪徒?在哪?为了平息怒火把无辜的人送上断头台!我决不答应!” 两位叱咤风云者的对话叫旁人听了唏嘘连连,言辞刻薄的雷国来使板起脸孔厉声对玉灵碧说:“你想包庇罪犯到什么时候!” “国使大人!”惠茵海蓁子在这时走上前来,眉宇中透出浓郁的英气:“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你是在跟光之国的国主大人讲话,‘包庇’这样严重的词,在没有确凿证据以前是不可以随便讲出来的吧?” “哟海蓁子!端什么官架子啊!” “本大人跟国使交流,轮得到废帝遗孀插话吗?没规矩叫外域来宾看了岂不耻笑咱们?”海蓁子一记厉眼杀退了穆高夫人的煽风点火。 “晴尊大人,我们之所以半途折返没有归国,正是因为简曳亲王说,已经找到害我们丧失国民的罪魁祸首了,今天你却来这里阻挠对犯人的处决,究竟是什么用意呢?”比较知书达理的一国国使礼貌的请教她。 “请听我说!就在刚刚,我研制出了抑制雪毒的药物,加上之前配置好的新型光源弹再生药,我想很快就能阻止灾难的发生!至于已经死去的无辜者,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灵魂起誓!真的是……” “够了!晴尊!我们已经听够你的说辞了!”雷国国使怒不可遏的大呼出声。 简曳凑近几步,压低声量对玉灵碧说:“实话告诉你吧,有情报传来说,各个国家的首领正赶往莉兹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助贤疾步上来,在晴尊耳边小声说:“索骥来报,各国国主已启程赶往莉兹海的赫温岛,参加签署战争条约的会谈。” “什么……”玉灵碧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恐来描述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允许国使继续驻留的各国国主,居然一同赶赴同一地点?! 就在玉灵碧错愕失神的间隙,简曳扫过旁边群聚在一块儿的天地盟众人,没有目标的胡乱扔出了利剑。 一切太过突然,导致黛萌中剑倒地时,周遭的人还处在愣神当中。 “黛萌——” 群起的呼声淹没人群,玉灵碧通红的双眼点燃熊熊怒火,一光团打向了简曳,却被其避开:“我刚刚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本亲王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一手兴起的国家陷入危境,国使们说了,只要这边的罪徒一死,他们立刻发出消息通知远在赫温岛的各域国主,让他们停止签订。” 简曳亲王声音不高,而且口气平淡,但是,他的话,在场之人全都听到了。 “大张旗鼓的散播签署消息,当真是不忌惮,要联手对付我们,会为了国使的意见而停止吗?各国……真的会因为罪徒被处决而罢休吗?”宁日潇从侧面思量这次的策略,觉得用这种方式平息怒火,无异于杯水车薪。 玉灵碧关注着黛萌的伤势,沉痛的目光一直在伙伴的身上萦绕,不久,她当众做出惊人决定。 Chapter 0519 “莉兹海”是整个术法界无垠水域上最大的一片海洋,物产之丰富风光之秀美举世独有,那里有一座被称作“人间天堂”的环形岛屿,当下隶属海之国管辖,叫做“赫温”。 除了疾藤,没有任何一个人到过那,因此玉灵碧决心亲自前往时,遭到了多数人的反对。 唯有宁日潇,抱持不同看法:“我觉得,可以让碧姐试试。因为没有什么,是比打起仗来更加糟糕的了。” “疾藤做我的向导,还有荆棘、绿阳、光子,你们四人陪我一同前去!”玉灵碧不给大家考虑的时间,直接作出裁定:“争分夺秒的当下,希望大家支持我的决定!也请相信我,我不是病急乱投医!更不是头脑发热没方向的乱走!” “碧姐……” “我……一定要阻止战争条约的签订!” 在光之国重建后,玉灵碧曾主动跟各个国家签订“同盟国和平条约”,为的,就是能让脚下的这片土壤永不受战火波及,虽然那时候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太不切实际,可却也马不停蹄的继续为着这一份梦想前进、努力。今日之事让她更加懂得了,现实和理想的差距。 除了努力,除了竭尽生命不顾一切的争取,她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因为,她是光之国的第四代国主! 位于莉兹海上这座环形的岛屿,周边围绕着晶亮耀眼的洁白细沙和通透明净的碧蓝色海水,它只有一个缺口,从那里行船进入,渡过漫长的“渐变色水域”,可以看到内里恍若天堂盛景的全貌。 水域颜色由深至浅,从幽深似海蓁子眼眸的海蓝,一直到青翠如玉的碧蓝,最后步入若有若无的浅蓝,整条渐变带长度惊人,是连接岛屿内外的重要途径。 赫温岛是海之国重要的组成部分,占该国领土面积的一半,有着别具一格的蓝瓦白墙式斜顶房屋、出行时必备的白色小船、以及适用于热带生活的薄纱质服饰,人们日常食用当地盛产的海物,或是把它们远销他国作为其他物质的代换。 为了提早到达、争取先于各国君主进入会谈场所,玉灵碧动用了“远距离瞬空转移术”这个禁忌大招,所以他们直接降落在了内滩弯曲洁白的沙地上,脚下松软温热,晃目的日光打在纯澈澄净的海水中,留下曼丽美妙的光影波澜。环形的赫温岛外临白滩碧水,内挨苍翠椰树,青嫩的色彩在蓝天碧海中间格外出类拔萃。 岛内海域并非辽阔无物的空水,虽然建筑物多数建造在岛地的林木之间,不过还是有像“水上宫殿”、“海中堡”这类引人注目的建筑存在。即便是在光之国的水域城,也未必能见到如此秀丽的风光,它的独特与完美甚至盖过了宝绿岛留给人们的遐想和震撼。 玉灵碧虽是最感性的一个,可在这样的时刻里,却也表现出王者独有的理智与严肃,她不假思索率领身后几人朝一个方向笃定的走去,双眼直看前方视线不偏不倚,在疾藤的指引下,很快了解了赫温岛地势的概况。 顺着长达四公里的内滩走过蜿蜒的白色沙路,最后穿过一片茂盛的椰树林,走上千级台阶。可以看到伫立在岛山上最高点的“云端之城”,那里,便是海之国王室们在赫温岛上的居住地了。 “云端城周围有很多海国的术师在镇守,不是那么容易潜入的。”惜字如金的荆棘在这时谨慎的提醒出声。 “所以我们不偷偷摸摸的进去。”玉灵碧把头一摇,似乎早有打算。 “你的意思是……光明正大的走进去?”春水绿阳并不苟同的冰着脸。 一行人最后不得不止步在距离“目标”甚远的地方,因为海国的术师队出人意料的多,把云端城包围的水泄不通,怕是连只鸟都难以逾越。 “麻烦您进去通报一声,我们光之国的国主大人有事要见你们的国主。”相夫光子走到一个穿着比寻常术师贵气的男子面前,礼貌的请求。 男子眼中闪过一阵错愕,很快又收敛成最初的冷静,好像还是难以置信。 为了节省时间,玉灵碧亲自开口:“这位先生,如果您还是质疑我的身份,可以请曾经到访我们光域的公主殿下或是那位国使先生出来确认。” 男子一听,略略点头,回了句“请稍等”便转身往更高处的宫殿走去。 环望前方,那里的岛山之巅上有一组宏伟壮丽的宫殿群,走天国式建筑路线,半弧形的瓦片垒成海浪的纹路,尖状屋顶像直插苍穹的利剑,具体的模样一时还难以说清,不过繁茂奇异的热带花卉贯穿上下,形成了美丽绝俗的“花瀑”,像是给山巅穿上了自然界最靓丽的外衣。 “那里就是赫温岛最高的守望点了吧?” 光子正说着,刚才那名看似术师队首领的男人带着那日出访光域参加国宴的国使出来了,一见来的真是晴尊和众上主,讶异的差点惊呼出来,也幸亏如此,玉灵碧等人才顺利见到海国的君王。 那最高的守望点“海皇殿”当中,就住着整个海之国最崇高的人物,或许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也没想到会有外域国主远道而来,情急之中竟把人请到了距离寝殿最近的圆厅里。 双方国主互相慰问以示友好,接下来,光域的四代国主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海域老国主理解的点点头,由衷叹息起来:“当各国的来函一齐呈现在我眼前时,我也觉得很吃惊,不过,我海之国只是个喜好和平、但愿无争的国家,实在不便介入这种大事啊!晴尊大人,实在很抱歉,对于拒绝各域的到来,我爱莫能助。” “请您不要这么说,您肯接见我,我已经很感激了。”玉灵碧身后的部下们齐齐向老国主点头行礼:“事实上,海之国这次没有受到波及,真的让我很高兴!” 看着眼前女子明媚纯粹的微笑,老国主的叹息声听起来更悲切了:“好吧,我告诉你们会谈的地点。” “多谢您的恩德!国主大人!倘若光域这次能够化险为夷,我等必铭感五内!” 在那片沿着海水曲线优美的白沙滩上继续往前走,目睹了各式各样海国的特色后,会看到一道稍微不同于其他的风景线:坐落在海水很深的地方,一片宁寂广袤的蓄水池,蓝紫色的池水,蔚蓝色的堤岸,并蹄莲模样的白色屋子,寥寥生长婆娑苍绿的热带林木,到了晚霞时分,怕是要把落霞满天的背景都染成紫色。 “从那个小白屋进去,会步入‘海底会议厅’的地道。” 疾藤引领几人走到一座木板桥前。这样的桥也是赫温岛的特色,建造在蔚蓝透明的海水上,从海岸算起大概要用十几米可以抵达海中央的建筑里。免去摇桨渡船的麻烦,他们直接踏上了距离海水甚近的桥面。 可是刚刚下来,正要到白屋的门里时,玉灵碧停住了,她回头,一脸郑重的嘱咐大家:“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自己下去。” “那怎么行呢?”众上主异口同声。 “为表诚意,我必须亲自进去,可是带人的话,会让各国觉得我有所防备,虽然我的决定会让你们很不放心,但比起这件非成功不可的大事,我的安危真的不算什么!”碧说着,弯起眼睛朗笑起来:“再说,他们不会在这里对我动手的,不管多么生气。” “时间紧迫,既然大姐这么决定了,我们就照办吧。”疾藤第一个表示赞同。 迫于无奈,相夫光子闷闷的点了下头,旋即发动光镜千影术,凝成细薄的透明镜体悄悄尾随晴尊进去,谨慎认真的嘱咐其余三名同伴:“如果有危险,我们立刻冲下去。” “这里太引人注目了,到一旁去。”荆棘提醒众人,并率先跳到一棵椰子树的后面。 光镜中的画面从两侧投入的蓝色光影一直到猛然间晃入的白炽光,一切看起来都进行的很顺利,然而也就在这时,镜面被一阵黑影倏地覆盖,接下来,不论光子怎么修整角度调节能量,都无济于事。 “说起来,这么重要的会议厅入口竟然没人把守,你们不觉得很奇怪么?”春水绿阳无波的双眸里看不出任何表情,即便语言也是普通平淡的直叙。 “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很随性,来会议厅的国家首脑,身边都会跟着数一数二的护卫,这附近又是旅游景点,大概为了不妨碍游客,故意把人数减少或是藏在里面了吧?” 疾藤解释的虽然有理,但分析毕竟是分析,碧姐失去行踪让相夫光子毫不犹豫的探头冲入了深海地道。 令人惊异的是,找了整整半天,碧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而里面,除了可以看到海底世界的玻璃壁,就只有一扇紧紧锁住的华丽大门,所谓秘藏在此的护卫和军队压根就不存在。 要破门而入么?光子正思量着,在外把风的疾藤透过光镜传来讯息,叫她和荆棘绿阳立刻上去。 是什么比碧姐的安危更重要?当然没有,可确实有一件看似更严重的事情即将发生。 水国国主和雷国国主竟然同步抵达!相夫光子冲出地道以后就被疾藤拉回了那棵椰子树后面,及时捂住了嘴。 那个少年应该就是千刺曾经说过的云歌,也是当今水之域的国主,不过他身旁老练成熟的男人,雷之国国主,就没那么好应付了吧? 有人在这时用力按住了他们的肩膀,如果不是术师的理智在维持他们的冷静,光子已经惊叫出声了,回头,继而瞪大双眼。 “雅因阿姨?!” 水神雅因阴沉着脸色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四个,这样怪异的眼神让光子不自在的后退了半步,绕过她,依次又看到千刺和另一位二代上主,在代特之前驻守沙洲城的千幻前辈。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晴尊呢?”和雅因差不多年岁却略显老气的女人千幻看了看四周问。 “碧姐她在国主那里,我们几个过来刺探情况。”相夫光子抢先一步,担心伙伴们口快说漏了嘴。 千幻没说什么,可雅因讥讽的冷笑起来:“哼,我看,是被你挟持了吧!” 光子刚要反唇相讥,被疾藤拦下,青年微微一笑,问:“两位前辈,你们怎么会来?” “是晴尊临走前给我们留了一手,留下了瞬空转移术的元能式,只要我们将自己的元能注入到画好的圆圈中间,就能送到和你们落脚点一样的地方。”千幻笑着拍了拍千刺的肩膀:“这小子不放心,比谁咋呼的都欢,我和雅因就带着一块儿来了。” “碧姐留元能式,应该是等待支援的时候用的吧?需要配合我的千影术来传递情报,现在还没怎么样,就把机会用掉了,真的出事以后该怎么办?”光子不安的提出抗议,甚至要把愤怒写在脸上了。 “呵,幸亏我来了,要不然都不知道……你相夫光子还有这个心思啊!” 自从和寒苇裳走近,雅因阿姨每每冷嘲热讽,让光子诧异至极:“阿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认为是我挟持了碧姐?!”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话可不能乱说,就算你是前辈,可你有什么权利质疑我对碧姐的感情?挟持?这种事我相夫光子会做吗!” “那可说不定哦,你连十三禁卫军都能搞定,还有什么是不敢觊觎的!”雅因不屑一顾的把头扭过去。 “你!”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雅因,你也是的,和一个孩子较什么真啊!”千幻看不过去了,急忙转移话题:“既然晴尊在国主那,那我们就去那边等等吧!” 相夫光子背向身后的手死死捏紧,她希望她的预感是对的,又希望这样的预感不会成真,矛盾挣扎中,胸口的憋闷感又回来了,她用力抚了两下心脏的位置,微小的动作被身后的人准确无误看在眼里。 “你们这是去哪啊?” 玉灵碧笑盈盈站在大家面前,如一缕轻盈温暖的海风,沁人心脾。 雅因最终放弃了“找麻烦”,可千幻眼中的狐疑之色并未散去。 焦头烂额的心境,美轮美奂的瑰景,一切都那么的违和,千幻并未随着雅因去沙滩上休息,而是留在椰子树这边,问了句让垂头丧气的他们惊恐万状的话。 “你们究竟把晴尊藏哪儿去了?” 自以为没有破绽的相夫光子瞳孔一变,脸部微僵,相较而言,其余两个知晓内情的人就从容多了。 “前辈您在说什么呀,我不是就在这里吗?”碧笑呵呵的问。 “那么春水绿阳呢?那丫头虽然不声不响,可存在感并不低,她到哪儿去了?” 一阵难耐的沉默,光子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感觉逼得崩溃了,正要坦白,被千幻打断。 “我自小修习幻术,不敢说天下第一,但级别再高的幻觉我多少也能洞悉分毫,你们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千幻语重心长的说,并没有要追究责任的意思。 “被发现那就没办法了。”碧姐消失,面无表情的绿阳现形。 “绿阳,你的幻术真了不起!”千刺兴奋的夸赞道。 “可还是被发现了啊。”绿阳看了看刚才被她用幻术“通知到”的疾藤、荆棘和光子。 “那要看是被谁发现的。”光子也由衷的佩服起她高超的水准来:“被千幻前辈发现并不稀奇,能瞒过天下人的眼睛,才真是难得!” “那刚才在雅因面前,为什么不直说呢?” “直说的话,她就不止会指控我挟持了,现在可不是纠结其他事情的时候,雷国和水国的国主已经到了,还不知道其他国主是不是也已经抵达,间不容发,最要紧的是找到碧姐啊!” “雅因那脾气,真的知道你们骗她,会就此了事吗?”千幻都不敢想下去,她当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会谈马上就开始了吧,晴尊如若不出席,战争势必要打响了!” 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定向了很少参加群体会议的绿阳,女子忽然被这么一圈人盯着,没有不自在,也没有面露紧张,而是如常的提出了异议:“我不适合。” “为什么呀!” “我毕竟不是晴尊本人,真到了那种场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拿捏不好。”绿阳很坦白的回绝了众人的期待。 “这是个大难题,我们都知道,可是,可是眼下就只有你能帮我们了啊!”相夫光子热切和恳求的目光锁定在那双平静无澜的淡色眼眸上,甚至更加低声下气的拉住她的手央求:“拜托你了绿阳!就只有你能救光之国了!我们都知道,你对名利地位不感兴趣,可你之所以选择做我们的同伴,不也是因为认同我们的想法吗?不管外界怎么想怎么看,我们都是把建立太平盛世作为理想的一家人!所以绿阳我恳求你!帮帮我们!帮帮碧姐!” 绿阳很想说,她并不是为了加入到这个大家庭才同意留下做地位名利都拥有的高官,她甚至一度认为这很讽刺,一面清高的贬低世俗,一面站在世俗被膜拜的顶端。 可真的听到这样的话,即便是没有波澜的心,也渐渐生出了一丝变化…… 也许,爸爸说的对,人……都是有感情的,并不能做到神一般的无欲无求。 Chapter 0520 位于深海当中的“海之国海底会议厅”,是术法界最“瑰丽神秘”的场所之一,据说,在这个会议中心的内部,有着百转千回的暗道与密室,所有通道的四壁由玻璃铸成,能透过它看到色彩缤纷、形态各异的珊瑚群和五光十色、千奇百怪的热带鱼。很多误闯到里面的人因为迷恋此中美景,往往忘记了来时的路,加上地道本就隐晦曲折,所以常有饿死渴死的事件发生,因此这里也被称作“海中地狱”。 被幽蓝的海水包围,来来回回穿梭在珊瑚和藻类中间的鱼群曼妙悠闲的舞动着身躯,处在深海当中只能借由内壁的灯球照明。直径长达五米的黑木会议圆桌重如巨石摆放在广阔的大厅中间,后方早早挂好了各个国家的旗帜,每一扇标志前方,都有一把黑色厚重的高背单人座椅,椅背上的剑形镂空雕饰将倒影整齐投放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统一把矛头指向正中央那束鲜绿的橄榄枝。 当天下午三点三十分,紧闭的双推大门敞开了,一阵阵轻盈短促的脚步声接踵而至。不消片刻,术法界赫赫有名的国之首领们便齐聚一堂,围坐在海底会议厅的大圆桌前了。九国君王比邻而坐,不同的气场却带着相同的压迫力,在近距离间相互碰撞着,激烈的对拼让海底会议厅弧形的玻璃上壁几乎被顶破。 坐在正北方向的,是这次会谈共同被推举为主持者的海之国国主,他微笑着环视众王,战战兢兢的寒暄数句,终于惹得正对面的火之国国主怒拍桌案,只见那位头发胡须和眉毛都像烈火一样张扬火红的老年男子气势汹汹的高声道:“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赶快进入正题吧!我们可不是来闲话家常的!” 海国国主小心翼翼起来,讲话就容易变结巴,外表忠厚老实的雷之国国主实在看不过去了,只好越俎代庖:“这次,共邀各位国君齐聚在此,首要目的就是商议联合‘抗光’之事,众所周知,光之国大肆散放光源弹,为我们各个国家的生态平衡和百姓健康带来极大威胁和隐患,时至今日,已经是死伤无数了,因此,我和火之国国主一致认为,我们有必要来参加这次会谈,共商大计!” 有了直切主题的开场白,其余诸王看似放下戒备,一一开口。 “我们来到这里,的确是响应火之国国主的号召,不过有一点,我可能抱持不同意见。”风之国国主心平气和的样子,和这里的气氛总是显得格格不入:“首先,我们都知道光源弹的原产地是光之国,那么按照这一点推算,国主玉灵碧就根本没可能下达‘灭世’的命令,让本已封为禁忌的东西重现天下。” “那可未必,歌顿国主说这样的话未免太不负责了吧?”泽之国国主柏汀郁两眼漫布着阴沉暗光,口气听起来隐晦且诡异:“现在饱受摧残的不止我们在座每一位君王旗下所管辖的国度,就连在场的你也一样,身为国主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想,歌顿国主不是这个意思。”冰之国的年轻国主沪英礼云迟淡淡的出声了,眉目间英气依旧,宛如冽冰:“因为我同样认为,这是有人在搞鬼,而并非光域国府的意思。” “是啊是啊,有谁在明知道出事后矛头一定指向自己的情况下还大胆去做的呢?这太不可能了!”比云迟更加年轻的水之国国主妙水云歌发出稚嫩青涩的少年声音,即刻便招来数双白眼。 火国国主炎之焰神挑眉讥笑,捋了捋胡须,高抬下巴,完全不掩那份出自心底的蔑视:“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坐在这里和我们共议术法界的,竟然是一个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我看,年纪大的不如趁早退休吧!” “用得着夹枪带棒吗,火之国国主?”山之国年过七旬却仍旧意气风发、孔武有力的白发白须老国主发出豪迈的笑声:“呼哈哈哈哈哈,年轻人也有自己的见地,和身份无关,况且,老夫还真就认为有那么一些道理在其中呢!” 这位一开口,旁边的众国君暂且闭口不言,良久,还未开口表态的花之国国主欧罗帝斯思克达才打破僵硬局面:“好了好了,各位同仁,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争执,而是签署条约的,赫尔温国主已经按照我们的吩咐准备好了一切,只要我们在《战争联盟条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回去集结军力了,我相信,我们的这一次义举,必将名垂千古!” 共议终于回到最初的主题上,众国主露出不同程度的复杂表情,他们的身后,在某个根本不可能被察觉的地带,隐藏着涌动的暗潮,在这个世界里,国与国之间,永远不存在真正的友谊,有的,只是不变的利益。 冱英礼似乎并不赞同思克达的提议,刚要说些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会议厅可以观摩到海底瑰丽景色的“玻璃”顶壁忽然像融化掉一样,呈粘稠的胶水状往下慢慢凸起,紧接着,顶壁被冲破,一团鲜亮的绿色过后是两个同时坠落的人影。他们刚巧不巧的落到大圆桌的中央位置,把那里的橄榄枝压得稀碎。 冱英礼云迟眸色一暗,旋即望向恢复原样的顶壁,心说:“果然没错,这间会议室的四壁根本不是玻璃所造,而是结界。” 就在“造访者”降落的瞬间,九国国主如影随形却始终隐藏存在的护卫们闪电般跳跃登场,人人面带戒备,手持武器,各自站在自家首领前方的桌面上。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玉灵碧和荆棘绿阳的出现显然激起了某些人的愤怒,仿佛早有预料的雷国国主呆在原位上纹丝不动,口气泰然自若:“赫尔温国主,你居然把罪魁祸首的国家首领放进来了,是把我们的话当成耳边风么?” 其余众国主,也展现出他们高于常人的镇定来,一一沉着待机,神色不改。 “不是那样的,我是用术把自己和部下传送到赫温岛境内的,海国国主也好,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也罢,全都不知道。”一身晴尊白袍的玉灵碧替低头不语的海之国国主分辨,从桌子上下来后,面对剑拔弩张的各国国主、护卫显得极其冷静:“玉灵碧这次来的唐突,望各位国主海涵,只是,有一件事,我非要和各位说清楚不可!” “既然光域的国主来了,就请入座吧。”海之国国主装出一副此前没见过玉灵碧的样子,讶异当中饱含热情,他派人搬椅子给晴尊,被炎之焰神一声打断。 “炎之国主,人既然已经到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件事本就不该我们私下草草了结不是吗?呼哈哈哈哈哈!”山之国人称“百老大”的老国主豪爽的笑音在会议厅里回荡,立时止住了某些人内心的躁动。 场面总算是随着山之国国主的几句话得到稳定,原本的九霸同桌,转眼增至“十王齐聚”,护卫们回到幻术结界之外,继续隐匿行踪。玉灵碧使了眼色给绿阳荆棘,他们才谨慎退去。 “晴尊,就算你来阻止我们,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眼下的状况,已不是你们光之国遭受区区谴责就能够了事的了,死了那么多人,死了那么多我们这些国家的人!你们光之国在安然无恙的同时,应该预料到接下来的结局,不是吗?”汀郁国主言辞激切,神情很是愤然。 “我想,泽国国主可能误会了什么,首先,我并没打算推卸责任,更不会对各国发生的难事袖手旁观,只是,承担的责任也绝不是你们揣测的那样,正如同我们无法说光源弹不是出自我国一样,诸位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是光域国府策划了这次‘灭世’行动,虽出自我国,但在允帝逻统治期间,光源弹被大肆运用,已经是内外泛滥,时至今日,谁知道外域有没有获得光源弹的配置表从而制造出来陷害我国呢?!” 玉灵碧一番慷慨陈词让部分人感到敬佩,不过例如火域国主者,也有着一万分的不满意,他拍响桌子,手掌印几乎凹陷下去,怒斥晴尊:“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我们获取了你们国家的东西,就是为了残杀我们自己的子民吗?!晴尊!你不但不虚心悔过,还想把责任往外推!各位国主可都听到了!这就是光之国的态度!面对如此惨烈的人员伤亡!以国主为首无动于衷!这样的国家!我火之域不屑与其结盟!” 火之国国主发出了“弃盟毁约”的倡议,同时否定光之国的存在立场,泽国紧随其后,花国思克达一脸谄媚的站到了他们一边,将亲笔签名和国主印章落到了早已备好的“战争联盟条约”上,而内容的矛头所指,一致冲光。 玉灵碧清澈的眼眸里充斥起一股躁动,像来自海底火山喷发时掀起的热浪,捏紧拳头,让这不合时宜的情绪平复,她将目光投向了其余几位还没表态的国主身上。 受到侵害的八个国家,已有将近一半的领导者选择了“联合灭光”,还是在她这个一国之主的面前,心下无比清楚,这些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帜的人,各自安着什么样的居心。 “等一下。”雷之国国主在这时阴森森的张开了嘴:“光之国这次虽然罪无可恕,但看在这几年,他们也为了术法界做出不少科技贡献的份上,选择另一种惩戒方式如何?” 这句话极具转机性,玉灵碧充满希望的看向了这位阴晴不定的雷域统治者,感激涕零。 “首先,先说一下我雷之国的条件。这次,我雷之国死伤人数高达两千人,以我仁慈的管理态度,我是不忍见光域落得同样下场的。“他无视火国国主不屑的白眼,继续说道:“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作为对我国人员伤亡的赔偿,我以雷之国统治者为名,要求光之国把北漠和寒都两座大城划分给我国,并赔偿经济损失五千亿国币。” 谈判有时候意味着退让,等于把占据上风的机会让给了对手,早已深谙这一点的玉灵碧还是由衷的愣了一下,她看到有些国主在阴笑,有些则不动声色,还有的无奈叹息。 已经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能不能活”的问题。 “怎么,晴尊,我提的要求还算合理吧?”雷之国国主绽出一个不留痕迹的奸笑,悠哉等候她的答案。 玉灵碧额上沁出冷汗,尽管她不断抑制着内心的恐慌:“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雷国国主拾起面前的笔,正要落到联盟条约上,口中还念念有词:“这样一个国家,这样一片土地,却摊上这么个监管不力的领导者,出事只会逃避责任和惩罚,你们说说,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存在在这个世上呢?我看啊,光之国的民众就由我们来拯救吧!” “风之国国主,山之国国主,还有这位年轻的水之国国主,六大强国里,只剩下你们还没有表态了哦。”泽国国主用那不阴不阳的口气提醒面色微僵的三人,还迫不及待的把联盟条约推过去,脸上是笑容,嘴里是恐吓:“要知道,术法界的这场战争势在必行,不同在于,你们是受打的一方,还是主攻的一方呢?” “呼哈哈哈哈哈,泽国的小鬼哟,正如你所说,六大强国里还有一半没有点头,到时候真的干起来,是哪方被动,还不一定呢吧呼哈哈哈哈哈!”山之国老国主仰头朗笑了几声,云淡风轻似全然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也就在这时,一直迟疑不决的风之国国主,终于面容有愧的在联盟条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光域国主,对不住了。” 至少,这还是一位懂得歉疚的统领,不知道比那些以武力压迫别人的家伙好多少倍,玉灵碧在心里挣扎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我们光之国会证明!这件事的发起者绝非我们!请各位国主给我们一次机会!” 以火之国国主为首的“联战国”们开始充耳不闻,最后逼得冱英礼云迟和妙水云歌也纷纷站出来抗议。 这下子,得理不饶人的雷国国主更加肆无忌惮了:“你们两个!当真要依附光之国吗!别忘了!大战在即!倘若你们现在不与我们统一战线!那么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海之国国主在重重压力的逼迫下,不得不颤抖的抓住笔杆,在联盟条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他显得很沮丧,不知是出于对光域子民的同情,还是为自己的国家感到担忧,因为原本,它可以不在牵涉范围之内的。 “水之国国主,你路远迢迢赶到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给你的子民带回‘等待被侵略’的讯息吧?有多少人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无法保你们水域完全的国家而得罪整个世界吗?想想你年迈的父亲吧!他传位给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毁灭它吗?!” “波维路雷吒国主!请你适可而止!你这是在公然的威逼恐吓吗!”冱英礼云迟坐不住了,他一直压抑着脾气不使它爆发出来,眼看这些老一辈的领导者们咄咄逼人,想先搞定了水之国再来动他冰之国,终于忍无可忍:“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我不喜欢被人威胁和命令,如果这样就给了你们攻打我冰域的机会,那么我冱英礼云迟代表冰之国府,接受你们的挑战!” 云迟的发威在几位老前辈的意料之外,单从他们哑然的神色里就能瞧出来,他们压根没想到重压之下,居然真有不怕吓的。雷之国国主雷吒对云迟的抗争尤为不满:“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够了!”真正忍到了极限的,是光域的国主,她沉重垂下的头缓缓抬起,眸中坚定锋锐的光宛若旭日长虹,贯穿所有人的视觉神经,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威慑力:“既然矛头是冲着我光域来的,那么就由我玉灵碧一力承担!请雷之国国主和其他几位大人不要牵涉无辜旁人,毕竟,冰之国和水之国也是受灾地区,我现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要土地,我不会割让!要钱财,我可以量力赔偿,至于你们联手掀起战乱的举动,我决不认同!” “你可以不认同,但同样的,我们也不会正视你的‘不认同’,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割地赔款,就等着吃败仗吧!” “真的是这样吗?汀郁国主?”一直沉默着,任由他国胡乱来说的玉灵碧到底拿出了国主的威严:“你们可以有战争联盟条约,我们光之国,也一样有重建之初与你们各域签订的‘同盟国和平条约’,时隔没有几年,你们总不会忘记条约的内容了吧?” “你这是强词夺理!” “呼哈哈哈哈哈,无妨,听她说完。”山之国国主适时打断雷的干扰,给玉灵碧留下了叙述的时间。 “条约里明明有说,当我光域与同盟国的诸位发生矛盾和冲突时,必查清事实,还原真相,给予最公正公开的审判!为表诚意,我们甚至免费奉送光源弹的再生药!在此后的种种科技开发项目当中,也毫不吝啬的把技术转授给各个国府,现在有人陷我们于不义,有人非但不遵守条约,还意图掩盖真相,发起战乱!这就是大国所为吗?!如果一定要依律行事,那么诸位所管辖的领域里,又有多少公正严明的审判呢?!我相信,你们并没有忘记,为了维持这份和平稳定,我光之国一次又一次的忍受屈辱,把本该处死在我国域的罪犯毫发无损的交还回去,当初,我们的上主舞之月翎,还被国府定下重罪最终死在了外域,我们视律法为神明,却一次次为了稳固和你们的关系而违反原则,背弃主神,今天,各位就是用这样的‘不公和残忍’来回报我们光之国的吗!” 一时激愤,玉灵碧居然做出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举动,她发出含着团团火焰的光球,把桌面上还未签满的联盟条约烧个精光。 Chapter 0521 她当时还不知道,无计可施之下的慌不择路,是多么下下策的一手,它就像一个面对罪证走投无路的犯人,明明无错却选择了引人生疑的潜逃。 国主们的震怒引得众护卫再度倾巢而出,这一次长久的驻留,让玉灵碧碧色的瞳孔狠狠一怔。 泽之国国主身后,有一位是已经离开了光域的国使石澜,另一位,如果不是肯定当下绝非梦境,她绝对不相信,失踪已久的海阁佑介会堂而皇之的在这里现身。那个男人似笑非笑用奇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像是起疑,又像在规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举措,总之,盯得人头皮发麻,浑身不适。 “国主大人,你还好吧?”荆棘沉着冷静的问候一声,身侧春水绿阳的面色很是苍白。 玉灵碧把双拳捏紧,她已经感受到绿阳的疲惫了,这些国主身后的护卫,没有一个是实力平庸的泛泛之辈。泽国有海阁和石澜,水国有子珏和豚煌,冰国有掣野跟什勒,就连花国都叫上了阿言跟影照。 火之国长马脸的护卫男不善的阴笑两声,用拆穿的口吻揶揄着光域的美貌国主:“今天的晴尊大人有些不对劲啊,是太紧张了吗?瞧,把这么漂亮的女护卫都弄得失魂落魄了。” 他不说还好,一提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扭到玉灵碧这来了。 里人格的相夫光子几乎要把那惯有的表情写在脸上了,关键时刻海阁佑介移步向前,站到她面前用引人发怵熟知一切的口吻当众宣布:“光国国主大人为了术法界的和平,不惜动用禁忌之术,她的这份用心连我这个无名小卒都感动了,又怎会打动不了在座的各位国君呢?禁术造成身体疲惫,或是存在水土不服,都在情理当中,没错吧?玛琏先生?” 长马脸不吭声了,倒是柏汀郁,对他的忽然开口很不满意:“佑介,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这里还轮不到你开口。” 杀鸡儆猴,这句警告不只是在敲打火国护卫吧?相夫光子内心明了。 为了让她这个“假国主”在众多高手之间分毫破绽不露,绿阳下了很大的功夫,没有设极容易被发现的幻术结界,而是把全力倾注到唯一的幻觉叠加点上,并使精神力元能高度集中、用以维系。然幻术本身存在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施术者的身体和精神都极容易疲乏,就算春水绿阳出身幻法世家,本领登峰造极,能够支撑到现在,已是来之不易了。 现下的状况糟糕透顶,一旦被发现玉灵碧是假冒的,各国不但会质疑光国的诚信,更会把之前的罪行毫无疑问的归咎到他们头上,烧毁条约已惹得众王怒不可遏,她相夫光子决不容许再弄巧成拙! 扬起浅淡的、海风般柔和的笑容,“玉灵碧”温婉答曰:“各国遭受荼炭,我身为同盟国的国主,又怎能笑得出来?今天来到这里,我不是为了和众位作对,更无心推卸责任,只是,我恳求各位国主仔细的想一想,我光域国府有什么理由去做这样的事?既然敢做,又为什么死皮赖脸的站在这里任各位发泄心中仇恨?这件事,如果不是有人刻意陷害光之国,怎么偏偏不伤害我们国家的人呢?很明显,生事者就是要让人们觉得这次灾难是我国的目的!” “说这么多,也改变不了惨痛的事实。” 她用碧姐动之以情的方式,就只换来了他们的漠视与冷酷,在强大的利益面前,柔软的情感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 绿阳的神色越来越憔悴,原地站立微微一晃,差点打个趔趄,光子急中生智,轻按太阳穴道:“各位国主,很抱歉,我先失陪一下。” 独留荆棘在场,她带着绿阳匆忙进入不远处的洗手间,用丝帕擦拭她额上的汗珠:“你还好吗?” “休息几分钟就可以了,你先看看国主回来没有。”憔悴的女子转头看着容貌复原的顶替者,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巩固效力。 几乎在相夫光子造出光镜的同一时间,紧闭的洗手间里门被推开了,忽然钻入的气流让相夫光子毫不迟疑的举起了手。 …… 半晌过后,玉灵碧安然如初回到了海底会议厅——众国主所在的奇特地点。 这次的神采稍有不同,一副气色良好、状态极佳的模样,她不卑微,也不骄傲,开口一句话就震得众王哑口无言。 “如果各位国主执意要对付我光域,那么我玉灵碧只有设法让你们‘一路相陪’了。” “晴尊国主,到现在还认不清局势吗?自身难保的可是你们光之国啊!”柏汀郁不怀好意的低语了两句,眸中凶光毕露。 眼见再掀怒火,玉灵碧盈盈一笑:“各位国主不要着急,请听我把话说完……玉灵碧今天来到这里,除了身旁几名上主,没有带一兵一卒,也就是说,我是怀着极大的诚意来向各位表达我光域的决心的,当然,或许你们的目的不止于此,不过丑话我必须说在前面,你们可以联起手大举来犯,不过,到那个时候,整个术法界不得安宁,可就不是我一人之失了!” “传闻说光域四代国主仁慈善良,怎么今天看起来,却透着股浓浓的阴险气呢?”雷吒国主冷嘲热讽的接话。 “呼哈哈哈哈哈,还是先听晴尊把话说完吧。”山国首领豪迈大笑,仍旧宽大为怀的给予受众人排斥的玉灵碧机会。 玉灵碧朝他投来一个浅显的感激眼神,很快进入正题:“诸位都知道临界之门吧?” 话锋一转,来到了从未被开启的领域,众国主暗自唏嘘,已经摸不清这个年轻女子的套路了。 “临界之门共有两扇,一扇在天魔教叛月组织的手里,而另一扇……正在我光域手中,我要说的是,一旦光之国发生任何好歹,这扇‘光临界之门’就会遭到损毁,那个时候,叛月也就无需苦苦找寻获得最终利益的双十钥匙了,只要光之门一破,暗之门便自动解封开启,届时,天魔教会怎么做,不用我说,你们都懂。” 玉灵碧不卑不亢却饱含危险警告的一席话让众国主神色剧变,泽国柏汀郁当即献策:“那简单啊,你把光之门交给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就不存在这种危机了嘛!” “汀郁国主,现在虽然是白天,但可不适合做梦,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光之门的下落吗?” “危在旦夕的区区小国,想以此来威逼我们妥协,太天真了吧!”火之国国主不屑而张狂的抬起了下巴。 “天真也好,愚蠢也罢,临界之门在我手里,是既定的事实,而你们想要毁灭光之国却只能换来整个世界的灾难,也一样是无法改变的将来,我玉灵碧不想做亡国之君,我相信各位国主也是一样,所以,接下来的决定权,就如同这场随时可能打响的战争一样,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把居心叵测的某些君王逼到了困境,玉灵碧轻盈浅笑,给个巴掌送个甜枣:“若不是不得已,我也真不想搬出这档子事来开罪各位国主,不过呢,合则多利,最重要的是,我们光之国对这次原磁能大肆散放的事件,真的是毫不知情,我们不会承认任何一件我们不曾参与的事,换做各位也一样会这么做吧?希望你们可以将心比心,给我们一个澄清事实的机会,至于补偿,我刚刚说了,既然光源弹配置是从我光域流出去的,那么我们就应该承担连带责任,我会根据各国的受损情况,给予相应的赔偿,不过……但凡是想伤害我光域子民的人,我玉灵碧上天入地决不饶他!” 凛然起身,玉灵碧双手一挥顿时掀翻四壁和顶棚的结界,泛着蓝光的气泡状结界迸破消除,连后面的玻璃壁都被震碎了,大量的海水顷刻间涌入场地,惊得护卫们出来保驾,却已抵挡不了猛烈的洪流了。 “轰”的一阵强光闪过,结界和四壁纷纷坏掉的海底会议厅转眼被金色光罩裹住了,本以为会葬身海底的各国国主见自己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而光域女王却独步立于水面之上,都没来由的暗暗心惊。 刚刚那一举,想取他们性命,是易如反掌吧? 玉灵碧的精神力时刻集中着,面容也异常严谨,那双清透的眸子不再饱含热情,而是充斥着强烈的不满。 刚刚在洗手间,成功与光子做回身份调换的她,听闻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她玉灵碧再单纯无邪,在经历了这几年的磨练和涉世后,也根本不可能再像最初那般愚蠢天真,光子用自己的想法向众王表露诚挚,却遭到他们冷漠的反对,他们,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的国民讨回公道吗?不,他们,只是借题发挥,想借由这件事情的冲击,给光域来一次彻底的毁灭性打击。 一块肥肉,独享不易,联起手来划入囊中,瓜分共享又有什么不可? 面对这样□□显露的居心,玉灵碧选择反抗。 “各位国主真的是为了国民的生存着想么?如果真的是,又为什么放任真正的凶手于不顾,偏偏来纠缠并非存心的我们呢?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协助本国主把新型光源弹的再生药配置出来解救其他人么?硬把罪责栽到我玉灵碧的头上,就能解决问题所在了?喊着‘替□□道’的口号来讨伐我们,就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了?就能阻止时间的流逝让再生药自己蹦出来了?我会耽误时间来到这,是为了我国民众的性命,可你们呢?你们不是为了百姓能够平安的活下去,而是要对着他们的尸体和残躯高呼‘我已经给你们报仇了’!” 他们哑然失色,不止因为蜕变的女王带来非同一般的震慑力,更为着这句句在理令他们无可辩驳的声讨。 …… 水晶海浪下隐隐浮现出小白鲨圆硕可爱的身体,偶尔有浪花拍岸,会把两只小家伙送到沙滩上,享受一下日光的洗礼。 疾藤替绿阳照顾这两只幼年期的元灵兽,不过他很懒,一直靠在果实累累的椰子树下,边享受温暖的阳光,边聆听海鸟的鸣叫。 玉灵碧带着荆棘他们从海底走上来的时候,疾藤感受到了胜利的气息,虽然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只是略显沉重的一张张脸孔。 “不用问,一定成功了。” 面对疾藤别样的鼓舞,玉灵碧重重的把气一叹:“虽然我用临界之门的事,迫使众王不得不答应我的要求,放弃联手攻打光域,可是,这次真的把他们惹毛了。” “碧姐,你不用担心,原本就是他们居心不纯,用索赔做幌子,想要瓜分我们的领土,幸亏我们有临界之门在手,他们想要妄动,还要顾及天魔教呢!”相夫光子完全支持玉灵碧的这次抉择,并为碧姐的“成长”感到高兴。 “只是,这下子,天魔教就会把矛头指向光之国了吧?”千幻不无担忧的预想。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我认为天魔教不会对一般百姓出手,真的要抢临界之门,要抢双十钥匙,也只会从我们身上着手,对不起,大家,我事先没有和你们商量,就擅自把光之门的事情公开,以后很有可能就成了叛月的眼中钉,对不起。”玉灵碧惭愧的合起了双眼,悲悯的神色一如往常。 “碧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之所以追随你,正是因为我们赞同你的理念,支持你的想法,相信你的为人,比起让整个国家蒙受冤屈遭受磨难,我们区区小众受点委屈,不算什么的。”相夫光子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哪怕是荆棘和绿阳,也不约而同露出了赞成的目光。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气色恢复了少许的绿阳提问。 “各国国主已经放弃了签订战争条约,正准备动身回去,我们去跟海国国主道别一声,也离开这里吧。”国之清誉没有获得彻底的洗净,玉灵碧心有所伤,沉重的思虑了片刻,抬首眺望远方晴空:“然后,我们要给死去的人们足够的补偿,哪怕不是我们本意造成的,以及……这次我一定要把真凶揪出来!” 他们,想要获得永远的安宁与和平,然而,很多事情不是理想和渴望就能够成真的,在真凶没有浮出水面的当下,玉灵碧的天地盟并不知道,还有多少灾难,在暗暗等候他们。 留下目瞪口呆的各国国主,玉灵碧临行前给予最后承诺,她会携整个科技研究部队全力研发新型光源弹的再生药,让无辜受损的民众早日脱离痛苦深渊。 就在她和化羽废寝忘食的忙于研究时,助贤带回两个消息,第一则让她们欣喜若狂,第二则却如一盆冷水,把刚刚得到的惊喜彻底浇灭。 在光之国外那一片无国肯要的荒芜野原上,竟然发现了光源弹的散射装置,根据情形,助贤推断这是近两日被刚刚转移到这里的,只是来人不着痕迹的离去,让人不禁苦手。 然后,光域境内,居然在此时发生了与术法界其他国家相同的灾难! 光之国府大大的失策,怎么都没想到在域内也发现了原磁能物质的残留,同时被侵袭的化云镜火两座大城已然发生了民众丧生与致残的事件,助贤出动大队人马展开地毯式搜索,天地盟严重怀疑,境外发现的装置是被生事者遗弃的废品,真正在运作的,另有其物。 连续几天,玉灵碧都没有离开大型实验场,终于在双眼布满血丝的第五个清早放下了手里的实验工具,对满怀期待的伙伴们宣布——成功了。 他们想起,在允帝逻的统治濒临崩溃之前,碧姐在简陋的山洞里造出无菌结界,不眠不休的研发光源弹再生药,当时,狄鲛派人来阻挠,即便山洞快要坍塌,她也没有停止手里的工作,那份执着和坚持,终于让她获得了成功,以及后来万民的爱戴。 “各位,因为我的疏失,让外域遭受光源弹荼毒之后波及到了我们本地,我在这里跟大家道歉!希望你们给我弥补的机会,我知道死亡是不可改变的悲剧,但我更知道,如果我在这里倒下,将会有更多的‘家人’遭受罹难!我想告诉你们,接下来,不论再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任了!因为,我要保护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也请你们相信,再给予一次机会,让我……玉灵碧,光之国的第四代国主,有机会补偿这一切!本人在此起誓,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会让战火波及到光之国!” 在人们饱受内忧外患苦楚的时候,玉灵碧发出了如上宣言,可是她仍旧觉得心痛,仍旧为被新型光源弹牵连的无辜民众感到惋惜和悲伤。 有了再生药,可以暂缓生灵涂炭,然而,境内是否还藏有不良物质的隐患,谁也说不准,往往越是这样,心里越容易空荡荡的没有着落,像赤身潜入无底的深海,摸索那一根不知陷在哪丛珊瑚里的银针,让惴惴不安永无止境的蔓延下去。 Chapter 0522 在新再生药出世和元术师部队大肆搜索“残留物质”的这段期间,域外归于平静,而域内的情况也明显好转,好像那个居心不良的生事者担心败露,从而停止了活动。 岫折苏和脩烨等少主副使被一并派往受灾地区,运用他们超人的技艺和敏锐的本能帮助术师队执行晴尊亲自下达的任务,他们在某一天清早潜入到化云和镜火两座大城的未知地带。 化云城境内很大一部分土地被浓密的森林覆盖着,这些树木生长在泥泞的土壤中,被纵横交错的溪流围绕,每天清早,晨曦都要穿过厚厚的云雾才能照耀到苍绿的枝叶,雾气氤氲缥缈,终日不散,笼罩在森林上空几乎不往居民区的方向迁移。 探测原磁能物质的仪器,在森林外尚能正常运作,当深入其中,就开始出现被磁场干扰的情况,岫折苏望着天空中那一片白蒙蒙的烟气,下令停止一切搜索活动,因为,她已经想到了确认的方法。 手里是一份脩烨从疾藤少主那里拿到的“受灾范围图”,化云和镜火两座大城相邻,形成的原磁物质锁链自然连在一条线上,可岫折苏无论如何都觉得奇怪,不管是图纸上红色区域的形状,还是换算成实际单位的距离,都让她有似曾相识之感。 “怎么了?岫?”忙完手中工作连忙赶到化云城和众位碰头的小婉看着一向表情明朗的姑娘满目严肃,深感奇怪。 “小婉少主,我觉得……这次和之前在各国发生的事,不太一样。” “你是说……散放原磁能的方式不同?” 岫折苏点头,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辉,连身体都不自主的颤动起来:“在各国那次,是把物质推送到云层上通过降雨形成的,现在装置在我们的掌控中,可这不是很奇怪吗?明明已经作废的装置,被丢在我们的边境外,然后相邻的域内发生了一样的事情,晴尊大人说,前后两次的原磁物质几乎一样,尽管找到了再生药,可还是觉得不安……因为,我们无法确定,是不是还有另一个装置?” “岫,你……是不是还想到了什么其他的?”小婉看着朝夕相处的伙伴的表情,知道,她绝对不止是为着以上的事情担忧,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 岫折苏忽然瞳孔涣散,神色错乱,失控的喘着粗气,好像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怖画面,她握紧手掌,表情变得痛苦不堪:“这个装置……可能就是我师父研发出来的‘原磁阵’!” 闻言,小婉也没来由的一滞:“怎么可能呢?你师父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是的,可除了师父,还有我和本弦玉知道这‘终极原磁装置’是怎么一回事……” “不对啊!你师弟不是也已经死了吗!至于你,根本不可能做这件事啊!”小婉紧接着陷入混乱当中,乍看之下,这件事的诡异程度已经冲破她的理解范围了:“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这根本不是你曾见过的那个‘原磁阵’?” “我也希望不是……”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岫折苏捂住脸,悲痛的呜咽:“所以,我才要去确认。” 小婉担忧的看着在哀痛中无法自拔的岫折苏,并不撤销对她的信任,莫说折苏手里并没有原磁能的比例配置表和原磁阵的内部构成图,就算有,她也不是会做这种事的姑娘。 但她如此怀疑,几乎肯定了这样的猜想,又不禁让小婉觉得,或许一切的揣测都是真的。 “你们都在这里啊。”助贤和脩烨带着另一支队伍赶来和小婉汇合了,银发头领率先拿出一张图纸交由岫折苏确认:“化云森林周边没有敌人潜入过的痕迹,探测器在里面会失去效用,所以初步断定那里不会有原磁物质的源头,不过,你让我把两座大城发现物质的‘点’找出来,已经差不多了,这上面的一百一十二个位置,就是当下可以确认的全部地点。” 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遍布在化云镜火的居民区一带,叫人看了胆战心惊,脩烨眉头深锁,在这时说道:“有很多‘点’遭人移动,已经无法辨认了,最初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自家楼下的花坛里拾到了一条会发光的项链,然后就拾回去玩,结果,不但他和他的父母遭受了侵害,以那条项链所处方位为圆心周边的五十米半径内出现过的人,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肌体损害。” “稍微厉害些的原磁物质就是这样,一点就能造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原磁伤害,那么这么多的点,还有那些无法确认的呢?”岫折苏越想越觉得心痛,好像浑身都在沁血那么疼。 “岫,碧大人已经造出再生药来了,你不要担心,我相信这次难关很快就能度过,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帮我们把余下的事情解决不是吗?” “是,我知道了。”折苏抹干眼泪,对着图纸凝神静思起来。 “小婉,我看,还是让折苏退出这次行动吧。”化羽把小婉拉到一旁,心有不忍的提议。 “化羽,或许我这么做很残忍,可有些事情,与其逃避,不如让她勇敢面对,岫的心里始终有一处每触必痛的伤口,越是逃避不肯接受医治,越是不会痊愈,我要让她从过往的悲痛中走出,面对崭新的人生。” “没有错……没有错……”化羽和小婉的交谈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岫折苏忽然尖叫起来,她抖动手中的图纸,激动的告诉众人:“是原磁阵!真的是原磁阵!和我印象当中的实物排列形式一模一样!” 面积、形式,都和神顶部落长所创造的相差无几的话,可不就是验证了岫折苏刚才的断言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没有什么方法立刻解决?”手反射性扣上腰间的剑柄,助贤凛然肃目,冷声发问。 “那个废弃装置!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没有挪动,我的人正在周围把守。” “赶快让他们离开那里!”情急之下,岫折苏干脆把全部的推测和已经确定的事实坦白告知:“原磁阵和‘启动地点’距离很远!根据推算!正好就是‘废弃装置’当下所处的地点和两城灾区的距离!现在必须由懂得技巧的人到装置那里把‘金属键盘’拆掉!否则!不小心触动了!化云和镜火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的!” “可是不对啊!岫!你不是说过,原磁阵只能启动一次吗?” “对,的确只能启动一次,那是因为这次受到的波及!根本不是启动引起的!”岫折苏痛心疾首的捂住胸口,手中的纸被抓皱:“也就是说,真正的原磁阵,还没有发动!” 危机依然存在,而且比想象中可怕无数倍,根据岫折苏之前对师父死亡状况的描述,助贤等人几乎看到了灰暗的未来,这让他们的心情,已不足以用恐惧来形容了。 “原来,敌人是故意放置存有原磁物质的物体在人们居住的地方,混淆视听,让我们以为原磁装置已经启动了,在我们分心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小婉咬住牙,不甘心的把拳砸在坚硬的岩石上:“到底是谁!居然做的这么隐秘!甚至误导了我们的方向!” 最后这些纠结自责的话语,助贤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启程赶往境外“废弃装置”的安放地点了。 “为什么……为什么本要做这样的事?”比起发现本弦玉或许还活着带给她的惊喜,岫折苏更痛心于现实带来的冲击,在她的印象里,师弟本弦玉尽管个性要强,可是为人正直,面对黑暗势力宁死不屈,他……怎么可能违背师父的意志?做那样丧尽天良的事呢? “岫,我有点担心,我们也马上赶过去好不好?” “嗯!” 放下悲哀与沉痛,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阻止“原磁阵”真正的发动。 他们马不停蹄赶到寸草不生的境外荒原,找寻那里唯一一座庞然大物,可是,助贤踪迹全无,连“废弃装置”周围的重重护卫都人间蒸发一般,广袤无边的大地被烈风吹扫,无尽的苍凉感瞬间袭上人们的心头。 他们不知道,这种复杂难耐的感觉从何而来,直到助贤从遥远的地平线出现,背脊上驮着一副被鲜血染透的身体,才纷纷意识到……有人,先他们一步,把生命交付给了死神。 在队伍的后方,脩烨听到岫折苏的恐惧和担忧,他凝望了这些日日相伴在侧的伙伴几秒钟,无声离开,毫无迟疑。 他第一个冲到被重重围住的装置那里,迅速驱散助贤手下的百余位强悍元术师,根据岫折苏先前的描述找到装置后那排错综复杂的金色按钮盘,上面各色键子叫人眼花缭乱,他干脆根据以往的常识推断,先摁下最大的那枚红色按钮,然后待键盘上的灯依次亮起之后,把整个金盘举上头顶,用力摔碎在地上。 很快,装置自身发出了隆隆爆响,整个躯体剧烈的摇晃,波动殃及到脚下土地,没多久就产生了龟裂,脩烨迅速跳开,在半空旋身预备落到远处地面时,忽然被一阵难耐的疼痛击中,眼前一片昏花,让他瞬间坠地却久久起不了身。 也就是在那个空当,从天而降数十名衣着怪异的男子,持刀向唯一的目标杀来。 冷风夹杂着沙砾,敲打在脩烨苍白的脸容上,短短几分钟,他就从一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衰弱成一个站都站不稳的“病患”,面对步步逼近意图取他性命的杀手,脩烨握紧手中的佩刀,没有低头,没有认命,在他们都以为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流火般拔地跃起,一刀便结果了两个敌人的性命。 他顽强的举动激怒了众杀手,层层逼来的杀气,并没有削减脩烨的锋锐,他反而更加勇猛,向敌人嘶吼:“你们这些混蛋!到底要对光之国做什么?!你们背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 没有人回应他的愤怒,只有蓬勃高涨的杀意,毫无怜悯之情的围剿。脩烨在和一干杀手过招的途中,忽得喷出几口通红的鲜血来,然而,那些人的武器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难怪岫折苏那么惊慌失措叫术师队赶紧撤离,原来,发生的危险是比爆炸更加可怕的原磁物质泄露,那个生事者为了打击光之国国府,做足了一切准备,哪怕摧毁,都带着鱼死网破的险恶用心。 飞起的足跟,凌乱的衣角,尘烟中上下穿梭的男子出招刚猛,手法凌厉,斩杀起来毫无犹疑,像是一架会动的机器,用超乎常人的敏捷把敌人打击到措手不及。风刀拂面,干涸了唇畔的鲜红,夺目的气概始于眼中,那抹无怨无悔、永不屈服的光辉! 盛放在这片土地上的花朵们,或许终有一天会明白,在他们身后,曾有着多么高大可靠的擎天林木。 敌人倒下了,在鲜红弥漫的境外战场上,脩烨的嘴角勾起难得一见的微笑,他在庆幸,今天在这里的,只有他自己。 境外的风比北漠更大,时常带着鬼哭神嚎的啸声,在环绕着光域领土的这圈“野原”上,只有生命力极强的杂草可以生存,它们没有苍翠的颜色,终日在无人的广袤地带散发着憔悴的幽黄,曾经,有无数战者丧命于此,化作孤魂亡灵,因而人们都说,光之国境外的这一圈领土,是冤魂的聚集地,它用它独特的震慑方式,使得其他国家不敢来犯,而光域自己,也未曾进行过开垦与利用。 脩烨来自十三禁卫军,因而他十分清楚,这片土地究竟为何无人接管,光域周边又为何没有邻国。 天地盟勇武无畏的战士,意识渐渐模糊,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这些问题了,身披的副使战甲被黏稠的红液染透,体间流窜的不再是刀剜般的剧痛,麻木,早已填补了他的感知。刚刚每动一次,体内穿插的十几把钢刃还会割痛他的内脏,而现在,居然知觉全无,脩烨自嘲,想过无数次落幕的场景,终没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他想说,自己不后悔,一张嘴却喷薄出大量的猩红。 视野里最后一抹风景,是他们迎接自己归来时,绽放的笑脸…… 七岁的那一年,他杀光了孤儿院里的老师,因为他们以收养孤儿为名干尽了贩卖幼童的丑事,脩烨识破了他们的诡计,用惊人的武力天赋肃清了这些道貌岸然的教育家,随后,他遭受了通缉。 脚底磨出了血泡,可停下来,就会被抓住,他不想被关起来,他要自由,哪怕是日日逃亡的生活。带着这样消极的想法,他意志坚决踏上了逃亡之路,而有一次追捕中的遭遇,却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天来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不符年龄的沉稳气魄和严肃表情,无怒自威,他并没有像其他追捕者那样上来就砍,而是缓缓坐到一旁,在破旧的逃犯临时藏身所里气定神闲的思忖着,许久,才开口询问脩烨的近况。 脩烨震惊了,他以为来人意在审讯和逮捕,没想到他竟表露出叫人受宠若惊的关怀。 奇陌佐银没有把脩烨交上去,反而根据他的情况,向上级申请,洗清了他的罪罚。 可从此以后,佐银每每必会督促脩烨,做事三思后行,切不能再徒增杀戮。 脩烨加入十三禁卫军,成了奇陌佐银器重的臂膀,在把他推荐到天地盟之前,他一直是只有佐银有资格调动的禁卫军高等干将。 某一天,总队长给了脩烨一份地址,叫他准时赶去报道。也就是在那一天,他的命运再度扭转。 亲切和蔼,阳光明媚,这样的表情即便在十三禁卫军也并不多见,脩烨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笑得这么开心,当他知道这个绿发的女人就是他即将臣服的君主时,曾一度排斥,他不认为,这个女人,或是她身旁那个懒洋洋的家伙,有能力凌驾在自己之上。 然而世事,又岂是最初那会儿便可预见的? 脩烨在佐银那里,学会了如何正确使用力量,如何把这份强大用到正途,而在玉灵碧那,他学会了……很多时候,力量不足以说明什么,取之不尽的温暖与爱,才是灵魂最需要的滋润和归宿。 原磁阵的启动被成功阻止,代价是天地盟副使——脩烨的牺牲。 身中数剑,力竭而亡。 这位曾经被奇陌佐银认同并任为副队长的实力强大的正义悍将,被天地盟的几位上主和副使,一路送到奇陌总队长所在的那个地方。 他们觉得,那里,也同样是脩烨的归宿。 Chapter 0523 用死亡换取的和平与胜利,是用血染红的鲜花,迎风摇摆处,腥气弥漫,使人无法愉快。 疾藤消失了,在凝光城某个角落里,大家没有去找他,给他留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排解这份悲伤,就如同……妙雪和新芽逝去的那段时间一样。 海蓁子没有停下有关此事的分析和调查,她把神色不同却个个充斥着哀伤的众人叫到海芋宫,展开新一轮内部会议。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原磁项链’会悄无声息遍布到居民区?而且数量极大,我们在民间安插了不少‘暗巡术师’没理由发现不了执行人的举动,而且根据人员伤亡的状况来看,显然是时隔不久做下的手脚。”海蓁子清了清嗓子,意图把心不在焉的某些人拉回正题:“我觉得,安放项链的不是别人,正是民众自己!” “你为什么会这样推断?”相夫光子也在考虑她所提出的问题,不过答案让她稍稍错愕了一下。 “其他推测都行不通,但唯独民众自己,在家附近进进出出不会引起重视和怀疑。” “可是,民众为什么要这么做?被收买了?就算被收买了,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芙菱想到了复杂的层面上。 “不,我想,海蓁子的意思是,民众们应该是被人操纵了神智,从而做出了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的事。”风扬赞同海蓁子的推测,又问:“不过,是什么人,用了怎样的术,才能在短时间内控制大批民众呢?” “寻常的幻术,无法同时兼顾太多的人,不过,水无痕一族的瞳术就不一样了。” 海蓁子心有余悸似的皱了皱眉头,语气略显沉重:“先不说他们的高等瞳术,就是基础的那几种,都叫人很难招架,如果他们用‘风动操纵眼’和‘火烈幻觉眼’相结合的话,要做到同时操纵上百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水无痕瞳术分为基础瞳术和上等瞳术,基础瞳术是每一位开眼者必备的本领,一共有四种,不过上等瞳术就叫人赞叹不绝眼花缭乱了,不止因为鲜有重复,更是每一种都有不可小觑、堪可灭世的力量。”助贤做出对这种异世力量的简单描述和中肯评价。 “那么你们说,会是谁这么做的呢?”才忙完手中事务半途加入的晴尊玉灵碧直接进入话题。 “水无痕当下只有三人幸存,叶大人、水无痕尽还有水无痕拓天,叶大人一直在外域的冰衣武士队据点里,有很多人可以作证,她很久没来光域了,至于其余两个,都来自天魔教,就不敢肯定了。”纳连也俊做出分析后给出结论:“而且,我觉得,岫折苏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觉得师弟不是那样的人,却好像活着并帮生事者弄了这一次堪比屠杀的行动,矛盾之中透出的信息,不也可以表明,本弦玉亦是被操纵的人之一吗?” “可本弦玉跟受控民众的情况不同啊,我们相信岫的推断,那么本弦玉就是这次行动的反对者,他掌握着原磁阵的秘密,幕后黑手自然不可能放他自由,在自身无法行动的情况下,他又怎么亲力亲为做出装置来呢?如果是被控制,也说不通啊,被控制住的人通常意识全无,像唯命是从的傀儡一样没有自己的思想,就算他乖乖说出了他所知道的原磁阵构成形式还有新品的配置,就能保证幕后黑手准确无误的达到目标吗?事实表明,这次域内域外的荼毒,可是不亚于允帝逻时期的灾难啊!” “你的意思是,即便本弦玉说出了秘密,也不代表生事者可以根据他供出的‘技术’达到完美的标准,这就和现实情况相悖了,也就是说,他‘被控制’的情况稍稍有些不同,是在‘不心甘情愿’的情况下,‘亲手’去执行的这一切……?” “我就是这个意思,好比两人过招,a可以看穿b的下一步动作,但是却没有能力去抵挡它,何况本弦玉意志坚强,未必会像寻常人那样屈服在水无痕的力量之下,那么就只有这种可能了!”小婉笃定的把头点下去。 “海蓁子,你觉得谁有这个能力‘驾驭’本弦玉?” “叶大人的星瞳,不符合这一点,水无痕拓天是否会使高等瞳术,尚未可知,就只有水无痕尽……他的雨瞳,可以看到人的‘过去’和‘未来’。”海蓁子在说这些的时候,似乎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给予评价,反而充斥着心痛、不解等各种思绪。 “可以看到‘过去’,那么他就可以搜索人的记忆,从而获得情报了?” “没错,本弦玉一旦中了这招,就没有自由可言了,哪怕是精神力再强悍的人,在水无痕之瞳面前,都显得那么薄弱无力。”并非由衷的夸赞,海蓁子眉宇间凝聚的,是一种惨不忍闻的痛惜:“可以搜索出来的记忆画面,哪怕本弦玉再想遗忘,都会被□□裸一张不漏的钻入到瞳术者的眼帘中,即便本弦玉不亲自动手,有了水无痕尽的‘监督’,还怕达不到完美的标准么?” “这么说,真的是那家伙了!”芙菱恼火的拍案而起:“我就知道!天魔教没一个好人!尤其那个叛月!哼!上次我和助贤差点让水无痕的臭家伙杀了!下次再遇到他!我绝对不饶!” 景洛难为情的推了推眼镜,惭愧道:“芙菱,其实,那次是我……” “好了好了,芙菱乖,不气不气。”玉灵碧绕到金发姑娘身后顺着她的背脊抚摸,温柔的凝视:“脩烨用生命给我们所有人换来了平安,我们要珍惜,要永远记住这次教训。装置的启动开关被毁,现在所有的原磁物品也被回收,我们在安抚民众、守护他们的同时,也要做到保证自己的安全啊,我不希望再发生牺牲流血的事件,如果可以,我情愿是我……” “碧姐,你别说了,我们大家都懂。”相夫光子不忍见仁慈的大姐伤心落泪,设法转移她的集中力:“折苏还在研究‘废弃装置’的残骸,希望能从中找出更多的线索,至少,我们要知道是谁在幕后主使了这一切!从域外的原磁灾难开始,一直到我们自己,我保证,是同一个人的图谋!” “出事了出事了!”打断会议的叫声从海芋宫门外响起,听是探樱的声音,相夫光子立刻把人唤进来询问,探樱用力咽了咽口水,使劲儿说:“穆高夫人的儿子殁了!” “那个与辰?他还那么小,怎么会殁呢?” “我也是听御政宫传出来的,穆高夫人现在还没给出正面回应呢,好像是刚刚断的气,原因我也不知道,只听说好多人都往‘夫人殿’的方向去了。” “那我们也去看看吧。”玉灵碧第一时间站起身,觉得非常心痛。 护光城穆高夫人的寝宫内外,被闻讯而来的双城中人填满,不断从豪华的屋子里传出穆高撕心裂肺的悲嚎。往里看去,在人山人海的前厅里侧,可以看到挂着珍珠帘的奢侈内室,四壁镶金砌银,顶棚悬满玉翠,一张宽敞的四柱床上,平躺着一个幼小男孩的尸体,肌肤被青紫色的斑块覆盖,经多名医师和验尸专家检查,皆证实是“中毒所致”。 “不可能!我每天都找人试毒!确认无误之后才会拿给与辰吃!什么都是!我还不准他随便碰旁人给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中毒呢?”穆高推开化羽差遣过来的尺镜,疯癫大作,胡搅蛮缠。 “根据死者情况来看,他并不是一次性的中毒,而是长时间服用微量毒物导致的,每一次的份量极轻,次次叫人难以发觉,可积年累月下来,就会潜藏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终是回天乏术。”尺镜并没有改变说法,不论丧失儿子的母亲多么悲痛疯狂。 穆高的眼镜早已被丢弃,两眼肿成了桃,她忽然想起,每次试毒,她都找不同的人来,就是怕同一个人会起疑心,可万万没有想到,最终还是百密一疏。 真怀伫立在侧,眼角缓缓流露出别样的喜悦,兰咏站在帝妃对面,惴惴不安的用手帕擦拭眼角,掩盖无泪的同时,也把那份心虚彻底遮掩。 圣母久未到场,这让孩子的母亲十分不满,当众埋怨起圣母的无情无义来。 圣母在半晌过后,风风火火的带着旗主闯到这里,一进门就给了儿媳妇一记大耳光,穆高被打得天旋地转,回过神后哪里还顾及辈分之别,抬手欲还来,此刻穆高心中,她自己就是比天还大的尊主! 鬼杰上前,连着穆高的巴掌一起把人踹到里屋大床,重重压倒在与辰的遗体上,穆高委屈而暴愤,发挥她不逊于白辰霞和香玉的骂功,从床上跳下来后当众展示自身的素质,叫闻听者无不眉头大皱。 圣母念柳不慌不忙的一笑,换做以往,她听到这样的羞辱之言早就暴跳如雷了,她抬高音量,生怕有人听不到似的,咆哮一般指出:“我告诉诸位!这个孙子不是我的!他的死活与我无关!因为!他是这个贱女人和别的男人所生的野种!穆高!也就是子英!你欺骗天下众人!把一个血统低贱的杂种带到这里意图不轨!简直死有余辜!” “你凭什么说这不是王室血脉?!与辰是我和允帝逻的儿子!千真万确!你不要血口喷人!” 面对穆高悲愤的指控,圣母冲她狠狠一笑,从小林岛钏手里接过一张厚厚的纸,大呼:“这就是与辰的基因血统鉴定证书!由此可证实他根本不是我儿允帝逻的骨肉!更不会是我念柳的子孙!子英!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赶快俯首认罪吧!” 穆高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牙齿咬痛嘴唇,她用难以言喻的憎恨目光扫视着现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只是在旁边看,带着各具特色的表情,想起自己曾经的风光无限,穆高断定,这是她此生所经历过的最大耻辱:“我的儿子被人毒杀了!你们不但不帮我找出凶手!还落井下石!你们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会造报应的!” “会遭到报应的是你!”简曳一脚踢飞左右门神,在牧逢春和香玉咿咿呀呀的喊痛时,早已蹿步到穆高的身前,伸手,一下子捏住了她的脖子,继而将整个人提到半空中,怒目相瞪:“子英!你知道欺骗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你……别听……圣母胡说……与辰……他真的是……我和先王的……骨肉……”危在旦夕,穆高哪里还敢大声喧哗,莫说她此刻被提到半空呼吸困难,就算落了地,恐怕也只有跪坐瘫倒的力气。 “还敢狡辩?亲王,你知道这女人为什么给孩子取名叫与辰吗?我最初也不理解,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里带个‘辰’字!与辰,就是‘与君之子’的意思!”圣母在一旁推波助澜,尽力把简曳的怒火煽动到顶点。 “下贱的女人!我杀了你!”比穆高更觉耻辱难堪的,是心比天高的简曳亲王,他抽出早已佩戴在身上的宝剑,预备亲手解决用以泄恨。 相夫光子从袖中甩出长长的光鞭,金色绳体扭动灵活身躯及时缠住简曳翻转的手腕,她知道,就算自己不动手,碧姐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亲王,请不要这样!就算要惩罚穆高夫人,也应该把事情弄清楚再说,这样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晴尊,我敬你是一国之主,但你今天胆敢管这件事,就休怪我不给你颜面!”简曳掐住穆高脖子的手并没有放松,反而越勒越紧,短短工夫,穆高夫人面色紫涨,意识到达神游状态了。 “亲王!我并没有替她开脱的意思!只是……你看现场这么多人,你要让大家在这里见血吗?传出去,不好听啊!”玉灵碧最后的规劝声音极小,她试图压制住简曳的怒火,同时保留他的颜面。 思索片刻,简曳的手缓缓松了下来,穆高趴倒在地上,呼唤香玉和牧逢春的名字。 可那两个在圣母面前同样吃得很开的女人,早已吓得躲到了人群最后,即便听到了主子的求救声,也压根没有露头的胆量。 现下,除了不敢上手的,夫人殿的领域里就只剩下坐等她遭殃的众人。 不过,玉灵碧几人算是例外。 见碧姐要上前搀扶,光子抢先一步,她的尊严更不容许堂堂国主为了这等女人低下尊贵的头,和海蓁子一左一右将人扶稳后,静静听候碧姐的调遣。 念柳不声不响,露出不留破绽的满足微笑,她并不感激简曳,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表面上说会立赫翼为国主,可暗地里却偷偷留意着与辰,当时,他们都以为这个孩子是允帝逻的遗腹子,与其让女国主嫁人之后使其子嗣跟随父姓,倒不如直接采用正统后裔,简曳的神国式守旧观念极强,可容不得母系天下的存在。其次,她是圣母,势力背景均比子英庞大许多,想要在新国主继位之后铲除其母,就必须挑一个容易杀死且不留遗患的下手,那么除了子英,再无他人。 可惜,简曳的如意算盘还是被她发现了,她不动声色,佯做无辜,任由简曳把刀子插向自个儿儿媳妇的胸口。作为婆婆,她自认为待子英不薄,当初天地盟要斩杀允帝逻宠妃时,还是她这个圣母全力作保的呢,可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翅膀硬了就妄图和婆婆争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着与她亲密无间,暗地里却想拉拢天地盟和禁卫军,偷偷送了多少礼,数都数不清。 如今,圣母只想早日了结了这条她眼中卑贱不堪的烂命。 面色缓缓恢复过来,残留在穆高眼底心中的,不是恐惧,而是无名的怒火,她不敢想象,没有了与辰,没有了简曳的支持,她还剩下什么,一时激愤,她只求迅速离开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地方。从两位女上主的手中挣脱,她披头散发连滚带爬的往大门外头冲,怎么都没料到,灭顶之灾会降临的这么快。 以为她要逃跑的简曳懒得去辨别什么,一剑飞出,劈下的刹那穆高整个身子从中间碎成了两半,大量的鲜血从长长的断口处喷发,向着四面八方,溅出足有双尺的长度。 穆高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死相有多么恐怖,八面玲珑圆滑一世,本可坐享其成,却命丧大众眼前。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好多人被这样血腥的一幕吓得半天回不过神,天地盟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尤其是玉灵碧,瞳孔里久久弥散着惊恐和忧伤。 收剑入鞘,简曳毫无感情的脸孔叫人不敢直视。他是二代国主的弟弟,他认为兄长的国家不该落入他人之手,应该由他们“华亚”家的正统血脉继承,后辈十三禁卫军势力庞大,几乎笼罩了整个光域,甚至扶植一群跟他们家族毫无关联的孩子为最高首脑,于是他才会把目光落到子英和允帝逻唯一的子嗣与辰身上,打算有朝一日彻底从十三禁卫军的手里夺回光之国,可是,他失败了,以最屈辱不堪的原因,当众出丑。 简曳无法原谅子英,若非人已惨死,他必定将这个女人挫骨扬灰。 Chapter 0524 “我发现,这次的‘原磁阵’跟我师父造的那一次不完全一样。” 岫折苏的话叫整个天地盟陷入发现新大陆的好奇中,零界宫的人群霎时从分散状态凝聚成团状的簇拥,包围在浑身发抖的女子身边,使她不至于那么瑟缩。 “岫,快告诉我们,究竟哪里不一样!” 岫折苏把手中卷成轴的纸张摊开,平铺到沙发群中间的茶几上,不由分说,拿起笔在各个黑点之间勾勒起来。不消片刻,一个大大的六芒星出现在纸张中间,覆盖了多半面积,而中间空白的余位,竟然还隐藏了一个正五角星。所有的点都从线上穿过,最终形成了内外合并的图案。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一向足智多谋的宁日潇也看不明白了。 “外面是六芒星,里面是五角星,乍看之下没什么,可师父的原磁阵排列不是这个样子的,本并非情愿把原磁阵的排列方式告诉敌人,又怎么会费尽心思重新弄出一个来呢?” “这么一想,确实很奇怪啊。” “会不会是本弦玉想通过它来告诉我们一些事呢?”风扬思量过后,得出结论:“既然重新排列不合常理,那么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倘若真像我们推测的那样,他遭到拘禁,被迫吐露原磁阵的机密,那么一定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他大有可能在这段期间在心中拟好全新的构成图,等敌人用手段迫使他泄露机密时,就顺势……” “那就说明,本弦玉知道敌人是用它来做什么的,所以向我们传递情报。” 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却只让玉灵碧的眉头越皱越紧。 “碧姐?怎么忽然脸色这么难看?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坐在旁边的相夫光子敏锐的察觉出大姐的异常。 自打穆高母子双双命丧,相夫兰咏就终日待在家中不饮不食,哀不自胜,旁人皆感慨,说兰咏老人宽宏慈悲,对待罪人也心怀怜悯之情,一大把年纪,为着两个晚辈的逝去愁坏了身体,好多人登门慰问,却只看到老人对窗长叹,已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可谁又知道,真正把她“击垮”的,是破灭的梦想! 就在这时,那位巨人国的帝妃驾临了,相夫兰咏拖动年迈的身躯起身向比她小了好几十岁的女人施礼,被真怀立即扶住,还嘱咐一旁的吉祥把老人搀回去坐。 此刻,家中就只有兰咏一人,以及两位未请自来的贵客,兰咏强作精神,笑面对人,把珍藏的名贵茶叶拿出来款待她们,还客客气气的慰问帝妃近来可好。 “本妃无碍,倒是兰前辈您,憔悴了不少呢。”真怀似笑非笑的端过茶杯,另有所指的打开了话匣:“本妃这次来得唐突,还请前辈不要见怪,这里有两盒上好的山参,是本妃从家乡带来的,希望您不要嫌弃。” “哎呀!您太客气了!帝妃大人,这我怎么敢收呢?”兰咏连忙受宠若惊的站起身。 真怀抬手示意她坐下,嫣然一笑,缓缓动口:“说起来,本妃总是要欠您一个人情的,不如提前还了,也省得本妃坐立不安呐!” 兰咏迅速转动脑筋,飞快思索真怀这句话隐含的深意,一瞬间就想出几十种可能来,面上维持着一层不变的和善笑意,口吻亲和似对待自个儿的幼子幼孙:“大人有什么指示,直接吩咐我做就行了,我虽然不是无所不能,但一定会尽我所能的!” “呵呵。”真怀掩嘴一笑,殷红油亮的指甲仿佛沾染了腥气:“兰前辈过虑了,真怀虽为帝妃,却也是晚辈,怎敢劳烦您帮着办事呢?其实本妃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向前辈您请教的。” 兰咏打从她们进门开始,就注意到除了礼盒外,还有一只用金丝缠竹藤编制的食篮,现在,真怀终于舍得打开它了,她叫吉祥拿出一方瓷器来,白色通透的质地宛如上等脂玉,细腻清浅的琼花花纹似要芳香扑鼻,相夫兰咏以为又是什么快要到手的好东西,禁不住眉开眼笑,未承想,盖子打开之后传出的一股子气味,简直令她窒息。 是羊奶,最新鲜膻气最大的那种,本是保健滋养品,兰咏却一阵恐慌,神色闪避。 “怎么了?兰前辈,是不是似曾相识啊?如果您没记错的话,不久以前,您还碰过这东西呢吧?” 直到此刻,真怀温婉的笑容才叫兰咏看出那份埋藏至深的逼迫,她强作镇定,笑容也没有僵硬,论圆滑无漏,她可是自信可以盖过这个后辈的:“我的确每天都喝,因为穆高夫人的儿子喜欢,我也常会带去一些,不过,我不明白,帝妃好端端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是这样的,在穆高夫人去世之前,她曾经给本妃送过一罐羊奶,当时本妃不小心打翻在地上,被刚好进来的小猫舔到了,您知道,那只小猫后来怎么样了吗?”真怀故意盯住兰咏的表情,意图从那上面寻找出什么:“它死了哦。” 兰咏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不过她背在身后的拳头早已捏死。 “那天,有人给与辰送了新鲜的羊奶,可穆高当时并没有说,与辰有些拉肚子,便悄悄把它送给了本妃……兰前辈,还要本妃继续说下去吗?” “呵呵,帝妃大人!我尊敬您是一国之妃,对您处处礼让,我也希望,您别为难我这个老人家!我虽然年纪大,可不糊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兰咏的锋锐显露出三分,尽管她仍旧竭力压制着情绪的失控:“您不就是想说与辰是喝了我的羊奶,才会死掉的吗?证据呢?他一个几岁大的孩子,难道天天喝羊奶、不吃别的东西?” “兰前辈,并非本妃诓你,只是您觉得……本妃像是那种不做足准备就鲁莽行事的人吗?”真怀抬起纤指含笑掩唇:“倘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本妃才懒得来这一趟。”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样的话兰咏是不敢轻易问出口的,一旦表现出疑问和慌张,就很有可能落入这个狡猾女人的圈套,凭借她数十载的阅人经验,她敢保证,真怀一定是带着少于五成的怀疑来到这里的。 可还没等采取对策,真怀再度开口了,这次可谓是态度翻转,话题骤变:“其实,兰前辈不需要误会,本妃来这里并不是想要质问,而是……想跟您合作。” “合作?我不明白。”兰咏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着摆摆头。 “本妃可是带着极大诚意来跟您商量这件‘大事’的,为了表示本妃的用功,不妨提醒您……穆高和与辰这两颗棋子,已经彻底失去效用了。”手中茶杯忽然松开,打碎在地上,淡黄的液体泼洒满处,似难收的覆水:“想要重振旗鼓,就要跟本妃合作。” 相夫兰咏彻底服了,她不知道真怀是怎样分析出事情真相的,但事实上,她混到穆高身边的确是为了替裕儿谋得好前程,可没想到,穆高这个狡猾有余精明不足的女人很快在她的奉承下给予了十足的信任,甚至告诉她自己的儿子会成为未来的国主。相夫兰咏把握机会,思虑再三,终于谋划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大计划!那就是,让穆高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唯一的儿子,然后让悲痛欲绝的她把母爱转嫁到相夫裕身上,这样,相夫裕就有机会当国主了。 所以,相夫兰咏才会把微小到几乎难以验出的毒药日日掺在羊奶当中给与辰送去,短时间服用根本看不出什么,可时间一久,过个三年五载,必然毒深殒命。所以当夫人殿传来与辰身亡的消息时,她很讶异,因为根据她调整的剂量,与辰根本还不到丧命的时候。 与辰一死,穆高必定无所依靠,那么裕儿的机会也不能算是没有,带着这样的期待,兰咏赶到夫人殿假意悲恸,谁知道圣母会在这时戳穿这个弥天大谎? 失去了简曳的信任,穆高必定万劫不复,即便不死,兰咏也再不敢去攀附。 仰倒在椅上,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过往种种,竟如同百年之前。 看着瘫软在椅子里的老太太,真怀残忍的笑起:“本妃也不妨告诉你,与辰之所以提早丧命,是因为有人在他的食物里加大了毒药的量,所以他才会……” “是你!是你做的?!” “本妃可什么都没说,不过兰前辈妄图把自己的孙子推上国主之位,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呢?枉你费尽心思,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真怀见兰咏恨恨的怒瞪自己,不慌不忙的继续说下去:“如果还觉得不够,本妃还可以补充一些……前辈知道穆高的情人比吉特辰爱财,就故意拿了十万国币去孝敬他,一番言辞滴水不漏,比吉特辰再精明也被您哄得心花怒放,于是他就出面把你引荐给穆高,想必没用多久,前辈就把穆高此人心性喜恶摸得一清二楚了吧?” 看穿了穆高的为人和心性,相夫兰咏开始花钱供与辰各种娱乐消遣、吃穿用戴,每次去见,还会给他们母子带礼品,事情样样办得滴水不漏。穆高对她十分满意,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需求,兰咏便泪眼婆娑可怜兮兮,说自己家门不幸,二孙女一直阻碍他们一家的前程,她没有办法,为了小孙子将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只能求助于穆高夫人了。穆高理解的点点头,又问她为什么不找圣母而找她这个有名无份的国主妃子。相夫兰咏忽然起身,朝穆高深深的鞠躬,言辞恳切催人泪下,她说她一直都相信,有资格成为国主的,不是圣母,不是晴尊,而是眼前的这位穆高夫人。穆高听了十分高兴,不过没有忘乎所以,只给了她一个允诺,说没事常来走走,大事小情共同商量。 而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大买卖还在源源不断的海捞着金钱。 相夫兰咏自己清楚,之所以得穆高喜欢信任,可不仅仅是由于她的讨好到位,穆高心性高,头脑却简单,正需要有人帮自己“夺取大权”,兰咏的出现和屈从正好满足了她的要求,按照兰咏的指示,穆高暗自收买御政宫的底层人员,再由底层向上层进攻,逐个收拢,步步为营,在这其间,相夫兰咏能准确的摸出谁可利用,谁是忠于圣母的,而又有谁不值得信任、好做墙头草。她的每一次精准判断,都让“穆高集团”收获颇丰,她大展锋芒,猛表忠心,向穆高保证,事成之后愿意推举她为国主,将来还让自己的孙子相夫裕辅佐年幼的与辰新君。当穆高问她要不要叫比吉特辰吩咐瑞拉和亚瑟飞也在御政宫里应外合时,相夫兰咏拒绝了,说这两个孩子跟相夫光子走得近,恐怕不会为她们所用。 接下来,相夫兰咏打算同时进行两个计划,对外,通过比吉特辰收买天魔教军团,用以造反时所用,对内,她要大刀阔斧铲除心向圣母的御政宫成员。相夫兰咏告诉穆高,众所周知,御政宫大部分成员在圣母的纵容下中饱私囊,好吃懒做,就算有不愿意与虎谋皮的,为了饭碗或家人也不得不屈从,这时候,只要穆高和与辰做出大义凛然、与私吞纳垢之行径划出距离的行为或举动,便会进一步引出有多少人可以收拢旗下,同时让圣母和她的党羽腹背受敌,前有清正的天地盟,后有廉洁的穆高众,再谋划几件大事栽到圣母头上令她一蹶不振,十三禁卫军那边必须顾及,换句话说只要得到了他们的许可,就算是天地盟也能一举歼灭,不需要刻意讨好,那样显得虚伪算计,却不能让他们挑出一丝毛病。穆高这才明白为什么相夫兰咏每次与与辰相处,都会告诉他要做个善良正直、品行端正的好人,兰咏没上过学,不识字,却懂得很多连她穆高都讲不出来的大道理,与辰十分喜欢兰咏,甚至把她当成亲奶奶而对圣母有所疏远。 只要压制了圣母一行,天地盟这个年轻成员组成的集团就不足为惧了,穆高完全可以代替圣母和天地盟分庭抗礼,这时候,只要她表现的跟玉灵碧一样英明大义,十三禁卫军绝对不会无视,而且她相信穆高有着玉灵碧和天地盟都欠缺、而队长们一直希望这些孩子能有的东西——该狠时便狠,绝不感情用事。 “到那个时候,还愁得不到十三禁卫军的认可、还怕与辰不会成为真正的国主吗?” 计划是完美的,相夫兰咏代替穆高步步为营,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么要紧的时刻扯她的后腿,使整个计划毁于一旦! 相夫兰咏从小就告诉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要在困境里朝有机会的方向抬头,她唯一庆幸的,是虽然一直和穆高走得近,却始终对圣母恭恭敬敬,每每讨好,现在穆高倒了,她正考虑要不要转投圣母麾下呢,如果向念柳表态,说她愿以老迈之躯竭尽全力替赫翼公主夺取王位,还怕自身不保吗? 可是,她的计划还没实行,她还没有伪装过这段“守丧”期,真怀就打乱了她全部的对策。 “与其和圣母合作,不如跟本妃如何?要知道,圣母只会让她自己和赫翼公主做国主,而身为帝妃的我,是完全没有目的的,要说有……大概就是复仇吧?”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兰咏终于卸下了部分伪装,坦言道:“穆高虽然死了,可我不敢保证她的女人团会为我所用,当初,我让穆高老实安分,给简曳留下良好的印象,牧逢春由此得势,态度嚣张,她未必会把我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再有,最难缠的简曳亲王,帝妃大人真的觉得我们能得到他的肯定吗?” “简曳亲王,本妃自有办法对付,不过本妃要劝前辈,还是不要想着把他当剑使比较好,要知道……这个男人可是跟十三队长一样难缠的家伙啊。” “我知道了,那么,就祝我们彼此合作愉快吧,帝妃大人。”相夫兰咏的眼底看不见喜悦和希望,反而是满到极致的戒备,可蕴含在其中的自信,也足够表明她的坚定了。 “首先第一步,就是稳住女人团,本妃这里倒有一计,愿与前辈共同分享。”美貌的妇人神采奕奕绽放欢颜,像迎风盛开的红芍药一样,妩媚多姿。 Chapter 0525 她站在场地的前端,用微笑的神色仔细打量每一名入目的妇人,从容貌妖娆到姿色平凡。血一般红艳的长指甲轻轻扫过粉亮饱满的双唇,真怀终于肯开口了,发出动人勾魂的娇音。 “诸位,今天本妃请你们过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下面开始议论纷纷,各种杂乱的沟通一跃涌进真怀的耳朵,她只微笑不语,等到现场稍微寂静了些,才继续说:“你们的副团长牧逢春打算跟着本妃研习御人之术,并传授给你们每一个人,到时候,受益的可不就是大家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是巨人国来的,凭什么率领我们啊?” 预料到会有人尖锐的抗议,真怀早已做足打算,不慌不忙的回应:“本妃自然没这个资格,不过,这可是你们副团长的意思,本妃也奉劝诸位,想要继续保住这份‘工作’,就要乖乖听从上级的指使才行,哪怕……是更加艰难的任务。” “穆高临死前说这个女人是她的宿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万一是真的,她会把对穆高的恨转嫁到我们身上吗?” 真怀含笑“倾听”每一种声音,她就是要让她们疑惑,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再伸出援手,这是比任何利益的诱惑都更加稳固的……恩惠。 人群散尽后,帝妃飘然而起,脚踏云朵飞回到自己下榻的地方——华美高贵绝不比夫人殿逊色的宫楼。 进门后,真怀对着一只白玉耳环凝神思索了半会儿,脑海里的画面不知不觉回到了许多年前,她还年轻稚嫩的那个时候…… 曾和子英一样,化云真怀也是允帝逻宠爱的妃子,当时,真怀和表妹若葳一同进皇城,结识了性格爽朗的子英,三人十分要好,曾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允帝逻见面前有这样几名如花似玉的美女,喜不自胜,大加赏赐,也没料到这给以后埋下了怎样的祸根。 若葳体弱多病,可最得允帝逻喜欢,只爱美人不顾江山的国主为了她不知杀掉了多少王族医师,在伯亚其的高超医术支持下,若葳也只能在病榻上勉强存活。 允帝逻终日把心思悬在争宠的对象身上,彻底激怒了空闺寂寞的子英,她打听到,若葳的父亲恶疾病危,便迫不及待的命人去“泄密”给若葳,待若葳听说这可怕的事实之后,真的因情绪激动而一命呜呼了。 真怀哀痛不已,在子英设计取代了若葳在允帝逻心中的位置之后,调查出蓄意把消息透漏给若葳的,就是子英。真怀隐忍多年,只为给表妹报仇,想不到一次出域回家,也会改变她的人生。 真怀以为,自己藏的够深,至少对待子英和睦客气,她应该不会因为若葳而对自己持有戒备,可真怀太天真了,她哪里知道,即便自己不去争宠,嫉恨美貌的子英,也早已暗自将人视为了眼中钉。 马车的马匹在域外的路上被劫杀,真怀从车厢里摔出,滚落到漫布着荆棘的凹地里,当场就昏死过去。 等到醒来,真怀才知道自己大难不死,被当时在野林里狩猎的巨人国国主救回,这位巨人一族的首领把满身是伤的女子带回了巨人岛,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才把她从死神的手中夺回。 真怀感激涕零,以身相许,她虽然是寻常人类的种族,可貌美绝伦,叫人流连忘返。 三年后,她和国主浓情蜜意相拥在富丽堂皇的芙蓉殿里时,被忽然闯入的光之国亲王惊到,真怀仍旧不知,这个雄姿英发、激烈高昂的男人,才是她命运□□的主操控手,他的出现,才叫彻底改变她的一生。 眼中的冷漠,把那份刻骨的仇恨暴露无遗,真怀捏紧手中的白玉耳环,几乎要把它融化在掌心里。 “夫人,风之国国使来探望您了。”守在门外的吉祥跑进来通传。 “让她进来吧。”真怀正了正衣冠,把神色调整到最佳,缓缓坐到了前厅的檀木椅上。 说来也巧,被任命为“风国第一使者”的风信子,这次不是为了“光风”两域的事情奔波的,她带着风之国国主送给巨人国帝妃的礼物,特地赶到光之国与她会面。 “帝妃大人,这是我们国主大人送给您的礼物。”风信子礼仪到位的行了礼,恭敬的双手奉上红色的礼盒。 “有劳国使了,吉祥,收下,请国使入座。”真怀并没有起身,而是把招待的任务交给了侍女,言谈举止尽显雍容华贵:“从前听说,国使小姐性子内敛,后来才知不过是些谣传罢了,做这份工作的人,怎会是内向的呢?” “说来惭愧,我本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人,幸亏被贵人赏识,给了我改变自身的机会。”风信子浅浅一笑说,仍有些小女儿的羞涩之态。 “你说的可是相夫光子少主?”真怀饶有兴趣的亮了亮眼眸。 风信子轻轻点头,想当初,她也曾求助于这位域外帝妃,是花见羞介绍说,这位世外奇女子的智慧堪比花问蕊,而且为人正义乐善好施,她当时想着,光之国当下很难出面解救光子,敌人那边肯定不会帮忙,自己人又碍于身份不好横加干涉,不如就借助外界的强大力量,刚刚在术法界上流社会游走的她没有任何人脉关系与势力,更谈不上请求其他国家的首脑相助,为今之计就只能拜托花见羞所提的这个人了,风信子利用职务之便,花了一周时间往返于遥远的巨人国,在那里诚恳的拜见了该国的女主人,真怀。 “对于帝妃大人曾出手相救,风信子感激不已。”国使由衷的表达感激之情,心中的谢意溢于言表。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真怀盈盈一笑,不露破绽的表情又给她的仁慈指数增添了许多分,她怎会告诉这个聪明不够精明也缺乏的“新人”彼时不过是给个顺水人情罢了呢? “主子!主子!亲王大人他来了!”如意慌慌张张扑进门,见到有客人在愣了一下。 真怀神色不改,语气严肃了三分:“如意,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也不怕客人笑话。” 风信子回以微笑,表示无妨。 真怀这才收敛了客套,回归正题:“去回亲王大人,说本妃当下有贵客要招待,不方便见他,先前答应他的对弈一局,择日再行吧。” “不好意思,本亲王可没那个闲工夫择日再行。”话音刚落,简曳霸气十足的回绝声骤响门畔。 真怀面上不见慌乱,可心里却禁不住惶恐一番,她笑着看向风信子:“国使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看,我们还是改日再叙吧。” “没关系,我正好也要去办其他事,今天就到这吧,帝妃大人,风信子告辞。”风国国使礼貌的起身行礼,出门的瞬间与简曳犀利冷锐的目光正好对撞,风信子顿感压迫扑面,忙收回视线静静离开了。 真怀打开盒中物,果真是歌顿国主应她所求寄来的东西,满意一笑,不留痕迹的对简曳热情相迎:“亲王大人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叫本妃失了礼数可怎么得了啊?” “女人团那边怎么样,可靠吗?”简曳表情阴冷的往椅子上一座,顺手接过吉祥奉上的热茶,把茶杯重重放在身侧的桌面上:“你之前说的‘双上主政策’,我要马上执行!” “这事可急不得,要十三禁卫军应允了才行。”真怀缓缓言语,容色慎重:“晴尊广施恩德,在十二大城增加官员职衔,这是被人们广为传颂的‘仁政’,我们是顺水推舟,若过于心急,可就弄巧成拙了。” “在每个上主身边追加一名平起平坐地位同等的上主,如果禁卫军那些家伙问起人选,你打算怎么应付。”明明用着胸有成竹目空一切的语气,可简曳却不肯先真怀而言。 真怀知道他是在测验自己,来者不拒从容面对:“当然是从副使里面选了,而且必须要从自己手底下的三副使当中择选其一。” “每名上主身边都设有三名副使,却只有一人能够凌驾在另两个之上,想要彼此不心生嫌隙,是不可能的。” “再团结一心的组织,但凡牵扯出个人利益的冲突,保证不会天下太平。”真怀不露痕迹的瞄了简曳一眼:“亲王大人,本妃倒是有个想法,应该能解决十三禁卫军方面的难题。” 真怀把天地盟的晴尊跟上主找来,站在殿外交谈,简曳在侧,一时半会搞不清楚这个女人想到了怎样的良策,只是看到玉灵碧听说这个提议之后,整个人显得意见极大。 “我明白帝妃大人的好意,不过,即便禁卫军的各位队长同意,我作为国主也不会同意的。” 晴尊认真的模样叫真怀不禁暗叹,这真是个活在理想世界里的君王:“本妃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用担心,天地盟一家和睦,才使得人间太平,这是世人有目共睹的,副使和执行者都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应该不会因为同伴升任而心存芥蒂,晴尊大人,为了贵国的发展,本妃觉得这当真是一计良策!” 帝妃的一颦一笑完美无破绽,玉灵碧退一步讲:“即便是要选,也不能平白无故的随便扶植哪一名上位,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哦?那么晴尊大人您的意思是,只要经过公正的考核,这项提议您还是不会反对的咯?” “我……” “帝妃大人,恕我相夫光子孤陋寡闻,我怎么不知道……我国的内事还应该麻烦外域的您来费心费神呢?” “帝妃是我请来帮助光域实现富饶昌盛的,相夫光子,你不过是名少主,没有抗议的资格。”简曳森然冷酷的警告着红发的小辈。 “怎么会。”相夫光子勾唇浅笑,不失礼仪:“对我光域有利的,本少主当然不会抗议,只是国家大事一向由我们天地盟来裁夺,即便是惊天良策,也要得到晴尊大人和全部上主的首肯才能执行,这一点是光国新建之后始终不变也不可改变的规矩!哪怕来的是天上的神,也没资格违背。” “相夫少主这话说得极是,贵国的内事本妃的确无权干预,不过,贵国与我们巨人国一直是友好往来的同盟国,本妃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希望光域繁荣昌盛,希望晴尊大人还有各位上主不要误会。” 常人只怕早就因为面子挂不住而动怒了,这真怀不但处之泰然,更能面不改色,气息平缓,当真是不同寻常的大人物,相夫光子收敛住敌对的气焰以及对简曳的不满,暂时闭口不言了。 从侧殿出来的如意手持风信子送来的礼盒,脚底一滑竟失去重心直直将盒中瓶丢了出去,粉白色的黏稠物带着胶状质感正好洒到了简曳的背脊上,一切像过隙的白驹,快的那么不真实。 “如意!你毛手毛脚的干什么!”吉祥怒斥如意,转而跑上来跟简曳请罪。 简曳也没料到会上演这一出,感到后背火烧一样的疼,立时意识到危机,把外套迅速扯下,只留一件贴身穿着的无袖衬衣,结实的手臂上,一枚图案叫天地盟人目瞪口呆。 六芒星套着五角星,环环相绕的红褐色标记,清晰无比的映入玉灵碧的瞳孔,一国之主再度确定,彼时无意间从亲王身上看到的,就是这个东西。 “这绝对不是巧合。” “或者,是有人故意陷害简曳亲王的?” “不,我觉得不会,我了解本,他不是这样的人,即便是仇敌,他也只会选择光明正大的较量方式。”岫折苏加入到上主们的谈话当中。 “不管怎么说,这个真凶的目的险恶无比,他是为了让天地盟彻底开罪各国,然后从光域国府下台,甚至不惜引发战争。” “那么,从这点来看,简曳和圣母,就更可疑了。” 零界宫内,气氛被众人的交谈渲染成如夜的沉默,唯有宁日潇,保持着另一番不同的看法:“先不说简曳亲王的可疑之处,单看真怀帝妃,我就觉得不寻常。” “怎么说?” “一个巨人国国主的女人,回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她和穆高曾经是允帝逻的宠妃,我查过档案,真怀曾经‘意外身亡’过,而她的表妹也死在了皇城里,一切看起来,最终的受益人都是穆高夫人,会不会穆高夫人伤害了她们,然后起死回生的真怀时隔多年回来复仇呢?” “时间上看是这样的,穆高死于真怀来了之后,不过,我们没听说她们有什么交集啊。”芙菱撇嘴诧异。 “一个抱着复仇的心思,一个愧于见到她曾经害过的人,两个人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淡定的面对彼此吧?”相夫光子揣度着差不多的事情,不过是视这二人为同样阴险的角色罢了。 “与辰的事,是不是真怀透漏给圣母的还不得而知,不过今天,我倒觉得她是故意的。”苍棱合起双眼,洞察一切般了然无遗:“能够在帝妃身边伺候的人,肯定是沉稳端庄的,不会要一个毛手毛脚的侍女,那个如意之前照顾过光子吧?你发现她是个鲁莽的人了吗?” “如意很伶俐,不同于吉祥的稳重,但也不至于笨手笨脚。”相夫光子记忆犹新的接道。 “那个瓶子里的东西气味那么大,显然是某种腐蚀力超高的化学药品,所以简曳才会那么慌张的脱下衣服,他不这么做,我们大概也看不到他胳膊上的东西吧?” 鲜有开口的疾藤一语就切中要害,其他伙伴无不赞同颔首。 “这么说,不光是简曳,连真怀都很可疑咯?” “疑点处处。”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明天碧姐还要亲自去举办‘施羽节’呢,早点回去休息!”温柔体贴的风扬化羽张罗着结束会议。 “碧姐,要不要我陪你去?最近我那边事务不多。”相夫光子向大姐请示。 “不用了,抽空多陪陪风树,我有蔓绯保护就够了。”玉灵碧调皮的笑着提醒她。 伙伴们不约而同露出“狡诈”的微笑,更有如嘉琦芙菱者一拥而上,围住她问近来进展如何。 相夫光子扶额,表达出她内心深深的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八卦……” Chapter 0526 施羽节的举办地依旧是凝光城北门外的广场上,化羽若无时间,通常都交给琉璃子等部下做,这次是晴尊难得一见的亲自出山,自然引来了大批的围观者。 夏蔓绯寸步不离跟在国主身边,警惕的注意着四周动静,柯穆伦带人全力以赴的维持现场秩序,让混乱不至于影响到国主的工作。 雪白厚重的桌台前,挤满了前来诊症的病患,男女老少无一不全,化羽接替琉璃子的工作,在玉灵碧旁边担任助手角色,琉璃子等医疗部队的人则热火朝天的帮忙送药称药,核对方子。 迎面走来几名不像本地人的小个子,粗犷老成的面容出卖了他们的实际年龄,玉灵碧命人把凳子换得高一些,这几人就勃然大怒,拍案叫骂了。 “对不起,我没有侮辱你们的意思。”玉灵碧不好意思的解释起来,一句无心的提醒便惹来众怒,是她未曾想到的。岂料这几名矮个子不依不饶,胡乱喊了一通之后,居然抬手向玉灵碧丢东西,夏蔓绯早就如猎人般守株待兔了,满心以为会平安度过,想不到有人在临近末了的时候砸场子,她飞身跳上桌子把晴尊护在身后的同时一脚踹飞了面前的两个侏儒,继而回头对付从两侧夹击她们的同伙,接下来的场面,足以用惹人惊叹来形容,夏蔓绯以一己之力成功抵御了无名侏儒们的狂攻。 “琴河六弦”的雷蔓,再度威名远播,此前种种不利名声的传言也在霎那间消散殆尽,这位默默无闻的新晋护卫官,成为一时间广为传颂的大人物。 俗语说,枪打出头鸟,夏蔓绯这等武力高强的元术师自然无人敢找其挑衅抗衡,可话说回来,在些许人眼中,武力不等于智慧,能打不表示善谈。 光之国赫赫有名的大才女小林岛钏找上她了,在御政宫的会议大殿上直言夏蔓绯这等货色没有资格留在光之国府,理由是“她乃琴河走出的黑暗术师,此前被花之国通缉的罪犯,只会武力不懂文才的庸人”,还表示说,如果当事人不服,就带上“才华”来让她小林岛钏心服口服。 谁都听得出这是小林岛钏的蓄意找茬,也都劝夏蔓绯别去理会,可夏蔓绯的心性之高不在小林岛之下,因此无法容忍这样的羞辱,能否留在光之国工作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这不可被践踏的尊严! 于是,她坦然接受了小林岛钏的“另类挑战”。 神母大殿上,小林岛钏高傲的睥睨着从天地盟来的应战对手,她提出的挑战方式居然是“辩论”,论点就是夏蔓绯究竟有没有资格留在国府。 既然来了,夏蔓绯便泰然面对,她之前也不是没做过靠口才跟人打交道的工作,对于能够战胜小林岛钏还是信心十足的。两人对峙殿上,两侧坐满了御政宫里选拔出来的“评审官”,他们的作用就是判定谁才是这一次角逐的胜利者。 输者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当然就是听从赢家的指挥了。 “夏护卫,本旗主给你个忠告,如果你怕输,或是承受不起失败的打击,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比较好,或是把跟你交好的那些天地盟请来助阵,再不济,找你姑姑来也是一样的~”小林岛钏蔑视一笑,带动起围观者和评审官们讥讽的神色。 夏蔓绯怒火中烧,勉强压制住失控的情绪,和小林岛钏展开了激烈的“口才较量”,途中,两人都据理力争,声嘶力竭,你来我往过了近百回合之后,夏蔓绯败下阵来。 小林岛钏在辩论的过程里,各种概念偷换、转移重点,每一次都避开夏蔓绯射来的锋芒,丝毫不肯正面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夏蔓绯被这么三绕两绕,到底还是绕晕了,在后期的语言表达里出现辞不达意、要点混乱等状况,从旁听辩的诸位评审最终判小林岛钏获胜。 夏蔓绯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小林岛钏得意洋洋的嘴脸,好像无论什么事,于她来说都是志在必得的。 带着怒恨不甘的坏心情,夏蔓绯一脸激愤的回到了凝光城,既然输了,她就决定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压根就不能忍受御政宫那帮人幸灾乐祸的德行。 于是夏蔓绯决定离开这里。 “不行!我不同意!”相夫光子在至尊圣殿陪玉灵碧批改文件,听了夏蔓绯的请求以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这太扯了,明知道小林岛钏什么居心,你还屡次中计!” “输了,我没有话说,可让我受那样的屈辱,我忍不了!我必须离开这!”夏蔓绯把收拾好的行李背在肩上,打算道了别就立即离开。 “御政宫搞什么东西!我去找他们!” “够了!我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水神雅因走进来看见的第一幕,就是相夫光子和夏蔓绯两个人拉拉扯扯,她虽然没有把讽刺之色流露得太过明显,可说话的口气还是怪里怪气的:“说句实话,你也别不爱听,真想走的话,还用得着过来告诉一声么?既然来了,就说明不想走,那还多此一举干什么?” 相夫光子都听得一肚子不平,何况夏蔓绯,在当事人发飙以前反驳道:“雅因大人犯不着说这么刁钻的话!这事本就由御政宫恶意挑起,我们用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过问?” “既然输不起,当初就别答应较量啊,人家没资格,难不成就你相夫光子有?”见玉灵碧要张口劝架,雅因连忙加快语速,不给别人出声的机会:“夏护卫,刚刚我听到你和小林岛钏的辩论了,我基本上同意她的意见。” 圣殿中立时被焦灼的火气填满,热辣辣在鼻口眼耳间流窜,愈演愈烈。 “我对你们两个不熟悉,但是我刚才回忆了一下,小林岛钏好像很少犯错误,我是不了解她,但大体上来说,御政宫有多少成员,我相信小林岛钏算是最好的一个了,至少从水准来看,大体还算靠谱,玉金弱水,这俩都是能把御政宫闹得鸡飞狗跳的人。” “两个已经从国府消失的人,还有提及的必要么?”相夫光子冷冷轻哼,愈发听不惯水神讲话的腔调。 雅因把对她的无视进行到底:“我觉得小林岛钏的叙事条理很清楚,反正如果是我,和这样的人讨论,哪怕意见相悖我也很乐意,不过我对小林岛钏不了解,所以不多评论,小林岛钏,我觉得整体不错,这场辩论听下来我感觉是这样的,夏蔓绯,这次辩论,我觉得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观点不明确,你的对手很有条理,所以讨论没歪,换成一个思路混乱的,早就不知道歪哪去了。” “她那还叫没歪?答非所问东拉西扯,根本没针对性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我听下来,都不知道你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很多人都有这个问题,观点不明确,容易被带走,可小林岛钏没有,她的讨论抓牢了要点,你和天地盟不一样,他们都是经过正规培训和严格选拔的,而你呢?从来历到修养再到学识,我觉得你根本就……” “雅因大人,谈话就进行到这吧,该停止了。”玉灵碧听不下去了,眼见光子都听得一肚子火往外冒,更何况夏蔓绯? “晴尊!别打断我!让我说完!”雅因抬手在玉灵碧眼前用力一挥,强硬的态度势不可挡:“小林岛钏对你还是太客气了!如果是我,直接一句话,自己脑残,怪谁?” 正要张嘴的相夫光子被夏蔓绯一把拦住,当事人仍要听听谬论的支持者怎样展示自以为了不起的本领。 “如果因为你,让国府名声受损,难道还要怪晴尊识人不明?你和相夫光子还不一样,人家再怎样还有禁卫军撑腰,你却什么都没有,一个例子钏她已经说明了,如果是晴尊,名声再臭还有才干撑腰,你呢,无才无德,凭什么留下!” “输归输,我夏蔓绯是败在一张嘴上了,可是理还在,我就是不认同小林岛钏的观点!哪怕今天的当事人不是我!我也不可能改变想法!因为,她并没有让我心服口服!” “不了解你们俩,不过我基本赞同小林岛钏的观点,顺便对于你能够和相夫光子这样的人和睦相处深感意外~刚才我已经跟你分析过重点了,你或许可以先把思路理清再和钏讨论,其实真心讲,你的对手讲话很有条理,换个人也许早就歪话题到异次元了~”雅因带着尾音上扬的语气,表情愉悦:“再次讨论的结果也许仍旧相悖,如果是我的话,宁可和钏讨论完全不同的意见,也不想听思维不清晰的人附和我~” 若不是玉灵碧始终维持着现场的肃静,别说夏蔓绯,就是相夫光子也老早的跳起来回讥了。 宁日潇的关注点略有不同,她感到奇怪,小林岛钏好端端干嘛找夏蔓绯辩论?除非是因为有人想铲除国主身边的一切能人。 看似简单的一次角逐,背后隐藏了多少险恶的居心? 女人团自打被真怀收编,所纳成员愈发朝不入流的方向发展,和真怀本人的高雅气质形成反比。曾和芙菱在花国街头起争执的私人商贩冬煤,直接被分配到了财会部专门掌管御政宫成员的薪水发放,皋艚皋炀被保释后,在风之国经历了一段狱中改造的日子,大概是觉得无脸继续留在家乡面对父老同胞,她们毅然决然回到了“光之国”——这个让她们倍受凌辱的地方。 为了安抚人心,真怀亲自出资,要冬煤把钱物分送给诸位女人团成员,这可乐坏了皋艚,她虽年岁不大,可十分爱财,喜欢向同事借钱,却从不张罗还,许多人对她心生反感,她还仗着自己年轻屡屡对前辈出言不逊,有的时候见同事遇到困难,不但不帮还净说落井下石的话,遭到了同事们的一致鄙视,这么大的人了,倘若不是智商堪忧的弱智,怎么会不分场合乱开玩笑?亦或者,她根本就是狠毒外露,专喜欢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人渣。因此,女人团多数人都对她十分痛恨。 来了没多久,就遭人恨到如此地步,即便冬煤刚刚上任,也没法对这样的人物摆出什么好脸色,见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姑娘笑嘻嘻来迎合自己,讨要最大最多的那份,冷笑着说:“今天的送光了,等明天再来吧!” 皋艚又说了一会儿好话,见冬煤实在不耐烦才笑笑离去,冬煤和曾经的部下芬芬以为这丫头会知趣,再也不来讨嫌,谁承想第二天开始,整整持续一个星期,她们不断遭受皋艚妹妹的“纠缠”。 芬芬每次都告诉皋艚下次来拿,然后每次都拖延到下下次,她们的态度终于让从不与人翻脸的皋艚忍无可忍了,小姑娘口气发冲,强硬的索要她应得的那份待遇。 “你跟我喊是吧!那你回去等着吧!慢慢等着吧!”芬芬婶总算抓到把柄了,一口咬住不放,对皋艚连轰带撵。 “凭什么啊!你们什么意思啊!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啊!” “你再催!我一国币都不会给你!”冬煤从里屋出来,帮着芬芬对付这个两面三刀的肥丫头:“赶快走吧!再啰嗦就没戏了!” “现在这人啊,把嘴当x眼子用!真叫我感慨!”皋艚把满腹怒火化为尖锐长矛,狠狠刺向她此前还蓄意讨好的两个女人,如今既然撕破脸,也就没什么可忍耐的了。 “你骂谁?你骂谁?”冬煤和芬芬一左一右围住皋艚,指着她的脸臭骂:“你竟然敢骂我们?那你还在女人团干什么啊?你别干了!你还干什么干啊?赶紧辞职吧!” “我干不干关你什么事啊?御政宫是你家开的?还是光之国是你家开的啊?”皋艚言辞犀利的反驳回去。 双方互不相让,从对骂演变成了最终的大打出手,事情闹得十分巨大,甚至叨扰到了正在解决夏蔓绯问题的天地盟。 夏流芳自从回来,就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天地盟英俊潇洒的男性成员们,偶尔遇到几个强壮的小伙子在湖里打水仗,会装作不小心落入湖中的弱女子,借机等他们搭救。这天,她听说所有天地盟都到月华殿去了,还是为了她的亲姐姐夏蔓绯,她一心只想知道姐姐和帅哥们有什么猫腻,把姑姑对她的交代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几个行刺碧姐的侏儒,是近期频繁出入边境的商旅,经过检查,我发现他们是被人控制了心智。”风扬化羽把检查报告拿给大家看,一脸的慎重:“海蓁子说,这些人很可能和本弦玉遭受了同样的对待。” “就是说,很有可能还是那个水无痕尽干的了?”相夫光子第一个就想到他,扭头瞧见夏蔓绯蹲坐一角不声不吭,才把话题转移回来:“夏蔓绯,你当初决心留下来工作的目的,不会因为小林岛钏的一次挑衅就忘记了吧?腿长在你身上,你想走谁也拦不了,但是因小失大,我觉得就太愚蠢了!” “是啊,夏护卫,我也这么想。”宁日潇捧着一壶温热的兰花茶走来:“天地盟当中的许多人,也经常遭受御政宫的挑衅和打击,虽然最初都有些不适应,可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当然,我并不是要你咽下委屈,而是,不妨放宽心来,调整心态,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们处理,好吗?我保证,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再有‘自取其辱’的感觉。” “你看,宁日潇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给个面子?” 一句一句话敲在夏蔓绯的心坎上,她何尝没有考虑到这些?不过是在自尊心的驱使下,不甘忍受罢了。 “我懂了,为了不让‘有心人士’得逞,为了我自己不‘因小失大’,我答应你们,暂时留下来,同时我承担失败的嘲笑,不过……以后若再生出其他的事端,我是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被小婉和芙菱戏称为“夏三长”的流芳拔腿便往御政宫跑去,双城之间的流言蜚语,指定少不了她的传播,因而当宁日潇和相夫光子抵达神母殿时,那里的人早就做足了准备。 可惜,夏流芳也好,御政宫也罢,全都忽略了宁日潇的头脑。 “圣母大人,我们两个以个人的名义发出对您能力的质疑,如果您想证明自己有资格留在圣母之位上,那么就请接受我们的挑战,如果您觉得自己无力应对,可以交由这里的任何一位成员,我宁日潇和她相夫光子保证,绝对来者不拒。” 战帖一下,小林岛钏立刻兴致勃勃的来向圣母请缨了,对她最具吸引力的,不是天地盟的此次反击,而是宁日潇居然会主动要求角逐,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小林岛钏怎肯放过? 然而,兴奋之下的钏还是忽略了圣母本人的感受,那位“高高在上”的势力之王,被几个小辈指着鼻子约战,还好意思派部下来迎敌吗?她终于明白夏蔓绯的滋味了,也终于意识到,这两个少主,是在借自个儿的手给小林岛钏好看啊。 “本圣母没那个必要接受你们的挑战,你们喜欢说我胆怯也好,喜欢说我无能也罢,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造谣生事无端诋毁,是要付出法律代价的!” “圣母大人说的太好了!这也正是我要对这里的每一个人最后的警告,尤其是您……小林岛钏旗主,‘输不起’这样的字眼从一个胜利者嘴里流出来,除了昭显出胜者的好大喜功,也就只剩下掩盖自卑的悲哀了,以文制文算什么能耐,有本事挑战人家的武力去啊,夏蔓绯可是这个国家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我们天地盟花再大的代价,也要留住她!” 小林岛钏要回击相夫光子的犀利言辞,被迎面走上来的夏蔓绯打断:“小林岛旗主的嘴上功夫真是了得,我夏蔓绯输的心服口服,为了公平起见,为了不让小林岛旗主您觉得一战乏味,不如……我们再来一次如何?” “你要来什么?”小林岛钏和她身后不远处来御政宫“串门”的雅因内心生出强烈的不安。 “第一战口舌较量,第二战,就武力较量好了,我输了,自是应该离开光之国,不过如果您输了也离开的话,我才走得心甘情愿啊!” Chapter 0527 晨起,从窗口射入昏沉沉的天光犹似她莫名压抑的心情,相夫光子觉得今天的状态很糟糕,不利于出行。 桔梗木茉惨白着脸孔从门外进来,一到凝憾宫前厅就险些摔倒,独自在此的光子箭步上来将人一把稳住:“你也不舒服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觉得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木茉虚弱的抿紧嘴唇,垂下的眼睫沾着晶莹的水珠。 瞥一眼户外雾蒙蒙的天色,相夫光子忧心的问:“碧姐帮你缓解水颜的封印,已经很久了,还不见效吗?” 木茉无声摆头,良久,静静说道:“只能偶尔‘泄漏’微薄的感知,预知能力完全被封锁了,碧姐还不准我用封印之心。” “不要用封印之心,那个太危险了。”拍拍同伴的肩膀,光子笑着宽慰说:“别急,碧姐说过,任何术都有弱点,只要找到,你就能冲破障碍了。” “对了,化羽托我转告你一声,下午一点,我们大家去护光城后面新盖的那幢大楼里集合,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 相夫光子不悦了一皱眉:“说起来,我好几天没瞧见小婉了,开会也不来,今天不会还藏着吧?” “行了,别埋怨了。”这会儿反倒是木茉笑起来安慰她了:“简曳亲王不是提议让化羽管理的部门搬到那去吗,这么大的事,小婉应该会出现。” 护光城旁边新筑起一幢七层高的大楼,简约气派的格局,清新淡雅的色调,与其说是科技部队的新基地,不如说更像某个大企业的办公商楼。门厅挑高,厚重清透的玻璃构成平整的台阶,建筑面朝东方,每当旭日高升,大楼光滑的表面都会反射起一道道炫目的流辉。 天地盟的上主们几乎都赶到这里了,四下看看,大楼周边竟没一个途经的人,木茉抚住胸口,清早那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相夫光子也隐隐觉得不祥,提醒众人要不要等等再进去。 “化羽已经在里面了,我们进去吧。”好几天都没和大家聚集在一块儿的落月啼小婉冷着脸从中间插进来,目光黯淡,无一刻停留在同伴身上,率先推开玻璃门,引领众人进去。 比想象中平凡很多的布局,最打眼莫过于宽敞的大前厅了,十余桩雪白圆支柱环绕半圈,支撑起高高的内部平台来,圆形的顶壁嵌满炽灯,即便在深夜也像白昼那般明亮,这样的场景让不少人萌生出熟悉感,凝光城的天禁会议区里,不也有这样的一座建筑么? “到现在我也搞不明白,简曳亲王怎么会这么好心?平白无故送一座科技馆给我们,说什么看化羽的部门破旧了,啧。”相夫光子明显一副不信任的样子,瞧了半晌没看见化羽,疑惑的凛了凛眸色:“小婉,化羽人呢?” 大门砰然合起,发出一阵巨大的撞击声,让所有人本能的望了过去,也就在这时,穹顶落下一圈间隔浓密的铁栅栏,在众上主发觉并打算逃窜一旁之前以超越闪电的速度插入前厅地表,由于变化来得迅速而反常,许多人都恍惚了几秒钟才察觉出不妙。 将他们牢牢围困住的,不仅仅是铁栅,还有一层触碰即生电的雷属性系高密结界。 助贤神色骤凛,这种程度的雷电,分明就是……! “这是怎么回事啊!”芙菱还以为是化羽在跟他们开玩笑,扯着嗓子叫了几遍她的名字,见久久没有回复,才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个陷阱。 “能攻破吗?”也俊等天地盟男上主第一个考虑的不是谁干了这件事,而是怎样从结界里冲出去,守护大家的安全。 “没用的,你们不用白费心思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别样的震撼穿透天地盟众上主的耳膜,他们齐齐转头看向门厅里缓慢踱步过来的卷发女子,为她面上落寞冷酷的表情暗暗心惊。 “小婉!这是怎么回事?!” 相夫光子会如此激愤的质问,是因为从小婉身后,很快涌进来一批面泛喜色的妇人——女人团!以牧逢春为首的女人团百十余人,竟怀着看好戏的心情来到这里,“欣赏”天地盟落入陷阱之后的震惊。 “小婉,你和她们联手了吗?我真不敢相信,你……利用我们的毫无防备,将我们骗到这里!那化羽呢!化羽怎么样了!” “光子,你别急,很快,你们就会像化羽一样了。”落月啼小婉不再退缩,而是用她漂亮的大眼睛打量曾朝夕相处的伙伴,漠然的勾动起嘴角:“实话告诉你们吧,这里根本不是要送给风扬化羽科技部的实验楼,而是……要葬送你们天地盟的处刑地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混蛋!”赤魇愤然出拳,却连结界的分毫都没有撼动。 “小婉,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桔梗木茉不想去正视内心早有的疑惑,看着眼前的情景,她宁愿相信自己的感知是失灵的。 落月啼小婉收回笑容,一脸麻木的扫视着他们:“哪边给的钱多,我就站哪边,我以为你们很了解我呢。” “我们以前是不了解,不过现在非常了解了!你这个被钱洗脑的可恶的家伙!”赤魇继续愤怒的砸响栏杆。 “你这女人根本就毫无转变!之前收秋依的贿赂盗走书稿!现在又出卖同伴!可恶!”千刺把牙咬得咯咯响,绝不亚于赤魇的恼火。 “随你怎么说,反正很快,你们就要闭嘴了。”脱去上主衣装,连发型都稍有改变的小婉背过身去,无视众人难以置信的表情。 “小婉!念在同伴一场,就算要我们死,你也应该告诉我们是谁指使你的吧!”风扬龙泽心系妹妹的安危,忧心忡忡溢于言表,可他,更想知道促成这突变的幕后真相。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落月啼小婉说完这话,就独自一人走出了大楼,留给女人团众成员无限的“嘲笑空间”。 她们,虽是一群有家有子的妇人,可并不甘心在国府只做可有可无的老妈子,穆高在前,真怀在后,两位大人的教导和规劝让她们懂得了,只有奋发图强,争斗不休,才能从这些嫩娃子的手里抢得保全富贵荣华的最大保障。 于是,在副团长的带领和简曳亲王的默示下,她们来到了这里,人是小婉带来的,她们的工作就是“见证天地盟上主的结局”。 牧逢春扬了扬手,示意女人团的几名部下启动“终极开关”,响亮的鸣笛声起伏不断,蕴含着不祥和杀机,然后,被牢笼圈住的圆形地表像被雷电炸碎一样裂成五部分,瞬间塌陷,从中落下的上主们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条细长曲折的轨道,滑坠很久才磕到硬邦邦的地板上,沉重的闷响让他们发觉自己还活着,只是,眼前的地方陌生而凄冷,雪白的四壁就和光洁的地板一样,反射起刺痛双眼的强光。 无门的密室,没想到那幢新楼之下还隐藏着这样的玄机,看隧道的长度,这地下工程该是实施了好久才竣工的吧。相夫光子从地上爬起来,发现送他们来这里的洞口已经自动闭合了,诡异的现象让她的疑惑升级,拉起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芙菱千刺,她嘱咐他们,帮着一起找找,看这里是否有出口。 芙菱一边摸索光滑白净的墙面一边抱怨:“都怪小婉,好端端害我们被关起来,然后又到这么个憋死人的地方!什么意思啊她!等我上去饶不了她!” “你还想上去?我看啊,这事没这么简单,咱们就乖乖留在这等死吧~”千刺边打哈哈边敲墙听响,气得芙菱伸脚踹他。 相夫光子没心情和他们打趣,她骨子里的悲观往往在同伴出现危机的时候洪水般喷涌而起,或许会浇灭使之冲动的怒火,或许会让心绪沉淀冷静,她告诉自己,眼下最重要的是从这个无门的房间里走出去。 四四方方的房间,顶棚竟是整片的灯排,难怪人的视线在刺激当中根本无法找到蛛丝马迹,相夫光子眉目一怔,指肚感到一丝柔软的触感,她加大力度,内墙的某一点迅速凸起,自动拱出一个抽屉样的盒子来,里面放着三把闪烁冷光的锋利斧头。 在她发现斧头没多久,芙菱的惊叫声唤回了她的注意,只见另一面洁白的墙上,同时现出门跟显示器这两种事物,血一样的鲜红边框,醒目无比。 根据斧头的数量来看,相夫光子预测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伙伴们,一定是被三三两两的分配到类似的房间了,思路才刚捋清一点,门边的屏幕亮了,牧逢春圆滚滚的大脸出现在图像正中央,挂着不可一世的蔑视微笑。 “欢迎各位上主大人来到‘修罗场’。”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曾担任过数年教师、在女人团里颇具文化水平的牧逢春直接步入正题:“接下来,就由我副团长牧逢春大人来向各位上主介绍一下本次‘游戏’的‘活动规则’吧,各位可要竖起耳朵好好的听着!” “呵,这货也学沧岚玩起请君入瓮的把戏来了吗?只可惜,我不觉得你有这样的本事!”相夫光子把对此人的厌恶暂揣心底,仇视的对着她可憎的嘴脸切齿。 “修罗场,就是仿照你们天地盟处决我们御政宫的‘大罗场’建造的,由数个相连的房间组成,每三个相邻的房间都会同时通向另外一个屋子,跟另一个房间并列的还有两间,它们三间又可以直接通向其他的单间,以此类推。会这么构造是有用意的,本大人想以此来证实,你们天地盟……只是虚有其表的虚伪政团!因为,你们将在这里自——相——残——杀——!” 牧逢春觉得惊讶,因为她并没有看到画面里产生任何的骚动,面前的数张监控屏幕里,个个如此,才终于打从心底的生出一丝钦佩,她钦佩十三禁卫军,竟然能够培养出这样一群非同凡响的人物来。 一向敌视牧逢春这等御政宫人的相夫光子之所以没有指着屏幕大骂,完全是因为她不相信自己和伙伴会就此终结人生,虽说,她并没有把飞快转动脑筋的焦急给牧逢春瞅出来:“……想要通过大门,走到另一间屋子,就必须剥夺另外两个人的生命,如果在规定时间之内无人伤亡,那么这屋子里肯定会出现其他东西,比如毒气,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全军覆没,为了活下去,彼此间只有不停的杀,而冲到另一个房间的时候,或许还会遇到其余两个房间走出的幸存者,想要活到最后,必须摒弃人性……当真是残忍至极的法子,比让人自尽更狠辣,不过就凭女人团这帮蠢货,会想出这么高端的法子?” 相夫光子盯着屏幕上的牧逢春,晃晃头,即便是这样一位教师,以素日对她的了解来看,光子觉得,这个“逃与杀”的策略也不是她想出来的。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 …… 除了落月啼小婉以外的全部在位上主,通通被丢弃在此,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二条路,一是互相残杀,二是全军覆没。 屏幕里渐渐挤满了女人团的各色脸孔,牧逢春为了昭显威仪,把整个组织的女人都带进监察室来了,她要让大家陪她一起欣赏即将上演在每一幅屏幕里的“杀戮直播”,但凡来参观的人,无不怀着看热闹的心情。 一瞬间,相夫光子以为回到了十几年前,迁党贵族们欢乐围观英离老师被处决的那个场景,华衣美服的贵族男女们对被捆绑在十字木架上的男子指指点点,谈笑间,鲜红飞溅染满苍天,她这一生中最敬重的男人带着微笑合上双眼…… 愤怒填充了胸臆,憎恨漫布了两眼,相夫光子恨不得从屏幕里穿越到监察室,直接手刃这些似曾相识的可恨生灵! 牧逢春摇摇摆摆回到镜头前方,手中一个遥控器闪烁着诡异的红色光点:“只要我按下这个开关,你们的房间里就会注入如同冰攻子弹一样的‘原磁气体’,如果你们想活命的话,就快点动手,省得时间一到,一个也活不成!” 她说着按下开关,屏幕右上角出现倒计时的字样,从“09:59”开始。 相夫光子试图砸开那扇门,又奋力攻击雪白的墙壁,可是,龟裂和深凹在瞬息间恢复原样,根本不给她持续施力的机会。 “别白费力气了,这里就和前厅一样,早就设下了结界,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兰朵副使呢,以及设置原磁陷阱的折苏副使还有引领你们来这的落月啼少主,哈哈,天地盟这一组还真是合咱们女人团的胃口呢!” 牧逢春的话引得周围一阵哄笑,秒钟在一点点的消逝,当全部归零时,天地盟绝对相信,这个屋子会填满比毒气还要强力数倍的有害物质,而唯一的逃生方法……就是杀掉同伴。 “碧大人!”从容从相夫光子留下的逆向元能式窥探到落入陷阱后的一切信息,她当即来通知晴尊,觉得这是比天灾更加可怖的事。 沙诺和云罗风树也在同一时间赶到晴尊午睡的寝殿,后者的脸孔上,不再波澜不惊,因为那个让他在意的人,此时正身陷险境。 玉灵碧眉头深锁,想不到短短半日,就生出这样巨大的惊变来,连杯子摔碎都来不及整理,她赤着脚从碧玉宫出来,宛如被噩梦惊醒的午睡刚刚结束一般。 “晴尊大人!”夏蔓绯紧步跟上,却是为了提醒这位仁慈的国君:“如果你还是要退缩,那么只会害了在你之下的这些人!” 玉灵碧陡然一怔,脑中接连闪过天地盟诸位伙伴的脸容。 “难道你想他们就此丧命吗?如果作为首领的你都要放弃,这些保护你的人该如何自处?现在争抢王位的恐怕不止一方,如果不真正的强大起来,如何守护最重要的人呢?” 深思仅在顷刻间结束,玉灵碧的眼中转瞬溢满坚定:“谢谢你,蔓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再是单纯的为国效力,从此刻开始,第四代国主捍卫王权的理由多了一个,那便是……守护与她相爱相守的人们! Chapter 0528 风扬化羽侧身倒在地面上,看起来熟睡很久了,木茉用湿纸巾擦拭她的额头,试图把人唤醒。 看来,化羽也是被欺骗的其中一个,不过是最早来到这里的利用筹码罢了,如今,没有落网的上主,只有落月啼小婉。 木茉隐约感到不妙,即便事情已经发生,她的不祥之感依旧没有终止,源源不断流撞到脑海与心湖。 转眼两分钟过去,让女人团失望的,是屏幕里没有一点血腥惨状发生,不过也有人觉得惊喜,这就意味着,他们将全部死去。 “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意外的叫喊贯穿女人团成员的鼓膜,她们转首望去,只见执行者云珠魂飞魄散的冲到这里,一改往日的温和柔婉之态:“马上放了他们!” 就在云珠这话出口不久,两端的视线骤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无论是谁,在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突发事件的缘由,便落入了另一番异样的场景里,像是坐了时光穿梭的机器,瞬息间来到不同以往的地方。 继而,两端的人群集体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牧逢春的脸几乎要从监控影像里钻出来,她难以置信的呼喊,叫骂,却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修罗场各个房间里,不约而同传出女人团撕心裂肺的惨叫,唯独和她们混在一起的云珠,不声不响,低着脑袋,隐藏了声音和表情。 天地盟众上主,恍如做梦一般,东张西望了片刻,见伙伴们均在此地,才意识到什么。 监控室的门打开了,玉灵碧急切的鱼贯而入,身后跟着落月啼小婉、岫折苏还有兰朵,见大家没完全从疑惑出脱离,率先张口说:“小婉都跟我说了,大家,你们都没事吧?小婉!遥控器在哪?应该可以停止的吧?” 玉灵碧的目光扫向摄像头,眼底的担忧被牧逢春一览无余,她并不觉得感激,反倒被激怒到无以复加:“落月啼小婉!原来你骗了我们!你不是说谁给你好的发展你就追随谁吗!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我是说过啊,因为我依然觉得能给我好前程的……只有他们,我这个人很爱财的,我要的是长远的财路,跟着你们这些早晚会被推倒的奸臣贼子,我还不如投靠个长长久久的!”落月啼小婉带着冷冷的讥笑解释给她们听。 “对不起,晴尊大人,各位上主大人,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岫折苏紧接着上级的解释,把来龙去脉做了交代:“朵姨混入女人团,替我们打探消息,得知女人团在简曳的授意下,正准备屠戮国府上级成员,所以我们就将计就计,假意投降,朵姨负责造结界,我负责安置原磁能,而小婉少主……则负责托化羽少主带口信给你们,我们几个本想作作样子,谁知道牧逢春警惕的很,从结界到原磁装置一直全程监督,化羽少主最先来到这里之后,被弄昏丢下了隧道,再接着,就是各位的到来了。” “那么,我们是怎么脱身的?如果我没猜错,天地盟和女人团……在刚刚那一瞬间,该是完全对调了位置吧?”宁日潇根据岫折苏的解释分析起事件的后续。 “是幻术。”未等三人开口,风扬已猜到了促成这种结果的可能性:“要不然,就是空间转换术。” “前者是对的。”站在队伍中间的助贤这时离开人群,走到前端做进一步的阐述:“这件事,从最开始,所有的人就都落入了我、春水还有途倩儿的联合幻阵里,也包括我们自己,目的,就是为了等到转圜的一刻。” “就是说,你们三个和我们待在一起的人,早就知道内情了?”相夫光子火大的瞪过去:“演得这么逼真!连我们都骗过了!你们!” “好啦好啦,现在知道也不晚嘛!”倩儿笑嘿嘿的摆手劝和。 “哼。”绿阳冷哼一声,无视她的恼火,径直吐槽道:“就你那火爆脾气,让你知道了还了得。” 从主宰生死的大权在握者,变成任人宰割的笼中羔羊,别说牧逢春,女人团的任何一个人都因承受不了而哭天抢地。看着他们比死还难看的嘴脸,相夫光子心中的恨没有消减一分,谁叫她见了这样的场景,偏偏想起国家重建之初、处决迁党时所见闻的那些憎恨跟辱骂呢?这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女人,和允帝逻之下的迁党有什么分别?被权力和金钱蒙蔽双眼,染黑良心,被名望和声誉蛊惑到道德沦丧,人性尽失。 她们是喜欢看人死亡吗?只是单纯的死亡,未必吧? 房间一,牧逢春为首;房间二,秀斛芬芬、羊冬煤等人;房间三,小马姨为首;房间四,桂芝等牌友;房间五,云珠…… 相夫光子屏住呼吸,意识在黑白的中间线上游走,最后她得出结论……她,和伙伴们一样,哪怕这些是要害死自己的人,也见不得她们就此惨死。 “遥控器在哪!赶快按下终止按钮!”岫折苏看出上主的决议,庆幸自己当初留了一手,在遥控器上设下终止开关,简曳亲王,原是否定这项提案的。 还有三分钟不到,有人在对着镜头大声哭喊,央求救命,也有人,拎起了匣子里的斧头,不留余力的砍下同室者的头颅,鲜血和惨叫刺激着天地盟的感官,玉灵碧痛苦的呼喊,请求他们住手,最糟糕的事情也在这时发生,因为……遥控器不见了。 屏幕里,冬煤和芬芬互砍一斧,一个断了胳膊,一个豁了脖子,没多久就双双倒下了。 “你们快住手!不要自相残杀了!我们会救你们的!我们会终止惨剧发生的!快住手!” “遥控器呢!遥控器在哪!”近在咫尺的死亡,别说哭喊的玉灵碧难以接受,就是相夫光子也忘却了以往的恩怨,只为停止这难看可悲的场景:“夏蔓绯!你快把遥控器拿过来!” 闷不吭声的夏护卫邪恶的勾起了嘴角,如果不是被相夫光子看见,她打算就这样拖到时间结束。 “蔓绯!还愣着干什么!没多久时间了!再不停止就糟糕了!”玉灵碧说着,亲自过来取。 夏蔓绯,做出了谁也没有料想过的动作,她居然抬起脚跟把晴尊从这头踹飞到那端监控室的墙上,脸上狠辣而快意的表情,像是被魔鬼侵占了灵魂。 “夏蔓绯!你疯了吗!” “可恶的混蛋!” 有人怒骂,有人动粗,却通通戛然停止在夏蔓绯这句话的诞生里:“如果你们在这里放过她们,那么下一次,死的就是你们,幸运之神不会永远眷顾某一方的,运气总会有用光的时候!” “蔓绯……”玉灵碧被人从墙角扶起,始终铭记着来之前夏蔓绯给予的警示。 “晴尊,你真让我失望,难道我那样说,也打动不了你的决心吗?你那可笑的慈悲,难道想继续用错地方吗?我夏蔓绯之所以留在这,不单单是为了他,我也想为我自己,我想效忠的是一位有资格凌驾在我之上的大人物,有强大治世的实力还不够,没有一颗该硬则硬的心,再强的力量也形同虚设!”夏蔓绯慷慨陈词,完全把身子转向了缓缓走回来的玉灵碧:“这个遥控器,我不会给你们,至于这帮家伙,是乖乖等着被原磁能搞死,还是自相残杀,都不关我事!” “夏蔓绯!你别乱来!我们不会放过女人团的!但是现在必须终止原磁能的启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刚刚领教过这种东西带来的灾害和痛苦,又怎么能让悲剧延续呢!”相夫光子加快语速,不等人的可是永不停止的时间啊! “光子说的对!夏护卫!快把遥控器给我!”风扬等天地盟男将已经打算趁其不备上手争抢了。 夏蔓绯机敏聪慧,瞬间看穿他们的预谋,视线稍一瞥半掩的门,疾步掠去。她的速度很快,将追出的众人狠狠甩在最后面,然逃到楼外转角的一个背静处时,抬头瞬间看见了面前的相夫光子。 红发的青年女子容颜生变,仿佛涂上了血一样的唇脂和眼妆,右边脸颊也布满紫玫瑰花纹,瞳孔里散发出失控的杀气。 “相夫光子?”夏蔓绯惊叹她的速度,同时觉得这女人今天很不寻常。 “把遥控器给我。”紫红的唇瓣缓缓翕动,不容抗拒吐出清晰的字眼,一双暗蓝的眸子带着陌生冷酷的表情叫人后背发毛。 “没用的。”夏蔓绯摊开两手,遥控器正放在掌心中间,好像任由对方夺取一样放弃的说:“就算你拿回去,又能改变什么?当那些人再度对你们下毒手时,一切都会轮回般重演,你真的打算纵容你们国君的妇人之仁吗?”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箭步冲上,夺走遥控器的瞬间整个身体腾向空中,待再度落地,弹簧一般蹿向大楼的入口。 “别忘了!你的姐姐和老师是怎么死的!当时又有多少人在幸灾乐祸!你都忘了吗!”夏蔓绯捏紧的拳重重砸向脚下的砖地,愤怒而不甘的火焰充斥眼中。 相夫光子把无法纯熟运用的瞬身速度提升至最高,停下脚步的瞬间,却看到一个满身鲜血的人从门口出现。 抬起拿着遥控器的右手,轻轻用力,机身粉碎如末。 浅色的蓝发湿答答垂放在肩头,混着黏稠腥甜的液体,纯洁的面容被污秽的红色染就,她杀光了所有还活着的人,独自,沾满洗刷不掉的刺目色泽从终点大门逃出。 逃亡与杀戮的结局,便是被迫参与者当中,无一人逃出升天。 护光城,搜查殆尽也没有找到简曳的踪影,听闻噩耗的圣母悲泣不断,当殿怒骂天地盟的残忍与狠心。 “你们巴不得她们死!还哭咧咧装什么好人啊!天地盟!你们真让人恶心!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一群人!她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您真是这样想的吗,圣母大人?”落月啼小婉带着复杂而躁动的心情直瞪座上作伤悲状的圣母:“我看,最想毁灭女人团的是你才对吧!你才是最虚伪的人,现在替已死的人伸张正义有意思吗?” “圣母,今天我们不为难你,但你必须告诉我们简曳的下落!” “你们这些心狠手辣的畜生啊!女人团一百多个人!就这样被你们残杀了!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货啊!呃……呃!” 圣母恐惧的看着逼近到眼前满脸妖邪的相夫光子,听着她一句句低声残酷的警告,几乎吓晕过去:“我们不需要虚伪,我们的悲伤就如同怜悯一群喜欢咬人的狗,不过你必须明白,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做完就拍拍屁股走人的坏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我认为……今天,就是你们这种人的死期!” “我们要感谢简曳亲王,若不是他残杀我们的同胞,我们也不会下定决心反击!若不是他要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抹杀我们,我们也不会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让他自食恶果损兵折将!” “同胞?”雅因从神母殿外走入,看着一群人围攻圣母一个,嗤笑声起:“难道御政宫就不是你们的同胞了吗?枉你们平日里说什么一视同仁,御政宫也是光之国的人,而你们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他们是!不过……是我们必须舍弃的‘同胞’!残忍也好!无情也罢!没有他们的行为在先,我们何必两手沾血?为了权力和王位,不惜用这样的手段铲除异己!他会!难道我们就不会吗?!”相夫光子爆发出对雅因论调的全部反感,抗争般从王座上跳下,径直朝着雅因走来。 “他们不对是他们的事,你们不对就是你们的事,难道他们做贼你们也要跟着学吗?别的东西不见学会,倒是识得了残忍!” “残忍?!”相夫光子听够了她的自以为是,上前一把揪住雅因的衣领,任期喊骂扑打就是不肯松手:“贼喊捉贼!他们要是不残忍!会同意这种游戏吗?现在自食恶果还倒打一耙?我告诉你!他们纯粹是活该!自寻死路!” 趁光子稍稍走神的空当,雅因挣脱出来并一耳光打在对方脸上:“难怪霓裳和如风不喜欢跟你来往!你真是个没有素养的疯子!就你这样的!能活到今天简直是奇迹——” 不提这两个人相夫光子的怒气还少些,雅因在这样的时刻故意这样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风扬和千刺一左一右把妄图冲上去还击的相夫光子拦下,千刺十分不理解的反问二代前辈:“雅因大人,这场悲剧并非我们所愿,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推卸责任,只是,简曳亲王这样做,于公于私都该给个交代出来!” “这是女人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不是我们愿意的!”芙菱被血腥惨状吓得到现在还眼角垂泪呢,不过她十分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简曳亲王这次是栽在了他自己手里。 “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了,任何话都改变不了悲剧的结局,我现在只想问亲王一句话……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玉灵碧的泪光被哀恸的情愫占据:“他为什么要用本弦玉威胁小婉听他的指挥?为什么总把矛头指向我们?他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相夫光子捏紧双拳,即便女人团死光了,她也不会放过简曳,哪怕这次反抗仍会遭到十三禁卫军的斥责,她也要义无反顾的去做! Chapter 0529 从容买来的那盆紫色鸢尾花开了,迎着朝阳,把淡雅的流光洒满雪白的窗台。女子静静靠在窗边,遥望天空流过的云,细数无法计量的倒影,陷入漫长的沉思当中。 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有了很长一段时日了,虽然孩子们很能吵闹,但紫鸢意外的不觉得烦。勾起嘴角,自嘲般笑话自己恍如隔世的惊变。 那一年,在一片紫色的鸢尾丛里,她许下了此生最大的心愿。 ——为了所爱之人,肝脑涂地,至死不渝。 然而,当温热的红色洒满鸢尾,让紫色更加妖娆时,她已分不清为情溅动的心湖之水,在朝着哪个方向流淌…… “虽然这次没有通过原磁能搞垮天地盟,不过我们还有筹码——” 男人激烈高昂的呐喊至今回响耳畔,紫鸢禁不住用手摩挲肩膀上深深的印痕,这个身份,她已携带了许久,也隐藏了多时。 “紫鸢!生日快乐!” 当她独自散步归来时,迎接她的是满载笑容的愉悦脸容,每一张都无比的亲切熟悉,他们捧着各色礼物,争先恐后塞到紫鸢手里。 紫鸢的心在隐隐滴血,她将用无比残酷的方式来回报他们的真挚。 晴尊花了半天时间,马不停蹄终于在护光城的某个角落见到了月下舞剑的简曳亲王,一向温和的国主再难压抑内心的激愤,直言责问亲王为什么做这样的事。 简曳的回答让她吃了一惊,没有虚伪的客套,甚至连掩盖野心的修饰都懒得用,他说,他要把天地盟的上主从这个国家里赶走。 这与正式撕破脸毫无二致,得到严肃的正面回答,玉灵碧反倒在一时间难以回应,除了满腹疑惑,她唯一确定的,就是伙伴们对简曳亲王的猜测全部应验了。 欧也从容难以置信的看着目光空洞面无表情的紫鸢,以及她身后慢慢踱来的光域亲王,此刻,沙诺就在她身后的束缚结界里挣扎,而她的父母,也被关押到“空中牢笼”,失去意识,岌岌可危。 “紫鸢,干得不错,这样的话,双十钥匙就有三把在我的掌控中了。”男人英气勃勃的眉目中透出凌人的霸气和寒意,完全不掩饰目的,甚至连身份都如此明晰的暴露在旁人面前。 一般这时候,幕后boss不是应该戴面具装装样子吗?从容用力晃动脑袋把吐槽的想法抛出去,直视着简曳亲王冷酷的嘴脸,对他没有把自己捆起来感到意外:“你要抓的是我吧?马上把我爸爸妈妈和沙诺放了,否则,我就在这里自杀,让你一把钥匙也得不到!” 自打明白双十钥匙对临界之门的重要性,欧也从容就学会了拿自己的生命要挟对方,但凡是想拿钥匙开门的,就必须上她的套不是么?她沾沾自喜的盘算着,为能成功救出爸妈和沙诺成竹在胸。 岂料简曳亲王冷笑一声,睥睨着她说:“好啊,那你就自杀吧,反正本亲王的目的只是搜集钥匙,不论死活,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死了的话,你的爸妈和蓝狐也别想活着,想明白的话,尽管动手吧。” 从容使劲儿的咬了咬牙,相当清楚,这时候用天地盟给他施压已经没用了,他往日里就没把光国的掌权组织放在眼里不是吗?强使自己镇定下来,不必因惊慌而瘫倒,从容冰下脸孔,想让自己看上去可怕一些:“那你到底想怎样!如果只是要钥匙,犯不着连我父母都抓吧!” “想让你父母平安无事,只要把雷兽带来就行了,本亲王向来不说废话,你听懂了吗?欧也从容。” “雷兽是什么?就算让我带,你也该挑个我知道的东西啊!”从容郁闷的看着他,不敢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哪怕心中强烈的呼唤着救兵赶快来。 简曳的表情又冷了数分,像挂上满满的冰霜一样:“我说了,别跟我废话,等我失去耐心的时候,你的父母就无论如何也别想活了!” 从容感到汗水湿透了后背,刚才她和沙诺几乎动用了作为“钥匙”的全部力量,可还是被眼前男人轻而易举的压制,他借紫鸢的手绑走了双亲,又把他们二人引到国都边境荒无人烟的山洞里,原来就是要把所有的双十钥匙一网打尽。从容望向简曳身边的紫鸢,禁不住流露出无助和伤悲,但从出事到现在,她一句责问的话都没有,把全部的担忧和不解揣放在心底。 这个危险的男人,只怕对待部下也十分残忍吧?从容试着去理解紫鸢的难处,走神的空当,沙诺已经把结界打出了拳头大小的漏洞。 从容手疾眼快,趁势将早已藏在背后的布拉吉银杖丢了进去,无色结界隐约可见的洞口里,开始持续不断的往外冒白色的烟气,继而,巨人手掌般将结界生生撕碎。 结界完全破掉的途中,简曳曾试图妨碍,被忽然拦在中央的从容阻止了,男人恼火的拔出腰间长剑,毫不留情朝女子劈了过去,三跳两闪,在溅血以前从容成功逃脱了,将全身的力量默默凝聚到两拳的中心,简曳再度逼近的刹那,挥臂而出! “啊啊啊啊!”虽然烟拳把剑刃袭来的轨迹打偏,可力量居于弱势的从容还是被简曳砍中了肩膀,她惨叫着跌落到山洞里侧,滚了一身泥土不说,整个左肩更是像碎掉了一般,疼痛让从容面容死灰,几乎尝到了死亡的滋味。 或许真的被两个意图逃跑的小鬼激怒了,简曳持剑跃起,招招往人的要害上狠刺,从容在地上来回打滚,每次都在毫厘之差间脱险无恙,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会有累的时候,总会有被砍中的那一刻吧! “从容!” “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要被砍死啦——” “紫鸢!你做什么?!” 从容抱着脑袋等长刃入体,却只听到简曳愤怒的斥责和持续朝自己涌来的脚步声。 原来,刚才那么一瞬间,紫鸢拔剑拦下了简曳的武器,并把人逼退到数丈之外的山洞口,麻木的双眼终于放出雷电般的光辉。 “你没事吧?”沙诺把从容母亲扶到她的肩上,自己则背住同样昏厥过去的从容父亲,在从容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时,替紫鸢解释:“刚才,是紫鸢把你爸妈从结界里放出来的。” 简曳微微发抖的手到底还是抬了起来,他将削铁如泥的剑架在紫鸢脖子上,显得十分震怒:“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吗!” 紫鸢一声不吭,反而朝着从容的方向看去,并报以温和的微笑。 ——就如同,她刚刚来到从容家那会儿所呈现的表情一样,叫人心中温暖。 恼恨的光从简曳眼中掠过,他挟持住紫鸢,往后迅速退了几步,腾空跃起的同时身形消失不见。 “紫鸢——” 烟团弥漫的双拳抑制不住内心的惶恐,以至于力量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这一次的释放让沙诺惊叹,他记得以往,力量汇满双拳的从容,必须在短时间里把这股凝聚的气力挥发出去,否则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然而这一次,久久不散的白烟已停留在那双拳上许久了,从容却一副冷静的姿态,完全没有必须把它立即施放出去的狂躁。 “从容!你……”沙诺靠过来,指着从容的拳头一脸惊喜:“现在感觉还不错吧?” 经他一提醒,从容才发觉出来:“没有之前那种燥热的感觉了,力量很集中,而且比之前稳定多了。” “看来,是紫鸢的事造成了对思维的冲击,以至于弥补了最后的缺陷。”沙诺盯着从容苦恼的样子,在心里默默想着:“从容,你应该知道了,只有努力是不够的,你一直以来所欠缺的,正是坚定的信念和不屈的决意。” “沙诺!我们赶快去救紫鸢啊!她被简曳亲王抓走了!” “她背叛了你,你还要救她?” “紫鸢可能也是被逼迫的啊!就像简曳用我爸妈威胁我抓雷兽一样!况且!她后来不也救了我们吗!”从容自以为自己很坚定,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却渺小到宛如虫蚁,连朝夕相处的伙伴都保护不了:“如果就这样放弃!我练习术法还有什么意义呢?” “从容说得对。”刚刚苏醒的从容父母听到两个孩子一番对话,显得很欣慰:“虽然紫鸢对我们做了这样的事,可我们都相信她的本性是好的,从容,沙诺,作为长辈,我们只能支持你们的决定。” “爸爸,妈妈……”从容涕泪横流的啜泣起来,没想到作为寻常人的父母,会说出这样慷慨仗义的话,她明明看到两人眼中无法掩饰的担忧和不忍,却还是听到了他们的支持:“谢谢你们!” “从容,沙诺,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到了这里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女儿也如此勇敢,你在做很多孩子都不敢去做的事,妈妈和爸爸为你骄傲!”母亲把女儿轻轻搂在怀里,强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哭腔少些。 “虽然我们不懂元术师的世界,不过从容,爸爸相信你,只要你肯努力,不论什么事,都一样能成功!” 从容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她最引以为豪的,便是有这样的一对父母,他们是再平凡不过的人,可却拥有最博大深邃的爱,他们把这份感情,毫无遗漏的留给了他们的孩子,好像有永远都用不完花不光的爱,光一般照耀着、温暖着。 护光城外一个隐秘的地下密室中,紫鸢被重重的拍飞撞到漆黑的墙上,落地时满头鲜血。 简曳不具一丝感情的目光定格在那张美丽的脸上,毫不顾及往日的种种:“真没想到,最信任的人竟然也会背叛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果然没什么是值得我相信的。” “简曳大人,您也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不是吗?”紫鸢抬起脸,没有畏缩,直直回望那双冷酷无情的眼:“你从不原谅背叛者,这次,为什么没有立刻处死我?”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不是一直想要杀我的么?”简曳英俊的面容竟挂起难得一见的笑,尽管它无比嘲讽和残酷。 紫鸢一怔,半晌接不上话来。 “觉得奇怪么,以为我不杀你,真的因为你是钥匙吗?” “不如说……您全都知道了。” “没错……你根本就不是双十钥匙!” “那你为什么当初还收留我?”紫鸢记得,当时她把“修罗道钥匙”的标记展示给简曳看,他是在完全相信的情况下才答应的,莫非:“难道……印记的位置不对?” “终于想明白了?那不过是我引你出来潜伏在我身边的手段,此前你暗杀过我三次,虽然次次部署缜密,可还是没逃过我的眼睛,果然,你按照我提出的条件在身上纹了图案,冒充修罗道来到我身边。” “我不明白!既然你知道我的目的,为什么还留我在身边!”紫鸢平缓的声线忽然高亢起来,情绪激动的忘记了此刻的自己正重伤在身。 “因为我想看你什么时候会动手,结果……真叫人失望呢,心软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先是不忍对我下手,然后又怜悯起人间道和蓝狐来,紫鸢,你该为你的愚蠢好好的反省了。” “不对,你不杀我,是有另外的目的!你想用我威胁从容他们是不是!”紫鸢勉强起身,很快又失衡的栽回了原地。 “还真是了解我呢,告诉你也无妨,我不但要把余下的双十钥匙全部收入囊中,就是光之国,我都要完完本本的拿回来!”男人往日素有的冷静荡然无存,野心勃勃的傲慢化作疯狂的发泄,即便只在言语间,也已迫人几近窒息:“这个国家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我们华亚王族的!不会因为区区天地盟和十三禁卫军而有任何的改变!江山将再度易主!你们就等着看吧!” “简曳大人!收手吧!我们手里没有军队,是打不赢如今的天地盟的。”紫鸢使尽余力劝诫她倍感复杂的主人,撕心裂肺的疼流连在渐渐冰冷的体间。 “闭嘴!你这叛徒!虽然没有军队,可我有‘修罗道’!十三禁卫军和这些臭小鬼根本不敢拿我怎么样!”自信满满的简曳仿佛被一盆冷水浇透,转而愤怒的朝着紫鸢咆哮起来。 “大人,您变了,以前的您是不屑于做这些事的……”紫鸢痛心疾首的苦劝,心里装满了难耐跟复杂。 “为了我王族的复兴,哪怕再肮脏,我都要走下去!” “大人!” “给我闭嘴!叛徒!别忘了,掌握了军权者,就等于是掌控了战力,这个国家从几时起,已经没有冲向湖海的唯一独流了?” 紫鸢内心无比挣扎:“难道你要动用鬼杰旗主的电鳗兵团? ” “别看那小子只藏了五千人,但以一敌百的话,天地盟又会怎样呢?”简曳诡谲生笑,回头丢给紫鸢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光域国府天翻地覆吧!” Chapter 0530 “简曳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天地盟上主会议上,相夫光子怒气冲冲的指责亲王的所为,本就抱持些许怀疑,从容和沙诺来报告之后,更是把所有的质疑矛头指向了他。 “加布罗和索骥正在带人寻找紫鸢,沙诺和欧也也在为了这件事奔波不停,事情已经演化到非我们出手不可的地步了。”鲜有开口的助贤一脸严肃的提议。 “从简曳亲王这次的行动来看,他的目的很有可能跟‘叛月’一样,如果不是紫鸢阵前倒戈,他恐怕已经得手了。”宁日潇初步估算了一下:“‘地狱道’、‘饿鬼道’、部分‘畜生道’,合计九把‘钥匙’,已经被叛月用来解封临界之门,而我们这里,只有小婉、从容、沙诺和雪薇。” “简曳亲王独自回国,只带了几个跟随在侧的人,至今没有迹象表露他握有兵力,从情报上看,他也是个对‘得玉玺宝鼎者得天下’不屑一顾的人,有些野心家就是这样,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不会说不会动的死物上,他更相信武力镇压带来的效果。”风扬龙泽紧接着阐述观点。 “要尽快找到紫鸢才行,万一简曳想借助天魔教的力量,再把修罗道送给他们,对我们就更不利了!”千刺急躁的抓乱一头橙毛。 “二哥,你不用着急,虽然紫鸢必须救出,不过……简曳是无法得逞的。”相夫光子在窘迫的关头无比沉稳的说了一句。 看着她颇有信心的模样,敏锐的宁日潇立即发问:“光子,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你们以为,十三禁卫军凭什么忍气吞声收容我这样没有声誉的人回到国府做官?”环视一周,伙伴们脸上充满了困惑,相夫光子微微仰头,轻轻一叹:“那是因为,我有他们不得不顺从的筹码。” 此话一出,惊诧四座。 “对不起,各位,我没有向你们坦白。”相夫光子伸手解开紧身正装的前两颗纽扣,把锁骨间的一块假皮撕下,露出原皮肤上那枚鹅蛋黄大小的黑红色印记:“我也是前不久,通过红瑟莉才知道的……我自己,就是‘第二修罗道的钥匙’。” 鸦雀无声,回答这番简短解释的,是众人面面相觑的反应。 许久,同为“双十之一”的落月啼小婉才瞪圆了眼睛:“你是说真的吗?光子?” “对啊。”芙菱看着她颈下的那枚染血骷髅印,眼皮朝上翻了翻,回想状道:“和你一起洗澡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我之前也不知道,不过最近两年,每逢暴怒,这个东西都会浮现,红瑟莉事件之后,它就更是牢牢印在这里,再没消褪过。”说起这些的时候,光子的神态同样哀愁困顿:“我甚至觉得,是古幕的‘蛇蛊封印贴’促成的。” “光子先后中过蛇蛊咒、封印贴,现在居然还背负修罗道的身份,你的身体,能招架得住吗?”风扬化羽担忧的看向身侧女子,替她感到不安。 “如果情绪不激烈的话,和寻常人无异,只是……”光子挫败的把头埋起来,她自己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沉稳和心计是增长了不少,可鲁莽冲动不计后果的德行还和最初一样啊:“唉,完全没有成长!” “这太让人惊讶了,光子,除了骷髅印,你觉得自身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也俊的惊讶尚未完全消化。 “我自己倒没觉得有哪里特别。”光子苦恼的摇头,她倒希望能把修罗道的本质了解透彻,只有这样,才会掌握住她所热爱的组织跟国家的命运。 “简曳假称紫鸢才是修罗道,看来是为了声东击西,幸好晴尊已经把光临界之门转移了,否则,他极有可能在我们发现他的真面目之前就出手来抢。”风摩以悠时刻保持严阵以待的姿态,对任何国家大事都小心谨慎,处处提防:“光子是修罗道这件事,我们上主一定要保密!除了十三队长和晴尊,不能再泄露给任何一个人!” 天地盟以为,他们还有机会逐步揭露简曳亲王的真面目,没想到,那位在逃杀策略里失败而归的高傲王族,竟迫不及待的做出了逼王退位的举动。 当时,他独自一人伫立在至尊圣殿中央,和王座之上的当今国主对峙,不但用“修罗道在手”的理由威逼玉灵碧退位,更是直言道出玉灵碧鲜为人知的身份。 “像你这样身上流淌着邪恶血液的女人,根本没资格坐拥我光域的河山!姑且看在你为了国家做出不少贡献的份上,本亲王饶你不死,带着你的天地盟滚出国府吧!” 因为公事繁忙,玉灵碧没有出席晨间召开的上主会议,她以为不会再有大事发生在今天,阻挠她的工作,岂知,简曳亲王竟然还是主动到圣殿来,威逼恐吓。 年轻的女国主不愠不火,面对咄咄逼人的气势,保持着超于常人的平稳姿态,她只一句话,便问住了简曳亲王:“亲王大人是想自己做国主吗?” 简曳眼中的震惊转瞬即逝,他沉下眸光,一字字低声反问:“你是想阻止本亲王登位吗?” “既然亲王这样直言问我,那么我相信,您一定是不忍见生灵涂炭,才想‘和平解决’的吧?”玉灵碧起身,离开王座走下台阶,站定在距简曳十来米的地方,碧色的眼眸中流动着宁谧的浅辉:“虽然这么说显得我玉灵碧很清高虚伪,不过,我要打从心底的,讲一句实话给亲王大人你听。” 简曳冷眼看她,杀气在手中慢慢酝酿。 “我,并不稀罕这个国主之位,我在乎的,是人们能否被我保护,即便要把国家托付给亲王你,你也必须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否则,我是不会答应的!” 女人的坚定表态让简曳十分不爽:“你是月之国公主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不过是缺乏证据而已!如果惹恼了本亲王,我保证,会叫你生不如死!” “那么就请简曳大人尽可能的去宣扬和证实吧。”玉灵碧竟毫不畏惧的正面挑战孤高王族的底线:“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虽然也是在成为国主之后,不管你将要做什么,我都要告诉你,光之国不是任人胡为的地方,民众是明智的,他们会凭自己的意志选择适合他们的领导,我想你也未必不清楚这一点,否则,就不会单单来找我了。” “玉灵碧!别以为有十三禁卫军给你撑腰!你就敢对本亲王这样不敬!我现在!就替这个国家处决你!”简曳怒吼的时候,腰后牢插的宝剑已经飞跃跳出,握紧剑柄的瞬间整片利刃也纵向切往晴尊的头部。 金光澎湃涌出,迷乱了简曳的双眼,等他意识到危难并收剑跳走后,发现是助贤用光剑抵御了他的袭击。 天地盟上主,尽数赶到。 “碧姐!你没事吧?” 众人对国君的关怀和亲切在简曳眼中是那么的可笑又幼稚:“没上没下尊卑不分,这样的国府上级,只会带坏下层人员,带坏整个国家的风气!” “简曳大人,您一向自视甚高,想不到也会干篡位这样愚蠢的事,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让你得逞吧?”相夫光子冷言冷语的奚落着不可一世的王族,看他仰头狂笑,心中的不适增至极点:“你笑什么!” “我笑,蠢的是你们这些小鬼!”简曳摊开手,嘴角一歪挑眉蔑笑:“你们见过哪个夺位者两手空空的来抢?玉灵碧,你说民众会凭自己的意志选择统领他们的人,说得没错,因为他们即将臣服的!是我华亚简曳!” “别做梦了!像你这么残忍的人!就算当了国主也是暴君!我们决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你就试试啊,相夫光子。”话音刚落,他的手已经横向劈往相夫光子的脖子。 相夫光子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只凝聚着攻击能量的手掌便临近了颈部,无法转身,否则会直接撞上,红发少主干脆咬牙闭眼,尽可能的闪躲。 数秒后,疼痛没有产生,才让相夫光子意识到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接着,她听到属于伙伴们的惊叹声。 阳光灌入的殿门口,一脸戴涡纹面具的长发男子悄无声息的迈入了,他一身五十多年前人们才会穿着的复古式男装,带着平静优雅的气息,步步朝四代统治者们靠近,面具后发出的声音,恬然而淡漠:“代特,许久不见。” “师父……?!”一井代特长久的怔在那里,花了半晌工夫,掩口惊问:“真的是你吗?” “抱歉呐,代特,为师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为师的真实身份……”面具男子发出一阵轻缓的叹息,显得沧桑而无奈。 在一井代特七岁的那一年,这个男人出现并传授她各种知识和能力,十岁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留在记忆里的,也只有这面特别的面具和那儒雅的声音。 “什么人!竟然敢到凝光城来!”赤魇见来者陌生,还以为是闯入光之结界的简曳帮凶。 “不要着急,第四代上主。”男人慢慢出声,宽大袖口里伸出的纤细长指轻轻覆上了面具的一角,微风从门前刮过,带起他无比漂亮的淡紫长发。 下一瞬,人们屏住了呼吸。 “我是初代沙洲城城主,里格让。” 自称初代上主的男人,面具下竟长着一张年轻俊秀的脸,那一成不变的面具,似乎把超脱和淡然牢牢印入了他的五官:“我这张脸孔,许多人都未曾见过,不过简曳,你和你的兄长,应该并不陌生吧?” 如果他不摘下面具,简曳绝对会以冒名顶替为由即刻将他斩杀,可现在,他却没法睁眼说瞎话:“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而且,容貌纹丝未变。 记忆中,这位初代时期的沙洲城城主是一位厌倦纷争的世外高人,平日隐居在荒凉人少的边境大城,过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只有当国家面临危难,他才会化身成强大的术师,寸步不让的守护脚下的疆土。 既是智者,也是战士。 …… “初代?初代上主不是都已经……”连玉灵碧都觉得不可思议,看简曳的反应,这个男人应该不是冒牌货才对,但这不老的容颜又是怎么回事?仿若时间从未在他的身上流淌过一样:“这位先生,你真的是……里格让前辈?” “呵呵,不必惊讶,四代国主,我确确实实是里格让,不过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男人浅浅一笑,风度不减:“之所以不老,是天生遗传的体质造就,与我今日到此的目的更是无干……简曳,你的兄长教诲过你的东西,也曾是初代国主大人教诲过我的,那些反复说过的话,不需要我再强调了吧?” 天地盟还是第一次见简曳这副模样,傲气与冷漠全失,对这位比自己看起来还年轻的前辈更是敬重有加,不敢越矩。然而很快,简曳心中无法压抑的强烈欲望打垮了他的理智,他开始振振有词,为自己当下的决断找足了借口,还坚定不移的说:“即便是初代!也无法阻止我的决定!” “一个里格不够的话,再加上我老太婆!你看可够?华亚家族的小子!” 随后,众人把目光再次转向圣殿门口,只见一位拄着鸾头拐杖的老太太一瘸一拐走进来,她虽面容苍老,可一双浅蓝色的眼瞳却精芒大作。 “雪婆婆?!”这个在水之国遇到过的年迈老者,还是叫千刺印象深刻的,此时,他除了讶然便是惊喜:“您老人家不是在水之国吗?怎么来这儿了呢?” “橙毛小子,这么长时间不见,亏你还记得老太婆我啊!”老太太弯腰驼背,咳嗽了两声后坐到也俊搬来的椅子上:“没有天大的事,老太婆我才懒得动呢!” 里格让的视线定格在老太太身上,与发同色的眸中溢出怀念的光:“你难道是……雪照?” 老太太的拐杖杵在地上磕出个响,又咳嗽几声才缓缓道来:“当年一别,直到今天才让我又见到了熟悉的脸孔……阿让,别来无恙啊。” “雪照?凤吟雪照?”宁日潇禁不住在前辈们的对话中插嘴:“是初代国学府的总长?那位传说中的‘女智者’、‘雄辩家’?!” 凤吟雪照,是初代时期最具智慧的女性人物,常年住在布拉吉神阁,后被初代国主编入旗下,她才高八斗,异常出众,甚至有术法界“第一女诗神”的美号。 他们,是连桀骜不驯的十三队长和眼高于顶的简曳亲王都敬畏忌惮的人物。 “初代国主福瑞迩曾经说过,不管一个人来自怎样的地方,只要他能给这个国家带来幸福,那么就都是可以宽恕与谅解的,我想,百姓们未必不知道玉灵碧的身份,可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站出来抗议呢?而反对最欢的,却是你们这些所谓权力上的敌人啊!”凤吟雪照一针见血的批判与揭示,显然是冲着简曳来的。 他很恼火,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位初代的大人要站在天地盟一边,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么这次意外出现,岂不成了让他处境堪忧的突变? “这个时代不属于你们,如果你们倚仗初代之名想要阻挠我,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简曳将矛头重新对准上主们围住的玉灵碧:“难道你也不在乎修罗道吗!紫鸢这个寄宿者一旦死去!临界之门制约空间的结界就会失衡!是双十钥匙中唯一一把不可摧毁的存在!” “我们不在乎!”相夫光子向前一步,高声公布出:“你手里的修罗道根本就是假的!你别想再蒙骗我们!” 简曳眉目一震,往后退步的瞬间意图抽身离开,却被早已守在门前的朔月拦下:“有十三禁卫军在,简曳,你的目的是不会得逞的哦。” “朔月老师!”疾藤察觉到危机迫近,并亲眼看着速度过人的简曳一掌击中十三队队长的胸口。 从简曳残忍的笑容里,宁日潇大致分析出这招式的来路……是“碎骨术”吗?瞬间震碎人全身的骨骼和血管,当时没有反应,过了很久才会发作,糟了! “碧姐!你快用摩天障护住朔月队长的全身!他中了‘碎骨术’!” “呵呵,不用惊慌,宁日潇。”朔月开怀一笑,明媚轻松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中招。 简曳收手,回想着方才诡异的触感,明明很用力,也眼看着拍中了肌体表层,怎么会产生五指陷入棉絮的柔软感觉呢?不……和柔软还不太一样,那分明就是一种虚无的状态! 莫非……这个男人没有实体?! 胸臆间爆发出憎恨和不甘,在简曳眼底满满的呈现,面对众敌,他不慌不逃,振臂一挥,继而狷狂的笑声笼罩了整座宫殿。 守在凝光城北门的荆仪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一幕幕叫人发怵的景象,约有十几个数米高的“巨人”,抡动他们山一样强壮的手臂,光凭拳头就打得城外地动山摇,尘烟肆虐。几乎是一瞬间从空落下的,震荡持续传播,波及到很远的地方,和地震一样,为人们带去了极大的恐慌。 Chapter 0531 天地盟正要扣押简曳亲王,就听说城外发生了异变,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齐步赶往巨人军团出现的地点。 一出北门,玉灵碧就遭遇了巨人军团队长的袭击,好在助贤和疾藤一左一右的护下了,无法压抑心中的怒意,看着残破不全如同遭逢了天灾的城外景象,玉灵碧率领天地盟众士,愤然抗敌。 与此同时,北门外十公里偏西的一带居民区当中,被忽然冒出的巨人吓得不轻的欧也从容正全力抵抗魁梧人族的攻击,她和沙诺在寻找紫鸢的过程里茫无头绪,刚和龙啼兄弟踏入一片尚未搜索的居民区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三五个手抡大锤的“巨人”闯入视线。 黑白双煞甚至连向上级通报的时间都没有,当即出动全部队员,或去拉响避难警报,或去挨家挨户的通知危难。从容沙诺一时被晾在那里,除了出手迎敌,别无他策。 “很奇怪!如果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事先应该有持续的脚步震动才对,可刚刚只有一下子,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沙诺敛着淡色的双眉,边跳跃躲闪来回横飞的碎石边跟从容搭话。 从容就没这么轻松了,别说开口,连喘气都觉得浪费时间,好不容易躲到一颗还没被巨人砸碎的岩石后,扯着嗓子抗议沙诺:“你还有心思分析他们是从哪来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们会从哪没!” “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通过召唤术被人叫出来的!”沙诺两眼一亮,兴奋状的公布出来。 “喂——!” “不过不对啊,能用召唤术的人,都必须到‘元灵岛’争取那里的生物,动植物都可以,但巨人一族……只有巨人国才有啊。”沙诺闭着两眼轻松自得的闪避穿梭在空间里的如刀碎石,好像玩耍一般游刃有余。 欧也从容被他气得火冒三丈,一双拳头顷刻间蓄满浓雾般的能量,对准一个朝这儿奔来的红衣巨人,咬着牙把手挥了出去。一道银光跃向空中,留下优美的弧线后直接贯入巨人的胸口,那长得就像常人中的粗野大汉、不过体格增大了数十倍的巨族男人,稍稍趔趄了一下,便不痛不痒的继续迈步过来。 从容的下巴立时摔到地上,禁不住大呼:“不会吧!” 沙诺摇晃晃坐在自己用元能造出的“浮空岩石”上,悠然的一抬指头:“你把两拳分开,攻击的时候再合并。” 从容一副“真的假的啊”的疑问嘴脸瞥了他一下,跳起来躲避的同时伺机按照沙诺提议的动作做了一遍,果不其然,这一下子猛攻砸到巨人硕大的躯体轻飘飘弹上了半空,然后又陨石一样坠落下来。 撤走了民众的居民区楼房本就被摧毁的差不多了,加上这一下子,整个大地都裂开了,顺着环保树林一直蔓延到居民区深处的地缝,足足有上百米长。 “啊啊啊啊啊太可怕了!”从容捂着一头乱毛崩溃的嚎叫,尽管她已成功的收拾了一名巨人。 “废柴女!现在是退缩的时候吗?你身后已经汇聚了两名巨人族成员哦!”沙诺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的通知她。 从容一回头,果真看到了两个被愤怒填满表情的巨型人种,慌乱之下都忘记怎么出拳了,唯独记得沙诺很欠骂:“你是来玩的吗!赶快下来帮忙啊!” “这可是为了你好,初学者就该多练练,反正就这三五个,你慢慢收拾吧~”沙诺一脸腹黑浅笑,有转身离去的架势。 “沙诺!我恨你!”分开,合并,分开,再合并,从容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十几次后驾轻就熟起来,跳跃的步伐也越来越轻松了:“诶?怎么感觉很清爽呢?” 轰——轰——巨响接踵而来,凭听觉判断,从容觉得这次有点反常,便再度回头去看。 “妈呀啊啊啊啊啊!” “你在大呼小叫个什么劲儿啊?真……不是吧?!”沙诺回身瞬间,便瞧见十余名巨人正怒火烧天的朝从容靠近,他立刻跑回来将人拉到身后:“这可了不得!” “都怪你!要是你早出手的话他们也不会被引来!”从容死拧着他胳膊上的肉埋怨。 “这是哪门子的因果关系!”飞身而起跳落在比巨人身高更高的“浮空岩石”上,沙诺把从容独自搁在上头,自己则只身跳下地来。 “喂!” “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力量!废柴女!” 欧也从容还是第一次见沙诺认真出手,即便他没有蓝狐兽化,高超的土泽双遁还是被他运用的灵活多变,巨人身高可怕,力气巨大,可十分笨拙,沙诺正是瞧准这一点,才用土遁的“硬化”和泽遁的“软化”来回折腾这些要帮同伙报仇的家伙。 他们像来时一样,踏碎土地,砸塌建筑,压弯树木,击碎岩石,仿佛是将人间打入地狱的毁灭使者,疯狂扫荡这片宁谧安和的土地。 地面被层层的风沙席卷,半空也笼罩着来回飞溅的碎石沙砾,沙诺凭借过人的方向感知,每每都能顺利避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凶器”,看得从容连声叫绝。 然而沙诺也很清楚,闪避和戏弄是无法打败这些怪物的,他的土遁物理攻击似乎对钢筋铁骨的巨人不起作用,那么,从容的烟拳便是眼下最棒的灭敌武器了。 可,他却不想让她出手。缓缓朝天上看了一眼,他看到她安然无恙,紧张的注视着下方的一切,安逸的浮出一抹清浅微笑。 “报告助贤大人!袭击者出现在国都内部!主要集中在三个地方!现统计数为八十一人!”柯穆伦把刚拟出的袭击者分布地图拿给助贤看。 助贤立马做出决断:“马上派人增援!其他地方乃至于外城也要严加巡逻!全力应付可能随时出现的敌人!” 柯穆伦跃走的刹那,助贤一光剑劈倒了压面而来的巨人,巨人庞大的躯体撞向凝光城内部,被光之结界反弹回空中,继而重重摔落到荆棘满布的丛林中。 “报告助贤大人!受袭地区的居民已全部撤出!”加布罗带回消息,正要转头赶回沙诺和从容所在的区域。 破冰拳连番灭敌的相夫光子从一侧跳过来:“从容沙诺跟你们在一起吗?” “是的,他们正在抗敌!” 相夫光子心神一凛,想到那边就一个索骥,怕是难以保全二人,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可就完蛋了:“助贤,我和加布罗去那边!碧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当二人抵达被袭的居民区时,只看到这里已聚集了二十来个擎天大汉,索骥和沙诺正全力应付,欧也从容也在半空释放刚刚练就的烟拳。 相夫光子不由一叹,这里被糟蹋的比北门那边好不到哪去,看从容吃力的对付着下方的巨人,时有鞭长莫及的无奈结果产生,索性召唤出大王蝎,然后拟出元能弹力索,把半空里的从容生生拉了下来。 忽然从半空被拉下的从容魂飞魄散了一番,才知道是光子的用意,来不及抚平砰砰乱跳的心脏,她直接投入到新一轮的灭敌行动中。 “光子少主!这些人是从哪来的!”好不容易得一短暂空闲,沙诺立刻发问。 “是简曳亲王把他们召唤出来的!”已得到确切消息的相夫光子目光深沉的凝视肆虐闹腾的巨人。 “真的有把人召唤出来的召唤术哦!”打着打着就被大王蝎驮到这里的从容插嘴问话。 “与其说是召唤术,不如更像是一种空间转换术,把远距离的人瞬间带到面前,就好像是‘逆转式’的‘瞬空转移’。”沉重的描述里不乏怒意之情,相夫光子鄙视简曳亲王,从逃杀计划到篡位计划,他基本没一件事做成功,之所以把巨人军团找来荼毒光域,在她看来,无外乎是泄愤加施暴。 “沙子进到眼睛里了!”从容的惨叫声传开,被狂风吹走的眼罩正巧落入相夫光子手里。 光子仰头,正要把眼罩给从容丢回去,就怔怔的定在了那里,深色眼眸瞠得奇大。原以为,果儿所报告的那种现象只是偶尔发生的罕见之象,没想到会在当下见到真的,右边移植了静然的血红眼瞳,此刻竟宛如墨玉般黑亮通透。 “光子少主小心!”从容拳上的力量落到相夫光子眼前,和她立时反应后挥出的力道一齐轰向正面倒来的巨人。 相夫光子轻盈跳回大王蝎的背脊,到从容身边仔细端详她异样的右眼:“从容,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有啊!”从容一脸纯良跟疑惑。 此谜无解,相夫光子抬脚踢飞最后一个站立不倒的巨人,心中的疑惑急剧增加。 …… 狼藉一片的居民区,让人想象不到,就在两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座优美的庄园。好在,他们得到消息,说百姓无一人受到波及,或及时躲入避难所,或在危险来临之前被光国的战士们及时消退。 就在相夫光子等人筋疲力尽的时候,一群穿着深棕色战甲,头戴遮眼面罩的元术师出现了,他们迈着叫人无法看清的小碎步,江洪一样迅速涌现,最后,将力气所剩无几的众人包围。 “这些难道是侏儒?”巨人看久了,小身板子瞧起来就格外的微小。 “不是。”相夫光子纠正从容的揣测:“凭这身打扮和行走的方式来看,该是泽之国的王族术师队。” “泽兵,小而精”,这是家喻户晓的一句对泽国术师水准最为精简的评价,他们虽人数上不占优势,却能拥有超越其他国家的战斗素质,可以适应任何恶劣的战场环境就是最显著的一点。 “海洋,沙漠,高峰,雪山,沼泽……几乎没有他们无法存活的地带,也正是因为这点,每次和别国起争端,他们都选在地势险峻的地方作为决胜战场,小瞧泽之国术师队人数和身材上的劣势,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相夫光子牢牢记得十三队长曾督促过他们的话,纵观整个术法界,看来,也只有泽国军团如此深藏不露惹人发怵了。 “泽之国的术师队?为什么会在光之国啊!”从容的声音发颤,今天所遇到的一切真的不是做梦吗?巨人国的家伙在这里肆意破坏本就很奇怪了,怎么连泽之国的人都出现了呢:“难道要爆发术法界大战了吗!不啊啊啊啊!” 从容一句胡说八道的揣测,却得到相夫光子郑重认真的答复,因为大概只有上主们最清楚,这当中的可能性比率:“如果真要爆发战争,就不会只来这么点人了,而且,只有两个国家的。” “没错。”龙啼索骥赞同她的观点:“凭他们出现的方式来看,是通过空间术直接抵达这里,空间术一向被列为禁忌,更会有人数上的制约,想抵御光域军团,就这么点人,实在不够使。” “而且……这些人很奇怪。” 沙诺的话提醒了他们,这些洪水般迅速涌出的元术师,并没有出击,而是摆好阵势,默不吭气。 “你们,是在等待出击的号令吗?那么本公主现在命令你们,马上组队!跟我离开光之国!”芷蓝站在比较空旷高耸的残垣地带,高声向术师们勒令,继而转首,看向相夫光子:“少主大人,可以带我去见晴尊大人吗?” 相夫光子正好奇她怎么会出现,简曳的声音贯穿而下:“这恐怕不行吧,芷蓝公主?” 人们的视线被带离,通通落到简曳手举的那块具有“泽”字的铁牌上,他的身后,一名浑身上下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男人也在这时走到阳光的下面。 “那是……”相夫光子瞠目结舌,很快转回到芷蓝公主的方向,心里暗暗的讶异:“那不是军令王符吗?怎么会在简曳手里?!” “泽之国的术师军团听令!马上把在场的光国人剿灭殆尽!”简曳高举王符朝泽国众术师呐喊,以为他们会立刻服从“王”的指示。 然而,不为所动。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听不到吗!还是看不到啊!”巨人军团的败倒早在简曳的预料当中,从他先前不慌不忙的样子就看得出来了,眼下,泽国军团无视号令,倒让一向镇定自若的亲王大人目露惊色。 “别白费力气了,简曳亲王。”芷蓝从高处走下,步步稳妥,从容不迫:“他们,是不会听你的指示的,即便你手里有象征泽国军权的军令王符。” 一阵马蹄扰乱众人的听觉,循声望去,疾藤正乘着匹白马急速奔来,那马身姿矫健,健步如飞,毛色洁白光亮,明显是这位少主的元灵兽。相夫光子还觉得这贪睡的家伙开窍了,知道上阵杀敌了,谁知道询问过后才知,他见巨人们没完没了,深觉麻烦,就把飞云马召唤了出来。 当时那些巨人还以为这小伙子要骑马打仗呢,结果他骑上马就无影无踪了。 “我是迷路才跑到这的,你们在干嘛?” 相夫光子嘴角疯狂的抽搐,伸出的手被她自己强压回去,生怕控制不住把贪睡鬼的脑袋敲开花:“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你这嗜睡的混蛋!” Chapter 0532 对于一名隶属国家部队的元术师,服从王者之令是基本的道德素质,它是忠诚的最佳体现,也是衡量一员战士有无资格受到信赖的起码标准。 然而这时,简曳却对如上的准则产生了质疑。 为什么会这样?这没有道理啊,直觉告诉简曳,这个公主是来坏事的。 “在其他国家,军令王符表示至高无上的指令,可在泽之国,它还比不过对于我芷蓝公主的信任!” “你这话什么意思!” “即便你拿到了军令符,你也无法号令只会听命于我的泽国兵团,因为,我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我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上下级关系,我们……是真正的家人。”丑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一线高傲满足的神采,仿佛在暗喻,最终落入圈套的是对方。 忠诚,坚毅,决绝……人数虽然稀少的泽国兵团,却人人面上挂此神情。 “既然如此,你还把他们叫来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要用他们来铲除这里的敌人吗!”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会出来吗……”芷蓝的头偏向另一侧,安静的注视那袭斗篷,所说的话竟不是针对简曳:“佑介。” 相夫光子等人的惊愕注目下,斗篷下那张俊逸的脸庞出现了,红色短发的男子勾唇一笑,缓缓道来:“原来你早就预谋好了呀,是我小看你了,芷蓝公主。” 芷蓝公主的眼中划过一阵伤痛:“我知道,你利用了我,我也知道,你的目的不是要伤害我。” “既然知道,夫妻一场,何不替我还了这个人情呢?”海阁佑介走向简曳,站立在他的旁边:“因为亲王大人,我才得以自由纵横在光域内外呀,如果你现在号令你的人为亲王大人效力,我就等于偿还了这份恩情,不管是他,还是我,都会感激你的。” “还是这么不认真。”芷蓝苦笑起来,却是在怀念那些微的幸福感:“嬉皮笑脸,却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你的过去,你的家人,知道你不想说,我也从来不问……不过今天,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我嫁的人,还不算太坏。” 海阁错愕的一滞。 “至少他懂得感恩,懂得报答,不是吗?” 见海阁佑介愣神,老奸巨猾的简曳就知道他受到了芷蓝言语的控制,大笑着公布了一个残忍的真相:“的确是懂得感恩!懂得到……即使知道自己的妻子很爱自己,却还是对岳丈的死视若无睹!哈哈哈哈!” “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 这下,轮到佑介和简曳双双傻眼了。 抬起脸时,芷蓝泪流满面:“我早就知道,父亲是假的了。” 时间和空气一同静止了,谁也不肯在这样的时候率先讲话,有人因为无法置信,有人因为不忍启齿。 “怎么可能……”海阁佑介看向妻子的目光充斥着迷惑,他不相信芷蓝是这么不理智的人,如果是那样,泽之国不会有今天的发展:“如果你早就知道,还会接受我吗?还会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镇定吗?” “父亲的死,是由于突发脑溢血,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被简曳震碎了全身的骨头,我应该说……简曳潜入父亲卧室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当时父亲刚刚咽气,我正要从柜子里翻出父亲的随身遗物,简曳就进来下手了……” “哦?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你替我洗刷了罪名?”简曳讥讽的笑着,对芷蓝妨碍自己铲除天地盟的举动耿耿于怀。 “伤害父王的遗体,欺骗臣民的感情,单凭这两点,我也没必要替你洗刷罪名……因此,今天在这里,我就要替泽之国出了这口气!全军听令!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立马绞杀这个冒牌的国君!” “是!”震天呐喊穿入云霄,方才还机械般不说不动的泽国元术师,转眼间战意沸腾。 简曳面对蜂拥而来的数百兵团,镇静一笑,抬手震出的瞬间三五人横飞出去,骨骼全碎。 芷蓝没想到,冒牌的国君实力竟强大至此。 “你以为我明知道你的人不会供我差遣,还为什么要揭露这个真相?倘若本王不具备与你们这些杂兵抗衡的能力!我会蠢到自寻死路吗!”虽然力量占着上风,可简曳还是对芷蓝公主的破坏计划感到愤怒,他打翻一部分泽国术师后径直朝芷蓝扑了过来。 刹那,芷蓝被一团温暖包围,迅速逃离了原地。海阁佑介有力的臂膀温柔的揽着她的腰,眼中有愧疚,亦有决然。 “佑介……”那一时刻,芷蓝再度泪水盈眶。 “海阁佑介!你少来碍事!” “不好意思啊,亲王大人,只有这个人,不能让你伤害。”可靠的背脊挡在危险之前,语气却如水温和:“对不起,芷蓝。” “佑介!” —— 海阁佑介早在游历术法界各地之时,便已深入到泽之国的王室内部,他看出了简曳是假冒的国主护卫,本想暗暗观察一段时间,不料反被识破,性命堪忧。 简曳被戳穿了真面目,想要下手灭口,海阁佑介却在那时把握十足的告诉简曳:“你是不会杀我的。” “你还真自信啊。”面上笑着,手中酝酿的杀机未曾消减。 “更自信的在后面,因为我可以……”海阁佑介知道,不尽快说出来意,怕是真要丧命在此了。 听完理由的简曳怔住了,随即冷静的与对方目光交汇:“你有什么把握?” “我要先混入光之国府,然后名正言顺的跟芷蓝公主成婚。” 海阁佑介答应简曳的是,帮他劝服芷蓝公主,在简曳造反光域时,让芷蓝号召泽国军团攻陷光域。芷蓝公主德高望重,又不肯答应“假护卫”的“出兵要求”,简曳生怕公主起疑,便暂时作罢,就在为此事苦恼时,海阁佑介出现,来了这么一手合则两利的约定。 “我帮你劝服芷蓝,让她出兵,而你,则必须给我行使在光域国都的自由权。” “既然各有目的,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如果你坏我的事,我一样会杀了你。” 海阁佑介为了劝服芷蓝出兵,名义上说自己毕竟是上主,结婚这么久不回来看看实在说不过去,芷蓝答应了他的请求,并只带了五十名护卫。可是一到国域,佑介就出事了,在妻子面前凭空消失。 芷蓝去跟天地盟要人,但天地盟根本交不出来。 “公主!”那时候,护卫军的头领把自己的抗议讲给公主听:“海阁大人已经被光域扣押了!难道我们要善罢甘休吗!” 芷蓝公主本不愿意出兵,但一心想救丈夫的她只好依照护卫军队长的话交出了军令符:“马上增派人手!务必把海阁佑介找出来!” 即便光域也在不停派人寻找,可此时芷蓝无法再信任外域的人了。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无声无息的进行着。他化作幽灵,游荡在国都城内外,择选时机出现在仇人的面前,让他们恐惧失态。 —— 回忆结束,海阁佑介即刻遭到了相夫光子语言轰炸。 “这么说,你不但骗了公主,也嫁祸了我们天地盟!海阁佑介!你真是忘恩负义!就算不做上主了,起码曾经也在组织里呆过不是吗!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伤害我们国家的声誉呢!” 宁日潇曾经对自己说过,芷蓝公主的那句“脚长在那些人身上”让她想起,或许海阁佑介这个心思诡秘的人出于某种目的“自行失踪”也说不定,当时光子还否定了这一揣测,理由就是,她觉得海阁佑介不会欺骗众人。 被深深戏弄的感觉,让这个火爆的女子不爽至极。 “是我对不起你们,所以今天,就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来偿还吧!” “怎么?连你也要背叛我吗?”面对接二连三的倒戈,简曳非但不感到惊惶,反而有种握住了对方把柄的成就感:“别忘了,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海阁佑介,哦不,应该叫你……相夫佑介才对。” 相夫光子闻言一怔,忽然萌生出异样的错觉来,明明是旁观者,为什么听起来她自己也参与了其中似的呢? “别说的这么笃定,我又何尝不知道,是你给财魔开了后门,让他吸引到众多无视律法的财迷,在光域境内制造雪毒的呢?其中就以那对夫妇为主,他们各司其职,有负责按照配料大批量制毒的,也有负责在各地甚至是域外暗销的。这些你都清楚不是吗,另外还有……” 海阁佑介的这一句刚到嘴边,简曳就迫不及待的过来进攻了,相夫光子冷眼打量他们,相互揭短的一幕让她嗤之以鼻,所以,完全没有插手的想法。 简曳虽年长许多,可身手利落,丝毫不逊于年轻人的敏捷,抽剑便贴着海阁佑介的耳畔划过,后者不闪不躲,一脚踢起不知谁丢在地上的塑料瓶,将瓶口拧开朝下,清水流出的瞬间,轻而易举凝结成一把寒气腾腾的冰剑来。它握在手中,仿佛是身体的一部分,简简单单搪住了简曳的宝剑。 接下来爆发的武器格斗战看得旁人眼花缭乱,就算是相夫光子,也对海阁佑介轻松使出冰系术法的场景深感意外,这个被大家说成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实力一直都是个谜。 简曳不顾一切的狂攻,只为堵住海阁佑介即将出口的揭示,他的剑削铁如泥,很快撞裂了冰制的长刃,他顺势扭住对方的手腕,把冰剑所指的方向生生掰向海阁,继而狠利一刺。 芷蓝不禁捂眼惊叫丈夫的名字,不忍去看那溅血的一幕。 海阁佑介毫发无损的跳到原处的碎岩石上,伸手掸了掸衣前的水渍。 从旁观战的相夫光子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紧张的握紧手指,她错估了海阁佑介的能力,这小子用的并不是冰系元术,而是一种改变物质温度的本领,刚刚流出的水瞬间结冰是,现下刺来的剑化为清滴亦是。 而印象当中,能自由操纵温度高低的人,好像就只有传说中那个叫典户的元术师啊!难道,海阁佑介是典户的后代? “从速度上看,不管是凝结成冰,还是融化成水,他的速度都像神之印记一样超越常人。”观察入微的沙诺在一侧给出自己的分析和考量:“盛夏酷暑时节,想喝热咖啡,也能立刻冰成冷的吧。” 欧也从容无语的看着他,脑袋瓜上全是冷汗。 …… 芷蓝的尖叫拉回从容游走的神智,战斗总是间不容发的,才一会儿工夫,海阁佑介就失去了轻松自得的神采,变得有些狼狈,在简曳的宝剑追击下上下逃窜,终于,亲王狠歹一笑,得手的同时将宝剑用力抽回。 海阁佑介握住险些被切断的右臂,腋下不断流出温热的血,若非躲得快,这出手狠毒的简曳已经拎着他的胳膊进行下一轮狂砍了吧? “佑介!”再也按捺不住了,芷蓝公主甩掉泪水急急扑来,见爱人血流如注,慌乱的请求天地盟帮她找医生。 相夫光子当即造出光镜,直接传讯给医疗部队,让他们立即赶来。 没被伤及分毫的简曳丢下宝剑,在人们都搞不懂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发动从未拿出手过的强力大招。瞬息间,他体间发出上千枚肉眼难见的风刀,将落定的尘埃重新掀起,碎石乱飞,土沙四溅,呛得人呼吸凝滞,眼口皆迷。 “这是碎骨风刀!” 海阁佑介不顾重伤,在风刀逼近前抱紧芷蓝逃向远处,沙诺则负责带走从容,唯独相夫光子,想凭借一己之力抵挡住强大的切割洪流,不料,云罗风树从旁跃出,将她揽住以后迅速腾入半空。 相夫光子猛一抬头,看到了最近时常会映入眼中的幽深蓝眸,竟依然感到怀念:“你怎么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他缓缓低头,用平静温柔的目光回应怀中女子的期待。 相夫光子微笑摇头,她知道,云罗风树一直在秘密执行碧姐委托的任务,能够出现在这里,已是意外的惊喜了。 方才她停留的地方,已经被风刀搜刮的寸土不剩,裸露的岩层就像失去了皮肉保护的骨骼。 简曳见重要人物三三两两的逃走了,阴下本就冰冷的双眼,疾步追去,在经过一棵巨型断松时被一团强光慌乱了眼。他意识到来人便是玉灵碧,恨意的趋势下,让他无所顾忌的拔剑就刺。 玉灵碧没来得及脱去晴尊白袍,随便挥动衣袖便把简曳连人带剑一块儿掀飞,接着,她徒手凝出两把金芒熠熠的光剑,一左一右钉住了简曳的双手,再在胸前拢出个圆形空间,将那里纠缠旋转的透明气团用力打入男人的胸口。 简曳被剧痛击倒,连惨嚎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热血堵住了咽头,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感觉浑身的骨骼都被震碎了。 “简曳!我不会原谅你所做的每一件伤害光之国的事!我要让你彻底明白!以你这样极端的思想!是不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幸福的!” 玉灵碧愤然的指控让简曳心生嘲讽,他强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竭尽全力咬重每一个脱口的字:“成王败寇!你杀了我吧!玉灵碧!” 见他死到临头仍不肯悔悟,玉灵碧重重的叹息一声,背过身去:“……助贤,把人带走。” 简曳没有追来,相夫光子等人就知道是援兵赶到了,他们掉头的速度比逃跑时更快,看到伙伴们安然无恙,而简曳倒在地上,都庆幸的松了口气。 “怎么还不动手?杀了我啊!”简曳不堪受辱,又没有自尽的力气,只好把傲气进行到底。 “我不会杀你的,因为我要你招出所有的事情!”玉灵碧冷声回绝他的索求。 “呵呵呵,那恐怕不行哦。” 不属于简曳的声线如此突兀的闯入,众人四下寻找声线来源,却眼睁睁看着面前忽然现出的一抹人影,面容和身体都裹在和海阁佑介相同的斗篷里,手指拨动帽檐的瞬间,人们看到一双异于常人的金色眼眸,它在漆黑的阴影下散发出日辉一样的光彩,流转着明媚的颜色。 海蓁子被那双眼眸惊到晃神,片刻后,才发现那人和简曳双双不见了。 “追!”玉灵碧当即下令:“一定要把简曳抓回来!” 助贤当仁不让,率领左膀右臂和得力干将们潮水一样涌向通往国境的方向。 海蓁子长久的静立在原处,直到玉灵碧的唤声传来,她才讲出心中疑惑:“看来,是我想错了……我一直以为,和简曳勾结、控制百姓自己放置原磁项链和操纵本弦玉的人是水无痕尽,可是……刚刚那个人的眼睛……” “你想起什么了?” “那不是水无痕尽的眼睛,那分明是‘光瞳’,虽不尽相同,但也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海蓁子失神的双眼空洞而茫然,她的样子叫伙伴们深觉奇怪,纷纷询问缘由。 “海蓁子,我记得,水无痕家族只有水无痕尽和水无痕拓天,以及水无痕叶大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刚才那个人……并非他们其中之一呢?”从流荒城直接赶到这里的苍棱警觉的提问。 “是,凭那双眼睛,我可以确定,他不是这三人的其中一员……” “那他到底是谁?” “按照时间换算,懂得使用光瞳的水无痕族人,就只有和初代上主们同期的水无痕迦络了!” Chapter 0533 简曳趴伏在地上,折腾了半天也没能使出力气起身,可他眼中那傲慢和不屑的神情却丝毫没有减退,他微微喘了两下,直截了当的要求营救者结果他的性命。 “你认为,你现在有命令别人的力气么?”营救者半低着身体,从那模糊冷漠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感:“放心,他们不会这么快找来。” 简曳的力气,只能用在双拳的握紧上,他痛恨玉灵碧,那个女人为了从他口中得到情报,居然用术扰乱了他的感觉神经,让他像个残废一样瘫在地上,用力咳出两口血,他不屈的瞪向别有居心的营救者:“我知道你为什么救我,想从我手里得到进入天魔教的通行证是么?咳咳,只可惜,我无意苟活,你也别想再利用我帮你达成任何事!” “何必这么恼火呢,你以为我是谁。”抬手松动帽檐的边沿,一张隐藏在下面的脸容缓缓露出侧面的轮廓来:“我可是从地狱还生的人,跟你这种小鬼可不一样。” “呵!有什么不一样的!”简曳蔑视的一笑,讥讽道:“我们都是被野心支撑的人,没有目标,没有欲望,还谈什么生存!” “算了,随你怎么说。”斗篷男人靠近了些,声音低缓而诡异,他动手扭过简曳的脸,强迫他注视自己的眼睛:“现在……我将看到,残存在你记忆中的全部东西……” 这里,位于光之国外围,无人荒原尽头的一座山谷当中,常年的恶劣气候,把此中岩石的棱角打磨成圆润的弧度,生命力顽强的深色野草肆虐生长,柳条一样的身躯在风里上下飘拂,偶有飞鸟滑翔而过,不肯多留半刻,留下阵阵长鸣匆匆去了,仿佛在用不一样的语言警示着从这里走过的人们。 简曳记得,他的靴子里藏有一把匕首,用来自我了断再方便不过了,可他怨恨自己,居然没有力气去拔出那明晃晃的东西。 这时,有轻柔的脚步声靠近了,至少从这么四平八稳的情绪上看,他确定,来人不是天地盟。 他听到一声轻笑,属于成熟女人妩媚娇俏的语调旋即漾开,不用看,他也知道来的是谁了。 “本妃以为,这一天不会这么快就到来呢,简曳亲王大人。” 真怀止步在简曳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很近,那身上携带的脂粉香气毫无遗漏流入简曳的鼻腔,呛得他又猛力咳嗽了几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妃发过誓,总有一天,要亲手取了你的狗命,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遗言想要交代的吗?”脱去帝妃华服的真怀,依旧是一副风姿绰约的打扮,只是,她的笑,她的眼,都充满了令人恐惧的辣毒。 “呵,我也试想过,你这个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简曳如释重负的一笑,清清浅浅说出让真怀花容失色的话:“想必,你已经知道,巨人国国主的死,就是本亲王的杰作了吧!” “你……”真怀因愠怒而微微扭曲了面孔:“你居然还告诉我,只要我把巨人兵团借给你,你就会帮我报仇?简曳……你简直是可恶至极!” “哈哈哈哈,既然这么恨我,那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否则岂不要常常回想起,跟你的仇人合作了这么久?还有,你以为天地盟就会放过你了吗?巨人军团刚刚践踏了他们珍爱的国土,现在,一定在翻天覆地的找你这位女主人呢吧?” “给我闭嘴!我之所以答应,不是因为我忘记了仇恨,更不是因为我蠢到不晓得你就是凶手!而是……我知道,只有天地盟,才能把你送上绝路!”真怀自知失态,强使自己收敛了怒火后冷冷发笑:“哼,至于巨人兵团,天地盟可都知道是你传送过来的,即便没有我的授意,你想办,也一定办得成不是么?他们可比你仁慈多了,定不会为难我一个妇人!” “那还费什么话,动手吧。”简曳悠哉的合上眼睛,不再看真怀,一副轻松面对死亡的模样。 真怀看他那副样子,就禁不住怒火翻腾,她抵住发热的额头,抽动着唇角一字字道:“别急着死嘛,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吗?” 简曳不声不吭,采取忽视的态度。 真怀知道,他的听力还在,便恶狠狠的咬紧牙齿说:“说起来,天地盟非但不该怪我,更应该感谢我!那次要不是我授意如意,他们会看到你手上的六芒星吗?如果不是看到了原磁阵的构成图,我也不会发现它竟和你们华亚家族的秘密图腾一模一样!你以为,想让你死的,仅仅是我一个人吗?!” 简曳后悔的,不仅仅是鬼迷心窍给这个女人看了原磁阵构成图,更是因为,他完全没想到本弦玉会采取这样的方式给天地盟传递信息,他当时,疯狂的想要促成原磁阵的形成,疯狂的想要夺走不服从指令的人们的性命,哪里还有闲工夫去解读图案的内涵呢?! “哈哈哈哈!真是报应!一介武夫!还妄图夺取别国王权!百密一疏就注定了你今日无比悲惨的下场!” “给我闭嘴!你这可憎的女人!” 简曳无法起身,否则他一定杀了真怀,他自视王族血统尊贵,不屑于跟他人比肩,他打从心底藐视天地盟的慈悲。直到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的为人,正是缺少了这种善良的心境。 刚毅,勇猛,人们口口相传了数年的简曳亲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战场英才,然而时间的消磨下,他老了,即便对信念至死不悔,也难以回到最初,那个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武者。 他痛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他堂堂尊贵的国主胞弟,一国亲王,居然要躺在这里遭受他人对尊严的凌迟。 “再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算是送给你生命落幕的最后礼物。”真怀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确定没有人马追来后,才从袖口滑出一把跟简曳一模一样的匕首来:“就在我来之前,给你传递消息的那个小子已经向风摩以悠招认了,他是受十三禁卫军的委托,才把双十钥匙就在天地盟手中的消息传给你的,因为那些队长,算准了你会回来掠夺,哈哈哈哈!你还妄想打败人家?殊不知,一直掌握着你的行踪和目标的,就是你最想铲除的人!觉得耻辱吗?亲王大人?哈哈哈哈哈!” 想到,那些被他歧视的晚辈,已从间谍的嘴里知晓了他全部的失败,简曳就恨得歇斯底里,他面目充血,牙齿咬碎,使尽浑身的力气疯狂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怀冷笑着把匕首丢到他手边,又用强酸泼中他的手腕:“别留遗憾的滚出人间吧,我会把本弦玉的消息传达给天地盟的。” 真怀前脚刚走,天地盟后脚便追及到这里,然而,一切都晚了。 不堪受辱的简曳已经用刀抹了脖子,持刀的右腕有被酸性液体烧焦的痕迹。 “你们看!这有字!” 简曳殒命在一棵大树的下面,而树干上清清楚楚的用刀刻着“本弦玉就在对面山洞里”这样的字眼,字体歪歪扭扭,显然是怕人认出来才故意写成这样的。 由于担心是简曳党羽的阴谋,玉灵碧衡量了许久,才派身手敏捷的阿灿和环丫头深入探查,直到光子的镜面里呈现出没有异常的洞中景象,玉灵碧才放心加派了人手。 这其中,就包括本弦玉的师姐,岫折苏。 漆黑的土壁通道里,歪曲又狭窄,只能靠提灯照明,约摸走了近百米,才在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看到了被钉在墙面上、衣衫褴褛的男人。 岫折苏提着一口气,缓步靠近,用灯去照映他垂下的脸,接着,她掩住嘴巴,堵住那几乎脱口的呼喊。 落月啼小婉快步上前,以为遭遇了埋伏本能将部下揽到身后,自己则伸出浓雷充斥的手掌指住垂头的男人,继而,她仔细的把他当下的模样端详个彻底。 破衣烂衫下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有些地方因为长久的遭受重创,已将近腐烂发黑,他的头发很长,脏兮兮凝结成团,凌乱的糊在头顶和脸旁,别说低着头,就算抬起脸,只怕也瞧不出具体的长相来。 助贤和几名部下亲自上前,想把人放下,却发现,本弦玉的四肢已经被铁链穿透,牢牢的扎入到山壁的内部了,助贤试探了一下,发现如果强行拉出,会造成洞穴坍塌,无奈之下,他只好差人去寻找能够斩断铁链的东西。 “不用找了,简曳的宝剑削铁如泥,应该可以。”苍棱就知道会用到,所以自从宝剑入手,就一直没放下过。 岫折苏收敛哭声,擦掉眼泪,用干净的手帕替昏迷中的本弦玉拭去面上的泥灰,那之下,是一张已长成俊俏模样的青年的脸,深邃的轮廓,漂亮的五官,不必张眼,也猜得到当中会有怎样明亮的一双瞳眸。她看清了他的样子,也更加确定了,这就是自己未曾死去的师弟,禁不住,再次泪雨滂沱。 带着沉重的心情,和胜利的结果,天地盟大队回归到他们的聚集地——凝光城。 那名来自十三禁卫军又混入到简曳旗下的“间谍”,交代出简曳亲王所做的一切,并表示,自己受到禁卫军的号令,才不得不遵从执行的。 真相大白,原来,从原磁能荼毒各国开始,一直到光域自身受到原磁阵侵害、围杀天地盟上主以及从容沙诺被强行扣留,全部都是华亚?简曳在幕后策划的,他联系的人包括财魔在内共有四人,中间却独独没有真怀。 打从巨人兵团意外出现开始,天地盟对这位外域来的帝妃,就慢慢失去了所谓的“信任”,可她来到面前悲泣涟涟,叫人不忍去闻,也着实叫人拿她没有办法。 不论如何,这次事件都始于光域这片土地,第四代国主玉灵碧认为自己难辞其咎,她代表光域国府,郑重的向一干遭受此次灾难危害的国家表示真挚的忏悔与歉意。或许外域的人们不会明白,她并非为了颜面和声誉,而是发自内心、真真正正的想要去赎罪。 …… “以及,队长大人们要我把这个交还给你,晴尊大人。” 玉灵碧从间谍手里接过方形的布包,打开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了:“这……怎么会?” “那时候,队长大人就已经移花接木了,所以你们从火之国来使手里夺回的玉玺宝鼎也是假的。” “这么说,玉玺宝鼎,一直都在队长大人们的手里?” “正是,以及,队长大人们之所以在简曳亲王回来之前就离开光之国,也不是为了躲避他,而是为了让人们以为如日中天的‘十三禁卫军组织’忌惮简曳亲王,只有这样,简曳本人也才会松懈。” “简曳亲王心高气傲,自恃王族,确实有可能因此松懈。”宁日潇紧接着做出分析。 “本弦玉,还有海阁佑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要不要去医疗院看看?” 桔梗木茉的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箭步齐发,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凝光城唯一一所内部医院。 自打入院,芷蓝公主就寸步不离的守候在丈夫床前。泽国军团已经被她所信赖的石澜带出光域了,而那名被简曳收买、转手军令王符的护卫队队长,也依照泽国的律法,被就地处决。 巨人军团伤兵累累,在真怀的求情和十三禁卫军的担保下,也平安离开了国域,不过,玉灵碧要真怀起誓,永远不会再让他们侵略这片土地。 另一间病房里,昏迷多时的本弦玉还在接受抢救,岫折苏和小婉守在门外寸步不离,满心祈祷他能重获平安。从伤势上不难看出,本弦玉遭受了多年的囚禁和无休的折磨,长入手足骨骼中的铁链费了好大功夫才取出来,可想而知,简曳给了他多少非人的虐待。 和天地盟一起归来的从容沙诺并没有长留在凝光城,因为他们从黑白双煞那里得到消息,说已经在简曳死去不久,于护光城外的一座旧房子里找到了不省人事的紫鸢。 当从容二人急忙赶到时,紫鸢不过才刚刚打开双眼。 暗淡的紫发,素净的面容,浮动着无尽悲凉的口音:“能带我……去他的坟前吗?” 从容低着头,结巴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的期待,难道要在她如此伤心绝望的时候告诉她一代亲王最后落得个连墓碑都没有的下场? “我知道,他是无法入葬王室陵园的,就像废帝一样……连存在的价值都必须被抹去……”紫鸢平躺在那里,喃喃自语的看着天花板,自打听说了简曳的死讯,就一直是这种状态。 她说的没错,不管在哪个国家,危害国家的叛臣,都是无法入葬这片疆域的,简曳和允帝逻不同,允帝逻是暴君,可也是继承王位的国主,死后虽无法入陵,却也博得个君王的谥号,得以在陵外的荒芜土丘上享有一座无碑坟头,想当初,不少人要求将他当众鞭尸,挫骨扬灰,是玉灵碧用恳求打动了人们,从而给这位残暴的昏君留得最后一线尊严。可是简曳,他背叛了祖国,残害了外域,即便玉灵碧想留他的全尸,已经获悉了全部真相的术法界各国,也拒不应允。 沙诺和从容不同,从容懦弱喜欢逃避,但很多时候,沙诺遇到问题是勇于面对的,因此,他没有给紫鸢过多的时间惆怅:“各国强烈要求,要光之国交出简曳亲王的尸身,证据确凿的当下,已经没人能挽回了。” 紫鸢用力闭起双眼,泪水打湿脸面,滴落在鲜红如血的枕巾上:“就连祭拜,我都无法为你做到了吗……” 家中窗上的紫鸢花灿烂夺目,盛放如初,在这个寒风凛冽的时节,顽强的生存着。它透过玻璃上的霜花,遥看天上泻下的流光,明媚如春。 “从容,沙诺,谢谢你们,替我跟大家道别,也替我……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我走了,请放心,我不会寻死,因为我的生命,是他留下来的……” 字条里,安静的留下了紫鸢的笔迹,欧也从容也唯有在心底默默的许下期望——但愿,还有和你重逢的那一天,紫鸢。 Chapter 0534 大约在50多年以前,这块土地并不被称之为“光”,一位富有的商人欲将其买下,成立自己的国家,但遭到当时一位很有声望的老人的拒绝,几经协商,老人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用意所在,商人欣喜若狂的拿出自己全部的财产,以感谢老人,老人却摇着头说:“不是要你的钱,我要你的一个承诺,一份保证,如果你做得到……我就把这个国家送给你!” 后来,商人果然履行了承诺,他捐献出所有的财产,平均分给这里的每一个人,这里的百姓虽说没有统率自己的国主,却家家有地,自给自足,唯一令人担忧的就是他们太过老实,常被国外的人骚扰和欺负,就在其他国家终于企图将这一领土划入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时,商人用老百姓并未收下的钱聘请了很多流浪的元术师及武士,确定了一些细节之后,成立国府,并向全术法界宣布,一个新的国家诞生——光。 新国家本被其他大国所不容,但福瑞迩在原有物资丰富的基础上,很快便追上了其他国家的步伐,成为当时富有又发达的国家,从军力到经济,再到文化科技,无论哪个方面已然站在了术法界的最前沿,促使这一切形成的,初代国主的功绩卓著当之无愧。在他之下的协助者们个个精英,也为光之国的快速发展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但是,关于初代国主及其部下的历史记载也到此为止,详细的史料已经全部下落不明,只知道初代的精英护卫死伤惨烈,他自己也从人间蒸发,只知道他们的英雄伟业并没有到此结束,因为,早在退位前,初代国主便已经选定了他的继承者——后来的光之国第二代国主,帝圣。 帝圣即位时光域已经到达了鼎盛时期,加之他又是一位比圣主福瑞迩更加英明勤政的君主,光之国逐渐从富有的小国成长为一个强盛的大国,四海歌舞升平,九洲海晏河清。自此,光域圣地声名显赫。 许多国外的部族主动到这里投奔,光之国历来的选拔制度规定,不分国籍,只要是才德兼备的人均以录用,因此很多憧憬光域的人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能在光之国落地生根,迄今为止,光国还有许多外籍来者及部族。 帝圣十五年,光之国进入最为鼎盛的时期。不过有句话说,盛极必衰,参照光国的气数,还真是有些道理,帝圣二十三年,国力虽说没有下降多少,但国府内外的斗争已日趋激烈,帝圣是年华渐去的老人,平日里政事操劳,身患重疾,他再没有精力去顾及各个政团的激烈纷争了,在长期的劳顿与忧心之下,光之国的第二代国主,终于在他统治的第三十个年头离开了这个使他奉献一生的国家,自此帝圣国主的统治结束,也几乎结束了这个国家开明的风气与和谐的人文环境。 帝圣国主共有三个儿子,长子与其母、第一任国后相继被废之后,帝圣选立了最小的儿子作为王位的继承人,他的名字叫作圣鹿,帝圣去世时年仅18岁。 那真是一位优秀的王子,不但相貌英俊,才学跟气量更是举世无双,在13岁与他的父亲列城巡游时,人们记住了他的名字,并在心中默默的祈祷,愿这个聪明善良的孩子早日成为国家的支柱。圣鹿不负众望,努力而优秀,早早的就开始替父承担国之大任,国臣们惊讶的发现,这个王子非但不比他的父王逊色,还更加的行事沉稳,精明干练。 这一切的完美,造就了他还有他无数的支持者从此沦陷于悲惨命运的结局! 都说人不能太优秀,起码,不要在人前表现的太优秀,锋芒过露的话,说不定会失去所有…… 小王子圣鹿在万民的拥戴与喝彩之下继承了王位,这使得他的二王兄、帝圣的次子允帝逻异常不满,这是个觊觎王位已久的王子,只是他平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使得许多国臣包括帝圣自己都不看好他,更是有传言说帝圣宁可把位子给女儿也不给二子,从那时起,允帝逻便一直怀恨在心,如今好不容易捱到老头子过世,他就喜形于色的把平时与自己走的很近的几个臣子召进皇城“商讨大事”。 其实从很早以前,帝圣生病的时候他就经常做出此类违反规则的事了,一直有国臣向圣鹿报告此事,要求他严惩允帝逻,圣鹿于心不忍,便佯装不知,得过且过了,因为他的宽容忍让使得二王兄更加得寸进尺,圣鹿清清楚楚,却依然没有下手去管。 即位的第三天傍晚,允帝逻连同两位国臣,拓村,狄鲛在鸾凤宫里设宴,请新国主圣鹿赴此一会,圣鹿毫无防备只身前往…… 到了半夜,龙仪殿传来噩耗,新国主圣鹿,突然暴毙! 带着震惊与恐惧,圣鹿年少时期的同学、当时的国府级成员,英离,伯亚奇等人赶赴龙仪殿,经过仔细的检查,证明了国主确实死于身中剧毒,可能证明是允帝逻在酒中下毒的人却寥寥无几,因为,圣鹿是相信着自己的哥哥,未曾与任何人说起兄长的邀请,自此一去不返的。 可这一夜赶来的几个人却清清楚楚,除了二王子,没有人敢对君王下此毒手。 这一夜,电闪轰鸣,雷雨交加,寝宫内跪倒一片国臣随侍,痛哭流涕,最终没能挽回新国主的生命,皇城外,几场厮杀正残酷的上演,同圣鹿一道被称为“光域三杰”的英离和月女炎的弟子们,包括他自己的学生,正在拼了命的同敌人殊死搏斗,那只是些未过稚龄的孩子,他们还在等着自己的老师下达明天的学习任务,他们还在期待老师明天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一场噩梦醒来,却永远被丢在了残酷的世界里,至少,已不再是那个温暖安宁的世界…… 圣鹿一死,允帝逻在拓村与狄鲛两位国臣的强烈推举下,“理所当然”的继承了国主之位,由于当日皇城内证人甚少,所以即便怀疑,也没有人能抵抗他“继承者”的力量,因为此刻在光之国的王室继承人,只有他一个。 允帝逻即位后,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首先,废黜帝圣的国法七百五十六例,接着颁布自己的法律——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法”了。 “每年将本家收获粮食上缴国府80%;每年每户派出一到两人去外域打工,所赚之财全数交付国库;如国有需要,每家必献出一人体进行科学实验……以上为允帝逻国主所颁新法,如有违抗者,处以斩刑”。 接着,国府上下的成员接到了新君下达的第一个任务——“谏言”,美其名曰是作为国臣向君主进谏提策,实际上是为了“测试”这些人的想法,结果,有哪些人的提议助于自己的利益,允帝逻便心知肚明了。 他开始依照自己的喜好肆意给令他满足的人加官封位,并且找了些莫须有的罪名将帝圣时期的国府人员一一罢免,贬回原籍,有些人由于惧怕引火上身,只好主动辞官,果然逃过死劫。 允帝逻下令,将整个术法界列为禁止研究并触碰的“原磁能项目”开仓进行大规模试验,光源弹就是其中一种,它是科学领域里一类极可怕的物质,任何国家都不敢将它轻易作为实验体让人去触碰。允帝逻为了自己及整个国府不被动摇,也为了不受外敌侵略,居然下令抓来活人进行试验,再将光源弹装入特殊金属锻造的“流管”里,供“贵族”们使用,依然是美其名曰,为了其他国家不敢进犯,实则,却将这些可怕的武器用来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每天,都会有人被无端找入研究所,用自己的双手把光源弹放入流管里,然后,每一天晚上,也都会有人被抬回自己的家里,而没有得到任何交代。接触到光源弹的普通民众们生不如死,轻者身体走形,容颜尽毁,重者直接死亡,甚至全身逐步溃烂,最后折磨致死。 渐渐的,人们不敢再去研究所了,然而,这些违抗命令的人终究还是被活活当作了实验体,死于非命。渐渐的,人们意识到了允帝逻国主的可怕,不敢再违抗命令,允帝逻因此更加肆无忌惮,颁布了更多视人为畜的不平等公律。 对光域忠心耿耿的英离等人,再也忍受不了国主的残暴无道,他们召集了帝圣和尊帝(圣鹿之号)时期的许多忠臣良将,密谋协商推翻允帝逻的统治,另择贤主。谁知老奸巨猾的狄拓二臣马上将他们的计策识破,昭告天下,将这一干人等全部擒拿,罪名就是“篡夺王位”。 允帝逻捶胸顿足仰头哭号,咒骂他们不忠,英离等人义正严词,宁死不屈,表示绝对不能让人们再受苦难。狄拓两人虽然奸诈,却是懂得惜才的人,他们早就看中了英离等人的才干,声称只要他们归顺,就留他们活路,并加官封王,条件就是由他们负责今后的实验体采集。 他们冷笑着,嘲讽允帝逻集团的无知,用别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富贵荣华,如果真要这样做,又何必等到今天!如果真的有这种想法,又有什么资格替圣鹿和光域民众打抱不平?! 毫不迟疑的拒绝,不由分说的咒骂,他们不肯屈服的强烈反抗终于彻底激怒了允帝逻集团。 那是冬季最寒冷的时候,这些曾经为光之国做出无私贡献的人们,被安上了无数罪名,一一处死! 还记得那个下着大雪的日子,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哭着跪倒在处刑场的铁栅外面,乞求贵族们放过自己的老师,可那些人,只是笑着,如同看表演一般,看着人被长刀活生生的刺死,然后解散,回家继续享受自己的富贵荣华。 从那时起,小女孩意识到,时代果真不一样了,从前三位国主的统治时期,迎合拍马攀权附贵的人是要受人耻笑的,可是今天,不这么做的人反而要受苦受难,甚至葬送生命!她终于明白了,在这样一个黑暗到永无阳光的世界,怎样才能生存。 允帝逻时期最显著的统治特点,是尊卑贵贱分得特别清楚,懂得讨好、赢得自己欢心的人,不管是哪路货色,通通授予高权,成为贵族。相反,对国主的国策秉持反对意见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意见,都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允帝逻逐渐厌倦国事,他将两大权力交付到狄鲛和拓村手里,自己则回到皇城内苑同宠妃终日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狄鲛拓村接手以后,百姓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反而更加的暗无天日,民不聊生。稍有不合意者,就草菅人命。起初,有很多勇敢的人奋起反抗,但是很快就被光源弹制服了,慢慢的,人们丧失了反抗的信心与勇气,成了一具又一具“行尸走肉”,不知痛苦,不懂愤怒,只能麻木潦倒的活着,甚至有人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个活人了。在那样的环境里,想要生存就只有忘记自己是个人啊。 凭借拍马之术一步登天的“贵族”们,视人命如草芥,同国主的做法如出一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悦我者贵,恼我者卑! 这样的生活整整持续了八年,在这段期间,枉送性命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在贵族的眼里,根本连畜生都不如,所谓的贵族宁可把馒头丢给狗吃,也不会去管饥寒交迫久病缠身的穷苦民众,相反,会把他们的痛苦和灾难当成笑柄,一乐而过,并且散播着一直以来信奉的“真理”——“只有懂得圆滑处世的人,才能不必做狗,像个人类一样活在这片土地上。” 权力与奢靡带来的快感,使王室贵族们忘记了和盛极必衰相连的那句话。 就在统治阶级享受愉悦生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灾难悄然而至。有谁会想到,可怕的杀人武器光源弹遇到了克星! 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然将对抗光源弹的物质研发了出来!这一令人振奋、使人惊恐的消息,在某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横空出世。 拥有美丽自然环境的光之国,经过光源弹多年的熏陶,一切景象早已如同人间地狱。直到再生药出世的这一天,阳光才愿如此明媚的普照大地,人们相信,从这天起,光之域每天都会充满阳光! 一个组织的名字传遍了四海内外,“天地盟”——行天地之仁义的组织,它的领导者,正是那个战胜了光源弹的勇者,年仅19岁的玉灵碧。 偶然的和朋友吵架,赌气跑了出来,偶然的踏入光域的国土,目睹了从未见过的景象——行走在街上犹如死尸般的饥饿者,偶然听说了光源弹是虐杀并剥夺人们生命与勇气的可怕凶手,偶然的……冒着生命危险,以自己作为活体试验,注射光源弹寻求战胜之法并取得成功! 一切都那么偶然,是否也是上天的安排,“偶然”的让这个出身遥远的平民女孩成为下一任的国主呢? Chapter 0535 那是人们众所周知的一段过往,一段掺杂着悲与喜的历史。可即便是天地盟,也对初代时期的许多事情一无所知,历史的尘沙把它牢牢封盖,让后人无从辨认,甚至连轮廓都是时有时无的模糊。 在无数个未解之谜摆在当下的时候,初代的两位上主凭空出现了,四代后辈们,也只有在简曳事件彻底告一段落之后,才有时间来向他们请教。 他们被玉灵碧挽留在凝光城里居住,作为后辈国主,她不会忘了恩人当初如何替自己解了燃眉之急。 …… 至尊圣殿,宁谧缥缈的轻烟从青铜香炉里缓缓溢出,舞出别样的丰姿,别样的气氛。 “两位前辈,我们很想知道,初代国主时期,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作为诸位的后辈,我们实在没有理由对前辈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恳请两位,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 让先生沉默的叹息,许久之后,还是由凤吟雪照率先打开的序幕。 迄今为止整整五十余载,那时,初代国主,来自花之域歌琦利亚王族的仁者福瑞迩公开召选新生国府的最高机构成员,获得了当时“四大贵族”的鼎力支持。 四贵族原本就是这片土地上最富有强大的家族,光国成立以前,每当有外敌入侵,都是由他们自发组成护卫团,进行保护民众抗击外贼的双重活动,因此,广泛的受到民众的爱戴。 最知名的“神无月”一族,据说在神之国消失以前,是那片疆域里的高贵皇族,唐元纪的发源地在化云城,龙啼的发源地在寒都城,凤吟则是从镜火城崛起的。他们臣服于福瑞迩的品格与才干,为了更加有效的辅佐这位新君,四贵族答应,一同迁到国都城里定居,就近照看。 最高机构成员的选拔,引起了整个术法界的关注,这当中,最为重视的莫过于光域本土的两大王权势力——四贵族和御皇厅了。四贵族战力超凡,手握军权,御皇厅由歌琦利亚信赖的花域贵族“欧罗帝斯”组成,负责辅助福瑞迩国主治理新国光域,等同于掌控王权。许多时候,两大势力政见相悖,冲突激烈,又分毫不肯退避相让。 御皇厅的傲气远高于四贵族,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天之域后人,拥有纯正的白种人血统,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天之域贵族欧罗帝斯的尊贵和桀骜,所以,四贵族的存在便成为他们眼中最大的祸患。 他们忍不住想要瓦解四大贵族,当时,上主当中有一对凤吟家族的孪生姐妹,被称为“主宰世界命运的天女”的逐露和雪照,成为御皇厅的首要分离对象,他们使计,强行让两人分居在一南一北的“格欧费茵岛”和“布拉吉神阁”。姐妹二人一个智慧超群,一个通晓未来,在御皇厅看来,她们距离太近,绝对会成为日后的隐患。接着,御皇厅把手伸向了龙啼家族的两位上主,南跃、北穆兄弟,北穆性格稳重敦厚,南跃阴沉诡秘,在敌对方的周密策划下,弟弟南跃因修炼禁忌之术“霍尔德诅咒”,从内到外脱胎换骨成一个败倒在黑暗力量之下的暗系元术师,与兄长北穆日益不睦。再后,御皇厅又以“雷锤”“神剑”两大武器控制住唐元纪的上主两兄弟,唯有心比天高的神无月,拒收了御皇厅的“赠予”。 初代国主根据各大城镇的划分,以及中央所需的部门个数,确立了“十二少主”及“十一城主”,在这二十三人之中,有十位是御皇厅从花域择选过来的,他们的到来虽说填补了主位的空缺,可本土上主甚至是福瑞迩本人都发现,欧罗帝斯到来之后所推行的风气,是不利于国民各方面水平增长的,那种只求自保处事圆滑、丝毫不把心思放在正经工作上的投机取巧行为,被日后的人们视作“花国风气的雏形”。理所当然,本土上主们坚持抵制御皇厅掀起的风气,也坚决的反对着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花域上主们。 国力蒸蒸日上的同时,本土上主意外的发现,这十名来自花之国的白种人同僚,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拥有和御皇厅同等自私自利的品质,他们虽然感念欧罗帝斯的推举之恩,却格外看不惯他们趋于黑暗化的管理,在一次事件过后,两地上主一拍即合,开始合力对抗御皇厅。 两大势力的角逐牵动起无数争端,正在初代国主统治的第十个年头,福瑞迩本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临行前将一项重大任务托付给当时的年幼族长,神无月天琴。初代消失后,光域群龙无首,早先便参与了“双十钥匙采集”的初代上主们忽然改变决策,决定放弃开启临界之门,而御皇厅大加反对,双方再度陷入僵局。 原来,早在初代在位时期,他便准许部下参与临界之门的事宜,也默许了将要发生的举动——开启光之门。 “经过商议,我们最终决定放弃用‘双十’打开临界之门,尽管御皇厅极力反对,甚至用二代国主和光都的百姓威胁我们屈从,我们……还是在门打开一半的时候将它封印了。” 里格让沉沉的解释,脸上始终挂着怀念而悲伤的神色。 “这么说,初代前辈时期就已经凑全了双十钥匙,还成功打开了光之门,不过……为什么要关闭呢?” 四代国主的疑问让凤吟雪照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接着让的话继续讲述:“这当然是有原因的,我们最开始听从御皇厅的意见搜集钥匙,的确是为了让国家更强盛,不过就在执行开门任务前不久,我们意外发现,不管是光之门,还是暗之门,一旦开启的后果都将十分严重,迫不得已,我们才在门刚开启不久,合力封印了它!” “只有这样,门才不会在短时间内再度开启。” “可我们还是不明白,所谓的严重后果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连光之门也不行?” “光之门开启,将实现‘欲望的满足’,暗之门开启,将产生‘毁灭的洪流’,不论哪一种,都证明了临界之门是通往‘不归之路的入口。”哑谜打到这里,里格让开始步入正题:“当我们那扇门开启到一半时,光国土地上出现了大量的黄金,就和我们此前不久听说的传闻一模一样,曾经,也有一位国主成功打开了光之临界门,然而不久,他的国家就灭亡了,因为黄金源源不断的出现,人们欣喜若狂,不再劳动,当这位国主发现危机迫近、想要去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手握黄金的人们,都在渴望其他的人去劳动养活自己,没有人种田,没有人发展工业,没有人盖房子,没有人在垃圾满天飞的时候去收拾和整理,人们……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有钱人,希望另外的人用劳动买走手中的黄金……” “为了不重蹈覆辙,这扇门的开启必须终止。临界之门的出现要追溯到千年以前,前人曾封印过它,取得了成功,但双十钥匙是生生不息的,只要搜集到它们,就可以将门再度开启,每隔数年,都会有野心勃勃的人费劲心思将它打开,而每一次,也都会有不畏生死的英雄以生命作代价将它封印,一代一代,时间在流逝,同样的事情却在无限重复的上演……”凤吟雪照讲到这里,声音中出现了哽咽,千刺感到惊讶,印象中,这是一位十分坚强果敢的老人。 “光之国成立伊始,在人们心中临界之门是可以实现美丽愿望的理想之门,也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光暗之分,其中一扇开启,另一扇必然自动粉碎,也亏得每一时代都有向往光明的英雄,他们竭力阻碍暗之门的开启,虽代价惨重,但令人庆幸的是直到今天,暗之门也没被开启过。”里格让年轻的声音完全没有随着岁月流逝而改变,亦如他不老的容颜:“尽管如此,光之门的开启依旧受到了全体初代的否决,他们宁可,让暗之门重现于世,也不想步那个灭亡之国的后尘。” “为什么说让暗之门重现于世呢?” “因为被封印的门,会回到未被开启的原始状态,那么,另一扇粉碎的门也会自动出现。” 唏嘘和惊叹在心底油然而生,天地盟屏住呼吸,生怕出声太大打断了前辈的叙述,如此惊心动魄的历史真相,真让他们发自灵魂的感到震撼。 “暗之门没被开启过,所以谁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不过,光之门好像不止被打开一次吧?前辈,除了黄金,难道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宁日潇的头脑很好,所以她想问题的层面往往高于其他人,在人们都顺理成章的以为“欲望即金钱”时,提出了如上疑问。 里格让和凤吟雪照大概没料到会有后辈问出这个问题,有些赞叹的看向宁日潇:“这扇门邪恶就邪恶在,它会根据不同的地方‘流出’不同的东西,哪些东西会对这个国家的人造成强烈的欲望萌生,它就会产生哪个,一个缺水的国家,临界之门是绝对不会流出油来的。” 初代时期的国府竭尽全力的维持民生,发展经济,可连年的各种天灾祸患还是瞬间刮走了他们微薄的储备,在那个略显萧条的年代,人们最需要的,的确是可以换来大量物质的黄金。 “其实,初代上主中,也有人始终主张‘忌开此门’,他们坚信,只有脚踏实地的努力,所得的幸福才是可靠的、真实的。然而国主和另一部分高层却认同了御皇厅的想法,悲剧的产生,已无法避免,最终就只有用牺牲去换取和平……”里格让沉痛的垂下双眼,语声颤动,一双眸子开始充斥血丝:“那个时代的上主,看来,只有我和雪照最终存活下来了……” 风扬龙泽实在不想打断两位前辈的追悼和苦思,但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他必须问出心中的困惑:“之前,我们也遇到过想要开启临界之门的人,听她说,不同的钥匙可以实现不同的心愿,这是什么意思呢?” 敛住泪光,雪照苦涩开口:“只有双十钥匙全部凑齐,才能彻底解开临界之门的‘锁’,也就是临界之门本身存在的‘封印’,用单一或是其他不完全的几把钥匙,便会堕入另外的空间,并且是随机性的,所谓的‘开启’,并不是这扇门开了以后,你看到了里面的空间就算,真正的‘开启’是会发生异变的。” “我们竟不知道,初代时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原来,前辈们是用尽生命的力量阻止了门的开启。”风扬化羽隐隐有了欲哭的冲动。 “说来惭愧,咳咳。”雪照习惯性的轻咳两声,苍老而嘶哑的话音里透着浓郁的沧桑:“我和让当时在一场战争里负伤,所以在强行关闭时,被强大的元能气波击中昏倒在地,我们醒来的时候,大家已经……” 初代上主死后,四大贵族被激怒,最终联手赶在花国救援军抵达以前,群起歼灭了御皇厅。 久远的回忆,恍如隔世般的容颜,撕痛了两人的腑脏,可以再看看他们,已成了无比奢侈的愿望。 “那……两位前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都不肯回来呢?”玉灵碧两眼凝泪,早被他们的讲述弄得悲从中来,如果她知道两位前辈活着,早就去亲自迎接了啊! “老太婆我啊……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片土地,我不想触及这一生都让我难以忘怀的伤痛,我在水之国呆了许多年,在皇城内外传授孩子们知识和技艺,忽然发现,年轻时在光域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充满了不真实……偶尔,我也会奢望,说不定哪天,这个还很年轻的国家,还会需要我这老太太的帮忙啊!” 说到这,凤吟雪照露出幸福甜美的微笑,她阳光的表情让大家出现错觉,仿佛坐在眼前的,是那位姿容清丽,气质温雅,明亮的双眼中饱含热情和智慧的妙龄女子,她戴着秀气的银边眼镜,一身浅金的笔挺正装,手持书籍,正站在众初代的包围间。 随着大家连锁式的微笑神态,里格让微微阖目,不无愉快的说道:“说起来,你们一定很难相信,因为我最多的时间……是和三代上主们在一起的。” “咦?!” “难道你是第五禁卫队副队长?!”芙菱嚷出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解答的疑问。 让无奈的笑起,温和道:“当然不是,我是个四处飘荡的游者,只是和三代们在一起的日子比较长罢了。” “这么说,我也是师父在人生旅途中收下的一员弟子咯!”代特笑呵呵的看着师父问,眼神发亮。 “呵呵,并且是唯一的弟子噢。”和善的男子勾动俊逸迷人的浅笑,连声音都像四代般年轻:“在十三禁卫军停留的那段期间,其实最让我难忘的,是三代国主圣鹿,他真是一位优秀的后辈。” 看着前辈赞不绝口的欣赏表情,天地盟的思绪又飘回到尊帝那英俊的脸容上:“让前辈也认识尊帝国主吗?” “嗯,因为他死亡当天,被立刻送回了禁卫军域外的据点,当时隐匿在皇城里的左元天捕已提前给尊帝服下了解□□,谁知道废帝的毒产自地狱峡谷,而且是最毒的一类,纵然是医术天才,左元天捕也无法彻底破解,常人可能会立时毙命,在左元的解药维持下,圣鹿撑到了地狱峡谷,因为体内毒素无法排出、存放体内又无法融合,所以他想活着,就必须呆在地狱峡谷里。” 四代国主及上主们,不约而同想起了起义之时,忽然出现在身边,扬言会助他们一臂之力的灭虚先生,直到允帝逻被推下台、在圣母面前竞选最终国主时,他们才知道,一直陪伴在身边,出力极多的神秘先生,究竟是谁。 那一天,玉灵碧和赫翼竞争国主之位,久久争持不下,是灭虚先生拿开了脸上的面罩,露出本来的面目,并昭告天下,他——第三代国主圣鹿,要将王位传给这位救民于水火的伟大女性,玉灵碧,才得以使天地盟组织彻底取胜。 “当时,尊帝自己跑出地狱峡谷,长久的毒气浸染已经让他渐渐适应了异于常人的体质,他告诉我们,他要去帮这些热心又勇敢的孩子,我才知道,自打可以适应那里的环境并生出元能后,他每日每夜都在用‘光镜放空千影术’注视光之国境内的一举一动,他曾无数次徒手攀爬陡峭的山壁,又无数次的失败,最后,他终于赶在你们组织初具规模的时候,抵达了久违的故土……” “也正是因为圣鹿大哥离开了地狱峡谷,所以才会……”玉灵碧不忍再说下去,身为医者,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那样的体质在离开了所需的生存环境后,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里格让沉声叹息:“大概,他已预算到,一切成功之时便是他的丧命之日,离开地狱峡谷的当天,他就已知生命将尽,不论三代们如何张罗要代替他来做,他都不肯点头,他告诉我们……他想亲手,把一切托付给值得期待与信赖的第四代!” 四代诸人,已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诠释自己此时的内心了,他们记得,十三禁卫军早在碧姐当权前,便已在各国建立了“秘密联报网”,意图是有朝一日从外围间接的保护光之国,想必,这也是尊帝国主的主意吧! 从初代时期到现在,这片较六大强国要小上许多的疆域,涌现出了多少英雄人物!他们是第一次萌生出这样的自豪感来,自己当下所效力的,正是无数英雄用鲜血和灵魂守护的国度!没有什么,是比这份信念、这份信仰更值得他们坚持的了! Chapter 0536 “我的名声不好,这会让两位初代前辈联想到碧姐的失责,所以,我要争气,要干出较之以往更加卓著的成绩来!” 在“布拉吉神殿”和“沙浣楼”安置了两位初代的前辈,相夫光子整夜没有入睡,一直在思忖如上的问题。 近期,她所在的部门里风平浪静,对于好强的相夫光子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想替天地盟挣回脸面,就必须趁两位前辈在的时候,更加扬眉吐气。 纵观整个术法界,奶类产品做得最优秀的莫过于天蚕国,并不是那里草沃水美,而是天蚕国府自有一套办法,不但提升了牛奶、羊奶各类制品的纯度,连卫生方面的检验也高出许多其他的国家,花之国只给有钱人提供良好卫生的奶源,为了杜绝这一现象,相夫光子早在数月前就已经开始着手“效法天蚕”的审核标准了,即在质量检测的过程里严格把关,不管是何种规模的企业,都必须依照她制定的“奶制品审查标准”去做,一条条一步步,从原材料配备到生产加工再到后来的封包装箱,必须完全做到“名副其实、没有污染”。 苦下功夫,相夫光子终于可以在这次的“行动”里收获成效了,她觉得喜悦,以往都是从天蚕国引进奶源,这次,光域终于可以独当一面,将首批自造自销的奶制品运往其他国家了,当她听到大哥的传信,说花之国娄夫人是第一个同意进购的客户时,十分兴奋,这不仅意味着此后光域不再需要从天蚕国引进,更意味着她所管辖的部门,在某一方面的技术上得以迈向更高的台阶。 良性而合理的发展,才是硬道理。 首批奶制品出口远销的五天后下午,零界宫内。 “尝尝,看看和天蚕国的有什么差别。”她从奶盒里倒出几杯来,请大家品尝,又笑盈盈的到云罗所在的地方,亲手捧给他:“这段时间一直由你替我调查雪毒案,辛苦了。” “不公平不公平!”千刺仰头把牛奶喝干净,连品味香醇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找义妹抗议:“我们也很辛苦!你怎么不来安慰一下!紫妹~” “就是就是,有了云罗,就把我们大家都当成空气啦!”小婉在旁边笑嘻嘻的跟风。 光子有点难为情的瞥了云罗风树一眼,发现他略微有点尴尬,抬手扔了两包袋装奶到千刺小婉身上:“喝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这第一批订单就是外域的,我看,这奶商也要好好的感谢光子和大哥呢。”海蓁子眸光微亮,面容就像牛奶一样白皙清透:“要不是光子严格监督把关,大哥又和娄夫人谈得来,或许还不会有这么惊人的销量呢。” “这不也要得力于你吗,我听说,娄夫人见过你几次,很喜欢你的!”光子打趣回去,几个姑娘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说起来,这个奶商好像还是你部下的亲戚呢,有这回事吗,光子?” “嗯,他是我部下的父亲。” “第一笔油头就落到他身上,你就不怕外面的人说闲话?” “谁管他们怎么说,美娴的父亲我很早就认识,之所以对奶产品这么上心,也都是听了他的劝告,是他告诉我,天蚕国在这方面技术高端,而他也很有兴趣尝试,做出超越以往的高质奶品来,哲见先生早年在花之国做过这一产业,对那里的风气很是不喜,所以,他才让美娴考入我们国府,而他,也愿意为了光域的经济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相夫光子由衷的发出了钦佩的慨叹,对美娴的父亲哲见先生,显然是相当尊敬的。 “少主——” 距离零界宫还有一段距离,可探樱的嚎叫声已经冲了进来。习惯了这副使丫头的风风火火,相夫光子下意识的叹了口气,望向门厅等着她闯进来报告。 在国府也呆了好几年,本来面对重大状况她应该冷静面对才是,可表情僵硬过后,就是无法置信的颤抖:“你说……远销到花之国的奶制品里含有□□?还喝死了好多名孤儿院的儿童?” 根据探樱来报,娄夫人将进购的牛奶分发给国都孤儿院的孩子们,才刚刚下肚就出现了口吐白沫倒地休克等症状,然后,送往医院时,已无一人可以生还。虽然娄夫人发现状况后立刻将奶产品集中到一起看管,可死去的四十多个孩子,要如何得到补偿呢?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像无法预兆的地震一样,晃动着相夫光子的腑脏和灵魂。 停留在花国本地的光域来使立刻参与调查,传回的消息是,有人用细不可见的针筒,将有□□含量的液体注入到奶盒和奶袋内,已经在不少包装上发现了微小的针孔痕迹。因此推断,□□是在装箱运输的过程里,被人做了手脚。 事情闹得太大,玉灵碧只好将负责督管此事的质检府总长相夫光子停职查办。 或许是经历的多了,这次,相夫光子除了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孩子感到心痛,竟无一丝不安跟迷惘,她迁出质检府,连凝光城也不回了,终日留在水烟小筑,似乎在等待某些东西的到来。 没有防备,却也没有意外,当娄夫人怒火万丈的冲进门时,相夫光子安然坐在榻边的竹椅上,这位曾经把硫琅如风打得狼狈不堪的贵族妇人,一番犀利的质问过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便抄起木架上的瓷器砸向光子的头。 雪白的瓷片混着殷红的液体粉碎一地,赶来的人们看到的第一幕,便是目瞪口呆的娄夫人,以及纹丝不动的相夫光子。女子正视着娄夫人,鲜血顺额头滴落到手背和地板上,可她安然宁静,丝毫没有怨怒跟不满。 娄夫人没想到,她居然不躲开,而且受了伤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唉声叹气一番后,带着疲惫离开了竹楼。 软素琉璃子跑上来七手八脚替她止血包扎,探樱一边检查她其他地方有无损伤一边诧异的问:“你为什么不躲呢?凭你的本事,别说一个花瓶,就是炮弹也躲得开呀!” “如果我躲了,她的怨气要怎么发泄出来呢?心里装着愤怒,指不定还做出什么事来,我毕竟是上主,她伤了我,下次再来一定会有所顾忌的。”相夫光子不愠不恼的解释,完全接受并“认可”了娄夫人的行为,自有她独特的考量。 宁日潇看着纱布上渗出的颜色,无奈叹息了片刻:“……我来,是想跟你分析一下这次的事件。” 光子微微点头,面容含笑,她知道,不论自己遭逢怎样的变故,身边的伙伴都会不离不弃的跟着她的。 “牛奶的生产,从原料的配备、检验,到奶水的比例、勾兑,然后是高温杀菌,一直到最后的装包校验,等等一系列程序,你都应该很清楚,那你有没有想过,哪些过程里会被人有机可乘?” 做了质检府的总长这么久,相夫光子还是第一次参与工作以外的生产事宜,自然对每个步骤都熟记于心,她一一道出,最后又补充一点:“我也想过,如果不是在牛奶里动了手脚,那就是在包装盒跟包装袋的内部下毒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出事以后,我立刻把相关的工作人员名单上报了,助贤和以悠现在已经把人押起来了吧?” “嗯,我来之前,以悠正对他们进行审问,除了质检府这一块,在去往花之国的路上,以及到达那里之后,也需要严密排查,虽然那个在花之国停留的部员说在包装盒上发现了针孔,不过我们毕竟没有亲眼目睹,我觉得,并不十分可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已经派念冰去悄悄查探了,看守利说的是不是真的。”相夫光子敛眉沉思,面上疑惑反增:“其实,我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说说看。” “这批牛奶一共生产过两次,第一次被我留下了,第二次就是运往花之国的这回,区别在于,第一次的装包前校验是我亲自监督的,而第二次……我假手于人了。” 质量监督检测之事,每天都要进行很多,若不是相夫光子参与了该次牛奶的生产,恐怕连一次都不会亲手参与,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最后依然出了岔子。 “是谁?” “是美娴。” “听探樱说,你曾经责罚过美娴,导致她很不满,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放心把这样的事交给她呢?” “质检府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我批评过,难道我要因为这样就处处提防?”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让美娴很不舒服或是……”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事实上,我也不确定就是她做的,你也说了,在路途中和抵达花域之后,都有可能被人做手脚。” “不管怎么说,你都太大意了,不能因为一个人对你有好脸色,你就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啊,你只知道防备那些明着针对你的,怎么不知道注意笑里藏刀的呢?” “是我太大意了,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我的失职,我也好恨自己……那些无辜的孩子,我怕是一条命都不够偿的了!” “这是有人恶意的谋害,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他下毒这样的行为都直接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依照律法,一旦查出来,必死无疑。” “胆子真够大的,不忌惮我,也不能公开挑战光之国府啊!换句话说,要真是花之国干的,那么他们就是拿自己国家的子民性命下赌注!” 念冰回来了,带回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以及一个令相夫光子振奋的消息。她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所效忠的国家,不必为“失职”去背黑锅了。 念冰依照光子所示,只要发现包装盒并无针孔痕迹,就立刻抓回在花之域接应的守利,而事实果真如此。当守利被押到众人面前接受审问时,质检府队伍中的美娴正欲悄然离去。 在以悠铁面无私的审问下,守利终于跪地痛哭,招认实情。他根本没想到自家总长会突然袭击,以至于念冰抓捕他的时候,就已经露出了大片马脚。经查问,人们得知,“包装被刺破”的说法只是守利被收买后做出的假证,事实上,在第二次牛奶生产的最后质量校验里,负责人美娴就已经往里头注入了□□。 助贤早已恭候在门外,等里头的人一出来就上前擒住,当他把美娴押回正厅的时候,只见向来文静的姑娘忽然像炸了毛的豹子,怒狠狠的指着相夫光子痛斥。 “美娴,我不相信,你会因为那一次责罚而对我怀恨在心,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 “你真阴险!你早就怀疑我和守利联手整你了不是么!要不然!你一个被停职的家伙凭什么指使别人去花之国查看!” “我是在问你原因!快回答我!” “我恨你!相夫光子!就是因为你!我的哥哥才会死!”美娴痛恨的泪水淌满脸庞,无数悲伤刹那间填充了她的心绪和神色。 相夫光子陷入疑惑之中,封锁在记忆里的零散片段正慢慢的合聚。 —— 美娴的哥哥,也就是这次寻求突破的奶商之子,曾经在相夫光子刚刚上任时,作为被聘请的助手忙于前后,他小有才华,为人风流,见新总长为人低调不端架子,又秀丽美艳,便每每出言调戏,相夫光子起初不在意,只一笑而过,后来这个叫雄玽的男子就以为光子默许了两人的关系,在开会的时候说些带有侮辱性字眼的话,他的没深没浅没上没下,终于激怒了此府的主人。 相夫光子利用开会的时间,把他叫到前面:“正好比,我现在说你和你的姐姐有乱伦关系一样,这叫做栽赃,你说,我是把你送到司法府指控你蓄意羞辱国家官员好呢?还是咱们两个私了好?” 雄玽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就凭咱俩这关系,私了就好了。” 总长笑笑,二话不说一拳挥出,把人从窗子打到外面,又当着大家的面把人胖揍一顿。 鼻青脸肿的男人愤愤的辱骂:“你敢打我!我要告你!” “你去告吧,是你要私了的,我不在乎公开指证你率先出言诋毁,反正证人多得是!”相夫光子修理完人,扭头告诉大家:“国府刚刚成立,有居心不良者恶意栽赃上级人员,八成是迁党之流,来人,把他押到司法府去!好好调查一番!还有你们!都给我记住了!祸从口出,虽然是言论自由的年代,可也不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可以往外冒的,敢说就要敢承担后果!” 相夫光子当时只是吓吓他,并没有真的交给以悠依法惩办,可雄玽心里不平衡,伤势痊愈以后再无心思回来工作了,相夫光子依稀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再也没有看到此人的身影。 —— “哥哥终日陷在酒馆饮酒作乐,后来一次与人发生口角,被误伤致死,从那时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考进质检府,替哥哥报仇!” “这么说,你的父亲也是知情人了?”风摩以悠不放过任何一个空隙。 尽管美娴拼了命的替父亲辩白无辜,可以悠还是决定彻查此案。 清雪未停,从深夜一直下到翌日清早,朦胧的雾气把空旷冰冷的世界重重掩盖,远近相接白茫一片,已渐渐分不清,这二月时节,究竟是雪多一些,还是雾大一些? 相夫光子来到国都大牢,唯一让她心痛惭愧的,是美娴兄长的死去,她看着牢房中面容呆滞的女孩,不忍心告诉她,在娄夫人强烈的要求下,哲见先生已经在大罗场接受了处决,而那个被金钱诱惑的守利,也在同一天遭受了律法的制裁。 之所以留美娴一命,是相夫光子坚持觉得,这事件的背后另有阴谋。 “只要你告诉我,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我可以向司法府请求,饶你不死。” “相夫光子,你怎么就确定,不是我自己主使的呢?”美娴抬头,用仇恨的目光瞪视着牢外已经官复原职的昔日首领。 “如果没人给你出主意,你和你的父亲应该早就在出口商品里做手脚了,毕竟,除了牛奶,从质检府里走出去的货物不计其数,你怎么偏偏在这样的空当里下手呢?”比起恼恨,相夫光子对美娴更多的则是惋惜和不值:“你再恨我,也不该牵累无辜。” “无辜?我告诉你!这些无辜都是因为你而死的!就像我哥哥因为你惨死一样!谁都不该死,只有你相夫光子!你才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对于你兄长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不过,这并不能抹杀你的罪行,美娴,我再问你一次!你的身后,究竟还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没错,就是有人雇佣我,借我的手下毒,再把责任栽到你的头上!质检府总长失职造成外域民众的死亡,这么天大的过失!还怕击不倒你吗!”忽然发了狂一样的美娴迅速起身,冲到牢门口,瞪着一双眼珠用恐吓的口吻对相夫光子说:“你知道有多少人恨你吗?你知道他们都巴不得你死吗!别以为这次扳倒了我,你就能安枕无忧了!我告诉你!我的身后还有太多可以置你于死地的人!你就等着承受好了!哈哈哈哈哈!” “看来,你是想让我用强迫的方式逼你说出真相了。”相夫光子麻木的瞟了她一眼,从典狱官手里接过钥匙,正要开门进去。 “我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相夫光子!”美娴歇斯底里的哭喊了一声,忽然掉头,猛地撞向牢房的内壁,立时便倒地不起了。 相夫光子冲到头破血流的美娴身前,发现她头上插着半截火柴粗的金属簪子,另外半截已经掼入到脑髓中了,浓稠的暗红色鲜血正源源不断的从下面渗出。 她傻眼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美娴会早有自杀的念头。 将她的遗体平放在地上,用手合上了她不甘闭起的双眼,相夫光子痛彻心扉,也唯有在心底默默的念了一句——对不起。 Chapter 0537 “按理来说,一个进入国都大牢的罪犯,都要脱光了衣服接受检查的,她怎么可能藏一支簪子在身上呢?”落月啼小婉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如果有人去探望,就不足为奇了吧。”光子略略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绷带,娄夫人昨天砸那一下子可不轻。 “诶?光子,你知道?” “听典狱官说,从美娴被关进去一直到死去,这中间就只有我……以及我的祖母大人进去过。” “那还不快把她抓来问问!” “抓她,就意味着我也有嫌疑,我现在比较挂怀的,是美娴死前说的那些话……那充分表明了,她的身后,果然有一个组织。” “那你找到方向了吗?” “如果我的预料没错……应该就是——反光党。” 女人团已灭,反光党却仍旧隐身于黑暗之中,让相夫光子无法辨认形貌。 在十三禁卫军的“担保”下,身涉“国家级案件”的相夫光子,虽得以官复原职,可仍旧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比起美娴他们,她显然更痛恨自己,为了抚平心结,为了表达她无心推卸责任,相夫光子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趟宝绿岛。 从水域启程,行船千里,抵达宝绿岛,正值那里的晌午,一天当中最炎热的时候。不同于内陆,宝绿岛四面沿海,气候温润,一年四季都是春暖花开的蓬勃景象。 这次登岛,没有米优克队长的阻挠,相夫光子非常顺利的进入了半空里悬浮的宫殿。 只是下一瞬间,她微微错愕了,殿中央腰背挺直亭亭玉立的,竟然是御政宫的小林岛钏。看到相夫光子造访,不出意料的讥笑了一声。 “哟,这不是刚刚复了职的相夫少主吗?好久不见了呀!” 摆明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刚刚犯下失职的重罪,相夫光子不予理会,对目光带刺的小林岛视而不见,径直朝座上的几位队长走去:“属下参见各位队长大人。” “哟,这次怎么这么恭敬啊?”夜原切没有好气的奚落她。 光子知道这位眼里不容沙的队长还在介意之前她的“威胁”,反正这次来不是为了发动争端,她便忍耐住,直说来意:“属下这次来,是为了向各位队长大人表明态度,这次是我的失职,即便各位大人要处罚我,削了我的官职,我也无话可说。” 看她将上主正装、零启器甚至是少主资格证书等一系列作为少主的标志全都拿出来了,队长们面上的表情微微产生了点变化,不用揣摩,光子也知道他们在疑惑什么,上一次来她还风风火火的要求上位,大有谁不顺我意我就毁天灭地的气势,而这回,她居然主动割舍自己好不容易争来的机会。 小林岛钏不安而恼火的看了她一会儿,眸子转转不知又想出何种奇招来。 “噢!还真爽快呀,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呵呵呵,小切,这可不行哦,人事一直是我在掌管的,不能越矩哦~”狼月藏夜那颇具魅惑的声线又响起了,标志性的压了压帽檐,把细长的凤眼和面部的表情隐匿在阴影之下。 夜原切知道他所指什么,发出不屑的鼻音,慵慵懒懒的别过了头。 小林岛钏见话题随着相夫光子的到来完全扭向别的方面了,十分恼怒,又不急于把这份不满表现出来,便抬高了笑音,用她那自诩第一的口才揶揄起相夫光子来。 “钏旗主还真有闲情逸致,不在御政宫观赏利益互斗,跑到这来是为了观光海岛风景么?” “本旗主这次前来,是为了向诸位队长大人谏言的。”她不直接反唇相讥,而是把话题一语带回。 初雨还云见相夫光子一知半解,便言简意骇的复述起小林岛钏的提议来,登时就遭到了红发少主强烈的质疑。 “开什么玩笑?是否执行‘双上主政策’是你一个旗主可以过问的吗!” “你才在开玩笑,队长大人都没指责我,你凭什么!” 比起权势和金钱,小林岛钏显然更在乎胜利的快感,这在御政宫是不多见的。她提议,从三副使当中选一个人做与上主并肩的高官,以加强国府各大部门的监督严谨性,理由就是这次质检府闹出的乱子,绝对跟某些人独断专行脱不了干系。 相夫光子冷笑着听小林岛钏句句在理的倡议,听她甚至把矛头拐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么说吧,我觉得单纯为了做官而做的人,是做不出利国利民的好成绩的,尤其是当了官以后还假惺惺说自己清高的,官员的价值在于和同僚之间产生的互动,你只想着怎么巴结百姓,官位再高也是没有价值的,有那时间,不如去和同僚们打成一片,自命清高,自娱自乐,官能做好吗?没有同级之间相互的配合,没有官场之内处处逢源的本事,能造福苍生就奇了怪了。” “钏说的没错。”陪小林岛一起来的雅因借机插话:“你看,相夫光子做了这几年少主,出了多少差错?我们都相信你努力过了,也确实有点真才实学。不过,正因为你不善交际,处处开罪人,才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你自命清高,蒙着头独自做事,什么人都不去拜会,普遍来说,你没有别人做的好,不为过。” “呵呵,两位是在强调结党营私的重要性吗?只是为了钱的话,不要去做官,干脆去做生意吧,因为我想,也有很多人不是为了赚钱才做官的吧?”相夫光子并不介意被左右夹攻,反正她来者不拒便是了。 “你会这么想,又何尝不是把功利看得太重?”小林岛钏瞬间朝光子丢来一记猛雷炸弹,之所以凶猛,是因为这话于光子来说,简直比咒骂她更让她觉得侮辱。 “我同意钏!”雅因兴奋的赞同。 “钏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些装作清高的人。”夜原切意味不明的来了一句,随后笑着摆手:“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随口说说。” “没有处处逢源的人际关系,就注定不会有发展,所以我说,孤独的官员,无价值。”小林岛钏瞟了光子一眼,继续说:“当然,我不是在否定为民着想的一颗心,不过我更欣赏清廉之后的圆滑,而非所谓的独干。” 相夫光子无聊的挖了挖耳朵,旋即笑着规劝小林岛钏:“这两天事务太多,我记性不大好,钏旗主这样一番长篇大论,我可是一个字也没记住,要不,您再重复一遍?” 小林岛钏表面微笑,狠狠的一瞪眼,说道:“总而言之,国府必须革除弊端,而最大的弊端就是独干,选拔双上主之后,好歹凡事有个共议的人选,而最接近上主之才的,就是各位旗下的副使,因而我觉得,这项提案非常有必要执行。” “嗯,我同意。”相夫光子拍了两下手,爽快的答应叫雅因和钏骇然失色:“虽然记不得刚才那连篇的废话,不过我也知道,小林岛钏旗主是多么的能将歪理掰直,能把谬论当真,不过无所谓,既然是为了国家好的,本大人作为‘辞官被拒’的上主之一,就在这里给个回应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只是有的平和安稳,有的心浮气躁。 “我啊,同意双上主政策,更同意从副使当中选拔,不过,我想代替大家提个条件。”相夫光子朝小林岛钏投来一记阴笑的眼色,看她浑身不适的僵了一下,妩媚冷笑在脸上蔓延开来:“你们也看到了,上主之中现在也只有我在这里,不过先前,御政宫透露双上主政策给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决定了,由两名副使担任上主,而我们上主本人将心甘情愿的退居副使之位。” “呵呵,那还有一位副使可怎么办呢?”雅因看笑话似的等着她回答。 相夫光子继续用狠戾的目光凌迟小林岛钏,看她一点一点的失去方寸,把握十足的说:“最后那名副使,当然就名正言顺的担任旗主咯。” 将计就计?双旗主策略?!小林岛钏几乎被这记猛雷击倒,她眼中的相夫光子就跟曾败于自己口下的夏蔓绯一样,有勇无谋,在她大才女面前只会自取其辱。但是很快,她的不甘和痛愤淹没了理智,于她来说,比失掉钱财更让她不能接受的,就是被自己轻视的人压制! 小林岛钏记得,天地盟当中也只有那个弱不禁风的宁日潇让她受过这等屈辱! “双旗主策略?亏你想得出来!人的卑劣品质全都从这一次的倡议里表达出来了!” “可不是么,不过我也没说是双旗主呀!真把旗主当成是和上主一样的存在吗?好吧,你们喜欢做梦我阻止不了,不过我要说的是,旗主仍然是一人。” “那你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让旗主下台?副使上位?”雅因摆出客观公正的嘴脸质问她。 “没错,就是这样,接下来,我将要向各位队长大人阐述,我为什么提出这样的建议,到时候,各位队长可以像考虑钏旗主的意见一样,看看我的有没有道理,也无比欢迎‘口才出众,歪能扭直,强硬不屈,油盐不进’的小林岛钏旗主随时反驳!” 相夫光子罗列出御政宫人的罪行,甚至包含小林岛钏的,小林岛钏在为自己辩证的时候各种概念偷换,偏激应对,犀利回讥,转移话题,可最后还是被相夫光子言简意赅的打了回去,小林岛钏一时激愤忘乎所以,虽然口吻保持平和可说出的话无比狠毒,终于让十三禁卫军蹙额摆首了。 “小林岛钏,你回去转告圣母,倘若不同意副使更替旗主的决策,那么双上主政策也必须取消。”相夫光子带着胜利的微笑给小林岛钏下指令,从她眼中读出了仇深似海的憎意与不甘。 小林岛钏气急败坏,连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宫殿,甚至不跟队长们道别,也把一同过来的雅因前辈忘到脑后,此刻,在恃才傲物的她眼中,恐怕这些队长也是恶心愚蠢的。 “有意思么?恶言恶语的把人伤走了,你就是胜利者?人家小林岛钏是不想跟你一般见识,要不然,你比那个辩论不过的夏蔓绯还丢人!明知道自己不行,怎么还敢跟人家有真才实学的人较量呢?自取其辱!” “呵呵,雅因大人,您犯不着跟我生气,就如同我不会跟你多费唇舌一样,那简直比我无所事事更浪费时间!” “你们听听!这就是四代上主的素质!”雅因愤怒的向十三队长指控四代的无礼,想她水神雅因还是第二代上主、连这些队长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呢:“你跟长辈顶撞!就表示你很厉害?表示你很行?我告诉你!没有!只会表现你的品质恶劣缺乏素养!” “好啦好啦,你们都别吵啦,小光,我们已经驳回小林岛钏的建议了,你也消停点吧。”玉子蝉朝光子摆手,示意她冷静,别和前辈较真。 “雅因前辈教训的是,晚辈谨遵前辈的教诲,此后,一定更加恪尽职守,不给蓄意谋害的小人有一丝一毫可趁之机!” 雅因被她带刺的话激得面红耳赤。 “属下感谢各位队长的宽恕,让属下得以继续留在国府效力,属下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坚不可摧的目光里渗透着浓烈不屈的意志,哪怕再有千般阻挠,她也绝不大意:“所有的争端,都是源于利益,即便如此,属下也绝不姑息‘贪受’的行为,一旦找到,严惩不怠!” “呵,你所谓的贪是指什么?受又是指什么?过生日收一块蛋糕,就是收受好处了?” 相夫光子笑而不语,这话她曾在寒苇裳嘴里听过一模一样的呢。 “每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你认为送礼是错的,可还有别人认为,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 “呵呵,思想分歧至此,我还真是对前辈无话可说。” “你不是无话可说,是没理可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今天小林岛钏的话到底是对还是错。”雅因反而摆出一副卫道士的模样宣张正义,对反对“送礼”的行为嗤之以鼻。 Chapter 0538 海阁佑介曾欺骗天地盟,后又在简曳战争中负伤,等同于功过相抵。 这下子,芷蓝公主也就安心无忧的打算归国了,可是,她遭到了丈夫的婉拒。 “对不起,芷蓝,我还有未完的事,我拜托你,先回去好吗?” 芷蓝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微微含笑,无比坚定的给予答复:“我不回去,我要陪着你。” “可是,泽之国无人统率,只怕不行吧?” “那边,我暂时交给石澜打理,她是我最信赖的伙伴,佑介,答应我,平平安安的,等你的心愿一了,我们就回去。” 海阁佑介的眼中划过一道黯伤,可他还是爽朗一笑,答应了妻子的请求。 夫妻关系的和睦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当相夫光子意外看见与花溪雾偷偷碰面的海阁佑介时,很想上前替那位痴情公主打抱不平。两个人攀谈热络,显然是相识已久的故人。 就当她扭头要走的时候,海阁佑介居然跑到面前来,含笑盈盈的样子让她觉得他别有居心。 “少主大人,有没有兴趣来观看一场好戏呢?” 相夫光子不管他笑得有多明媚,对他提的“好戏”半点乐趣都没有:“不用了,我没兴趣。” “别这么说嘛,如果我说……演员之一,就是你的祖母兰咏大人呢?” 女子本能的浑身一颤,各种不适填充感官。 “少主大人!会议快开始了!你还在干嘛呀!” 探樱的提醒拉回了她飘荡的思绪,压制住那份不妙的好奇,她对海阁佑介说:“我现在要去开会!” 她匆忙离去的样子,不单是急于会议吧?海阁佑介笑笑,带着温雅如初的表情离开了质检府附近。 天河畔,一处被浓密松树荫遮盖的隐蔽地点,娇俏美艳的花溪雾一手提着一只人形粽,把他们狠狠撂倒在海阁佑介前面。 “信已经送出去了吧。” “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快到了。” ——来亲眼目睹你子孙的死亡吧—— 相夫金趴在地上,啃了一嘴泥,他见把自己和儿子绑来的是花溪雾这个妖女,气得浑身发抖,张嘴就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相夫金,别急啊,你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存在价值究竟是什么了。”海阁佑介背过身去冷笑,不想把视线浪费在那人子孙的身上。 相夫金还在破口大骂,花溪雾已然抬起了右手。 “海阁大人,您才重伤初愈吧?” “嗯?”海阁佑介正要问花溪雾怎么提起这个,就觉得原来的患处爆发了碎骨一样的裂痛,意识到不妙的他立刻跳走转身,看到花溪雾被一团浓雾包裹着,只露出带有歹笑的脸。 “啊啦,跑得真快呀,我下一招明明就可以刺中心脏了。”花溪雾的面容渐渐发生转变,最后稳定成一个中年妇人的模样。 “谁叫你第一下不刺他的心脏呢?”相夫兰咏从树荫的另一头走入,手上拎着行动不得的花溪雾。 海阁佑介惊讶的发现,原来在质检府外和自己汇合的,是敌人用幻化术变出来的,此人技法高超,居然连他都骗过了:“你是谁?” “我早就知道这个引诱我孙子的贱人没安好心!多亏幻魔大人,才能把你骗住!”相夫兰咏把小姑娘摔到地上,用脚狠狠碾压花溪雾柔软的前胸。 “你是……幻魔?”海阁佑介看着容貌复原的中年女人,难以相信。 “这个贱人是你派来的吧?你说,你让她蛊惑我的孙子到底想图谋什么?是想要我家的财产?还是想破坏我家庭的和睦啊!”相夫兰咏哪里还顾得上辛辛苦苦树立起来的慈爱形象,此时就如一头发疯的母虎,恨不能立马咬断敌人的脖子。 “从这丫头的脑袋里,我读取到她和你合谋的记忆,也因此才能得手!这全部得益于本魔的高超能力!”幻魔洋洋自得的夸赞自己,想当初天地盟铲除了十魔当中的六人,也就只有她和其余三个幸免于难,其中最接近毫发无损的,就是她幻魔。 “裕儿,你都听到了吧?这个贱人一直都在欺骗你!奶奶早就说过她想害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相夫兰咏恨铁不成钢的对爱孙大吼。 “小雾!”反观相夫裕,不但不怪罪心爱之人,见她被祖母掌控在手中,更是表现出前所未有过的心急如焚:“奶奶!你别伤害小雾!快把她放了!” “裕儿!你好糊涂!到现在还要被这个女人迷惑吗!她是有目的的接近你!不是真心对你好的!” “奶奶!孙儿求求你!放我和小雾走吧!我喜欢她!我要和她在一起!” “相夫裕!你也要变成一个大逆不道的畜生吗!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忤逆你的奶奶?!”暴怒的父亲刚刚被松绑,就一耳光抽倒了他的爱子。 “呵呵,少笑死人了,你们最心爱的儿孙眼里,只怕你们连旁人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别为了给自己留面子,就掩盖你子孙的真面目啊!”海阁佑介从旁讥讽的冷笑,将对兰咏一家的轻视进行到底。 “奶奶!我求你放了小雾吧!孙儿是真心喜欢她的!” 看着爱孙执迷不悟的样子,相夫兰咏痛恨的骂道:“我一直在保护你!不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你!就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不管你怎么想,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 说着抬手捏紧花溪雾的脖子,海阁佑介不顾受伤,暗暗将沾染着鲜血的手心贴在地面,天河里一股被烧得滚烫的水流喷起,直落在相夫兰咏的脸上,她对海阁佑介的能力底细不清,因而着道,捂着脸痛叫失声,花溪雾趁机逃掉。 也就在这个当口,天河里源源不断浮起带着惨叫的半死身躯,他们被忽然煮开的河水活活烫着,还没等爬上岸,就被持续升高的水温杀死了。 天河畔的水源刹那间煮沸翻腾,热气不断,相夫兰咏震惊无比,一双眼珠几乎掉出眶来。 “想必,这些人也是你带来的吧,幻魔?” “好小子,受了重伤还能感觉到潜藏在水下的元术师。”幻魔暗自惊讶,心中分析:一下子把水煮沸,把人活活烫死,看来,这小子不会有援军的,随即放心大笑:“相夫兰咏!我去抓那个跑掉的丫头!这小子就留给你自己处理吧!” “正有此意。”兰咏阴毒的狠笑三声,把被打摔的爱孙扶了起来:“海阁佑介是吧?你为什么要针对我和我的家人,从实招来!” “哼,看在你死到临头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海阁佑介的表情里没有一丝痛苦,可他渐失的血色却将他的虚弱全盘出卖。 相夫金一瘸一拐的扭过来,劈头盖脸就往海阁佑介脸上扇打,还招呼裕儿一起帮忙,拳头巴掌不过瘾,他竟忘乎所以的抬脚去踹,结果重重栽下地来了一记狗吃屎。 “我听过这个声音!你就是那个穿斗篷装神弄鬼的人吧!居然敢捉弄我们,真是活腻了!”想起那段时间的惶惶不可终日,相夫兰咏就想立刻把这年轻人咬死。 海阁佑介放声大笑,用最轻视和憎恨的眼神瞪着兰咏一家,被幻魔偷袭成重伤的他,居然站了起来:“我没打算活着离开,但,我务必要你们三人给我陪葬!” 相夫兰咏阴狠的瞪了他半晌,抬手就是一拳,人被打得重新摔倒后,老人使出底气用力发出哼声,好像一头被激怒的畜生,露出嗜血的獠牙:“你这么算计我家!到底是为什么!你究竟是谁!” 他很年轻,虽然比相夫光子大几岁,却有着和她相似的容貌,同样的发色,殊不知,正是这样的容貌,每每勾起相夫兰咏无数痛恨的回忆,就如同她每次看到相夫光子的脸,都会联想起深埋记忆的那副尊容一样——比之恶心,更多的是无法忘怀的血海深仇。 “我会告诉你的,不过,要等你亲眼看到你的子孙毙命之后……”海阁佑介再度起身,摒弃平和的他忽然像发了狂一样,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集万恶于一身的相夫兰咏!你做了几十年的孽!难道都没想过,终有一天会报应在你的子孙身上吗!” 相夫兰咏陷入混乱,她活了八十多年,做了无数的事情,怎么知道这小子说的是哪一件? “不必迷惘,我会用你子孙的鲜血,来让你彻底明白……你是一个多么肮脏恶心的存在!” 四把被冻结成菜刀模样的冰刃,闪着咄咄逼人的寒气瞬间切断相夫金父子的手足,血液纷飞横向四溅,泼洒一地触目惊心的红。 花溪雾僵硬的定在原地,质检府明明已经近在眼前了,她却被一把匕首插中背脊,剧痛袭击神经的同时,血液也在慢慢流失。 周边幻象涌动,从抽象蠕动的水墨画背景,到波浪滔天的海洋之象,相夫光子根本不敢靠近,亏得春水绿阳巧在这里,眸子一瞠,所有的幻象玻璃般粉碎殆尽。 “花溪雾!你怎么了?”光子扶住眼底溢着浓浓不甘的姑娘,见她嘴唇翕动,耳朵靠近来听,半晌后,立刻叫出府里的医护人员:“马上送她去医院止血!” 幻魔使了几次绝招,都被春水绿阳逐一破解了,她感到很费解,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她更擅长幻术的人,还是一个嫩里嫩气的姑娘家:“你究竟是谁!为什么阻碍我的好事!” “好事?”相夫光子气愤的指住妇人的鼻子:“你追到我的门前杀我光域的人!还说是好事?哪里来的女土匪!真是活腻了!” “哈哈哈哈哈!本大人就是天魔教里的幻术宗师!你们两个小丫头最好把那个花溪雾交给我,否则……我会让你们比她还惨!” 寻常术师争斗春水绿阳都不放在心上,不过,幻术方面的对手还是让她不想避让的,正面的回复,让相夫光子稍感意外:“本城主是春水绿阳,幻魔是吗?我今天要生擒你。” 幻魔接到挑衅,兴致大发的应下了,搓动两手预备随时出击。 “绿阳,你……” “她不是还委托了你其他的事吗,还不快去。” 相夫光子犹疑片刻:“好吧,你自己小心!” 那一片浓郁的树荫,掩盖住多少腥甜的红,直到淌入阳光的注视下,才如此清晰。 相夫光子依照花溪雾所说,赶到了海阁佑介所在的地方,发现他背朝自己,正跪坐在地,右手端起。 她走过去:“我看到幻魔正在追花溪雾,她告诉我你和我奶奶在这里,究竟为什么?你怎么会和她有牵扯呢?” 海阁佑介没有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而是无力的笑笑:“有没有人告诉你,我们两个长得很像?”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个干吗?”光子皱眉,觉得他总是不合时宜,虽然看上去并无大碍,可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海阁佑介彻底转身,右手捂在左胸上,与蹲下来的红发女子平视:“许多年前,有一个美丽的女子,红色的头发,也像你一样扎着辫子,她嫁给一个温柔又优秀的男人,两人过着幸福自在的生活……可是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光子没有打断他的故事,只是懵懂的摇头。 “后来,这个男人的姐姐为了侵吞弟弟的家产,设计一场意外火灾烧死了他,还把刚刚生下幼子的女人逼死……”说到这里,海阁佑介长叹一声,似有永远无法排解的忧伤。 “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她迷惑了,这时候讲这样的故事,究竟有何意义呢? 海阁佑介从裤兜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叫光子打开看看。 拆开之后,里面除了厚厚的信件,还有两张边角枯黄的照片。第一张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并排站在草地上的合影,男人身材高大,笑容阳光,第一个女人面目清秀,没有表情,第二个女人容貌娇艳,浅笑动人,一头火红的长发十分夺目。第二张是红发女人和高大男人的合照,当时红发女人似乎怀了孕,隆起的小腹前方还站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 “这是……”看着照片上的红发女人,光子的确有种异样的恍惚感,总觉得……跟自己很相像。 “没错,你也发现了吗?”海阁佑介惨白笑容里浮现的憧憬之情,让相夫光子深深的震撼:“这个女人长得跟你、跟我,都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因为,这就是我们的亲祖母,也是那个刚刚生产完便被毒死的女人!” Chapter 0539 海阁佑介的脸色忽然惨灰下去,嘴边沁出的鲜血惊住了相夫光子,再一看,他黑色的衣服前面似有什么流出,光子伸手一摸,湿润的液体顺之滑下。 “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刚才与相夫兰咏火拼时,虽然他成功切断了相夫金父子的手筋脚筋,可因为兰咏实力太强,他最后还是没能得手,反被她用毒刀刺中心脏。 他坚持到现在,再没有忍耐的力气了:“你本该叫我一声哥哥的,可惜我没这个福气……从相夫兰咏夺走了祖父祖母的生命、将我的父亲赶走开始,我的父亲便不敢奢望……会有那么一天……咳咳!” “你现在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碧姐!”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相夫光子难过的窒息。 “不……那刀捅在心脏上,还有剧毒……”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要忍耐?”她不知为何,竟充满愧意,对这样一个在她看来跟简曳勾结无比可恶的家伙竟有深深的自责?如果……如果她细心一点的话,或许就能早早察觉了…… “我的父亲还有你的父亲,才是真正的同胞兄弟,相夫兰咏为了合理继承我们家的财产,故意申请收养我父亲与当时刚刚出生的二叔……可她根本无心抚育他们,在毒打了我父亲一顿之后逼走了他,咳咳,对于她来说,一个六岁的孩子已经拥有了可以指证她的能力,所以……当她发现我父亲知道全部的事情皆是她所为时,在暗地里狠下毒手……幸亏父亲命大,逃过一劫,不过他却把证词通通写在了这些信上,每年一封,整整三十年……” “所以……你回来,是为了找奶奶,哦不,是姑奶奶报仇吗?” “姑奶奶?呵……是啊,就算不是我们的祖母,也是祖父的亲姐姐,可她如此恶毒,究竟把谁当成亲人来待了呢?这些年,父亲受尽苦难,我也流离失所,可她却儿孙满堂安享天伦,光子,你觉得这公平吗?” “可是裕儿他还小,这些恶事他并没有参与,还有小叔叔,我虽然不喜欢他,可终究罪不至死啊!” “要报复一个人,最残忍的手法便是毁了他的幸福,相夫兰咏最珍视什么,我就要摧毁什么,而偏偏不解决她,因为我要她受尽人间悲苦!”海阁佑介用力的咳嗽几声,微微带喘,鲜血一下子涌遍足下:“还有件事,你必须知道……相夫兰咏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说自己的丈夫也姓相夫,实际上,她第三次嫁的男人来自风之国,姓金。不过不论如何,你我……都是相夫家的后代……继承的都是我们祖母……凤吟红蕊的外貌……” 看着面前容貌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妹妹,相夫佑介在心底慨叹世事的轮回,她继承了祖母红蕊的相貌,以及祖父相夫熹的巨力天分。如果父亲泉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吧。 相夫光子觉得他的目光很悲痛,并把这种遗憾的感觉传染给了自己,她听说过,自己有位失踪的大伯,可没想到,竟是祖母将他抛弃的。 相夫兰咏,本名相夫永兰,有一个同为元术师的弟弟相夫熹,姐弟二人出身在没落的家族相夫氏当中,从懂事开始就接受父亲的教导,后来成功考入国主直辖的元术师军团,被分配到“500精英秘密暗杀部队”里,也是在那时,相夫熹遇到了他此生最重要的女性,凤吟家族的大小姐,红蕊。 她为人温和,性情开朗,不但漂亮更是继承了凤吟家族女性战士的优秀特质,和兰咏不同,她很单纯,相当容易就被兰咏迷惑,从此称姐道妹,掏心掏肺。 而相夫兰咏,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争强好胜的霸道性子,但凡惹到她的人,她都会背地里阴死人家,表面上却一点破绽也没有,她曾经在十三岁那年表面跟邻居亲密无间,背地里用刀砍死人家赖以生存的牲畜,还将半大的百余只小鸡,一个个揪掉脑袋,弄得鲜血淋漓连她弟弟看了都触目惊心,她却觉得自己很勇敢,不止一次在弟弟和红蕊面前炫耀自己的这些“光荣事迹”。 相夫兰咏不喜欢红蕊,曾经亲口对身边的人说过,看到红蕊的脸,她就迫不及待想上前撕烂它。相夫熹和凤吟红蕊结婚后,兰咏颁布的第一条家规就是必须把弟弟作为元术师的月收入交给她这个长姐保管,红蕊是个温柔的人,没有反对更没去介意,兰咏把红蕊的仁弱好欺当成了她发泄心中嫉恨的工具,不但把钱花得一干二净,甚至挑拨弟弟,让弟弟从红蕊身上弄钱,夫妻二人感情很好,从不为此疏远,更加激怒了相夫兰咏,她卯足力气陷害红蕊,在相夫熹明智的判断下,屡屡失败。 相夫典户曾亲眼看到姑姑虐待自己的母亲,那时候他只有四岁半,却把每一幕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让怀孕的红蕊住到废旧的仓库里,诬赖她腹中骨肉不是相夫家的苗,还把所有罪责归咎到还没出世的孩子身上,趁弟弟出任务养家,常年不能陪伴在妻子身边,拎起红蕊的衣领,将人用力掼到硬板床上,然后砸碎安胎药的汤碗,将弟媳的东西全部丢到地上乱踩。 弟弟回来后,见怀孕的妻子反倒瘦了很多,就问是怎么回事,兰咏将弟弟带回房间,出示证据,指控红蕊和外面的情人勾三搭私,还告诉弟弟,她已经当着邻居的面狂扇了红蕊十几个耳光。 相夫熹听说以后十分愤怒,相夫典户也趁机跑出来给母亲作证,想姑姑虐待妈妈那会,他也是反抗过的,谁知道根本不是这个粗野女人的对手。 兰咏在某一天领来了一个叫阿金的孩子,让相夫典户拉着才刚两岁的孩子到兰咏的新家去看,典户当时明明很小心,生怕孩子摔跤,可新家地板太滑,孩子还是仰面朝天摔在了上头,他哇哇大哭的同时,相夫典户被姑姑一脚踹倒。 落座后,已经被哄好的弟弟往相夫典户身上爬,不知道姑姑为什么不给他修指甲,他伸着小手往典户的脸上抓,忽然就抠掉一块肉,典户疼的想哭,可流血过后姑姑竟然不闻不问,也不予理会,她根本不可能看不到侄子眼角的血。 弟弟相夫熹出任务很辛苦,可作为姐姐的兰咏不但霸占他的收入,甚至对他吆五喝六,稍有不满就坐地大哭,让夫妇二人头痛不已。 不但如此,她还不许弟媳回凤吟家探亲,指责弟弟的时候说:“我要是你啊!就不登他们凤吟家的门!过年和生日一概不去!你这个没志气的畜生!” 在家里不管如何虐待弟媳,在外面的兰咏都能做到处处逢源,她不去工作,每天都要花费弟弟的积蓄,时间则用来研究怎么算计怎么规划,所以和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 良好的人际关系和弟弟弟媳的屡次忍让,终于让相夫兰咏的信心膨胀,她居然要求凤吟家族必须每逢年节都来看望她这位“姐姐”,要不然,就每天都用不满的腔调奚落红蕊。凤吟家不买账,甚至在察觉红蕊受了委屈以后来警告过兰咏,兰咏怀恨在心,便在邻里和亲友间编出“凤吟家的族长来给她下跪认错、被她狂扇耳光厉声训斥”的谎言,以昭显她兰咏姐姐的威仪。 对于钱,相夫兰咏亦是掌控的非常紧,她和她的前三任丈夫通通离异了,便在弟弟家里呼风唤雨,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弟弟的薪水落入红蕊手里,有了新家之后,更是把弟弟家可用的东西搬个一干二净,每次弟弟家买点好东西,她都要拣走最好的,余下的残次品才留给红蕊及她腹中的骨肉。 红蕊的母亲过世了,本不差相夫熹的这笔送葬费,可与妻子恩爱的男人总想为岳母尽孝,兰咏得知弟弟给弟媳家付出一笔不小的款子以后,竟然“咆哮大哭”,直到把弟弟逼得犯了心脏病,入院抢救。 一个人,要怎样闹腾,才能把一个强壮的男人整的当场昏厥啊? 根据相夫典户详细的描述,他亲眼目睹了姑姑跳起来暴吼,一边指责弟弟狼心狗肺不该当这个冤大头一边捶胸顿足的哭嚎。 一次执行任务,相夫熹为了照看快要生产的妻子,便把任务推给了姐姐做,结果正是这次,兰咏被敌人封印了力量,多疑的她认为是红蕊和弟弟合谋想要害死她,回来以后开始对二人恨之入骨,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 不久,红蕊生下一个男婴,可就在第二天,家中发生大火,相夫熹不知何故葬身火海,堂堂元术师竟然逃不过区区火屋,这让红蕊悲愤莫名,她怀抱婴孩,手领长子,站在废墟前方默默观望,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 没多久,这个美丽的女子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丈夫的墓前。 相夫兰咏大喜过望,为霸占弟弟的房子和田地,熟知法律的她主动向国家提出收养相夫洋的申请,按照律法,她的确可以合法的占据房屋土地拥有权,当时的户主,还是尚未足月的相夫洋。 仇敌已死,她便把刁难的对象瞄准了年仅六岁的相夫典户,甚至下毒杀他,典户早有防备,为了活命,只好不顾一切的连夜逃走。 在外漂泊的岁月里,渐渐长大的典户终于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可惜妻子体弱,难产而死,为了独自抚养儿子佑介,相夫典户出了全部的精力,没几年,在佑介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身患重病。 临走之前,典户将全部的真相告诉他唯一的儿子,希望他知道,自己是相夫家的子孙。 父亲并没有要求儿子做什么,是佑介,看着父亲痛苦了这么多年,心有不甘,在安葬了父亲之后,他对天起誓,一定要找相夫兰咏这个罪魁祸首复仇! —— “我活着,就是为了给我的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报仇,它几乎充满了我的思想,让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去……咳咳!”相夫佑介从怀里掏出一个染血的信封,放到堂妹的掌心上:“光子,我没有什么可留给你的,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些事情的真相,我这个做堂兄的很失败,终究没能……替亲人报仇。”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会帮你的,你就不必背负这么多了……哥……” 这一声饱含心痛与眼泪的低唤,让相夫佑介的眸光中再无遗憾,他笑了,眼前妹妹的脸庞愈发模糊。 “佑介!” 弥留之际,妻子芷蓝赶赴这里,见一地猩红瞬息读懂了所有,她悲痛欲绝的扑倒在爱人身边,将他牢牢的抱在怀中,失声落泪。 “对不起,芷蓝,是我欺骗了你,辜负了你……”海阁佑介用尽最后的力气抚摸妻子的面颊,她尽管不美,却是待他最好的人:“为了报仇,我失去了太多,唯有和你相遇,是我最不后悔的一件事,芷蓝,答应我,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怪你的,只求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佑介!”她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即使丈夫和奸恶之人联手作恶,她也不曾动过结束这段感情的念头,只因为:“我爱你,佑介。” 他缓缓张嘴,却没能吐出半个音节来,唇角留有幸福的弧度,安然的入睡了。 相夫光子背对着他们,不忍直视这惨痛的一幕,她听到芷蓝撕心裂肺的呼喊,泪雨滂沱到崩溃,左胸腔里那一块跳动的肉体,没来由的撕痛起来。 “光子大人!你们答应过我!要帮我复活一个人!我现在只想要佑介活着!求你们救救他!” 芷蓝的哭声和哀求让她泪流满面,捂住嘴,猛地咳出口鲜血来,相夫光子心痛到无法呼吸。 Chapter 0540 “宁日潇,帮我看看这些信件所用的纸张是哪一年生产的,还有墨迹,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 宁日潇拿着研究了半天,得出结果,竟一一符合相夫佑介交代的时间,她甚至说有几种信纸是那几年才会生产的。 “怪不得……她把我爸爸当成仆人和工具来使唤,怪不得她从母亲嫁给父亲开始就日日挑拨,怪不得……她离间我和父亲的关系,在他面前说尽我的坏话,还利用我父亲做违法之事,全为了她的亲生儿孙能在后半辈子颐享天年!我终于知道了!这个恶毒的老太婆为什么会做尽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全明白了……我全明白了!”相夫光子徒手砸碎一整面墙,天摇地动后,他们看到她面颊上余留着前所未有的痛恨,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毁灭那般激烈可怕。她对身边的落痕和念冰下令,完全丧失了以往的平静口吻:“给我去监视相夫兰咏的一举一动,放下你们全部的工作,一心监视她!有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相夫佑介死前说的一番话,以及那怅然若失的笑容,一直深深回旋在相夫光子的脑海里,让她感到心痛。 原来,那根本不是她的亲祖母,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她相夫光子隐忍多年,正是因为顾念这一份血缘关系,尽管,她早已对相夫兰咏恨之入骨。多年来,一个三口之家被搅得日日不得安宁,老太太隔三差五挑拨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屡屡离间父亲母亲的感情,就搞不明白了,凭她老人家聪明才智怎么会不晓得因果报应?即便她在邻里亲友间猛做好人又如何,善行终究掩盖不了恶行,活到一百岁又怎样,生死轮回总有偿还罪恶的一天! 握着堂兄留给自己的无比珍贵的“遗物”,以及念尘拼死守住的东西,相夫光子割破手掌,将蓄满的鲜血洒向空中,她站在璇极崖的山巅上,在凛冽的冷风里痛愤的高呼:“我发誓!一定要让你相夫兰咏付出代价!你所在乎的东西我会一一摧毁!你所企盼的心愿我会一一抹杀!我相夫光子绝对不会再宽恕你!” 直到海阁佑介死亡,相夫兰咏也没弄明白这个把自己恨到骨子里的小子究竟是为何而复仇,不过,她每天在熟识的人群中八面玲珑,处处讨好,倒也博得个“古今第一大善人”的美称,她自诩高尚,满心以为自己必得神明庇佑,一手温柔抚摸崇敬者们的毛,一手残酷摧折敌对阵营里的花,在某一日“心情大好”,更是带着“施舍恩德”的心态主动登门寻她的“孙女”。 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完全没有爱子爱孙残废重伤时的痛苦之情,这让相夫光子对她的忍耐力更是“钦佩不已”,看着老人家的精明的笑脸,相夫光子的面部肌肉隐隐有抽动的迹象,她实在无法完全压制想要手刃仇人的冲动,死死捏紧的右手渗出血来,刚刚愈合的伤口,在她大力的忍耐下再度裂开。 “无论我父母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们,可你不一样,兰咏,你不是自诩有神明庇佑才活到今天么?放心,我会继续让你活着的,不过……是向你揭露一个事实,庇佑你的,是到最后把你血肉撕碎成片的恶魔!” 似乎读出了女子眼中的强烈憎恨,相夫兰咏微微一愣,很快又笑嘻嘻打听:“听说那个海阁佑介临死前和你见了一面,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是谁告诉奶奶,他有跟我说什么的?”相夫光子不动声色的反问。 “那你就别管了,总之你告诉我他跟你说什么了吧!” “他说了很多。” “哦是吗?都说什么了?”兰咏不屈不挠的精神到底“打动”了她孙女。 “他说,做坏事的人,就算安抚自己已经不存在的良心,也会受到上苍的责罚,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早早死了的还算幸运,活着的就要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然后在不久的将来也悲惨的结束自己龌龊下作的一生!” 相夫兰咏不知她所指为何,只不过,这样的言辞还是把她刺激的眩晕倒地,昏倒之前脑子里两个念头疯狂的碰撞:”她说这话什么意思?是海阁佑介给她看什么证据了?还是她只为了单纯的气我?” 嚣张一世自诩智慧的相夫兰咏横躺在质检府总长办公室的地板上,相夫光子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唯恐伤了自己的眼睛。 探樱带着云罗风树进来时吓了一跳,她当时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人是不是咽气了:“少主,她怎么不挑别的地方死啊?在这里也太污染环境了!” “叫人拿担架把她送回她家去,千万别碰疼了她,免得我们要替她养一辈子的残疾儿孙!”相夫光子冷笑着扫了双目紧闭的兰咏一眼,把质疑她昏厥的真实性流露给探樱看。 跟了少主这么久,再笨也能看出她的心意了,探樱蹲下身,扶人起身的时候用指甲拎着衣服里松垮垮的皮肉,疼得相夫兰咏瞪着眼珠子跳起来,嘴里嗷嗷惨叫宛如杀猪。 “哎哟,这么大岁数了,还动不动就装晕,小心哪天装得再也醒不过来!”探樱鄙视的嘲讽被气得面部褶皱更甚的相夫兰咏。 老人哪管这是在哪,凭她的年纪她完全可以把自己当成尊神,抬手朝着探樱的脸恶狠狠扇去,却被不知何时移动到眼前的相夫光子牢牢捏住了手腕。相夫兰咏抬起另一只手打算把气撒到“红蕊脸”的女子身上,同时抬脚踹向对方的腹部,不料,通通被相夫光子应付自如的抵挡了。接着,她见年轻女子狠厉一笑,把年迈的她整个掀翻在地上,这次,当真是痛得半天起不了身。 “相夫光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你奶奶!啊啊啊啊啊啊!相夫光子打人啦!你们快来看啊啊啊!”兰咏坐地开嚎,正如同她把弟弟气出心脏病那一日般声嘶力竭,虽过了几十年,可她的底气一点也没消减。 相夫光子任由其吼叫,喊破嗓子咳嗽不止,只微笑欣赏她发挥到极致的演技,喊了足足十分钟,见没人理会,兰咏怒不可遏的起身去开门,跑到走廊里呜呜嗷嗷的咆哮了一番。 还是没人…… “少主大人,还是你有先见之明,知道她来了必掀波澜,所以临时放假把大伙儿都赶回家去了!”探樱在旁拍手叫好。 “让她闹腾去吧!”相夫光子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回到椅子上坐好。 “这样好吗?”看到现在的云罗风树终于开口讲话了。 “怎么,你有意见?”相夫光子敏感的瞪了他一眼:“还是说,你觉得我虐待老人很过分?” 云罗风树拉开她面前的椅子,坐下后与她平时,眼底并不见所谓的否定之色:“我知道她做了很多让你痛苦的事,不过,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和她唱反调,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调查?” “我不怕,我再也不想忍耐了,就算她知道并做足防备,我还是会让她俯首认罪!纸是包不住火的,再懂得沽名钓誉,等证据确凿的那一刻,也通通会像丢弃废物一样把她舍弃!”相夫光子的激愤抵达顶点,憎意在胸臆间充斥,根本无法尽情宣泄:“我永远也不会原谅她的,仗着爸爸是个孝子,对我们家造成的伤害多如牛毛。爸爸每次从她家回来,我和妈妈都要遭殃,不是挨骂就是被打,那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是相夫兰咏捣的鬼!” 她记得,那次母亲被暴打,披头散发光着脚跑到天寒地冻的雪地里,看她那可怜的样子,作为女儿的相夫光子十分难过,于是她赶忙找到瑞拉,叫妹妹照顾妈妈,自己却禁不住泪水纵横。 她记得,父亲每逢相夫兰咏要他跟自己要钱,一向敦厚的父亲都会虚伪的玩起“先礼后兵”的把戏,前一秒钟还口口声声说待自己好,下一秒拿了钱就翻脸不认账。 是怎样的一个人,会用“亲情”做束缚晚辈的筹码,然后做尽了仇人般的事?! “怪不得这老太太这么长命,有人虚构自家女儿‘不快乐、爱生气’的故事,每每都汇报给老人家听,然后她就能从别人的‘痛苦’里汲取快乐,真是懂得‘养生之道’啊!”探樱看着监控器里疯闹了一番便跑出去的相夫兰咏,痛恨和憎恶的心情更甚以往。 “这种刺太尖锐,得拉开一些距离,才好原谅。”云罗风树看着光子充满仇恨的表情,眸光中闪过一阵心痛。 “我不会原谅她的。”相夫光子坚定无比的咬住牙:“每当我原谅她的时候,我试图宽恕她的时候,她都要更进一步的使坏,让我没有机会宽宏大量!” 最深的苦难,是跟眼泪一起日积月累的,就像砌起的砖墙。她已吃了太多的苦,从兰咏那里吸食到太多的尘灰,它们就像洗不净的污垢,满满的填充在她的呼吸道里,日积月累,到最后,除了彻底爆发,便是窒息而亡。 探樱拿着文件回自己的办公室去批了,现下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窗台上的紫色玫瑰妖娆绽放,在阳光的洗礼下,焕发夺目逼人的异彩,可唯有一株,总显得凄凉无助。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一同止住。 “你先说。” “我真的没有否定你的意思。” 云罗风树盯着那明亮如星的双眼,语言显得有些急促和慌乱:“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继续痛苦下去了。” “我有很多的敌人,很大一部分,是我自己造成的,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每一个字,她都咬得无比清楚,几乎要从牙缝中挤出惨烈的血来:“并非我喜欢与人为敌,而是,我把‘道不同不相为谋’看得太过重要,所以风树,倘若你觉得跟我不是一路人,我不会……不会勉强你,也不会恨你,你大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去选择。” 云罗风树闻言,反倒微笑起来,那轻松自由的神采让光子倍感意外:“如果我有这样的想法,就不会凭自己的意志留在这里了。” “所以……?”眼底暗沉的光渐渐被期许覆盖,她已在不经意间把对眼前之人的在意放置在表面——那可以轻易读懂的地方。 “所以。”云罗风树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将右手伸到身前:“放下你全部的疑惑,把你的后方,放心的交给我。” 幸福也好,满足也罢,相夫光子觉得,有一种期待,是只有云罗风树才能给她的。放下戒备、不安和迷惘,将手伸去与另一只紧握,面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明朗:“嗯!” 相夫光子,开始正式着手对“相夫兰咏与雪毒案”的调查,为亲手打败仇人,她向风摩以悠申请,将这个未了的案子交给自己处理。一直在暗中帮忙的云罗风树于某一天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 从彦喆售毒案为突破口,最终找到的目标地点正是琴河,经多方面调查,可以确定那名制作雪毒的主要人员就在琴河一带。 得讯,相夫光子迫不及待想要亲自去盘查:“风树!我们马上启程吧!” “别急,他跑不掉的,七筇正在暗中监视他。”云罗风树把近来查到的全部详情以文本的形式拿给她看:“这个男人叫沐月光,曾是沧岚大人的实验员,后来被天魔教挖走,近段时间,因为雪毒的问题,他重新出现在琴河。” “背叛了沧岚还敢回琴河,他不怕被杀掉吗?” “有很多天魔教的护卫从旁保护,也正因为如此,九晦和枫弋跟他们频频交手,据说,天魔教的护卫,功夫路数如出一辙,却精深到难以破解。” “是黑暗术法。”相夫光子眼色阴暗,如密布不散的云霾:“想要和那种东西抗衡,唯有靠我们光系的术法了。” “少主!落痕和念冰来了!”依照嘱咐,探樱将两名相夫光子的得力干将找到质检府。 “有什么新情况么?” “相夫兰咏自从苏醒,就一直游走在邻里和亲友间,大肆宣扬,说少主大人对她有‘种种不孝’的罪行,现在,相夫金正筹集人马,打算来这里找您算账。” “哈哈哈哈哈!”相夫光子气急反笑,挥了两下手指头说:“念冰,落痕,你们继续观察她,千万别被她发现了,我现在要去琴河一趟,这个消息,暗暗通知给晴尊和各上主知道就行了,探樱,我不在的这段期间,质检府就交给你了,记住,不管相夫金怎么闹,都按照我说的去做。” “那么,现在可以出发了么?” “就这么走出去,会被雅因和某些有心人士的眼线抓住的,柯穆伦最近不是要到化云边境去执行一项任务么,我们去找他,顺便,借一队擅用光系术法的元术师。” 带着必胜的把握,相夫光子依照计划,一步步踏上“击溃相夫兰咏”的征途。 Chapter 0541 前往琴河的路上畅通无阻,这多亏了元术师部队的遮掩,那些安置眼线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相夫光子云罗风树二人就藏匿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更不会想到,从边境处离开的,不止两个查案者。 从春寒料峭到草长莺飞,见识了四季分明与日日如春的区别,相夫光子淡漠的表情里隐约透着一股激昂。 此行若成,她通往胜利的第一步便等于是迈出去了。 抵达琴河一带,首先前来迎接他们的是七筇,依旧是一尘不染的医者白袍,依旧是温婉和气的仁善面容,相夫光子颇为怀念的握住她的手,感激道:“谢谢你,七筇。” “许久不见,光子。”七筇回应她的是温暖的微笑。 “七筇,现在能带我去沐月光那里吗?” 七筇流露出一丝为难:“可以是可以,不过沐月光最近的戒备加强了,经常转移阵地。” “那,还能找到吗?”云罗风树微微拧了拧眉。 “奇怪的是,不管怎么转移,我们都能在琴河附近寻到他的足迹。”七筇疑惑的摆头,旋即安慰光子:“你放心,我马上差人去找,一有消息,咱们立刻赶过去。” 消息说快也快,在琴河停留不过半日,就有沐月光的下落了,相夫光子身先士卒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巴不得第一眼瞧见那个制毒者的正是她自己,她要好好问问,究竟是谁这么大肆的鼓捣雪毒这种玩意。 迎接他们的,果然是守护在沐月光身边的黑暗元术师,看枫弋和九晦满头大汗的样子,不难猜出,这些家伙的能力有多棘手,他们隐匿在漆黑的元能烟气里,连人数都遮掩掉了,琴河战士虽毫发无损,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实战的快感。 “这些人根本就没想战斗,而是在为了那个家伙拖延时间。”相夫光子一眼看出端倪,继而令身后的光系术师小队聚集眼前:“你们马上把这里的黑暗结界破了!至于这些天魔教的家伙,除了沐月光,一个不留!” 光焰散开般炫目的一幕结束后,白死神枫弋笑呵呵的走向这里:“这不是修罗少主吗?怎么?是来归还琴河成员的?” “云罗风树,你回来做什么!”九晦的声音里带着冰屑一样的凉薄。 “九晦,风树和光子是来找沐月光的。”七筇还没来得及跟弟弟解释,见他又要不分敌我的发作,立刻阻止。 “两位,我是来找沐月光的,可否让我先行一步呢?”相夫光子直指战场中央那个烟雾下的模糊身影,还算客气的请求枫弋九晦。 九晦冷着脸,不吭声也不阻挠,枫弋则很绅士的做出邀请的手势,侧身供红发女子通过。 光系与暗系的对决让天空的色调忽明忽暗,周遭的场景时亮时黑,引人发怵,相夫光子缓步走过硝烟的战场,气定神闲的来到沐月光身后,见他意图转身,伸手打了个诀式出来,瞬间,不规则的金色半透明丝网从沐月光的身周穿插而过,将他牢牢固定在中间。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光网结界会把你切成碎片的。” 飒爽的风姿,十足的气势,即便不回头单听这声音,沐月光也猜出几分来人的斤两了,他嘴角含笑,发现光网并不影响他动嘴说话:“你不会杀我的,相反,你应该担心,我会不会为了守住秘密,而立刻自尽呢?” 相夫光子听后一怔,立刻解除光网,并急切的上前掰过他的脸,担心一语成真咬舌自尽。 下一刻,女子怔住了,松手的同时口中喃喃低呼:“……沐冰国使?” 记忆回到海蓁子留取的资料上,这个男人,居然和国宴时出使光域的沐冰国使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肤色较黑,理性的制约告诉相夫光子这不是那个人,可名字还是不由自主的溜出了口。 “我怎么可能会是那个高贵的大少爷?”沐月光嗤笑一声,不屑的回应着光子的惊叹:“你口中的沐冰国使,本名沐月冰,长得很像纯血白种人是不是?” 这怪怪的口吻让光子联想到或许这两个人有什么恩怨纠葛吧,不过这些跟她都没关系,她只在乎本次的来意:“沐月光,废话少说,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否则,我定叫你比死还难受!”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没错,我就是近期术法界出现的各种新型雪毒的研发人,不过,我不会供出幕后的主使,更不会告诉你参与的人员。” 沐月光准确的料中了相夫光子的每一步审问,无误的一一击中,让后者愤怒难当:“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守口如瓶吗!我告诉你!你制造的东西严重侵害了各国的利益!更是让光域痛不欲生!如果你不老实交代!我就留着你的命!不久之后就在你的面前手刃你所守护的垃圾!不要以为除了你的口供!我找不到其他的途径!” “相夫少主!暗系元术师合计三十五名,已全数歼灭!接下来,该怎么做?”光系术师小队的队长跑来请示上级。 “如果沧岚大人不需要这些尸体的话,就带回光域去。”相夫光子重整表情,转头瞪向嘴硬的沐月光,发现他竟一改前态的主动招认了。 “我是被强迫的。”男人不逃不避,面向相夫光子的时候态度从容,照比先前则更多了一份释然:“财魔威胁我,如果我不听他的话,就杀掉我,逃跑是不可能的,他派了很多天魔教的高手监视我,看起来像保护,实际上,不过是束缚罢了。” 再简单明确不过的理由,可相夫光子凭借自己的原则,就是没法接受:“珍惜自己的生命,就可以做出这些害人的东西吗?你可知道为了你自己一个人,已经害死了多少无辜者?有钱的或许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穷人家的,却只能眼睁睁的坐以待毙!前段时间的原磁能荼毒各国事件,你又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吗!” “我没有办法!因为我必须活下去!”沐月光忽然失控的大吼起来,表情沉痛而哀悼。 相夫光子不甘心,想要为了自己的信念争辩,云罗风树伸手阻拦她:“算了,人和人的追求不同,不要奢求所有的人都认同你的观念,更不要以这样的方式去辩白,因为是于事无补的。” 相夫光子想了想,风树说的不无道理啊,真的有救的人,会这么一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样子吗?会做了那么多恶事还振振有词吗? “不管你怎么想,这些事情,你都难辞其咎!” “我是沐月家的次子……”沐月光没有继续反驳,口气和面容也平缓下来了,无比沉重的低声念着:“明明跟哥哥同一天出生,却因为晚来这个世界一步而被占卜者判定为灾星,父母为了家族的未来抛弃了我,把我交给一个普通的铁匠老头抚养。” 沐月光打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知道贫苦的生活环境和同胞兄长有着天壤之别,可是,跟铁匠伯伯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却真的很快乐。铁匠是个非常豪爽的人,还有着细腻的心思,他在打铁铺后面圈了一圈栅栏,种出各种各样的仙人掌、仙人球,每天看着它们各具特色的模样,沐月光都会开心的和铁匠一起欢笑。 然好景不长,8岁的时候,一伙强盗术师入村抢劫,铁匠带沐月光卷着铺盖逃命,到了一个死胡同,终于无路可退。为了保护他,铁匠伯伯毫不犹豫的做了诱饵,虽然沐月光哭着阻挠,也终究没能拗过铁匠。 老人宽厚的背影山一般坚毅可靠,流露出浓浓的温情。 “我不要丢下你一个人逃走!我要跟你一起面对!”鼓足勇气喊出这些话的时候,沐月光泪流满面。 他看不到铁匠的脸,只感觉到恩人的背脊在微微颤抖:“……小光,记住,你必须活下去,必须懂得保护自己,当你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时,你就要依靠你自己。因为……你是我的希望。” 沐月光的头脑里一片空白,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抛到了胡同高墙的另一端,跌落的瞬间墙壁上穿出一把带血的刃,他知道,那是铁匠老伯的鲜血。 —— “所以……我不能死,我要为了他活着!为了他活下去!”沐月光发狂的呐喊,挣扎着,抗议着,绝不容许任何人剥夺他生存下去的勇气。 相夫光子沉默了,汇聚在拳间的力量慢慢散尽,她想到了堂兄相夫佑介,那个漂泊无依的生命,不也是为了唯一的目标存活下来的吗?不管是复仇还是继承遗志,最初所抱持的,不都是一颗满载着爱的心吗? “居然……会对你说这些……”沐月光苦涩的扶额,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或许是我见过的人太少了,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质问我因何这样选择的人。” “你刚刚说财魔,那个人在雪毒案里担任怎样的角色?还是……他就是主谋?”相夫光子不放过任何索取答案的机会,现在,是不适宜感伤的! 沐月光刚把嘴张到一半,整个胸腔就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双刀贯穿,流血的一幕瞬间发生,让相夫和云罗还没来得及反应。 七筇可是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立刻吩咐部下散开找寻刺杀的对象。 沐月光捂着涔涔不止的血洞跪坐在地,一张脸已像抹了薄灰那么惨淡可怕,相夫光子立刻上前检查他的伤势,忽然沉重的闭上了双眼。 没救了,整颗心脏都被切穿了,纵是碧姐的天水之露,也无法补救损毁的内脏,回天乏术。 云罗风树责备自己的程度不够,他明明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想不到还是让敌人得手了。 “反正我快死了,就再当回好人吧……你们一直想知道的幕后黑手,就是财魔。”沐月光倒在相夫光子面前,大口大口喷薄着鲜血,声音也越来越虚弱:“奉劝你们,不要明刀明枪的和天魔教作对,即便杀了财魔,他们也可以随时招揽顶替者……现在十魔已经‘复活’,你们……要小心了。” “复活……原来输入人力的新生血液,也是他们复活的方式之一。”云罗风树神色复杂的略一摇头。 “他……让我不断制作雪毒,为了能掌控各国的雪毒市场,不仅如此,为了让人们依赖这种东西,他曾在部分国家的农作物生产基地进行喷洒和注射,已经有很多人深受其害了……” “虽然你的经历很值得人同情,不过我还是不能原谅你的做法!那么多无辜的人,都因为这种东西倾家荡产生不如死!” “对不起……我知道道歉无济于事,所以……希望你们能相信我这一次。” “怎么说?” “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沾血的药瓶以及一张染红的单子,使尽最后一口气说:“还有这个……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有消息称,一批前所未有的崭新型雪毒正在部分地区蔓延,看来就是这个了!”相夫光子看着沐月光交付的东西,一下子明白了全部,她有些难过,亲手合上了他半睁的眼睛。一个瓶子一张单子,分别装着新型雪毒的中和性解药和解药的具体配方,相夫光子忽然觉得惭愧,她刚才还那么的否定他的良心:“原来……他一边制造雪毒一边研制出了相对的解药,我们都误会他了……雪毒引发的死亡率毕竟不如其他□□,他也许是想……有这样的一天,通过别人的手,来替他把这份罪孽偿还了吧!” 她见到了沧岚,和上次一样,是有所需求主动求见的。 当时,沧岚正坐在卧室外的花园里,具有成熟魅力的男子即便不声不响也叫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矫健的身姿,英气的眉目,气度奇伟,风神绝世,好像每一次出现在眼目里,都会让人不自主的去仰视。 这就是培养过一代国主的琴河男子,沧岚。 “沧岚大人,您知道财魔的下落吗?”行礼问候完毕,相夫光子开门见山:“那人原来在海葵岛,不过我的部下去搜,发现天魔教的据点已经从那里撤除了。” “比起这个,难道你不想知道沐月光是被谁杀死的么?”沧岚缓缓开口,略略拉长那魅惑动听的嗓音。 “想,不过,我更想知道财魔的下落。”相夫光子据实以答,即刻迎来沧岚哈哈的朗笑声,为此她错愕不已。 “真是个耿直的丫头,看在碧的份上,我就满足你。” 相夫光子的双眼霎那间雪亮,他果然知道! “除了光域,现在雪毒的最大生产地,就是罂粟产量极高的花之国,我这么说,你懂了么?” “多谢沧岚大人!”相夫光子对他的慷慨相告深表感激,扭头就对云罗风树说:“如果在花之国,我就知道具体地点了,现在去通知念冰他们!” Chapter 0542 那日,春水绿阳生擒幻魔,以破解幻术的高超技巧让天魔教人无所遁形。相夫光子从琴河归来以后,第一个找上的,就是被压制在结界里动弹不得的幻魔。 “我也不跟你废话,接下来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饶你不死。”相夫光子冷淡的睥睨着间接造成海阁佑介丧命的兰咏帮凶,屹立在结界之外宛如一座冰塑的雪山,寒气逼人。 “别问我雪毒的事,我也只是近来被相夫兰咏找上的,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我有说要问你吗?”相夫光子的反问让周遭旁听的人很感意外:“我是要你如法炮制,用你那‘读取记忆’的能耐把相夫兰咏脑子里的东西给我挖出来!”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绝对活不过今天。”说完,她示意小婉动手。 落月啼小婉诡异一笑,手中浓雷转眼就洪流一样扑打在幻魔身上,电得女人浑身毛发乱竖,一张脸焦黑无物。幻魔受不得这种伤痛,大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劲儿,向两个年轻姑娘讨饶。 另一头,春水绿阳再度出山,助光子成功擒拿了被幻术搞得晕头转向至今游走在梦境里的相夫兰咏。 老太太被拖到凝光城,弄到了地下牢狱里幻魔所处的位置,没有哪里比这更安全了,为防止幻魔动鬼心思,相夫光子干脆将相夫兰咏扔了进去:“别想试图弄醒她,否则把你们两个一块烧焦!” 幻魔悻悻的点了下头,努力几百次都没能挣脱无法运用幻术的束缚,惧怕死亡的她早就放弃逃跑的打算了,现在唯一的期待落在应允保自己一命的相夫光子会不会食言上。 “那个……”她忽然停止动作了,为难的对结界外的几个姑娘说:“能不能把结界打开?要不然我没法用元能啊。” “这个结界只是限制你发动幻术而已,元能什么的,要怎么释放就怎么释放。”春水绿阳立时揭穿她的谎言。 幻魔这下彻底放弃了,不爽的嘟嘟嘴,汇满能量的手按抚在相夫兰咏的天灵盖上。 接着,桔梗木茉出现,她负责用感知能力来确认幻魔在叙述时是否说谎,尽管被水颜的封印搞到灵力微薄,可全神贯注的状态下,她还是有把握窥探到任何蛛丝马迹的。 遭到这么多高手的围困,幻魔安安份份的道出了相夫兰咏从沾染雪毒开始,她记忆当中的一切经过。 —— 几年前,相夫兰咏最喜爱的小儿子阿金,在整日花天酒地的生活里,于花之国的商业红灯区吸食雪毒上瘾,在那之后,频繁出入家门的阿金每每向妻子和母亲索要金钱,当不能满足所求时,他会大闹不止,甚至动刀砍人,为避家丑,相夫兰咏拿出全部的积蓄,为爱子还债,并想尽一切办法帮他戒除毒瘾。 整整三年,在兰咏废寝忘食的全力监督下,相夫金终于逃离出雪毒的束缚,可由于长期服用,导致身体大不如前。 为此,相夫兰咏的心理很不平衡,为什么她的儿子要受这种罪?为什么凤吟红蕊的儿子就可以烟酒不沾? 正筹谋如何将这股怨气发在“次子”身上,曾帮她给儿子戒毒的明黄之子主动找上她,问老人有没有兴趣发笔横财,好把亏欠旁人的债务还上。细问之下,兰咏得知,此人在母亲明黄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已干起售毒的勾当,而真正的主使者在域外,是一个黑暗组织里的大人物。 相夫兰咏当时没问那么多,只反复确认事成之后能拿多少好处,心底不断的拿捏着分寸,要如何做,才能在万一败露的情况下求得自保? 合伙人的阐述下,她又得知许多事,必须亲自前往处理,相夫兰咏的心中开始敲鼓,虽说想赚大钱就要冒风险,可她并不愿意自己进入虎穴,要知道,当下的光之国刚刚成立,国府的许多督查都异常严谨,一旦被证实与非法勾当有关,还被挖出实证的话,她兰咏仁者的一世英明可就毁了呀! 绞尽脑汁,茶饭不思,全部的心思都用来思考对策上,当次子一脸气愤的跑来说,当了少主的女儿不肯多捞油水的时候,相夫兰咏灵光爆闪,眼前,不就有一个冲锋陷阵的最佳人选吗? 不管怎么说,自己抚养了他这么多年,这个人在相信自己是亲生母亲的情况下,也足以做到唯命是从,何况,相夫兰咏深谙他的秉性,被贫穷压怕了每每都视财如命的弱点,于是她发挥出生平的蛊惑技巧来,一面往相夫光子身上泼脏水、说她不仁不孝不顾父母死活,一面给相夫洋支招,如何能发家致富,如何能不在不孝女的帮助下扬眉吐气。 相夫洋很快就入迷了,虽然最初他也觉得危险,可一听说,有巨额的金钱可以收入囊中,在母亲的反复鼓动下,兴致勃勃的答应下来。 兰咏清楚的记得相夫洋当时的表情,兴奋到极致简直比心智不健全的神经病更夸张。 她满意的合起双眼,知道阿洋已经上了钩,无需她再多费口舌。 就在相夫洋为她的海捞金钱计划奔波不停之际,银粟家寄养的亲生女儿秋芡草带着外孙女硫琅如风回来了,一见面送上的“大礼”居然是比卖毒运毒更加赚钱的“制毒”,祖孙三人筹划了许久,决定更进一步。 刚巧这时,从冬钰嘴里硫琅如风得知相夫光子给了白辰霞五亿国币,这笔不小的数目登时成为兰咏等人的瞄准对象,硫琅如风趁机大加讨好白辰霞,设下圈套,蛊惑她也加入到制毒售毒的领域里,白辰霞比丈夫胆大,听说有钱赚,立刻拿出了全部的财产进行投资。 被怂恿的夫妻二人,在前线干着危险至极的事,兰咏和如风则安居幕后,没事数数钱币,过着随时把替罪羊交出去的惬意日子。 雪毒的生意越做越大,兰咏如风在组织里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他们甚至被财魔亲自召见,亲自传授更精湛的“玩毒技巧”。 让相夫兰咏最记忆犹新的,总是阿洋白痴到可笑的表情,当她从白辰霞的五亿国币里抽出两万交给次子让他尝尝油头时,他居然感激到涕泪横流,反复说着“还是自己的母亲记挂着他”这样的蠢话。 虎是毒却不食子,人是食子猛于虎,不过相夫兰咏心安理得,想到凤吟红蕊得知儿子被拉入了无底深渊后的悲惨表情,她就乐得睡不着觉。 生意越做越大,果然引起了可恶的相夫光子的注意,她居然动员整个国府侦破雪毒的案子,眼见被一层层抽丝剥茧,很快就要查到相夫洋和白辰霞身上了,相夫兰咏索性把心一横,托如风暗暗联络了志强和灰琳。 于是,就有了终极审判宫的一幕幕,相夫洋夫妇被先后咬出“是除主谋外最高的指挥人”,成了名副其实的替罪羔羊。 灰琳的妹妹掌握在硫琅如风手里,如风又把人交到天魔教财魔那边,金志强本身就是财魔的人,自然是如风怎么说便怎么是,财魔之所以这么听话,完全是因为硫琅如风的许多赚钱策略满足了他的胃口。 不久,念尘这丫头又来坏事,好在她相夫兰咏力量恢复,所以在察觉之后,便毫不犹豫的下了杀手。 相夫兰咏至今最庆幸的,就是风摩以悠那么严谨的人,到现在也没抓到自己的把柄,她将钱全都给了小儿子,而不告诉阿金钱的来路,尽管后来聪明的爱子还是察觉出来了,不过兰咏相信,他会是比相夫洋更懂得守口如瓶的人。 雪毒的生意与时俱进,术法界各地被毒洗的面积也越来越大,参与者不计其数,相夫兰咏想着,就算有一天被仇人知晓了全部真相,那人也一定会悲愤莫名的吧?谁让……参与者都是相夫光子所熟悉的人呢? —— 收获颇丰,相夫光子仍觉得惋惜,她在咬牙切齿中度过了兰咏记忆中真相叙述的过程,却没有办法把这一切还原成证据,唯一的收获,是她可以凭借这些资料,去准确无误的登上“知情者”的家门。 ——想要收集证人,就先从你最心爱的小儿子开始吧,相夫兰咏。 相夫光子坐在镜子前,对着里面娇艳的面颊笑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阴毒表情。 曾经,相夫金是兰咏家人中难得叫相夫光子抱存好感的人物,她觉得他比兰咏明理,比父亲睿智,最大的优点,是不会明目张胆的要求她去不劳而获,狂捞公款。 从落痕的监视里,相夫光子得知有一天下午,家中除了相夫金再无旁人,她掐准时机,独步前去。 连敲门的力气都省了,相夫光子徒手捏碎了兰咏家的外门,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完全把门锁想象成了相夫兰咏的可憎嘴脸。相夫金以为家中闹贼,举着菜刀一瘸一瘸的跑出来,竟然看到了面含笑意的相夫光子。 “你这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啊!”相夫金用陌生的口吻指责他曾经好言相对的“侄女”。 “礼仪和素质是对人用的,不是对畜生,当我屠宰一只猪的时候,我不会介意它嗷嗷的用兽语咒骂我,因为我清楚,我和它不是一类生物。”相夫光子毫不客气的坐到沙发上,面上保持优雅的微笑。 相夫金气得不知怎么回应,半晌后,颤巍巍的指着她的脸嫌恶道:“你瞧瞧你的狗德行,怎么难看成这样?一点女孩样都没有!” “真让我意外,听说你不是手筋脚筋全断么?怎么还能下地活动?重伤初愈,我奉劝你还是乖乖趴在床上比较好。”相夫光子知道他必定被兰咏送到了财魔那里,请天魔教的瑶影扇缝合父子两人的手足筋脉,可嘴上,却模仿起兰咏老太的风格来:“你的母亲一定四处宣称,是她功德无量,上天恩赐,让你的手筋脚筋自动愈合的吧?” “你——”相夫金觉得辱骂已经不能消除他的恨意了,举刀朝人砍了过来。 相夫光子低头一躲,抬起足跟将相夫金的手腕牢牢踢中,菜刀刚好飞起,落到了他早已无法治愈的断腿上。 红发女子重新坐好,不客气的单刀直入起来:“今天来找你,是要向你询问一件事。” “你配吗?你有资格吗?”相夫金摸着被砍坏的假肢贬斥叫喊。 “至少审问嫌疑人,是有资格了。”相夫光子面不改色,一手抽出相关证明挂到相夫金眼前:“光之国可不是个为所欲为的地方,私下对人进行拷问这种犯罪的行为,我可不敢做。”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连老子都关大狱里面去了!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丧心病狂的畜生!” “呵呵,金先生你觉得这是丧心病狂,恐怕还早了点,因为在你看来,接下来这件事,会更加‘丧心病狂’!”相夫光子冷笑着,带有威胁的口吻展开话题:“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倾家荡产,被修饰成‘赌博赔空’的谎言实在可笑至极,明明是吸食雪毒所致,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面对指控,相夫金不慌不忙,大有兰咏稳如泰山的气概:“说这话要有证据,否则我可以告你诋毁!” “金先生如此明智的一个人,不会不知道,吸了毒要到专门的国家戒毒部队去接受严格的控制吧?虽然你早就戒除了毒瘾,不过,如果被花国国府或是光国国府得到了证据,你也还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吧?有些证据就摆在那里,不会因为你的脱身而消失殆尽!” 相夫金不屑一笑:“你以为激将法对我有用?你不过是想诓骗我,让我中你的毒计罢了!” “清者自清,没有做过怕什么诓骗?” 相夫光子蔑笑着欣赏昔日叔父的狡诈表情,一定是惧怕自己录音,才想说也说不出口的,这男人智商不低,所以才培养出相夫裕这样的高材生,因而,眼睛也常常长在头顶上,平日里敢于对兄长相夫洋大呼小叫横加责难。 “我告诉你,我不但要控告你隐瞒吸食雪毒的真相,还要控诉你的母亲……收买花域人员,销毁吸毒实证!”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司法府!我倒要看看被关入大牢的究竟是谁!”相夫金理直气壮的站起来暴吼,被相夫光子咄咄逼人的问话激怒了。 “我没意见。”相夫光子直起身,朝门边走去,漫不经心的几句话顿时叫相夫金无从闪躲:“有前科的人都不怕,我又怎会畏惧?纸是包不住火的,即便罪犯想方设法毁灭证据,真实的情况也会永远停留在某些人的心中……对吧?明黄婆婆?还有蔻姑婆?” 相夫金登时跪倒,尤其听到最后那个名字时。 门打开后,从外面走进两名年迈的老妇,一位衣着高贵姿容富态,一位佝偻背脊骨瘦如柴。 “这两位老人家,想必你不会忘记吧?” “阿蔻婶?你怎么在这里?”相夫金惊恐万状的瘫在地上,在恐惧的支配下无法挪动。 虽然相夫金这次没有参与雪毒的事,不过他也是知情人,敛住这份心思不说,相夫光子直言勾起另一桩往事来:“当年因为一场火灾,两条人命,相夫兰咏曾花费一年的时间,设计致死所有知道内情的邻里,而当时的活口就只有蔻姑婆,蔻姑婆,那时候金先生还小,请您来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吧!” 明黄婆婆一脸的不知所以,蔻姑婆则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像回顾百年之前的久远故事那么沧桑无奈:“那时候,我和阿兰走得很近,她烧死弟弟,逼死弟媳之后,我怕她对我下手,就拼命的拿钱讨好她,趁她高兴的时候,全家搬去了花之国。没想到许多年过去了,有一天,她居然带着你来找我,说要藏在我家一段时间,帮你戒毒。” “哼,相夫光子,你收买蔻婶和明姨,不就是为了抹黑我母亲在我心里的伟大形象么?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相夫金维护女神般不可动摇。 “我才懒得抹黑那种从未白过的家伙,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收复你,只是警告你,你不乖乖配合我的计划,我就让你死在你妈妈前头!你好好想清楚吧!” 相夫光子接下来公布了她的计划,她拼命搜集相夫兰咏的罪证,为了扳倒仇人竭尽一切所能,甚至连儿子因雪毒而出事丧命的明黄和躲了一辈子的蔻姑婆都找来了。 她就不信,相夫兰咏还会“得神明庇佑”,用作恶维系生命! Chapter 0543 只有自己提出的条件比相夫兰咏更诱人,余下的证人才会答应作证指控,哪怕到时候有人反悔翻供,筹码也多一些,不至于全盘皆输。 怀抱这样的心思,相夫光子不惜一切代价,精力,金钱,人马,该出动的无一吝啬。甚至还委托值得信赖的伙伴,赶往火之国皇城——瑞拉和母亲当下所在的地方。 为了彻底摧毁相夫兰咏,她不介意再看到每每见面必朝自己开火的母亲,也不介意将至今没有伏法的父亲接回光域。 她心里有了盘算,在告诉父亲仇人的谎言之前,用软攻的方式建议:“爸爸,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祖母大人的罪行已经被司法府调查出来了,如果您肯劝她招供,我保证,不会伤及祖母的安危。” “劝了也没用,你奶奶这个人,今天高兴明天不高兴哪有个准!”相夫洋最顾忌的,不是母亲是否认罪,而是母亲万一再翻口供把自己拖下水怎么办,埋藏了许久的怒火终于重新喷薄:“你看看别人家的小姑娘!哪像你!一天到晚把时间都用在严刑逼供上了!” 相夫光子无奈之下,只好把相夫兰咏害死弟弟弟媳和冒充老母的真相说出。她以为父亲会动容,也会因为相夫典户和相夫佑介心生怜悯,岂料,当听说这个“真相”以后,相夫洋居然摆出副心中女神被羞辱的极端痛恨嘴脸,他举起面前的椅子用力砸坏房间的门,又跑过去拎起来掉头往女儿的方向掼,在光子躲开之后,一边气抽状的咒骂一边满屋子追杀相夫光子,疯癫之态照之以往更甚。 本打算不跟父母动气的相夫光子再度恼火了,掂量着就算这时把典户大伯的信给他看,也会被撕得粉碎吧?父亲中兰咏的毒太深,不但不会质疑母子关系,更是像维护女神一样拼尽生命,想要他跟自己同仇敌忾,怕是不可能了,说得再严重点,就算有一天父亲相信了真相,也不会甘愿面对的,他,一定还会继续和敌人同一阵线。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可是我妈!我亲妈——她把我养大!我不能不认她!我不是畜生啊啊啊啊!” 一个害死自己双亲用自己双亲的钱把自己“饲养”大的仇人姑姑,这样的身份一时无法接受,相夫光子尚能理解,为了平息父亲的愤怒,她柔声道了几句歉,并解释说自己真的没有造谣。 没承想,父亲不但怒火不熄,还有愈燃愈烈的趋势,若不是探樱传讯说雁声婉和云珠已经落网,她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下去。 对待这二位,相夫光子显然礼遇得多,只把她们绑到凝憾宫前殿,就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我就直说了,雁声,你藏得够深,之前那档子事完了以后,我没想到......”语气从平缓瞬间化为暴怒:“你居然有胆参与售毒?!” “说话要凭良心,指控要有证据,你凭什么说我售毒?”雁声婉自打背叛,早就不打算回头继续跟随这个人了,自然也是反驳的理直气壮。 “别急,我马上就拿出证据给你看。”相夫光子白了她一眼,旋即看向云珠:“最让我佩服的是你啊,云珠妹妹,啊不,应该说是宝石……因为你这种人,实在不配叫宁日潇给取的名字!” 云珠什么也不说,静静的对着前方,目光放空。 “你来告诉我,天魔教、天地盟还有反光党,哪个最得你的喜欢呢?” 听到“反光党”三字时,云珠压抑的惊恐有些微渗漏,被一直严谨盯着自己看的红发少主抓个正着,她知道马脚已露,干脆扬起脸,不动声色的开口讲话:“当然是天地盟了,因为有这么多可爱可敬的伙伴在,当真叫云珠终身难忘的。” “别急呀,最让你终身难忘的还在后头呢。”妖邪生笑,相夫光子的美艳摄人心魄,而又引人发怵,她绕着雁声和云珠转了两圈,打了记响指。 落痕念冰搬出台屏幕放映器,画面里清晰放出梅影和千刺熟络攀谈的情景,一时激动梅影还热情的在男子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两人抱成团打闹起来。 从云珠呆滞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她当时的头脑里一定是空白一片,瞳孔里释放的震惊和嫉妒全数落入相夫光子的眼底。红发趁她目瞪口呆的时候,缓步到雁声婉身边,对着她的耳畔悄声念了几句。 “唯一知道你售毒的相夫兰咏会被我杀掉,而你觉得,如果不是她出卖你,我会知道你也参与其中了吗?你是聪明人,为了钱而已,只要兰咏倒了,你要多少我都满足你!” 雁声婉在心里火速的衡量了一番,朝相夫光子投来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敌意。 “探樱,请雁声小姐到我房里坐坐,我等下要跟她好好叙叙旧。”待人走后,她又回到云珠身边,这下子说话也不避讳了:“从你在云浮珍珠见到千刺开始,就一直很喜欢他吧?” “这不是真的,这是你的阴谋对不对!”云珠指着屏幕上反复放映的亲密影像气愤的发抖:“为了让我屈服,你居然让千刺和那个女人联手演这出戏!以考验我的底线!你真卑鄙!” “对!我就是这么卑鄙!”相夫光子的声音高了三分,语气中的情感也凌厉起来:“为了扳倒相夫兰咏,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你听好了,云珠,千刺他现在并没有喜欢的人,不过,我也有可能让他再没有机会去喜欢别人!” 屏幕的影像换了,云珠看到一副被切割到残破不全的身躯,而面部,竟然就是蝉织! “想必你这种天魔教出来的人,也不会在意‘伙伴’的下场吧?上次你不招,我就让蝉织变成这样,这次你不招,我会让千刺也变成这样!” “不会的,你是在刺激我,你不会那么做的!”云珠魔障般的念叨着,涣散的眼色出卖了她的心虚和畏惧。 “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可惜,为了报仇,我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相夫光子大喝一声,念冰落痕便把昏厥的千刺拖了过来,执鞭,一下子抽红橙发青年裸露的胸口:“云珠!你可看仔细了,这里没人施幻术,接下来,你若再不肯招认!我就用刀剜出他的心脏!除非你比我还无情?” 云珠咬住牙关,依旧不肯吭声。 相夫光子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从落痕手里拔出长刀,直朝千刺的胸膛刺了过去。 “不要——”云珠闭上双眼,悲痛的呐喊:“别伤害他!我全都听你的就是了!” “那么现在,就把反光党和雪毒的事通通交代出来吧!” 刀刃还停留在半空,尖部直指心爱之人的左胸,云珠畏惧的望向相夫光子杀气逼人的目光,彻底瘫软在地。 对她的交代很是满意,相夫光子命人把她带到牢里看管起来,等终极审判的那天再叫出来当众指控相夫兰咏,一方面则命人关掉高空半悬的寻导器。 “哈哈!这下,灰琳和幻魔一定都会害怕到不行吧?”探樱兴冲冲的扑上来欢呼。 “幻魔会怕,可灰琳不会,所以我要让灰琳感到我的冷血无情,如果我连蝉织和千刺都能残杀,何况是她的妹妹小独?她之前为了硫琅如风坑害过我,必定知道我不会再放过她妹妹,这次,必是不愿服从也要服从了!” “啊啊,我可以张开眼睛了吗?阿紫妹妹?” 相夫光子露出和蔼的笑容,亲手将玩世不恭的义兄扶起来,歉疚的说:“对不起,二哥,让你利用了云珠对你的感情陪我演戏,我是不是真的很卑鄙?”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也是难免的嘛!再说,你是为了警告牢里的灰琳和幻魔,并且又没真的杀害蝉织!”千刺拍拍义妹的肩膀,爽朗的宽慰她。 “放心吧,光子少主,刚刚我去看过蝉织了,虽说为了一张照片,她被化妆成那副样子,不过她说,能为了破获雪毒案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就算死掉也值。”探樱转述蝉织的话,听得光子心中一片温暖:“那现在,我们要去牢里等那两个家伙的答复吗?” “不急,这次我要等她们主动联系我,我现在要去问问助贤,有没有财魔的下落。” …… “什么?逃掉了?” 相夫光子无法置信的看着助贤,打死她她都不相信这小子会失手,当初力压冰影七武士的时候,是何其的游刃有余,眼下一个武力并没多高、只一味贪慕钱财的家伙,会如此轻易的在手里溜掉? “是这样的,相夫少主。”加布罗一脸失败的向她请罪说:“是属下的失职,当时,第二战神出现,助贤大人与他交手,财魔在属下手里,被人抢走,是属下的失败。” “好了,加布罗,这不是你的错。”助贤盯着他受伤的右臂看了一会,抬眼对光子说:“我们中了埋伏,不但雷默在那里,就连新上任的十魔也在。” “新上任的十魔?” “没错,从他们的口气里,似乎还提到,天魔有意把幻魔也换掉。” “真是残酷的地方,幻魔才在这里几天啊?他们就受不了了。那你觉得,十魔和雷默的聚集,与我们调查雪毒案有关吗?” “这个不好说,因为天魔教的高层人员之间,活动是自由的,只要不触犯教规,连天魔都极少干预……不管怎么说,财魔逃走是我的失误,我会向晴尊大人主动申请责罚的。”助贤一本正经的跟委托她办事的相夫光子表态。 搞得相夫光子很是无奈,也有些无地自容:“助贤,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要是去跟碧姐请罪,我就必须排在你前头了!” “啊哈哈哈,好了你们两个,别让来让去的了,看得大哥我好心急啊哈哈哈哈!”来天忍宫串门子的风扬大哥一派天然的挠着后脑勺。 “大哥你哪里心急了,我咋没看出来……”千刺耷拉着眼皮看上去比疾藤还困。 “那么,现在就只有等从容和沙诺的消息了。” 相夫光子略略凝重的轻蹙黛眉,她希望母亲不会像父亲一样,这么执迷不悟。 前脚,相夫兰咏还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后脚,她就使劲踹飞了一切阻碍她“探望儿子”的元术师。 “你真悲哀,连在家里也要被□□起来,那相夫光子见了我连‘奶奶’都不喊!如此没有教养的混账贱女,你们夫妻俩怎么还让她活在这个世上?!” “妈,你说你,咱俩这么长时间没见,一碰面你就发火。”相夫洋连忙把母亲搀扶过来坐,端茶倒水尽心尽力。 “还不都是你的错!” “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一个不会功夫的寻常人还能打得过她那元术师?”相夫洋委屈的撇嘴,在母亲面前,他一向是老实温顺的,鲜有动怒的情况。当遇到难以启齿的事情时,他会支支吾吾,以引起母亲的注意,从而顺势脱口。 可这次,相夫兰咏不但不问他为什么结巴,还拿出一叠纸币来:“阿洋,最近你妈妈我被相夫光子迫害到倾家荡产,手里没有多少钱了,这一万国币是我拼了命偷偷留下来的,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趁那个不孝女带人回来之前,快藏身上!” “妈!这我可不能要啊!” 相夫洋本来有些记恨母亲之前把财产全都给了阿金的事,又面临母亲的落井下石,不久前听光子说她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就更是把疑惑摆在了脸上,可这时,他眼中渐渐冷血的母亲竟然主动送钱来了! “傻儿子!有什么不能要的!妈妈连命都可以给你!何况是这点钱?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要不是相夫光子那个不孝的丫头威胁我拉你顶罪!你妈妈怎么可能那么做啊!呜呜呜呜!” “妈!你别哭!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是那个死丫头威胁你的!对不起!儿子不孝!儿子要告诉你一件事!” 最见不得母亲伤心难过的相夫洋立刻把相夫光子所告知的“谎言真相”讲了出来,而完全不提自己确实有过对她老人家的怀疑。 “妈,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相夫兰咏被相夫佑介的真相击垮,久久沉浸在过去的那段记忆中,她怕是,逃了这么多年,终究也躲不过那可憎的梦魇! 相夫洋在心中起誓,反反复复警告自己:从今以后,妈妈说什么我都听!因为我妈妈会给我钱! 相夫兰咏咬牙切齿的表情被她生生压了下去,看着侄子服服帖帖的嘴脸,她使尽浑身解数,一面微笑安抚竭尽全力的把红蕊的儿子留在身边,一边疯狂的诋毁相夫光子,说她居心叵测,离间母子二人的关系。 不管相夫光子浪费多少唇舌,就是比不上和兰咏老太交谈一次的力量。相夫洋依照“母亲”的指示,出乎意料主动找到了女儿光子,还笑吟吟的表示愿意帮她指控兰咏。 Chapter 0544 助贤和加布罗在花之国找财魔的同时,索骥和柯穆伦已经奉命陪同欧也从容、沙诺前往火之域皇城。 经过二人的慎重考量,他们最终决定还是乔装成“胖妹”和“肥球”的模样,这样不但隐藏了双十的身份,更能有效的避人耳目。 虽乔装打扮虚虚实实,不过四人还是凭借“代相夫光子少主前来探视瑞拉王妃”的名义,名正言顺的走进了最强军事国度的皇城。 不过让从容感到奇怪的,是对待王妃的娘家人,火之域并没有拿出应有的热情,他们派了个不声不响的小侍女,把人带过一片荒凉的杂草地,最后停步在一个废弃的角落里。 “请问,瑞拉王妃在哪里?”欧也从容有些为难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侍女,心里否定了千百遍,这里肯定不是王妃的居所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侍女白了她一眼,头也没回的走掉了,留下一伙莫名其妙面面相觑的光域人员。 “你们找谁?” 柔弱的询问,循之看去,一个粗布衣裳,头发半绾的女子正吃力的提着大桶冷水出来,美丽的脸孔上粉黛毫无,连神采都是恹恹倦倦的,她起初只看到两名黝黑的胖子,在视线接触到索骥和柯穆伦时,整只水桶倒在了地上。 “你是……瑞拉小姐?”欧也从容记得这张脸,虽然变化很多,不过越看越像光子少主的妹妹啊! 不过……瑞拉小姐不是做王妃了吗?怎么会在皇城的废弃角落里干粗活呢? 时间回溯到火国王子大张旗鼓选妃那段,为了充实一国王子的后花园,火域以“选妃”名义向整个术法界发出了比赛的通知,在各个国家设立公开选拔赛据点,这次选妃比赛,又被人们称作“最美女人比赛”,因为大王子亲口提出的第一要求,就是入选者必须有国色天香的容貌。 理所当然的,接到火之国王子请求的光之国,也在花都青城依例举行了。一个月过后,才是各地公开选拔赛的第一场。很多慕名前来的女子,不论年纪大小,容貌为何,只要不太离谱的,就都跃跃欲试着。因为这意味着,将有一个人成为第一军事强国的第一夫人。 无上的荣耀啊!大王子既然把网撒向整个世界,就表示他预备不分国籍和人种的选拔出自己青睐的对象,因而,贫寒也好卑贱也罢,似乎任何女人都有机会。 在这样严格的条件约束下,比吉特瑞拉脱颖而出了,据说,她很让大王子耳目一新,与大王子以往接触的妖艳之流大相径庭,大王子一见就迷上了她,从此眼中再无旁人。 然而时隔并不久远的今天,比吉特瑞拉眼中竟划过一道无奈凄凉的哀光,尽管她很快又泛出笑脸,请他们到屋子里去坐。 简陋的茅草房,连顶盖都是露天的,雨雪季节可想而知有多难熬,屋中陈设古老破旧,一张窄小的床榻只有薄薄的两层被子,就这样的生活水平,在光域怕是连最贫穷的人家都不如。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见到家乡的人。”瑞拉用不同的破杯子倒了几杯漂浮着干茉莉的清水,难为情的一笑说:“抱歉,连像样的茶叶都没有,你们怎么会来?” “是相夫光子少主让我们来探望您的,她现在很忙,否则,一定会亲自跑这一趟。”沙诺坐在从容对面,解释说。 “我明白,姐姐是最记挂我的人。”瑞拉却是苦涩一笑,贫寒的装扮丝毫不减损她天然成就的美丽:“姐姐还好吗?……那边的大家,一切还好吗?” “嗯,发生了很多事,不过,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从容勉强扯出笑容,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一个王妃会过这样的日子,可又无从开口。 “那就好,呵呵。” “瑞拉王妃,你……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呢?”从容不敢开口问的事,柯穆伦好奇的打听了起来。 比吉特瑞拉平静的回答:“是我自己犯了错,被罚到这里反省,你们回去以后,千万不要告诉姐姐,拜托了!” “王妃,这是光子少主让我带给你的信。”从容拿出深藏在怀中护了一道的信件,郑重的交付到瑞拉手里。 读了片刻,瑞拉的眼眶湿润了,随即感悟的话语轻响耳畔:“我一直以为,只要在国府里呆着,天地盟也好御政宫也罢,都会给我带来幸福的归宿,直到发生妈妈的事,我才知道,与其默默无闻当一个和平者,不如去争取些什么……才能保护到重要的人。” “我想,光子少主应该很羡慕你吧。”从容的感叹里面,有无尽的哀伤:“起码,白辰阿姨还接受你的保护,不是吗?” 瑞拉听到这,苦涩的摇了摇头,竟什么也没说。她要如何告诉姐姐派来的人,自己当下的生活与处境? “你这是要死啊!比吉特瑞拉!”白辰霞站在院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半翻的水桶,连影儿都没看到就隔空骂了起来。 瑞拉手一抖,慌慌张张跑出来:“对不起,妈妈,我忘记了。” “你怎么不忘记穿衣服啊!你光屁股出去啊!你这丢脸货!” 响亮的耳光和刺耳的巴掌,从容沙诺跑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瑞拉捂着脸颊,而她的母亲则旁若无人的破口大骂。 “你这黑猪——怪不得大王子不喜欢你!要多龌龊有多龌龊!看看你这肤色!你这身材!还没怀孕就变成这副德行了!黑猪!” 瑞拉也不反驳,任凭她在那胡说,反正她知道,这里不会有更多的人来。 陪瑞拉一起嫁过来的小侍女杳杳告诉从容,白辰霞跟着瑞拉到火之国,因为长时间看不到光子心中莫名产生的怨气无处发泄,便慢慢对着瑞拉挑三拣四起来。 因为瑞拉和另一位王妃同时嫁给大王子,另一位很会邀宠,渐渐的,大王子连瑞拉的面都很少见,每日只陪伴在那位的身边。这让白辰霞非常不满意,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太无能了,无法用受宠这样的方式,保证她的荣华富贵。 有一次瑞拉生病,白辰霞就故意在厨室间里摔锅摔碗,还常常在半夜三更把瑞拉吵醒,久而久之,瑞拉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杳杳看得出来,瑞拉王妃已经体会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王妃弟弟亚瑟飞为此劝过几次,都被白辰霞骂了回来,她指责他没出息,不能当上火国第一贵族,亚瑟飞也因为这样懊恼不已。 瑞拉自从到了火之国就因水土不服身体素质急剧下降,好不容易怀孕了,可以从另一个王妃那里分得一丝宠爱,却被母亲半夜忽然摔锅惊吓到流产。为了保护母亲的性命,瑞拉没有告诉大王子真相,但大王子对她失望之极,此后再没来看过她,白辰霞为此日日夜夜折磨从前最喜爱的小女儿和小儿子,辱骂他们是败类、没出息,还不如相夫光子谋得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瑞拉性情温婉,不善争宠,白辰霞见她渐渐失势,抱怨多了起来,辱骂一日比一日过分。 瑞拉清楚,大王子对她还是有所信任的,才会把皇城里的财库钥匙交给自己,有一次,大王子要瑞拉去财库取两只花瓶,作为给瑞拉的赏赐,白辰霞催促她赶紧去拿,生怕大王子反悔。甚至抢走钥匙直冲到财库门前,开了门嚷着让瑞拉快进去挑,瑞拉无奈照做,出来后拿了两个小玉瓶,还被母亲骂天生命贱不知道挑贵重的。 回到寝宫,瑞拉向她讨钥匙,白辰霞在身上找了一遍,才神色慌张的告诉瑞拉钥匙丢了。 一切悲剧从此发生。 “妈!那可是皇城里所有财宝藏匿处的唯一钥匙!弄丢了我怎么向大王子交代啊!”瑞拉急得不得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丢了就是丢了!”白辰霞事不关己的瞪了她一眼:“再说!要不是帮你取花瓶!我能把它弄丢?” 瑞拉当即派人在整个宫里寻找,再出去沿路找了一圈,结果一无所获。 “怎么办啊!殿下要是知道了,一定很生气,这显然是被人拿走了啊。”杳杳当时急得快哭出来了。 为了不拖累旁人,瑞拉只好决定向王子坦白,不过要想知道王子什么时候心情好,适合坦白,就只能去贿赂他身边的侍者。 “妈,为了咱们母女还有亚瑟飞的性命,我必须拿钱去做一件事,我的积蓄一直在你手里,现在给我好吗?” 白辰霞立刻不高兴的板起脸:“给你什么?我是你妈!你还跟我要钱?!” “妈,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些钱由你帮我保管,现在出了事需要花钱,自然该拿出来啊!” “没有!钱的事别找我!”白辰霞一副谁欠了她的怨妇相:“你还有脸跟我要钱啊!就你给的那些!打发乞丐都不够!亏你还好意思张口!臭不要脸的渣滓!” “妈,我不是要跟你要钱,只是想周转一下,等下个月殿下拨钱了,我再拿给你!”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啰嗦什么!”白辰霞恼了,大声呵斥起来:“我陪你作伴帮你熬药买这买那等等等等你这个人中败类你欠我多少这辈子都还不起!” “妈!我没说能还起啊!您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你知道吗!大王子那边必须疏通好!我们才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啊!这钱是救急用的!不是我个人花销!” “那你自己想办法筹钱去!跟我要什么啊!” “妈!我求你了!” 白辰霞被缠的心烦,扇了瑞拉一耳光后对她拳打脚踢。 瑞拉委屈而悔恨的瞪着她:“……妈,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为什么这么对我?” “臭xx我撕烂你!给你纸钱冥币!一会我就告诉大王子事情的真相!你等死吧人渣!”白辰霞上手用指甲抓瑞拉的脸,直到血肉模糊都没有停止。 瑞拉王妃宫里的丑闻不胫而走,大王子为此勃然大怒,将母女二人撵出了豪华的宫殿,贬去皇城角落替王族们浣洗衣物。 天壤之别的待遇,让白辰霞更加痛恨瑞拉,她日日夜夜不断的咒骂,工作连半根手指头都不碰,分配下来的粗活全推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的女儿。 大公主听说了瑞拉的遭遇,比起另一位得宠的,她显然更看好端庄娴静的比吉特瑞拉,她以自己的名义派人送来一尊白玉雕给这位弟媳,用意很明显,就是警告白辰霞不要再对高贵的王妃动粗,哪怕这是她的亲生女儿。 白玉雕昂贵脆弱,做工精细,本安安静静放在前厅的桌台上,可白辰霞趁瑞拉在外干活,居然捧起来就往外头跑,正巧撞到正和瑞拉往回走的大公主身上,公主被吓一跳不说,这独一无二的稀有玉器也打碎了,白辰霞见状,不但不悔过,还一股脑把责任通通推到瑞拉身上。 大公主很生气,最后还是由大王子出面平息了这件事,这也让白辰霞更加有恃无恐。 从此以后,白辰霞在皇城里头,虽算不上为所欲为,但偷偷摸摸的动作是越来越多,常常偷进别人的私室里滥用东西。 她从不讲卫生文明,很多人看在瑞拉的薄面上才不和她计较,但见了都是绕道走,生怕她体带臭气沾染了自己。 大王子有洁癖,自己的床铺甚至要亲手整理,一次,居然发现白辰霞躺在上面睡着了。 瑞拉指责她,看着大王子拂袖而去的背影焦虑不安,白辰霞竟然振振有词:“我是他岳母!散步到这里,累了进来躺一会!不挺正常的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嫌我脏吗?” “是不是嫌你你自己清楚,妈妈,你能不能……能不能收敛一点啊,你知道吗,我为了你求了大王子多少次,他才放过你,要不然早就……” “早就什么?我这么大年纪了,在这床上躺一会都不行吗!” “那你为什么把……把这脏东西抹在枕头上呢?还有卫生间,你用完为什么不冲水啊?大王子平时不喜欢嘈杂,才不许人在附近把守,可你也不能钻空子啊!”瑞拉看着枕头和被单上,白辰霞抹出的鼻屎痕迹,闻着阵阵骚臭味,感到无奈和恶心。 白辰霞一听,跳起脚来骂:“我就躺了怎么地吧!我就把这里当厕所了!行不行吧!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我说你什么毛病啊!” 说着说着居然从三角衣架上拿下大王子最喜欢的貂皮披风,把里子露出来,放在鼻子下面用力拧起了鼻涕。然后把衣服翻回来,藏住内部的污秽:“你看,我就把它挂回去,大王子不会知道的!” 瑞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和母亲住在一起之后,皮肤会闹各种各样的毛病,就这么不讲卫生的乱搞,还能不弄出病毒来吗?最可怕的是,她是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一点的! 不管在哪个国家,官场里为利益斗争是永恒不变的主题,本就没有倚靠的亚瑟飞,在姐姐逐渐失势的影响下,被人冠上子虚乌有的罪名,贬为庶人,在皇城的另一角里做建筑工人。 白辰霞觉得是瑞拉连累了亚瑟飞,每天照三餐打她,看她隐隐残留着伤痕的脸蛋,恨得是咬牙切齿,而丝毫不肯承认这是自己亲手创造的杰作。 杳杳被一脑瓢打倒在地,原因是白辰霞偷听到了她的“告状”,从容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白辰霞行凶,又见她跑去拎女儿的耳朵,口中的污秽言辞从未停过。 “你是患者!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有强迫症!你思想不正常心里也不正常!比吉特短命狗!比吉特短命狗!” 欧也从容实在看不过去了,在沙诺几人无奈的叹息下,她跑过去推开体肥如猪的妇人:“你所有的孩子在你眼里都有精神病,那你是什么?” “她是祖传啊。”杳杳捂着后脑勺爬起来,一脸不忿的瞪着白辰霞。 白辰霞正要扑上来拧侍女的嘴,被沙诺和柯穆伦一左一右的押住,索骥冷着一张脸,早已被白辰霞的无理取闹吵到心烦:“你最好老实一点,我们下手没轻没重的弄残了你,光子大人会怪罪我们的。” “白辰阿姨,你何必为难瑞拉王妃呢?人的一生谁没遇到过挫折,她现在失势,不代表一辈子都失势,可你要是不帮她,她可真就站不起来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白辰霞转转眼珠,觉得欧也从容所说不无道理,火气消减下去,也不吵不嚷了:“那你们来这,是要干嘛?” “我们是代替光子少主来的,她很想念您,让我们把这些东西交给你和瑞拉王妃。”从容从柯穆伦手里接过一只木箱,打开的瞬间视线被金灿灿的亮光填满:“这里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黄金,白辰阿姨,光子少主很记挂瑞拉王妃,希望您善待她。” “你说的是废话!她是我女儿!我还会弄死她吗!”白辰霞一边反驳,一边两眼冒光的扑到金箱子上,那垂涎三尺的模样,像是要把整箱金子生吞了。 瑞拉看向从容等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透过他们,她仿佛看到了遥远彼岸至亲姐妹温柔的笑脸,她告诉自己,有姐姐在,无论如何她都要支撑下去,因为她相信,她和亚瑟飞,总有一天,会再次见到相夫光子。 Chapter 0545 瑞拉想款待姐姐派来的人,虽然现下生活大不如前,可简单便宜的蔬果还是能从皇城里领到的,对着一堆鲜红的西红柿和翠绿的甘蓝,她挠头了,自己并不是很擅长做菜品,可她印象最深的,却是母亲高超的厨艺。 “妈妈,你说,这几种蔬菜,要怎么做才好吃呢?”温柔的瑞拉总是和颜悦色,不管生活多么拮据和困难,不管被现状束缚到怎样的几近崩溃,她和母亲不同,永远不会把自己的不快转嫁到他人身上。 白辰霞自打她失宠,就没给过一天好脸色,这下,更是骄傲的鄙视着她:“学做菜需要有天赋,你没那个能耐,学也做不好!”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瑞拉很有自信,毕竟她是有功底在身的。 只是没想到,这样一句自信的表示,也会让母亲觉得她在忤逆,白辰霞登时大怒:“你个强迫症患者!学什么都不带好的!没人教你!你自己学去!以后饭也自己做!都瘫痪了吗!” “我不过要学几道菜,妈妈你恼什么?”瑞拉面对唾沫横飞的母亲,百思不解。 白辰霞指着女儿一顿臭骂,刚好,与大王子交谈了一番的沙诺领着殿下来到这里探望王妃,白辰霞见状,先是慌得打颤,然后非但不收敛,还无比夸张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哎呀!大王子啊!你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畜生出来啊!我不过才说了一句话!她就跟我没完没了的!指着我鼻子骂!” “我没有,王子殿下,不是这样的。”瑞拉立刻辩解。 白辰霞指天发誓,赌咒道:“谁骂人谁被马车撞出肠子来!谁不得好死!” 瑞拉震惊的望着自己的母亲,没想到她为了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发毒誓,而事实上,如果誓约真的成真,母亲她绝对会……! 不,至少在母亲看来,这种誓言是绝对不会落到她自己头上的。 “你说你跟谁合得来啊?都是因为说话和人争执,你在御政宫就是,在天地盟也是,谁喜欢你啊?要是真喜欢你,你也不至于跑到这来受罪!是你活该!你这个臭xx!” 大王子觉得这气氛恶心而烦躁,二话不说扭头便走,不论瑞拉怎么呼唤挽留他。 白辰霞见状幸灾乐祸:“哈哈哈哈你个被人抛弃的烂货!还不如相夫光子呢!她那是没人要!而你……是别人穿过又遗弃的破鞋!气死你!气死你!” 沙诺跟着大王子出去了,从容则看不过眼,指责白辰霞:“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往王妃身上泼脏水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比吉特瑞拉再也受不了了,掩住脸面失声痛哭,绝望到连跟大王子解释的念头都丧失了。 因为这事,瑞拉下定决心跟从容坦白,自己最初的确是怀着功利心来到火域的,不过刚刚进皇城那会儿,她遇到一个老死在城里的老太太,听说那就是老国主曾经喜欢终被抛弃的女人,于是深有感触,不免心灰意冷,也丧失了争宠的念头。 短暂的安宁生活,来源于大王子的宠爱,可宠爱易逝,当另外的女人依偎在大王子怀里时,瑞拉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走向了下坡路,她不求别的,只求和母亲安宁度日。可母亲并不理解,见女儿失宠,便常常当着仆人和侍从甚至是其他情敌的面,对她大加讽刺和辱骂,每每都惹得旁人忍俊不禁,更有甚者心花怒放。 “我终于明白光子姐姐的感受了。”比吉特瑞拉仅一句话,便囊括了她所有的感悟。 欧也从容早先也不是没见过白辰霞的样子,不过这次少主下达的任务,是带回人证,就凭此妇的状态,在案件审理时不倒戈相向才怪呢。 “你之前说,姐姐要接妈妈回去替她调查的案件作证,那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其实相夫光子也给过从容另一个提案,当发现白辰霞性质未改后,就想办法“原地取证”。 …… “杳杳,你跟着王妃这么久,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让白辰霞破口大骂?” “根本不用方法,只要她见着王妃大人,就一定会破口大骂。”心直口快的杳杳斩钉截铁。 “我不是说一般的骂,根据我的观察,白辰霞每次骂人都不重样,可意思却是千篇一律,总之就是对他人各种贬低和诅咒,我要她骂的,是最极端狠毒的东西,就是把她以往所骂过的,和即将创造出来的,一次性全都骂出来!” “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吗?”杳杳不理解的看着她,看样子这丫头不像是找虐的人啊。 “杳杳,你先告诉我,皇城的广播室在哪里?” 欧也从容知道白辰霞的名声也未必好到哪去,不过因为她是相夫光子的母亲,又每每用“生养之恩”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所以,在外界看来,她多多少少都是比光子要强的。可是这一次,从容偏偏要让她比相夫光子糟糕百倍。即便,相夫光子的名声已被毁掉,只怕刷也刷不干净。清者自清是没错,不过人们以世俗目光不信任这份清白时,那么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火之国王室的晚宴非常盛大,因为王族人士众多的缘故,所以每次汇聚都如同召开国宴般盛大隆重。晚膳的地点设在可容纳千人的大餐厅里,高悬的金雕水晶灯,落地的满壁大屏幕,比房子还大的扩音器无比醒目。 当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整间大厅里被白辰霞嘹亮的吼声覆盖,数百人的王族宴席,就这么被搞到鸦雀无声目瞪口呆。 负责音控室的工作人员早就被揍昏趴在地上了,辱骂不断传来,清清楚楚放映出白辰霞对瑞拉的诅咒。 “你这垃圾!败类!娘们狗!” “你早晚身败名裂!” “想写诗寻回大王子的欢心?就你写的这种垃圾诗!只有垃圾才会看!” “作家?你瘫痪了吗?截肢了吗?只有残疾人才坐在家里!眼睛都写瞎了还写!” “吃饱喝足了就开始害人,你的福享到头了!” “我都觉得难以启齿!看看你住的屋子,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一边吃一边拉,真是世界难找!” “我不好,也都是跟你比吉特瑞拉学的!这么多年了,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就这么回报我啊?你个丧尽天良的货!你丧也丧你自己!” “别在这装高雅了,要多低俗有多低俗,不但素质低,连人长得也粗俗!” “你不得癌谁得癌!你不长瘤谁长瘤!你不过是个高级的卖x货!装什么清高!” …… 就这样,火之域百人王室的晚宴成了历史级的大笑话,白辰霞不知不觉在众人面前破口大骂足足半个小时,惹得各位王族纷纷皱眉,不悦的离席,到最后,他们这些听的人都觉得难堪。 一个污秽的人,她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对他人进行玷污?就白辰霞的力量来看,她只能骂人。可惜,污浊和肮脏,永远玷污不了真实的纯净。 瑞拉只静默的听,一旁的从容露出史无前例的腹黑笑意。 白辰霞还浑然不知,她之所以这么震怒,是因为从容瑞拉坐在那里聊天却不帮她干活! 当大王子和大公主怒气冲冲双双到来的时候,白辰霞已经跑到别处去讨吃讨喝了,欧也从容见她不在,所说所做更自在了些。 “大王子,大公主,实在抱歉,我们并不是有意激怒白辰霞女士的,只不过,我觉得,为了贵国的声誉考虑,你们有必要针对这次的事件做一次公开解释。” 大王子懊恼的摆了下头:“晚膳的时候,虽然都是内部王族,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怕这丑闻早就传播出去了。”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有个办法,可以弥补这一点,既让火之域的王室保住颜面,又可以合理的给外界一个交代。”从容说着,有意无意朝沙诺看了一下,要不是这小子给支招,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当白辰霞看到这份报纸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瑞拉被她一耳光打昏,即便抢救及时,醒过来也没能得到母亲的谅解,她在众人的阻挠下,满嘴的大粪仍旧喷薄不断:“装呀!继续装呀!你的内心还不是真的痛苦!要不然早救不回来了!有本事别活过来啊,什么自杀?根本就是做戏,哪有自杀不死人的?我看你还是贪生怕死!你个xx!装什么死人!你要自杀是你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好东西也就算了,可你狼心狗肺丧尽天良!死活是自己的事!少连累别人!你呀!就是没人要!跑去舔大王子的脚!结果人家娶的是你仇人!气死你!气死你!” 旁观者们忍无可忍,脸色大变,亚瑟飞一边劝和一边把母亲强行推出门,事后还回来跟众人道歉。 “我知道她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了。”沙诺冷笑着耸耸肩:“就算我们都嫌杀她脏了手,她也可以用异想天开的本领维持精神到现在,如若不然,当她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何等悲哀的境地,可真是自尽都来不及了!” “你个垃圾!” “那你就是垃圾里的蛆!” 以前白辰霞只敢上手打女儿,这回到火之国,连杳杳这种出身不低的王妃陪嫁都敢动粗了。 可惜,不是谁都是光子瑞拉,都吃她这一套,跟沙诺动手时,险些被拧断一条胳膊。 大王子实在受不了,便遣瑞拉先回国呆一段时间再说。 光域凝光城神使宫—— 看着墙上的挂钟,以悠念道:“应该已经往回赶了吧?” “属下不明白,为什么少主大人您要收回对白辰霞的控诉呢?难道真的是忌惮火之国?”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把白辰霞放到别国的皇城里,还用得着我们动手么?” “可现在,相夫少主为了取证,还是要从容把她带回来了呀!” “真的是那样吗?”说到这,她居然向坠玉笑了出来,将一张报纸打开给她看。 火之国本地日报,上面的主标题用粗体红字标注着“某日晚膳遭神经错乱者干扰,实属意外”,文中,提到比吉特瑞拉王妃的母亲白辰霞,患有祖传的精神癫狂症,甚至还有火国王室出示的“医院鉴定证明”。 “有火之国作证,说白辰霞患精神类疾病,你说,她还能辩驳么?” “哼,这回任凭她怎么闹怎么骂,也只会越抹越黑!”坠玉解气的咬牙说:“不过,这样的话,她还怎么替光子少主指控相夫兰咏呢?” “如果光子……根本就没打算让她作证呢?”以悠笑笑,将报纸卷起:“坠玉,这份报纸在正式审判相夫兰咏之前是不会在国内发售的,你去严加督查,千万不要让这东西流入境内!” 与妹妹许久未见,相夫光子很是想念,她亲自站在国都的城门口,等了一早上,终于在日头凌空的时候看到了有火之国标记的王妃马车。 看来大王子还算客气,至少让归国的失宠王妃面子不失。 王妃从马车上走下,穿着华丽,却面容憔悴,光子一下子就知道她这段时间过着怎样的日子了,心疼的想哭,却笑着伸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那一刻,一向能把感情很好隐藏的瑞拉泪雨滂沱,毫无隐瞒的发泄。 “从容都告诉我了,对不起,姐姐这段时间忽略了你的事,不过现在好了,你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面对长姐的保证,亚瑟飞也显得很感动。 “亚瑟飞,知道你还怪姐姐,不过,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亚瑟飞僵硬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瑞拉!诶?白辰霞呢?”芙菱直奔而来,却没发现最大的证人。 “在进入青城的时候,她就被兰婆婆接走了。” “那怎么行呢!” “你们别急。”在场之人,就唯独相夫光子气定神闲:“相夫兰咏马上就会把她送回来了,我们只要安心等着,就ok。” 当天晚上,一伙人悄声聚集在静寂的相夫家门外,念冰和落痕探听了虚实,确定某种因素后,朝自家上主点头示意。 相夫光子一身殷红套装,薄施粉黛,妖媚异常,她敲响一楼大门,并使足了力气大喊:“妈——” 里头的窃语声戛然而止,更没有跑动的声音,光子微笑,又喊了一声:“妈——我知道您和兰咏婆婆在里头呢!” 相夫兰咏按捺不住了,用极小的声音发出严厉短促的呵斥:“喊什么!” 相夫光子知道,这份压抑不住的火气也只能朝着屋内的母亲发了,她扶了扶飞翘的火红发髻,发现它们又长长了,变得又厚又重,某些事物,就如同自己愈酿愈沉的心境一样:“我是来通知兰咏婆婆一声的,你所做的恶事,马上就要呈现于世了,花尽你的金钱,用尽你的狠毒,好好的提防吧!” 对于白辰霞来说,这压根不关她的事,不过相夫兰咏一箱子明晃晃的水晶还是把她吓住了,在姓承相夫的“祖孙”两人依次离开后,她满脸欢喜的把比吉特辰的一对儿女拉进屋子。 “你看!这是我婆婆给我的!她答应我,事成之后还有十箱!” 纵是见过不少昂贵之物的瑞拉姐弟,见眼前这么一箱子满盈盈的最贵晶石,还是有些发愣。 “你们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妈妈,你不该太相信那个人,而且,真要说的话,还是等全拿到再说吧。” 瑞拉的不信任让白辰霞跳脚大骂:“你跟我急个xx毛眼啊!跟我急个xx毛眼啊!你跟我喊个xx啊!” 白辰霞言辞之伤人不下以往,这让瑞拉头痛欲裂,也越来越明白姐姐的感受了。 比起憎恨相夫兰咏,姐姐更加担忧的是母亲越发愚蠢的行径,区区一句口头协议,还是从那个集万恶于一身、向来反口复舌的兰咏嘴里说出来的话,她也能坚信至此?甚至为了维护兰咏而对亲生女儿诅咒怨骂? 听说,相夫兰咏每每都能征服次子的心智和理性,大概,她真的有某种笼络人心的过人力量吧? Chapter 0546 这一日,万里无云,晴空澄碧,她站在殿外仰头遥望天际的鸿光,无比畅快的吸一口清新空气。 “相夫光子在这里对天起誓,从今日开始,任何挑战我底线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哪怕要付出玉石俱焚的代价!” 同一个早上,同一片天空,同一个姓氏下不同的容貌和神态。相夫兰咏收到司法府的传召,她的家人非常震惊,倒是她,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唯一让老太太觉得意外的,是这次居然没有通过初级审理,而是将她直接送到了终极审判宫。 恨意和怒火填充胸臆,难道她相夫兰咏一世英明,就要毁在敌人的手里了吗?只有定案的事件,才会被送到终极审判宫做最后判决吧? 昭昭国府,皓皓王廷,正装女上主直立殿堂中央,火红的发丝如焰飞翘,烧进相夫兰咏充满憎恨的心里。 不消多久,旁听席近千座位被国府中人填满,一时间论声滔天,神色各具,直到主持审理的司法府总长风摩以悠喊了声肃静,才慢慢变回鸦雀无声的宁寂之态。 “少主相夫光子,控告相夫兰咏售毒、制毒、杀人等罪名的案件,今日在此审理。”风摩以悠做第一个发言人:“下面,请原告人和被告人站在各自的席位上,本次审理即刻开始!” 面对相夫兰咏投来的阴毒目光,相夫光子选择用同样的狠戾眼色回敬过去,在以悠准许双方开口为自己明证后,相夫光子抬高了音量:“本人相夫光子,系光之国质检府总长,在位期间,发现被告人多次可疑行为,今日,带足实证,前来控诉!” “本人相夫兰咏,系相夫光子的嫡亲祖母,二十年来,此女不孝不仁,有目共睹,因为私人恩怨,更是屡屡将不存在的罪名冠到我这年过八旬的老人身上,今天就请各位做个见证,我要揭发这人的一切险恶用心!” “此案牵连甚广,容许我细细道来。”相夫光子瞄准兰咏刻毒的眼睛,颇具攻击性的一字字说道:“事情,要从前任旗主佩佩玖斯尼开始说起,那时候,雪毒组织就已初具规模,灰琳在某位上级的指使下,诱导佩佩玖斯尼,让他吸食上瘾,再后,就发生了佩佩玖斯尼寝宫被查抄和野木妍窝藏雪毒之事,而这一切,都是有人早就规划好的,先铲除佩佩玖斯尼,再踢掉野木妍。” “你等等,这和你控诉我有什么关系?”相夫兰咏见缝插嘴。 “当然有关系!如果说佩佩玖斯尼和野木妍碍了某些人的眼,从而被陷害废黜的话,那么帮着主使人的雪毒掌控者,就是你的外孙女硫琅如风!”相夫光子的话引得旁听席上一片哗然,她丝毫不给兰咏反驳的机会,加快了语速,声声清晰:“灰琳就是证人!她可是跟随硫琅如风售毒多年的组织高层!” 原告人的第一人证被带上来,身着囚服的女子映入了人们的视线。 “灰琳,你现在就把你所知道的一切讲出来,不许有任何欺瞒!” 灰琳点点头,略略抬了抬眼皮,平静的叙述起来:“我是在花之国的‘随性自在’和如风结识的,我们很谈得来,就慢慢的熟络了,后来,她发现我跟着金志强运毒制毒,非但没有告发我,还主动要求想参与一份,她很会讨人欢心,不久地位就升得比我还高了,金志强很器重她,准许她从不露面,所有与人交涉,在外抛头露脸的活都由我来做。有一天,她带着相夫兰咏找到我们的秘密据点,将她引荐给我的上级金志强。” “你说谎,我根本不认识金志强,更没和你有交集,至于你说我和我外孙女跟着你捣腾雪毒,更是无稽之谈!凭你的一面之词,谁会听信?证据呢!请出示证据!”相夫兰咏镇定自若的为自己辩白。 “我灰琳和你无怨无仇,我干嘛好端端的冤枉你啊?” “那就要问你和相夫光子了,收买做伪证这种事,又不是什么稀奇的行径!” 灰琳闻言冷笑:“我个人来说,对相夫光子印象极差,我不差钱,干嘛被她的小恩小惠收买?倒是相夫兰咏婆婆您,一听我的话就立刻做出如上回驳,是不是表示你很有经验呢?” “肃静!不要谈与本案无关的事!”风摩以悠适时喊停。 “我听说,你早就被抓了,为什么当时不招认,现在忽然跑出来咬人了?”相夫兰咏不放过任何间隙,转头看向风摩以悠:“总长大人!这不是太可疑了吗!” “灰琳的妹妹曾被财魔送到海葵岛,第二战神雷默的据点,而主动把人交给财魔的就是硫琅如风,这一点本人亲眼所见,如果你们不肯相信的话,可以叫当时陪我一起去海葵岛的云罗风树上来指证。” “你也说了,是云罗风树,谁不知道你俩的关系!谁会相信啊!”幽兰琵琶在旁边忍无可忍的插嘴。 “非原告、被告、证人的旁听者禁止插话!”风摩以悠再一次阻断旁人的干扰。 可相夫光子把这话听进去了,想来也有些道理,便从容转向其他人证:“如果说,云罗风树不值得相信的话,那么就请我的下一位人证上场吧!” 于大众来说,幻魔的脸孔着实是陌生的,兰咏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震惊,她并不知道幻魔还在光域,而且被仇人秘密雪藏起来! “据我所之,雪毒组织的最高首领,除了财魔,再无旁人,他今天不在这里,不过,我以幻魔之名担保,我所说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人。”幻魔指向相夫兰咏,□□的揭露她的行为:“她曾经收买我,让我帮她杀掉花溪雾和海阁佑介,这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没有一字虚言。” 相夫兰咏仰头大笑,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天魔教的幻魔,众所周知的大恶人!相夫光子居然会请你来做人证?不是太可笑了吗!你说你收了我的好处,是什么?你一个玩幻术的,难道要说自己和财魔一样爱钱吗!哈哈哈哈!” “我当时被财魔算计,和赌魔赌博,输了很多钱,是你主动替我还债,我才答应帮你的!” “众所周知,天魔教的十魔实力超强,你却为了钱向我一个凡人低头,如果你不是被相夫光子收买,就是冒牌货!” “兰咏大人何必这么焦急呢?你是怎么知道财魔爱财的?在光域里,和十魔交过手的只有我们天地盟,财魔不过是负责天魔教里的财务,你是从哪里知道他爱财的?” 相夫兰咏没想到自己一时说漏了嘴,连忙填洞:“财魔可以管财务,可也不表示他不爱财啊,我凭字面意思理解的,有什么不对?” 旁听席上的小婉疑惑的拧眉,问身边的海蓁子:“牢里不是还关着飞肥蛾他们几个吗,把他们带上来指控相夫兰咏,不是胜算更大?” “那几个只是最底层的参与者,恐怕连硫琅如风的存在都不晓得,叫上来也没用。” “我曾经派欧也从容和沙诺潜入流荒城的雪毒制造基地,在那里他们看到了雪毒组织的制造厂,以及如下的几个人……野木妍,金志强,引姣,前两个现下不在,不过引姣,应该知道不少内幕。”相夫光子继续进行无情的揭露,证人一个接一个的带上殿来。 “从容,沙诺,你们现在就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讲给众位听吧!” “是!”从容率先开口:“我确实和沙诺潜入到制造基地,不过在那里,我并没有看到相夫少主所说的三个人,反倒是临近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了她出现在那里,和一个我没见过的男人商量下一步的雪毒营销方案。” 沙诺、天地盟、相夫光子本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沙诺更是上前扯掉她脸上的眼罩,一只黑黝黝的珠瞳,满脸腹黑的歹笑便这样呈现当下。 不知内情的人们议论纷纷,而知晓“血瞳变黑”内幕的天地盟、紫韵蓝卡尔等人全都慌乱的面色剧变,相夫光子看着她陌生的笑脸,眼中没有嗔怪,而是布满痛心,如果事后从容醒来,知道自己做了伪证伤害最亲近的人,她该有多么的自责和伤心! “各位,其实从容她!”沙诺不想让从容后悔,他决定——说出真相! “够了!”万万没有想到,阻碍他把话说下去的,竟是相夫光子本人,她担忧的看着从容,说:“没关系,我清者自清,我还有充分的物证!” 沙诺深深懂得,光子少主是为了保护从容的身份不被暴露,保护那异样的秘密,才会如此抉择的。 “我手里,有两份物证,第一份,是被相夫兰咏杀死的海阁佑介亲手写下的遗书,他与相夫兰咏有着血海深仇,早就将她的某些恶行记录在案了!” 大屏幕上,将海阁佑介的笔迹呈现出来,相夫光子邀请认得公主夫婿笔迹的泽之国随侍验证真迹,果然得到证实。接下来,黛萌将内容一字字读出。 相夫兰咏残杀凤春蝶和新芽的句子震惊人们的鼓膜。 这下,兰咏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指着相夫光子大叫道:“我要指控你诬告!你所出示的人证和物证都是弄虚作假的!你诬赖我售毒和杀人!你这是污蔑罪!总长大人!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证据!所谓的人证物证也都是可以伪造的!我不服!” “是么?”相夫光子并没有随着她的咆哮失去方寸,无比自若的将第二份证物交给了神无月坠玉。 —— “念尘呀,我这个老太太好歹八十多岁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你想想,我是光子的祖母,如风是光子的姐姐,你要是告发我们,我和她姐姐就死定了!到时候她会原谅你吗?我们再不好,在她心里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呀!你这么忠心,这么为她着想,你忍心见她难过吗?她现在是很生我们的气,可我们真的死了,她的父母会饶了她吗?到时候她的处境不就更艰难了?” “要不这样,你把证据直接拿给光子,如果她要告发我们两个,我们做亲人的无话可说,但你直接拿给以悠,光子知道了会怎么想?” “不管怎么想,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就是了。” 硫琅如风的哀嚎声,扑倒在土石地面的噗通声。 “求求你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饶了我们吧!我们发誓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求求你了!我是光子的姐姐呀!” 硫琅如风粗中带细半阴不阳的典型嗓音,发出的哭声堪比鬼嚎,相夫兰咏还在一旁助阵似的喊杀,接下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不绝于耳。 “明着打不过,就玩阴的吗?您老八十多岁的元术师生涯,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啊?” “哼,真是相夫光子养出来的,说话都一个调调。” “彼此彼此,不是您养出来的,会干售毒的勾当吗?” “你!你会为了你的多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即使这样!我也决不允许你再伤害光子大人!” —— 相夫兰咏往后大大的趔趄一步,面上已覆盖起一层惨白的霜色,早就石沉大海的真相,居然还能卷土重来?如果这是噩梦她希望立马醒来! 这时,相夫光子的眼眶里有了显而易见的泪光,极其痛恨的对准相夫兰咏的可憎嘴脸:“这是念尘用生命换来的,她在接近你的时候,就已经把它塞进了耳道里,你和硫琅如风做梦也想不到,就算杀了她,搜遍她的全身,这个微小的窃听装置也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旁观席上有人露出灭顶之灾的绝望表情,也有人觉得大快人心,神情振奋的微笑出来。 这是相夫光子至今抛出的最强力的一颗猛弹,它炸碎了兰咏的心智,让兰咏的支持者们惊恐万状。 “我抗议!”相夫兰咏是第一个恢复过来的人,针对只有声音没有图像的方面强力反击:“有一种幻化药,吃了以后可以变成别人的样子,连声音也做出改变,况且,元术师还会用幻化术,效果自然不用我这个老人家多说了吧?你根本就是恶意伪造证物!” 那一刻,相夫光子的目光吃人般凶恶,她的念尘用生命换来的物证,就被这个万恶集一身的家伙轻描淡写的否定!她握紧拳头,反复巩固早已发过多次的誓言,她,相夫光子,势必要让此人身败名裂后悲惨的堕入地狱! “呵,刚才你猛用伪证诬赖我,现在,该我拿出真实的证据来反控你了!”相夫兰咏言罢,请求风摩以悠批准,带她的人证上殿来。 旁听席上的唏嘘声有增无减,因为双双走上来的,居然就是原告人的亲生父母! 他们起初看到光子,露出一副吃了苍蝇的嫌恶表情,接下来,白辰霞面露嘲讽,相夫洋开喉顿嗓。 “相夫光子你这不孝女!居然大庭广众的栽赃你的亲祖母!没有她老人家把我养大!会有你吗!从今以后别叫我爸!就当我从没生过你!” “爸爸,您先别急嘛,我是不是相夫兰咏的亲生孙女,我马上就证实给你看!”相夫光子看向风摩以悠:“总长大人,请传医师上殿,给我和她做公开的血液比对,并把过程放映到大屏幕上,接下来我要向诸位证实的,是我相夫光子不但不是相夫兰咏的亲生孙女,就连我的父亲,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相夫兰咏默不作声,恐惧的等待医师上殿,相夫洋痛恨的嘶吼,他的妻子则露出冷笑的嘴脸:“不孝女拿出的证据,居然也有人相信?人不孝,心眼也是歪的,证据自然就是伪造的了!明明自己售毒被识破,还狗一样反咬一口,当真是渣滓败类!” “就算您是我的母亲,诽谤我的话,我也不可能承认。” “哈哈哈哈!”白辰霞嘲笑般仰头大笑:“全世界的人,有哪个相信亲生母亲会诽谤自己的女儿?像你这么下贱的杂种!就算验血也没用!因为你的血液早就变成畜生的了!” “证人请注意你的言辞。”风摩以悠严肃的提醒白辰霞:“医师已经上殿,下面,就公开的进行血型检测吧!” 说是血型测验,不过精细程度让人们赞叹不绝,从血液、头发到指甲,相夫家的三人做了全套的“血缘关系基因鉴定”,屏幕上出示的结果不可更改,当相夫兰咏对着结果大声抗议的时候,相夫光子露出满意的微笑。 “你这畜生——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居然否定我和我亲妈的关系——”相夫洋完全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疯癫的扑向相夫光子,用着撕碎人的力气咬牙切齿,要不是殿内的护卫们阻拦,他一定立刻捅死这个丫头。 “这一定是幻术!你怎么可以用幻术蛊惑大家陷害于我呢!你居然恶毒到否定我和我儿子的血缘关系!你才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相夫家没有你这样丧尽天良的畜生!呜呜呜呜呜!”相夫兰咏坐在地上,仗着自己的年岁痛哭起来:“你们大家都看到了!相夫光子何其阴毒!居然想尽一切办法害我!我好歹生了她爸爸!又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不感恩就算了,怎么还迫害我呢!我一大把年纪,干嘛要去售毒啊!我干嘛要去杀人啊!难道我不知道因果报应吗!我有什么理由发坏啊!呜呜呜呜呜!” “少在这里博同情了,你的哗众取宠是没用的,即使我和你的不算,你和爸爸的血缘关系、我与爸爸的血缘关系,刚才也都是有目共睹的了,你说这是幻术?那么我就请在场的各位,你们随便找哪里的医师来,给我们重新做一次检测,一次也行,百次也无所谓!我偏偏要证明!我和我爸爸!和你并非直系的关系!” “你少转移话题!你今天要不拿出实证来!我们就控诉你诬告!”幽兰琵琶和幽兰大志在旁观席上跳脚怒斥。 相夫光子不理会瘫坐痛哭丑态尽现的相夫兰咏,对于她的虚伪和恶心,半点怜悯之心都不会有:“我还有人证!” Chapter 0547 云珠独自上殿,雁声婉却消失无踪。 相夫光子询问负责看管的元术师。只见他一头绷带的跌进来,哭念道:“有人打伤了我们全部的人手,之后雁声婉就不见了。” 助贤给了柯穆伦一记眼色,后者当即离席出殿。 相夫光子心里一沉,雁声婉逃跑的可能性更大些,而相夫兰咏,看样子早已做足了准备。 “云珠,你老老实实,把所有跟雪毒案有关系的事,做个交代吧。”虽然从她嘴里录过实证,不过相夫光子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让她当面说清楚比较引人相信。 云珠站在殿中央,一直保持着沉默,她徐徐抬眼用余光扫了旁听的千刺一下,心中一颤,面颊微红。 “你倒是说啊!我看看!相夫光子究竟还收买了几个人!”幽兰琵琶屡教不改的插嘴,惹得以悠超想把她撵出去。 “我虽然是天地盟的执行者,不过,我的原籍却在天魔教,也就是幻魔的那个组织,不但如此,我还是相夫兰咏反光党的一员。”云珠抬高音量,颇有义正言辞的意味,她把矛头对准了相夫兰咏,不带有半点迟疑:“我云珠以我的生命起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相夫兰咏不但是反光党的创建人,更是雪毒组织首领财魔旗下,和金志强一样崇高的存在,她和硫琅如风都是幕后的操纵人,而白辰霞相夫洋,则是他们摆在台前的枪手,并且,反光党五十余人,全部都和雪毒有牵扯!” “你撒谎!仍旧是一面之词!”相夫兰咏不知不觉间振作起来,面向以悠,重提旧意:“总长大人!和之前那几个相夫光子提供的人证一样!这个叫云珠的显然已经被收买了!凭他们的说辞!根本不足以证实我有罪!这是栽赃!是诬告!” “对!是诬告!”旁听席上的兰咏支持者嚷起来附和。 “我没有说谎,我周旋在反光党和天魔教之间,我与第二战神雷默走的很近,我亲眼看到,他身边的财魔和相夫兰咏见面,而且不止一次,偶尔,硫琅如风也会出现,我亲眼看到过,所以很清楚,是相夫兰咏和硫琅如风指使金志强还有灰琳,在上一次的审理上揭露相夫洋白辰霞罪行的,目的,就是灭口以求自保。” 云珠尖锐的指控反倒让相夫兰咏淡定如常:“你和幻魔一样,都是黑暗组织的恶人,你们说的话谁会相信?总长大人!请马上把这个女人和幻魔抓起来!逼问他们天魔教的事吧!对于光之国来说!这显然更重要不是吗?” “幻魔和云珠固然有罪,国府也绝不放任,不过那必须执行在本案的审理结束以后!”相夫光子厉声喝止相夫兰咏的胡言乱语,出言毫不留情:“面对这么多指控,你居然还反复诋毁,说是我收买了他们,试问,难道所有案件的证人都是被收买的吗?而且是专挑与我不睦的收买?收买了或许对我有好处,可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别忘了,刚才的人几乎都是参与者,他们分明是有悔改之心,才宁愿自己暴露也绝不继续姑息你的!” “财魔之所以可以在几年前,便在光域里肆无忌惮的销毒制毒,是因为在国府之内,有人给他开了后门。”云珠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了:“包括荼毒各国的新型原磁能里含有雪毒的事,这个人都是知情的,他就是——” 鲜血,从云珠的口腔里狂涌而出,喷薄四起,娇弱的女子骤然捂住心口,大喘着跪倒在地上,吸引了全部带有惊愕之色的目光。 相夫光子蹲下身将她扶起,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这是怎么了?” “其实……我是鲛人的实验体。” “什么?” “实验体被挖出心脏,也可以存活几年,从我进入凝光城开始,就已是个无心之人了……”云珠愈发虚弱的呢喃着,目光放空,好像透过人群找到了心爱之人的容颜。 “怪不得,她能躲过光之心的监控!原来是个没有心脏的!” 云珠伸出手,虚空一抓,幻想自己已经依偎在千刺城主的怀里,用尽最后的气力把未交代完的话说清楚:“以及我刚才说的那个人……就是简曳!” 相夫兰咏还考量着如何把云珠咬出的“国府之人”栽到相夫光子一方的身上,想不到濒死的家伙就忽然冒出了一句,在那之后,虽然云珠因“末日到来”吐血咽气,可她还是没能消除心中怨恨。 “云珠!”相夫光子将深沉的难过压抑在心底,抬手替死去的云珠合起了眼睛。 曾几何时,那个头发浅浅如水般轻柔的姑娘,静静站在云浮珍珠门前,向大家含笑挥手。那些美丽的景象,怕是要随着生命的离逝,不可追寻了吧。 “哈哈哈哈!活该!这就是诬告的下场!” 相夫兰咏今天特别看好白辰霞,几乎说出了所有她自己不敢讲出的话,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看着无视律法的财迷母亲,相夫光子感到心寒,她从从容那里得到了如实的汇报,了解到,母亲将原本只朝自己发泄的习惯,转嫁到了瑞拉身上,她比妹妹刚强,即便受伤也仍会用刺保护自己,可瑞拉呢?没有任何硬甲的身体,只会被伤到体无完肤。 白辰霞替相夫兰咏做担保,将全部的罪名扣回到相夫光子身上,其间还伴有对原告人的粗暴辱骂。相夫兰咏一边欣赏相夫光子失去镇定的表情,一边信誓旦旦:“天底下,没有哪个亲生母亲会诋毁自己的孩子,如果各位不相信,可以再把医师请回来,给这对母女做一次基因鉴定!” “呵呵,确实,没有哪个母亲会诋毁自己的孩子,基因鉴定也不用做了,我都可以保证这个女人就是相夫光子少主的生母!”沙诺举手示意自己要做临时证人,得到以悠的首肯后,他拿着一份报纸走到前面。 “你看!你的证人都站在我这边了!老天果然有眼!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徒!”相夫兰咏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自认为已经得到了幸运之神的庇佑。 “你说的没错,老天有眼。”沙诺将报纸摊开,高声道:“白辰霞言之凿凿,不过,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话,又怎么能相信呢?” 兰咏党充分的预感到,接下来要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黛萌将火之国日报的内容读出,惊骇四座,火之国的鉴定证书也异常醒目的放大在中央的屏幕上。 白辰霞果然上当,她怒骂不止,将带有诅咒含义的粗话源源不断的创新一遍,听得诸人皱眉撇嘴,难以承受。 “你们都看到了!一个连自己的情绪和心智都控制不了的精神病,又怎么会清醒的记得事情的真相呢?别说记得,就算知情不知情都说不准呢!” 相夫光子一直不吭声,这种指控母亲的经过,她还是不参与的好。 坐在席位中央,被兰咏党包围住的冬钰和阿垣这下不再隐匿行踪了,作为丈夫的男人居然当众吼出叫人乍舌的言论:“相夫光子!我敢说,你不是处女!” 兰咏党和御政宫哄然大笑,恶意的嘲讽如同洪流冲泄到相夫光子身边,将她牢牢围住。 相夫光子面不改色,连一丝一毫的尴尬和难堪都没有:“你妈是不是,你去实验一下就知道了。” 兰咏党哑然失色,御政宫爆笑不断。 “你神经病啊!说什么呢!这和我妈有什么关系!” “那你的话和今天的主题又有什么关系?”相夫光子不可一世的蔑视他:“你是不是想多替相夫兰咏背上一条侮辱罪呢?” 阿垣悻悻的不说话了,低声的咒骂被相夫光子彻底无视。 接下来,兰咏使出“撒手锏”相夫洋,她就不相信阿洋也会被鉴定出精神病,不相信即便鉴定了,报纸什么的她会没买到。 结果,相夫洋只知道暴怒的咆哮,探樱在坐席上一番扬言再度惹得众人捧腹大笑:“我看!把相夫先生也带到火之国去!请王室鉴定一下有无精神疾患吧!” 白辰霞和相夫洋大闹一通,最后被风摩以悠以“扰乱审判”的罪名赶了出去,相夫光子重新站回原告席,对着相夫兰咏,以麻木和无情的神采凌迟:“兰咏大人想必还不肯招认是吧?没关系,请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请一个精神病来揭穿你的。” 相夫兰咏狠狠的发出哼声,自信满满的以为相夫光子绝对会被气死在这里,想不到,一张她怎么都想不到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相夫兰咏此生最爱的小儿子,相夫金。 他从一侧走出,站到证人席上,不敢抬头看八旬老母的脸,相夫光子提醒他尽快招出实情,他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我一直都知道我妈在贩卖雪毒。” 仅仅一句话,就带给相夫兰咏前所未有的刺激和伤害,她颓然跪倒在地面,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儿子嘴里吐出来的,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像反驳其他证人那样,立刻做出抗议的反应。 “你细细的说明白,倘若有一句假话,我就依律治你诬告罪!”风摩以悠严苛的话语雷鸣般清响。 “我没有撒谎!总长大人你千万别治我的罪!”一向聪慧镇定的相夫金,居然吓出屁滚尿流的德行,他的声音抬高,恨不得把罪名都栽到兰咏身上似的,一串连珠炮听得相夫光子痛快极了:“我刚开始也不知道,直到后来,我妈她拿了很多钱回来,我才听说,是她和如风在雪毒组织里靠售毒运毒制毒赚的,她和如风都不主动出手,而是让我二哥和二嫂在外面忙活,赚的钱,全都收入到她们两个的手里,有一次,二嫂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五亿国币回来,全都给了如风,如风就拿来和我妈平分了,只用了很少的一部分投资到雪毒的原材料上。” “那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们天天在我家碰面,专挑旁人都不在,只有我在的时候说。” “那么这五亿国币哪去了?”相夫光子继续问,危险的目光凝聚在相夫金身上,让他浑身冷汗直冒。 “我……我不知道!她们后来把钱拿走了!一点也没给我!” “继续,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相夫光子放过一马,这让相夫金彻底松了口气,他真怕这丫头揭发他是实际的赃款花销者,好在逃过一劫,他也略略恢复了点人色:“说再多也没用,我手里有物证。” 相夫兰咏才刚爬起来,又被儿子的一番话撞回到僵冷的地面上。 相夫金从拎来的口袋里掏出至少一百公斤的米霜,合计总数高达二百余袋,在人们的唏嘘声中,他再次开口:“母亲,你别怪儿子,儿子只是不想继续看你错下去,回头是岸,你还是趁早收手吧!” “相夫金!你到底着了这丫头什么魔!她是要弄死你妈妈!你居然帮着她害我?!”相夫兰咏被气得头昏眼花,一屁股栽回地上就再也没有爬起来,半死不活有气无力的倒地哼哼。 “你不是想说,你儿子也中了幻术吧?”探樱故意说给兰咏听,却发现身旁的兰咏党已经用民愤的嘴脸爆粗了。 “那么大岁数的老人!你们好意思欺负她啊!你们家中没有老人吗!如果有一天!别人也这么对待你家里的长辈!你们怎么想!”幽兰琵琶用和祖母如出一辙的调调博取众人共鸣。 相夫光子无动于衷,笑容极其冷淡:“你放心,他们家中的老人不会去售毒害人,不会去残害生命,律法的不可违背,不会因为她是老人而有所改变!” 幽兰琵琶气得大骂,把那不下于白辰霞等人的素质暴露无余。她父亲大志要求即刻将相夫兰咏送到医院救治,被相夫光子阻挠。 红发女上主带着针一样的目光走到她脚前,高声道:“总长大人,麻烦您叫医师进来,好好为这个罪人诊治!” 相夫兰咏立刻起身,抬手想扇相夫光子的耳光,却被对方灵巧躲过,还伺机揶揄一番:“哟,不药而愈,兰咏大人当真是老当益壮,身体强健啊!” 兰咏气得发抖,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受了自己关爱一辈子的儿子会背叛自己,更不知道,阿金为了活命,面对相夫光子出示的吸毒、花赃和知情不报等证据,弯下了他那早已残废的双膝,还给相夫光子出主意,如何把凌迟之刑发挥到极致,让他的老母在无尽的痛苦中断气。 相夫光子真想知道,如果相夫兰咏亲耳听到了儿子的建议,又会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 从那个装满米霜的包裹里,还搜出一叠白纸黑字的东西来,资金转让协议书、雪毒暗销代理证明书、本季度销售额总汇记录、人均分红明细表等等,虽然没有另一个不在场的“犯人”硫琅如风的名字,可相夫兰咏四个字是无比的清晰和透彻。 相夫兰咏继续倒地装死,她从没这样窘迫过,也从没有哪个时候如当下一般使她的意志绝望。 就在风摩以悠即将敲定本案的最终审理结果时,坠玉来报,新的证人出现了。 相夫光子有一瞬的不安,是助力还是阻力,根本难以推断。 Chapter 0548 “野木妍?” 一直在寻找的“证人”,竟突兀的出现在终极审判宫里,她自从来此,便以“作证”为名直驱而入。 ——明明,是已经被盖上嫌疑人帽子的被捕对象。 “我知道你们很意外,不过,我野木妍不想再躲了。”她说完,竟然直接走到证人席上,且与相夫光子站在一边。面向众人,将手中的黑色皮箱打开:“自从我废而复立,我知道,御政宫已经失去了对我的器重,心灰意冷下我偷偷的请辞了,而衣料店的生意也逐渐走入下坡,四处游荡的时候,我误打误撞认识了引姣,她把我带到灰琳那里,开始学习运毒和卖毒的技巧。” “我们派人找了你很久,你一直都藏着,怎么今天想到要来作证了?”相夫光子狐疑的盯着她。 “眼见一个个身中雪毒的人,在痛苦不堪中倾家荡产,我实在没办法原谅自己,我拼命的讨好灰琳,让她对我放松戒备,也正因为这样,我今天才会站在这里。”她又提起黑色的皮箱,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倾倒出来。 是野木妍搜罗的各种证据,录像、录音、签名、照片、亲笔信,应有尽有。 相夫兰咏果然是最大的东家,甚至不止一次和灰琳等人彻夜长谈过,当时,陪伴在侧的正是硫琅如风。 罪证确凿,兰咏党诸人早已惨无人色,被告本人则死去般直挺挺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马上去逮捕硫琅如风!”风摩以悠当即下令,助贤的人马随即跃出。 后面的审判,相夫光子不想再看下去了,虽说她充满了复仇的快感,可意外的,没有感到喜悦。背过身去,走出殿外。 妩媚流光映花娇,黛眉轻敛愁如雾。相夫光子带着这样的神采与气息,迎面碰上了急急而来的风信子。 “恭喜你,光子。” “你怎么知道我赢了?” “因为我信邪不胜正。” 她微微一笑,却掩盖不了灵魂的空虚和寥落,她一直在硬撑,生怕在仇敌面前表现出怯弱的一面,可是,父母的表现让她还是饱尝到失落与挫败。 在双亲那里,她永远都是个输家,不是输在今天,而是输在多年前。 每当相夫光子在外面遭遇不愉快,或是与人闹出矛盾时,不论谁错,都会被不问青红皂白的父母责骂。比如,那一年,她与霓裳因为如风被斩断友谊的那一年,如风当着母亲的面讥讽相夫光子前途灰暗,而相夫光子则以不相上下的犀利言语加以反击,在如风愤然离去后,她遭受了母亲史无前例的狂轰滥炸。讥笑的内容多数是为如风叫屈,为霓裳不值,好像相夫光子做了无数件对不起两人的事。 要知道,那是母亲第一次见到如风啊,相夫光子想不通,为什么她比如风显得更恨自己? 直到这次雪毒案的曝光,她才知道,冥冥之中,命运早已把硫琅如风和白辰霞这两个人,连成一线。 因为,在她们素未谋面以前,作为母亲的白辰霞就已经做出了“为外人弃亲女”的举动了。 正愁绪满怀,探樱急匆匆的跑出来大声嚷:“少主!不好了!你赶快回去看看吧!” 雅因的到来重新点燃了相夫光子无名的怒火,看她一脸得意的狠笑,原告人知道,情势有变。 “奉诸位队长大人的命令,前来知会诸位一声,本次的审理不奏效,择日重来!” “雅因大人,我可没有听说这样的事。”风摩以悠才不管她是不是五神教的老师之一,只依照律法秉公办理。 “在座的各位旁听者给我看好了,如果你们违背了队长大人的指令,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小命不保!”雅因将录像带强行塞入播放屏幕后的机箱里,画面顿时闪现出夜原切队长俊俏的面庞。 “各位好~我是第四队夜原切~经过我和诸位队长的慎重考虑,决定不对外公开这次审判结果哟~如果有人将这次的讯息传播出去,本队长会亲自执行绞杀任务~你们懂了吗?” 听审听得疲惫的旁听者们重新燃起了激情,有人为相夫兰咏的好运大肆叫好,有人对夜原切的话坚决抗议。 “没用的,刚才的情景已经现场直播出去了。”相夫光子冷笑着盯住灭成一片漆黑的大屏幕。 “哦?当真如此么?”水神雅因回给她诡异一笑,录像转播室即刻传出爆响。 “不好了!风摩总长!他们被打昏了!” “怎么可能!”风摩以悠坐不住了,她那么严密的部署,居然还能有漏洞?! “那录像呢!转播呢!”相夫光子情绪激愤的抓着通报者的衣领。 “录像带全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刚刚我进去的时候,它们就散在地上……” 相夫光子从他手中夺走录像带,反复查验,发现,竟然是毫无一物的空带。原来,早在审判开始之前,那里就已经被人做了手脚,就跟雁声婉的离奇失踪一样!相夫光子由此断定,会大着胆子做这种事,有能力做这种事的人,必然是以速度过人闻名的夜原切第四禁卫队! “可恶!”她用力把带子摔到地上狂踩,又恶狠狠的对雅因警告:“我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卑鄙的伎俩让众队长听你们的!不过今天旁听的人有很多!没有不透风的墙!纵使你们想尽办法阻挠!我也会让真相大白天下!” “呵呵,夜原队长的预料果然不错。”雅因很开心的走到她耳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悄然告知:“他让我转告你,有任何不满,就亲自到宝绿岛去见他们,如果你敢在这时候妄动,你所珍视的人们,就会被他杀死。” “卑鄙!” “呵呵,我劝你小声一点,毕竟对外……十三禁卫军可还是支撑着你们四代上主的最有力倚靠啊。”雅因发出嗤嗤的笑声,嘴角咧到了腮帮:“啊,还有,你千万别想伤相夫兰咏一根指头,否则……总队长就让玉灵碧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这句彻底惹火了相夫光子,她除了失控的发动杀招,当真是不敢再越“雷池”一步,紫红的眼角血红的嘴唇,带着嗜血一般的残酷与冷漠,她的毒拳差点就从雅因的面皮上擦过去。 “相夫光子!你还想当众行凶么!” “给我闭嘴!”相夫光子瞪了幽兰琵琶一眼,可怕的眼神吓得她立即住嘴。 不可原谅!不但不许她对外公布相夫兰咏的罪行!现在连这个大恶人的性命都需要用碧姐来做挡箭牌,当真是其心可诛! 除了相夫兰咏,其他人依律被判处各种程度的刑罚。 灰琳、野木妍、相夫金,因为及时提供罪者证据,又认错态度良好,所以依次免除死刑,灰琳更是在入狱前见到了安然无恙的妹妹小独,并得知她已经被相夫光子从硫琅如风手里要了出来,安置在江菱织造这种相对安全的地方。野木妍虽然掌握大量证据为破案立下汗马功劳,不过她也曾经参与了犯罪,功过相抵,被判处一年□□之刑,在光之国这个律法严苛的地方,能得到这样的惩戒,已算是轻判了。至于相夫金,因为相夫光子根据约定并没有供出他吸毒和花赃的证据,仅凭知情不报的错处被判处三个月的牢外□□。 就算没有夜原切的挑衅,相夫光子也会在一怒之下重登宝绿岛,虽然她不屑于再用修罗道钥匙的身份压人,不过,用玉灵碧和那么多无辜者的性命相要挟,只为保全相夫兰咏一条贱命,她还是不能接受! 这一次她怒气很冲,从终极审判宫离开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往水域城冲刺,那里有现成的上主游船,若不是隔着一面海,她真恨不得立刻飞到那些队长跟前讨个明白。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除了夜原切,在空中宫殿里的,就只有总队长和别颖王。 “你们知道我花费了多大的精力,才找到相夫兰咏的罪状吗!为了击垮她,我不惜违背原则,不惜让自己变成一个小人!可结果呢?为什么要在我成功的时候摧毁这一切!你们要怎么向我交代!怎么向那些被雪毒害死的人交代?!” “那么你费尽心思保护你的父母不被处死,掩人耳目知情不报,又怎么向天下人交代?”夜原切咬住她唯一的弱点进行反击,奚落与否定的声音刺入相夫光子的鼓膜:“保全相夫兰咏的声誉和性命,是全体队长的决意,是你们不可违背的命令,至于理由,你也无权过问。” “哼,就算没有录像带,没有转播,没有云珠,什么都没有了!我一样可以弄死她!”相夫光子冷笑着,恶狠狠的瞪着她眼中恶魔般的队长。 “你试试?相夫兰咏一死,我就把天地盟的人杀光!独留你们几把钥匙也不是不行!” “你!”相夫光子气得差点吐血,转头看向别颖王和佐银:“师父!总队长!你们不是不知道相夫兰咏做了什么,她罪大恶极,就算和我没有私人恩怨也应该按律处死!现在,为了让她活命,居然用天地盟那么多人的性命威胁我!难道这个老太太比光之国更重要吗?!” “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呢,究竟是怎样的理由,才让我们连国府都可以舍弃,也一定要留住相夫兰咏的性命?”别颖王比夜原切和蔼多了,至少不是充满挑衅和敌意。 “你们不肯告诉我,我怎么知道!”相夫光子别扭的转过了头,一双拳头越攥越紧。 “相夫光子,你只要记住,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有深刻理由的,就足够了。”奇陌佐银面无表情的总结了一句。 “就是说嘛,有什么不满意的?相夫兰咏罪责曝光,你的父母也必须伏法,你愿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吗?” “那硫琅如风呢!”但凡是夜原切讲话,相夫光子必定怒火上涌。 “既然主要罪犯都被免刑了,她的罪,也只好当作不存在咯。” “野木妍和灰琳现在就在牢里!你居然跟我说‘当作不存在’!那么是不是也要把她们放了啊?!” “呵呵,你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吧,相夫光子。”夜原切难得一见的不温不火,只是笑容仍旧阴邪莫测:“当时那么多旁听的,想要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泄露,显然是不可能的,关押灰琳和野木妍,正好可以弥补这个漏洞,到时候,就算有传闻说雪毒案曾经在终极审判宫审理过,也可以用这两个罪人堵住流言者的嘴,只要不否定案件的存在,谁是凶手,谁又能来求证呢?” “别太异想天开了,很多事不会随着你的计划走,可知一旦泄露,十三禁卫军的一世英明将被置于何地?不过是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值得吗?”难以言喻的颤抖从那副充斥着怒焰的声线里透出,无法隐藏。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也没话好说。” 这话虽是奇陌佐银说的,可相夫光子就是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无怨无悔的意味,愤怒,不甘,憎恨,失落,所有的消极情感顷刻间占据她的内心,这一刻,她生不如死。 赢了官司,却输了结果,这样的胜利究竟有什么意义? 天色暗了下来,晚风清冷,宛如刀割,她站在乞巧殿的凉亭里,忽然觉得,以往所受的痛苦与折磨和眼下这桩比起来的,都微不足道了。 人们在疯狂找寻她身影的时候,唯独云罗风树想到了这里,透过亭下山壁的花树,他看到一脸麻木的相夫光子,平淡的眼眸里生起一阵波澜。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晴尊他们在找你。” 他从她身后的山间小路走入,她回头,哭着跌进他的怀里。 “这和我想象的结局差太远了!我不能接受!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坏事依然可以好好活着?我要的公平在哪里!她该有的报应又在哪里!” “听我说,光子。”云罗风树低沉的嗓音轻轻响在耳侧,满是宽慰跟温润:“许多事情,不会一蹴而就,那是因为命运要你了解,只有历经真正的苦难,才会修成你最想要的结果。” “我办不到……我不甘心……我需要发泄,我需要排解!”她布满泪水的美丽脸孔扬起,在云罗风树的怀里委屈的看着他天蓝色的眼睛,男人健硕的身躯将山后明朗的月光全数遮住,相夫光子又一次意识到,她所看中的男子,臂膀是这样的宽广可靠。 “那就哭出来吧,尽情的发泄。”云罗风树用手臂环出的怀抱,让沉溺其中的人莫名心安。 明月的光清澈如霜,纯净但无比苍凉,用它去浇灭火气尚能使之冷却,难言的悲伤中,点点银芒也只是徒增苦楚的药剂罢了。 Chapter 0549 “怎么样?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野木妍没有看到最后,她比灰琳更关心雪毒案的审判结果。 相夫光子低落的摇头,沮丧的神态说明了全部。 野木妍不禁叹气,想必,相夫光子已经倾尽全力了吧。 “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出现,还这么帮我。”想起那日的事,相夫光子对野木妍的感激就无以复加,她向来不懂得如何跟人表达感动。 “你曾经也救过我一次,不过这回,我不是为了报恩。” “嗯?” “是因为风信子。” 光子一讶。 “更是为了……我自己仅有的良知。” 野木妍说,她之所以会出来帮忙,完全是由于风信子的劝说,作为风国国使的风信子,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个案子,然后她注意到了野木妍,并对此人的来历和行踪做了详细的调查,发现她就是曾经的御政宫旗主,她费劲千辛的找到她,野木妍起初畏畏缩缩死也不肯帮光子明证,是风信子坚持不懈,到底还是用诚意和善良打动了她。 “我一直以为,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有朋友为你两肋插刀的,可看到天地盟,又见识到风信子对你的忠诚,我才明白,比起利益,果然还是个人魅力最能打动别人。” 相夫光子并没有因为野木妍的改观和称许洋洋得意,她至今仍旧沉浸在无法扳倒相夫兰咏的痛恨不甘里,巧在这时,柯穆伦来报,说雁声婉携款潜逃,在经过国境的时候被术师部队的人马拿下。 “她就在大牢里,嚷着要见你。”助贤靠在一面墙上,把雁声婉强烈的要求转告。 “放了她。”相夫光子毫无感情和犹豫的下决断。 “她带着来路不明的钱,想要逃出国域,这已经构成了犯罪。” “犯罪?”相夫光子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浑身剧烈的抖了一下:“连相夫兰咏那么大的罪责都可以免过!还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 究竟把律法当成什么了!掌权者压制无权者的武器?一派清高的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事实上,又有几个天子因罪被诛了?当高高在上的王者党羽勒令违背律法掩盖真相时,迫于战争压力不也乖乖屈从了? “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啊!” 这是相夫光子第一次觉得,被十三禁卫军和某些跋扈的外域王室压迫到喘不上气,她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些高贵无比的存在,是那么的可恶跟碍眼。 “把雁声婉驱逐出域,永远不许回来!” 相夫光子在距离家很远的地方,遇到了慢慢围拢上来的一群人,他们好像刻意的等候在这里,用着鄙夷至极的神色。 母亲,亲戚,邻居,这些每每都让她噩梦连连的存在,“半迁”的标志性人物。 这里是华园寺,相夫光子曾经失去双足的地方。 “相夫光子,你连自己的亲祖母都陷害,今天,我们这些人就要替□□道!诛杀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对!” “去死吧贱人!” 此起彼伏的咒骂声,让相夫光子对半迁的憎恶更深一层,她轻视的扫了一遍左邻右舍的嘴脸,似笑非笑:“相夫兰咏,你又在引导仇恨了吗?也就是你,可以无视良知,自诩圣洁,一大把年纪不知道报应为何物。” “是啊。”相夫兰咏狠狠的一哼,面容里呈现出食人般的凶狂:“我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怎么会知道报应为何物呢?倒是你,只怕还不懂什么叫老天有眼吧!哈哈哈哈哈!” 相夫光子眼里的光嗜血般残忍,痛恨已极,面对相夫兰咏大言不惭的吹嘘,反而一时间无言以驳。 她觉得,如果恶心可以让她把吃的东西吐出来,那么她连婴儿时期的母奶都会喷干净了,她看向给予她生命的母亲,陌生和敌视让她痛彻心扉。 看样子,不管过了多久,她的内心深处,终究无法彻底割舍这份亲情。 “愚蠢。不过是一群被老贼当枪使的家伙,真以为自己多聪明么。”她的话引来排山倒海般的群骂,一张张被相夫兰咏多次洗脑的脸,让她觉得可怜又可笑:“智商堪忧的生物,来这里展示自己的愚昧和无知,你们是要把悲哀进行到底么?” “相夫光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已经有人抄刀欲上了。 “在我看来,你们……还真就不如迁党。”相夫光子将埋藏在内心许久的想法一次性发泄出来:“我知道,你们不仅仅是为了替相夫兰咏出气,当年的那件事让你们对我有满腹的怨恨,不过,我一直忍耐到今天才有机会说……你们是穷疯了吧?要不然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跟你们毫无瓜葛的我身上?当年狄鲛是为了逼我就范,才会答应你们‘只要劝服相夫光子归顺,就保你等一世荣华”,狄鲛明知道我不会屈服,才想到用这种手段迫使,如果我不屈服,就会遭受你们的怨恨,我早就预料到了。果不其然!我无数次拒绝狄鲛和拓村的后果,就是被你们这些恬不知耻的生物集体排斥!你们是觉得我放弃了让你们变成贵族的机会,是你们最大的仇人……多么可悲又可笑!自己没有致富的能耐,像狗一样眼巴巴望着别人撒金子给自己,别人不肯,你们就恨得乱咬人?” “相夫光子!你不是处女了吧?”白辰霞效法阿垣,没头没脑语速急迫的来了这么一句,当即就引得邻里亲戚们火气消半,前仰后合:“还是说你怀孕了?瞧瞧这肚子鼓的!” “连精神病说话都有人附和,看来今天精神疗养院集体休假,把神智不清的动物们全都放出来了。” “信子?”光子扭头看向从衣着到性格完全脱胎换骨的风信子,见她气色红润,神采飞扬,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光子少主,你没事吧?我听探樱说你来这了,就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就碰上这么一群污染空气的生物。” “哎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风大贱货吗?怎么?不在御政宫勾引你的名海川?跑到这给我们欣赏你这张丑陋的黑脸吗?黑猪巴!”白辰霞立刻转移开火对象,把从无交集的风信子一顿臭骂。 相夫光子忍不住发作,被风信子一手拦住,后者嫣然一笑,麦色的皮肤光泽细腻,端正的五官完美无瑕:“光子少主要小心了,精神病杀人是不犯法的,虽然,我刚听以悠大人说,她已经在最新的律法里追加了一条‘精神类患者的律法赔偿方案’了。” “别信她的,她在吓你!”相夫兰咏立刻提醒魂飞魄散的白辰霞,见她连手中菜刀都丢了,很是不忿:“现在我就去制住她!你趁机下手!别忘了!她把你这个亲妈害得这样惨!留着她!你就得死!” 话音刚落,相夫兰咏已经蹿到了风信子面前,将没有防备的姑娘一脚踢飞:“滚开!” 相夫光子本能的往风信子坠落的地点跑,却被相夫兰咏从后面挟持住,光子奋力挣扎,没想到这老家伙力气巨大无比,忽然想到,相夫氏一族的元术师,大概都具有过人的力量,所以她才天生拥有让大地塌陷的巨力。 “动作快啊!” 白辰霞应声而上,手中被磨得明晃晃的菜刀直逼女儿胸口砍来。 动不了!相夫光子使尽各种方法,就是没法从相夫兰咏的手里挣脱出来,她明显感到老太太的力道不断增大,拼命维持。母亲的刀眼看就要落下了,她绝望的闭合双眼,那一刻停留在心里的语言,是——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了,妈妈。 “啊啊啊啊啊啊!” “垣垣!垣垣!” 阿垣惨叫着倒入血泊当中,冬钰吓得六神无主,跪倒在地。白辰霞的菜刀被相夫光子胸前忽然发出的亮光弹飞,相夫兰咏随后跌坐下去,被刺杀的人毫发无损,反倒是阿垣,没过几秒就因血流过多咽了气。 冬钰晃过神来时,是阿垣被抬走的十分钟后,她看着地上丈夫残留的鲜血,仇恨的瞪向一脸无辜的白辰霞,她冲上去,一边用尖利的指甲撕破干妈的脸皮,一边歇斯底里的诟骂。 相夫兰咏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直到现在还软在地上,见证惨状,目瞪口呆:“这……这是空间转移系里的上层术法,‘伤害转移’!相夫光子!你真卑鄙!居然把自身的伤害转移到别人身上!你不怕遭报应吗!” 相夫光子“感谢”这位老人家解答了她的疑惑,不过转头,便是一掌凶狠的猛压! 轰然巨响,大地颤动,相夫兰咏的头被相夫光子单手压到裂出的地坑里,镶嵌度之完美堪称“非大力者拔不出”。在邻里亲友们魂飞魄散的注视下,相夫光子用力揪起仇人额前那绺花白的毛发:“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不过因为我担心你以此来挑拨我跟爸爸的关系,才一直忍着,不过现在,我看没必要再忍下去了。从我出生开始,但凡我没按照你的要求‘讨好’你,你就用尽一切卑鄙的手段残害我!你与如风暗自勾结的事,你给她出招,让她给我鉴定神经是否有疾病的事,我都一清二楚!你以为我会惧怕你的挑拨和陷害?你以为我看不到你凄惨无比的那一天?我现在最庆幸的,不是我还活着,而是……我相夫光子不是你相夫兰咏的嫡系后人!所以将来即便祖债孙偿!也断不会落到我头上!我最高兴的!是我有凤吟红蕊那样的亲祖母!还有相夫佑介那样的亲堂兄!” “可……他们……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相夫兰咏被压得连话都没办法说全,可她还在笑,用毕生掳获的得意和胜利深深刺激着相夫光子那颗充斥着仇恨的心:“你……别忘……了,我……一旦死……了天地盟……就得陪葬……” “啊啊啊啊啊啊!”相夫光子痛苦的嘶吼着,将相夫兰咏一手从坑里拽出,然后拎着快断的毛发将人使劲摔向风信子方才跌落的方向,她的怒火无法浇灭,只能用尽力气□□这一世的仇人,她被失控的意识占据心灵,恨不得不顾后果,直接取走相夫兰咏的性命。 相夫兰咏被揍到奄奄一息,可是还有一口气,动粗者的行为终于引起了民愤,邻里亲戚们手持菜刀,接踵而上,相夫光子把风信子带离危险区,自己则一拳出去,用空气波震飞了半迁手中的武器。 她眉目如画,冷艳异常,脱口的词调照比先前更为凛冽阴寒:“通通给我滚!” 刀割一样的杀气让半迁感受到了深切的恐惧,那是打从心底对于死亡的敬畏,他们屁滚尿流落荒而逃,最后就只剩下被污血填满眼睛的白辰霞。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最喜欢的女孩。” “那也比你强!小钰至少不会这么对她的亲生母亲!” 相夫光子笑了,惨烈而疯狂。接下来,白辰霞身后就出现了一个被光子始终厌憎的男子。 “贱人!”比吉特辰从后一脚,狠狠踢中白辰霞棉花般松软的肥肉上,揪起她的后衣领,将人重重摔下,再一脚踩中母猪般的胸口:“杳杳都告诉我了!你这个烂货!竟然敢这么迫害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你!” “给我住手!”相夫光子捂住被气到刺痛的胸口,冷声喝止比吉特辰的行为。 “比吉特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本妃带你过来,可不是观看你行凶的哦。”衣着华美,妆容妖异的真怀帝妃娇滴滴的掩唇半笑,她用和善的目光细细打量了红发女子一番,眼中满是赞美与惋叹:“因果报应世事轮回,是不可更改的现实真理,即便当下蒙受苦难,又怎知他日不会吐气扬眉呢?” “那就借帝妃大人的吉言了,不知道您来这里有什么指教?”相夫光子无视罪臣比吉特的存在,完全不会因为他是弟弟妹妹的生父而有所改观。 “是有一些话想要跟少主大人你说,不过在那之前,我觉得,可以先办你想办的事。”真怀说着,瞄了地上的肥肉一眼。 “比吉特辰,我警告你,再敢伤她一根毫毛,我就马上杀了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一个没死掉的罪臣!要不是晴尊大人仁慈准许你重新做人!你现在已经是尸体了!”她冷冰冰的警告完比吉特辰,背起无力爬起的母亲朝医院赶去。 路上,白辰霞在她耳边反复的重提旧事,反复的恶意羞辱,都被她淡定的一一绕过了,可当说到冬钰如何善良美好时,她不自禁发出了冷笑。 “那种不正经的女人,也就配得上壬匝垣那种龌龊下流的人渣,要不是冬钰,妈妈你能受伤吗?” “就你正经!”白辰霞不以为然的否定相夫光子的清高自傲,笑哼哼的藐视道:“要不是你!小钰能打我吗?像你这种该死的败类!才该被砍得满脸是血!” 在那之后,白辰霞就不记得周遭的事情了,只是再醒来时,朦朦胧胧听到安静病房里的对话声。 “要不是真怀帝妃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在火之国吃了这么多的苦,瑞拉,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嫁过去!”比吉特辰悔恨懊恼的对爱女忏悔。 “爸爸,你千万别这么说,帝妃她又没去过,怎么会知道具体的情况呢?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瑞拉极力掩住内心的伤感,也拼命不让委屈的眼泪掉下来,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不论做了多少坏事,他都是一个懂得爱护儿女的好爸爸。 “别骗我了!我后来去问杳杳,她全都告诉我了,这个死贱人!要不是看在她是你生母的份上,我一定刮了她!”比吉特辰愤恨的咒骂病床上不敢睁眼的白辰霞,厌恶之情无与伦比。 “对了,爸爸,我听说,妈妈她要杀光子姐姐,却砍死了冬钰的丈夫,这是怎么回事啊?”亚瑟飞问。 “我和帝妃,还有帝妃手下的一个元术师,其实很早就到华园寺附近了,真怀帝妃真是了不起!不但美丽高贵,还料事如神!”比吉特辰由衷的赞美起帝妃的不同凡响来:“她似乎早就料到这个贱人要杀相夫光子,就命手下用了术法,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看结果,是白辰霞砍在相夫光子身上的伤,完全转移到壬匝垣的身上了,说起来,真怀还算是你们姐姐的救命恩人呢。” “原来是这样。” 恍恍惚惚的神智,早已被比吉特辰的一番解释刺激到清醒了,白辰霞在心里怒骂真怀,觉得她真是古今罕见的大败类,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迫害自己!她,真怀帝妃,一定是嫉妒自己年轻美丽的容貌和白皙滑嫩的肌肤! Chapter 0550 日暮倚竹馆—— 幽幽碧竹,临水相绕,屋内飘出的淡淡檀香伴随云雾茶的芬芳缠绕远去,化作一团无形云朵涌上天际。 面前安静坐着位面容美艳的妇人,微笑一直保持在最佳的弧度,比起真怀的样子,相夫光子多多少少都显得冷淡了些:“帝妃大人,我们已经坐了半天了,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本妃最欣赏光子少主的,就是你这快人快语的个性,好,本妃就不绕弯子了。”真怀放下她最喜欢的云雾茶,目光里有些异样的光泽:“关于相夫兰咏,本妃想把一些本妃知道的关于她的事告诉你。” 相夫光子一愣,千辛万苦的调查,难道还有疏漏吗? “当然,如果光子少主觉得本妃多此一举,本妃也是可以闭口不谈的。” “帝妃大人既然专程来找我,就说明你有想要告诉我的理由,还请你直说,以及,需要我做什么?” “果真聪慧。”真怀赞许完毕,笑容略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她渐渐严肃的表情:“相夫兰咏从很早就开始筹谋,想要把相夫裕推上国主之位,她之所以一大把年纪还进国府拼搏,正是因为她想用相夫裕取代与辰的地位。” “这么说,与辰中毒,都是相夫兰咏造成的了?” “正是,她曾经想巴结圣母,不过后来发现子英比圣母更好驾驭,而且简曳亲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压根没想把赫翼推上王位,相夫兰咏洞悉了这一切,便拼命的讨好子英,想着,有一天杀死了与辰,子英就一定会把她的裕儿推上王位,而另一方面,她集结反光党,想要从征服十三禁卫军开始实行真正的计划。” “帝妃大人叙述的很清楚,不过,光子是个多疑的人,你真的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在没确定本妃的来意以前,你或许认为本妃是跟相夫兰咏一伙的,是想要对付你的敌人吧?”真怀一笑,毫不介意:“没关系,很快就证明给你看,本妃是站在你这边的。” “哦?你要拿什么证明呢?” “雪毒。” 光子用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 “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不过当天本妃也在终极审判宫,所以每一幕都看得清清楚楚。相夫兰咏之所以参与雪毒的暗销和制造,可不单单是为了钱,她大概清楚,想要夺取权力,就必须有人脉,而很多时候,笼络人脉和势力的第一步,就是筹备资金。雪毒一搞,一夜暴富,如果长时间累积下来,说是富可敌国也并不稀奇了。” “这点倒是说得通。”相夫光子因老太太拉父亲入火坑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仇恨的支配下居然忘了分析她这么大肆售毒的真正目的。 “以及,你大概并不清楚,相夫兰咏一大把年纪,为什么还如此有活力吧?” 真怀所指,表面意义上是相夫兰咏作为寻常人时候的精神充沛,不过相夫光子清楚,同样作为元术师的老家伙,也一样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强大力量:“帝妃是不是还知道其他的事情?” “因为她在服用一种刺激药。”真怀竟从掌心里拿了一颗出来:“雪毒本身就是用罂粟、大麻、古柯等植物提取合成可使人吸食成瘾的物质,再经过改造,加入了某些含有剧毒的化学物质,形成了这种药。服用后人体会被激发出潜在力量,吃的越多,激发的层次也就越深,当超越了极限后,也是用身体来偿还这些‘付出’的时候了。” “这不符合常理,相夫兰咏是那种用作恶维系快乐心态从而身体健康的人,她再追求力量,也不可能吃这么伤身、对长寿一点帮助都没有的药。” “不常吃的话根本就不会有问题,尤其是对本身就有根底的元术师。” 相夫兰咏八十多岁,却身体健康,精神敏锐,每天都找人谈笑聊天,或者出门晒太阳,甚至上街走动,还经常替御政宫的人们动手缝制衣服,针脚细密十分精致,平时很是注意饮食和睡眠,从不暴饮暴食吃没营养的东西,或者熬夜晚起,因此一把年纪仍旧保持着年轻人的心态。以作恶为乐,以乐为养生之道,以养生之道获得健康与长寿,无视因果报应说。 虽然相夫光子认同兰咏解除封印后依然保持着年轻人的力量是由于服用了“雪毒改造药”,不过想起她那么懂得保持健康,就还是有点想不明白。 “那,你知道她是从哪里搞到这种药的吗?” “除了天魔教,本妃再想不到其他的了。” “好,我姑且相信你说的话的真实性,不过,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是想换取什么呢?” 问到重点了,真怀帝妃的眉宇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喜色:“本妃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帝妃大人客气了,你曾经帮过我,现在又告诉我这么重要的内幕,有什么是相夫光子可以效劳的,你尽管说。” 连日来,欧也从容的右瞳一直保持在墨黑色的状态,沙诺等人为了防止她再出错,一直都严加看管着,好不容易等她睡着重新苏醒,他们忽然发现,红色的眼瞳回来了。 也几乎在同一时候,从容得知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别说旁人,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所以真怀刚刚离开倚竹馆,相夫光子转头就碰上了一脸愧意的从容。 “怎么了?”她本人倒是没记起那日的事情,也不明白好多天未曾出现的从容为什么会这副表情。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是我背叛了光子少主,请您责罚我!”欧也从容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见相夫光子全无疏离的意思,更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相夫光子被她吓了一跳,方想起那日的事端来,一把扯起来,责怪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欠我什么,反倒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别说你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我也没有权利怪罪你!” 从容一时不知该怎样表达感激,只好低头啜泣。 光子把她揽到怀里,笑着安慰说:“别难过了,就算你拿出了全部的证据,也改变不了那日的结果,我们都知道,是你的右眼作祟,所以不要难过了,好吗?”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呜。”从容揉着眼睛,失措茫然。 相夫光子叹息一声:“相夫兰咏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帮你驱逐另一个灵魂,从容,你马上把沙诺紫韵他们带到这来,我有重要的事跟大家说。” “嗯!”从容稍微振作,直起身后点头道:“他们就在城里,我去找他们!” …… “从容,现在大家都在这,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愿意……彻底抹杀另一个自己吗?” 面对相夫光子的提问,欧也从容这次选择勇敢的点头,并说:“我曾经于心不忍,觉得既然共同占有一个身体,那么她也就是我自己,我怎么可以自己杀了自己呢?直到这次的事情,让我终于醒悟到,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不忍’,而对我身边的朋友‘不仁’,哪怕两个灵魂都要扼杀掉,我也不会后悔!” “说得好!”蓝卡尔带头鼓掌。 “可是,要用什么办法呢?” 沙诺一问,众人眉头不约而同的重新皱起。 “把她引出来,倒是容易,沙诺用美男计就行了。”蓝卡尔一本正经的讲着叫人喷饭的话。 “可是引出来之后呢?” “我想到一个人。”相夫光子一句话说得大家双眼发亮:“就在我们域内的巨人国帝妃,化云真怀。” “光子少主找本妃过来,不会是已经想明白,打算应了本妃吧?”真怀很是期待的看着她,和颜悦色。 “抱歉,帝妃大人,你说的我会认真考虑,不过这次找你,不是为了昨天的事。” “想来也是,听如意说,你昨儿就来找过本妃了,不过因为本妃身子不适,所以早早就睡了,还希望光子少主不要介意啊。” “帝妃言重了,相夫光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相夫光子有些倦怠的跟她客套着,想快点进入主题:“这次来,是想请帝妃大人帮个忙。” “少主请讲。” “化云家族不但擅长虚空悬浮的凝云术,我知道还有一种为人所震慑的‘控魂之术’,即对灵魂的控制、抑制、操纵、盗取甚至是毁灭。” “确实有这类的术,不过,光子少主今天找本妃来,不仅仅是确认问题的吧?” “是的,我想请帝妃帮我给一个朋友,驱逐另一半‘不必要的灵魂’。” 真怀听相夫光子简要的说明了几句,却并未透彻的了解到这背后的真实,她只一笑,也不多言:“化云家族的确擅长‘跟灵魂打交道’,不过,本妃也仅仅掌握了碧霄凝云这一种逃生伎俩而已,至于其他,恕本妃无能为力。”不过转眼,她又说:“不过,我倒知道一个人,应该能达到你的要求。” ——化云幻灵,化云家族首位进入火国国府当官的年轻女性,她是来往于火光两域的新国使,尤为擅长“控魂之术”。 “她的姐姐化云玄月,曾在几年前失踪,后面的事相信你们也知道了,一个女人占据了她的身体,并且掌握了控魂术的上层‘盗魂法’,这个人就是如今的叛月之泽,晓月。据我所知,化云幻灵为人亲和,和她现下的‘姐姐’很是不同,应该会答应你们的请求,所以请放心。” “多谢帝妃大人指点!”相夫光子感激的冲真怀点头。 “还有,我不建议你去火之国,化云国使已经被派遣到花之国去出使了,应该会呆上一段时间。” 相夫光子当即就吩咐探樱替她准备行装,在她看来,从容的“双灵魂状况”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 “所以,就是这样,我今天下午就出发。”相夫光子的急性子大伙这回算是见识到了,明明是来通知沙诺他们的,却早已把行囊背在肩上,好像随时飙出去上路的模样。 “我要去!” “我也去!” “我必须去!” 沙诺一众争先恐后,踊跃参与,欧也从容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们,只是去接位国使,怎么兴奋的像是要去玩一样? “不管不管我就要去嘛!”之前还说自己已经成长为一名纯爷们的小鱼遭拒后转眼就趴到地上哭闹起来。 蓝卡尔等人显然适应了小鱼的戏码,无动于衷的进行着对话。 “从容和沙诺必须留下,你们身份特殊,不能涉险。”相夫光子最先否定的是这二位。 “就像去火之国一样,我们可以化妆啊!”沙诺坚持要去。 “我已经让你们冒了一次险,这次说什么也不行了,而且,花之国现在在打仗,万一真有个好歹,我怎么跟碧姐他们交代?沙诺,我把从容郑重的托付给你,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她。” “人员已经定好了,我和紫韵陪光子一起去,蓝卡尔和沙诺留下照看从容和小鱼。”云罗风树在紧要关头做出如上分配。 “你们太过分啦!什么任务都不带我去!我已经长大啦!”小鱼还在地上打滚耍泼,死活要跟着。 “我不觉得一个喜欢撒娇的小鬼算长大。”爱弥瓦尔面无表情的破解着宁日潇此前设下的棋局。 “爱弥!你明明也想去!你是嫉妒我!”小鱼跳起来和他唱反调。 “我才不会嫉妒一个没长大的鱼人呢。” “你你你!” 从容被两人的吵辞闹到嘴角抽筋:“我看……我也去好了。” “你就更不行了,区区弱女子……”爱弥瓦尔没有说下去,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冰凉的寒气,貌似是从红发少主那里发出来的。 “我现在才发现,你不但有种族歧视,还有性别歧视!”蓝卡尔接着爱弥瓦尔的话继续吐槽。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物种歧视’了吧?”冉空紧随步伐接了一句。 “没错,就是歧视人类以外的一切生物。”莉莉卡非常认真的做总结语。 “沙诺!还没收拾好吗!”从容转头朝在抽屉里猛翻的沙诺喊:“你快点!这边等的黄瓜菜都凉了!” “黄瓜菜本来就是凉的。”沙诺灰头土脸的捧了一个牛皮纸大包跑回来。 “少吐槽!多做事!” “这是什么?”光子愣愣的看着落入手掌的大纸包,感觉份量不轻啊。 “这是火药,之前就想拿给你了,嘻嘻。”从容不好意思的抓着后脑勺说。 相夫光子也来不及问她从哪里搞来的火药并且为什么送给自己了,匆匆往行囊里一塞,火速的和屋子里的各位道别,嘱咐他们严加保密后,带着云罗风树和紫韵漂零毅然决然的出发了。 Chapter 0551 青城是光之国境内最四季如春的地方,气候柔和而温暖,别说花都,就是单挑其他任何一座城出来,都遍处是花海。 桔梗木茉命手下帮她在花田里采集百余种花卉,打算亲自运回凝光城去。暖风浮动,吹舞片片蓝白交织的丛生风铃草,映着旁侧一亩花田里灿烂的重瓣黄木香,绒球成群的金合欢在附近翘首张望,仿佛在与黄木香在光色的暖度上一较长短,五彩斑斓的羽扇豆浓密如茵,白瓣绿蕊的石斛兰莹洁似玉。 百米开外的水生花田里,睡莲在休憩,红蓼在摆头,细叶水团花瞪圆了那别致的眼睛,香蒲水蜡烛也摇摆着纤弱的身姿,同梭鱼草还有狐尾藻一道追随微风的节奏尽情舞跃。 “城主,凝光城里的花卉种类不会比我们这少,还费力气采它做什么呢?”阿灿不解的晃着脑袋,已经在搬第十五箱芍药了。 “凝光城里的花才多少,我这次送去的,可是要充盈千年岩洞的哦。”木茉轻盈一笑,伶俐的眸子宛如水中璧玉:“你看这芍药、忍冬还有百合,可都是常用药材,我们种植花卉,不止是为了美化环境,净化空气,很多时候,如果它们也能创造一笔可观收入的话,我觉得也很好啊!” “这是我们城主的生意经,你是不会明白的。”环丫头小人举大箱,慢条斯理的吐阿灿的槽。 阿灿点点头,貌似明白了什么,一使劲儿,单手举起三个摞在一块儿的箱子,即刻惹来伙伴们的惊呼和掌声。 “哈哈!”木茉欢快的笑起来,指着阿灿跟大伙儿讲:“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跟光子一家的。” 正嬉笑着,木茉的另一位部下,整个天地盟里年岁最大的副使莘老伯慌慌张张跑过来,看他连跑带喘的样子,木茉担忧的从高处跳下来,忙问怎么了。 “木茉小姐,你快跟我回去吧!出大事啦!” 老人七十多岁,头脑却不糊涂,当年还是辅佐过木茉祖父、上任城主的大人物,他还曾亲眼看着木茉的父亲长大成人,对桔梗家族十分忠诚,天地盟聘回他的时候,他本是不甘愿的,后来听说木茉也做了城主,他才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因为年纪大,所以国府准许他不必来国都参加大会,只安安心心的留在城主府辅佐年轻的桔梗小姐就好。 木茉扶着老人尽量减少了往回赶的时间,见城主府里的几个侍女正围在客房床边,给一个受伤昏迷的女孩擦拭面颊。 “这姑娘昏倒在门口,嘴里一直念着什么,我看她伤得很重,就叫人带进来了。”莘老伯解释说。 “辛苦你了,老伯,回去休息吧,这儿的事交给我。” 老伯走后没多久,姑娘慢慢打开了眼帘。 “幼宁,你醒了,幼宁?” 曾在花国军务府对木茉有照顾之恩的姑娘明显不知所措了,她先是握紧手中一直紧攥的东西,然后警觉的看着周遭。 “你不要怕,这里很安全。” “你是……飞燕?你是飞燕吗?!”直到正视来人,幼宁才把她认出来,惊喜莫名的叫道:“真的是飞燕!” “幼宁,我知道你的疑惑,我现在告诉你,这里是光之国青城的城主府,这里很安全,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胳膊上都是伤口呢?” 明白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幼宁这才略微放松了些,语调也渐次的恢复宁和:“一言难尽。” “这样,你先好好的洗个澡,然后睡一觉,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够了再说。”木茉见她狼狈而疲乏,心中怜悯。 “不行!我不能再睡了!军务府出大事了!”幼宁没有哭泣,甚至半滴眼泪都不肯掉落,然而她严重的悲怆和惶急,还是全无遗漏的映在了桔梗木茉的瞳孔里。 “我听说花之国正在打仗,能告诉我具体的经过吗?” 幼宁戒备的看着房间的其他角落,一时没有应答。 “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幼宁吞了吞口水,这才肯松口:“飞燕,不瞒你说,我现在正被人追杀。” “被谁?” “是思克达国主。” “他为什么要追杀你呢?” “他跟弗瑞森亲王索要军令王符,还扣押亲王大人的乳母做人质,乳母不甘被利用,自杀身亡,亲王大人大怒,就在国主的屡屡挑衅下发动了战争。” “原来是这样。” “而军令符的其中一枚,阿言放到了我手里,大概思克达国主早就盯准了我们这些军务府的人,战争打响后,他的人马就派出来追杀我们了。” “那你又是怎么到光之国的?” “幸亏我随身带着越国通行证和身份识别卡,所以早那些追捕的人一步进入边境,不过他们都是天魔教里的高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我了吧!飞燕!我求你帮帮我!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 “幼宁,你不要急,我一定会帮你的,军令符在你身上是吗?你记住,此后你遇到任何人,都不要告诉他们你的来历和身份,这事情太严重了,关乎军务府的生死存亡。” 幼宁点头,很快就泪水盈眶:“可是,可是……希草她不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木茉的预感极其不好。 “她……她死了,为了掩护民众逃跑,被活生生的炸死了,呜呜呜呜呜!” 木茉的心口一阵绞痛,眼前立时出现希草的样子,那个向往和平仁慈热心的姑娘,在衡无的重重保护下,还是没能逃过世俗的魔爪吗? “你呢,飞燕,希草活着的时候,一直在说,想和你见上一面。” 幼宁哀伤的转述,让木茉更加悲痛,她忽然愧疚的站起身,朝幼宁低低的行鞠躬礼:“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嗯?” “我不是飞燕。” “啊?你不是飞燕?那你是谁啊?”幼宁被她搞得一头雾水,勉强一笑,打趣:“你就是飞燕呀!” “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光之国青城的城主,桔梗木茉。” 幼宁呆住了。 “当初因为剿杀黑暗组织,而被璇极传送圈送到了花之国,被冲骐和乌乙救起,我担心暴露身份引来杀身之祸,因而隐藏了真相……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更没有别的目的,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青城的城主……天啊,飞燕,不,桔梗木茉,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幼宁颇有感触的叹息道:“可惜,希草她永远不会知道了。” “对不起,我应该写信回去的。”木茉惭愧的低下了头。 “罢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只是,可惜了衡无。” “衡无,他怎么了吗?” “他,在希草死后不久,失踪不见了,到现在还杳无音讯。” “那其他人呢,其他人还好不好?”木茉关切的问。 “自从开战,大家的精力明显不如从前了,希草死了,乌乙也死了,衡无失踪了,冲骐病了,整个军务府溃不成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木茉知道幼宁一直在强撑,否则早就垮下来了,人的信念和意志力果然是最重要的。她希望自己能帮上忙,哪怕是竭尽全力,只要……能让她减轻心中的歉疚。 “既是国府中人,那么我代表弗瑞森亲王,郑重的请求你们!帮我保住军令符!”幼宁跟着起身,向木茉行了一礼:“如果这一战军务府能够取胜,弗瑞森亲王及整个军务府,都会感激光域的大恩大德!” “幼宁,你身上有伤,先坐好再说!”木茉将她搀回床上,郑重相告:“你听着,幼宁,我只是个城主,关于这样的大事我没有决定权,不过,我会陪你去凝光城见晴尊大人,到时候,她会给你答复的。” “谢谢你飞燕!啊不!是木茉城主!” “好了,叫我木茉就行了。”木茉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有,千万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待会你乔装一下,扮成我的部下,跟着队伍一起去国都。” 将可以换取一笔可观收入的鲜花运往国都城后,木茉直接带着幼宁进入了凝光城,在那里一一会见了上主和晴尊。 “幼宁,你的伤好利索了吗?不如就留在凝光城休养吧。” 幼宁没有想到的是,一国之主竟如此的平易近人,不但爽快的答应了帮她保守秘密、保全军令符,更是主动邀请她留下。 “晴尊大人,水神雅因来了。”夏蔓绯进来通传。 “我出去应付,不会让她进来的。”海蓁子把握十足的给玉灵碧递眼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雅因开始密切注意天地盟的一切集会和活动,但凡得空,都要亲自到场旁听,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玉灵碧默许了其他人的意见,那就是,集会秘议之时,竭力避开那双窥视的眼睛。 “马上去国境,告诉放人进来的术师,严守这次机密。”助贤吩咐部下去国境通传指令:“哪怕是十三禁卫军要求调看这次的通关记录,都不可以。” “霸气!” “威武!” “给力!” “行了!”木茉无奈的阻断了此起彼伏的称赞,她现在可是焦虑的很:“光子已经出发了是吗,如果早一天,我也想……” “木茉……” “我知道作为官员不该感情用事,可是,军务府有恩于我,我实在很挂念他们,晴尊大人,可以让我也去花之国吗?”她满怀期待的看向玉灵碧,希望能得到她的首肯。 玉灵碧犹疑了片刻,反问:“明知道那里在打仗,很危险,你还是决定要去吗?” “是的!” “唉,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想办法偷偷赶去的吧?” 木茉震惊的看着自家大姐,她居然……这么了解自己? “一向听话乖巧的木茉,在听到伙伴遭遇劫难时,会觉得不安,会违背一切阻挠赶到他们身边,这是你,以及所有人最珍贵的美德,我怎么会阻止你呢?”美丽的笑容如同寒冬里的阳光,瞬息间融化了所有的冰霜雪雨。 “谢谢你!碧姐!” “我再拨两个人陪你去,希望你能在那里碰上光子。”玉灵碧说着,从手里拿出一份人员名单看起来,在她眼里,天地盟的诸位都太过优秀,所以一个个在脑子里过,还真就没法立刻知道最合适的人选。 “花之国的内战已经持续一个星期了,到现在也没有火国国使归域的消息,我想,思克达国主为了防止意外已经强行拘留了化云幻灵,光子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来。”提到光子,宁日潇就设想到了这一步。 “幼宁,那你知道化云幻灵被关在哪了吗?” “听说,化云国使自从进皇城,就再也没出来过,我想,应该是被国主扣在皇城的大牢里了吧?”幼宁根据对思克达的了解做出和宁日潇差不多的推断。 “等光子用光镜传讯回来时,把这个消息告诉她。”风扬在一旁提醒众位。 “幼宁,你就放心的留在这里养伤,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国家的,甚至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时间敌对,不过当下,我们是不会置你和军令符的安全于不顾的,你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桔梗木茉决定找到弗瑞森亲王,告诉他,幼宁拼命保住的“另一半军权”不会落入他人手里。 “嗯!谢谢你,谢谢你们!谢谢!”除了连声道谢,感激涕零,幼宁已不知该用怎样的方式表达她的兴奋和感激。 花之域,亲王派和国主派终于爆发了为王位进行的角逐,亲王派骁勇善战,就像饥渴许久的猛兽一样头也不回的往前速冲,而国主派拥有强大的财力,居然雇佣天魔教来跟敌对方对抗,一时间,花域土地上战火纷飞,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内战。 边境的严查并没有因内部纠纷而懈怠,弗瑞森亲王的军务府国境守卫们,依旧风雨无阻的执行着任务,一如往昔,充分体现了军务府的训练有素,严格非凡。好在相夫光子提前留了一手,将身份识别卡和越国通行证通通放在身上,还顺便捎带了云罗和紫韵的两份,不过,边防术师仔细检查她的通行证时,还是让她浑身冒出了冷汗,她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真品,这些人不会收到什么上级信息,禁止她这位异域上主进入吧? “看好了,我是光国上主,这次只带了两个人来,而且我作为江菱织造企业的首领,也是有权利来花之国办事的。”相夫光子理直气壮的要求守卫让路,话一出口,所谓的忌惮也就慢慢消散了。 负责这片区域的守卫队长想了想,这才允许三人通过国境防线。 一踏入那里,相夫光子立即嗅到了硝烟的气味,看来两府为了王位而起的争执,已朝着愈演愈烈的方向发展了,往前行进几公里,会越来越明晰的瞧见被战火摧残的荒芜和废墟,曾经繁华的城,今日落入眼底成就破败与不堪,残垣断壁画出炼狱般可怕的场景。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窜,花之国府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保护他们,而是倾尽全力封锁内战消息。 “这大概,就是掌权者们所谓的‘大局和小事之差’了吧。”紫韵伤感的摆首蹙额。 “对于很多拥有权势的人来说,只有他们自己的命叫命。”光子捏紧手指,不觉间忆起了视人命如草芥的迁党贵族们。 云罗风树望向狼藉一片的大地,横躺竖卧的死尸间一阵嘹亮的女童哭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Chapter 0552 相夫光子从光镜彼端得知了化云幻灵可能身处的地方,一转头,看到云罗风树抱着个年岁小小的孩子过来了,好像是从一个被炮弹炸出的地坑里找到的,圆滚滚的小脸蛋上满是灰尘和泪水,正张着嘴巴哇哇大哭。 在当下炮火纷飞,四处回荡着爆响的时刻,孩子的哭声是那么细不可闻,它被战争的曲调淹没。一种异样的奇妙感,冲击着相夫光子的思维和意识,让她不由自主的怜惜这个孩子,想要把人抱在怀里哄。 云罗风树把小女孩放在地上,个子矮小,看上去不过三四岁,一双灰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小小的巴掌正揉着粉嘟嘟的圆脸蛋,她看到注视自己的相夫光子,忽然眸光亮亮笑了起来,还抬起两条胳膊,做出要人抱的姿势。 相夫光子的神情变得柔和,她俯下身,将娇小的身体一把搂在怀里。 “小朋友,你为什么会在外面?这儿多危险呀?” “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孩子微微低头,烟白色的刘海掩盖住她可爱的双眼。 相夫光子心里一震,很快笑说:“不会的,一定是逃跑的时候太乱,他们和你失散了,这样好不好,你跟姐姐一起走,然后姐姐帮你找爸爸妈妈。” 小女孩这才抬起头,漆黑的瞳孔晶亮晶亮的,一脸兴奋的发出那好听的童音:“黛尔真的可以跟姐姐一起走吗?” “你叫黛尔呀。”温柔之上平添了几分欢悦,相夫光子抱起女孩,和云罗紫韵往相对安全的地带走去。 花之国建立的避难所,只能容纳少部分民众,而这当中,必然是出得起钱的人才能率先拥有占位权,相夫光子揣度,估计这小女孩是某个贫困家庭的孩子吧,才会被遗失在处处危险的战场上。 蔚蓝的天空,被火色的烟气填满,不断横飞的兵刃、炮弹来回穿梭,相互厮杀的两派术师不分地点的乱斗,逃亡的人每走一步都要担心接下来会不会丧命,人都不长眼睛不顾无辜死活了,更何况是没灵没性的武器? 云罗风树抬手就打飞了两枚尚未炸开的□□炮弹,从前的战争是鲜有这些东西的,尤其花之国这种不擅军力的国域,他们分析说,这必然是从火之国进购的,或者直接跟天魔教讨。 “不论如何,不顾民众死活,就这么不分地点的肆意开战,实在太过分了!”相夫光子愤慨的斥责花域国府,她才不管哪个派系和哪个势力角逐,不管无辜者死活的行为,她都发自灵魂的鄙视。 不知是不是被本地的作战术师发现了行踪,还没等跑上高处的安全通道,连续十余枚炮火、百余发刀刃就这么出其不意的射过来了,云罗挥拳抵挡,紫韵甲钩护身,相夫光子为了护住怀里的孩子,还没等造出光能防御罩,就被一枚小□□弹炸中了肩膀。趁她晃神的空当,无数明晃晃的轻斩奔驰冲下。 “风遁凌空斩!” “风遁涡流炮!” 千钧一发,数以千计的轻斩利刃被两团纠缠而起的漩涡卷入到轮回般无尽的飓风里,才和冉空共同施展完风遁术的橙,操起双戟杀入花国战场,不分敌我的一通乱砍。莉莉卡和硕特紧接着现身。 “你们怎么来了?” “老大说那里用不到我们,就让我们过来帮忙了。” “光子大人,你受伤了!”莉莉卡指着相夫光子被血染透的左肩惊呼。 “没事。”相夫光子撤下肩上的碎布,感到患处麻麻痒痒的,暂无一丝疼痛。 “需要紧急处理!”莉莉卡不由分说,徒手划出个限式来,众目睽睽之下从空气里生生掏出个医药箱。 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相夫光子笑道:“你的异空间存储术真厉害。” “必须的!我可是组织里唯一一个会用的!”莉莉卡捂着嘴巴悄悄跟光子说,一脸俏皮的鬼笑。 “少臭美了!连打架都赢不了的家伙!”尽兴而归的橙用戟柄敲了莉莉卡的头一下:“化云幻灵在哪,我们赶快去吧!” 莉莉卡起身冲橙做了一顿鬼脸,转头问光子:“已经确认地点了吗?” “还没有,只知道在皇城里。”光子苦恼的皱眉。 “哥哥姐姐,你们是说火之国来的国使小姐吗?”小黛尔歪着脑袋一脸纯真的问:“如果是的话,我知道她在哪里哦。” “咦?!” “呵呵呵,撒谎可是不对的哟,小黛尔。”一团黑烟散尽,青天白日下,雷默就这么赫然的登场了。 “天魔连你都派出来了,看来亲王派势力非凡啊。”相夫光子讥讽的瞪着雷默,毫不意外。 “我可以把这当成是对我的夸奖吗,美丽的光子小姐?”阴柔俊美的微笑,让女性无法抵挡的诱惑和魅力,第二战神手持一朵红色玫瑰,慢悠悠朝红发女子靠近。 相夫光子看也不看,抬脚把地上散落的轻斩踢向雷默,一发接着一发。待雷默通通躲过,转而又迎上了相夫光子的一拳狠击。他从容一笑,伸手握住,黑压压的气焰不知不觉在身后蒸腾出羽翼的姿态。 相夫光子的第一预感,是这家伙要放血翼蝙蝠吸她的血,或是像赤魇那样,不慎被咬一口后,就患上夜里不能用元能的“毛病”。 雷默轻松抑制着她的气力,嘴唇凑到其耳边,轻轻吐息:“知道你的蛮力为什么没用么?” 相夫光子恶狠狠的瞪着他,吃人一般。 “因为你内心的黑暗,已经被激发出来了,即便你没有察觉。” “虽然我名声不太好,不过还轮不到你这种人贬低我!” “那你怎么解释当下的状况呢?如果不是你内心的黑暗压制了光明,凭你的本事,会使不出力来?承认吧,你是属于黑暗的,我说过,只要你想来,我随时欢迎。” 轰啦—— 下一瞬,云罗风树收起顷刻巨化的翼状手掌,把相夫光子揽回怀中,同时砸碎了雷默身处的地方。 “啊呀呀,攻势还是这么猛烈呢,云罗风树。”看到他,雷默目光变暗,隐隐露出之前并未显现的敌意。 小女孩从冉空的保护里挣脱出来,跑到相夫光子那里,依赖性的一抱。 光子回身摸了摸她柔软的短发:“黛尔认识这个人吗?” “他是个坏人!”小女孩一脸敌意的指着雷默大叫。 “姐姐知道他是坏人,不过不要担心,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这时,相夫光子眼中已有了志在必得的把握:“雷默,你最好不要挡路,我不是来作战的,不过如果你活腻了,我也可以成全你。” “原来不是要直接取我性命啊,我可以理解成,你对我保有一丝眷恋吗?” 雷默轻佻的言辞激怒了相夫光子,她最厌恶的男性类型,就是有事没事都把轻薄之言挂在嘴边的,将黛尔交付到云罗风树手里,她抬手就打了一炮隔空毒拳出去。 雷默的身体化成一堆雪白的鸟雀,随着毒气的靠近纷纷振翅飞走了,可危机一解除,就又重新凝聚回来,组合人形。 “没种的家伙,有本事不要用幻化术!”橙操着双戟恼火的大吼。 “我怕——你没有这个本事哦。” “小心他的血翼蝙蝠!”相夫光子冲橙的方向大喊,谁知竟只能眼睁睁看着雷默用血翼蝙蝠将橙完全包裹在内,当时,她想都没想,就把真心话嚷了出来:“你敢伤害我朋友!我恨你一辈子!” 血翼蝙蝠的结界破了个洞,已经失去力气的橙从里头跌了出来。大家立刻上前替他检查,看看有没有被蝙蝠咬伤的痕迹。 “放心吧,你叫的很及时,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放水了呢。”雷默重新踱来,无视众人的仇视表情:“那么,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呢?” 相夫光子起身,伸手就是一拳:“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不过,光之国的机密可没这么容易泄露,你别妄想!” “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对你的钟情附加到利益之上呢?这是很伤人的。”雷默苦涩的一笑,满副受伤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更要告诉你了……虽然你没杀我的朋友让我不至于恨你,可是,我是打从心底的觉得你恶心,你自以为魅力无边,却不知在我这种人眼里,顶多算个小丑,我郑重的告诉你,我不会加入你的组织,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雷默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又低头望向躲在云罗风树身后的小女孩:“芙雅家族的大小姐,只要你劝这个红发姐姐跟我走,我就带你去找你爸爸妈妈哦。” “你骗人!就是因为你!爸爸妈妈才会带着妹妹逃跑把我落下的,你们想要杀爸爸妈妈,我讨厌你们!”黛尔生气的鼓着腮帮,面颊绯红。 “芙雅?”紫韵一脸惊讶的看着黛尔问:“那个当下花之国里最富有的商业家族?” “是,我叫芙雅黛尔,是爸爸妈妈的大女儿,我还有个同胞妹妹,可是昨天早上,这些人忽然闯到家里,跟爸爸要东西,爸爸不给,他们就大开杀戒!把我家的仆人全杀死了!我们是在半路逃跑的,都怪他们!他们是大坏蛋!”小女孩激动的说着,想起父母妹妹至今没有下落,就难过的掉眼泪。 “可我们并没有成功哦。”雷默耸耸肩,做出无奈的姿势。 “所以,你就想把黛尔带走,然后威胁她的爸妈交出你们要的东西?” “不愧是光子小姐,很了解我的心意呢~” “哼,那么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我保护定了,谁也别想动她!” “哦呀哦呀,这恐怕不行哦,因为她是花之域的人,国主是不会允许她离开国域的哦~” “姐姐!我不要跟他走!”黛尔紧抓着相夫光子的衣角,布满泪水的大眼睛满是担心和害怕。 相夫光子把她搂在怀里,轻柔的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的,我绝对会保护你,哪怕是国主,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光子姐姐……” 起身,鄙视的眼神定格在雷默身上,一副轻视的嘴脸:“啧,当了花之国国主的走狗,很光荣呢,第二战神先生。” 雷默的部下匆匆跑来,在他耳边通知了什么,脸上闪过一瞬的凝滞,乌发男子很快又展露笑容:“我还有急事,就不陪诸位了,后会有期。” 一群乌黑八糟的蝙蝠有秩序的散开,接着涌上天际,愈飞愈远。 少了一大阻碍,接下来的行程显然顺畅多了,相夫光子早就做好了准备,携带大量的金钱而来,所以很容易,她就得到了一间本已人满为患的旅店的接待,服务生客客气气的把光子一伙领到最为高档的客房里,询问他们还有什么需求。 “准备一套这么大孩子的衣服,然后,不许告诉任何人我们在这里。”相夫光子亮了亮发光的拳头,一脸杀气吓得服务生连连答应。 “暂且在这里歇歇脚,然后再直捣皇城。” “在那之前,需要制定详细的计划。” 把一张大大的图纸平铺在桌面上,几人簇拥到一起,对着花之国的皇城地形图研究起来。 在这其间,芙雅家三岁的大小姐安安静静坐在沙发的一角,一言不发,乖巧的等着大人们商议结束。 “黛尔真乖。”相夫光子一转身,就看到自己洗好澡换好新衣乖乖坐在那里的小丫头,怜爱之情油然而生:“饿不饿?想吃什么?” 小丫头摆头,然后一脸期待的盯着光子的脸:“光子姐姐,我不喜欢黛尔这个名字,你能给我取一个吗?” 突如其来的请求让相夫光子有些愣神,随后发笑:“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芙雅家的,会连累各位哥哥姐姐的。”小丫头抬头,坚定的看着红发姐姐和身边的诸位。 大人们又怎会不知她小小的谎言?这么单纯的孩子,即便说谎,也毫无遗漏的从眼睛里释放出来了。 “好吧,让我想想,叫你什么好呢?” 房间偏于神之国古典式,除了壁上的水墨挂画,就是几副挥洒豪迈的软笔字。其中,那对“笑看天下动,霜欺傲雪人”的精短字句引起了相夫光子的注意。本就觉得这孩子灵秀异常,于是更加坚定了灵光过后萌生的想法。 “笑霜,喜欢吗?” “喜欢!” 看着两个抱在一起的大小姑娘,众人被战火搅糟的心情才稍稍平复,橙更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他高于常人的毒舌功力:“我看啊,你认她做女儿算了!” “胡说!光子大人哪有那么老!”莉莉卡习惯性的跟橙唱反调。 相夫光子抱着笑霜坐回沙发上,笑得很开心:“我不介意啊,反正我都二十好几了,也该有个干女儿了,来,笑霜,叫妈妈!” “我不要!”笑霜立刻拒绝,很快解释说:“我要叫你光子姐姐!” “为什么?我做你的义母不好吗?” “姐姐这么年轻,怎么能做妈妈呢?而且我都三岁了!” “哈哈哈哈!”孩子一番话惹得大人们忍俊不禁,不由得都想把她抱在怀里亲两口了。 莉莉卡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借机打趣:“笑霜,那你说,谁是姐夫呢?” 笑霜毫不犹豫的一指云罗风树:“他!” “哈哈哈哈!” “小家伙还挺敏锐的嘛。” “紫韵,你怎么也……”相夫光子无力的扶额,现在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好吧,是她觉得难为情了:“计划已经制定好了,现在,我要留两个人照顾笑霜。” “光子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姐姐是去做很危险的事,那个地方是笑霜你不可以去的,知道吗?” “光子姐姐!你放心!我会幻化术!”笑霜生怕光子丢下她跑掉似的,立刻摆出手诀的姿势,砰然化作一个与莉莉卡一模一样的姑娘来。 看着镜面反射般效果的一幕,众人啧啧称奇。 眼看小丫头又泪水汪汪的撇嘴欲哭,相夫光子心有不忍,就破例答应了她的请求。 Chapter 0553 从上方俯瞰花之国的皇城,它呈八宝莲花形,东西方一角的花瓣处,正是情报所得化云幻灵身处的位置。那里有一栋不显眼的灰色建筑,比窗子都宽的大烟囱多半给人以伙食房的感觉,相夫光子一行人趁着战乱,皇城外围也被搞得狼藉不堪时,靠近了那里的外墙。 “墙不算高,而且外围无结界,可以放心潜入。”亲自试探一番的相夫光子从枝繁叶茂的大树跳下来,转告同行者们。 留冉空和硕特在城墙外把风,其余人带着笑霜一跃而入,试图越过灰色建筑的防守,一次成功。 “奇怪了,这房子没有结界,也没人看着。”莉莉卡绕着小楼转了一圈,百思不解。 “那是因为我们连外壁都撼动不了。”橙和紫韵纷纷丢弃手中断掉的武器,明明是无坚不摧的尖利之物,却被灰色建筑看似平凡的外壁一击即断,上演了以卵击石的效果。 “我试试。”相夫光子抡拳就砸,一阵天摇地动后,灰色建筑毫发无损。 大伙使尽浑身解数,妄图把连门都没有的建筑敲出个缺口来,可半天过去,洞没凿出来,倒引来了几个坚守在巡逻岗位上的受伤术师。紫韵和莉莉卡立刻摆出妩媚姿态,步步生莲的扭了过去。 “哎呀,术师先生怎么浑身是伤呢?叫人家好心疼哦,快,我带你去疗伤~” “就是啊,老打什么仗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呢~” 面前忽然冒出两个摇曳生姿的大美女,几名巡逻术师立即沦陷了,两眼冒着桃心就差没流出口水来,无比听话的跟着走了。 “原来紫韵哥哥是女的……”笑霜暗暗的惊讶。 “我想到一个办法。”相夫光子从包里掏出来之前从容送的东西:“用□□炸。” “连巨力都不管用,□□就管用了?”橙对此表示怀疑。 “而且,就算炸开了,会不会伤到里面的人呢?”云罗风树也觉得不妥。 “从刚才来看,这幢房子的外壁应该是采用了防撞击的高密度材料,而四扇窗户也都是仿制的装饰品,我们把□□做成临时□□,让□□的高温集中在一点,瞬间摧毁某个方位,如果还是不成功,我们就想下一步计划,总归,要在紫韵他们回来之前搞定!” “好在城里的人都忙着保护国主,暂时没工夫来这里守着,看到刚才那几个伤兵没有?搞不好是被闯进来的亲王派弄残的呢。”橙接着相夫光子的话分析。 按照十三禁卫军曾经传授的方式,相夫光子就地取材,用□□做了两包□□出来,一包收起来备用,另一包则从高空某个固定的地点往目标中心投掷。她往另一幢高耸建筑上飞跳时,抬起的左臂牵连肩部的神经,让她顿感一阵撕痛,差点没蹬到位置就跌落下来。 眼下所选的这个方位,是相夫光子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地点,从这里空投,应该会炸毁房顶最坚固的一角,她不需要炸毁整栋房子,她必须要确保化云幻灵的安全,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被人察觉,她就把责任归咎到正在打响的战争上。 轰然巨响连动整片皇城土地,相夫光子大力的投掷之下,果然正中了目标锁定点,然而,让她未曾想到的是,□□的热流和强力也仍旧无法撼动建筑的外壁,它还像一座不可动摇的铁山般,铮铮的屹立在这里。 “最后一个办法!”相夫光子不顾肩上流下的温热物体和一阵阵袭击神经的刺痛,起步,没有着地,而是直接跳向了灰色小楼的大烟囱。 “光子!”云罗风树忍不住惊呼,刚才看她险些跌下来,他就早已做好了从下方接人的准备。 “我没事。”相夫光子停步在烟囱的一角,发现这里的大缺口别说能容下一位国使,就算是他们几个一起挤进去,都不成问题:“没有窗子没有门,还不怕高温不怕撞,那么,就只能从这里着手了。” “你确定?” “这里的大烟囱,明显是掩人耳目用的,让人误以为是伙食房,实际上却关押着国使,那么它的真实作用,就值得深究了。”相夫光子谨慎的瞄着四周:“风树,橙,你们在外面等我,我已经在你们手上留下了逆向元能式,时刻保持联络。” 不等云罗风树发表意见,心急如焚的相夫光子就已经预备纵身跳入了。 嗖——一柄脱了鞘的佩刀风驰电掣般袭来,在相夫光子跳下去以前成功割断了她颊边的红发——如果不是她躲得快的话,怕是整颗脑袋都被贯穿了。 立马知晓来人是冲她来的,相夫光子放弃潜入翻身跃下,挡在橙和风树身边,警惕的注意着是否还有其他的偷袭。 面前,一名白色休闲衣衫留着碎卷短发的男子悠然自得的笑了一下,轻描淡写的问:“你们在做什么?” 相夫光子感到此前未有的凌厉气势,暗暗吃惊的看过去,发现是从没见过的一号人物。 满头的红发,冷锐的目光,这些特质点燃了栗眼中浓浓的兴味之火:“你是……?” “相夫光子。”既已暴露,相夫光子就不打算继续隐瞒,真要说的话,她也有的是说辞应付。 “哦~原来是阿助和小苍的伙伴啊。”栗摊手扬眉,方才还隐约流露的杀气荡然无存。 “敢问你是?” “我是栗。” “你就是栗……?”相夫光子差点把“国主派”三个字叫出口,尤其听到对方来历以后,更是本能的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这个即便惊叹也毫无畏惧、表情谨慎的红发女子,让栗的笑容加深:“像你刚才那么炸,是会炸伤里面的人的哦,还有,如果你真的跳下去,恐怕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 “说得那么吓人,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故意大放厥词?”相夫光子想了想,竟一步瞬移过来,磨得锋锐的月形轻斩牢牢搁在对方的颈动脉处:“不好意思,能告诉我怎么进这幢房子吗?” “好快!” “有进步。” “啊哈哈哈哈,对待救命恩人,相夫光子小姐就是用这种方式的吗?” “我无意伤你,我只想带走这里的人。” “你可知道,一旦你把她带走,我们花之国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善罢甘休,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和我们开战的准备?”栗全无一丝颤抖的“回敬”着相夫光子射来的阴沉眸光。 相夫光子挑唇冷笑:“我不觉得,国主派现在有这个能耐。” “你说什么?” “别说你们根本就拿不出多余的兵力来抵抗我们光之国,单凭你们扣押火国国使,就已经是得罪了火域,再加上亲王派,如果三方联合,究竟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 “我们既然敢扣押国使,就不会惧怕火之国,别忘了,我们可是高价雇用了天魔教的高手呢。而且,我不认为,那么残酷的火之国,会为了一个小国使而劳民伤财发动战乱。” “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比起残酷,火之域未必比得上贵国,他们都不在乎的人,你们又怎会在乎呢?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栗大人?”相夫光子直言反驳,也顾不得维持什么形象了:“马上告诉我!怎么进入这座房子?” “如果我说,你现在就可以进去了,你会相信吗?” 相夫光子沉思片刻,回想他刚才似乎故意被抓时的情况,就觉得那种第一眼看过去的异样感又回来了,出乎意料的,她在对方达到要求以前,擅自放下了利刃。 “喂!你在想什么!我们还等着他帮忙呢!”橙在一旁不解的呐喊。 “栗大人,那就麻烦你现在告诉我,怎么进去。”虽然暂时放手,可相夫光子的眼睛还是牢牢盯着国主派的干将,时刻注意着他有无异常举动。 和相夫光子相比,栗显然轻松自在得多,他慢悠悠走到一面看不出蛛丝马迹的外壁前,伸手画诀,将元能注入到整面墙壁,然后,一扇可以推开的单门,呈现了。 “就这样?”橙难以置信的指着被推开的门,心想刚才费了那么大劲儿究竟是为哪般啊。 “虽然我替你打开了最外侧的门,不过,里面的一道道难关,还是要你自己想办法哦,相夫光子。”栗说着,扭头便走。 “等等!你为什么帮我?” “就是有人,得到想要的还不知足,非要探个究竟。”栗没有回头,也没打算告诉她,只提醒道:“十分钟后,国主会派下一批护卫到城中各处巡视,刚才那一拨寥寥无几,你们的人还能糊弄过去,可接下来,就没那么好运了,再耽误时间,可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栗的提醒让相夫光子不再迟疑,率先冲进了灰色的大门。 借着内部昏沉的灯光,透过十面玻璃厚壁,一行人很快找到了最前方安静独坐的化云幻灵,她正背对着大门,恐怕外部的灯光和噪音一时间还无法穿透这些屏障,相夫光子想,与其把时间用在呼喊她的名字引起她的注意上,不如直接下手来得省时。 果真和外壁一样不同凡响,寻常的大力猛砸根本就动摇不了玻璃的坚固度,相夫光子采取接连性的元能集中攻击法,发现连贯的撞击之下,玻璃果然产生了些微破损,手脚全上,狠命踢砸,她彻底明白了,这玻璃就和外壁一样,是需要输入元能才会击溃的高密度材料,而很显然,眼前的一重重屏障,比被栗征服的外墙羸弱许多。 思绪不禁再度漂移,回到那个诡秘的男子身上:“他,究竟是什么人?” 见她实在吃力,云罗风树干脆在另一侧出手,两人砸得地动山摇,拳头冒血,才只让玻璃产生了裂纹。相夫光子压制住万分虑火,凝神聚气片刻后陡然一拳,玻璃终于全碎。 和风树一起用这样的方式朝目标努力,不顾受伤的拳头、臂部的肌肉,更顾不得流血的肩膀,拆除了一面又一面坚硬的玻璃壁,当二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抵达“彼岸”时,看到的是化云幻灵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趁着战乱未休,相夫光子一行人带上化云幻灵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了花之国皇城,几人不方便再留宿旅馆,只好在处处硝烟的地界里寻觅一线容身之处。 最后,他们找到了一间空屋子,将他们引领进去的正是曾经出使过光域的灵薄。这个蓝色眼睛的女人不但热情的款待他们,更是把逃出花域的路线都帮忙制定好了。 在询问化云幻灵一些相关事宜前,相夫光子单独找到灵薄。 “灵薄小姐,究竟为什么这样帮我们呢?听芙菱说,你曾经也帮过来到这里的我的伙伴们,虽然我这么说很失礼,不过,无缘无故的善待,还是来源于一个并不熟悉的远客,真的叫相夫光子难以安心的接受呢。” “这是必然的。”灵薄神秘一笑,不卑不亢:“多余的解释我不会说,只等诸位都安然离开花域后,你自然就会明白,我还有我身后的人,究竟是不是要害你们。” “你背后的人?难道,是栗大人?” “灵薄当下可什么都没说,奉劝相夫光子少主一句,也当是没听到才好。” 相夫光子不喜欢被人吊胃口,可当下又没有退路,也实在不好发作,只得默默的忍耐住,只等能成功越过边境,将幻灵平安带走。 或许真是因为灵薄的缘故,在这座房子里,别说炮响刀声,就连前来叨扰的来客都没有,安静休养了两日,拿好灵薄秘密相授的“妙计锦囊”,相夫光子亲自去通知化云幻灵,准备上路了。 化云幻灵正坐在内院的藤椅上闭目享受日光暖浴,听到珠帘被掀起的声音,笑着打开了那双墨玉般漆亮的明眸。这是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年纪和天地盟女上主差不多,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垂到腰际,眉眼长得和化云玄月(晓月)十分相似。 “那日真是抱歉了,因为当时很多人在场,真实的原由,我实在不方便脱口。”幻灵见来的只有红发少主一个,便安心的坦言起来。 在被救当天,化云幻灵被询问遭思克达拘禁的理由,当时相夫光子揣测是“封锁内战消息”的缘故,但是被化云幻灵一语带过,不置可否。 “说起来,这也是一件让人羞愤的事,思克达国主想留我在皇城里伺候,我不愿意,他就派了很多人好言好语的劝我,最后见我实在不依,就以‘邀请国使继续做客’的名义,将我扣押在皇城里,如果不是你们来救我,我怕是到现在还被他关着呢。” 看着她惆怅的神色,相夫光子深表理解,宽慰说:“现在没事了,趁着战乱,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来,想必他也查不出什么,更没颜面去追究。” “那日你说,是一个思克达国主身边的人将你引领进来,那个人可靠吗?万一他向他们国主高密,岂不是我连累了各位光域的贵人?”提起这个,化云幻灵就满肚子担心。 “我想,他应该不会泄密,如果供出了我们,就等于是把他自己也露出来了,他是花域国府的人,是国主最信赖的部下之一,应该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否则,他也不会一开始就帮着我们了。” “那你知道他的真正来历和目的吗?” 光子摇头,和幻灵一样,对此同样充斥着不理解。经她一番解释,相夫光子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们凭借光域来者的身份,也可以进入国境了,看来,不管是国主还是亲王,都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呢。 Chapter 0554 花之域桃园城的神迹峡谷里,是远离战争的一块僻静幽地,此起彼伏的山脉间,错落安放着神域古式的典雅建筑,飞檐,琉瓦,红墙,雕窗,姿态各异的屹立在山巅之上,许多红木和花岩已出现了老化的迹象,似乎有着百年以上的历史。 桔梗木茉乘舟经过漫长曲折的峡谷溪流,登上古老如同隔世之物的甬石长道,在越过了无数座古色古香、门前垂挂着红纸灯笼的神式建筑后,进入了一片堪比凝光的花海盛景,在那之后所看到的建筑高耸林立,顶间还相互连接着窄细的竹板吊桥。来回飞去的长尾鸟雀鸣唱着悲凄的歌声,盘旋于空顶久久不肯离去。 她根据幼宁提供的地址,准确的找到了冲骐所在的地方,很规整的一座小屋,建立在石头打造的基座上,其余均为木制,柱廊下铺着残漆所剩无多的竹板,印花的纸质折叠拉门紧紧闭合着。 这里太安静了,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木茉忽然萌生出异样的感伤,慢慢走上阶梯,轻轻敲响那扇门。 半晌后,屋中传来轻微的咳嗽声,随后,纸门被拉开。 就这样,木茉迎上了她恢复视觉后第一个看见的男人,干净清俊的脸容早已被病痛染上了憔悴,见是木茉,暗淡的眸子亮起一片明光。 “飞燕?你怎么会来?” 木茉敛住那份没来由的伤感,很开心的笑说:“许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呢,冲骐。” “当然了!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冲骐侧身,请木茉进屋一叙。 屋内陈设简单到让人觉得凄楚,一张矮矮的长榻,一盆临窗的白桔梗,一面摆放着白瓷茶具的圆小桌子,以及地脚古式灯架上的一截蜡烛,可即便这样,这里还是被打理的窗明几净,纤尘未染。 “请坐。”冲骐给木茉倒了一杯热茶,爽朗的笑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 “我见到了幼宁,她把军务府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木茉和他面对面坐在地板上,目光盯着地面的某一处,语气有些沉重。 冲骐眼色一暗,伤感随之袭来:“我回家后,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咳咳。” “大家都没事,除了希草,还有……乌乙。”最后这个名字,木茉是鼓足了勇气才念出来的,她立刻就从冲骐的眼中捕捉到难以言语的悲伤和怆痛,禁不住湿润了眼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冲骐不说话,低头低了许久,重新抬眼时,面上的神色复杂难耐:“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木茉心口一绞,悲从中来,泪珠无声的滑落。 冲骐站起身,拉开宽敞的大门,对着外面渐渐灰暗的天色长叹:“……他至死,还要求我必须好好的活下去,我以为这是做梦,可直到,我连续好多天都看不见他,才明白……一切,都是我的妄想罢了。” “乌乙用他自己的命,换回了你的,所以冲骐,你不能辜负他。”木茉不知道怎样安慰,因为她懂得,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洗刷冲骐内心的伤痛。 毕竟,死亡是最无法挽回的遗憾。 “我也想……”背对着的消瘦身影微微一颤,随后从那清澈的嗓音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片刻一过,他捂着嘴颓然坐倒在地。 “冲骐!”木茉花容失色,立刻扑过去从后面扶住冲骐,发现他嘴边沁着一大片浓郁的鲜红,脑中一阵轰鸣:“……冲……冲骐?你这是……” 冲骐苦涩的微笑,望向天空的眸子充满自嘲:“看来,终究是隐瞒不了了……咳咳!” “你生病了是吗?为什么不去医院呢?”木茉感到心脏的位置一阵阵的抽痛,尤其是预感到可能会发生的结局时,难过欲绝。 “早在战争开始以前,我就从医生那里得知了自己的情况,咳咳!” 木茉用自己的丝帕替他拂去唇瓣上的鲜血:“所以,你就隐瞒病情,担心阿言他们知道以后就不让你上战场是吗?” “嗯,我不想拖累大家,就算死,也要在战场上为亲王大人贡献最后一份力量……可我失败了,乌乙为我而死,我却……只能苟延残喘。”无力的拳发出灵魂的力量紧紧握起,那一刻,冲骐憎恨自己的无用。 “不要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在战场上昏倒,忍清找来的医生说……我的身体已经无法继续作战了,影照他们送我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于军务府来说,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咳咳!” “他们没有那么想,弗瑞森亲王也不会那么想,大家只是关心你,希望你得到良好的治疗和照顾。”这一点,桔梗木茉无比坚信。 冲骐笑了,笑得很安心:“我知道,可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如果不是我的病,我就不会拖累乌乙还有大家,他们,都是我最深爱的家人,不能继续和他们并肩作战,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 青骏刀不知去向,木茉揣测,大概是冲骐自责太深,不想再看到的缘故吧。 “冲骐,你听着,我不管之前的医生怎么说,我现在必须带你去治疗,花之国的战争我想管也无能为力,但至少,我要你活着。”木茉擦干眼泪,无比坚定的对着虚弱的男子说。 冲骐看着她,容色满是疑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木茉差点就把真实的心意说出口了,可一想到乌乙,以及当下的状况,她就用理智战胜了冲动:“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那时候,要不是你救我回军务府,我可能就死在外面了,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又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但在我心里,军务府的各位,永远都是我珍爱的伙伴,乌乙和希草的死我也很难过,所以,我不想再让生命继续流逝了!冲骐,相信我,让我救你好不好?” 冲骐用错愕的神色看了她一会,会心的暖笑了:“我答应你。” 木茉喜极而泣,不知道是自己用热忱与执着打动了对方,她拿出方才悄悄准备好的墨绿色珠子,要冲骐张嘴,并亲自给他喂了进去。 冲骐很快便觉得腹部一阵异样,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生命之元。” “生命之元?”冲骐在记忆里寻找这个词汇,忽然目光大震:“那不是……?!” 木茉用手替他平复胸前的起伏,淡然的解释说:“嗯,是光之国上主的持有物。” “诶?”冲骐定格在木茉脸上的笑容明亮而温暖:“飞燕好厉害,连这种救命的东西都能搞到,看来,我能继续活下去了,咳咳!”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木茉苦涩而无奈的弯起嘴角,一副拿眼前之人没有办法的模样:“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坦白,冲骐。” “是你身份的事吗?” “你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你能拿到光之国上主的持有物,就说明你的来历也一定非同凡响。” 木茉将对幼宁坦白的一切重新叙述给冲骐听,并极力为自己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 “哈哈哈……”面色恢复了些许红润的冲骐凭借自己的力量从木茉的搀扶中坐起来了,看准姑娘的愧疚神色,将手搭上她的肩膀:“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当时那种情况,换作是谁都会那么做的,你不需要自责,飞燕,哦不,木茉!” “嗯!”木茉含泪欢笑,大力的把头点了下去。 在小屋里留宿一夜,翌日,带好该带的东西,桔梗木茉背起冲骐,往神迹峡谷外的道路上赶。 “我看,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冲骐难为情的请求木茉,他实在不习惯被一个女孩子背着,即使他早已脱力到无法走动。 “别小看天地盟的女上主哦,我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别说一个男人,两个也没问题哦。”木茉打趣,随后跟冲骐一起放声欢笑起来。 “话说,你长大的地方还真漂亮,等你养好了以后,我可以回来观光吗?” “当然可以,要住多久都可以!” “哈哈!那我可要好好的玩上一番,到时候,给我做向导的任务,就全权交到你身上了!” “no problem!到时候你不来我都不乐意!哈哈哈哈!” “笑霜,姐姐已经联络了朋友,请他们帮忙找你的爸爸妈妈了,等一有消息,姐姐就把你送回来好不好?” 相夫光子本想原地解决这个问题,但见战乱一点缓和的迹象都没有,笑霜的父母又寻觅无踪,无奈之下,她只好决定把孩子带回光之国去,私心方面,她也确实舍不得这个可爱的小丫头。 “我不要!求求光子姐姐!别把我交给爸爸妈妈!”一向乖巧,在炮火和硝烟中也从不流露一丝退却的笑霜忽然惊恐万状的跪到地上乞求。 光子把她抱起来,盯着她委屈的大眼睛问:“为什么,笑霜要老老实实的告诉姐姐哦。” “爸爸妈妈不喜欢我,不管姐姐信不信,他们就是不喜欢我,他们只在乎尤蕾,就算没有我这个孩子,他们一样会生活的很快乐。”笑霜撇嘴,泪眼汪汪的搂住光子的脖子啜泣。 轰然炸响的炮声,让相夫光子再也耽误不得,她向着身后的伙伴高喝:“快跟上我!马上到国境了!” 在云罗和紫韵的后方掩护下,一行人顺利抵达防御薄弱的花域边境一点,那里临着地界湖,湖横向平卧,长而细窄,只要身手好,想趁此机会渡过一点也不困难。 湖的外围还有一片茂盛的树林,林外的战场上,是已经打出国域的花域势力双方,两支队伍人数不多,为首的大将却几乎个个在场。 当桔梗木茉从另一侧的边境顺利通过,疾步往光之域的方向赶时,看到眼前的一幕,她知道,时间又要耽搁了。 “冲骐?你不是在生病吗?怎么出来了?”军务府副长影照意外的指着出现在眼帘里的冲骐惊呼。 木茉把冲骐扶下来,他勉强可以在木茉的帮助下站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战争结束了吗?” “结束?有那么容易么?”站在国主派队伍一方的衡无一脸黑暗的面朝军务府诸人,若不是那清冷的声音响起,大家一时还不会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衡无依旧穿着威风凛凛的披风战甲,只是眼中再无温情。 他的温情,在那一日,便随着希草的逝去消散殆尽了。 “冲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家伙,竟然投奔思克达!跟亲王大人作对!要不是忍清及时发现,军务府怕是要有一多半折在他手里了!”阿空指着衡无大吼,愤慨莫名。 “你们让我失去希草,我就让你们失去全部!”似乎有意和曾经的伙伴划开界限的衡无,用反目和敌视的口吻怒斥军务府一众:“我早就说过,不要把她卷入我们之间的纷争,可你们通通食言了!” “衡无!希草的死,是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你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背弃你自己的良心啊!”桔梗木茉在冲骐开口前,说出了他也想讲出的话。 他看向她轮廓完美的侧脸,眼中是衡无待希草那般的温厚与柔情。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希草她已经死了!这便意味,我和你们再无瓜葛!” “还和他废什么话!既然是背叛者!就让我们用军务府的规矩制裁你吧!”阿空嚷着,持刀砍向衡无。 军务府的其他人转瞬迎来国主派术师部队的袭击,除了阿言,影照、河木介、雪染全部投入战场参与争逐,冲骐眼见昔日友人堕落,心急如焚,用力挣脱木茉的搀扶,却一步未稳摔下地去,他咬紧牙关,竭力的从地上爬起,还想着要和大伙并肩作战。 木茉不知所措,只能一味的规劝,叫他注意身体,不要勉强。 正挣扎着,湖外树林里冲出一伙急奔的人来,在看到桔梗木茉那熟悉的身影时,相夫光子用力顿足,迫使脚跟稳下,怀中抱着笑霜,骤停于此。 “木茉?” “光子!” 三言两语交换了近况,对彼此所遭遇的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相夫光子比木茉表现的还急迫:“那我们赶快上路吧!带上他一起!” 木茉为难的看向冲骐,咬了咬牙,蹲下身去:“冲骐,你现在只能跟我离开,你要相信你的伙伴,他们会战胜敌人的,你只有治愈了自己的身体,才可以重新回到这里和大家团聚不是吗?” “对不起,木茉,我……” “接下来如果把话说出口,会伤害全心全意待你的姑娘哦,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冲骐。”忍清从一侧慢悠悠的踱步过来,站定在冲骐眼前,刻意遮挡住前方厮杀不断的战争场面:“跟她走吧,我们会等一个健康无恙的冲骐回来。” “可是,忍清!” “军务府不需要没用的废物!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军师忽然冷喝起来,很快又复原成最初的样子,俯下身,按住一脸惆怅的冲骐的肩膀:“虽然我们都不知道结果如何,但留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去找寻一线生机,任何事,只有试过才不会后悔,不是吗?” 忍清语重心长的劝告,终于说服了冲骐,让他意志坚定的把头点了下来。 花之国边境外围的战场上,烟尘与爆响渐渐远离视线,好不容易找到几匹马和一辆车的相夫光子大队,急匆匆的踏上了归途的旅程。 马车里,看着冲骐依旧苍白的睡颜,木茉眼中玉一样柔和的碧辉焕起浓浓的依恋和畏惧。 她依恋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畏惧或许有一天,会永远的失去他。 Chapter 0555 回到光域,相夫光子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帮木茉把冲骐送到凝光城内的医疗院,并迅速通知了碧姐跟化羽,第二件则是将化云幻灵带到连翘会馆,和等候在那里的从容沙诺碰面。 “化云小姐,一切就拜托你了!” 接到嘱托的化云幻灵义不容辞的展开了对欧也从容“双灵魂”情况的分析:“大致情况我已经从光子少主那里听说了。控魂术呢,属于精神系术法,包含了很多种灵魂术法,其中‘控魂’是最简单的,最难的则是‘盗魂’和‘灭魂’,尤其是灭魂,据说厉害到只要有人传授,就算不是化云家族的血脉,也可以炼成。冒昧的问一句,天地盟当下,有没有擅长精神类术法的人在?” “精神类术法不就包括幻术?” “是的。” “有,绿阳和倩儿,她们都擅长幻术。”相夫光子当即推荐,心里却在慨叹,如果念尘也在该多好。 “很好,那么现在,就请把那几位幻术师带来吧,我要教他们如何筑‘控魂阵’。” 相夫光子差探樱和落痕去请,自己则心生疑惑:“那要用什么办法,把另一个从容引出来呢?而且,不能让她发觉,更不可以有让她逃走的机会。” 因为怕异空间的欧也从容窥视偷听,所以即便商量关于她本人的大计划,也是完全与之避开的。 沙诺离开了一会,待回来时,对从容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 “你傻笑什么呢?”从容觉得这小子忽然间变得怪怪的,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他越靠越近的脸吓得缩到了墙角。 “别怕,我在想,我们的关系是不是该更进一步?”沙诺故意放低声量,让语气暧昧而充满诱惑。 “你要往哪进啊?进屋都费劲!”从容完全没有反应,把他推开之后将堵在门口的那只大花盆搬开了。 沙诺暗暗一笑,伸手就把还没直起腰的从容抱在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耳后轻轻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干嘛啊!”从容被他吓了一跳,本能的挣扎起来。 下一幕,从容傻眼了,这小子从后面偷抱不说,居然还扭过她的脸用力贴上来,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间愣在那里任由沙诺亲吻,渐渐的,意识被什么剥夺一般进入空茫状态。 沙诺停止方才那劲爆的动作,缓缓和怀中的人拉开了距离,一手拽下她的眼罩,对着那只墨黑的圆瞳充满爱意的低念:“亲爱的,你终于出来了。” “你很想我是不是,我也一样想你呢,沙诺。”黑色的眼睛充满了无法压抑的□□,从容重新把嘴唇贴上来时,却被沙诺一把推开。 “你出来的太晚了,我现在兴致没了,你必须补偿我。”青年起身,背对过去,用那让黑色眼睛魂牵梦萦的魅惑声线轻轻提醒。 “我错了!亲爱的!”黑眼从容从后面扑上来,紧紧抱住沙诺,一边委屈的解释一边竭力让对方相信自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自从你上次警告过我,我就再也不敢乱出来了,可是,我一直在体内时刻关注着你呢,你千万别怪我!我爱你啊!沙诺!” “爱我?爱我你还骗我?你说,你和那个相夫兰咏到底是什么关系!”沙诺故作生气,提起了已经过去许多天的事情。 “好吧,我承认,是她收买了我,不过,她也为了我,让你回到我身边了不是吗?” “什么意思?” “她答应我的条件是,只要我按照她的话诬告相夫光子,她就帮我让你回心转意,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黑眼从容兴奋的扑倒在沙诺怀里,没有看到他阴森可怖的目光:“你别怪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你的爱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 “可是,你不该陷害忠良。”沙诺的话音里已听不出情绪了。 “我那么做也是让相夫光子尝尝被耍的滋味,你忘了吗,她之前答应我让我做少主,眼看就要成功了,居然因为点小意外就延迟,到最后,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直接续任了!她这不是耍我玩呢吗!”黑眼从容振振有词的给自己开脱,又浓情蜜意的把脸贴在沙诺的胸膛上撒娇:“好啦,别人的事我们就别再管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这个世界被毁掉又怎样呢?” 沙诺的脸色彻底暗了下来,不过在黑眼从容抬头看来的时候,他又复原成阳光的笑脸:“那,我们去外面好不好?” “好~什么都听你的~”她翘起唇在爱人脸颊上轻啄一下,然后挽着他的胳膊,脚步一致的踏出了连翘会馆。 日月广场,距离天地神坛一千米开外的空地上,化云幻灵、春水绿阳、途倩儿、波奇那等候在那里,万事俱备,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等参与者并列一旁,见步近的欧也从容变成了乌黑的瞳色,都打从心底的松了口气。 沙诺的引蛇出洞果然奏效。 “他们怎么都在呀?”从容小声在沙诺耳边嘀咕,委屈的撅嘴跺脚。 “他们是来陪我们玩捉迷藏的。” 沙诺的解释让黑眼喜出望外,她立刻雀跃起来,兴奋的手舞足蹈:“那我们赶快开始吧!” “从容,你不记得了吗,上次我们打牌,你可是输掉的那一个哦,现在必须要偿还点什么了!”相夫光子笑意悠然的提醒她。 “那,从容,我看,就由你来抓我们好了,来来来,把眼睛闭上。”沙诺边张罗边把从容往一个方向推,还用打哈哈的方式分散她的注意力:“规则呢,就是你先抓到谁,他都必须为你做一件事,而你在规定时间里没找到的人呢,也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就这样,快站好!” 空地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忽闪忽现的圆形蓝光圈,眼看从容的脚就要迈进去了,众人心脏不禁蹦到了嗓子眼。 “等等!”还差一厘,黑眼居然死活都不肯往前走了,还挪开沙诺用来蒙她双眼的手:“好歹要规定个范围啊,凝光城这么大,万一我找不到,岂不是赔大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大家狠狠的吐了口气。 “范围呢,就是不许离开日月广场的这一圈建筑,好了,快开始吧!”沙诺补充完,继续把人往里推,还趁其不备给旁边的大伙儿使眼色。 “等等!”她又停住了,不过已然站在了圆圈的内侧,还浑然不觉的撒着娇:“玩完之后我们去比翼丛林好不好!” “当然没问题!”沙诺笑眯双眼,耐着性子由她啰嗦个没完,旁人都忍不住想大呼一声别磨蹭了。 “快点开始吧!然后我还要去吃饭呢!” 途倩儿为了让“游戏”尽快开始的一句催促,让黑眼从容彻底的离开了光圈,她一脚迈出来,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捂起自己的肚子:“我饿了!先去吃饭,回来再玩好不好?” 一行人差点把下巴磕在地上,心里狠狠的骂着这个啰嗦难缠的姑娘,跟这个世界的从容比起来,另一个世界的她简直就是欠揍到极点的奇葩嘛! “老子可没工夫跟你回来玩!” 面前闪过一道火光,黑从容眼皮还没眨一下,就被一记隔空打来的热拳轰到了圆圈的正中央。 “开始!”化云幻灵看准时机大喝一声,和其余四人立刻分散到圆圈外的四个方位,呈正四方形的立体空间元能壁转瞬形成。 “你干嘛啊!赤魇!打伤她怎么办!”相夫光子给了他一杵子。 “我已经尽量控制力道了,不会打死她的。”赤魇捂着后脑勺解释。 黑眼从容坐在圆圈的中心,半天没爬起来,还在诧异之下狂喷了一口血出来。 这下,赤魇傻眼了。 “你看!你还是把她打伤了!你这个笨蛋!” “沙诺,这是怎么回事?”从容晃晃悠悠的起身,黑色的眼瞳渐次恢复无神状态,她想走出圆圈,却发现被固定在双重结界里难以脱身,似乎立即明白了什么:“你设计我?” “我设计的是你,不是从容。”沙诺的面上失去了方才的笑容,眼下的表情才是真实无比的刀锋,狠狠刺伤了黑眼从容的心。 “为什么?我是真的爱你的呀!” “没有真心和纯粹的爱,那不叫爱,打从你出现在这个世界找上我开始,不也只是想利用你眼中出现的一切吗?” “我承认,我开始的确是想利用你实现我的目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真的很爱你,所以,你要相信我,你现在把我关起来是要做什么呢?你要杀我吗?” “我们不会杀你的,因为这副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要杀的,是不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相夫光子见不得那个安份老实的姑娘变成眼前这副样子,如果那样的从容再也回不来了,不止是她,凝光城的所有人都会觉得伤心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能接受那个从容,却不能接受我呢?” “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一直在从容的体内观察这个世界,应该明白,她,是绝对不会说出那种话来的,更不可能卖友求荣。”沙诺的言辞和目光间,皆充满否定:“而你,却在终极审判宫里做出那样的伪证,你根本就不明白,打从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已然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那你们现在放我回去,我保证,不会再来纠缠你们了!”她满头大汗吃力的叫嚷,用尽浑身力气,竟然发现无法像平时那样轻而易举的离开这个身体,好像她来去自如的灵魂,被死死的固定在这里一般,难受到窒息。 “你说的话我们不会相信的,所以,我们就用我们的方法,把你彻底赶离欧也从容的身体!” 化云幻灵酝酿片刻,骤然打开双目,迅速捏了几招手诀后,可视的冲天元能澎湃奔涌,直上云霄。 控魂术第一式剖离! “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刻,无法逃离这个世界的黑从容只有独自忍耐刮骨断筋般的痛楚,发出撕心裂肺惨不忍闻的溃叫,整张面容被青筋覆满,即将爆炸般狰狞恐怖,额头上红光熠熠的卍字频繁闪烁,复又灭去。被抽取的灵魂慢慢脱离躯体,绿阳等人加大力量用以稳固结界的密度,伴随化云幻灵的又一声指示,肉眼可见的透明状物质完全脱离了出来。 控魂术第二式净化!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沙诺!”在结界里漂浮却再也无法靠近身体的灵魂,露着两个酷似眼睛的黑洞,发出母狼般粗野的吼声。 “别指望我会怜悯你,我可是很残酷的。”沙诺黑化起来,比狂性大发的黑眼从容更可怕,是一尊全无情感的“杀神”:“你必须死!” 灵魂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那让人如坠噩梦的声音足足持续了三分钟,化云幻灵倾尽全力使出的最后一击,将欧也从容的整个身体轰向了天空。 控魂术第三式魂魄封印! 净化后的恶灵之魂等于完全丧失了本来具有的力量,由于暂时找不到将恶灵送回另一个世界的办法,他们只能选择将“另一个从容”以禁锢的方式留在这个世界。 控魂术结合了四个人的精神力和元能量,在化云幻灵精准的操控下,总算大获成功。 被强大元能气流推到天顶的欧也从容,抵达一定高度后迅速坠落下来,关键时候沙诺使出泽遁,令地面软化塌陷成坑,从容才得以掉入松软的泥沼间,免于一伤。 第二天中午,欧也从容朦朦胧胧从睡梦中醒来,右眼复原成血瞳应有的绯红,她花了好一阵子,才忆起昨天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沙诺那个混小子!忽然之间搞什么鬼啊!吃错药了吧! “你醒了。”沙诺走进来,侧身避开姑娘顺手丢来的茶杯:“有时间发脾气,不如去感谢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化云国使吧。” “……啊?” …… “我稀里糊涂的,就白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化云国使才好,就请受我一拜吧!”从容低头鞠躬,腰的弯度明显超出了九十度。 化云幻灵立刻把她扶起来,笑说:“应该的,要不是你们,我到现在还被困在花域皇城呢,所以要拜,也该是我拜你们才对。” “行了行了,大家认识一场,又有幸成为朋友,这些虚礼就能免则免吧!”相夫光子一手挽住一个,大有“绝不放过你们”的气势,心情好到朗声大笑:“中午了!我们散步到云浮珍珠用午餐!谁都不许拒绝哦!” 城中花木繁茂,喧嚣着生命的热烈与光彩,初绽的跃跃欲试与前辈们角逐,全开的毫不退让跟后辈们较量,斗艳争奇,芳气弥漫,欢乐的鸟雀蜂蝶终日在这里嬉笑游荡,怕是早已忘记归期。 在凝光城又留了一晚,化云幻灵于第二天秘密离开光之国域,惠茵海蓁子派出一队身手高强的元术师,进行暗中保护。 Chapter 0556 天地盟众上主刚刚开完早间会议,就被忽然归来的夜原切队长叫到皇家园林,赶到那时,他们看到了一张写满不悦和躁动的脸。 相夫光子的第一预感,就是某位前辈又跑到宝绿岛去打小报告了。 主殿前厅中,气氛凝固好似千年不化的僵冰,夜原切犀利的眼刀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好半天,才终于把归意道明:“说说吧,为什么不利用主动送上门的军令符一举拿下花国一半的兵权?” “夜原队长真是消息灵通啊,不过就算是这样,又有哪里不妥呢?”相夫光子还是做第一个反驳者,充分发挥起“刀刃”的效用来。 “你以为我是在说着玩吗?那可是花国一半的兵权!你们不是脑袋让门挤了!就是不想在上主位上呆了!现在马上告诉我,那个花之国的在哪!” “夜原队长,请先息怒,那天,我们的确收容了一个花之国来的姑娘,起初是同情她的遭遇,后来想想,如果我们帮了军务府,待军务府获胜以后,不也一样对我们光域感恩戴德吗?这样看来,不但不会影响到光域,还会给我们留条不错的后路呢。” 风扬龙泽紧接着宁日潇的劝诫说:“夜原队长,帮助一位女士只是举手之劳,我始终相信,好心会有好报的。还请诸位队长不要顾虑太多。” “你们是好心!你们的好心在国家大事上值几个钱啊!出于同情平白无故帮人可以,可也不看看人家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队长别急,莫说我们天地盟的确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夺取别国利益,就算真的夺取了,你以为弗瑞森亲王傻吗?” “宁日潇,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那个军务府的姑娘,把军令符一拿出来我就看出来了,所谓她手中的‘一半兵权’,是假的。” “什么?” “她大概不知道,此前也没见过,所以才拼了命的保护上级托付的东西,不过,我们这些从队长师父情报里看到过真品图册的人,不可能分辨不出来吧?”宁日潇一副深谙此理的自信神情:“不管在哪个国家,所有的军令符上都必须涂抹一层异色漆,这是便于万一军令符真的落入别人手里,也会被当成赝品处理掉,所以,知道军令符‘模样’的人或许很多,可真的知道它涂了漆并另具色彩的,可就是凤毛麟角了,甚至在某些国家,只有代代相传的国主才见过真实的模样,而你们看她的那块,连漆都没涂。” “能够看出是否涂了漆,你们也是人才啊!”夜原切的赞美里充满了火气。 “当然是有窍门的,总不能让队长师父们白白替我们收集情报啊。”宁日潇不疾不徐,对答如流。 “那你说,弗瑞森亲王干嘛让部下带着假的逃跑?” “这招队长师父们也用过。”海蓁子轻轻碰了下身旁走神的木茉,示意她快些加入话题:“寻刀赛的时候,不就弄了好多把假刀混淆视听吗?” 桔梗木茉这才晃过一丝神来,不着痕迹的插入对话当中:“弗瑞森亲王的用意恐怕也正在于此,他明知道整个军务府都是国主派追击的对象,可还是把军令符交给了部下,一旦不慎被抓,恐怕那些不识真品的人还会沾沾自喜的带着王符去请功呢,这段其间,思克达就很有可能松懈,战争时一旦松懈,还有好果子吃吗?” “晴尊呢,我们都说半天话了,她怎么不在?”争持不过的夜原切这时才发现现场少了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众人面面相视,皆说不知。 …… “你刚刚是怎么了?很少看见你走神啊。”出来时,海蓁子跟在木茉身边,关心她的近况:“是因为那位从花国军务府来的术师吗?” “连碧姐都说,他的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是觉得难过。”木茉情绪低落的呢喃着,鲜亮的眸子此刻被一层怆然的阴霾笼盖:“如果可以治愈,那该有多好……” 木兰宫是上主寝宫里最小巧别致的一座,主殿从外观上看,就像一只细腻编织的大花篮,事实上,它也的确给人一种误入群花深处的美感。 没有任何裸露在外的砖瓦和木架,画出寝宫范围的是一圈葱茏生长的凤凰木,此树植株高耸,树冠巨大,凤凰火羽般的花朵稳坐在浓密苍翠的绿叶中,恰好遮掩住木兰宫的内部景象。从栽种着两丛月见草的入口进到院内,会看到一大三小总计四只“花篮”,最大的一座叫做“飞燕阁”,略凹的屋顶盛满桃红色大花葱,花头硕大圆润,艳丽饱满,远远看去就像在花篮上铺盖了一层柔软的鹅绒,几座“篮宫”从墙壁到窗前,都爬满了垂红忍冬和藤本玫瑰,除了飞燕阁周边栽满了桔梗花飞燕草,其余居所一概用明丽斑斓的紫薇花做点缀,每逢花开时节,蓝蓝紫紫鲜艳夺目,仿佛置身在芬芳弥漫的夜下海湖中一样。 冲骐抱着木茉那日从仓库里找到的被他遗弃了的青骏刀,微微含笑站在阳光漫布的殿外,环顾一周瑰丽风景,幸福的神采在眼底蔓延,直至暖到心窝。 木茉站在木兰宫远处的楼阁屋顶,对着冲骐的身影默默垂泪,她看到他的笑容,即使苍白如素,也依然那么生机盎然,充满希冀。 “能够把最后的时光,留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我很欣慰。” 木茉擦干眼泪回到木兰宫,和冲骐面对面坐在厅中的圆桌旁边,低着头,不看他投来的满是温度的视线。 “谢谢你,木茉。” “我不会让你死的。”她知道他的话没说完,可她就是不愿听这遗言般的嘱咐,眼未抬,声已起:“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冲骐。” “木茉……” “别问我为什么,人总有任性的时候,就容许我也任性一次吧!”她早已下定了决心,即便碧姐和大家反复问她是否会后悔,她依然坚定的表示,她要挽救此人的性命:“那颗生命之元,我送给你,请你好好的留住你的命,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回神迹峡谷,你还答应过军务府的伙伴,会健健康康的回去和他们并肩作战。” “健康……我还有健康吗?”有笑的双眼里渐渐蒙起一层暗淡的沉灰,冲骐的声音愈发虚弱了。 “只要有生命之元,就可以。”木茉抬眼,为自己还有这条路可走感到兴奋:“只要不脱离你的身体,你就可以安然的活到百年之后。” “不行,这是你的东西,而且非常重要,我不能……” “这是唯一的续命方法!”木茉忽然情绪激动的打断了他,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焦躁:“我没有生命之元,还可以活着,不会受影响的。” 冲骐目色哀伤,他看着木茉,自己的眼圈在不觉当中变红,他觉得,他根本不值得被如此厚待,甚至与交付生命同等珍贵的情谊。 桔梗木茉度过了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直到飞燕草和桔梗花开满庭院。 有一天,刚从花之国战场上打探情报归来的雅因亲自到木兰宫造访,木茉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询问她一介二代上主为何亲自跑去危险地带刺探情报,而是感知到对方的来意,立刻支走冲骐。 “冲骐,你帮我把前厅桌子上的那件衣服送去给幼宁,好吗?” 冲骐出门后,雅因当即展开话题:“我到花之国,调查了一件事,才知道,那个叫冲骐的男子身患无法治愈的晚期肺癌,并且被你带了回来。” 木茉不吭声,只想听她把来意讲完。 “我还听说,你很想让他活命,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用生命之元了吧?” 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木茉不再隐瞒:“是的,我的朋友生命垂危,我需要用生命之元救他的命。” “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生命之元是光之国上主的所有品,不是你一个人的!”雅因果然发起了脾气,就如同往常对待不符合她心意的上主们一样,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气息。 “那么我现在是上主,我在位期间有权支配我的东西!除非我下去了,否则,我有绝对的决定权!”桔梗木茉毫不退让,意志坚定的反抗雅因的压迫。 在雅因眼中,木茉一向伶俐乖巧,不想今天竟为了一个外域的陌生人而忤逆到这种程度!她气急败坏的警告木茉,如果不放弃,她就会去找十三禁卫军禀明这件事,让木茉连城主都做不了! 冲骐靠在飞燕阁侧面的一桩廊柱后,避开了气冲冲离开的水神雅因,手中轻握两朵娇艳明媚的花。 桔梗花,飞燕草。 他本是去给幼宁送东西的,发现忘记带出那件衣服,便回来取,没想到就意外的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仰视那片不同于花域的蔚蓝天空,冲骐再度暖然生笑,就像在军务府训练场外挥洒汗水遇上了送水果的姑娘时,就像在神迹峡谷里听到了她坚定的誓言时——那么无怨无悔,幸福无憾。 木茉在自己的房间里停留了片刻,下定决心,如果队长真的要为此收回生命之元,她就用尽一切办法带冲骐逃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在生命垂危的时刻离开那颗珠子。想好对策后,她疾步走出飞燕阁,想去见冲骐,厅桌上安静摆放的生命之元,让她的心瞬间碾成粉末。 桔梗木茉脑中一片空白,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恐惧已升至到无法言喻的地步,她仿佛预见了什么结果,呼喊着冲骐的名字跑出了木兰宫。 她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最近新来的伙伴,每到一个藏人的地方都亲自过去察看,可惜凝光城太大,她跑光身上所有的力气,也无法如愿。 木茉最后跪坐在蔷薇王国附近的桔梗园里,泪珠一颗颗往衣襟上掉落,冲骐,他一定听到了什么,才这样迫不及待的吐出生命之元,他是在告诉自己,他要放弃最初的坚持。 “木茉!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冲骐他!” 在木茉拼命找寻冲骐的时候,亲眼看到冲骐出事的凝光城众人也在不断的搜索木茉,好在幼宁找到了她,立时就把人带往比翼丛林。 风月树上常年悬挂着如火如荼的红色绸带,代表了无数对恋人彼此间不变的忠贞,木茉曾试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手牵着手,将写满愿望的锦袋抛挂上去。 冲骐正靠在风月树下,安静的闭着双眼,唇色与面容同样的惨淡如雪。手中有两枝紫光熠熠的鲜花。高处,被风吹拂摆舞的红色带子,投下一条条绚烂的动影,好像随时都能撩开那双紧紧闭合的眸子。 没有了生命之元的支撑,冲骐病入膏肓的身体就立刻如风中残烛,微火将熄。 “冲骐……”她忽然忍不住泪崩,伤痛淹没了思维,带有无尽的悔恨。 冲骐轻轻抬手,拂过她湿润的睫毛,嘴角含笑,一如往昔:“别哭,我还在呢。” 木茉睁圆叶绿的眸子,神色从未见过的惊喜,动听的声音即刻掩去了哭意:“冲骐!” 冲骐抬起另一只手,面色却是愈发的黯淡惨灰,不经意间,已经没有讲话的力气了,木茉从他手中接过娇艳欲滴的桔燕双花,它们开的那样好,却是盛放在将逝者凋零的时刻。 泪水打在蓝紫的花瓣上,一滴一滴迸溅如珠。 许多年后,桔梗木茉依然记得那一年的那个下午,比翼丛林的风月树下,她看着心爱的男子缓缓合上双目,嘴边停留着一抹永恒的微笑,温柔,爽朗,幸福。 “冲骐,我……喜欢你。” “可是,你再也听不见了。” …… 桔梗木茉拉开木屋的纸门,恍惚中,彷如又看到了昔时前来开门的笑脸。 “冲骐,我们到家了。” 女子怀捧一盆蓝紫色的桔梗,把它安放在已然枯萎的白桔梗旁,数月未至,屋中一切都蒙上尘灰,就像那日帮忙打理厨室间一样,木茉沾湿抹布,将小屋内外彻彻底底的清扫一遍。 神迹峡谷的夜晚,清静而寂寞,木茉独自坐在柱廊的地板上眺望无垠星空,皓月昭昭,悬在那里宛如凝结的泪光。 冲骐,愿你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如若有来世,愿我们依然可以相遇。 历经了数月的战争终于在弗瑞森亲王的全面胜利下得以平息,未在战火中被牵连丧命的民众终于不必在担心受怕中度日了,花域广袤的疆土上,顿时沸腾四起。 看着报纸上夺目的标题,天地盟人也总算松了口气,于公于私,他们都希望获胜的是弗瑞森亲王,因为他们从木茉那里听过的,都是军务府的种种英明事迹,在众人心中,也只有这样的组织,才能给一个国家带来真正的和平。 相夫光子回忆着数月前送走母亲和妹妹之前的那段时间,不禁陷入苦思,虽然常常用千影术联络妹妹,但看母亲那变化巨大的样子,真不知道瑞拉又会遭受怎样的苦难,她和自己不一样,不管是圆滑的一面,还是真实的一面,都无可非议是个温柔到近乎怯懦的姑娘。 无法就近保护,已是相夫光子心中最大的遗憾,她此刻也只能暗暗的祷告,愿母亲别像待她那样对这个仅有的妹妹。 “光子姐姐!你在想什么呀!” 童稚可爱的声音和一双捂住眼睛的小手,总能让相夫光子开怀一笑,她从身后把笑霜拉过来,把女孩抱在怀里亲了两口,笑说:“我都二十二岁了,你还是喊我阿姨吧!” “不要!姐姐这么年轻,才不像阿姨呢!” “那在你心中,阿姨应该是什么样的?”光子听到这么天真的话语,笑容更深了,也只有在一个白纸般纯洁的孩子面前,她才会全无压力。 “像我妈妈那样的!”笑霜兴奋的捧起小脸,做出个鬼鬼的表情说。 “真调皮!”动手戳戳她的鼻子,光子发现,她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自己的开心果。 “光子姐姐,我可以叫云罗先生姐夫吗?” “鬼丫头!越说越离谱了!” 看着两个闹成一团的大孩跟小孩,静默伫立于远处的云罗风树微微勾起了唇角,安逸的笑容随后蔓延而开。 ※※※※※※※※※※※※※※※※※※※※ 来生果 ——给冲骐与木茉 暮色苍茫下 谁人走过 细数每一天 无静止的欢乐 睁开眼的顷刻 是你含笑语默 我的人生重新来过 幽深峡谷内 楼影绰绰 你倚在廊前 眺望天上云河 桔梗的纯白色 照亮你眼眸中的清澈 想帮你看尽山川巍峨 行走在消逝间 张张容颜隐没 回不去的长河遗失幸福枷锁 我还在你身边 倾听孤单寂寞 让你(从此)无忧虑不再重蹈覆辙 飞燕草边还有一个我 满园的花已落 吟唱动人的歌 随风轻舞婆娑光影摇动交错 你独坐月树下 脸上满足神色 树隙投下斑驳光点染暖人心窝 到你屋畔种下来生果 硝烟弥漫的战场寻找你身影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捱到了天明 那飘飞的血花 凋零在拂晓迫近 难以遗忘 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Chapter 0557 水银汀大概名不副实,明明水域辽阔而陆地稀少,可当发觉的时候,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它别致的称呼。 七月,位处术法界温暖地带的光域渐渐步入炎热的酷暑当中,水颜天光和海天一线这样的地方就成了城中人士每每必定光临的场所,或是乘一叶小舟,摇桨飘荡于水银汀平静的水面上,遥遥一观广袤水域上寥寥几座典雅的小屋,水岸上浅泞的湿地,盛放着这个季节该有的美丽生物,各色鸢尾迎风摇手,红蒲公英俏丽摆头,最是另类的香蒲稳扎水中,绵延成片。 赤魇看向也俊的神情极其不爽,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演讲面色红涨。 “曾经,我有一个梦想!”纳连也俊从摇摇晃晃的小舟上站起来,不管合欢怎么提醒他当心别摔下去,仰头朝天,一脸的不正经:“可是,我不能说,说出来会有人杀了我的!” “你不说才有人杀了你呢!”千刺在另一艘船上,指了指气得发抖的赤魇。 也俊也许忘记了他近期数次对赤魇卖关子,而这位昔日的老同学又恰恰厌烦别人干这事:“好嘛,我说就是了!” 宁谧的静水上,骤然响起一阵嘹亮的高呼——“所有男人皆消失!天下美女尽归我!哈哈哈哈!” 摇桨的人们不动了,连手舞足蹈的芙菱等人也齐齐看向叉腰大笑的纳连也俊:“果然该杀!” “大家!一诺新建的‘秘密彩色城’竣工了!要来看看吗!”海蓁子站在生满鸢尾的浅水沿岸上,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朝渐行渐远的众人呼喊,一诺正站在她旁边,笑意温然。 秘密彩色城是海蓁子临时取来的名字,真正叫什么还要等碧姐看了再说,说它神秘,完全是因为此中构造复杂,道路曲折,为了保证这一份神秘感,一诺甚至不许大家在竣工前赶来偷看。 众人将船只摇回,脚才刚刚踏上湿润的地面,悬在高处枝杈上的放音喇叭筒骤然响起。 “请诸位上主立刻到至尊圣殿,有要事交代!请诸位上主立刻到至尊圣殿,有要事交代!” “哈?——真扫兴!还没玩够呢!”芙菱丢下竹桨,晃着海蓁子的胳膊委屈撒娇。 海蓁子回给她一个浅浅微笑,碧空映上水面的湛然,一如她蓝得透明的眼。 十三禁卫军传来任务,要求天地盟派人立刻收复毗邻雪之域的“远黛城”,远黛城受地势气候的影响,终年严寒,少有偶尔途经的商旅或探险者,据说进入此地也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那就被人称作“魔母都”了。 “不是都有去无回吗?那怎么知道里头全是女的?” “进去的男人是一个都没出来,不过很多人看到,这里头年岁大的女性们常常到雪之国的街市,用她们特制的黑麻布换取粮食和蔬果,就算有人跟着回去,也无法幸免。”宁日潇把她知道的告诉大家:“时间一长,就有人给它取了‘魔母都’这个名字。” “不过据说,除了那里的本地女性,就算有外来的女子,也会永久的消失其中。”海蓁子神色平淡,对于自己是首当其冲的任务执行人毫无压力:“队长大人已经说明,要用那座城作为光域在术法界寒带地区的据点,原本的据点被天魔教摧毁,所以,我必须尽快完成这项任务。” “只怕没那么容易。”宁日潇面含担忧的警醒说:“到远黛城去的不乏高手,却无一人回归,这就说明城中凶险万分,你自己去肯定是不妥的。” “这样吧,找个人陪海蓁子一起去。”千刺跃跃欲试的两眼发亮,可最终海蓁子却把绣球抛给了纳连也俊,千刺便嘟嘴,跺脚,娇哼:“阿蓁讨厌,不理你了啦!” “我发现,你扮起姑娘比你当爷们的时候更有魅力。”海蓁子弯弯眼睛,一句话把千刺整石化了。 出使外域于海蓁子来说早已轻车熟路,建国之初,最要紧的就是调和新域与各个大国的关系,稍不留神就可能引发战争,海蓁子因此时时督促自己,遇事冷静谨慎,对人不卑不亢,她进入看似宁静可每个女性脸上都挂着戒备笑容的远黛城时,径直走向城中央赫然可见的高塔。 据说,这座城的首领就在那座千层塔的塔顶,最接近云端的地方。 塔下的守门者拦下天地盟两上主,告诉他们进入此塔的规矩,那就是女可进男不可。 权衡再三,反复斟酌,海蓁子还是毅然决然的打算独自涉入险境,也俊无法,只得等在塔下静候佳音。 海蓁子鼓足勇气,她想,这里总不会比月之国更难搞吧?她不过是奉诸队长的命令,请求这座城里的人们搬离此处而已,具体的交换条件她早已量算好,只等看这远黛城的主子是一位怎样的人物。 …… 纳连也俊回想起那日在水银汀朝天呐喊的愿望,不管是不是纯心的,反正是得罪老天爷了,这不,刚一执行任务就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报应。 众上主齐聚零界宫,围着也俊像观赏奇异动物一样:“俊哥,你这是抽脂了?” “抽你哥哥!”也俊哭丧着脸迁怒芙菱,瘦了一大圈,看上去身材消减的相当明显,他哽咽着,对海蓁子极度的敌视:“蓁姐,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儿的实际情况?嗯?” 土地契约到手,任务完全成功的海蓁子抬起头,歉疚的微笑:“对不起嘛!告诉你实情你就不会去了,那任务怎么办?当时要不是你在塔底下,我可就遭殃了!” “还敢说!”也俊委屈的涕泪横流:“那些女人简直就是禽兽!你在下面的话怎么也不可能被劫色吧!” “那里都是年纪很大却没有婚嫁的女人,对于男人,尤其是年轻英俊的男子都抱有极强的欲望。”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纳连也俊崩溃的趴到地上拽着苍棱的裤脚求他闭嘴。 “也俊,你到底遇到什么事啦?”千刺于心不忍的替他理了理毛发。 “我……我……我被……” “你被怎么啦?快说啊!” “他舍身完成了任务,你说他怎么了。”苍棱坐下说,一边修理手中的傀儡一边无视抓着自己裤脚的崩溃人。 众人瀑布汗滔天澎湃。 “呜……”也俊一边哭一边念叨:“我的清白之身啊!呜……” 众人黑线加嘴角猛抽。 “对了,为什么海蓁子说自己上去就不行呢?” “你真笨!”千刺拍了拍芙菱的脑袋瓜,大义凛然状:“那里都是些饥渴的女人,看到帅哥会相当的高兴,看到美女会怎样?以她们那种野兽般的性格……” 芙菱一听吓得脸都紫了。 “你别哭了,我错了,我跟你赔不是!你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海蓁子实在过意不去,蹲下来,满是歉疚的哄他。 “呜……”也俊对于海蓁子的赔罪不予理会,继续哭自己的贞洁不保。 赤魇看不下去了:“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为了这么点小事嚎至于么你!” “你也去了?!”看了也俊拿回的报告,大伙这才知道赤魇是随后跟着去的。 “别这么说嘛,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糟蹋了,多暴殄天物啊!” 真不知道海蓁子是在劝他还是在吐槽,也俊哭得更凶,赤魇大吼:“停!别嚎了!不就是把衣服扒下来了吗?我不是救你出去了吗?还嚎什么!” 大伙的瀑布汗流了一地。 “这么说,你没失贞啊……”千刺略显失望的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俊哥。 “我没失贞啊,我什么时候说我贞操不保了?” 也俊恢复的那叫一个快,他回答了以后大家都很想抽他,认为他浪费了这么多人的同情心。 “可是都快扒光了多丢人啊!”他振振有词。 “不是还剩条裤子吗!”赤魇相当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答应帮你做一件事,算是对这次事情的补偿,好不好?”海蓁子继续赔礼道歉,由衷的希望能让也俊心里好受些。 “那好吧,你就做我一个月的女朋友,我就算啦!” 海蓁子听了有些惊讶,看到也俊坏坏的眼神后才妩媚一笑,凑近后猛然睁大了那双海水般幽深的眼睛:“好啊,只要你敢!” 也俊刚爬起来又瞬间跌回地去,海蓁子笑笑,没事人似的拍拍裤子走人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腹黑么。”大家一脸领略究极真相的恍然。 翌日,也俊正蹲在风雅宫门前的花丛里给姿态各异的天堂鸟浇水,海蓁子夹着本书过来了:“俊哥,你要的书我带来了。” “这么慷慨啊!要我怎么感谢你呢?”也俊接受了贿赂还不满足,两只眼睛猛放贼光,瓦亮瓦亮的:“昨天的事考虑的怎样了?一个月不成,一个星期也行啊!” 看着青年阳光灿烂的笑脸,海蓁子也跟着笑,随后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缓缓往下捏,逐渐用力:“俊哥!我是真心诚意想要跟你道歉的,但你要是继续这样没正事的话,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也俊立刻退出十丈远,跟她保持距离。 合欢转过身朝目瞪口呆的小伙伴们警告:“以后别再招惹海蓁子少主!” 也俊回头拍拍从刚刚一直围观到现在早就吓呆了的洛紫星涵:“唉,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追她们的原因……” “……我倒觉得,你嘴要是不那么贱的话……” 凝光城以青年才俊居多,少有几个稚龄的孩子倒也给他们平添了不少乐趣,为了好好安置“双十之一”的雪薇,玉灵碧等人也算花了一番心思,最后,定在甜果屋后那棵高度一般、粗硕度惊人、树冠也特别巨大的榕树上。 大树的树干有两口大缸那么粗,粗壮的枝桠自然生成手掌承托的模样,刚好能容纳一间木制的小屋,为了方便上下,玉灵碧还特意叫人依附树干建了个小步梯出来。盛夏时节,枝杈上挂着晾洗的衣物,金丝笼、小气球、手编风铃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随风轻动叮玲作响,别有一番情趣。 树干的背后钉着一副相框,里头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笑得嘻嘻哈哈,宛如这夏日里最热烈的一道曙光。 “霜儿!你乖乖过来把头发剪了!刘海都挡住眼睛了!” 相夫光子听说笑霜不听话,便亲自来捉她。小丫头嘻嘻哈哈绕着大树跑,一会跳上秋千,一会钻到树洞里,就没个停步的时候。树屋下,一张圆圆的桌子上摆放着各色鲜榨果汁,海蓁子端坐在旁,在探樱的帮助下,崭新的发式即将出炉。 原本的披肩发被剪成落颈的干练模样,反倒贴合海蓁子日益成熟的气质了,探樱别出心裁摘了朵酷似海芋的小白花别在她耳后,一股清新之风随即扑面。 “这跟月白在一起久了,手艺有长进嘛!”海蓁子夸赞探樱的进步和手巧。 探樱红了脸,开始结结巴巴:“哪、哪有的事!明明是光子少主教导有方!和那个臭小子才没关系嘞!” 笑霜一个猛扑扎到海蓁子怀里,抬头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海蓁子姐姐真漂亮!” “霜儿也想漂亮的话,就要乖乖把刘海剪了哦。”海蓁子爱怜的在她小脑瓜上揉了揉,小家伙这才乖乖走回佯装不悦的光子那里。 “光子姐姐不要生气,霜儿不调皮了,霜儿现在就剪头。” “这才对嘛!”光子的面色多云转晴,把笑霜揽到身前,温和的教育她:“霜儿只有乖乖听话,这里的哥哥姐姐,才会跟霜儿玩哦,要不然,雪薇姐姐都不理你了。” “嗯!霜儿听话!霜儿一定听哥哥姐姐的话!”小丫头坚定的点头,随后甜甜一笑,像一朵初绽的新花般可爱动人。 自打笑霜被光子带进凝光城,便跟大了自己一些的雪薇一见如故,难舍难分,小姐妹俩天天粘在一起学习玩闹,连睡觉都挤在同一个屋子里。 相夫光子觉得欣慰,甚至早已忘记笑霜是不可能永远留下来的。 “远黛城的收复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土地契约算是到手了,不过那里的人怎么都不肯搬走,队长大人也在想对策。” 光子一边帮笑霜剪刘海一边跟喝果汁的海蓁子闲谈,探樱端了几碟点心过来,望了眼高处的树屋,奇怪道:“这雪薇丫头怎么没下来玩呢?” 树屋里别有洞天,好似孩子们梦想中的童话王国,木制的内壁挂满各型各色城中人送来的布偶、玩具,一张横亘的大床铺着厚而松软的被褥,旋转木马灯、森林百鸟笼、比人还高的毛绒大熊,以及棚顶垂挂下来被金丝银线穿着的星月亮片,稀奇古怪又色彩斑斓的一切把这间树上小屋点缀的满满登登。 蓬松柔软的被子里,一张通红的小脸正静静发热。 “不好了!雪薇发烧了!”探樱跑下树屋,急急忙忙跟两位少主报告。 “化羽在附近吗?琉璃子也行!”光子收好最后的工具,第一个冲出去找人。 “说起来,芙菱少主呢,她不是说要换个轻斩发型吗?”探樱纳闷的扫了一圈,以往若是芙菱也在,此地更是热闹的半天静不下来。 探樱嘴里念叨的最活泼少主,此刻正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凝光城的北门之外,她看到眼前的事物,顷刻就把嘴巴张圆,活能生吞个大鹅蛋:“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Chapter 0558 面前的男人分明就是水无痕尽,这轮廓深邃的五官,难掩英俊的刀疤,颇为消瘦的体态,哪一点都无法否认众人的感官。他的头发较之前短了不少,清爽利落,却更显成熟。 叛月之“坎”水无痕尽赫然昭昭的出现,引来了大批天地盟人的围观,同在此处的苍棱眉头深锁,当即令荆仪组织驱散人群。 “来人!快把他拿下!”嘉琦芙菱指着满脸懵懂的男人大吼,就差没亲自动手了。 赤魇从一侧飞出抬脚将水无痕尽踢飞,闻讯而至的几位上主正要群起压之,发现他竟毫无反抗之力的摔倒在地,如刀刻般的脸部线条在表情的滋润下显得很是平和温婉。 天地盟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反抗或是出招,反倒是他们,强敌当前,人人都警觉的满头冒汗。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打我?”水无痕尽身上穿着极简单的衬衫长裤,他拍拍膝盖从地上爬起来,除去装束,整个人的神色也变得很不寻常。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先绑了他,为以防万一还故意施加了几层捆缚术。 在讯息还没有大面积传开以前,水无痕尽率先被押到至尊圣殿、玉灵碧的眼前。 和他对视的一秒中,玉灵碧产生奇异的恍惚,一同在侧的风扬和也俊神情大变,不由暗自惊诧。助贤则是冰冷滑过眼眸过后,目光中流露出一点探究的意味。 “水无痕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有什么目的?”玉灵碧是第一个提问的人,所以水无痕尽也只专注的瞧着她澄莹的大眼睛看。 “你看什么呢!我警告你!敢随便乱来我立刻杀了你!”芙菱从后面给了他一拳,每次听到关于这个男人的事都会勾起她在格欧费茵岛惊惧的回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这的,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就在刚才的那个地方。”尽揉着被揍疼的脑袋,一脸老实的回答。 “你骗谁啊!你们叛月都是些罪大恶极的家伙!这次侵入光域一定是图谋不轨来了!碧姐!应该马上杀了他!”相夫光子从殿外一路吼到殿内,恨不能亲手手刃了这名男子。 “不行,现在还不能杀他。” “风扬大哥,他可是敌人!为什么不能杀!”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记不起从前的事了,即便他撒谎,他也应该带有叛月和天魔教的秘密,不如,我们把秘密挖出来,再做定夺。” “风扬说得有道理,我也同意。”宁日潇第一个站到风扬那边,她打量水无痕尽的眼角眉梢,眸里已有了主意:“就用光之心吧,它可以精确的检验出水无痕尽是否真的失去了记忆。” 后殿里终日悬挂的明媚骄阳,在尽到来之后开始光芒大作,结果出人意料。光之心呈现的色彩温润澄净,完全不具黑暗的倾向,助贤又把幻魔押来,要她读取此人脑中的记忆,幻魔却惊叹着说水无痕尽的脑中一片空白。 “看来,是真的失忆了啊。”途倩儿在一侧抱臂观望,与她同时步入的海蓁子则面容前所未有的阴冷。 蓝发的女子疾步冲到水无痕尽跟前,一双明眸杀机大盛,甚至动手揪起对方的衣领,恶狠狠的喝斥:“水无痕尽!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失去记忆我总会查出来的!不要以为我们会饶了你!既然你没有利用价值!那么就直接死在这里吧!” “海蓁子等等!”风扬也俊一左一右把海蓁子牵制住后,玉灵碧面带焦虑的出言制止她的行为:“你不要冲动,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没有那个必要吧?他是整个术法界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海蓁子异常严肃的站起身,与玉灵碧颤动着水光的碧瞳对视:“留着他只能是祸患!”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啊?”昔日冷酷沉稳的男子,如今眼中只剩下懵懂和不安,他的畏惧如此浅显易看,反倒叫人于心不忍了。 “我看,暂时把他关起来,处死的事以后再说好吗?”化羽替水无痕尽说情,求助般的凝望着海蓁子。 “先把他带下去关起来。”以悠示意坠玉执行,把这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带离伙伴的会议圈。 “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同意他留下的!关到牢里也不行!”海蓁子情绪有些激动,固执的要求众人处决了叛月成员。 “海蓁子,这不像你啊,洛紫星涵也是记忆一片空白,可你从没反对过他留下啊。” “我不管,只有这个男人不行!”面对小婉的疑问她不改初衷:“请你们为双十钥匙考虑一下,就算他现在失忆了,也难保哪一天不会记起来,万一把从容他们带走,该怎么办!” “海蓁子,这点我跟你保证,我会亲自看着他的!” 玉灵碧渴求的目光让海蓁子不忍直视:“碧姐!你是怎么回事啊?你才和他刚刚见面而已,为什么要帮着他说话?”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真的完全失忆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是无害的。” “无害?那也不能抹杀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他可是各国的通缉要犯,我们这样算什么?窝藏罪人?传出去光域的脸还要不要了?” 海蓁子一番激烈的反抗逼得玉灵碧低头不语了,当蓝发转头欲走的时候,大姐又追上来挽住她的胳膊:“海蓁子,你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碧姐,你为什么对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人,还是个敌人这么执着啊?”海蓁子不解而愠怒:“我知道你心地仁慈,可我不相信,你会无端端违背法纪只为了保全这么一个人!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叫我不能放他走,更不能杀了他!”玉灵碧苦恼的摇头,一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样子。 众人都不做声了,他们确实不会放过一个人人喊打的罪徒,不过,他们更加不会去伤害一个完全记不起曾经的可怜人,只要水无痕尽的脑子里空无一物,他们,就不可能说服自己抹杀这个人。 海蓁子看住大姐噙着眼泪的绿眸,到底还是拿她没有办法,唯有妥协:“碧姐,我相信你每一次明智的决定,这次我仍然让自己相信。” “谢谢,海蓁子。” 海蓁子不想去深究碧姐究竟着了什么魔,她细细的观察,也发现水无痕尽并无下手使用瞳术的机会,不过凡事都有万一,这份深扎在心底的戒备,让她寝食难安,她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去会会这个水无痕一族的罪人。 凝光城大牢,海蓁子压根就没去找,她就知道碧姐不会忍心把失忆的男人放在里头,问过坠玉,才知道人被带到碧玉宫后面的三川楼了。 面对一脸纯良无辜的英俊男子,惠茵海蓁子显露出不属于她的刻毒跟凶恶:“我警告你,你胆敢伤害光之国一分一毫,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水无痕尽听到恐吓,竟坦率地露出笑容,有一种叫人在冬日阳光里沐浴的温暖感觉:“我会记住的。” 海蓁子气恼的瞪了他一下,扭头走出去,与迎面而来的玉灵碧碰头:“碧姐,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保密,连雅因阿姨都不能告诉,好在凝光城很大,把他藏到少有人去的地方吧,三川楼人来人往,太显眼了。” “嗯,我正在想,凝光城这么多僻静的地方,哪里最适合呢?”玉灵碧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完全拿出了工作时候的态度。 这让海蓁子很是担忧,她暴躁,激动,都是有理由的,而这个理由,当下又无法得到确定,无法直接说出口。 “碧姐!决定了吗,是拘禁起来还是?” “散养。” 海蓁子没好气的一句话把小婉和芙菱弄愣了:“散养?” 她明显针对水无痕尽而去的敌意让玉灵碧不由泛出了苦笑。 凝光城,一夜安宁,无波无澜。 天还没亮的时候,碧便带着尽偷偷赶到月华殿与众人会面,这里位处偏远,少有人来,四周云烟涌动一马平川,很容易就可以判定自己有没有被窥视。 “我想好了!就把他安置在水银汀吧!”玉灵碧欢快的提出最终解决方案。 众人转看向一脸和善的水无痕尽,他的眼中,别说杀意,连半点饱食人间焰火的俗气都没有,一双午夜蓝的眸子晶亮晶亮,带着纯粹无瑕的清光。 “水银汀面积大,多处是水域,建筑又少,确实是个好去处。”宁日潇点头赞许。 “嗯嗯,绿阳又喜欢清静,好在离镜水寒宫不近,偶尔还能去鹦鹉洲上逗鸟。”一建议起来,小婉就兴奋的两眼发亮。 “你们是不是忘了他是什么人啊?散养就算了,还处处优待!小婉,看你乐的,像话吗?” 小婉冲海蓁子吐舌头,还没皮没脸的开她玩笑:“海蓁子是不是和那个帅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啊?你以前可从来不苛待外来者的哦!” “他是灭了自己家族的凶手,就该遭到世人的唾弃,我是看不惯他的行为!”海蓁子据理力争。 “切!我们凝光城也不是什么彻彻底底的干净地儿,窝藏的罪犯还少吗?那个洛紫星涵不是在我们这呆好几年了?他杀的人还少?” “我不跟你抬杠,现在我要去外务府,走了!”海蓁子撇下众人,独自匆匆离开。 “我倒觉得,去水银汀不如去新建的彩间城。”一诺用手语比出了他的看法:“水银汀虽大,可也不是从无人光顾的地方,那天很多人都看到水无痕尽进城来了,虽然刚刚以悠对外宣布说人已经被秘密驱逐,可万一再被发现,不但前功尽弃,连天地盟的声望也会受到影响,与其这样,不如完全的杜绝隐患!” “可是,彩间城也是凝光城的一部分,你就保证他一定不会被发现?”相夫光子谨小慎微的蹙着双眉:“我同意一劳永逸,不过,就没有其他的去处了?” “凝光城外,太不保险,城内,目前也就是彩间城符合些了,那里构造繁杂,方便隐藏监视,同时,万一真有人进去的话,也可以带着人迅速躲藏到其他地方,刚刚我去看了一下,那里头的地砖都是五颜六色的,想必到时候真被发现,用‘看花了眼’也可以搪塞过去。” “对不起,各位,让你们为了我任性的要求这么冥思苦想。” “碧姐,见外的话咱就别说了!海蓁子估计是看这人不顺眼,出于私人情绪才横加反对的,你别往心里去!过段时间保准没事儿!”飞扬的眉目,明朗的神采,千刺干净的笑容总能带给旁人如浴阳光的暖意。 “对不起,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们很为难?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就把我赶出去吧。”一直默默听着的水无痕尽忽然出声了,却大相径庭满是怯弱与恭顺。 “没,你没做错什么,我们在说别人的事呢,和你无关,别想太多啊哈哈哈哈。”也俊和千刺一左一右拍着尽的肩膀狂笑,那力道扇的水无痕一颠一颠的。 “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小婉冲到后面给了他俩一人一拳:“想打死人吗!” “已经被你打死了……” “哈哈哈哈哈!” 凝重的气氛总算褪去了,众人开怀大笑的时候,玉灵碧悄悄的把目光留给了水无痕尽,那是一种小心试探,不忍触动的情感,带着浓重的疑惑,牢牢固定在她的心坎上。 玉灵碧觉得眼前的一切皆为梦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水无痕尽这个人,而心底那莫名生出的声音,又因何而起,将往何处呢? 去时正值傍晚,一场梅红色的花雨悄然而至,鲜艳的美女樱花瓣洒在道路两旁,直至铺满通向彩间城的竹板小路上。 彩间城的占地面积仅次于皇家园林,是整个术法界里最独一无二的所在,它的亮点不在于色彩斑斓的视觉冲击,而是千百间房屋,竟无一间是有封闭墙面的,所有的空间皆由质地坚固的金属条管构成,五颜六色的横竖穿梭,给人以眼花缭乱的同时也组合出式样多变的场所来,置身其中,仿如踱步迷宫,使人流连忘返。 “彩条支架楼共有五座,中央的这座最高最大,因为没有墙壁,所以早先备了一些可挪动装饰板贴、组合挂画,可以根据需要,任意组装出自己想要的房间来。” 一诺的解释很吸引人,同时也叫人担忧:“这几幢楼就好比没有抹上水泥的房子,只有支架没有包围壁,这些可拆卸的板子万一坏了,人不是要摔下去了吗?” “不会的,你看,条管和条管之间也是可以移动的,只要知道启动按钮的位置,条管的排列密集度也可以根据需要调整,至于板子的坚硬度,我事先检查过了,只要是我们自己出产的就绝对没有问题,条管上有可以固定砖板的挂钩,哪怕真的坏了,人也不会摔下去。” 不少人哪还有工夫听一诺解释,早就被引诱的兴致勃勃,探险般的行于其上了。 没有墙壁的高楼,从底层可以穿透密集交错的彩色条管捕捉到些许的天空和日光,一诺准备的板类建材多达百余种,一些稀奇古怪的另类装潢饰品也囊括其中。 “那么,就让我们帮尽创造一个房间出来吧!”玉灵碧回手拉了拉满眼惊奇的男人的衣角:“作为第一个入住者,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小小愿望吗?” “嗯……简单方便就好。”尽笑笑,一副安然接受任何调派的模样。 说动手就动手,一干人备好建材用料热火朝天的比划起来,有人提议说把卧室面积搞得大一点,有人提议说条管楼梯不好走应该先铺上板垫再选择低层的位置,也有人说住得越高越不容易被人发现,毕竟这是有史以来最复杂的一座建筑了,迷路都说不定呢。 “好了好了,你们安静点吧,我刚才看楼下有一圈不错的景致,要不咱们下去?这里就留给碧姐慢慢的思考。”化羽善解人意的驱走了闹哄哄的大家,又把一诺复印了好多份的“城中城布局奥秘”的册子递给玉灵碧:“根据方位,可以找到挪动条管的按钮,等碧姐想好了再叫我们上来吧。” “好的,你们下去玩吧!海蓁子也去吧!”碧欢快的朝大家招手。 人即刻退的一干二净,唯剩海蓁子,不依不饶的监视着水无痕尽的一举一动。 五座高楼的下面倒是寻常风景,碧蓝的环形池水上漂浮着刚刚降落的红艳花瓣,几尊雪白的雕花喷水植物塑像日夜不停的工作着,发出夜莺鸣唱般动听的水上乐曲,嫩绿的细草铺满脚下,清新的色彩异常可人,几个被铁艺栅栏圈出的空地上整齐的铺砌色彩斑斓图案新颖的地砖,郁郁葱葱繁茂美丽的花树里,隐藏着花藤秋千,七彩长羽鹦鹉雀,质地光滑泛出层层彩辉的巨大六弦琴,还有犀牛大的水母型五色渐变琉璃灯盏。 玉灵碧花了半天工夫总算把整个房间装点好了,她开心的抹去头上的汗水,见一诺送来了各种家具笑得眼睛都弯了。金属的花式编织吊灯、沙漏壁挂、水波纹抽象组合挂画、绒布扶手椅、八抽储物柜,最后她把短绒地毯铺在小屋地面的中央,从大箱子里拿出个红彤彤的苹果形碗冲着水无痕尽朗笑:“好看吗?你之前说喜欢吃苹果,一诺就送了这个来!” “好看。”同样忙碌到现在的水无痕尽顾不得自己汗流浃背的狼狈形象,笑容温蔼的将碧给的帕子还回来:“擦擦吧。” 玉灵碧哈哈大笑,擦了两下后又帮着憨态可掬的男子拭去额上的汗珠,两人神采愉悦,许久都没有如此放肆的喧嚣般明朗开怀。 海蓁子就站在几重条管之外,隔着厚重的“网”静静观察里头的动静,许久了,水无痕尽都没有任何的诡异之处,虽不至于洗刷她心中的怀疑,可情绪,却随着那样的笑容愈发平和了。 她在心底默默道出,希望这座“城中城”,能永久的锁住男子那不该唤醒的记忆,希望碧姐,能够永远保持这样的笑容。 Chapter 0559 连续几天,惠茵海蓁子都派旋鹰在彩间城里监视水无痕尽,旋鹰最终的报告结果是,水无痕尽多数时间都在房间里看书,一步也未曾踏出过彩间城。 这样安静乖巧,反倒叫她觉得无法尽信了,在忙完了外务府的全部工作后,海蓁子亲自前往。 她穿着暗蓝色的长袖套装,悄无声息踏上彩条楼任意组合的阶梯,每一步都写满了小心翼翼,她驻足在某处的拐角,隐在那里静静目视着水无痕尽的举动,房间虽然被很多装潢掩盖,不过留有缝隙的地方还是可以瞧清楚,海蓁子看到水无痕尽静静的翻阅牛皮纸封面的书籍,这才稍感安心。 离开彩间城,海蓁子忽然感到一阵寂寥,她漫无目的的行走在美女樱盛开的花野中,落寞的背影渐渐被漫天花雨掩盖。 软素匆忙跑来,在路上堵截她并把一纸信封交付。 “这是什么?” “摩格特拉送来的,说有急事找少主。” 海蓁子随意看了两眼,内容翻来覆去都是以往的那些无稽要求,她显得很窘迫,也很忧心:“他现在在哪?” 国都著名的酒家“绿翠锦”某间包房里,摩格特拉正跟一群不知从哪来的毛头小子胡吃海喝,海蓁子清楚的记得,他们四人,静然、飘钺、摩格特拉还有她,就只有飘钺偶尔沾些烟酒,她却不清楚这个昔时乖巧敦厚的男孩子,几时变成这副潦倒颓废不思上进的模样? “别喝了!”她一把抢下摩格特拉手中的酒瓶,厉声质问他:“你不是说过会好好工作的吗?你说你想要变成富豪,难道终日在这里花天酒地就能富有了?” “这妞是谁啊,长得真好看。”其中一个醉醺醺的小子过来欲搂海蓁子的脖子,被另一个战战兢兢的拉住。 那个明显还保持着清醒,虽满身酒气可意志很明白:“别胡闹,这是天地盟的海蓁子少主!” 海蓁子强忍着刺鼻酒味带来的恶心,一把薅起友人的衣领,固执的要求:“马上跟我回去!” “那可不行!”摩格特拉斜着眼看她,早已醉成一滩烂泥:“我答应他们了,不喝完这一箱我就是龟孙子!” 旁边的酒友跟着起哄,嘻嘻哈哈乱成一团,海蓁子眉头皱得死紧,抬起手就给了摩格特拉一耳光:“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我才懒得管你!但既然我们不是陌路人,我就必须制止你!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我又没杀人放火!要你管啊!”被打得东倒西歪的摩格特拉在原地晃悠着怒吼:“你一点都不讲义气!这么多年了!你给过我什么好处?我喝酒,我喝酒是因为我处处不得志!不得…….咯志!” “我不想再跟你废话了,嘴皮子都磨破了!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去!” “不干!我不干!” “海蓁子少主是吗?”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过来拍中海蓁子的肩膀,一边打嗝一边迷糊糊的说:“就算你是领导,也不能仗势欺人啊,摩格特拉答应咱们了,不喝完这些他死也不走,你这是要他食言吗?” “就是就是!” “不喝完就走的都是孬种!”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海蓁子忍住怒气没有发作更没有动手,她想用最后的妥协来唤醒摩格特拉。 “你不让他喝,那就你喝!”男人从地上拖过来一只箱子,里面还剩二十来瓶没开封的烈酒,他指着它们,告诉海蓁子:“只要你喝光了,就算他过关!” “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摩格特拉坐在地上,不吵不闹,只一味的跟着大伙哂笑,明明白白的把轻视挂在了脸上。 海蓁子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徒手掰下坚固的瓶盖,仰头猛喝起来。 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部傻眼,他们大概只是吓吓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一瓶接一瓶的喝起来,很快,胭脂似的红晕在脸颊散开。 摩格特拉惊呆了,等他意识到自己该阻止时,头脑差不多清醒了,而海蓁子也已经勉强自己喝了将近半数的烈酒。 “别再喝了!你疯了吗!” “只要我喝光,你就可以走了,而不必背负食言之罪不是吗?”海蓁子气喘吁吁,面色红涨,摩格特拉虽极力阻止,可她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 最后一滴酒下肚没多久,海蓁子就捂嘴吐了起来,此刻的摩格特拉完全慌了,刚想扶海蓁子出门,被直冲进来的旋鹰抢先背走。摩格特拉跟在他们后面乖乖走着,不敢抬眼看海蓁子不省人事的样子。 那日在北门外捡到一个酷似水无痕尽的男人,虽然事后晴尊派人放出消息说此人已被撵出城去,不过不胫而走的消息依然引起了雅因的注意。她随即派渐渐跟自己融为同伙的寒苇裳,要她锻炼自己的本领,首要任务就是跟踪时不被高手发现。 连日来,寒苇裳密切监视玉灵碧的一举一动,因为担心败露,她距离很远时刻小心的窥视着,期间跟丢过几次,最后一股脑的跟到了彩间城。 寒苇裳穿着轻便的鞋子暴露的衣裳,她觉得这样可以行动迅捷些,在玉灵碧进入那座彩条楼后,她忍着酷暑躲在一棵榕树下默默等待,可是半天过去,玉灵碧还是没有下来。就当她失去耐心正准备走时,彩条楼出口现出了两副身形。 玉灵碧在前,水无痕尽紧随其后追上来,把一个文件夹交还给她,玉灵碧微笑道谢,朝男人摆了两下手就迅速离开了。 寒苇裳暗暗吃惊,那个陌生的男人她从没有见过,难道就是雅因所说的叛月术师? “我看到了!那个男人,脸上这里有两条疤,长得很英俊,暗蓝色的短发!” 接到报告的雅因一反常态,还告诫寒苇裳暂时不要声张这件事。然而过了没两天,寒苇裳就急急忙忙的跑到彩间城,在那座彩条楼下大喊:“晴尊大人出事了!晴尊大人出事了!叛月的人打来了!” 寒苇裳抱着豁出去的心理,她观察了几天,发现这里也就只有玉灵碧会反复出现,刚刚接到玉灵碧去开会的消息,所以她才判定此中现下就只有水无痕尽一个人。 一切皆如寒苇裳估算的那样,温和有礼的男子从楼上跑下来,一脸担心的左顾右盼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离近再看,寒苇裳面颊不禁发起烫来,这么英俊平淡的眉目,颇具硬朗之气却身材偏瘦的美男子,简直比凝光城的小白脸男上主们更具魅力啊! “晴尊在哪?她发生什么事了?”尽上前询问唯一的在场者。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快!”寒苇裳一把拉住帅哥的手,大步流星朝着彩间城外奔跑。她花了一些时间,连哄带骗把水无痕尽引到了北门,荆仪正要阻止,寒苇裳甩出雅因大人的“口令”,压制荆仪不得耽误时间。 “哇啊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 几人的注意力,即刻就被一个哭啼啼站在门口的孩子吸引过来了,只见相夫光子带回来的笑霜满脸泪水,可能摔了几跤,膝盖都磕出血来了。荆仪立刻蹲下替她擦眼泪,问怎么了,寒苇裳则趁机硬拉着水无痕尽往外扯,被水无痕尽用力挣脱。 “娥眉楼起火了,好大好大!海蓁子姐姐让我回来叫人!”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马上就去报告给各位大人,霜儿乖,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啊!”荆仪说着,吩咐部下在这守着,自己则亲自跑去禀报各位上级。 “告诉我,是哪里起火了?”尽蹲下身,用碧给的手帕替笑霜擦脸上的泪水,口吻柔和宛如兄长般慈爱。 “我带你去不就知道了吗?”寒苇裳不耐烦的扯动他的后衣领。谁知道水无痕尽完全将她无视掉,抱起笑霜就朝孩子边哭边指的方向跑去,寒苇裳气急败坏,朝着没人的北门外大吼:“不是那个方向!你搞错了!” 国都中心以南的一点上有一栋“娥眉楼”,当下的居住人就是从远黛城迁来的各位,因为十三禁卫军占据远黛作为新根据地,而各个国家又不肯接受“魔母城”的一群女人,玉灵碧只好把她们安置在自己的国域里,也方便时时照看。 财税府拨了不少钱款,吃穿用戴各个方面都照顾的颇为周到,这让远黛城昔日的城主很满意,在她之下的一群疯狂女人,也渐渐安分起来。 可是,就在笑霜跑回来的半小时前,“娥眉楼”这幢四层高多达二百个房间的建筑,竟莫名其妙的起火了,火势滔天澎湃,几公里以外都能把那份焦热体验得真真切切,海蓁子当时正和远黛城首领沟通事宜,没想到一股子煤烟味刺鼻而来,笑霜正好也被领出来,见到大火吓得眼都不敢睁了,海蓁子一边帮着提水救火一边嘱咐笑霜回去搬救兵。 因而,当水无痕尽赶到时,整幢房子依然在火势的凶猛下煎熬,火光映红蓝天,从建筑里不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求救,各方救援队还未赶到,海蓁子不断往返在楼里楼外,尽可能的多救一些人出来。 水无痕尽叮咛笑霜,乖乖在远处等着,他则拎起一桶打好的水直接从头顶浇了下来,在笑霜的惊呼中冲入火场。 楼里火势不减,热气熏天,水无痕尽一把抓住海蓁子将人从门口丢了出去,自己则使足力气一口气背了三个人出来,海蓁子被摔得七昏八素,没等起来呢,尽已经拖着另外三个跑出来了。男子竭尽全力,一次又一次冲进火灾现场救人,被热气烧化了头发,被火焰灼伤了面颊,依然没有停止,哪怕他看到里头没有晴尊的踪影,也从无一丝迟疑和懈怠。 “海蓁子姐姐,一共一百零三个!是这些人吗?”笑霜把被救人数统计给海蓁子。 海蓁子点头后急忙忙的往里跑:“还差两个!” “海蓁子姐姐小心!”才刚止住眼泪的笑霜转眼又哭起来了,站在被各种程度烧到的伤患中间,强烈的渴盼着她的到来:“光子姐姐,你赶快来啊,笑霜害怕,呜哇啊啊啊啊啊!” 远黛城的首领被熏昏在房间里,海蓁子意识到这一点,东躲西避挡开了砸下来的各处横梁后,开始莫名的期待看到水无痕尽的身影,奇怪,他怎么都不在?不会被浓烟熏昏了吧?心里念完这句,她就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了,往返数个来回,海蓁子本身就已疲惫不堪,加之浓烟灌鼻,现下整个呼吸道都觉得火辣辣的。 “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用这个堵住口鼻!”水无痕尽背着两个人出现在几乎昏厥的海蓁子身后,将她手中被烘得热乎乎的毛巾打掉,转而拿了条新的出来。 “那你呢?”海蓁子强打精神,见水无痕尽本身任何措施都没做,心里的震惊愈发浓烈。 “我没事!”尽坚定的一点头,迅速背着人往楼下跑。 海蓁子抬脚欲追,却被地上的乱石碎土绊到,她感觉无法喘气,整个人都窒息了,灼热和刺痛淹没着视线与触觉。 “尽!你没事吧?海蓁子呢!”玉灵碧从凝光城直线移动到这里,一把抓住刚把两个昏迷者放下的水无痕尽。 “还在里面!”水无痕尽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冲了回去。 各方救援队以最快速度抵达这里,灭火术师队发动究极水遁术猛力扑击这些愈烧愈旺的火苗,可等了半天,都不见海蓁子和尽出来,玉灵碧一时惶急居然要自己冲进去,被各上主齐力拦下,几个连水都来不及往身上洒的勇猛男上主迈开步子往里冲,在门口即将坍塌的前一刻,停住了脚步。 满脸灰痕的水无痕尽,大力喘息着把背上的海蓁子轻轻放下,自己一个趔趄不稳,倒下地去。 “海蓁子!尽!” 摩格特拉远远看到海蓁子被抬往医疗院,既担心又害怕,他刚从城外回来,本想找海蓁子商量一件事,可眼下状况,叫他如何开口呢? 纵观整个天地盟,他斟酌着,大概也只有风扬化羽能帮他这个忙。 寒苇裳故作不知情的询问了摩格特拉一些现状,才摆出担心的模样进入医疗院,在那里,她看到昏迷抢救中的海蓁子等人,心里便有了大概。 “这次失败了,不知道天地盟会不会起疑。” 雅因瞄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安慰说:“在我面前,你不用掩饰自己的恐惧,如果你害怕,就讲出来,我无论如何都会拼命守护你的。” “谢谢妈!”寒苇裳笑着扑进母亲的怀里,撒娇状的嗔怨:“那个尽醒过来之后,万一供出我来怎么办?” “我不会给他机会的,即使他醒过来,霓裳,你这次做的很好,虽然没有直接把人引到我这里,不过好歹把他送进医院了。” “说起来,我还算是海蓁子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她叫笑霜回来搬救兵,水无痕尽也不会过去帮忙,到时候被烧死的可就是这位外务府的大人了,你说对吧?妈~~” “看你平时说话小心翼翼的,怎么在妈妈面前什么都敢说呢~”雅因爱怜的轻戳女儿的额头。 霓裳嘟嘟嘴,学起笑霜稚嫩可爱的童音来:“女儿在妈妈面前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又不是相夫光子那种人!” “接下来,以天地盟的习惯,他们一定会把注意力集中在火灾的调查上,我们也正好趁机……”雅因眼中掠过一阵险恶之色:“这场火灾,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都帮了我一个大忙。” Chapter 0560 相夫光子从质检府出来,连父亲给她下达回去看看“祖母”的命令都抛到脑后,直接奔往众人齐聚的医疗院。 在确定海蓁子等火灾受害者没有生命之忧以后,她释然的露出笑脸,但很快,她听探樱说当时笑霜也在,就又吓得魂不附体了。 笑霜被化羽领到跟前,已经换好了衣裳洗好了澡,晶亮的大眼睛忽闪着水样的流光,孩子伸出小手,还没等光子从骇然中回神,就用拥抱温暖了她。 那一刻,相夫光子泪水盈眶,她把娇小的身体揽在怀里,轻一分怕摔着,重一分怕痛着,许久之后,才把笑霜的小脸捧在手里反复端详:“霜儿没事吧?吓死姐姐了。” “霜儿没事,海蓁子姐姐和大哥哥一直保护我,不让我靠近烧起来的大楼。”笑霜懂事的用手替光子擦眼泪,嫩嫩的说:“姐姐不哭,霜儿保证不会再让姐姐担心了。” “好孩子。”光子抬手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起身问在场的同伴:“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呢?” “事情很蹊跷,娥眉楼最大的特点就是外部材质防火,而据说,当时的火灾是在楼栋和外围燃起的,可往常,外围也没有任何可燃物,因此我断定,一定是有人蓄意纵火。”风摩以悠直接给出质疑和判断,并已调派了人手去火灾现场严加查看。 “海蓁子醒了!”小婉跑出来通知大家,即刻引了一帮人往病房里头挤。 蓝发女子从昏迷中慢慢转醒,眼睛都没完全张开,就迫不及待的问:“水无痕尽呢,他没事吧?” 她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清醒的第一时间是去在意这个被她一直厌憎着的人? “他没事,已经离开医疗院了。”化羽端着中药汤走进来,一只剔透的白玉碗,一柄澄莹的翡翠勺。 “那远黛城的其他人呢?” “幸亏你们救人及时,除了轻微的烧伤,都还活得好好的。” “那就好……”海蓁子长长的吐了口气,又倦乏的闭起了两眼。 “你啊,近来不是酒精中毒就是被烟呛昏,真是让人担心的家伙!”小婉从化羽手里接过药碗,舀一勺吹吹,递到海蓁子唇边,说话粗声粗气,做起事来却稳重得很。 海蓁子淡淡一笑,饮下了清苦的浓汁。 “化羽!我还是要拜托你!” “出去说!” 摩格特拉焦急不堪的声音引起了海蓁子的注意,让她疑惑的是,为什么摩格特拉来找化羽,而化羽慌慌张张的把人推出去密谈呢? 当时她神思倦怠,身体机能也没完全调理过来,喝完药,便带着疑惑昏昏睡去了。 再度醒来,窗外那绿油油的碧桃树影扇动她渐渐对好的焦距,身体的僵硬让她意识到,自己一定睡了很久。 “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前来探病的从容替忙于工作的软素等人照看海蓁子,把刚刚温好的药端到床边:“你该喝药了,海蓁子少主。” 果儿拎着两篮水果走进来:“从果园子里刚摘的,正好新鲜!呀!海蓁子少主醒了!太好了!” 从容比出个噤声的手势,叫她别吵,果儿则回给她一个大大的鬼脸。 海蓁子见她们关系这么和谐,不自觉又想起昔日和摩格三人共度的愉快时光了,陷入沉思的表情暖如春风,掩去了她病中遗留下来的苍白。 “说起来真奇怪!”果儿一边削苹果一边撇嘴抱怨:“那个玉金还有弱水是怎么回事啊?之前天天赖在你家不走,这阵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个招呼也不打!” 从容放下空空的药碗,笑着揶揄果儿:“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们吗,原来还挺关心的嘛!” “什么呀!”果儿死不承认,倔强的加强了语气:“我是想,毕竟她们和我们共处了一段时间嘛,忽然失踪了谁都会觉得奇怪,才不是关心呢!” “不要急,等下,我叫月帮你们找找,玉金和弱水都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有事的。”话刚到这里,相夫光子一面光镜突闪出来,对面的红发神色焦虑,告诉海蓁子,摩格特拉和化羽都被打伤了。 飘羽堂终日弥漫着烧煮草药的香气,或清新淡雅,或浓郁强烈。而此刻,这里的主人却只能沉沉的睡在卧室的床上。 摩格特拉正坐在仙羽宫中央,满脸伤痕之上是一副灰心丧志的神态,他的胳膊吊着,腿也伤了,走起路来一跛一跛,要不是琉璃子强迫他坐着,他现在都想钻到地缝里。 他一直都没有告诉海蓁子,一个伴随了他已久的秘密,自打佩佩玖斯尼狱中暴死,他就仿佛失去了靠山,长时间以来沉迷于赌博和吸烟,他在海蓁子那里碰了很多次钉子,也最终被感动回到了凝光城,可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他依然是个欠了一屁股赌债亡命天涯般的逃避者。 终于,他下定决心跟风扬化羽开口借钱,填补虚空。化羽非常仁慈,二话不说拿出钱来继续帮他还债,岂知,他还钱的时候,才知道被债主放了高利贷,要求他双倍偿还,否则,就公告天下,说他摩格特拉有一个当少主的好朋友。 摩格特拉为了拿回欠条,再次厚着脸皮来找化羽,没想到,化羽执意跟他出去问究竟,两人背着大伙偷偷抵达,还未进门便被人套进麻袋一顿痛打。 他自己伤了表皮,却听说,连带着化羽也断了肋骨。 “就是上次那些人?”海蓁子一阵头晕目眩,揪起摩格的领子怒声相问:“你和你的债主在一起喝酒还不够!还来找化羽借钱?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和自尊啊!” 往常早就和她据理力争的摩格特拉此刻就像死去一样,任由她揪过来晃过去,眼底的自责早已被颓丧掩盖。 “摩格特拉!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你一直都抱怨命运抱怨我,说没有给你应得的机会,那我问你,什么才是应得的?你不思进取,守株待兔,难道这样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住在凝光城吗?凝光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的,乍看之下富裕多金,可哪个不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努力换取的呢?有哪个是终日闲在城里只知道吃喝赏光的大闲人?你看事只看表面,你只看到身处官位的大家有多么神气,你真的了解这背后的辛苦吗?”惠茵海蓁子充满了痛心疾首的话语让摩格特拉泪流满面:“凡事都有多面性,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风光明丽往往只是表面,这背后的汗水和眼泪,就只有你亲自体会过才能够明白!” “对不起!我错了!”摩格特拉把头低得老低,泪珠滴答滴答滚落一地:“是我不好,都是我害化羽少主受伤的,海蓁子,你怎么罚我我都不会有怨言,我只求你,求你们大家!再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摩格特拉,海蓁子一直都把你放在心里,她常常跟我们说,如果有适合你的工作,一定要告诉她,她不向我们要高的官位,也是为了你啊,很多时候,从基础学起,从底层做起,才会一步一个脚印稳妥的前进啊!”玉灵碧从旁温柔的劝诫与抚慰:“后悔和自责都无济于事,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按照海蓁子所希望的那样,勤勤恳恳的工作,踏踏实实的前进,只有这样,才不会枉费化羽和海蓁子的苦心啊!” “我知道了,呜呜呜呜呜呜!晴尊大人,海蓁子!我发誓!我一定会做到的!我再也不会让你们失望了!” 海蓁子痛哭失声,她想起当初姐妹三人和摩格特拉走投无路之时,是摩格特拉依靠高超的赌术赢钱,才让姐妹几个不至于挨冻受饿。她并没有忘记那段艰苦的岁月,没有忘记在伙伴的帮助下,自己从深渊里爬回人间。她终于看到了友人重新振作的坚决,破涕为笑,往他的胸口上打了一拳。 她极少在众人面前如此宣泄,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她永远都是最谦和平静,处变不惊的一个,可自打水无痕尽来后,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奇怪,不经意变得不那么淡定从容了,而时时充满了激烈的反抗。 海蓁子暗暗地称之为“变异期”,谁叫连她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呢? “摩格特拉,你还欠多少钱?” “还有十五万……” “钱倒是好凑,不过,国都城里出现高利贷,这太奇怪了吧!”小婉挑着眉头纳闷:“我不是质疑咱们的律法,而是觉得究竟谁这么大胆,敢在国都里这么放肆啊?” “是……玉金和弱水。”摩格特拉弱弱的出声,总算是把债主招出来了。 “那我就明白,化羽为什么会被袭击了。” “明白有什么用,这两个家伙明显是冲着咱们来的!知道摩格特拉和海蓁子的关系,还故意搞这手!太过分了!我去找她们!”芙菱往门口冲,被相夫光子使劲儿拉了回来。 “摩格特拉的欠条还在她们手里,虽然法律不承认高利贷,可我们也没有摩格特拉已经还了钱的证据,现在硬碰硬,搞不好会被反咬说成‘蓄意包庇,徇私护短’,唯今之计,就只能软攻了。” “那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 “她们不是靠赌赢钱吗?那咱们,就把本金连带利息一起赢回来好了!” “说得简单,我们这里又不出产‘赌魔’,他们连摩格特拉这种赌场老手都能牵制,对付我们还困难吗?” “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不好!落痕是赌魔的徒弟,叫落痕上!” “我可没听说落痕会赌术啊。”相夫光子托着自个儿的下巴回想了半天,确定落痕不擅长这个。 “我跟你说,就算赌魔在这也没用!”千刺凑过来插话。 “为什么啊?” “赌魔把他徒弟都输给咱们了,你还指望他赢钱?” “……” “啊哈哈哈哈,赌博吗?我可以试试哦。” “大哥?” “嗯!”风扬环视大家,没心没肺的拍着胸脯保证:“我是不会把夏祖输出去的!哈哈哈哈哈!” “虽然大哥一向可靠,但是……”相夫光子等人的嘴角疯狂抽筋中:“现在也不是开心大笑的时候吧!” “啊哈哈哈。”风扬的笑容渐渐被那一份心下了然的自信填充:“你们记住,没有常胜不败的赌局,除非……存在诈术。” 在光之国,并没有明文的法律规定禁止赌博,和雪毒不一样,赌博有大有小,难以界定,一定要约束的话,怕是连日常玩的纸牌和围棋也要纳入其中了,不过,高利贷却并不被律法承认,而赌博的风气,也一直不被光域国府所提倡。 因而,天地盟才浩浩荡荡的一路“杀”到玉金弱水的赌场,一进门便被两个粗壮大汉袭击。 也俊和千刺一人拎着一个把鼻青脸肿的魁梧光头丢进赌场,看到的第一幕便是依偎在一块儿共饮同杯酸奶的弱水玉金纸醉金迷的情态。 “好久不见了,玉金小姐,弱水小姐,不介意我也参与一下这里的游戏吧?” 似乎早就知道天地盟会来的玉金松开弱水,坐到风扬对面,看了眼男子身后英姿飒飒的众人,笑道:“万分欢迎,不过,你想和谁赌呢?” “你。”风扬的目光针对性落在二人的脸上,瞧得弱水一阵脸红。 “哈哈哈,跟我赌,可是很冒险的哦,没有一千万国币,我是不会迎战的。” 风扬示意光子把箱子拎过来,打开之后,满满的一箱子国币晃花了玉金的眼睛:“这里是一千五百万。” “爽快!”玉金从有锁的箱子里也搬出个纸包来,打开以后往风扬的眼前一推:“这里是一千万,弱水,再拿五百万来!”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风扬对玉金的赌战也正式开局。 熟知程序的短裙弱水为两人端咖啡,并在平整的桌面放上一副扑克牌,为了公平起见,她须得挽起袖口,众目睽睽之下洗三次牌,而后,将去掉了大王小王的52张扑克牌拿好,依次发给庄家玉金,和玩家风扬龙泽。 这是一种点数决定胜负的赌博游戏,三局两胜者为最后的赢家,起初每人都会得到一张明牌和一张暗牌,而后选择是否继续要牌,先超出规定点数的一方,视为输家。 过程中,玉金的视线紧紧锁定在自己手中的暗牌,以及风扬龙泽的面孔上,来返数次,把那故作镇定反而愈发明显的紧张表露无余,与之不同,风扬龙泽温润又深邃的眼眸看得弱水心猿意马,她把爱慕之情写在脸上,让玉金更加没法专心致志,直到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牌面,并且叫了停牌,玉金才被冷汗浇醒一般吱唔出声。 第一局风扬获胜,因此从第二局开始,让出了庄家位子的玉金就强力的说服自己不能走神,她可不是弱水,不会在这时注意对手是不是个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男人。 相较之下,风扬龙泽则显得轻松自若,玉金那简单迅捷几乎毫无错漏的小动作,都被他敏锐的目光捕捉透彻,他不动声色,任由玉金继续在暗地里做手脚。 第二局的点数结果出来后,玉金摔碎了手中的咖啡杯,第三局已没了进行下去的必要,因为第二次的落败,注定她要失去全部的赌注。 “这不可能!你们一定用了幻术!这不可能!”玉金失控的大吼,拍得桌子连番颤动,几欲破碎。 “可不可能你自己不会看么?术法界赌场必备物品之一,‘元能探测器’,只要稍微有点元能波动,还没等中招呢,就已经识破了。”相夫光子指着一旁时刻运作的大机器“提醒”错乱的玉金。 “哇!我们赢了一千五百万诶!真是太棒了!”芙菱蹦起高来欢呼。 玉金和弱水同时瘫软在地,是风扬的下一句话唤起了她们重新的希望。 “我可以再和你赌一局,赌注就是你的一千五百万,还有摩格特拉的欠条。” “哼,我就知道,你们是为了摩格特拉来的,好,我跟你们赌!我玉金研究赌博已经两年了,凭我的聪明才智会一输再输?放马过来吧风扬龙泽!” …… “这不可能——啊啊啊啊啊啊!” 玉金崩溃咆哮的对面,是两箱子远离她的满登登的钱,是她玉金一辈子最在乎的东西。 天地盟以风扬为首,在这两次赌战里大获全胜,不但赢回了摩格特拉的欠条,更是连国库也稍稍得以充盈了。 玉金第一次觉得,这是比她家破产、失去旗主之位更叫她难受的事,因为她是眼睁睁看着这些好东西流入别人口袋的,弱水在一旁哭,痛骂玉金无能,两人旁若无人的吵闹对骂,大打出手。 赌场厚重的门被完全撞碎,紧接着一群穿着正统术师服的人一跃而进,将长时间驻守在这里的两人死死压住。 “你们干什么!” “都赢了还使坏!你们会遭报应的!” “给我闭嘴!”坠玉一脚踢歪咒骂不停的弱水的脸,厉声道:“你们两个,涉嫌娥眉楼纵火一案,跟我们回去接受审查!” Chapter 0561 风摩以悠在惠茵海蓁子的协助下,通过种种线索展开调查,拨开层层迷雾后,玉金和弱水的面目赫然呈现当下。 原来,弱水设下圈套引诱好赌的摩格特拉入局,玉金则负责赌场作弊,几次三番,摩格特拉的积蓄不但全无,还欠下一屁股赌债,走投无路之下他结识了同在赌场失意的金婆,金婆来自远黛城,被光域国府安置到国都的娥眉楼里,喜欢赌博的她才刚刚参赌两天,就欠下了数十万的债务,玉金和弱水逼迫她还钱,生性泼悍的远黛城妇人便因受不了二人的态度而和她们大打出手。 玉金和弱水被打花了脸,气急败坏之下竟然设计了一次较为周密的纵火案,她们原想着真正的知情者死了,就不会有人查到她俩头上,岂料海蓁子和水无痕尽救人及时,竟没有一人死亡。 以上过程取自风摩以悠的调查以及玉金弱水面对证据时魂飞魄散的招供。 根据光之国律法,二人因犯纵火罪均被处以□□之刑。 忙完了这件事,好不容易落得空闲的以悠和海蓁子,与众人齐聚在零界宫品茶闲侃。他们通知了碧姐赶快来参与,可等了半天,就只等来玉灵碧惊慌失措的样子。 她说,彩间城里一片宁静,连三川楼四周都寻遍了,水无痕尽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众人连忙安抚玉灵碧,一方面则出动所有人马进行全城搜索。 皇家园林里有数间密室,在十三禁卫军迟迟不归的情况下,被雅因发现,此刻,她正站在唯一有光的入口处,对黑暗里蜷缩着身体的人冷言冷语,寒苇裳站在门口,畏缩了半天也没踏进去,她的脸上写着担心和后悔,目光时不时往黑暗的深处狂瞟,七上八下的样子十分少见。 “水无痕尽,你不用不承认,我把你抓来,就是要你说出你和晴尊到底在密谋些什么!晴尊居然放一个逃犯在城里,还不许守门的术师放人出入,你们想干什么?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了吗!” “我没有和晴尊密谋,她只是看我失忆,同情我,才把我留在这里的,而我到底是不是水无痕尽,别说他们,就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因为以往的事我真的记不起来了。”门外的阳光在密室里投下的光柱渐渐变大,也依稀映明了水无痕尽的面容,他的神情温柔宁静,一双漂亮的眼眸澄澈而纯简,面对雅因施放的强烈杀气,他不但不畏惧,还一副淡定泰然的模样。 雅因向来心高气傲,此刻脸色涨成了紫猪肝,青筋满额:“霓裳!动手!” 寒苇裳颤颤巍巍的从身后摸出一条沾了辣油的鞭子,微微笑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就算你不要夜千雪,这样的男人也没机会!” “哎呀,妈,你说什么呢!人家没那个意思啦!”寒苇裳跺脚掩面,容光通红。 “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别忘了,你是我生的!”雅因粗鲁的夺过女儿手里的马鞭,白了她一眼。 “好好!我是你生的!那妈,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出去望望风。” 密室里响起的鞭打声随着层层内门的闭掩逐渐消失在寒苇裳耳中,她坐到南园的一汪水池遍,对着水边盛开的杜鹃花长长一叹:“唉,我已经尽力了,这可不能怪我哦。” 肩膀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寒苇裳立时就浑身激灵,惊叫不止:“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相夫光子站在她身后仰头大笑,这更激怒了寒苇裳。 “你干嘛啊!有毛病是不是!” 看她怒发冲冠的样子,相夫光子扯唇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大白天的,你恐惧个什么劲儿啊?” “你真像苍蝇一样叫我恶心!”寒苇裳冲着那张娇艳的脸孔恨不得吐几口唾沫上来:“我都说了,我不想见到你,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干嘛?还故意跑过来吓人,亏心事?是你自己做多了硬塞给我的吧!” “我没工夫和你耍嘴皮子,雅因大人在哪,我有事找她。” “我怎么知道!”寒苇裳没好气的别过脸。 “你最近和她走得很近,这人人都看到了,甚至有人看到你们频频出入皇家园林,怎么现在反而不承认了呢?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人发现啊?” “你少在这阴阳怪气的!究竟是谁做了亏心事,谁窝藏了逃犯还不一定呢!”寒苇裳忽然捂住自己的嘴,满脸惊惧之色的在心底恼自己:“糟糕!我怎么说出来了!” “呵呵,不急。”相夫光子继续寒苇裳口中所谓的“阴阳怪气”的嘴脸,挥动纤手,一伙术师部队从空跃下:“给我搜!包括我刚刚告诉你们的那几间密室。” 寒苇裳不敢置信的瞪着相夫光子慢慢变冷的笑脸。 “你和雅因大人在一起,却没学会她的精明呢。你真的以为,她害怕被我们找到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处理水无痕尽也不会在凝光城里了。”相夫光子转身前甩了句话给寒苇裳,便跟着蜂拥的队伍进去了。 密室里频繁的鞭打声刚刚落下,雅因拔出寒光闪闪的刀一步步朝水无痕尽逼近,嘴里的威胁一刻也没有停止:“你若是还不肯招供,我就杀了你,我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就这么下黄泉!” 水无痕尽面上始终保持着平淡和漠然,只是口风极紧,死也不屈,浑身衣衫被辣味呛鼻的油渍填满,血痕在体间遍布,看他苍白的嘴唇,不难想象那刺骨的痛有多么煎熬。 “杀也好,怎样都好,我还是那句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找死——” “住手!” 整面墙都被巨力轰开,烟尘爆发处,相夫光子携一队元术师从天而降,她冷声喝止了雅因的行动,甚至发出光鞭打飞那把即将染血的刀。 “相夫光子!你居然敢阻止我!别忘了!我始终是你的前辈!是第二代国主承认的上主!” “相夫光子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敢忘记您的身份和年纪,不过这跟我的任务是否要执行是两回事,本少主奉晴尊大人的命令,特来接回这名新任随侍,如果雅因大人有意见,请去找晴尊理论,恕晚辈无暇奉陪!”相夫光子毫不客气的说了一番,挥手失意部下:“把人带走!”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我是在执行国主的指令!” “你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你不过一介丑陋的平民!真以为自己是公主?颐指气使给谁看!” “这句话晚辈消受不起,原封不动的还给您好了,雅因大人,究竟是谁在用公主的口吻对旁人颐指气使,究竟是谁妄自尊大在国主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样,我们即刻见分晓!” 寒苇裳早已逃得无影无踪,雅因此刻也没心思睬她,便气冲冲跟了相夫光子一路,直至进入至尊圣殿。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玉灵碧心疼的把水无痕尽扶到椅子上去,又亲自为其诊察伤处。 “晴尊,既然到了这里,我就不得不问一句,你身为国主,为什么要窝藏罪犯?” 相夫光子心下暗语:“如今败露,如果直言承认他就是水无痕尽,怕是雅因要抓住把柄不放了,与其那样,不如卑鄙一回!” “雅因大人,就算您质疑他的身份,也不该对他做这样的事啊。”玉灵碧无辜而哀怜的望着她一向尊敬的前辈。 “你以为我会对一个无辜的人动用酷刑吗?他不是水无痕尽吗!他是叛逃术师!就算我杀了他也没有错!不信你去问问其他国家!同不同意我处死他!” “雅因大人犯不着拿别的国家来压人,这一切都该建立在他‘就是水无痕尽’的基础上不是吗,可现在,除了他的容貌,有谁能确定他就是那个杀人魔水无痕尽呢?” “相夫光子,你这是强词夺理!你狡辩不过,就用这么生硬的理由搪塞我!” “好,那我问你,他有亲口承认吗?” “没有。” “那你搜索他的记忆,找到关于他是水无痕尽的痕迹了吗?” “我没有工夫搜索他的记忆!因为我知道他就是!” “你刚才用酷刑折磨他,殴打他,他有出手么?” 雅因语结。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不存在两个容貌相像的人,何况我们还是术法的世界,他现在是失忆了,有谁知道他失忆之前是否被人按照水无痕尽的长相用无氏一族的能力细胞重组过因而生出了这副模样呢?” “按照你的说法,我现在还怀疑你是不是相夫光子呢!也许你也是复制人!” “那我就用术法让您辨别一下好了。”右掌心即刻燃出一团浓紫色的毒焰:“火遁毒涅槃!” 玉灵碧伸手握住她即将劈下的手,直到那汪紫色火焰消逝:“光子,别冲动。雅因大人,不管他是不是水无痕尽,他现在失去记忆,我们也都验证过,很多事情都无法确认,因而,我必须要保住他的性命。” “强词夺理!你们都强词夺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道理,你们这些玩权斗的会不明白?装什么高贵!全都是包庇犯!” “雅因大人您好歹是二代老前辈,这么说话不会太降低格调了么?” “以悠!”雅因转向一直不吭声的风摩以悠:“我好歹也算是你五神教的师父,我现在要求你,证实这个男人的身份,再按律处决他!否则,将难以服众!” “雅因大人,我给你个忠告,你最好不要四处散播对我们国府不利的传言,别忘了你也是光之国的一份子,我们的荣辱和你的同在。” “你这是心虚了吗?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光子公主?”雅因挑眉冷笑:“说到荣辱与共,我只记得,光之国沾了你不少黑光呢,你声名狼藉,臭名远扬,给我们国家带来的是荣还是辱呢?” “就事论事,你犯不着往其他方面开炮,再不济我相夫光子还在国府里混着呢!” “你装什么x啊!真叫人恶心!我是看你在大街上放屁想提醒你一下!” “够了!” 就在雅因和相夫光子争持不休的时候,水无痕尽大喊一句,他脸上纵横交错的血痕里,渗漏出的不仅仅是伤痛,还有无尽的哀凉:“我忘记了过去的事,不表示我就是水无痕尽,这段时间,这里的大家一直很照顾我,我想,我大概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这位女士见到我才会这么敌视,我也很想记起来自己究竟是谁,可是……我就是办不到!我唯一清楚的是,凝光城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因为我可疑的身份而排挤我,他们照顾我,善待我,让我从孤独和无助里找寻到一份快乐和心安,不管我从前是谁,现在,我都不想做一个有害的人,也不想做一个无用的人,但因为我,让你们产生隔阂,那就真的是我的罪过了!” 男人跪地低头,额头与地面贴齐,言辞之恳切惹人动容:“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请处罚我一个人,千万不要牵累大家,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是同情一个并不值得可怜的人。” 玉灵碧看着低声下气的他,祖母绿色的眼眸中水雾氲氲,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难过和心疼。 “不管他从前做过什么,我现在只看到一个为了伙伴不顾尊严与生命的男人,一个人维护自己的尊严并不难,真正难的是一个人明明知道是屈辱却还是甘愿去忍受,而我现在看到的‘水无痕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风扬站在大姐一边替“曾经的敌人”说话。 “雅因大人,他是不是水无痕尽还有待调查,我希望你给我们一些时间,在这段期间里,凝光城一定严加把守,不许他踏出去一步,至于将来能否恢复记忆,我们也会严加监视的,请您……放他一马。” 雅因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铁面无私的风摩以悠,居然为了一个逃犯低眉顺眼的恳求宽恕:“以悠!连你也堕落了吗!这样下去!光之国都会亡的!” 天地盟你一言我一语,却并没有改变雅因的初衷,她带着恐吓的语调威胁大家:“你们就乖乖等着吧,我会把这件事报告给十三禁卫军的诸位队长的!我身为二代上主,绝不允许你们用国家的前途开玩笑!” “我觉得我们做了坏事。”海蓁子在零界宫的沙发上,背靠着相夫光子,有些慵懒的合上了眼睛:“却又觉得,它不是一件错事。” “就算他真的是水无痕尽,我们现在也只能一口咬死‘这个男人只是酷似尽而并非尽’这样的观点,因为,没有退路了。” “我想,队长大人们很快就会发回信函来质问我们了吧。” “不怕,只要按照‘认定’的思路,坚持下去就对了,哪怕是编扯的谎言。”目光放空,相夫光子长长的叹息一声:“或许,我们早已不再单纯,不再诚恳。” 他们觉得,这次算是彻彻底底的疯了一次,这是他们第一次理直气壮的欺骗十三禁卫军,这是他们第一次觉得,即便是无耻的欺骗,也如此畅快淋漓。 “我去无尘居坐坐。” 灯光柔和如水的无尘居,静谧一片。玉灵碧盘膝正坐地上,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水无痕尽端来一杯冷泉宫的水,安慰她:“当你觉得苦的时候,就喝水吧!那样的话,多少会品出一点甜味来。” 玉灵碧飘走的思绪登时回归,她像见到了什么异样的奇迹似的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这句话?” “嗯?”水无痕尽搔搔头,苦涩的一笑:“抱歉,实在想不起来了,就是忽然……在脑海里冒出了这么一句,应该是从前在别人那里听过的吧。那你呢?是从哪里听到的?” 顷刻间回到过去的熟悉感转瞬即逝,玉灵碧疑惑的摇起了头:“我还真就不记得是谁说过的了,一点印象都没有,可也是觉得很熟悉,就像昨天才听过一样。” “那,我们两个不是一样了吗?”水无痕尽心无城府的笑,坐到对面盘起双腿,保持着和玉灵碧同样的姿势与她对视:“这样,就不会孤独了。” 能融化一切坚冰的神采覆满她的面容,清爽的微笑宛若雨后新竹,总有种说不出的动人魔力,让人从体表发肤暖到五脏六腑。 “诶,这是……?”尽忽然指着玉灵碧颈前挂着的小玻璃瓶,茫然的泛起了疑问。 “这个啊!”碧欢快的将它摘下来,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里头有半盛的水:“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一直在我身上了,虽然我师父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我想,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也许有一天会帮我找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哦!诶?那你身上不也有个小东西吗!” 尽把被碧注意到的玉坠子拿下来,很剔透纯美的一块青色玉石,未经任何雕琢和修饰,只有正面用童稚的手法刻着一个“青”字:“我想,这块玉也一定陪伴我很久了,不过现在想不起来了。” “哈哈!没关系!我们大概都失忆了!搞不好还是一样的原因呢!哈哈哈哈!”玉灵碧豪放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无尘居内外:“那么,尽,你现在还感到孤独吗?” “不,我现在很幸福,谢谢你,阿碧。” “碧姐,我能进来吗?”早就到门口了的海蓁子实在不忍打扰两人之间的愉快交谈,可想起外务府尚有一事需要晴尊动用国主大印,也只好硬生生的插话进来。 “是海蓁子啊!赶快进来!”玉灵碧热切的招手,示意她近前。 当水无痕尽温和的目光投放到海蓁子的脸上时,后者略微有些不自在的颤了一下,却不似以往那般凶神恶煞:“已经不需要藏在彩间城了吧?” “嗯,多亏了阿碧,还有你们。”水无痕尽倒不显得拘谨,尽管一脸伤痕,可依然难掩帅气:“谢谢!” “你们坐,我去做一份拿手好菜给你们尝尝!等我哦!” 心血来潮的玉灵碧小鸟一般飞进了厨室间,眼下,静悄悄的无尘居里就只剩下较为年长的水无痕尽,以及与他面容一样宁和的惠茵海蓁子。 “你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吗?”尽试探着问,显得十分小心翼翼。 他的这份小心让海蓁子觉得过意不去:“我没事,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总觉得,我们以前一定认识呢,你有这样的感觉吗?”尽的笑容,竟似初生的太阳那般明亮温暖。 “没有。”海蓁子不假思索的回答,心平气和的转移话题,口吻里依稀藏着刺人的针尖:“碧姐是个很简单的人,在她的思想里,任何人都可以和睦相处。所以我希望,你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即便有一天,你真的想起了全部。” “我知道,她是个好人,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尽举手发誓,坚定的神采总算叫海蓁子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Chapter 0562 晨曦的第一缕霞光映红天际的云朵,站在云顶之端向下俯望,凝光城瑰丽的全景尽收眼底。展开双臂,迎接清早微凉清新的空气,细草如烟,幽花似露,八月之初的绚烂与雍容便如此简单的收入眸中。 玉灵碧怀里抱着她两日下来的成果,直到水无痕尽也跑上云顶之端,才笑嘻嘻的拿出衣裳在尽的身前比划:“这是我第一次做衣服,以前跟叶学过,昨晚又请教了光子,不知道合不合你穿。” “那我试试。”尽说着,四下瞟了一周,发现崖顶上空旷一片,连半点遮荫的地方都没有,便有些苦涩的朝碧投去一笑。 玉灵碧笑得肚子都痛了,最后说:“我转过身去,你就这么换吧。” 半晌过后,水无痕尽带着新形象站在了玉灵碧对面,量度合衬的长裤衬衫,崭新的暗蓝色格外符合他飘逸的短发,玉灵碧用碧色的大眼注视着他,剔透纯净如沁水明玉,尽没来由的脸红,憨态可掬让人很难想象他是那个杀光全族被整个世界唾弃的罪人。 “尽,我今天难得休假,就带你去观光好了!你说,是去卧云楼还是去海域公园啊?” “有什么差别吗?”尽懵懂的朝她眨眼。 “卧云楼的地面铺着蓝天白云的地纸,行走在上面就像是在云端上漫步,海域公园呢,有‘海天一线’,虽然是仿照真实的大海伪造的,不过咸水和白沙都是真的哦!” “那,就去海域公园看看吧!” “let'sgo!” 海域公园被晴朗的日空修饰的格外明丽,天蓝色完全透明的“海水”下,干净若泳池般空无一物,日头照射里,微波光影,荡漾不断,美轮美奂。靠坐在一棵苍郁的大树下,面前是轻柔涌动的蓝波,他们的神情,宁静而愉悦,如同无边无澜的大海。 白日,他们去海域公园体味波光和碧海,黄昏,他们泛舟藻湖,白色的小舟放满鲜花,猩红万点,鹦鹉洲飞来的天鹅从旁扇舞那曼妙的羽翼,一直飘游到月华如洗,满天的星光倒映水上。 他们的欢声久久飘荡在清静无人的领域,似乎有意,又似无意,不愿想起那已被埋藏的过往。 漫步在秋海棠花野中,细数绒绒碧草上盛满的娇嫩花瓣,光明女神蝶舞动齐飞,孜孜不倦,欧也从容习惯了朝着美景发呆,直到夜曦果儿在耳畔大嚷,她才回想起,今天在凝光城还有“任务”要做。 说是任务,无疑是从容自己给自己暗下的指标,在光域的国策中,农人是一项相当重要的职业,家家户户都会得到国府分发的农耕田地,每一年的收成也会按照固定比率上缴国府,秋收不好的年度,国府不但免收,还会给予丰厚的补贴,与某些国家欺压农人形成的惯例具有很大差别。为了做好榜样,凝光城干脆利用没有构筑的领域,把那开垦成水田和农地,几位上主级人物更是身体力行,得了空就到菱香稻村,从日出忙碌到月升。 “谢谢你们过来帮忙!从容!果儿!”小婉笑着拍她们肩膀,然后到一边去整理被大白鹭踩坏的绿苗了。 从容和果儿撸起袖子卷起裤脚,把鞋子甩到岸上,一鼓作气的踩了下去。 日上三竿,热气熏天,即便是在浅水里,身体也被汗水淋了个透。 “从容,接着!”果儿拿出事先备好的手帕往对面一甩,不想凉风一动,轻飘飘将绢帕吹到了岸上。 然后,被一只有着红色趾甲的脚踩中了,鞋底缓缓一碾,纯白沾污。 “呀!真不好意思,我没留意。”寒苇裳往后退了一步,并不肯俯身去捡,娇滴滴的声音听得从容头皮发麻。 “你们怎么来了?”果儿笑得别有深意,略略望了眼浓妆艳抹已成习惯的硫琅如风和寒苇裳。 两个水田里劳作的姑娘一身泥巴,和衣着端庄的如霓相比简直差距甚远,从容稍停了手里的活,思绪又被忽然出现的两人勾走。 知晓内情的人无不清楚,硫琅如风借着相夫兰咏的光,得以免除全罪,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如今带着淡定的神采,没事人一样重归凝光,想必是已调整好心绪了,从容还听说,硫琅如风一进门就跟雅因碰面,像在昭示她作为谁的贵宾名正言顺的留在这一样。 剪了短发,染了浅咖,烫了卷曲,看外形硫琅如风始终比寒苇裳略胜那么一筹。 “从容,别发呆了,干完活咱们还要跟小婉少主去茵野绿洲呢。” 硫琅如风浅显一笑,神采怡然:“这工作不错!多朴实啊!” 果儿顺着她的话打起趣来:“那你们也来做吧!光之国的农人最吃香了!”说着,不拘小节的用泥手擦了下脸,汗水把泥痕划成一道。 如风哈哈笑起来,寒苇裳看着果儿的泥脸,又偷瞄了下远处的上主,才放心的表达出内心的嫌恶:“还是不要了,这个工作不适合我俩。” 寒苇裳随后就拉着如风的衣角往小婉等人的方向去了,面容从唾弃演变成和善的速度,叫欧也从容想起了探樱曾经给她的评价——寒苇裳的傲骨,只针对于穷人,有财有势有发展者面前,她只做谦卑和顺人。 欧也从容用力的甩动脑袋,告诫自己别去想这些旁人的事。 这时候,笑霜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朝水田里的姐姐们大喊:“各位姐姐!碧姐姐到茵野绿洲了!” 茵野绿洲的草色青翠,养眼程度刚刚好,脖子挂上小香囊的姑娘在草地上和一群翩翩飞舞的白蝶嬉戏,看得旁人喜笑连连,心情大好。 笑霜无疑是个可爱的孩子,就算是平淡已成自然的欧也从容也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在怀里亲一亲,正走着神,相夫光子和桔梗木茉并肩而来。 “霜儿,你身上戴的什么呀,这么香?”木茉喜欢的摸了摸笑霜的小脸蛋,注意力落到她胸前的荷包上。 “这是霓裳姐姐给我的!好看吗!”稚童纯洁的大眼睛闪烁出新奇喜悦的光,白蝶在她的身前环绕,飞舞不绝。 木茉和光子眼中同时掠过一阵狐疑,木茉神色不改,温和的请示笑霜:“霜儿,能把它摘下来给我看看吗?” “嗯!” 随着香囊的脱身,白蝶也飞离了笑霜的四周,在木茉手边肆虐盘旋着。两个大人面面相视,又同时低头看向神采飞扬的小姑娘,实在不忍心当众揭露什么。 “霜儿,姐姐这有一枚白玉水滴坠,能跟你交换吗?” 笑霜的大眼睛里堆满为难,嘟起嘴巴说:“光子姐姐,可以不要这个吗?这是霓裳姐姐送给我的,我用它做交换,霓裳姐姐会不高兴的。” 相夫光子摸摸她的头,在心里暗自叹息,同时鄙视寒苇裳的所作所为。 嗅觉灵敏的木茉,想必和她一样嗅出了香囊的诡异奇香,相夫光子早就听说冰之国有一个饲养蝴蝶的落魄元术师,擅长召唤昆虫类元灵兽,他高价出售自己饲养的“元灵蝴蝶”,还放出话说它们不惧严寒,通识人性,甚至懂得人类的语言,是仅次于蝴蝶之王——银蝶的智能型元灵兽。 看着笑霜在蝴蝶丛里欢呼雀跃,相夫光子的担忧升至到极点。 “你应该也猜到了吧,这种蝴蝶名叫‘雪蝶’,是弥月公主曾经告诉过我们的。” “怎么会忘,只是我没想到,这种蝴蝶会喜欢‘坏芳草’的香气。”相夫光子的手正逐渐握紧中。 “你觉得,这是寒苇裳故意的吗?” “她想方设法的监视我们,通过这些蝴蝶,通过笑霜。” 远处,在看不到茵野绿洲的丛地间,寒苇裳兴致勃勃的拿出了一个红檀木盒子,告诉硫琅如风:“你看,我手里还有七十只,当初花了我十万国币,以一只一千的价格。不过,倒是真挺实用的。” “你这就算是掌握召唤术了?” “人家早就掌握了好不好!”寒苇裳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白蛹,大呼一声“召唤”,蝶蛹便顷刻间蛹化成蝶:“这类蝴蝶比较特殊,跟蝶类元灵兽的鼻祖银蝶一样,可以在寒带生存,所以叫雪蝶。” 雪蝶的翅膀洁白无瑕,有淡淡的天蓝色纹络,十分漂亮,用霓裳的话来说,这小精灵非常符合她个人的美学与气质。 “寒苇裳!”饱含怒意的吼声骤响,红发女子快步上前,将橘红色的香囊摔在寒苇裳身上,愤然的指责她:“你好狠毒的心啊!霜儿究竟哪里得罪你了?要你把这么毒的东西挂在她身上?” “你在说什么呀,这可是非常名贵的香草所填充,旁人要我还不给呢,我是看笑霜可爱,真心喜欢她,才给她的好不好?”寒苇裳笑意悠悠,理直气壮,一副“不气死你誓不罢休”的得意模样。 “我不跟你废话,现在我警告你,不要再接近笑霜!” “就算是你捡来的,她一不是你妹妹,二不是你女儿,你凭什么不许别人对她好啊?凝光城又不是你自己的,做人别太自私了,呵呵。” 寒苇裳的讽刺从身后追及,甩袖子走出一段距离的相夫光子不得不回头反问她:“你真的以为你掌握了召唤术吗?你去随便找个术师打听,哪有召唤术不用元能的?你以为捧着个蝶蛹大叫一声,蝴蝶就飞出来了吗?” 寒苇裳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个不劳你操心,我用着舒服就行了,倒是你,抢了霜儿的香囊来,她不会恨你么?呵呵呵呵呵!” 相夫光子的眸光有些黯然,她方才确实因惧怕笑霜中毒而将香囊硬生生的抢了来,小姑娘生气的哭着叫自己是坏人,她觉得难过,又明白对这么单纯的小孩子,实在无需要求太多,笑霜还这么小,天性纯良,哪里分得清谁好谁坏呢?若真的有一天暴露了,寒苇裳也可以推卸说是不知道坏芳草有毒啊。 “寒苇裳,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你从此以后如果再不停止作恶,还厚着脸皮呐喊‘人在做天在看’这样的口号,神明想怜悯你只怕都没机会了!你不用狡辩,因为一直以来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呜哇啊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 茵野绿洲的草坪上,笑霜站在那里哭泣不止,一双小手揉肿了眼睛,旁边的哥哥姐姐们左哄右哄,她可爱的哭声还是没有停止。 “小婉!别吃了!快过来哄哄!”倩儿一把抢走小婉即将入口的百合花。 “我哪会哄小孩啊?”小婉懒懒的看向面朝自己哭来的笑霜,噎了一下:“……好吧,我试试。” 百合重回手中,落月啼小婉在众人的期待下蹲到笑霜跟前:“小丫头!看我!” 笑霜抬头,面前是一张伸着舌头翻着眼皮的滑稽鬼脸:“呜哇啊啊啊啊啊!” “你个笨蛋吓到她了啦!”芙菱不禁从后头推了她一把,小婉登时就趴到地上,啃了一嘴草进来。 霜儿还没笑,旁边一众已经忍不住前仰后合起来。 千刺也俊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累得坐到地上,笑霜还是哭。 “这哭和笑掺杂在一起的声音,真是美妙啊,哈哈哈哈!” “大哥!你刚来就吐槽啊!” “大哥这明明叫天然黑……” “小婉,把你吃的分给霜儿一点试试。”风扬从绿洲的草地上揪起两把草来,众目睽睽之下往嘴里塞。 笑霜不哭了,愣愣的瞅着风扬,小婉见这有戏啊,就把一整朵从赤火宫摘来的火鹤花放到嘴里猛嚼,并把没吃掉的百合花递给笑霜,让她尝尝。 上主大人一个吃草吃得眉开眼笑,一个嚼花嚼得热血沸腾,笑霜显然搞不清楚他们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把花瓣放到嘴边小咬一口,然后皱起眉毛嘀咕不好吃。 “哈哈哈哈哈!”大家随着风扬乐起来,接着帅气阳光的大将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大哥!忘记告诉你了……”负责城内一切事务的小婉嘴里的半朵花到底没咽下去:“刚刚这里不小心洒了农药……” 风扬被抬进了医疗院,小婉则负责继续逗找不到光子姐姐几度欲哭的笑霜,大姑娘把小姑娘顺路带到洛禹宫,那里的剪秋萝可是稀罕物,开得正盛,两人欢喜不已,蹦蹦哒哒就过去了。 微型湖泊,弯曲竹桥,假山怪石,六角小亭,皇家园林的南园婉约之色在这里算是尽数体现了,主殿三门齐敞,廊柱挺拔,浅白的色调像极了绽放夜空的皓月流辉。 小婉无心赏光,拔一棵剪秋萝下来,洗也没洗直接要吃:“呜!” “婉姐姐,你怎么了?”笑霜看着小婉忽然倒在地上脸色发青,顿时慌了。 “我……好难受……呜!” “姐姐你别吓我啊!姐姐!” 洛禹宫的宁静被笑霜一连串的呼唤惊扰,身处殿内的景洛和长鹤一听,立马飞奔出来。 小婉面色忽变不止,嘴里烧痛难耐,话都说不出了,了解情况的千水长鹤立刻捡起还未入口的剪秋萝,神色凝重:“她刚才还吃了什么?” “小婉姐姐吃了花,可是笑霜也吃了呀!” 略识医术的长鹤看了眼自家少主:“那她吃的是什么样的?” “这么大。”笑霜用手比出个圆:“像烛台一样红红的。” “火鹤?”长鹤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 “怎么回事?”景洛把小婉背到背上,一边往医疗院赶一边听副使的解释。 “火鹤花含有毒性,如果误食的话,就会产生这样的反应,要赶快送去解毒才行!” …… 医疗院的病房里,余毒未清的落月啼小婉咿咿呀呀的□□着,整个人都被弄到虚脱了。风扬龙泽在隔壁房,生龙活虎的跟千刺苍棱打纸牌,听说小婉也入院,即刻就赶了过来。 “你说说,咱凝光城今儿是怎么了,不是这个中毒,就是那个住院!”芙菱百思不解的摇着脑袋。 “你庆幸吧,落月啼小婉。”也俊倚着门调侃奚落:“要是吃了海芋,你直接就嗝屁了。” “少啰嗦……我吃了那么多种花,哪知道赤魇宫里的这么奇葩啊!” “是见花就吃的你才奇葩吧……” “好了,大家都出去吧,小婉该休息了。”调好了最后解□□的风扬化羽慢慢走进来,摸了把小婉额头的温度说:“放心吧,这些不良症状会渐渐减轻直至消失的,这里有甘草、亚麻仁跟薄荷调和在一起的清热止痛药,快喝了它。” “小婉,下次不要乱吃东西了,真的想吃就问问木茉,哪些可以哪些不可以,记住了吗?”床的另一侧,听闻消息就立即赶来的玉灵碧关怀备至的叮咛。 相夫光子在病房外,听化羽说已经没有大碍,才放心的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她又神情慌张的寻觅起笑霜的身影来。 “光子姐姐,我在这里。” “霜儿!你没事吧?”相夫光子把身后的小人儿拉到跟前来左看右看。 “光子姐姐!”笑霜哭着扑进她怀里,泪珠一个劲儿的往下滚:“霜儿不是故意的,姐姐不要生霜儿的气。” “是姐姐不好,姐姐要不是抢了霜儿的东西,霜儿就不会跟着小婉姐姐去洛禹宫了,这不是霜儿的错,不要哭,乖孩子。”她把霜儿搂在怀里,不止一次遗忘了这是不属于她的孩子。 “还好吃火鹤的不是她。”宁日潇抱来秋暮灵曾经养过的小狗冰点儿,把它塞到笑霜怀里:“霜儿不哭了,让冰点儿陪你玩好不好?” “嗯!” “不过霜儿要记住哦,不能学小婉大人那样随便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多难受呀!” “嗯嗯!霜儿记住了!那我去玩咯!”笑霜把脸埋在小狗毛茸茸的身子上,蹦蹦跳跳跑出去了。 Chapter 0563 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再次见到圣母时,她被捆绑在一桩铁架上,垂头丧志,生气全无。昨天,明明还端坐神母殿王座,对着晴尊的治国策略指手划脚。 相夫光子看着那张日渐苍老的脸,唯一确定的只有,御政宫已经变天。十三禁卫军的行事速度一向果决惊人,而在这个国家里,也只有他们能够撼动圣母的地位。 “知道原因了吗?” 天禁会议室里,众上主静静等候归来的国主,她一大早就被十三禁卫军叫到了宝绿岛,身边只跟了助贤疾藤两个,到现在也没有回归的消息。 “一同去参与会议的软素说,圣母一直以来,都把她所知道的光之国内部情报转达给花之国思克达国主,现在思克达下台,她为了保住那边的荣华富贵,主动将十三禁卫军的一些内幕告知弗瑞森国主,她的行为触怒了十三队长,才终于决定把人裁掉的。”海蓁子把软素从宝绿岛带回的消息传达给诸人。 “念柳奸猾成性,干出通敌叛国的事一点也不稀奇,队长们要是早早踹她下位,用得着今天跟着受牵连吗?哼,自找!”相夫光子冷笑着沉下双眼,不无幸灾乐祸的意味。 “队长大人们一直以来都对圣母的小动作睁只眼闭只眼,可眼下为了讨好新主,居然犯到了自己头上。” “可是,我不明白,圣母干了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抓不到她的把柄,怎么忽然就被队长大人给抓着了呢?”风扬化羽恰到好处的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风扬龙泽沉思半晌,缓缓说:“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出卖了圣母吧。” “最亲近的人?是谁呢?赫翼?秋依?还是红鸢?” “赫翼公主到现在精神状态也没有调养过来,秋依在光域消失很久了,至于红鸢,应该没那个胆量。” “所以说会是谁啊!” “你们忘了一个人了吗?”宁日潇把翻到一半的书合上:“殊容,御政宫的总旗主,在圣母被捕后,你们有听说他受到了牵连吗?” “不过殊容很少在台前走动,多数充当为圣母出谋划策的角色吧?他出卖圣母,也未必掩盖得了此前犯下的错误,凭队长大人犀利的行事作风,会轻易饶过他吗?”纳连也俊对此表示质疑。 “你们揣测来揣测去有什么用,十三队长说撤谁就撤谁,未免太不把咱们天地盟放在眼里了!”从不掩饰内心情绪的赤魇道出了他的不忿和抗议,那双英气凛凛的眉目上满是年轻气盛的冲动。 “索骥传来情报。”景洛推门而入,将一叠纸张放到桌面上,匆匆说:“圣母的天子亲卫军、花国术师队以及鬼杰手中余下的兵团,已全数被十三禁卫军镇压在国域内外!” “又是悄无声息的……!”落月啼小婉把手拍在桌子上,由衷的表示不满:“就算圣母该罚,圣母的军团该被镇压,也没理由不通知咱们就擅自行动啊!” “报告各位上主大人!”敲门声响起,柯穆伦急速走入:“晴尊大人回来了,现正在至尊圣殿等候各位。” “队长们已经把情况跟我交代清楚了,我现在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大家。”玉灵碧站在王座前方的空地上,环视了一圈脸余怒容的众上主,清浅一笑:“怎么了?” “碧姐,我们受够了!为什么这样的大事,十三队长都不跟我们商量呢?” “这个我也问过了,队长们说,圣母随时可能被弗瑞森国主召回花域,到了那时,就算想给她定罪也难了,不如就这样当机立断,你们一定不知道,殊容,就是十三禁卫军安插在圣母身边的间谍。” 一席话讲得大伙儿神色剧变,面面相视了半会儿,纷纷发出愕异的低叹声。 “殊容根据队长们的指示,一直给圣母提供假情报往花之国送,如今新王即位,不似思克达那般好糊弄,十三禁卫军就干脆让殊容咬出圣母的全部罪状,将她投下大狱。” “这么说,御政宫铁定是群龙无首了,看来他们也迎来了动荡不安的混乱时期呢。”相夫光子扬眉一笑:“碧姐,还有各位,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将这些酒囊饭袋一网打尽?从此废除御政宫,光域里天地盟独大!” 一众纷纷叫好,通通表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唯独玉灵碧眉宇带愁,不发一言。 “碧姐,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反应敏锐的木茉立刻看向一脸忧思的晴尊。 “我也想遵照你们的意愿,可这次队长让我去宝绿岛,还是为了商讨另一项重大的决策。” 相夫光子有种预感,那就是这一定不是什么好决策,否则,明朗活泼的碧姐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态来。 “队长们……并没说要废除御政宫机构,而是要推举一位新领导,继承圣母的位子。” 玉灵碧的话又引起了连锁反应,众人炸锅一样叫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人选,就是远黛城来的城主。”玉灵碧把目光投向海蓁子,蓝发女子是和那个老人接触最多的天地盟外交使了:“海蓁子,你可见过她的真实面貌?” “没有,她一直都遮着身子和脸,甚至连眼睛也不露出来,只能听出声音很苍老,起码在六十岁以上。” “再怎么样,也不能把御政宫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啊!”相夫光子都快怒到砸墙了。 “对我们或许是陌生人,但对十三禁卫军的诸位队长大人,一定不是。” “宁日潇,为什么这么说?” “队长大人们一向深思熟虑,是我们这些上主都无法堪比的,从来都对前圣母多加包容,这次却让殊容将一直隐瞒的真相公之于众,想必,是有多么希望这位新领导上任了,我估计,这人的身份和实力,一定非同一般,甚至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 “说起来,远黛城城主给我的感觉一直是很高深莫测的,她既然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现在又来到光域,会不会表示……她曾经也和我们有关系呢?” “这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与其在这里没完没了的揣测些不确定的东西,不如立马把那人揪过来,打开面罩看看长得什么样子!”赤魇火爆的大吼出声,浑身冒热气。 “本来就够热的了你适可而止!”千刺从荆棘手里接过刚刚造好的冰直接扔到赤魇怀里。 “赤魇,别冲动,也许没我们大家想得那么糟糕。”玉灵碧看了眼时间,唇角慢慢挂上一丝笑意:“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护光城,迎接新圣母吧。” 忽然间神母殿变得空旷安宁,不复以往的热闹喧哗,目睹此状的天地盟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同时慨叹世事的变幻无常。 许久之后,一个蒙头蒙脸蒙身子的老太太佝偻着背脊步步稳妥的走了进来,她的黑色面罩上唯独眼目的位子露出空隙,却也遮挡在一片细纱之内,叫人没发看清她的眼睛。 “晴尊大人,各位上主,这位,就是即将继任圣母之位的梨觞大人。”弥也队长一同进入,十分恭敬的差人搬了椅子上来,请新圣母就坐。 “梨觞,怎么这么耳熟?”相夫光子依稀回想起什么事情来,却又没办法一下子搞清楚。 这时候,沉默寡言的老人出声了,发出那苍老的妇人嗓音,一字一句,饱含沧桑:“让,雪照,别来无恙啊。” 门口又多了两重身影来,即便没有回首,梨觞也叫出了他们的名字。雪照的拐棍杵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掺杂着她浓浓的讶异和叹息,里格让的脸孔则覆上了难以言喻的震惊。 高调回归,反而是淡漠平常的口吻,梨觞站起身,转过头来朝二人呵呵一笑:“已经不记得老同事了吗?” “梨觞?真的是你吗?秋之翼梨觞!”雪照的眼中泛出晶莹的泪花,尘封多年的记忆徐徐重归脑海,将干涸已久的深井重新注满活力的清水:“你居然还活着!你这家伙!” “你们不也一样吗,雪照,你可是老了呢,只有让还一如既往的年轻。” “梨觞,当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以为你已经……”里格让没有继续说下去,稍稍被伤痛哽住了声音。 “一言难尽,当年的事以后我慢慢告诉你们。”梨觞沉重的说道,随即扭过身子,正视起一干天地盟的年轻上主来,良久,长长一叹:“唉!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第四代们,已经这般大了吗。” “梨觞大人,我是第四代国主玉灵碧,这些,是各个领域的少主以及城主,我们在这里,一同恭候您的大驾。”该遵守的礼仪玉灵碧分毫不差,她身侧临风而立的年轻官员们,则面带微笑朝梨觞鞠躬致敬。 “看来,这就是初代上主中,曾与我管辖同一部门的秋之翼梨觞了。”相夫光子恭敬俯首之余,也在反复掂量此人的来意和用心,她知道,这位上主曾是初代国主最器重与信赖的人物,甚至有传言说福瑞迩国主有意将王位传给她,只是因为“秋之翼”乃雷国名族,才不得不打消念头:“她回来做圣母目的是什么?真的想做,何必那么多年窝在远黛城里默默无闻?既然当年没有死,何不直截了当的回来?如果无心争端,今天又怎么会来?” “光子,光子!” 玉灵碧几声轻唤让相夫光子瞬间察觉自己失了仪,她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关头腹诽这位上主,收敛慌乱,镇定的抬起头:“抱歉,我走神了。” “你就是当下质检府的负责人?”秋之翼梨觞又问了一遍。 “是。” “你叫什么名字?” “相夫光子。” “相夫……不是什么名门啊。”梨觞回想了一下,如是说。 雪照在一旁提醒说:“她的祖父相夫熹,祖母凤吟红蕊,都是光之国最杰出的元术师,尤其她的祖父相夫熹,天生神力,连带着这丫头也受了遗传的影响,力道超凡呢。” “不管多么杰出,我都必须知道,你有没有本事胜任这项职务。”秋之翼梨觞威严肃穆的冷声相对,又转头问起雪照和里格来:“你们分别是国学府和沙洲城的管理者,有好好监督他们工作吗?” “还是老样子,这么严苛。”里格让不禁打趣微笑:“这些孩子虽然年轻,可工作水平相当不错,怎么说,也是十三禁卫军调教出来的英才啊。” “是不是英才,我自会判断,让,雪照,今后国府的事就全权交给我处理好了,你们两个,就继续颐养天年吧。” “什么嘛,这么嚣张,明明是平级平辈的上主,说什么全权交给她处理,简直比上一个圣母更嚣张嘛!”芙菱隐在大伙儿身后,不满的撅起了嘴。 “圣母大人,继任仪式将在明天举行,属下先带您去各处参观一下。”一向负责引导工作的惠茵海蓁子主动比出邀请的手势,并对初代上主礼仪含笑。 秋之翼梨觞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的迈开了步子。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见到新圣母了吗?是什么样的人啊?” 一到树屋,探樱几个副使丫头就雀跃着跳了过来,兴致勃勃的询问结果。 “哟嗬,这里还真热闹啊。”海蓁子环顾一圈,从容,果儿,沙诺,云罗,旋鹰,探樱,还有雪薇笑霜,几个人打牌的打牌,喝茶的喝茶,绕着树屋的蹦上蹦下,全然没有受到外间公事的影响。 相夫光子心里一暖,觉得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总是能第一个瞧出她不对劲的云罗风树主动走过来,端详女子眉间带嗔的面容。 相夫光子把他拉到旁边,抱怨般的把腰一叉:“刚刚遇到个难缠的老家伙,居然非跟着我去质检府检查工作,这还没上任呢,就这么迫不及待,挑三拣四,好像我照她差了多远似的!” “无须恼火。”云罗风树把新榨的鲜果汁放到她手里:“新官上任都要烧三把火,你应该早适应了才对。” 相夫光子接过她喜欢的青梅果汁,回嗔作喜换了副神态:“风树,我问你,如果有人故意为难你,在工作上处处给你使绊子,你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具体说说。” “如果是为公事,那必然据理力争,维护原则,如果是为私事,在不严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宽恕处之。” “好像,有那么一丁点道理哦。”相夫光子心里赞同的很,嘴上却不承认。 “只有一丁点?”云罗风树纳闷的搔了搔头,显得懵懂而无辜。 看他纯简木讷的模样,相夫光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废一立,御政宫在短短的时间里,遭遇了始料未及的变故,当众旗主浑身不适的站在神母殿里等候新首领差遣的时候,只听到秋之翼梨觞一阵凛然的训斥。 “我不是念柳,不会对你们所犯下的错误视若无睹,从今天开始,御政宫由我率领,在此期间,任何人胆敢违反我定下的条例,我秋之翼梨觞都必定严惩不贷!识相的,你就乖乖顺从,不识相的,我也不介意多裁几个人下去!明白了吗!” “看看你们以往的所作所为,简直让我大吃一惊,念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竟然能包容这样一群酒囊饭袋!” “我给你们个机会,旗主也好,副部也好,继续干好你们的差事,不过从现在起,我会严加监督你们每一个人,对国府无用的废物,就收拾好行礼等着滚蛋吧!” 在秋之翼梨觞大声喝斥御政宫的诸人时,没有任何一人敢大力喘息,从前趾高气昂的一个个迁党后代、花域贵族,如今只能是低头听训,乖乖受骂,包括那目下无尘的小林岛钏,以及桀骜不驯的鬼杰。 念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时代,已然结束。 Chapter 0564 在秋之翼梨觞接掌了御政宫各项大权以后,花之国第七代国主弗瑞森获悉了光域圣母念柳被定罪扣押的消息,一向以老成持重著称的他居然一反常态的要求光域放人,且以“光国包庇将花国情报泄漏给光国的念柳”的名义,勒令对方强制执行。 倒打一耙,反咬一口,若光国不妥协,他们就要发动战争。 “弗瑞森不是要保圣母,他见十三禁卫军亲自废了人,一定以为圣母真的掌握了光国的机密,以军务府往常的作风来看,他们上位,第一个挑衅最强的国家级组织也毫不奇怪,如果十三禁卫军妥协,他们一方面维持了威严另一方面则取得了他们眼里的情报源,如果不妥协,就大举来犯刚好满足了他们侵略的乐趣和欲望。” “关于这点,我有个好主意。” 天地盟会议上,从此多出了一袭身影,在御政宫一上任就叱咤风云铁血铁腕,秋之翼梨觞一桩桩霸气表现,皆被众人看在眼里,并由衷的敬畏着。 不愧是初代国主首肯的上主,气魄和毅力绝非以往的念柳可比。 “圣母大人,您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说予我们听听吗?” “你们已经分析到了,弗瑞森究竟想做什么我也不必再废话,只是当下,局面上,光域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论军事实力,花之国羸弱不堪,可他们有钱,还是被天魔教需要的东西,如果军务府借助天魔教的力量一举来攻打我光域,后果是什么?你们知道吗?”秋之翼梨觞严厉的呵斥,语声冰冷无情。 “圣母大人,我不这么认为。”宁日潇提出相反观点:“依照弗瑞森的秉性,他应该并不屑于跟天魔教这样的黑暗组织联手,军务府的财力虽然比不过思克达的国主派,不过也远远高于其他组织和部门,他当初没有收买天魔教,反而在和思克达起冲突之后全力抵抗,由此可见,他不会找上天魔教,再反观天魔教,我也一样不认为他们会与把自己打得落花流水的一方联手。” “你这么能分析,那你想出解决方法了吗?”梨觞面纱后的眼睛一斜,逼人的光刀一样散发出来。 “还没有。”宁日潇低下头,并不和她对视。 “如果你们这么有道理,便也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了,战火硝烟也好,生灵涂炭也罢,出了事情,你们自己兜着!” “圣母大人这是何必呢?此乃会议,参与者有权各抒己见,你不认同就直接反驳好了,何必提醒些还没发生的事情吓唬人呢?而且我觉得,宁日潇说得相当有道理,您不妨细细思量一下怎么样?”相夫光子不假辞色的正面回击。 秋之翼梨觞的火气明显爆发出来,可她不同于念柳的素质低劣,她懂得控制,只是叫了雅因进来,逼问她就是这么教育四代上主的吗?全都教成了一副缺乏家教的模样。 相夫光子有一马车的话等着她们,刚要开口,被玉灵碧一个眼神制止了。 “对不起,圣母大人,找个时间我一定好好教训这个不懂事的丫头,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初代面前,二代就低声下气好一副俯首称臣的样子,相夫光子对雅因的举动嗤之以鼻,合着当面回驳不同意见就成了缺乏家教了,合着家教是用来治国的而不是用来做人的。 “相夫光子,控制好你的情绪和表情!”雅因又逼近一句。 相夫光子笑着瞅她:“表情也能控制?你当我是寒苇裳?” “你!” “好了,都少说两句!”秋之翼梨觞不偏不倚,揪着两人的错处一同叱责:“长辈没有威严,晚辈没有礼貌,传出去光之国颜面何存!” “行了,都别动气了,圣母大人,你刚刚说你已经想到办法了,快告诉我们吧,我们……早都迫不及待了。” 玉灵碧的话适时起到了缓和氛围的作用,秋之翼梨觞便步入正题,说出了叫一干人神色惊变的话:“既不妥协交出念柳,又不答应发动战争,我想,十三禁卫军也一定同意这项策略,那就是——联姻。” 天地盟众上主顿时有种自己为鱼肉被搁上案板待剁的感觉。 “从天地盟上主中挑选一男,负责把联姻对象娶进凝光城,两国从此修好,暗则相互牵制。” 梨觞一句比一句语出惊人,当即就招来了若干名男上主的齐声抗议:“我反对!” 这么整齐的阵仗梨觞几时见过,反倒用十三禁卫军的名义施起威来:“反对?十三禁卫军留你们何用?是留你们在初代国主打造的江山里享福的吗?至于联姻是娶还是嫁,还是等我请示了十三队长再说。” 说是请示,结果不到半天,十三禁卫军的口令回来了,那便是全权支持新圣母梨觞的决议。 天地盟在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选拔上主时,除了光之心的心灵测试,还如此的重视外表美型度了。原来早就做好了打算,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又通通望眼欲穿时,奉献自身以达成美其名曰的“永恒”。 没有永恒的和平,这点谁都明白。 让他们惊讶的还不止这一点,不出三日,花之国一边也传来了消息,弗瑞森国主竟然同意了这门婚事,且远嫁过来的人选已经确定,便是思克达异常宠爱的天姿公主。 天姿公主娇生惯养,骄横刁野的名气如雷贯耳,她早在光域参加国宴时,就暗自对纳连也俊倾心不已,得到这个机会,脑袋削个尖往上狂钻。 “我不同意!我不会娶天姿公主的!”纳连也俊表现出罕有的严肃,面对秋之翼圣母,即便不改优雅风度,那份强烈的反抗意志也如数传达到对方眼里了:“很抱歉,圣母大人,软冰寒队长,我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就是说啊!”不止也俊,同为天地盟成员的大众也为此焦虑不已,纷纷苦劝:“一定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也俊虽然是国府成员,可没理由牺牲自己的幸福啊。” “牺牲自己的幸福换取两国的和平,这个买卖并不亏啊,何况,是把人娶过来,而不是让谁嫁过去,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是从此身边多了一个人罢了,妨碍着你们什么了?”秋之翼梨觞百思不解的奚落天地盟后辈。 “可是,我不喜欢天姿公主,即使娶了她,也必定不会待她好,到那时,还能指望两国和平吗?” “纳连也俊!你这是在威胁初代大人吗!简直放肆!”雅因对于也俊的平心静气显得尤为愤怒。 “圣母大人,雅因前辈,请听我这个国主说一句。”玉灵碧的眉目中充满了不忍,她语重心长,又态度坚决:“身为国主,我绝不答应牺牲国家重要首脑的幸福来换取虚无飘渺的和平。和平固然重要,哪怕在生命的面前,可是,谁又能保证联姻之后不会引发战争呢?当初各国,在还没搞清楚原磁能大案究竟是谁所为时,就擅自撕毁了同盟永世修好的条约,要我还如何完全的置信于他们呢?况且,这次弗瑞森国主的本意并不在联姻上,否则,还会等我们主动提出来吗?” “没错!这一定是阴谋!如果让也俊娶了天姿公主,那才会让悲剧降临呢!” “嘉琦芙菱!给我闭嘴!上级领导之间的对话哪有你干预的份!”雅因站在梨觞身边,始终充当自动放炮的角色。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监督,可没工夫跟你们磨蹭,有任何意见,去找十三禁卫军!”秋之翼梨觞撂下这句话,带着洋洋得意的水神雅因离开了天禁会议楼。 零界宫里,气氛诡异而阴沉。 “怎么办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芙菱再也笑不出来了,再也开不出哥哥的玩笑了,她悲伤的蹲在哥哥身前,看着他沉默的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脸:“哥,该怎么办?你不是喜欢弥月公主吗,就算联姻,也轮不到天姿啊!” “如果十三禁卫军执意逼婚,也俊,你打算怎么办?”风扬龙泽问了一个最是关键的问题。 “我不知道。”也俊的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对自己的无力感到讽刺:“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我许久没遇过了。” “不要担心,我们都支持你!任他是什么人,逼迫做不想做的事,就绝不容他!”赤魇有所暗指的操起了火矛。 “也俊。”玉灵碧十分担忧的来到他身边,轻轻拍动他的肩膀:“你放心,只要是你不想做的,碧姐一定不会勉强你,我就算拼掉国主的位子,也不让你为难。” “谢谢碧姐。”也俊勉强一笑,心里早把自己骂了个千百遍:“纳连也俊你这个废物!不但不能帮着大伙解忧,还处处制造问题,如果你不那么渺小,如果你不引起天姿的注意,会有今天的一切吗!” 就在众人为此叹息不已的时候,十三禁卫军的逼婚指令没有抵达,反倒是花之国传来的又一则劲爆消息,让他们差点栽到椅子后面去。 弗瑞森国主,居然更改了联姻对象,因为他刚刚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真正的公主并非天姿。 和圣母更换差不多产生了一样的轰动效应,花之国内外处处可以听到关于此事的回音,事情的起因,在于从小到大从未生过病抽过血的天姿公主,在近期忽然被诊断出患有肝疾,需要抽血化验,顺带爆出的基因鉴定结果让人瞠目结舌,国家医院下达的最终结果表示,她根本就不是前国主思克达的亲生女儿,反倒是正好和她血型一致的名门闺秀西菲娅,与思克达的遗传基因基本吻合。 西菲娅的父母芙拉夫妇被逮捕,千难万难之下还是招出了真相,他们说,天姿和西菲娅一同出生在国家医院里,起初他俩也不知道孩子被抱错了,等发现的时候,西菲娅已经十岁了,在夫妻二人的心里,这是个十分优秀的女儿,听话乖巧,聪慧美丽,反观那个嚣张跋扈的天姿公主,二人便狠心的觉得,还是不要供出这件事比较好。 芙拉家族是花之国众多富豪的其中之一,不过这并非弗瑞森国主免其责罚的真正原因,据情报显示,芙拉先生与弗瑞森国主是多年交好的故友,关系十分密切,弗瑞森重情重义,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好友,不但不处决他们,还以“抚养公主含辛茹苦”的名义对其大加嘉奖。 为堵外界悠悠之口,尽管芙拉夫妇对西菲娅有千万个不舍,终究,两个姑娘的身份还是被调换了回来。 “也俊,你怎么还板着个脸呢?不用娶天姿公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不用娶天姿,他还是要娶公主,换汤不换药而已。” 千刺和苍棱的对话让也俊不住的扶额,十三禁卫军和秋之翼圣母都逼迫的很紧,不管真的公主是谁,根本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至尊圣殿里一片凝重,大家都感同身受的同情也俊的处境,最后,还是玉灵碧笑吟吟的安慰起众人的心神来。 “也俊,我明白你对弥月公主的心意,事情还没有到让人绝望的地步,天姿公主执意嫁给你,可她现在失去了机会,西菲娅公主和你并不相熟,听信子说,那是一个非常深明大义的姑娘,如果我们私下劝她,叫她放弃这个机会,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所以也俊,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请你们拿出乐观的心态,不要再愁眉苦脸的了,你们看——”玉灵碧稍稍撅嘴,有些委屈的指着一摞文件朝弟弟妹妹们撒娇:“你们光忙着犯愁,都没人帮我分忧了,文件的厚度蹭蹭往上涨,要不了多久,我这个脸上的皱纹啊,也要蹭蹭的往上涨了!” “噗,来碧姐,让我数数有几条了。” “快看,这,还有这!” “哪有啊,细腻如脂的,我咋没看出来?” “本来就有嘛!你们睁大眼睛仔细瞧瞧!” 月辉洗涤着夜的深邃,宫楼外对称林立的雕花石柱顶起各色莲花石碗,内里有静静燃烧的五色火焰,光华微弱似随时间流逝慢慢睡去,四野宁谧无声,殿内细细低语。 “哥,这事,弥月公主知道了吗?”芙菱难得这样平心静气不吵不闹的跟哥哥说话,一双亮亮的眸子满载着担忧。 “应该已经知道了吧。”玉灵碧的良言相劝后,也俊果然平静了很多:“只是,我真的不想让弥月知道这件事,更不想看到她失望难过的样子。” “不要担心啦,哥,我相信一定有解决的办法的!碧姐不是说了吗?我们可以去劝这位‘花见羞’公主,只要她心甘情愿的不嫁给你,这件事不就解决了吗!”芙菱满怀希望的鼓励着自家兄长。 也俊瞧她这副俏皮样子,不禁开怀一笑,打起趣来:“那万一,西菲娅公主也非要嫁给你哥哥我呢?” “不可能的!”芙菱掸了掸手,一派不相信的模样:“哪有几个天姿公主这么没眼光的女的,能看上你啊?” “……在你眼里哥哥我就这么没魅力吗!” “那要看跟谁比。”芙菱一指千刺领过来的那只宠物猴子:“和这家伙比,你确实拥有些人类的帅气。” “……” “呀,你们两个也等着我的小帅猴呢?俊哥甭客气,快来瞅瞅,有没有照镜子的感觉呢?” 乒乒乓乓叮叮咣咣! “哎呀你怎么打人啊!” “少爷我打的是猴!” Chapter 0565 就在天地盟已经做好了再度拒婚的准备,花之国王室传来消息,说那位被否定了血统的天姿小姐,闻讯之后哭天抢地,寻死觅活,身为新国主兼政场老手的弗瑞森也无可奈何。一来她毕竟在王室呆了这么多年,二来她可是芙拉夫妇的亲生女儿,芙拉先生恳求新国主,想办法让天姿得到满足,两难之下,弗瑞森国主居然将西菲娅和天姿同时送到了光之国。 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也俊再仔细斟酌一下,娶哪个比较好。 势在必行,英姿勃勃的天地盟上主们穿好正装制服,凛眉肃穆的站在北门等候“两位公主”的驾临。等候的时间在他们看来十分漫长,过了正午,才准确传来花国队伍驶进国都的消息。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站在前端的相夫光子抽空问身旁的宁日潇:“弗瑞森为什么会答应联姻的事?” 宁日潇一副懂得相夫光子想讲什么的表情:“此前,他的目的我们已经分析得清清楚楚,确实,他没有理由因为一桩婚事放弃大好的机会,何况,还是以那样刚烈的性子?” “依理来说,这桩婚事还不算取消,西菲娅公主完全有理由代替天姿嫁过来,可弗瑞森国主却把天姿也送来,让也俊重新考虑,这简直不符常理。”光子另一侧的海蓁子也提出质疑:“好像,一定要让天姿嫁给也俊似的。” 宁日潇和相夫光子同时一怔,似瞬间料想到了什么。 “都别窃窃私语的了,既然是弗瑞森国主的请求,我们也不能怠慢不是?”雅因在三人背后阴森森的提醒了几句。 之后,便没有人再出声了,一直等到午后日头最烈的时候。 两辆镶嵌了各色宝石、前端跑着枣红骏马的六轮长马车渐渐驶近凝光城,不消片刻,停步的马车上缓缓走下两位衣冠楚楚的女性。为首的便是芙拉家真正的大小姐天姿,染成紫红的厚刘海与其余发色分隔开来,瘦高的身子穿了袭抹胸挂脖的紧身鱼尾裙,艳粉的底布上缀满珠宝和铃铛,舞鞋足有十厘米的高跟,尖锐似磕痛了地面;紧随而来的是欧罗帝斯?西菲娅,深蓝紫色的荷叶头上戴了顶红色小礼帽,垂地的公主长裙以乳白色为基底,上用雪蕾丝扎了数朵小巧的蔷薇花出来,与盛装艳服花枝招展的天姿相比,西菲娅显然要素净许多。 “天地盟少主惠茵海蓁子代表光之国欢迎两位贵客的驾临,这边请。”海蓁子恭敬有礼的做出邀请的手势。 天姿嘴角一挑,冷笑说:“你代表?应该是全体天地盟少主代表吧?” “天姿,我们进去吧。”西菲娅善意的提醒。 “不用你管!以为做了凤凰就能指使我吗!”天姿毫不在意场合跟时间,当面就甩了脸子,给西菲娅难堪。 她身后有几张笑脸□□裸的表现出等待西菲娅出糗的模样,不料真公主淡笑嫣然,两只小小的酒窝出现在嘴的两边,风致撩人,高雅清丽的气质叫人不忍赞叹:“各位上主大人,劳烦了。” 宴客场所定在离碧玉宫最近的果米天香,酒桌上,晴尊玉灵碧亲致欢迎词,西菲娅公主也代表花之国献上礼品——一盏镶嵌着祖母绿的餐蜡工艺品。 “那上面是银之国麓璘宝斋(王室珠宝店)的哥伦祖母绿,花之国还是一副既往的大方呢。” “居然放在餐蜡上,还真是奢侈。” 海蓁子和相夫光子的窃窃私语引得天姿一阵得意,好像她已忘记了自己现下的身份,端出目空一切的架子,趾高气扬道:“我们花之国可不是光域这等区区小国,连珍玩古董都寻不到几件,寒酸得很呢!” “我却听说,凝光城里处处是宝,金银玉器应有尽有,可是别有洞天的繁荣地方呢。”早有“花国第一美人”、“花见羞”等美誉的西菲娅,泛起倾城倾国的微笑向众人表达她的善意,她的身上时不时会散发出一股淡雅的荷花清香,很是好闻。 天姿不加掩饰的狠瞪了她一眼,立马施压回去:“那又怎么样?听说,天地盟上主个个清廉爱民,事实上却终日在凝光城里把玩宝物,岂不是浪得虚名?” “天姿小姐,什么话都让您给说了,合着咱们横看竖看都不像人是吧?”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眼见天姿和芙菱就要起冲突,玉灵碧和西菲娅的脸上都露出了相同程度的焦虑,继而纷纷替自已一边的姑娘向彼此道歉,请求谅解。 芙菱和天姿对瞪一眼,各自“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 不久,忙于公事的纳连也俊也终于抽出空闲,赶来参与这场他为“男主角”的两国盛宴。 紧接着第二天,纳连也俊便邀请两位公主同游国都城内的“皇家八大学院”。皇家八大学院创建于光域重建之初,招揽了大批光域内部的优秀学者进行专业授课,是光之国境内最具权威的国府直辖学院,分别是皇家综合学院、皇家术法学院、皇家医科学院、皇家艺术学院、皇家律法学院,皇家经贸学院,皇家生物学院以及皇家建设学院。其中,只有皇家综合学院由御政宫圣母参与管理。 学院占地面积之广阔、建筑规模之壮观自然不必多说,最佳的教育环境和各类设施全都囊括在内,看得天姿也是舌桥不下的。这次游览各大学院,除了主要的角色三人,就只有天姿的一众手下和梅影知萄是尾随相侍的,当进入皇家艺术学院的大门时,他们看到的不是安宁和乐的景象,而是惨叫不断以及簇拥围观的混乱场面。 一个女学生平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双眼放大,嘴巴张圆,长久的固定在一副不甘恼火的表情上,直到身体发肤慢慢僵硬。 “发生什么事了?”梅影挤过去询问,知萄则附身探了探女学生的鼻息。 皇家学院的学生,毕业年龄通常在十四~十五岁之间,多半从五六岁开始入学就读,与这次来的国府大人物相比,围观者们显得是那样稚嫩与天真。 “你们的老师呢?”也俊看了一圈,竟没一个学院的管事者出来解决,只任由一干学生在这里窃窃私语,制造混乱:“为什么不把人抬到医务室?” “老师说……试金是罪人,没有接受救助的资格……”一个怯怯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但很快就惊恐的住嘴了。 “臻土,你胡说什么?不想在学校念了是不是?连老师也敢栽赃?”一阵犀利的中年男子叫音划破耳膜突刺而来,也将众人的视线拉拽过去,男人油发后抿,年过五十,戴着副粗犷的厚眼镜,一身教师的制服:“人既然死了,就马上跟国府报丧,别在这放着,晦气!” 纳连也俊的面目登时冷酷下来,内心庆幸亏得没有张扬这次的游览,否则,还不一定错过多少“最真实的画面”呢。他走到男教师面前,将他手里的学院公章硬生生掰了出来,在对方发作以前气定神闲的说道:“夭炑老师是么,能否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夭炑正了正眼镜,透过镜片看清楚纳连也俊的容貌,以及他身后两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立时吓得目瞪口呆:“你、你是……纳连也俊少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夭炑老师?”也俊不愠不火的重复反倒加深了男教师眼底的恐惧。 方才在人群里插话的瘦小男生忽然冲出人群,指着夭炑怒叫:“就是他!他私自扣押试金的奖学金!还诬赖试金偷钱!试金气不过就晕过去了!” 被立刻叫来的校医一脸难过的向也俊少主汇报诊断结果:“少主大人,这名女同学患有先天性颅内血管畸形,方才由于愤怒突发了脑溢血,已经……回天乏术了。” “那也要尽力一试!马上把人送到医院!看还有没有可能恢复心跳!快!”虽然不是自己部门旗下的学院,可纳连也俊却不自觉表达出相同的关心,此刻在他心里,自己只是这些学生的负责人。 “你胡说!奖学金我明明给她了!是她来偷我的钱!”夭炑带着恐惧和忌惮,仍硬着头皮和学生僵持。 “试金回回都考第一名!按照国家规定是有资格领取奖学金的!可是你居然私吞!现在还把人害成这样!实在太过分了!” “臻土!你胆子是愈发的大了!连我都敢害?我看你是不想毕业了!” “夭炑老师,您这是在公开威胁您的学生吗?”西菲娅及时拦住了也俊无声无息抬起的手,整个身子都挡在前面,用着不乏严肃的冷静口吻:“不管有没有闹出人命,这件事是肯定要追究到底了,包括奖学金究竟落入了谁的手里,包括这名女同学有没有偷拿您的钱,站在这里的,是光之国天地盟少主纳连也俊,我相信,少主大人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老师若真有冤屈,不妨就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好了。” 以往最是能说会道的天姿只言片语都没落下,只一味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在旁边耸肩抖腿,摇头摆脑。 名叫夭炑的学院教师早已脸孔灰白,大概怎么都没想到,出事的这一天,会有如此地位崇高的大人物秘密驾临,他如同遭受了灭顶之灾,没几分钟就因承受不住重压而厥倒在地。 “也俊少主,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呢?” 西菲娅适时抑制了想要动手揍人的男人的冲动,这让也俊感到羞愧,他居然为了一时之气险些失了分寸,对花见羞也由最初的陌生转为如今的敬服:“等夭炑醒了之后,到总部去接受调查吧!” 学院内的其他教师刚刚结束一堂课,走到大厅里便目睹了眼前的一幕,有人惶恐,有人心忧,亦有人淡漠看之,远远相望。 “你叫臻土是吗?你很勇敢,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再让你、以及这里的每一位同学受到伤害。”纳连也俊轻拍瘦小男生的肩膀,给予他最大的鼓舞和安慰。 学生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就好像长时间以来的沉重束缚终于被完全打破一样,那么轻松自由,无拘无束。 漫步在学院偌大的操场上,那里刚刚经过一场赤薇花雨的洗礼,浪漫而温馨。 天姿几度撵上西菲娅,试图把她和也俊从中间隔开,可几次下来,那两人还是不经意走到了一起,并肩而行,热络攀谈。 同行在后的梅影悄悄对知萄议论起郎才女貌的典故来,还一脸称羡的赞美:“你看,要是没有弥月,也俊和西菲娅该是多般配的一对啊!” 知萄刚要点头附和,天姿阴阳怪气的插了句话进来:“不是一对谢谢。” 梅影撇头,登时就瞧见了一张酸气遍布的脸,算是来了叛逆劲儿了:“就是一对,不用谢~” “也俊不喜欢西菲娅,他们更加没有交往。”天姿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反气回来。 “你是也俊本人?他喜不喜欢西菲娅告诉你了?还是说你以为,区区交往就算喜欢呢?” “你用脑袋稍微思考一下,平时少意淫,就会很容易看出也俊对西菲娅没有你说的那种意思!” “跟一个没有脑袋的人,用脚趾头思考就够了,我不觉得你有被我用脑子思考的价值。” “我可没说一对等于交往这种话,你还真是意□□扣帽子的高手,你说他俩是一一对明显就是强词夺理!”天姿越说越激动,到此时已经变成了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的地步:“你居然还敢对本公主人身攻击,没关系,我就喜欢看跳墙的!” “你们都别吵了。”知萄弱弱的开口,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架了。 泡子那撸胳膊挽袖子的架势,比起接下来的这位着实不算啥了,天姿手下市井泼妇居多,年轻的都能抓出一大把,其中,最为粗鲁野蛮的莫过于“流年”了,她一口叼着仨烟杆,满世界的吞云吐雾,走过来,朝着梅影狠狠推了一把,还故作仁慈的冷笑三声:“梅影你可真是个逗b……” 梅影朝她干笑两声,强忍着没动粗还手,流年在一边还来劲了。 “太逗了。”流年转向泡子问:“你确定她是在现实里而不是在造梦么?” “年哥,这女人喜欢阴阳怪气,必须多注意才行。” 天姿一众逐渐形成包围圈,大有干群架的势头。 “你们这是打算群殴么?为了屁大点的事没完没了的,一个个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真以为我梅影怕了你们了?!”姑娘忽然一嗓子尖起来,刺得人头皮发麻:“究竟是谁公主病谁自己清楚!吃不到葡萄说吃的人酸!真是不嫌害臊!” 梅影不想再跟她们废话,简直比女人团还夸张,拉住知萄往另一个方向走,却被流年和泡子一左一右的拦住去路,随即讥笑出声:“这不是咬着不放是什么?我都要走了,你不该按照你的说法高兴相送么?” “是你咬着不放,我跟你不一样,你是没理还硬咬着!” “你依然觉得自己有理,可我依然觉得你没理咋办呢?” “那就说到一方没办法反驳,意见不同继续辩,总有上风!”天姿干劲十足的和部下们站成了一排,城墙似的坚不可摧。 吵闹到这里,梅影已是哭笑不得了,连满腔的怒气都被这些人脑残的表现搞到烟消云散了,好在也俊和西菲娅散步归来,才让天姿不得不叫手下们收敛。 Chapter 0566 “我知道你并不中意这门婚事,你放心,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等我回去就转告国主大人,说我甘愿放弃。” 西菲娅站在一片赤薇盛开的花树下,娇艳的丽朵映红了她绝美的脸庞,她的轻声细语让也俊产生一瞬的恍惚,半天过后,才惬意的“嗯”了一声。 两人带着天姿从皇家艺术学院回来没多久,凝光城传来秘密消息。 “看看吧,从花之国发回的匿名情报。” 西菲娅和天姿被送到安寝的宫殿后,天地盟召开紧急秘密会议,会议场所一反常态的改在了珊瑚堡地下绵延曲折的终点——无间密室中。 摸着密室干燥平整的墙壁,纳连也俊啧啧称赞:“防潮做得不错嘛。” “叫你们来可不是要你们做质量评价的。”助贤冷冰冰的拿出张厚纸,递给也俊一行人:“看看吧。” 情报的内容着实令人意外,字字句句无不透漏着传信者正是知晓花国王室内幕的人员,打印的工整字迹,逐步道出“公主互换”的真实原因。 —— 弗瑞森国主一上任,就发现了天姿的身份疑点,严经调查,他终于发现这位被王兄思克达宠爱了多年的女儿竟然不是欧罗帝斯王族的血脉,新国主大怒,当即就要处决这个冒牌货,就在这时,芙拉先生听说了好友的愤怒和抉择,亲自来乞求宽恕,并招出真实内幕。他说,是他们这对当父母的故意向王室隐瞒了真相,而天姿是毫不知情的,弗瑞森国主顾念多年友谊,不但宽恕了芙拉,还依然以公主之礼善待天姿,而唯一彻底掩盖这个真相的办法,只有远嫁。 结果,光域在这时候求婚,天姿又主动表明钟情纳连也俊,两国在此事上达成共识,不谋而合。唯一的疏漏,就是谁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被内贼泄露了天姿和西菲娅身份互换的事,弗瑞森国主暂无空暇追究何人所为,在消息传播开来没多久,就以欧罗帝斯王族的名义公开声明了这件事。由此,西菲娅和天姿的身份才不得不调换,而在此之前,纳连也俊就已经严词回绝了这门婚事。 —— “就是说,弗瑞森要把天姿嫁过来以前,花国王室内部就已经知道公主身份的事了?后来真假公主的消息爆出,也是由于他们内部有人事先泄露了情报?” “看来是这样,不过我没想到,这个王室的内贼,会再一次泄露情报给我们。而这次,他明显不想让除我们之外的人发现。” “选在这里开会也是这个原因,自新圣母上任,只怕天禁会议厅和至尊圣殿都不是牢靠之地了。”把情报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助贤不自觉又露出警惕的神情:“毕竟,那是初代上主,拥有跟相夫光子同种技能的元术师。” “我对新圣母也没法完全信任,何况,她还会用我的光镜千影术?” “光子,她现在不会也在窥探咱们吧?”芙菱哆哆嗦嗦的问,一脸担心。 “这间密室的四壁附着防视听结界,纵使她再有能耐,也窥不见什么!” “防视听结界?厉害啊!”也俊用手肘捅了捅助贤,戏谑道:“有贤哥在,咱啥也不怕了!” “另外,还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相夫光子赶来珊瑚堡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关于皇家艺术学院的汇报,此刻,她的神采有些失落黯淡,好像连续数天没有休息那般疲惫:“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生试金,今早因抢救无效,在国都医院死亡。而关于教师夭炑侵吞学生奖学金的事,也得到了确认,在此之前,夭炑就曾多次扣押贫困学生的奖学金,以‘不给毕业’为要挟理由强制性的让学生接受,试金和他同样来自花之国,家庭条件十分艰辛,只能依靠每个学期学院颁发的奖钱和我们国府的补助来改善家中生活,可近两年,却数次被夭炑夺走,这次,她忍无可忍的和夭炑起了冲突,却被诬赖偷钱,这件事许多学生都可以作证,夭炑长时间利用职权暗地里压迫这些孩子,导致他们长久性的敢怒不敢言,亏得也俊及时发现了这些,要不然,不知道下一个试金会是谁。” “这孩子也蛮可怜的,听说马上就要毕业了,却在这时死于非命。” “那关于对夭炑的审判,有什么说法吗?”众人把视线落在风摩以悠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本来,国家级教师犯了这种罪是要严惩的,不过今早圣母大人也找到了我,明里暗里提示了一下关于夭炑的身份,让我酌情处理。”以悠的表情很是冷漠,严肃凛冽的气概照比往常更进一步:“任凭他是什么人,身为光域国府钦定的教师,做出这种谋财害命的恶事,都必须杀一儆百!” 看着以悠窘迫不甘的样子,相夫光子暗叫不妙:“夭炑,是什么人,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要不是发生了命案,我也没察觉,他居然是花国军务府副长影照的父亲,同时也是弗瑞森国主乳母的独生儿子,这样的身份,难怪圣母要忌惮的给我打预防针了!”以悠按住墙面的手用力握紧,骨节发白到几乎爆出表皮来,口吻亦如往常般不屈不挠:“夭炑已经被囚禁,而罪责也马上就会确立,我们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处决了他!弗瑞森真的追究起来,就一口咬定我们不知道!不知者无罪,我倒要看看,把律法视作儿戏的花之国,要用什么理由来发难咱们!” “以悠,我懂你的忍无可忍,可你有没有想过,花之国都能颠倒黑白硬说是念柳泄露情报给我们,你觉得,现在处死夭炑,会不会给他们一个崭新的开战机会?”风扬和风细雨的提出疑问,并隐约表示对以悠坚毅抉择的反对。 “难道就一辈子受外域要挟吗!之前因为简曳,光之国受了多大的屈辱,事后那些信誓旦旦冤枉我们的国家说什么了?现在,一个小小的只有经济还算发达的花之国,竟然也用战争威胁起我们来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偏偏不信,真正硬起来的气势,会无法跟那群散沙抗衡!” “我能理解以悠的想法,风扬说得也不无道理,既然这样,我们当下,不如就想出一个两全的对策来,既能按律处决夭炑,又让花之国无话可说。” “宁日潇,你说得太过理想化了,真的存在这种解决方法吗?别忘了,现在花之国属于见缝插针,没缝也硬抠出个洞来,一门心思专琢磨怎么发动战争侵略我们呢,打仗是不怕的,怕不就怕连累无辜群众吗!所以我觉得,风扬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大不了把夭炑逐回原籍,光域永不录用就是了!”落月啼小婉气势汹汹的拍墙面大喊。 “逐回原籍?若真的能逐回原籍也罢了,可是有多少借着国家名义回去的人,却再度重返咱们光之国的?而且,这样的事光之国已经放纵了多少了!只怕现在已经给人留下‘贵族犯错不用愁,光域肯定饶恕他’的印象了!”今日以悠的狂躁和心悸通通写在脸上,她也似乎没打算掩盖,铁一般的表象下,是坚如磐石、无可动摇的信念和意志。 “以悠,失去冷静,可不像你的作风哦。”宁日潇诙谐的提醒了她一句,温和言说:“各位还记得吗,之前影照的妻子带着弗瑞森国主的乳母来到这里,还恰巧被牧逢春骑马伤到的那件事?” “有印象,怎么了吗?” “我想,她们正是来探望夭炑的,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我听说,影照的妻子是个非常通情达理、拥有大智慧的女性,如果我们能够说服她,就等于说服了影照,影照和贝罗关系甚好,又双双握有兵权,他们两人的建议,弗瑞森国主不会不考虑,另一方面,我们也抓紧时间散播夭炑的‘罪行’,就从这次事情,彻底的根除‘战争隐患’!” “想法是不错,不过你怎么知道影照一定会听他妻子的呢?万一,她的妻子压不住他怎么办?” “关于这,我还是给大家讲一个花域境内广为流传的故事吧。”宁日潇勾出一抹淡笑,娓娓动听的讲述起来:“曾经在花之国,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某次地方叛乱,反国府的术师组织大举骚扰国都边境一带,苦不堪言的百姓为保性命,只能默默忍受煎熬,顺带期许着军务府的救援大队早日前来营救,可过了很久,死伤人数急剧增加,军务府才晚晚的赶过来,然而逝者已矣,许多遗憾无可追回,这时候,有一位平民的年轻女子冲出人群,到军务府大队那猛扇了领头人一个耳光,并大斥他们‘救援不及时,是国府的败类’,一番慷慨言辞不但没有惹恼军务府,反倒把一干将领说得面红耳赤心服口服,在那之后,该女子就与被扇耳光的将领频繁往来,直到两心相许,在弗瑞森的见证下高调成婚。” “那个女人,就是影照的妻子对不对?” “是的,她虽然没有显赫的身世,可胆识过人,一身正气,影照副长也是军务府里难得一见的仁慈之辈,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时韶汀打的不是影照,而是阿言,还会不会有这今后的故事。”宁日潇深觉趣味的浅笑,转眼看向听故事听得入迷的伙伴们:“所以,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大家与其在窘迫的状态下绞尽脑汁,倒不如以轻松的心态面对困难,横向竖向,结果或许都已无法改变,倒不如摒弃忧愁困顿,落得个悠然自在!” “你倒是会说,可真的轮到你自己,又愁得像‘秋天的月亮’了!” 相夫光子不客气的掀她老底,被芙菱一把抱住脖子:“哈哈!这不是我的语言吗!” “哇,韶汀还真是个强悍的女人啊!” “真想见一见!”芙菱兴奋的拍手,从光子的掌心挪移到哥哥脸上,差点像打蚊子一样拍上去。 “我可不想!”纳连也俊又天花乱坠的念起他那择侣守则了:“我跟你们说,做男人的,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要是博学多才,貌美如花就更好了!那种把泼妇娶回家找虐的,都是神经病!” “你说这话,不怕寿轮大人撕了你啊?”千刺毫不迟疑的向也俊的观点吐槽。 “你说这话,不怕夏副队长撕了你吗?”光子不假思索的对千刺的插话开炮。 “你们这样歪题,不怕以悠一招风遁撕了你们吗?”景洛漫不经心的在旁边围观状微笑。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笔挺制服肩膀上的圆灯烁烁发亮,频繁不停,定是副使有紧急的事情要向他们汇报。前脚刚迈出珊瑚堡,可以看到对面的绿玉馆,后脚,黑白双煞和坠玉等十余名副使就面容严谨的跑上前来。 “出什么事了?” “夭炑他在牢里服毒自杀了!” 众人的脸色变得十分糟糕,相夫光子险些把嘴唇咬破,难怪要来十几个人呢,这确实是比也俊拒婚更显糟糕的事儿:“毒药是怎么弄进去的?” “国都大牢审查一向严格,他进去的时候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可不知怎么,刚才发现的时候,他满口毒血,脸色发紫,还没等叫人来救就一命呜呼了。”坠玉做出了解释。 “那应该,就是藏在舌头底下的小毒包,选择适当的时候咬破了,立刻毒素蔓延导致死亡……这下可糟了!”化羽懊恼而惶急的跺脚:“本来还想去求人帮忙,眼下出了人命,怎么跟人家开口啊?” “夭炑罪不至死,现在却丧生在光域,花之国势必又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了。” 天地盟一众愁眉不展之际,身着蓝紫色连衣裙的西菲娅公主款款走来,她的脸上写满苦涩哀愁,即便淡淡微笑时,也惆怅的像一朵淋雨的娇花,她的声音平淡动听,似小溪的流水缠绕耳畔,幽幽不绝:“我要跟各位坦白一件事。” “公主殿下请说。” “昨天晚上,我和天姿进大牢去见过夭炑,不过,我们没有给他任何东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死去,我知道,你们一定接到了大牢的通知,与其被怀疑和追问,不如我直接来坦言道明,希望你们相信。” 西菲娅说着,竟浅浅鞠了一躬,堂堂公主如此恭敬的表达诚意,天地盟还是第一次遇到,想那公主宴上,各国王女风姿各异,气概超凡,倒也没见得有哪位如此谦恭有礼,深明大义。 “公主,感谢你来跟我们坦白这件事,那么就请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真的确定,除了你之外,再无旁人有机会和夭炑私下接触吗?” 西菲娅闻言便不大确定的敛起了眉,少顷,缓缓开口:“倒是有一两分钟的时间,我被叫去登记入牢探视名单了,不过,应该还是没有机会的吧?” “谢谢公主殿下给我们提供这些,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牢里各处都有监控设备,从夭炑入狱到死亡期间的外来人员,绝不会有半条漏网之鱼。”以悠并不信任的回以冷言冷语,略微细长的眸子里含足了戒备和森然。 西菲娅愧意一笑,点头说:“应该的。” 相夫光子在心里敲鼓,以悠不是个冲动的人,虽然很多时候为了规矩不近人情,但也绝对不会在外宾面前失了礼数,她今天这么反常,一则是因为律法屡次被忽视心生愤懑,二,则一定是怀疑眼前这位和善公主是否别有居心了,看西菲娅眼角眉梢的仁慈神态,也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可吐坏水的地方,然人不可貌相,有太多不熟悉的家伙,包藏祸心还伪装严实密不透风的。也许欧罗帝斯西菲娅,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Chapter 0567 风摩以悠没有拒绝西菲娅参与调查的提议,相夫光子揣摩,大概是她也想看看花国公主究竟玩什么花样吧,好在这么多双精明的眼睛盯着,量她两手两脚的也躲不过这等的环伺。 商讨该案的会议,于晨间在天禁会议室里举行,参与者目前只有天地盟众上主。 “我就直说了吧,监控录影记录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夭炑的探视者就只有西菲娅和天姿,我现在严重怀疑,弗瑞森国主派两个状似‘情敌’的人过来,是别有居心,他真正的目的,是让这两个人联手,推进战争的爆发。”风摩以悠圆润丰满的鹅蛋脸上冷若寒冰,温度早已降到零点以下。 “可有一点不通。”宁日潇轻轻皱眉:“夭炑从昏倒到押入大牢,这期间足足有半天时间,如果她们真的想下手,早该行动了不是吗?” “我看未必。”助贤的口吻延续了以悠的严肃和冷静:“龙啼兄弟亲自看守夭炑,外人不可能有机会接触,进大牢去探视,也许正说明了她们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采取的。” “尺镜呈报上来的尸检结果,刚好证明了夭炑的死亡时间,正是西菲娅公主她们离开不久以后,若死者口中藏毒,那么黄豆大小的薄塑料毒包是最佳的选择,只需一咬,毒液就会布满口腔。”风扬化羽把视线重新落到以悠身上,询问道:“以悠,可有她们与夭炑之间的对话记录,以及,接触的时候有没有送东西进去?” “录像都查看过了,对话内容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最奇怪的是,他们隔窗而谈,并没有亲自递入些什么。” “那你又怎么肯定,夭炑的死和西菲娅天姿有关呢?”相夫光子想要证实自己所想,是否符合以悠的揣度:“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其他的?” “没错,我确实发现了。”以悠说罢瞧了化羽一眼:“尺镜的尸检报告里,并没有说从夭炑的口腔里发现裹毒的塑料物质吧?国都大牢的门上有牢窗,为了方便通话牢窗上只挡了几杆钢条,也就是说,不但声音,连气体也是可以轻易传播进去的,当时她们跟夭炑面对面谈了一些时间,如果遇上的是懂得使用毒系术法的术师,这结果就不足为奇了。” “这个揣测合情合理,可要定案的话,也需要十足的证据啊。”小婉搔了搔头,完全想不出好法子的苦恼模样。 “而且。”始终沉默着的纳连也俊终于开口发表意见了:“我不觉得,西菲娅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我感情用事,可这两天相处下来,我发现……” “也俊,我明白你的感受,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不过,这件事未免太巧合了,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以悠的坚定让也俊苦涩一笑,他全无反驳与抗争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再怎么说我们也共事这么多年了,我相信大家的公正,若西菲娅真是无辜的,你们也不会欲加之罪。” “你明白就好。”以悠点点头,收拾了相关的案件资料,便离开了天禁会议室。 摇曳的花影打在斑驳的古老石墙上,轻柔的暖风刮起阵阵清甜的香气,叫人忍不住思清气爽,心旷神怡。西菲娅一改往日的明丽和朝气,有些惆怅的望了眼花影,和高高的断墙。 “这里,曾经是什么样的地方呢?在这样美丽繁荣的皇城里……” “我最初也觉得不协调。”也俊从花园里采了一捧新鲜的百合,将它全数递给美丽的公主殿下:“后来才知道,这是初代时期留下的古文物,是动不得的历史珍宝。” “原来是这样。”西菲娅接过花束,恬淡一笑:“你们,商议出什么结果来了吗?我可以帮忙吗?” 也俊沉默,面对这百合花一般纯洁清丽的姑娘,有些为难,亦有些不愿:“西菲娅,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好的姑娘,那么就请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夭炑的死……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果然。”西菲娅还在笑,只是这份笑容里终究还是掺进了一点惨淡的灰,和凝重的失落:“你在怀疑我。” “对不起……我……” “没关系,这是人之常情。”西菲娅的笑容明朗了些,美丽的头发在阳光直射下闪闪发光:“也俊,你不用觉得为难,如果我是嫌疑人,你们大可以对我进行调查,我真的不会介意。” “别说笑了,你是堂堂的公主殿下,我们怎么敢调查你呢?” “又来了,不是说好了吗,在这里,我们是朋友,我也不是什么公主,如果因为我的身份给你,给这里的大家造成了困扰,那我就太过意不去了。你知道吗?你们与风之国的国使,是我的好朋友,我早就听她说,关于天地盟组织的种种善举了,一直希望有机会认识一下,天不负我,终于让我得到了这个机会。” 也俊笑笑,不置可否。 “也俊……” “嗯?” “你能替我转告大家一句话吗?” “请说。” “为表清白,我希望,你们可以毫无顾忌的调查我,甚至是审问我都行。如果觉得公开执行会开罪花域,干脆就秘密进行好了,连天姿也不要告诉。” “谢谢你,西菲娅。” “不要谢我,我只希望,真相大白后,我与你,依然是朋友。” “现在就是,永远都是。” “就这样,以悠,西菲娅说她愿意接受调查,我想,幻魔还在牢里,你干脆让她用术读取西菲娅脑中的记忆吧。”纳连也俊不但如实转告,甚至还主动提议侦测西菲娅的思维。 “由此可见,俊哥有多么信任西菲娅,要不我说,连天姿也一块测了得了!” “请落月啼小婉少主不要乱出馊主意!” 隐蔽的桫椤林子里,天姿忽然一步蹿出,吓了所有人一跳。预计之外的来客让天地盟稍稍换了换表情,可没人把其他意思挂在脸上,反观天姿,柳眉倒竖,怒发冲冠,好一副热气蒸腾的神采。 “天姿小姐何必动怒,这大热天的,暑气都不够消减,小小身子哪还容得下燥火呢?”宁日潇一边轻摇团扇一边诙谐的劝和,顺带无视天姿反复横扫的恶毒目光。 “要测验我的思想?凭什么!我和西菲娅,一个是贵族小姐一个是王室公主,你们天地盟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做这样的事?有什么权利!”天姿交叉双臂,凶神恶煞:“哼,又想推卸责任怎么着?影照的父亲死在你们这,为了不承担责任,就想像上次一样耍诈吗!” “我忽然想到,天姿小姐从公主位上滚下来,会不会也是因为你这样的品行和头脑?” “相夫光子!你这种丑名远播的人没资格跟我说话!”天姿往前迈了几步,虽不似某些泼妇忍不住动粗打人,可言辞之犀利刻薄登峰造极:“死到临头,我真佩服你们还有心情在这乘凉聊天,等我们花国大军打过来,看你们还用哪张嘴巴笑!” “天姿小姐,话不要说得太早,正如同你刚刚提到的‘上次事件’一样,若我们光域真的是确有其罪,为什么各国要放过我们呢?在没有证据的指控下,都是诬告,是犯了国律的,你不会不明白吧?” “天姿小姐不要动怒,喝口西瓜汁降降温如何?” 忽视掉以悠的警告和风扬的笑脸,天姿自顾自把想说的进行到底:“我知道你们口才好,尤其是加在一块儿的时候,不过事实胜于雄辩,夭炑死在你们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你们以为夭炑是跟鹊德一样的存在吗?被你们说弄死就弄死?” “喂!你听不懂吗!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好了!”芙菱把冰镇椰子摔个稀巴烂,气冲冲的走到天姿面前和她对瞪,态度毫不退让:“我们要想弄死夭炑,也不会让他死在自己的地盘上!这就说明,和上次一样,是有人故意挑拨我们两国关系,想借此引发战争!我们天地盟会那么蠢吗!着了一次道还傻乎乎犯同样的错误?!” “那谁知道呢?狗改不了吃屎,光域前有简曳,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个家伙,也许光域专门盛产背叛者呢,而且是专门负责引发术法界战乱的背叛者!” 天姿没动粗,可惹得芙菱想出手了,金发姑娘大叫一声“你”,瞪红眼睛扇了一巴掌过去,玉灵碧及时从林外掠入,伸手抓住了芙菱的腕子,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芙菱,注意你的言行。”虽是训斥,可经由玉灵碧之口讲出来却格外的平和,具有浓浓的安抚性质。 天姿斜眼瞄着这位豪气干云、胸襟奇伟的光域国主,不以为然的冷笑出声:“哼哼哼,晴尊还算识相,因为这一巴掌要是打下来,管她是什么少主,都一样别想活!” “天姿,不能这么跟晴尊大人说话。”紧随玉灵碧而来的西菲娅小声提醒,当即遭到天姿的排斥和攻击。 “你凭什么指使我?真以为你是公主吗!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指手画脚的!” 天姿对西菲娅的仇恨完完本本写在了脸上,可她多少还懂得些分寸,接下来走近的一票人,就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角色了。个个叼烟拎酒,斜眼歪脖,身子晃晃悠悠没骨头似的扭动着,各种奇异的爆炸染发晃乱人眼,耳朵上鼻子上一排排刺目的银钉更是闪亮夺目,她们都是十几岁到二十出头的花季姑娘,却个个摆出天不怕地不怕随时拎瓶子开战的泼辣架势,叫人不忍细看。 “泡子,流年,祚儿,鞋子,凤哥,兔子,蚌涤,我们走!” 领头大姐气势汹汹的叫了句口号,众人便在一票酒瓶姐的目光凌迟下默默送她们远去。 继而,哄笑震天。 “噗。” “哈哈哈哈!” “这是闹哪样?西菲娅公主,她以前真的是公主吗?” “之前就听说她领了一票凶猛彪悍的女人,今天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再斗下去,粗口粗手的都要爆出来了吧?” 西菲娅不做声,只歉意苦涩的微笑。 “大人啊,屋子里多凉快,干嘛把我们带出城来呢?”祚儿嘟嘟嘴巴委屈的撒娇。 “你们给我听好了!那里处处是眼睛,你们说话做事千万别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夭炑的事,一定要给我守口如瓶!知道了吗!” “大人请放心,我们会的。”相对来说能在紧急情况里保持冷静、年龄偏大的流年稳重的颔首保证。 “天地盟的人都很狡猾,千万别叫他们看出破绽,万一对你们施加幻术,我就完了知道吗!” “可是,天地盟既有了这想法,就不会轻易罢休吧,到那时,我们该怎么办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他们找死,那我就让计划尽快执行吧!” 天姿紧紧的咬住牙关,整张脸憋得青筋漫布,红如猪肝,她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花之国发生的一件事,一件,让她足以做出今日之举的事。 —— 那时候,弗瑞森打败思克达,刚刚赢得了国主的宝座,天姿为保公主地位,一方面迎合讨好新国主,另一方面则暗暗收买军务府曾经的大员,最首要的不是难缠的阿言,而是敦厚正直的影照副长。 影照不吸烟不喝酒是内外皆知的事,天姿便带上珍藏多年的上好茶叶,煞有其事的登门造访了。 当时正赶上晌午,影照坐在饭厅里看报纸,等着妻子把饭菜端上来,见来人是天姿,便热情的招呼她一块儿坐下用餐。天姿这才有机会仔细的瞅瞅能征服帅气副长的女人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 结果,她有些失望,这个叫韶汀的不但出身普通,连容貌也是落人堆里找不着的类型,眉宇间淡漠平实,见了自己也只是礼貌的打了句招呼,连添置上来的碗筷也是和他们夫妻俩的一模一样, 天姿不满的撇撇嘴,在心里抱怨,她可是高贵不凡的公主殿下,怎么能跟普通贵族用一样的餐具呢? “影照,我这个人向来有话直说,就不跟你转弯抹角了。”影照的仁慈随和家喻户晓,天姿牢牢抓住这点,大做文章:“思克达国主虽然是我的父亲,不过,弗瑞森国主也是我一直以来都十分敬重的叔叔,现在局势有变,为求自保,我只能与人联手,纵观整个军务府,还没有谁能够和您相提并论,所以,影照大人,天姿愿放下公主身份,在这里衷心的恳求您,帮帮我!” 韶汀看了丈夫一眼,并不插话,而是如常的端壶倒水,影照似乎读懂了妻子眼中的意思,直截了当的回复天姿:“公主殿下,您这样看得起影照,属下着实感激,不过,我只想专心为国府效劳,不想惹出其他事端,若公主殿下真有什么为难之处,属下也可以替您给国主大人传个话,至于其他的事,很抱歉,恕影照不能从命。” 天姿气得发抖,可她并没把这份不满宣泄出来,勉强挂上一丝笑容,口吻也尽量温和中:“影照大人,本公主一直都觉得你是个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的人,和那个油盐不进的阿言不一样,其实军务府这么多人,我大可以找另外的合作伙伴,只是,能入我天姿双眼的,也唯有你一个了。你要是再不识好歹,本公主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沉默到此的韶汀终于露出了笑容,她将围裙解下挂上衣架,入座之后又替丈夫倒了杯水,顺带进入话题:“当初,国主派、亲王派还有公主派三足鼎力,也没见公主殿下主动拉拢谁入伙啊?就算今日天平倾斜,公主殿下为什么不去找群龙无首的国主派成员呢?跑到已成定局的军务府挖墙脚,聪明如您,能否解释一下这当中缘故呢?” 天姿强压怒火,她完全不觉得这样一个平民女子有向自己提问的资格,吞了吞口水,顺便把愤怒填平,天姿放慢语速,生怕被人瞧出激动的心绪来:“夫人真是睿智,既然问到这里,本公主也不妨直说。前国主和新国主虽然是我的父亲和叔叔,不过为了制衡两方权力,我所率领的队伍一直都处在天平的中央——那个无比尴尬的位置,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比外界看得更加清楚,国主派庸庸碌碌,整个花域的精英都集结到军务府来了,与其在乱石堆里挑珍珠,我倒不如直接攀上悬崖找金矿,再难再险,也好过滥竽充数。” “国主派虽然庸碌,不过思克达最器重的栗却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公主大人何不去尝试一下看看呢?” 影照夫人用别具一格的方式进行“推三阻四”,天姿把她这心思瞧得一清二楚,再问影照,也还是得到相同的答案。 主动登门却碰一鼻子灰,这让天姿感到羞耻,也感到痛恨与憎怒。 —— “影照,这可是你自找的,反正光域欠我的,就让你们双方打得你死我活来抚平我内心的不甘吧!” Chapter 0568 西菲娅的养父和弗瑞森国主交好,因此公主复位后,得到了他人所不能及的优待,弗瑞森不但将天姿公主派所有的权限交给她,甚至允许她走入国府会议厅参与国家级议政大会。 这样高的殊荣不知惹得多少王室中人眼红,当这位年轻美貌的绝色佳人款款走入大殿时,无数双眼睛狂放精光,或艳慕或嫉恨,或期许或好奇。而西菲娅眼中,此时只存在于国家大事,对于一切旁人旁物都显得毫不在意。 “请听我把话说完,国主大人,各位国府成员!” 刚从光域远道而归的欧罗帝斯西菲娅,未曾梳洗换衣,未曾休息安眠,直接步入国会大殿参与议政要事,她的预测十分精准,国府中尚存的一些势力,果然趁这机会在弗瑞森国主面前汹涌进言,强烈要求掀起这场战事。西菲娅暂偏光域一头,据理力争,遭到了很多贵族成员的反对。可她毫不气馁,一番话讲得有理有据,义正言辞。在他们退出大殿后,直言了当的跟弗瑞森国主说—— “我阻止这场战争,不但是因为它毫无价值与必要,更是因为,光域将成为使我国重获光明的最佳助手!这次回来,我正是要给国主大人提出如下意见,希望我国可以早日摒除弊端!迎接崭新的策略!” “这么说,你是想让整个花域的统治进行一次彻底的改革?弊端?你倒是说说,我所接管的这片土地,究竟存在于哪些问题?”弗瑞森不怒自威,站在那里宛如一尊不倒的雕塑,他炯炯的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和好奇,而丝毫不存在其他王室的鄙夷。 “国主大人,西菲娅这样唐突的提议,实在是很失礼,可您这样信任我,把参政的权力交给我,我若是整日庸庸碌碌混吃等死,又怎么对得起您的器重和信赖呢?西菲娅近来走访光域各地,发现那里跟我国真的有很大不同。例如,在我国,很多穷人因承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就只能默默的煎熬直至死去,而在光域,有钱便买药治病,没钱的,国府也给相应的资助,哪怕患了最难治的症,国府也绝对不会对无钱交付的患者坐视不理,而我们国家呢?连最权威的国都医院都存在这样的隐患和黑幕,多少人仅仅因为没钱而枉死,若说他们无能赚取,只怕又要涉及另一个弊端方面了!” 西菲娅的言辞带有抗争和反对意味,向来温柔宁静的声音,也显得慷慨激昂。弗瑞森略略沉思了半晌,眼底焕出赞赏的光,只是嘴上仍旧维持着王者的威严:“西菲娅,你可知道,你的提议,将给国府、王室带来怎样的风波吗?这事情说白了,比之前那场战役更严重,它意味着,整个国家的面貌都将彻底改换,而真正实施起来,却不是几句话这么容易的,真正做起来,更是需要花费长久的时间,短则几年,多则数十年。” “我都明白!可是我有信心,也有耐心,只要我们坚持,只要有整个花域国府的力量,去实现这个理想绝对不是梦!哪怕需要一百年,只要我们的意志有继承的后人,就一定会达成!我知道,此前一直都有人主张改革,可因为前国主……也就是我的父亲的拒绝,而久久无人实行,可如今不一样了,国主大人您英明仁慈,一定不希望我富饶昌盛的花之国仅仅只剩下如山的金银!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了良知,它的百姓不会幸福,它的未来也不会美好!” 说到这里,情绪不能自已的一国公主屈膝下跪,匍匐于弗瑞森脚下,流下眼泪苦苦哀求:“请国主大人恕西菲娅的无礼之罪,身为公主也好,以往的平民百姓也罢,眼见国家风气日益腐败,贫富悬殊,毫无公正公平可言,西菲娅实在痛心,我希望将来看到的,不再有因为生病无钱治愈而痛苦不堪的面容,我希望官员与商人之间的往来,不再是纯粹的利益勾结,我希望‘官官相护’‘徇私枉法’‘欺上瞒下’‘积非成是’这样的词语含义不再属于我花域国府!国主大人!西菲娅在这里真切的恳求您,救救这个国家!” 这一次,换来弗瑞森长久的沉默,他终于伸手扶起趴在地上痛哭流泪的公主,语重心长:“你和你的亲生父亲,真的很不一样……西菲娅,你老实回答王叔,你这次回来,究竟是为了让花之国效法光域政策革除现存弊端,还是变着法的想替光域求情?” 西菲娅擦干眼泪,充满勇气的正视王叔不容违逆的目光:“都有,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两国的战争,我希望通过这个理由说服王叔,看在光之国还有帮助价值的份上,打消攻打他们的念头,比起征服,让我们自己更加强大才是要紧,您说对吗?” “哈哈哈哈,我很欣赏你的坦白,这样吧,给我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再召开国主会议将探讨结果敲定,然后,你再做打算。” “国主大人肯思考西菲娅说的话,西菲娅感激不尽!西菲娅在这里对天起誓,我必将为花之国的焕然一新贡献我全部的力量!” 三天后,西菲娅公主“劝阻两国交战”和“主张花国制度改革”的传闻铺天盖地涌遍术法界每一角落,因为接到这项提议的弗瑞森国主大有推行实践之意,把它作为国家会议的首要话题,摆到众王室贵族、上级官员们面前,进行缜密的商讨,由此引发了海啸一般震天的骇浪。 光之国同时接到消息,人人都称赞西菲娅公主的勇敢和正义,因为他们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居然敢直面对一国之主提出这样声势浩大的倡议,并且对象还是威武不屈的弗瑞森。 天地盟会议上,唯有宁日潇针对“花国制度改革”忍不住摆头叹息:“西菲娅公主的想法固然是好,可真的实践起来,绝对是件比登天更难的事,花国统治弊端的形成,早从建国之初就埋下了,从上到下,每一级表面看上去风光坦荡,实际肮脏不堪,统治阶级第一个会站出来反对,那些相互庇佑各取所需的官和商,也绝对会举着旗子抗议,他们都是被物质利益引诱到不能自拔的人,怎么会轻易的撒手?放弃继续捞油获利的机会?” “那可说不定啊!西菲娅不是说了吗,哪怕用上一百年的时间,只要有传承者,这个理想就一定会实现!”芙菱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对这样的提案抱持着满满的希望。 “革除旧弊,拓展新政,势必要进行彻底的改革,是实至名归的‘国府大清扫’……在腐败下吃饱喝足的王室贵族、上层官员们,肯定要举着双手双脚反对了,其实改革不难,难的是无人支持、少人支持!” “唉,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啊。”也俊接着风扬大哥的话继续讲:“弗瑞森一定是被西菲娅打动了,才把这个提案当做正事和底下的人商量,我现在反倒很担心西菲娅的处境,那些贵族和高官,表面上不敢忤逆,可私底下不一定对西菲娅存了什么歹心,她现在一个人在花之国,实在危险!” “你就直说你担心你媳妇的安危得了!”赤魇大大咧咧的插嘴,把随身武器往桌子上一丢,威风凛凛的建议:“花之国上层难得还有这样厚道的家伙,我干脆杀过去!把她安安全全的送到这里!任你们保护!” “这个呀,你们就都不用担心了。”刚听到最后一句的惠茵海蓁子迈着轻松的步伐快速走进会议室,将手里的一叠文件平摊在桌上,笑意吟吟:“刚接到通知,西菲娅公主已经辗转往宝绿岛去了,大概是去劝抚十三队长的吧?” “要打仗的可是他们花之国,要改革的地方也是花之国,去找队长老师们做啥,这什么套路啊我咋看不明白了?”芙菱东瞅瞅西看看,见大家一脸平常满头都冒出了问号。 “我还听说,她在去宝绿岛以前,亲自登门拜访影照夫妇,动之以情的劝慰他们,让他们也反对这次攻光的提议,我不得不佩服这位公主的智慧和勇气,她上任以后所办的第一件大事,看来就是这个了。” “能用‘动之以情’说服冷酷的弗瑞森,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我更加留意那个天姿,现在,真是越看越像……将夭炑致死嫁祸光域的凶手,将事情渲染放大,顺势引发战争。” “光子,你之前还说可能是西菲娅干的呢!咋这么快就变啦?”小婉一肘子捅过来吐槽。 “我对我自己错怪了好人感到羞愧,西菲娅的所作所为我们大家有目共睹,那么就只剩下天姿了,各位,我就在这里表个态吧,如果西菲娅真的阻止了战争,改革也开始真正实行,我一定全力以赴的帮助她!暗地也好,明着也罢!” 花国对光域的攻打本是一触即发,在西菲娅公主的极尽努力下,终于悬崖勒马,使一切仍旧具备挽回的可能。 西菲娅亲自登陆宝绿岛,用真诚和永世交好带来的利益打动十三禁卫军,为了让这一切能够定型,她主动提议召开“和域庆典”,让两国再度签订长久的友好同盟协议。以奇陌佐银为首的十三禁卫军队长经过商议,一致认同了花国公主的提议。天地盟惠茵海蓁子作为外务府总长,将全力协助西菲娅完成这次举措。 西菲娅的良苦用心和孜孜不倦终于感动了光域上下,连一向顽固不化的梨觞圣母,都点头赞同这次的计划,自打顶替念柳的圣母位后,她就从不给御政宫旗主好脸色,相反,对天地盟上主们倒是颇为信赖,只不过表面的严苛,让许多人都揣摩这是个不易接近的老太太。 玉灵碧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满足过,她看着齐聚在零界宫的张张笑脸,终于觉得,一分为二的光国新政,终于有了彻底融合的一天,遂打从心底的感激西菲娅,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彻底的断定,在苦难降临时,他们光域上下,仍旧是团结一心、坚不可摧的整体。 “还是不要高兴太早比较好,我刚刚接到密报。”助贤把晴尊请到一旁,单独汇报花之国那边眼线带回的情报:“西菲娅公主的提议,引起了王室贵族极大的不满,已经有不少人公开批判,说她‘居心叵测’,甚至连‘通敌叛国’这样的指控都有。” 玉灵碧沉重的叹了口气,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这是必然的,真是辛苦西菲娅了,助贤,你马上调动一支秘密部队,去宝绿岛接公主,并且暗中保护,切记不要让花域发现行踪。” “是,我知道了。” 助贤离去时,正好跟相夫光子走个顶头碰,她是来汇报质检府工作事项的,顺便看看花之国那边有什么动静,以及西菲娅的近况。 “西菲娅公主在花之国屡遭诟病,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毕竟,她的努力,也包含了对战争的抗拒,以及对我光之国的守护。”玉灵碧沉痛的阖上双眼,言语间充斥着担心和关怀。 “碧姐,别想太多了,西菲娅这么做,不但利于我们,对花之国也是好的,所以理应承受自责与不安的,该是他们国府才对,你心地仁慈,却不是人人都这样。”相夫光子暖暖一笑,把碧姐的手拉在掌心里握了握:“况且,有我们光域的支持,西菲娅的努力也不算白费。” “碧姐!”惠茵海蓁子兴冲冲地跑上来报告,身边跟着其余几名上主,个个都面带笑容,眼含喜悦:“经过十三禁卫军和弗瑞森国主的协商,终止战争的‘和域庆典’将在我国举行,具体的日期,还请您做决定!” “下个月二十号,就定那天吧,队长们有说地点选在哪儿吗?” “地点的事,还是由我来决定吧,晴尊,你意下如何?”圣母从半敞的大门一步步走入门厅,最后停步在晴尊和上主面前,口吻冷硬,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我没意见,就请圣母大人拿主意吧。” “嗯。”不由分说,梨觞随便找处沙发安坐,抬眼扫了晚辈们一眼:“龙原城的敬天广场,曾是初代时期,举行过上主继任大典的地方,算是除了国都城以外,最具纪念意义的场所,在那之后,初代国主就命人修建了一座高台广场,打算作为‘小国都’处理一些与别国邦交的事务,当下谁是龙原的城主,站出来。” “我是。” 梨觞打量了千刺片刻,随意挥挥手:“那座广场,你负责清理干净,广场后面的小楼,就作为庆典前的休息准备地,这次‘和域’,不但象征战争的终止,更有可能向花之域昭显我们光国的实力,西菲娅公主的改革方案一旦被国府认可,我们就有可能作为‘施恩人’,展开对花之国的‘帮助’,当然,这种帮助是必须索取回报的,至于究竟是什么,届时再议。” “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大家先回去候着吧,我和圣母大人会在两天内作出相应的安排。”雅因将外套披在圣母背上,又在她咳嗽的时候递了条帕子上来。 “圣母大人,您生病了吗?我帮您看看吧。”玉灵碧打从方才就瞧出她气息不对了,主动要求帮忙,却被冷冷拒绝。 相夫光子看不过眼,漫不经心的随口发问:“做安排的事,就不劳烦雅因大人费心了吧?这国家现在有国主还有圣母,以及我们这么一大帮人,足够应付了。” “哟,这是公开的争权夺利呢啊?”雅因不假思索的反驳,用着最露骨犀利的字眼。 相夫光子淡然一笑,云淡风轻:“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被抢走了自然要夺回来,天经地义。”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想抢也要看看在谁的手里,有本事别在这跟我磨牙,去找十三禁卫军去!” 相夫光子阴笑着正视雅因轻视的目光,嘴角的弧线一直停留在可怖的弧度,却忽然不发一言,只狠狠的瞅着。 雅因被她盯得浑身激灵,差点把这失态显露出来。 “每次都斗嘴,净说些没用的,你们可真有闲心啊!”梨觞愤怒的伸手拍桌,见一众都不做声了,才做出最后决断:“雅因,你协助我就可以了,具体安排的事,还是要交给我跟晴尊,至于上主和旗主们,我会一视同仁对待的。这也是一次验证你们个人实力的机会,有心思争强好胜,不如把精力放在个人本领的提升上,光之国的未来,还要指靠你们呢!” “是!” 异口同声后,众上主各自散开,独留晴尊和雅因在圣母梨觞面前,正式商讨“和域庆典”的事宜。 Chapter 0569 九月二十号,龙原城敬天广场。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距离庆典正式开幕还有一个小时,环绕着敬天广场的千余个席位坐满了来自花国的王室贵族和光域国府的上层人员。 本次双域庆典,不但场面隆重,盛况空前,连到场的参与者也叫人暗暗瞠目。花国有格蕾莎公主、精英人士栗、权臣文乐、军务府总长阿言、副长影照等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光国有天地盟上主、御政宫旗主、第二代精英护卫和昔日的初代如今的圣母,以及两位重量级的统治王者,也将在接下来的活动里络绎登场。 会场的后台休息区,相夫光子花了二十分钟替西菲娅打扮装点好,一位美丽绝伦的公主殿下便焕然出现了。她穿着象征花域公主尊贵地位的粉红色真丝束身席地长裙,垂颈的头发被几枚大而不俗的白色花夹固定成盘发的样式,妆容明净,粉黛薄施,清丽绝俗的容貌与曼妙玲珑的身姿形成完美无缺的搭配。 落月啼小婉禁不住啧啧称赞,顺带捎着打趣儿纳连也俊:“这么漂亮的老婆,不娶回家简直亏大了!你们说对吧?” “小婉,别乱说,现在西菲娅殿下是自由之身,一国公主的声誉怎么能随便开玩笑呢。”风扬化羽颇为谨慎的提醒小婉注意言论。 也俊有些窘迫的不知该讲什么好,只能一味对着西菲娅干笑,公主本人倒是洒脱的很,完全没把名誉的事挂在心上:“各位放心吧,弗瑞森国主已经答应我,不会因为联姻以及其他的事情为难光域了,等今天的庆典一结束,我们两个国家就又能恢复成以前的关系了。” “这都是西菲娅殿下的功劳,我等感激不尽。”也俊说出大家的心声。 “时间差不多了吧,你们怎么还在这呢?”风信子笑盈盈的走进来,一见西菲娅,便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拉着她左看右看满口称赞:“艳光逼人,难怪他们都叫你‘花见羞’呢!” “连你也取笑我,越发的不老实了。”西菲娅难为情的抿嘴一笑:“各位,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嗯!” 相夫光子用目光给西菲娅的造型做了最后一次检测,确认无瑕后,才满怀欣喜的期待起今日之后的和平来。在与海蓁子并肩朝会场走去时,略有不安的想起一件事。 “我听说,弗瑞森率领五千精英术师驶进光之国域,成为迄今以来第一支外域进驻本国的队伍,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发生意外,可就是不想战也要战了。” “为了庆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站在花之国的角度,他们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国主出事,让大队随行保护,也情有可原,咱们就力保庆典顺利进行,把一切可能激发战争的隐患全部扼杀吧。” “也只能这样了,有助贤的术师部队内外镇守,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才对。”——如果,我这不祥的预感,只是杯弓蛇影惯了的毛病的话。相夫光子思来想去,还是派出了落痕,要他无论如何都要紧盯住西菲娅公主,保障她的一切人身安全。 上午十时整,礼炮连放三声,友好桥梁的搭建者西菲娅公主做好开幕词以后,现场在光域人员的带动下进入热烈鼓掌的沸腾阶段,被气氛渲染的花国权贵们,面面相觑后也跟着拍起手来。 两国修好,和平共处,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西菲娅在心底反复呼喊她的心愿,并将理想的实施贯彻到行动中来,望着四周神采各异的庆典参与者,她只微微阖了下眼目,重新睁启时,已满是自信光辉。 作为两国和平关系的第一维系人,西菲娅将手持两份协议书,双双递到两国国主的手里,在众多贵族宗亲、国府成员的见证下,签署永无更改的和平条约。 偌大的敬天广场,此刻被一片祥和的气氛笼罩,人们似乎遗忘了此前的种种不快,均是翘首以待着玉灵碧和弗瑞森的驾临。西菲娅拿好两份待签的协议书,走到广场中央的高台上,满面春风的向着一圈国家高层们宣布,两位国主即将到来。 微风浮动她的额发,绝美的笑容在脸庞绽放,却随着胸口骤然发出的声响,戛然终止。西菲娅晶莹的眼眸中停留着柔和温暖的光,赤色的液体在她身上晕染出妖冶的红莲,一点一点顺着长裙滴落,雪白的纸张迎风纷扬,远远飘离了高台中央,她像突然颓败的花朵,身体后倾渐渐倒下,瞬间枯萎了。 当那抹粉红的花影樱般飘落,纳连也俊只觉自己的喉咙被狠狠扼住,艰难到无法呼吸。 人们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温婉浅笑、纯洁如水的姑娘下一刻便倒在了血泊当中,全都被震惊与恐惧冲刷了思绪,他们愣在那里,鸦雀无声。 纳连也俊向鲜花颓败的方向奔跑,每一步都觉得漫长无比,他还记得西菲娅用优美动听的声音告诉他,她要为了和平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包括生命。忽然间,这样的话在他听起来是那么的讽刺,可以倾尽生命的理想,就一定要去用生命实现吗? “西菲娅!”他一步跃来,带着不敢相信的伤痛将沁血女子纤细的身躯揽入怀中,看到她惨白如纸的面孔,以及身上大面积渗出的妖异绯红,心痛万分:“你不要怕,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恐惧淹没的沉寂后,便是风潮迭起时,有人忽然跳出来高声呼喊:“光之国杀了西菲娅殿下!光之国杀了西菲娅殿下!” 很快,花之国将近多半的来宾起身附和,反复嘶吼着一样的话,异口同声,响彻云霄。 两国国主不过刚刚迈上台阶,花域的公主就众目睽睽之下惨遭暗杀,惊天的巨变让很多人始料未及,光域是惊恐,花域则是用愤怒掩盖那心底的得意。 阿言和影照即刻飞奔到弗瑞森国主身边,进入戒备状态,玉灵碧则在一部分上主的保护下随也俊赶去了就近的医院。 助贤狠狠的一攥拳,眉头敛死:“明明已经严加防范了,为什么还是百密一疏?” “光之国杀了咱们的公主!不能放过他们!” “对!不能放过他们!” 花国的贵族群里忽然爆出响亮的抗议声,军务府高级干部阿空瞄准时机,朝坐席后方的花国术师队举起了他手里的军令符,高声喝令:“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西菲娅公主报仇!把这里的光国分子一网打尽!” 看到王符接到指令的五千花国术师霎时四散跳开,将早已藏握手中的武器朝着光国国府的人们杀来,现场顿生混乱,被追击的光国人惶恐逃窜,助贤见状,只得派出本国军队进行抗击,一面保护本土人士一面抵御花域部队。 “阿空!谁许你擅自发动军令!”事先将军令王符放到阿空手里的阿言对于忽然发动的奇袭,显示出意外和不满。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国主大人,总长!我们不能错失啊!”阿空说着,举起手中的刀状武器也跟着冲入杀场。 号令已下,覆水难收,双方部队战意高涨,在叫杀声中冲到一起互搏火拼。一场厮杀就此上演,庆典广场变得混乱不堪,不少光国的百姓和花国的来宾四处逃窜,撕心裂肺的恐惧呼喊海啸一般淹没了世界。 龙原城中心医院的抢救室里,缓缓走出几位面留遗憾的医师,晴尊和少主还在里面全力抢救,可伤口在心脏最重要的血脉上,已被完全刺穿。 清澈的绿色能量水一般滢滢溢出,把全部的温暖送入到那随着时间流淌渐渐冷却的伤口,当彻底终止的那一刻,玉灵碧掩面奔出了抢救室。 “天水之露也不管用,心脏上的伤口出血太厉害了……只怕……”风扬化羽眼含泪光,手上还残存着西菲娅鲜红的血液,那么刺眼,刺到让人心痛。 床单的颜色雪白,像西菲娅失去生气的面容,纳连也俊蹲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伸来的手,看着她缓缓打开眼帘,浅蓝紫色的双眸里漾着两汪温润的秋水,心痛到不能自已。这个百合花般纯洁美好的女子,在绽放的瞬间凋落了,可她居然在笑,极浅极淡,唯有担忧在满满的占据。 “也俊……” “我在,菲娅……” “对不起,我好像……食言了……” 她虚弱的翕动嘴唇,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清雾消失那般飘渺无依,眼里被晨曦照耀到明净透彻的光,随着鲜血的不停喷涌,愈发的黯淡。 “没有的事!”也俊强使自己挤出欢快的笑容,因为他看到西菲娅随着他的泪水变得目露伤痛,着实于心难忍:“菲娅,你要坚持住,我们一定还有办法的知道吗!协议还没有签上两个国主的名字,你不能倒下,你还要回去完成这件事!我们……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一起做!你答应过的,你说你会为了和平努力的奋斗!菲娅……” 说到最后,他哽咽着低下了头,不想抬起让西菲娅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西菲娅眸底的失落彻底消散了,她幸福的眯眼微笑,慢慢伸手去抚摸纳连也俊湿润的脸颊,却不自禁的落起了泪:“也俊……谢谢你,我无法完成的事,你可以帮我实现吗?” “菲娅……” “我还不是公主的时候……就幻想着……有一天……可以改变这个国家……可我……已经没机会了……但至少……咳咳!”她有些痛苦的合上眼睛,所剩的力气不足以支撑她将口中的鲜血全部咳出,缓了好一会,才气若游丝的将未完成的心愿抒发出来:“……至少……协议……一定要……达成……” “西菲娅!”门口的风信子掩嘴痛哭,再也按捺不住隐忍的悲痛,奔向床边。 西菲娅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她只是微笑,眼中最后一抹莹光消失,瞳仁轻轻的转动,似在找寻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们的脸孔。 他们从没有看过纳连也俊如此悲痛的流泪,他一直都嬉皮笑脸的说自己是男子汉,不会轻易落下眶里带着咸涩味道的水,然而这一次,他也食言了。西菲娅的手从他温暖的掌心滑脱的那一刻,他模糊的视线阻挡了女子眼角划过的最后一滴泪,冰凉如珠,温柔的滚淌在徐徐变冷的脸上。 一缕香魂永恒的消逝,在众人心痛不忍的悲恸中。 彼时还欢腾如海的庆典广场,在战火的洗礼下瞬间化作人间地狱,两方术师部队豁出性命的对杀,双国上层官员惊恐万状的尖叫,无不刺痛她的眼,割伤她的心。 相夫光子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西菲娅生死未卜,杀人者寻觅无踪,难道她就要与之相悖的参与这荒谬可笑的争斗吗?术师们温热的鲜血四处飞溅,接连倒下的战士遗体如有山高,刺目的红光斑驳了广场的平地,绵延交织到远处看不到头的地方,杀戮与暴虐在视野里纠缠,掺杂着血腥的刺激气味闯入鼻腔,将她的一切感官推到濒临崩溃的境地。 原来,生性好斗的她,如此的厌恶战争。 猛地,一滩粘稠的液体在她脸上迸开,被阻挡在光国安全区外围的御政宫中人发出尖锐的惨呼满地的奔逃,忽然跪倒在她的脚下,拼命躲闪无济于事,只能魂飞魄散的央求昔日的敌人救己一命,相夫光子眼圈发红,左胸里的那块肉剧烈抽痛,相夫光子早已忘记了什么是意见相左的对头人,脚下一张张惊恐绝望的脸孔,让她心碎悲伤。 这哪里是战争,这分明就是屠杀! “给我住手!你们这些欺人太甚的家伙!”她只身挡在御政宫身前,竭尽全力的发出破冰拳的气力,不消片刻便打飞了手持屠刀杀红眼睛的花国术师。 悲嚎与哀叫声此起彼伏,地狱一般的惨况让她难过到窒息,恰在这时,一身副使打扮的欧也从容快速越过战场,飞跑至相夫光子面前。 “光子少主!” “从容!你怎么不去安全区避难!这里很危险的知道吗!” “西菲娅公主她……有消息了!” 相夫光子浑身一战:“……怎样了?” “伤在心脏,全力抢救下,还是没来得及……”从容悲痛的低下脑袋,隐约带起了哭腔。 良久的沉默,酝酿出相夫光子眼底血一样的鲜红,她急速转身冲走,在从容的惊呼当中,直接跳到花国安全区中弗瑞森国主的眼前。 Chapter 0570 相夫光子不自觉带入的杀气让阿言和影照立刻上来围挡,她却只是拿出了尚未签好的两份协议,情绪激动的向对立国主传达西菲娅的意志。 “给我闭嘴!相夫光子!你们杀了我们的公主之后!又想对国主大人不利吗!” “国主大人,不管您与我国有什么个人恩怨,这都是西菲娅公主竭尽生命留下的意志,您也正因为认同了她的想法才答应这次和域庆典的不是吗?如果我们真的想对你等不利,你们现在已经没命了,我还用得着在这里浪费时间吗?”相夫光子举起手中协议书,慷慨陈词:“国主大人!两国的和平与安宁就维系在您一人身上了!这里是两份协议书,全部写下了晴尊大人的名字,盖上了我国的玉玺宝鼎,作为天地盟少主,相夫光子在这里衷心的恳求您,把未完成的事情完成了吧!” “国主大人,别听她的!公主就是死在他们光国杀手的手里,大家有目共睹,现在血洗光域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天姿两次抢在弗瑞森开口之前回答,同样显得愤愤不平。 “弗瑞森国主大人!您如此英明,难道还看不出暗杀者的居心吗!我们若真想对公主不利,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主在我国停留的时日里,没有一次意外发生,这次,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光域!罪魁祸首一定觉得这虽是老手段,却定能屡试屡赢,你若在此时与我们为敌,不是让公主殿下白白牺牲了吗!” 阿言和影照对看一眼,稍稍收敛了对敌的气势,大概没想到这个杀气腾腾的红发女上主,不过是来送协议书的。 “阿言,影照,够了,叫他们住手。”简短的发下王者号令,弗瑞森国主继而不解的看向相夫光子:“你拼命的闯过来,不是为了叫我终止战争,而是让我签订这份协议吗?在你们光之国的眼里,究竟是眼前的人命重要,还是长远的利益重要呢?” “战争能否终止,全凭国主大人您一句话,您若不点头,即便我请求了又有什么用,如果横竖都要发生流血事件,倒不如替西菲娅公主完成她的心愿!”相夫光子一脸正气的高声说出,言语间尚存无法熄灭的怒焰,以及层层叠叠的悲痛。 花国术师队接到命令,立时就终止了扫荡,助贤见状,也吩咐自己的部下们暂停进攻。广场上被战士的遗体和绯红的鲜血搞到一片狼藉、混沌不堪,尽管穿透苍穹的各种声音已缓缓的从耳畔消失。 “医疗部队!不要管是不是本国人!但凡有可挽救的伤者,一律全力以赴的抢救!” “得令!” 静寂的广场上,海蓁子的大声喝令如此简单的贯穿所有角落,从龙原各大医院集结过来的医疗人员们顷刻间布满每一寸土地,仔仔细细寻找还有气息的受伤战士们,无分敌我。 “弗瑞森国主,您一定不想让悲剧延续下去对不对?刚刚从医院传来消息,西菲娅公主殿下,伤势太重,已经不治而亡了,回想一下她的为人,她的善良,她这最后的心愿,您真的打算无视到底吗?”相夫光子近乎恳求的流下了热泪,紧抓着和平协议书的手缓缓向前伸来:“国主大人!” “你是个忠诚的官员,只是……”弗瑞森国主陷入短暂的沉默,英气勃勃的面容被少许的迟疑占据。 “弗瑞森国主大人,韶汀有两句话,想在这里对您讲。”影照的妻子从后方走出,对自己的丈夫点头暗示之后,正步来到花国国主面前:“是关于今天的事件。” “伤者全都送到医院去了吗!”海蓁子奔波在处处是狼藉的广场上,和伙伴们一起找寻战后的生还者。 “报告海蓁子少主!全都送到龙原中心医院去抢救了!只有一个人,怎么都不肯走……”樱塔月亲自来报,眼中掠过一阵为难。 海蓁子立刻赶过去,只见一个光国术师队的成员扶着被□□石炸伤的右腿,痛得满脸冒汗却还是不肯被挪走,但凡是靠近的人和担架都会被他用力推开,口中不时呐喊出要花之国血债血偿的话。 海蓁子相当恼火,指着他痛斥出声:“报仇也好!怎样都好!你伤得这么严重,再不去医院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往后!” “我是光之国的元术师!就算今天拼上我的性命!我也要给死去的同胞报仇!我要去杀了那个弗瑞森——”男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值血气方刚,疼痛没能击倒他的意志,看样子反倒加深了内心的仇恨。 海蓁子用力的叹息一声,俯身蹲下,双手用力拍打在他的肩膀上,警醒道:“听着!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以天地盟少主的名义告诉你,你想做的事情,以当下的局面是不可能完成的,如果你强制执行,只会害死更多的人,姑且不论我们也杀了花国不少人,单说现在,你不保重自己的身体,将来要拿什么去雪恨?” “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让我去!现在就让我去!”男子完全听不进海蓁子的劝告,在原处挣扎着抗拒着。 海蓁子无奈摇首,看着他因乱动而不断流血的伤口,猛然扳过他的脸,迫使他直视起自己的双眼来,当秋之翼梨觞恰巧正面路过,海蓝色的双瞳在一闭一睁间变成了火焰般炽烈的颜色,动态的燃烧效果让梨觞面罩后隐隐露出的目光惊骇,在那之后,拒绝治疗的伤员昏迷被抬走,海蓁子也彻底的松出口气来。 依照欧罗帝斯王族的规矩,西菲娅的遗体在翌日清早就必须运回本土,择日厚葬。在光域反复的请求下,弗瑞森国主才勉强给出三天的“尸检”期限;与此同时令光国人意外到目瞪口呆的事件,便是两国的“友好和平止战协议”已经在弗瑞森国主的配合下圆满签成了;至于两国术师队战场火拼导致大批伤亡的事件,由于双方死亡人数相差无多,最后的协商结果是,由双方国主主动低头向对方的国家致歉,并按照人数给予家属相应的赔偿。 这样的处理方案任谁也说不出什么,现在唯差揪出暗杀夭炑和西菲娅的幕后凶手了,闻讯的天姿小姐心急如焚,当即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对一众手下抱怨起来。 “协议书居然签成了!那我的计划不等于完全失败了吗!” “也不能说完全失败吧?西菲娅她不是死了吗?”泡子一副讨好的嘴脸小心翼翼的插话。 “西菲娅惨死是她活该!谁叫这个贱人抢走了我的地位和权力!差点连我喜欢的人都给抢走了!我不杀她我杀谁!” “嘘,天姿大人,这里毕竟是光域,小心隔墙有耳。”流年警惕的望着银藤林四周的动静,适时提醒天姿注意言辞。 天姿向来听流年的话,稍稍平复了情绪,低声咒骂:“该死的弗瑞森,怎么就这么听西菲娅的话!不但宽恕了夭炑的事,连西菲娅的死也交给光域调查!” “这件事我倒略有耳闻。”凤哥娇媚的一笑,上前来说:“夭炑的事,是让影照和韶汀抹平的,他们两个都不在意,还反过来劝国主放弃,别人能说什么呀?” “杀千刀的影照!只听老婆的话,连父亲都不要了!还牵累到我!真是气死人了!” “嘘!有人来了!”流年察觉到迫近的脚步声,立刻做出警醒的手势。 “天姿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呢?”甜糯糯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一张娇俏可爱的脸蛋。 “格蕾莎,你怎么来这么早呢,不是说好半小时以后吗?” “我本来是打算准时赴约的,可是有点临时状况。”格蕾莎顿了顿,凑到天姿耳边小声嘀咕:“我刚刚在凝光城,偶然间听到,晴尊正下令四处抓捕你呢。好像是说……找到了证据,立刻带天姿来问话之类的。” 天姿在带领部下往光域边境上奋力逃窜时,遭到了那里术师的全力围剿。原来,助贤少主早有防范,命令周边地区的所有出口,按照片拦截一名黄种人样貌的花国女子。 弗瑞森国主已经归域,眼下,是影照夫妇代替他留在这边注目一切,当天姿扯着尖利的嗓子一步步被带到终极审判宫时,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天姿瞪了他们一眼,对座上的风摩以悠高声呵斥,说她没资格审问自己。 风摩以悠没跟她浪费唇舌,而是甩出一系列流年的罪证:“你的这名手下,在你逃跑之后,就主动来这里找我们投案自首了,以下是她的证词,和你参与犯罪的相关证据,你自己看看吧。” 天姿的手下当中,流年最是稳重成熟,也最懂得深思熟虑,看到她低头跪地的一瞬间,天姿明白了所有,流年,是替自己背了黑锅。 “流年,没有人指使,你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这里是光域终极审判宫,只怕容不得你撒谎,你还是乖乖招认……幕后主使究竟是谁吧。”韶汀从旁提醒,丝毫不去在意天姿投来的怨毒目光。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就是幕后真凶,夭炑和西菲娅公主都是我用‘隔空暗杀术’杀死的,要问原因的话,就是我跟影照大人有私人恩怨,韶汀夫人,您会这么问,不就是想逼我把罪犯的帽子扣在我家天姿大人头上吗?”流年不假辞色,像是在揭露对方不堪的真面目,满一副冤屈的口吻:“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瞒着天姿大人偷偷做的,和旁人无关,倘若你们屈打成招,那么光国的声誉只怕要就此毁了!” “流年,你要搞清楚,罪证摆在这,就算动手杀人的不是你的天姿大人,她也有洗刷不去的嫌疑!不是直接凶手,也是幕后的操纵者!” “韶汀!你别血口喷人欺人太甚!你也说了这里是终极审判宫!” “不急,会让你说实话的。”以悠摆摆手,在绿阳的制约下,尚被拘禁中的幻魔被押了上来。 流年见之色变,紧接着就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震惊中,以悠派人查看,发现她已经利落的咬舌自尽了。由于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天姿就是参与者,纵使她有巨大嫌疑,审判也无法轻易落下,随着流年的死去,她被放出了终极审判宫。 长路漫漫,天姿一步一瘸的走着,失魂落魄,脑海里不断回映流年还在时的一幕幕景象,忽然发现,她从不珍视的部下,在彻底离开了她以后,会给她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她愤恨的捏紧拳头,对没能祸害光域反倒自食恶果心有不甘。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片和流年最后一次相聚的银藤林。 “格蕾莎,你怎么在这里?” “天姿王姐,哦不,该叫你天姿姐姐才对。”格蕾莎一反常态的穿了身黑色紧装,连表情也瞬息成熟不少,洗去了白皙面庞上惯有的纯真无邪:“格蕾莎是故意在这等你的。” “哼,有什么事,快说!”天姿拿出以往对待格蕾莎的态度,不耐烦的瞪了她几眼。 “西菲娅公主的举措,不止是在你眼里无比可憎,在我们国府之中,也有将近多半的人对她相当不满,你大概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多方联络诸人,跟着你一起,用如此龌龊的手段‘讨伐’西菲娅,我说的没错吧,天姿姐姐?” “你在这等我,就是为了当着我的面栽赃我吗?格蕾莎,我先前倒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狠毒的心思啊!”天姿蔑视的瞄了她几眼,声量抬高盛气凌人起来。 格蕾莎不疾不徐,继续她漫不经心式的揭露:“西菲娅公主是被有心人士合伙给算计了,不但没有改革成功,只怕还要担上无能的污名,你千算万算,根本就忽略了两点,也正因为如此,你才注定不会成功!” “你说什么?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天姿揪住娇俏公主的衣领,反被一巴掌扇开。 “你自诩聪明,却偏偏去招惹最不该招惹的人,影照是老实,可他那老婆,可比任何人都精明,这次要不是她在最后关头推波助澜,你以为国主会轻易的签订协议吗?会点头答应由光域来调查你这位可疑的芙拉小姐吗?” 天姿节节败退,被她一番解释威吓到不知所措,步步向后挪移。 而格蕾莎,也咄咄紧逼的跟上来,言语毫不客气:“以及,你真的觉得你的手下个个都如流年那般忠诚吗?要是没有祚儿,弗瑞森国主也不会如此确信韶汀的示意,国主大人已经下令,要处死你身边的一切党羽,留着你,大概也是看在芙拉先生的面子上,我跟你打个赌,不出三天,国主就会收回你的所有公主待遇!”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格蕾莎!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我!”天姿疯狂的伸手掐人,却再一次被格蕾莎两耳光扇倒,她趴在地上,无力而恼恨的怒瞪格蕾莎的面容,咬牙切齿。 “哪里对不起我了?亏我把你当成亲姐姐,直到前段时间我才知道,我的母亲,不过是在一次祭典上跟你穿了一样的衣服,你就怀恨在心,联合受宠的菊夫人到父王面前诬告她与人苟且!甚至提供诸多伪证!让父王面对舆论压力不得不处置我的母亲!这都是你造成的!你居心如此狠毒!有今天是老天开眼!不过我告诉你,就算弗瑞森国主放过你,我也不会饶了你的!” 天姿神情慌张而恐惧,仿佛被人拆穿了真面目一般无地自容,恼羞成怒,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在王族的规矩教育下长大,竟然撕心裂肺的对格蕾莎及其亡母大肆辱骂。 格蕾莎冷笑连连,一双美眸恨意流转:“最后,也不怕告诉你,当初外传你和西菲娅身份调换的消息的人,就是我!” “我……我要告诉国主大人!处死你这个王族叛徒!”天姿气疯了,却没力气起身打人,一双拳头使劲儿敲打在硬邦邦的土地上。 “你以为他会相信一个屡次背着他给王族抹黑的蠢女人的话吗?”格蕾莎走到天姿的脸前,随时都可以伸脚踹得她口鼻溅血:“我劝你,以后做人还是老实些,想让西菲娅死的人,无非是因为她剥夺了捞取好处的机会,可想让你亡的人,却是因为你作恶多端连神明都看不下去了!” Chapter 0571 自从牧逢春死后,牧流哉在光之国算是失去了唯一的靠山,他不去工作,花着姑姑遗留下来的财产整日在御政宫外周旋,四处讨好,拉拢伙伴。 这日,他刚请了几位副部喝完小酒,有些烂醉的往住处走,实在头晕就到路边的椅子上趴着休息,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两个妇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悄声叨咕着什么。 “听说了吗,凝光城窝藏叛月术师,十三禁卫军还不知道这事呢!” “窝藏的事早就听说了,不过十三禁卫军竟然到现在也不知道?” “肯定是晴尊不让说,一国之主下了令,谁敢违背啊?” “那可不一定,这事要真让十三禁卫军知道了,可就有天地盟好受的了!而且十三禁卫军一定会褒奖那个告密的人!十三禁卫军队长一向喜欢拉拢人才,说不定早就知道这事了,现在就等着谁勇气可嘉呢!” …… 牧流哉依稀听到,翻了个身进入梦乡,不过他有一个好处,就是即便睡着了,有些事情也绝对不会忘,譬如那两个人的窃窃低语,就激发出他前所未有的灵感。 不出两天,软冰寒队长以十三禁卫军的名义,带领下属回到凝光城,当即便大肆搜索,还扣留晴尊在至尊圣殿不得外出。 海蓁子刚好从城外进入,迎面撞上不知所措的琉璃子,听了她简单的描述以后,丢下手里的文件,屏住呼吸,飞一样的奔往某个方向。 “快去彩间楼!”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海域公园,不由分说拉起水无痕尽的手便往彩间楼那边狂跑,被她突然到来吓了一跳的水无痕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踏上了“逃亡”之路。两人越过凝光城繁复的地势,在丛林花野间极力穿梭着,水无痕尽也不多问,只乖乖的跟着海蓁子跑,两只手紧紧相握。 然而,海蓁子还是失策了,就当他们冲入彩间城的领域时,传授了自己无数学识的师父软冰寒,就这样带着人兴师动众的围捕在那,任她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海蓁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海蓁子下意识的把水无痕尽挡在身后,坚定的表示:“他不是水无痕尽。” “既然不是,你又拉着他跑什么?跑的再远,能离开这凝光城吗?”雅因从一侧缓缓步出,满脸幸灾乐祸的得意样子。 海蓁子眉头一紧,就知道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否则,队长们绝不会想到彩间城,她平复内心的焦虑,如常回答:“您说的没错,如果我真的想带他逃跑,也不会往彩间城来了,冰寒师父,我知道你们是来抓水无痕尽的,不过,这个男人他不是。” “海蓁子,到现在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你究竟把辛辛苦苦培养你到今天的师父、把为这个国家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十三禁卫军当成什么了?是任由你随意耍弄的白痴吗?” 面对雅因咄咄逼人的言辞,惠茵海蓁子采取镇定到底的态度,只一味的盯着师父大人期许:“既然如此,海蓁子愿意回去接受调查,以证明我所讲之事的真实性,师父,可以吧?” 软冰寒颔首,挥手示意第六禁卫队的成员将两人围起来:“正有此意。” 至尊圣殿的前门大敞,后门未关,却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第六禁卫队的镇守钢铁一般紧密,还带着威风凛凛的森严气势,直到海蓁子和尽被双双押来,才渐起其他波澜。 “海蓁子!”玉灵碧呼喊一个名字,紧张的看着两个人的脸。 “晴尊大人,属下没事,这都是属下的错。” 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各城城主尚在自己的大城里,而各部少主也都在开会时间中不知此事,海蓁子眼下最庆幸的,便是她是唯一一个利用会议时间跑回凝光城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某些可怕的结局才不会落实。 “海蓁子,其实……” “晴尊大人!属下曾经告诉过您,以及这城里的每一份子,这个男子对我有非凡的意义,因而我不能让你们把他赶出去,更不能诬赖他就是那个叛逃的术师水无痕尽!眼下事情闹出,令大人您替我担了罪责,属下实在过意不去,今天,就请您让我把真相说出来吧!” 雅因冷眼看着,这个蓝发姑娘一脸认真执着的表情,手部缓缓捏紧。 海蓁子面朝自己的师父鞠躬,满眼愧疚跟歉意:“师父,不管接下来我将受到怎样的惩处,我都要在这里告诉你,要论包庇罪,我首当其冲,晴尊和众人不过是随了我的任性和心愿,我曾以死相逼,让他们……留住我哥哥的命,不要让他做那个人的替死鬼!” “什么?哥哥?”雅因的手猛然松开,一副早该料到如此的恍悟之色。 “是的,这个男人叫惠茵瞳,是我的亲生兄长。”海蓁子慢慢阖上眼目,有些伤痛,更有些不堪回首:“我们惠茵家是小门小户,在水之国默默无闻,一次洪灾,冲垮了房子,我的父母为救我和哥哥命丧水中,而在逃亡的过程里,我与哥哥也失散了。” “那时候你几岁?” “七岁。” “你今年又是多少岁?” “二十二岁。”雅因的一次次逼问,海蓁子都从容不迫的回答,还一句比一句声高。 “大人,按这么说的话,是十五年前的事,十五年前,水之国洵渔城确实发生过洪涝。”软冰寒的其中一员部下从旁证实。 雅因露出质疑的目光,海蓁子则针对她的表情给出指示:“如果雅因大人还是不相信,大可以去如今的洵渔城调查一下,十五年前那里是否有一户人家姓惠茵,又是否有过一个四口之家。” “就算是这样,你又拿什么证明这个男人就是你的哥哥呢?他几乎和水无痕尽一模一样这个世界上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除非是双胞胎!”雅因振振有词,固执的控诉海蓁子所言虚假。 海蓁子不慌不忙,浅浅一笑:“那我证明一下好了,我的哥哥,后腰左下三寸的地方,有一个水滴形的胎记,不信的话,可以当场验证。” “后腰左下三寸?那不就是……” “荒唐!难道你让我堂堂二代上主,在这里看一个男人的身体吗!” “您让我拿出证据,我已经拿出了,现在又来指责我,那么雅因大人,您究竟想怎样呢?” “你!”雅因一时语塞,很快又辩驳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当初不说?我可没忘了那时候你们联合包庇的嘴脸!” “我当时只是没说他是我哥哥,可一直都坚持他不是水无痕尽的言论啊。“海蓁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回答她:“再者,我许多年没有见到哥哥了,而眼前这一位确实跟水无痕尽长得十分相像,我不敢贸然确定,就让男上主们帮我看了一下,由此得到证实,可那个时候,正好发生花之国的事,便耽搁下来了。” “多说无益,那么就请软冰寒队长派人来查验一下吧。”雅因无视海蓁子灼灼的目光,脸色早已难看不堪。 软冰寒示意几名手下把该名“酷似”水无痕尽的男子带到后殿去查验,不多会儿,得出了结论。 “队长,确实如海蓁子少主所说。” “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干了苟且之事?或是在某种扭曲的情况下看到的?” “雅因大人,请您注意言论,这关乎海蓁子少主的声誉,胎记的位置如此隐秘,若不是从小住在一起的兄妹,怎么会这么清楚?如果凡事都要往不堪的方向想,那么就不存在‘公平’二字了!”玉灵碧少有的直言批判水神雅因,带着不可违逆的王者气概。 “晴尊!话先别说的太早,等真的证实了这个男人就是水无痕尽本人,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脸在这说话!”雅因见她不敬,也跟着无礼起来:“软冰寒队长!我还有办法!就算容貌可以相似,那么血液、细胞还有遗传基因呢!只要把两者比对一下就可以了!” “我们手里,并没有水无痕尽的基因数据,因此,很难做出比对。”软冰寒低沉浑厚的声音无奈的表述。 “什么?你们十三禁卫军居然连区区逃犯身上的东西都搞不到?这么多年到底在干什么吃啊!” 即便她相当于前辈,可软冰寒还是不加掩饰投来了凛冽如冰的眼刀,水神雅因见之一怔,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咬牙切齿的恼恨情态暴漏无余。 海蓁子唯有在心底默默叹息,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让那个固然犀利却明晓事理的二代前辈,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惠茵海蓁子,本队长代表十三禁卫军正式下达对你的惩处。”软冰寒不经过晴尊,直接依照十三禁卫军的纪律给弟子宣判:“扣除薪水、各项福利待遇三个月,作为对你隐瞒上级的惩罚,另外追加必须履行的责任,由你负责看管惠茵瞳,在我们没有得到具体证据证实他是否为水无痕尽本人以前,必须让他留在凝光城,不得离开!” “属下领命!” “好了,都撤了吧。”软冰寒示意部下们撤离至尊圣殿,并一个眼神瞟向海蓁子:“你跟我来。” 海蓁子离去前,留给玉灵碧和水无痕尽一个会心的微笑。 …… “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弟子没有耍花样。” “你还敢说?在那个空间里,我起码教了你三年,你是什么样的心性我还不了解吗?为什么要替晴尊承担?你要老实回答我。” “的确,我想由我自己把这一切承担下来,因为我很清楚。”海蓁子认真的望向师父严肃的脸孔,声声恳切:“不论是谁,他特意通知各位队长大人这件事,都是在把矛头指向晴尊,姑且不说惠茵瞳已经失忆,不会对光之国的统治造成任何影响,单说晴尊,她是一位怎样的统治者,各位队长大人再清楚不过,我记得,师父曾经教我,做人要坦率,做事要持重,做官要忠诚!我现在,正是履行一个光国官员该有的忠诚!我不能让任何人影响到晴尊的地位,只有这样,国本才不会被动摇,国家才不会被觊觎,我不信,师父,还有其他队长大人,会希望光之国明日易主吗?如若不是,也铁定不会希望国主的声誉受损吧?” “所以,你才想用自己换取晴尊的安然无恙,让那些居心叵测的揭发者也无话可说?” “师父英明,海蓁子正是这个意思。” 软冰寒沉默半晌,终于摆手说道:“罢了,总队长那边就交给我去说吧,不过你要记住,不管他是惠茵瞳还是水无痕尽,为了这个国家着想,为了整个术法界着想,你都不能让他离开这里,可以的话,尽量避免让他与‘双十钥匙’和‘临界之门’接触!” “海蓁子记下了,请师父大人放心。” 惠茵海蓁子少主被免除三月薪水待遇,当场释放,这于牧流哉来说本不造成什么影响,然而,他当初所抱持的浓浓希望,却就此破灭了,他沮丧的窝进酒馆里,喝得昏天黑地,满心以为十三禁卫军会给他升官发财,就此摆脱失意人生,哪知海蓁子被轻判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亏他还把全部的资产拿去买了宅子,这眼下,是有全新的落脚地儿了,但吃饭却成了问题。 因为无钱付账,牧流哉被酒馆的老板绑了正要送到警务所去,刚好风信子在路上经过,替牧流哉付了酒钱,还把人带到路旁的长椅上休息。 一场小雨如期而至,风信子没有离开,而是刻意在等牧流哉苏醒,因而牧流哉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幅画面,就是被雨淋湿了的风信子,板着脸面对自己。 他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你干嘛!” “你以为你去宝绿岛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吗?很不巧,当天我正好从风之国到水域边境,亲眼看到你上了通往宝绿岛方向的船只,时间上也刚好吻合,不是你去给队长通风报信的还有谁会这么做?”风信子开门见山,一句口水话也不讲,满是痛斥的语气。 牧流哉被雨一淋彻底清醒了,暗暗压抑住惶恐和抽飞这个女人的冲动,十三禁卫军尚且知道替他保守秘密,就是担心天地盟来找麻烦,万一这个风信子四处乱说,他牧流哉还怎么在光之国混呢?念及此,对于风信子的憎恨便更进一步,深至入骨。 “我警告你,别乱说话,你说我去了宝绿岛,有什么证据?” “我亲眼所见,容不得你不承认!” “有本事你去告我啊!你去啊!” “牧流哉,我本以为你早就诚心改过,没想到还这么见利忘义!”风信子很是愤怒。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个黑脸妇是不是欠揍啊?”牧流哉不以为然,指着风信子的脸差点没扇个耳光上去,嘴里恶狠狠的恐吓着对方:“老虎不发威你拿老子当病猫是不是!小心我把你打到你妈都认不出来!” “恼羞成怒了吗!”风信子往前上一步,等着他动手般勇敢无畏:“别忘了,你这位特赦的风国人,能够安然无恙的继续呆在这里,全凭天地盟诸位大人的仁慈!你现在用这种手段挑拨离间,引起他们和十三禁卫军的矛盾,实在卑劣至极!” “我杀了你——” “给我住手!” 就在男人的拳头打向风信子的脸孔时,相夫光子及时出现,一脚把牧流哉踢飞,踢得他浑身酸痛无力起身,只能趴在地上咒骂风信子是丑八怪。 相夫光子闻言冷笑,表达出她站在顶点的审美观:“骂别人丑以前,先照照自己未进化完的猿人脸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动物园大门坏了,把类人猿放出来了呢。” Chapter 0572 往风之国去的时候,风信子带上了晴尊捎给歌顿国主的礼物三箱,其中最贵重的,就是晴尊亲自调配的治疗歌顿国主肝疾的特效药。 牧流哉与风信子结怨已久,刚刚又被相夫光子羞辱,正有气没处撒呢,这时候听说风信子作为国使又要运东西回去,便暗地里买通了呙菁皋炀皋艚以及那里良姰,这些同样憎恶风信子的同道。 在抵达风之国国都境内后不久,牧流哉亲力亲为潜入到风信子的队伍中,偷取了晴尊给歌顿国主的珍贵特效药,在仇人眼皮子底下还能作案成功,这让他很是庆幸,不过,最让他得意的,还是风信子被责罚到了狱中,没几日就一命呜呼的消息。 歌莺公主派人搜查,在那里良姰的卧室后面发现了特效药的残渣,良姰当即咬出这是牧流哉逼迫的,牧姓男子毫不慌张,只跟国主招认,说是风信子早有托他代送之意,只不过他在拿的时候,忘记跟信子打招呼了。 事情发生在风之国,传回光域本土时,连带着另一个使人震惊的消息——顶替风信子的新国使,在风信子殒命牢中的当天就继任上位了,同时对那位铲除了前国使又想方设法帮自己的哥哥级人物感恩戴德。 说来也巧,这风伶寂便是风信子家族中某分支的弟弟,今年十八,是个孤儿,一直在风鹤的照拂下顺利成长着,他穿身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裤,捏着娇娇滴滴的尖细嗓子,一见天地盟,便“哥哥姐姐”亲近叫个不停。 新国使最后被引到果米天香用午膳,刚巧晴尊也在那里,众领导便拼做一桌,热络的攀谈起来。 “新国使,无需拘谨,你第一次出访我国,我就挨个给你介绍一下吧。”身为外务总长的惠茵海蓁子率先打开话匣。 不料,这位风伶寂国使非但不拘谨,还一副坦然大方的样子,张嘴就是惊人之言:“在我之前,是不是有一个叫风信子的国使啊?” “确有此人。” “那她……是不是没做过利于两国发展的事?”新国使的开场白让众人脸色生变,他则洋洋得意的翻起眼皮来笑:“嘻嘻,各位哥哥姐姐,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帮到你们。虽然你们光域和许多贫穷国家一样,弱小混乱,但你们的民风、素质和上进心是他们拍马也比不上的。” 本就对风国更换国使一事深觉草率的相夫光子挑眉冷笑道:“国使这话从何说起啊?” “从简曳亲王祸害天下苍生说起,由于他,造成了今日光之国不堪的局面,因此我给这个效应取名叫做‘简曳效应’,其实我就想问诸位一句,之前他用光源弹害死那么多人,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不知今日国使大人为何再度提起啊?” “我不是让你们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我是想帮你们如何改掉这个缺陷,下次不再犯。” “哦?那国使不妨说说你的高见啊。” 风伶寂于是开始滔滔不绝,句句都是高高在上的说教,好像在座的所有上主都是岁不过十的稚龄儿,他反复揪住光之国的问题不放,而这疑问本身就是一种僭越。 “简曳他冒充国主参加会谈,用使无辜者丧命的方式挑拨光域与各国的关系,险些触发更严重的后果,他做了这么多,你们居然事后才发现?天地盟啊天地盟,你们居然会犯十岁小孩才会犯的错误,各位哥哥姐姐真是年轻啊。” 相夫光子一拍筷子,怫然作色:“你这是在讽刺我们吗?” “淡定淡定,我比你们年纪小,但智慧比你们成熟,你们理应谦让我。”他瞄了一眼相夫光子的表情,面上挂起躲避式的微笑:“呵呵,也难怪啦,家教的问题。” 玉灵碧摆手示意光子息怒,一面用目光安抚众人,面含笑意听着风伶寂的言论。 “好吧,先说你们的问题。听你们说的话,你们的统治准确一点应该说是技巧缺乏,那我的建议是,在我这里认真仔细的学习一下治国的根本方式,听好了啊!晴尊的作用很明显,带领国府众人推动经济发展,把百姓融合到你们的统治中,所以,‘简曳效应’真的是很不好的现象,或许是你们思想的问题,总认为自己比百姓重要,所以就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简曳效应?这个词可真新鲜,可闻着就是有股子酸臭味呢!” “所以,你错了啊。”风伶寂一脸仔细的反驳光子姐姐:“举个例子,这个……《神之国秘史》你们看过没有?神之国可是术法界当中最早成立的国家,强大无比,从没有一个人说他们的统治有问题,我想,你们光域做不到,就是因为你们没能静下心来好好的读读这本书。” “那本书是统治阶层的必读刊物,你真当我们傻啊……” “别打岔!看完这部书以后,所有统治者都被神国历代国君的手腕吸引了,他们英明神武,不屈不挠,忍辱负重,略带残忍,还有胆大心细的性格……却很少有人记得,他们已经灭亡了。” “神之国灭亡了……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在我看来,保持统治阶层的地位的确很重要,但是它所起的最大的作用,应该是为百姓谋福祉。” 众人面面相觑的无语中,敢情是找了个治国顾问前来教学的啊? “好吧,碧姐,你给我说说,关于统治的书,你看过哪些出名的,如果我也看过,或许可以拿来做例子给你说说。” 本想静静听着就是,谁料到教师大人居然展开了课堂提问,最叫人意外的是,他对晴尊的称呼。 “嗯,基本上都看过的。”玉灵碧并不排斥,老老实实回答,对于风伶寂话题的带动感到有趣。 “嗯,什么东西都有个主次的,只是看书还不够。” “那,你究竟如何看待我们的统治呢?”越来越各种不适的相夫光子在一旁故意问。 “我,勉强能看出一点你们的努力,但是确实远远不够,你们也曾经做过百姓,那么你们如今显贵了,就忘了曾经的贫穷吗?做人不能忘本啊!你们可以放下身段,设身处地的为百姓着想,得民心才能稳天下嘛!” “依照您这话,合着我们都是只顾自己的奸臣昏君了?” “等等,你别打断我,让我再想想!”风伶寂摆手阻止他人插话,自顾自继续那长篇大论:“这个……碧姐,我教过你如何统治一个国家吧?” 那一刻,相夫光子真想把他的脸打凹进去。 风伶寂没注意旁人厌恶的神态,只拿出一个小册子来:“这是刚才闲来无事写着玩的,你先看,看看能看出一点什么,最好你能看出一点什么,到时候我就拿我的笔记来分析吧。” 玉灵碧接过他递来的册子,果真翻开细细品读起来:“王者,傲视天下,以民为本……嗯,有道理呢,作为国君确实应该把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其余的都要排在后面。” “嗯,恭喜你,已然领悟天道,离破碎虚空,不远矣!” “……我们碧姐打从娘胎出来就已经领悟了好吗……” “可她没有用,所以破碎不了虚空。一个教训,比一个成功更加难能可贵,等等,你再翻翻看,你们这些上主也翻翻看,我在后面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能帮助到你们的例子。” 相夫光子化怒火为狠笑,想不到迎来了风伶寂更嚣张的言论。 “那么,除了统治问题,你再帮我们挑挑其他毛病吧。” “这个……你真的是为难我了,知道为什么吗?” 光子“微笑”摇头。 “因为‘简曳效应’造成的统治问题,已经掩盖了其他所有的毛病。” “呵呵,那按你的说法,我们国家算是没救了。除了缺点还是缺点,缺点盖缺点。” “不,你们虚心求教的态度还是不错滴~耶,我刚刚一想,就记起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请赐教。” “蝗灾那件事,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我已经细化到具体事件了,环境方面的错误。” 真没人想听他句句荒谬的大论,可人家是一国之使,怎可轻易开罪? “蝗灾是因为天旱无雨,自古以来蝗灾和旱灾往往相依相伴,环境问题嘛,那也是镜火城本身地下多火的地势所致。”一直没有插话的宁日潇终于动口了。 “嗯,或许吧,但是,就我自己来看,地下火,要不得。你们是怎么消灭蝗虫的我不知道,但是你们居然让地下起火,纵然就让人觉得不妥。” “他的一些用词好奇怪哦……” “连你都听出来了啊,芙菱……”小婉小声接了芙菱的疑问,紧接着延续风伶寂的话题:“我们也曾为了灭地下火费尽心思,不过那是地壳本身就存在的问题,非人力可改,我们甚至把水域城的水源引向镜火。” “……我感觉,你们过头了。” “引水灭火算过头?”芙菱一下子蹦起来,脸上写着“你是来找茬的吧”。 “不是,这不是缺点,只是你们重心有偏移。” “这怎么就偏移了?比如哪里的火会烧死人,我们就灭哪里,从根本上杜绝隐患。” “那你真的过分了。” “呵呵,什么都叫国使大人给说了。” “那我问你,现在镜火城的火灭了吗?没有吧,这就说明你们这方面做的太多,把火越弄越大了!” “我从不知道,灭火自救就叫重心偏移,也不知道这叫过分,更不知道,有用水越灭越大的火!” 相夫光子的回驳让风伶寂淡定一笑:“你们知道刚才的这段对话给我的感觉吗?就是我否定了你们孩子的优秀,所以你们会气恼,然后你们会反驳,最后拿出你们孩子的优点,来证明你们孩子的优秀。” “因为我们只接受有道理的意见,没道理的我们当然要反驳,当我给你提没道理的意见时,你也可以反驳。难道是意见我们就得虚心接受?还不许反驳?我们的孩子大概在你眼里没有优点,这也是正常的,毕竟‘缺点’太大,掩盖的也是缺点,所以就不存在优点了,风伶寂国使。”相夫光子被他太多句谬论摧残了,如今已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驳起:“听听那句‘我否定了你们孩子的优秀’,足可证明,我们光域在风伶寂国使眼里有多么缺陷不堪。所以我说我孩子在你眼里没优点,很是正确。” “……光子姐,你不能这么曲解啊,你欺负人!”风伶寂委屈的一阵娇嗔。 “小女子哪里敢承受大人您这一句‘姐姐’啊。”相夫光子仍然没有好气。 “好了啦,光子姐,话题都沉闷了,来,姐,给弟弟笑一个呗~好吧,那要不要我说一点光之国的优点来哄哄你?” 一点优点,还是用哄的?相夫光子刚刚松开的手转瞬又捏得死紧了。 “你知道,为什么有人需要读很多书才能成为君王,而某些人一下子就成了君王吗?” 相夫光子看着他投来的目光,挤出的笑容很是勉强:“那是因为,有人是托王位继承制的福,有人是托王位禅让制的福。” “君王的地位,这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要知错能改。” “所以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上主果真都是死性不改的贼子和奸臣了?”光子忽然觉得荒谬,为什么要因为他是国使,就在这里听他恶意中伤啊。 “你们可以是优秀的官员,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员。一个优秀的官员,会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而一个合格的官员,是懂得不要把自己的幻想全放在实际行动中。好了,碧姐,你们要重新建立和整顿这个国家,你的幻想不应该只是在金钱上,而且,我也很想看,没有‘简曳效应’的光之国,到底多强大。” 这时候,来凝光城用午膳的梨觞圣母来了,风伶寂面对冷气袭人的难缠老人,完全没有胆怯和谨慎,在晴尊回答圣母以前就已经脱口而出。 “我们正在探讨,主要是光之国统治时候的问题。” “哦,原来风国使来我们国家,是为了教导我等如何治国的呀~”梨觞在这里,相夫光子不但口气没收敛,反而隐隐有了怒火上蹿的敌意。 “呵呵,我只是希望尽我所能帮助到各位。”风伶寂腼腆一笑,友好热情。 “哦?那本圣母倒想听听国使的高见了,当两国因为利益发生冲动的时候,最佳的解决方案应该是什么呢?”梨觞给他这个台阶下,没听到前文,却对今后走向异常关注。 “你是御政宫那边的吧?嗯……其实不用太注意这些问题,不过,能注意更好,做法上,你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千万不要犯天地盟那种错误啊!你看他们纠结的。”风伶寂笑着指了一圈天地盟诸人的脸,满脸看待稚童的得意模样。 “今天的奶果羹太酸了,我想去云浮喝鲍鱼丸子汤,顺带想想重大问题。”芙菱拉着海蓁子的袖子央求,一副食不下咽的倦怠样子。 “什么重大问题?简曳效应造成的亡国趋势?” 芙菱很是不爽的用半耷眼皮的眸子瞪着他。 “嗯嗯,无所谓了,对了,简曳效应,你们准备改不?” “倘若不改,会怎样?成为弱国?被灭掉?” “不,我不是针对光之国现在的情况说的,是针对你们的统治方式,我想,你们应该把杜绝简曳效应当作你们的统治问题,而不是光之国现在的问题。” “哈哈哈哈,这地位还没稳固呢,就这副模样了,将来小有名气,是不是要踩死一众啊?” “好啦,光子姐要学会淡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风伶寂没事人似的反劝吐槽者。 “对待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自以为是者你如何淡定?”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或许是家庭原因,我总是很淡定地看待这些事情,呵呵,家教啊。” “这是天生的性格问题,我不觉得和家教有关。”小婉在光子记起不好回忆以前替她反驳。 “唉,我不是故意惹你们不高兴的,我一直都想,我一直都想,做一个能让对方对着自己微笑点头的人,但真的很难……我指的‘人’,包括了所谓偶遇的路人。”说着,他露出一副散发圣母光辉的白莲花表情:“今天能够帮助你们,我觉得自己积了功德一件,不过,我下次真的不希望你们再犯十岁小孩的错误了,你们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大不了跟允帝逻时期一样,灭了之后重建,因为我看,你们现下的统治是没得救了,只能等灭后重生了,唉,凡事等到下一次吧,哥哥姐姐们。” Chapter 0573 “庆幸吧,多亏咱们当时没太激烈的反驳,更没有动手,要不然现在可就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了。” “如果知道来的是这么个角色,我一句话都不会跟他废,直到他最后露出白莲花一样圣洁的表情,我才发现,我竟然距离白痴如此接近!” “噗,你当时还想揍他呢吧?火焰头女士?” “正常人用那种论调贬低光域属实该揍,可是他……就算了吧,哈哈哈哈!”相夫光子忍俊不禁的大笑。 连讨论昨日之事的价值都觉没有,天地盟嘻嘻哈哈欢笑一番后,便各自回到工作岗位去忙碌了。 众人前脚刚走,玉灵碧便拉着一对“兄妹”兴冲冲的进了零界宫,心情大好的把两人摁在沙发上,郑重的宣布:“惠茵瞳,以后你不叫‘尽’了,就叫‘瞳’,这是你妹妹给你取的哦。” “说起来,海蓁子怎么会知道我……”惠茵瞳欲言又止,默默的看了海蓁子一眼。 海蓁子立马做出解释:“你上次不是跟也俊他们泡过温泉吗,无意间听他们提起的。” “咦我有说过吗?”也俊拎着文件夹走进来,一脸迷茫的疑问。 “有!真的有!”海蓁子慌忙补充,伸手抢了也俊的文件夹下来:“这是什么?” “这是请碧姐批准的新策执行书,碧姐,请过目!” 玉灵碧一面接过一面询问西菲娅的事:“西菲娅公主的后事处理妥当了吗?” “嗯,我亲自把公主的棺柩送回花域,弗瑞森国主也说不出什么,加上……这事的罪魁祸首,本就是他们花国人。”提起西菲娅,也俊眼底仍旧沉淀着浓到不化的痛惜。 “说起来,天姿公主的处境也真是尴尬,弗瑞森国主不主动让她回来,她在这里又要遭受议论,想必日子也难过得很。”海蓁子重重一叹:“换做在我国,这等大罪早够判刑的了,弗瑞森国主向来是非分明,大概也是不忍心处死好友的女儿,又不想让她这么容易就得了便宜,才晾在我们这,好好的让她吃吃苦头。”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光子告诉我,无需理睬天姿,可我觉得……多少都应该……” “碧姐,你又心软了,其实天姿本不值得同情,我们不去理睬她,本就是对她的宽容了,这次战争,我们也死了不少人,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是光花两域都不想看到的。”平和的海蓁子这次站在了相夫光子一边,点头赞同她的观点。 与此同时,风之国一方传来使人震惊的消息,当人们听说风信子国使佯装故去不过是另有引蛇出洞的目的之后,通通惊讶到合不拢嘴。唯独相夫光子露出满足的笑容,这也解释了她在听说风信子“离世”后,为何还镇静如常。 “说说,你当初是怎么跟风信子合计的?居然这么隐秘连我们都不知道啊!” 众上主下班后,齐聚在零界宫谈天说地,几个姑娘围绕光子而坐,纷纷催促她快些解释。 “风信子工作很认真,有了上次玉凝珠的教训,这次的运送宝物工作自然不敢懈怠,我也猜到会有人对这事不利,便和她商量,故意弄了赝品让盗贼偷去,到时候真的闹起来,两国也不会责怪她,至于诈死,很简单,是为了引出所有的犯人,果不其然啊,在秘密调查中,我们发现,除了牧流哉这个主谋兼偷盗者外,帮凶还有风之国的那四个女人,幸好风信子早早就控诉了牧流哉偷盗罪,所以当牧流哉主动招认时,他的罪名就已经落实了。” “牧流哉的前科不少,上次去宝绿岛通风报信说水无痕尽在我们这的也是他,不过这次毕竟是风之国内部的事,我们只有袖手旁观了。” 话音刚落,未关的零界宫大门被人推开,水神雅因一脸怒色的走进来,当即就摆出相夫兰咏的表情,用着白辰霞的口吻直冲相夫光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太赶尽杀绝,不怕遭报应?” “最赶尽杀绝的都不怕,我们这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怕什么?”相夫光子看都不看她一眼,无比淡定的举起凉茶慢饮。 “日趋和平安逸的风之国,却有着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残酷的刑罚啊。” “那个牧流哉被关押前为了免罪,就主动招出了呙菁、皋艚、皋炀、那里良姰四个同党,因为是国际大案,一行人此等做法等于是破坏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还没等咱们开口,歌顿国主就已下达了对几人的处死命令。按照风之国的习俗,犯国际大罪者需游街示众三天,让国民们牢牢记住国家罪人的模样,之后才处以死刑,风之国依照初代传承下来的刑罚,可不像光域绞刑这么仁慈,一共十种残酷刑罚,虽说当今歌顿国主仁慈悲悯,不过他还不能改变老祖宗传下的规矩。”相夫光子抬眼望向雅因,一字一句充满了不容私情的震慑气概:“律法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得饶人处且饶人’,难不成有人还指望,我仁慈的光域,会屡次纵容罪犯吗?如果这就叫狠毒的话,那么我甘愿做一辈子恶魔!” 雅因被相夫光子眼中疯狂的杀机逼退三尺,直到软素进来报告说风信子国使已重返光域、而大家也都露出喜悦的笑容时,她才悻悻的离去。 风信子的到来让众人欣喜,不过唯有一人,从此露出了落寞不满的表情。 “你来了,那我算什么呀?信子姐姐,你怎么会没死呢?” 私底下,风伶寂又姑娘似的使起了小性子,尽管他的身形和声线都无比阳刚,他忸怩着拉住风信子姐姐的衣角,此前不对她的亡故显露悲伤,如今倒对她的重生一脸委屈了。 风信子并不介意他在自己面前的态度和表现,只是对回来之后所听到的一些传闻感到忧心,因此直言了当道:“伶寂,听说你在晴尊和上主们面前大放厥词,引得贻笑大方,现在传言四起,而且越来越难听,咱们国主大人正等着你回去解释呢。” “信子姐姐!你也觉得越来越难听?看来,瞧出光之国统治有问题的人不止我一个呢!” “你还说!越传越难听的不是对光之国,而是你!你过来时带的手下难道没跟你说吗?你现在都成了国内外的笑柄了!我问你,你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怎么会给风域造成这么恶劣的影响呢?”风信子说着说着就急躁起来,语气有些不稳:“最严重的,是大家都指责歌顿国主,说他派了个白痴去别国出访!丢人丢上国际了!” “我晕了,不是吧!碧姐和光子姐他们居然背地里嚼舌头?” “做都做了,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当时还有旁听的人,哪里算是嚼舌头?” “那他们……都说我什么了?”风伶寂小心翼翼的问,继而捂上耳朵闭紧双眼。 风信子无奈的叹息:“他们说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自量力自以为是的人,说你是前所未有的大笑话,唉,我父亲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伶寂,我还是陪你回家一趟吧。” “这也太过分了吧,我哪里说错了?” 风信子看他一副执迷不悟理直气壮的样子,深深担忧,她并非不了解这位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同族弟弟,他向来自认为才华出众,自认为素质高尚,喜欢主动提出别人的缺点,喜欢对比自己年长的人说教,可眼下这事等于闹出了国家丑闻,不是随便几句解释就能够完了的。 “你到现在都没意识到错误,好,就算是这样!那你为什么在那之后,又四处的宣扬你自己的理念呢?你别忘了,这里是光之国!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风域!” “我是到御政宫去了一趟,把我在晴尊面前说的想法告诉他们,不过我只是转述,没有重演啊!” “转述就已经是大错特错了知道吗!你反复提起‘简曳效应’的事是要干嘛啊?” “因为我觉得简曳的问题,就彻底让光之国变成了一无是处的烂国啊,而且历史是没法洗净的,它永远烂在那里!我是好心!我要永远的提醒光域!别忘记自己是个有黑历史的烂国家!只有这样等他们将来重建了,才会顾念风之国的好啊!他们会觉得,歌顿国主真是英明,才会派出我这样的国使来!你说对不对?我真是太善良了,信子姐姐!” “风伶寂,我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你明明没有恶意,可现在……” “别打断我!”风伶寂兰花指一掐,笑嘻嘻的咧开了嘴:“这是我第一份在国府的工作,我已经决定好了该怎么去走,以后,光之国就是咱们风之国统治的反面教材!不管到哪,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有机会,我就给万众讲授‘简曳效应’的故事!让他们引以为戒!……信子姐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风信子极少用看白痴的表情面对一个人,可眼下她就这么不自觉的露出来了:“……我觉得你应该去检测一下智商,或是精神,尽管这话非常难听……” “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你很久了。” 护光城的现任圣母寝宫里,被一片皎洁的月光洒满,银色的波涛代替了灯的光亮,也恰到好处掩藏了梨觞的真容,她的黑色斗篷和面罩挂在三角衣架上,自己则身量纤纤站在靠窗的位置,隐约可见蘑菇短发下两条垂腰蛇辫的发式。 “不好意思啊外婆,刚才遇到了故人,谈着谈着就忘记了时间。”阴暗处的身影发出成熟的女人音色,径自往月光照不到的椅子上坐去,二郎腿一翘,悠哉的晃悠起来:“不过这么急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你的事还没忙完吗?适可而止,是时候回外婆身边帮忙了!” “外婆你可是初代上主,这国府上下谁敢跟你抗衡啊?” “天地盟那些小鬼头就敢,我想当他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惜,近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算是让我这个老人家彻底看明白了!”梨觞的声音苍老无比,粗哑又似钝刀刮过橡胶:“海蓁子的事,我居然会失策,没想到十三禁卫军还有意护短,虽然有初代的名义,不过我毕竟刚来不久,根基未稳,让和雪照也完全没有要帮我的意思,所以,我只能靠你了。” “外婆,跟一个小丫头置气,你犯得上吗?” “小丫头?她可不是一般的小丫头,她是……” “我知道她是,外婆你亲眼看到了嘛,不过你也说了,他们不仅仅是毫无畏惧的初生牛犊,他们还是让人不可小觑的天地盟,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他们可是跟叛月作战过的元术师,年纪虽轻阅历也不足,可团结一心的聚到一块儿一合计,什么高明的主意都想出来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我堂堂秋之翼梨觞,居然下作到叫远黛城的手下去牧流哉耳边嚼舌头,只为了揪出水无痕家的男人,我算准了海蓁子会出手帮忙,没想到还是旗差一招!” “外婆啊……你对他们家的仇恨,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无法消减吗?”年轻女人有些感慨的提问。 “怎么可能消减!他们家族的人一天不死干净,我就一天睡不安稳!要不是来这里,我还不知道仍有这么两个幸存者!不过既然知道了,他们就别想逃!” “外婆不是个冲动的人,不过这次被仇恨冲昏头脑还是得不偿失的,你不是教过我吗,切不可为了区区一根毫毛,放弃整块肥肉,光之国可不仅仅是肥肉而已啊。” “是啊,这里现在已经成长成一整只肥羊了,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们都是些外表光鲜的花瓶,想不到把国家治理的这么井井有条,地位更是根深蒂固,若是没有十三禁卫军在一旁牵制,我真的不敢想象后果。” “可是,十三禁卫军是切实存在的呀,因此外婆你根本不必担忧,十三禁卫军可以恭恭敬敬的奉你为圣母,就是最好的例子,天地盟再年轻有为,也不过是一群受制于人的傀儡。”女人翘起的双脚晃动频率增大了些,语气也颇为开朗明快:“对了,来时我听说,那个新国使风伶寂已经被革职了。” “你这术法界四处游走的情报师,知道的还不少呢。” “当然了,我可是梨觞的外孙女,搜集情报方面怎可弱于旁人?”女人嘿嘿一笑,忽而变得俏皮,像是在长辈的面前可爱撒娇。 “你说风伶寂被罢免了?应该是刚刚传来的消息吧。” “天地盟不出多久大概也会知道,风伶寂被传出是牧流哉举荐过来的,歌顿国主听说后立刻就把人逐出了国府,并下令终身不得录用,我想,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来路的问题吧,毕竟这个新国使在光域这里,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哼,我倒是希望别国多派些这样的蠢货来呢,指不定就露出什么有利于我们的马脚来。” “以及,风信子……现在不就是这样么?风信子有了天地盟做依靠,在风之国那边可谓是呼风唤雨,想弄死谁就弄死谁,想踢掉谁就踢掉谁,所以我们眼下,也只能拉拢有用之才,将他们安置在必要的位子,将来助我们完成大业。” “你分析的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祖孙二人的交流进行到这里,双双停住,继而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 皓皓凝辉遭浮游的雪练遮盖,仔细望去,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黑色云层。 Chapter 0574 十月初,天气转凉,褪去了夏日的华裳,转眼就把各色毛衣外套从柜子里找出来披上了,神无月香玉自打来光之国安家落户,就没少为了生计的事发愁,不再是贵族夫人,不再是国府人员,除了自己拼搏,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第二条路。 也许正因为这样,她的首饰店才在精心经营下日渐红火,不过这天发生的事,要让她挠头了。 本来呢,白辰霞该是和她同一阵线的,是一样厌恶相夫光子的同道者,可这女人为了给兰咏贺寿特地从火国赶回来,不好好在家等着,偏偏趁今天带着怒气来店里摔摔打打,还说只买一条情侣水晶项链。 “这可不行啊,情侣项链你给拆开了,剩下一条我卖谁去?” “你爱卖谁卖谁,反正我就买一条!爱咋咋地!” “这样吧,你换一条,你瞧瞧这条粉色的,很衬你的肤色!”香玉说着,亲手替白辰霞试戴,终于把她哄得眉开眼笑,爽快掏钱了,香玉不满足,想趁着高兴再推销一条:“你看看这蓝色的,也很漂亮,你皮肤白,戴这颜色再合适不过了!我把两条都给你包起来好不好?” “不用了,我就要这一条。” 不论香玉怎么劝,白辰霞就是不买账,眼见就要推销失败,香玉竖起眼睛拉长脸,无比刻毒的瞪向了白辰霞,顺便把她给的货款收进口袋里,不巧,白辰霞刚好看到了她态度的剧变,立马就指着对方脸孔痛骂起来,争执由此发生。 白辰霞粗手粗脚砸坏香玉店内的易碎商品,还搬出光子和瑞拉各有十三禁卫军与火之国王子撑腰的两大优势,逼迫她自认倒霉。香玉哪里会惧怕她们母女,在白辰霞落跑之后立刻找来寒苇裳——这个和她许久未曾聚过的前任儿媳妇。 寒苇裳就和相夫兰咏一样,许久没在相夫光子面前蹦跶了。穿着依旧是要多风骚有多风骚,见了前任婆婆也不如冰域时候那样恭敬,有些冷淡,勉强着不失礼仪:“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么?” “霓裳啊,你认识的人也不少,能不能帮帮妈,把那个白辰霞好好教训一顿,顺带叫她把钱赔了!” “这事你直接去警务所报案不就行了吗?” “报了案,我就不能把白辰霞怎么样了,这事啊,私了我才能解气!” “可是,我现在没有那个闲工夫啊。”寒苇裳和香玉打起了太极,总而言之就是推三阻四坐视不理:“这样吧,你回去等我消息,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帮你办,办不到你也别怪我。” “你不行的话,不是还有如风呢吗!” “如风?那你去找她啊,找我费时间做什么?” “你怎么用这种态度跟你婆婆说话啊!”香玉心里本就不痛快,被寒苇裳一激更是气不打一处,当时就恼火的暴喝出声了:“你这臭不要脸的女人!要不是怕丢我们玄若家的脸,你勾引你公公还怀了孽种的事我早就给你说出去了!到时候你还有脸在光之国呆吗!还有!你骗走了我们玄若家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回来!” “香玉大婶,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么诋毁我,小心我告你诽谤!” 见她不承认,香玉一怒之下便赏了她一记耳光,并说出长时间以来憋在心底的话:“你骗走了我的钱!现在还不承认!你以为我干嘛在你勾引了我老公以后还这么善待你!我就是要你把钱还我!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恶毒的臭娘们!” “哟,说实话了啊?”寒苇裳捂住火辣辣的脸,回手给了香玉一耳光,打得香玉立时就摔到地上,她不急不徐,毫无搀扶之意:“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承认,因为根本不是事实,以及,我已经和你儿子离婚了,你没有资格对我这种态度,下次再敢对我这样,我就弄死你!。” 香玉伏在地上,咒骂不止,任寒苇裳扬长而去,只能痛恨自己当年的有眼无珠。 当初和神无月夜千雪在冰域签订解除婚姻关系的协议,她一时麻痹自己不去细思,如今回头体味,想起日后处境,寒苇裳内心焦灼不已,她本和如风是一样的,而现下看来,如风的母亲善于讨好,死去的父亲又曾是栤诚的得力部下,如风自然可得玄若的庇佑,她自己呢?没有家世背景,一直都是靠着如风在官场内外如鱼得水,如今和如风感情淡漠,与夜千雪离异,跟香玉闹掰,之前又和栤诚发生过那样的事,想必是万万不能再倚靠玄若了,兰咏也是一样,如风可是她最喜欢的外孙女啊! 一时间天翻地覆,寒苇裳觉得自己举步维艰。也正是由于这样的绝望,她才终于想起半年前,光域一名国府的底层人员,曾经热情的追求过自己。 那个男人,她最初是看不上的,个子比自己矮,长得黑黑胖胖,丑陋无比,可如今想想,那大概是唯一一个爱慕过自己还穷追不舍的男人了吧? 她出现在雷晨面前,穿着那日拥吻夜千雪时的黑色v领低胸裙,眉眼画得娇媚无比,抿唇遮掩了乱如狼牙的兜齿,她伸手抹去雷晨唇畔溢出的口水,饱满的胸部往对方冒出桃心的双眼前挪移,那一刻,雷晨几乎喷血,而寒苇裳也觉得自己果真是魅力无限。 颠鸾倒凤,一夜缠绵,第二天雷晨就将全部积蓄拿出来交付到寒苇裳手上,看着男人一脸忠厚的老实样,寒苇裳真后悔没早些答应他。 “晨晨,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你这么温柔,这么体贴,性格这么好,我就想找这样的老婆!”雷晨吻住女人的手,见她没有抗拒,伸出舌头贪婪的吮吸起来。 寒苇裳倒在他腿上,发出一阵阵绵软甜腻的娇吟,惹得雷晨兴致更浓,用力掀开遮挡胴体的棉被,将整颗头都埋到了那柔软的胸脯上。 没日没夜的过了三天,经过商议,寒苇裳和雷晨决定在几日后闪电完婚。 这次,寒苇裳显得低调很多,不但没有大办特办,甚至除了自己的父母,没有请任何宾客前来,反倒是雷晨,纠集了不少亲朋好友、乡里乡亲,总算弥补了婚宴的冷清遗憾。 然而,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消息的神无月香玉还是抄上家伙闹过来了,一进场子就撒开泼来大闹,嚷着要寒苇裳还钱。 “抢人老公!弃人儿子!花人的钱买官做!寒苇裳你这个毒妇!拿命来!” 香玉被数人一齐拦住,否则手中菜刀早已剁上寒苇裳的面门,她当初故意忍着仇恨善待寒苇裳,就是为了从她嘴里撬出被吞走的财宝的下落,玩硬的肯定会人财两失,没想到那日一闹,还是落得个最不想遭逢的结局,香玉心有不甘,誓要和这贼婆一较长短。 “香玉大婶,我知道你和你儿子的初恋女友患有一样的神经错乱,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我的生活,已经迈向了幸福的高峰,也就是说,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坏人,是妨碍不到我的。”寒苇裳穿着雪白的婚纱,头纱上戴着细碎的小白钻,妆容之妖冶叫人差点认不出她的本来面目了,她一手挽过新婚丈夫的胳膊,得意洋洋的笑对香玉:“我很幸福,和你儿子的初恋女友不一样。” 她的话遭来香玉怨毒的目光,前婆婆指着她的脸孔失声痛叫:“我现在才知道!你连相夫光子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你当初那么迫害她,人家把你怎么了?你却心心念念的诅咒人家!你说人家不幸福?你想用你的得意嘲讽人家的不幸?为此幸灾乐祸沾沾自喜?真是做足了白日梦!典型的小人得志!不过你别忘了!得志只是一时的!最终谁幸与不幸还是未知数!” 寒苇裳的母亲,是一个面容粗犷,声音浑厚的妇人,粗粗的眉毛皱成吃人般的狂躁,上前就和香玉理论起来,比起言辞,她的嗓门显然更能盖过对方,相较之下,寒苇裳的父亲就老实多了,一声不吭还试图阻止妻子疯狂的行为,长相方面也颇为相似寒苇裳的新任丈夫。 婚礼现场一片混乱,有陌生的来客光临都无人发觉,直到那个有着垂腰银发的女人笑眯眯喊了一声,气氛才稍稍缓和下来。 “偶然听说这里有婚礼,我就来凑个热闹!不过,也不要太热闹了哦,瞧瞧,都把新娘子的妆弄花了。” 她娇滴滴的嗓音听得寒苇裳一阵喜欢,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美丽的女子靠近自己,亲手替自己恢复妆容,颊上满是难为情的羞红。 “新娘子就要面带微笑哦,今天的你是主角,是整个世界最美的女人。”银发女人在寒苇裳艳慕钦佩的注视下,将地上的菜刀拾起,悠悠然的转向被众人压在地上的神无月香玉:“夫人,你好歹是贵族出身,千万别为了小事辱没身份,有什么需要解决的,本人可以帮忙,不过现在,可以让婚礼先完成吗?” 香玉的怒气也撒的差不多了,指着寒苇裳的鼻子撂下最后一句便拂袖离开:“我警告你!不把欠我的钱还来!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寒苇裳强忍恨意,同时又不想在银发女人的面前失仪,一直到香玉彻底离开,才松口气般对银发女道谢:“谢谢你专程赶来搭救!寒苇裳感激不尽!” “客气了,我也不是专程赶来的,是恰巧路过,你是叫寒苇裳吗?” “正是。” “你好,我是惠溪,我好像和你很投缘呢,像此前就认识一般,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惠溪主动和寒苇裳握手,姣好的面貌配上怡人的笑容,让寒苇裳又脸红心颤了:“我还有其他的事,就不留在这了,再见!” “嗯!再见!”寒苇裳目送她离去,眼里余留着喜爱欣赏的光,等人都走远了才提着裙摆追出去:“惠溪!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呢?” 惠溪没有回头,举起手遥遥一喊:“到时候我会主动找你的。” 凝光城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以悠的踪影了,她是国府里最认真严谨的官员,几乎从不请假,这次,却离开工作岗位长达一周之久。 可是,没有人对此进行诟病,反倒不少人替她感到悲伤。那对曾无私收养她并悉心抚育其长大的风摩夫妇,在前往水国旅行的路途中,被海国爆发的海啸淹没,双双亡故。尸体运回时已被水流和沿路的炎热气息搞到面目全非,经过血型基因等人体特质的验证,风摩以悠才确定,他们就是自己的父母。 以悠的悲伤从不挂在脸上,也没人去探索在卧室里呆了三天三夜的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出殡的当日清早,她才拿着父母留下的遗嘱走出大门,当众宣布。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留给我的遗产,今天,我将把它们全部捐到光国福利院,给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恳请大家就此,做个见证!” 当年,她放弃了风摩家继承权,想不到这许多年后,父母还是把遗产通通留给了自己,他们仁厚温良,这一生捐出的钱财怕是比这巨款也少不了多少,可到最后,他们心里记挂的,依然是这唯一的女儿。 “爸爸妈妈,以悠永远都姓风摩,永远都是你们的孩子,不管今生,还是来世!”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件惹人伤怀的“家事”,会引发另外一桩“家庭惨案”。 被留在光之国过着进退两难日子的芙拉天姿日日夜夜都在咒骂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到现在也不把自己接回去享福?直到她安排在芙拉家内院的眼线千里迢迢寄来书信,她才知道,她的咒骂并不是不孝,而是理所应当。 风摩夫妇去世后将财产留给养女,被养女捐出去的事成为各国各界的美谈,芙拉夫妇决心效法,将百年之后的遗嘱早早立好,用于资助贫困儿童的生活与学业。 当天姿看到信中密报时,几乎恨得咬断了牙齿,她的亲生父母,这是要绝了她最后的路吗?在她如此艰难潦倒的时刻,竟然做出这等冷血无情的决定!一气之下,她收拾好行装,丢弃被处死的部下们往昔的照片,独自一人赶回了花之国。 国境防线上,她大呼自己是芙拉的女儿,在得到了上级批准后,才成功回到故国。她顾不得人们怎么看待她,骂她是祸国殃民的灾星也好,咒她是理应被杀的凶手也罢,她无暇去管路人的指点和议论,直驱而入闯到了芙拉家豪宅的顶层。 当时正值夜晚,芙拉夫妻在顶楼对月闲谈,听说天姿忽然闯入,都下意识的站起了身,他们的陌生和防备叫天姿不爽至极。 “人家是养父母,都能把遗产留给女儿,为什么你们两个亲生的要这么没人性啊?”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害死西菲娅!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都干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芙拉先生痛心疾首的指着亲生女儿哭泣。 “天姿,别怪爸妈心狠,是你做的太过分了,西菲娅虽然不是你的亲妹妹,可她好歹也在我们家替你尽了很多年的孝道,你怎么能狠心的派人杀死她呢?”柔弱的芙拉夫人也是泪雨涟涟,对天姿说不上痛恨,却有着无尽的埋怨。 “她抢走我的公主地位又要抢我老公!她自己该死关我什么事!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清醒清醒吧!”天姿委屈的跟着落泪,黄种人的样貌在她的父母眼中如此不堪。 “你的公主地位是被你自己搞垮的!弗瑞森国主已经答应,让你继续拥有公主的一切,可是你不满足,偏偏弄死我们的女儿!我的遗产我有权分配!你没资格指手画脚!你给我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姿大张嘴巴奋力咆哮,忽然冲向自己的父亲与其厮打起来,母亲从旁边哭边拦,却被力气不小的天姿一把推了出去。 “啪嚓!” 父女二人同时止住动作,满眼惊恐的望向三层楼下铁艺尖角花栅上被穿透了腹部口吐鲜血的芙拉夫人,芙拉先生疯冲下楼,悲不自胜的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哭嚎。 妇人望了眼天姿,又对丈夫勉力说出最后的遗言:“别……怪……天姿……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她……国主问起来……你要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的女……儿……饶恕……她……” 天姿没有哭,因为惊惧已经填补了她该有的难过,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无法夺取芙拉的遗产,以及这花之国注定是没法再呆了。 芙拉夫人终于闭上了眼睛,带着她对女儿复杂的心情以及对人世间极大的不舍,芙拉先生狂抽了天姿几个耳光,叫她滚出芙拉家,滚出花之国,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 天姿离开芙拉宅院时,身后不断传来的悲恸哀哭响彻云霄。 Chapter 0575 “相夫兰咏足智多谋,玄若栤诚老成干练,能把他们二人收入囊中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不属于天地盟。” 留下令外婆相当满意的建议,秋之翼惠溪携上邀请函,往兰咏和栤诚的居住地迈进。 不出半日,御政宫传来消息,圣母大人公开宣布,封玄若栤诚和相夫兰咏分别为御政宫的“左副旗主”和“右副旗主”,而新任的总旗主,自然就是从未在国府里露脸的新人,秋之翼惠溪。 御政宫历来享予国府下发的待遇,是名副其实的肥肉美差,对此,天地盟早已持淡定观望的态度,十三禁卫军许可了,他们又不做祸国殃民的事,吃点闲饭也不至于民不聊生,万般无奈之下的天地盟只能退而求其次、得过且过了。 “奇怪,秋之翼不是全灭了么,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你没听她说么,这人只是她的同族。”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 “有些族人可能没在本国呆着,因而逃过一死吧,比如小鱼,可是纯正的秋之翼血脉啊。” 小婉和光子悄声议论的时候,曾在寻刀赛出现过的银发女子惠溪笑盈盈的朝这里靠近,直至停步到面前,相夫光子抬眼正视到那双亮蓝的眼睛,方晓得,竟是冲自己来的。 “你就是闻名天下的相夫光子少主吗?久仰久仰,我是惠溪。” “不敢当。”相夫光子没有拒绝惠溪的示好,无比淡然的把手伸过去握。 “听圣母说,她曾经在生命之元的意识空间里救过你,看来你们还真有缘啊。” “咳咳!” “啊抱歉,我又口无遮拦了,哈哈哈哈!” 对于梨觞的提醒,惠溪回以调皮的吐舌头动作,叫旁人忍俊不禁。 相夫光子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她曾费尽心思搞垮的那个老家伙,居然如此轻易一步登天,若不是有十三禁卫军的威胁镇压着,她宁可受父亲一辈子的痛恨,也要手刃了相夫兰咏。当老太太和替夫前来的香玉并肩走上神母殿叩谢梨觞的恩典时,她的一双星眸几乎喷出火来,那是隐藏在冰峰之下的炙流,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喷出。 秋之翼梨觞在圣母宫里秘密召开了“家宴”,只邀请香玉一家和兰咏一家前来,意图跟左右副旗主共商大计。 相夫兰咏也真是不负厚望,当即就提出了极好的点子,叫梨觞都暗暗钦佩了一番。 “圣母大人,我觉得,当务之急,我们需要扩充人脉,让更多心向着您的人齐聚在御政宫,比如那个有家回不得的天姿,再比如,和我孙女走得很近的寒苇裳。” “理由呢?她们有什么价值,留在我们身边?” 兰咏十拿九稳的一笑,两只三角小眼亮亮闪着精光:“先说天姿,她虽然高傲狠毒,却是个出手大方的角色,当年公主派成员都是受过她经济方面的恩惠才一直忠心耿耿的,如今那些人走投无路,一定很愿意来光域发展。” “这个不妥吧,万一晴尊问起来,该怎么解释啊。”一直跟不上话题的香玉终于找到插话的空当了。 “这就要靠圣母大人了,只要您说服晴尊以国家名义引入外源就可以了,尽量避开可能会引发的花国敌视。” “好主意诶!右副旗,你真厉害!” “多谢总旗主夸奖,能为圣母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好,那寒苇裳呢?她是谁我可都没听说过。”梨觞维持着严肃姿态,一派不苟言笑的威仪。 “这个姑娘我见过,性格很好,而且看样子很聪明。” 兰咏朝惠溪笑了一下,像在感激她为霓裳说话:“确实就像总旗主说的这样,寒苇裳这孩子我也认识许久了,很是温和有礼,聪慧绝伦,她在上一任圣母那里还做过旗主,也算是有为官的经验了,好好引导的话,日后必成大器。再者,留住了她,就等于是留住了水神雅因。” 雅因名字的出现让秋之翼梨觞彻底恍悟过来,相夫兰咏以其三寸不烂之舌总算是成功说服了她,邀请函即刻加印两封,火速朝天姿和寒苇裳的方向奔去。 两头兼顾时间不够,只管一边又顾此失彼,相夫兰咏于是采用合理分工的方式,天姿那边握有大批人力资源,自然由她这经验丰富的老者前去游说,至于个体目标寒苇裳,还是交给了她所信赖和喜爱的外孙女。 硫琅如风和寒苇裳稍有不同,寒苇裳在面临讨厌对象时,往往会忍不住使小性子,可如风不会,就像此刻,她面带微笑,牙齿只露出四颗,任凭寒苇裳怎么甩脸子,就是不动声色。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何必在这时候分道扬镳呢?我知道,你也没什么依靠,如果不放心玄若的话,今后就跟着我外婆吧,她向来喜欢会讨她欢心的姑娘,你正合适。” “可我没什么能帮上你的。” “呵呵,怎么会,凭你交际的手腕,就是现在到任何一个国家,都能拉出一帮子人来,这几年的工夫总不可能白费吧?” 谁知听了这话的寒苇裳忽然站起身,将手里的邀请函用力摔到桌上,旋即怒瞪了如风一眼,拎起皮包打算就此离开日夕咖啡馆。 硫琅如风错愕了半秒,立即拔腿去追,经过她再三的解释和哄劝,寒苇裳的火气总算是消了下来,然而,却再也没有昔时对待如风时那种亲近和喜欢。 亲朋邻里都来给相夫兰咏道贺,老人家一大把年纪却是精神百倍,脑筋清晰,和侄子并排走在大街上,透过老花镜,把所有路人目光里流露的东西尽收眼底。 “早就听说这姑侄俩有不伦之恋,果然是真的啊!” 把口不择言作为讲话习惯的夏流芳在曼宁允儿耳边的议论没能把持住音量,导致周围几十名过路者全部听到,直到兰咏投来痛恨的目光,相夫洋也一副要杀人的姿态,夏流芳才停止了对姑侄两人的指指点点,忙拉着曼宁跑掉了。 回家以后,相夫兰咏坐地大哭,为自己的晚节不保由衷的悲哀,并一口咬定这是相夫光子四处传播、恶意渲染的。相夫洋急得抓头,怎么哄兰咏都不肯停止哭嚎,无奈之下,他去厨室间抄起菜刀,信誓旦旦的说剁了女儿的人头来给姑母消气。 别说心里装着这么强烈的恨意,即便没有,相夫洋每次见到女儿也是两种情况,要么一句话不说,要么直接暴吼动粗。像这次,他举刀疯跑的举动委实凶神恶煞,当场就吓跑一票路人,吼声震耳欲聋,远隔千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相夫洋近期对女儿的痛恨是有理由的,经一番彻骨思考,他得出女儿果真像姑母兰咏说得那样,在恶意破坏他们姑侄两人的亲密关系。前段时间,他确实收到医院寄来的“遗传基因鉴定书”,也确认了自己并不是兰咏所生。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姑母的信任,不过是改个称呼而已,在他相夫洋心中,兰咏仍旧是胜似母亲的恩人,更别提相信相夫光子“兰咏害死他亲生父母”的言论了。 “爸爸,难道你不想知道爷爷奶奶是怎么死的吗?” “你姑婆说了,意外火灾烧死的。” “你相信了?” “能不信么!那是我亲姑——” 每当想起这样的对话,相夫洋就浑身长虫了一样不自在,反倒记不得从小到大阿金对自己何其不敬,更记不得姑母用自己当饵赚钱,还让他替其顶罪的桩桩往事。 落痕及时夺下那把危险的菜刀,刚紧握手里,相夫兰咏一步一歪的走了过来,笑容之和气明朗完全不似和光子有过血海深仇的模样,不但如此,甚至摆出仁慈的老者嘴脸当街对光子好言好语。 “光子啊,姑婆这次主动来邀请你,你到时候可一定要赏光啊!” 相夫光子看到她眼底洋溢的得意,实在笑不出来,就知道这老太太强忍憎恨对自己和风细雨不是打的什么好主意。 “你姑婆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相夫兰咏还没表示什么,相夫洋先做起护花使者来了,维护女神的尊严:“行了!姑!咱别管她的事了!以后她相夫光子是死是活都别管了!” 相夫兰咏无奈道:“你说你急什么,不等人把话说完啊?” “姑婆大人,您找我究竟为了什么事?不妨直说吧。”相夫光子笑笑,开心的模样显然不是因为对方而产生的。 “在说正事以前,我要好好开导开导你。”兰咏一副悲天悯人的慈祥神态,语气听上去颇耐人寻味:“你要啥啥没有,男友被抢走,少主勉强当,父不疼母不爱,仇人一大堆,身体还很糟糕,活得这么悲惨,我真能理解你的心情,换做是谁谁都会绝望的,可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么上火死的也快啊,你看你身体一直不好,你再心情差,还不得得一身病?你要想开点,尽量能活多久就活多久,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是不是?我理解你的生不如死……” “……我真的没有上火,更没有想不开。”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我看人看了八十多年,你骗不了我,你多绝望多难受,就算不承认我也看在眼里,你骗不了我!” 好像听音乐单曲循环般不断的重复一样的语意,相夫光子无奈透进了骨子里。相夫兰咏凭借自己的幻想内容,维持生命健康到了今天,这是何等的能耐! “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去参加我的寿宴,到时候裕儿也在,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你弟弟,自己弟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说对不对?” 相夫光子无语的回视她,合着她已经智商退化到要问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人了吗? 以独特的方式耀武扬威完,相夫兰咏在侄子的保护下安全离去。 探樱愤愤的指着他们的背影痛骂:“好恶心的家伙!又恢复成以前的德行了!” “不,跟以前怎么能一样呢。”相夫光子淡淡一笑,讥诮异常:“以前,相夫兰咏是以‘母亲’的身份引导我爸,而现在,是以‘姑母’的身份。” “按理来说,应该不管用了才对啊!为什么他还是一副……” “就因为是姑母,效力只怕更胜从前,父母养育子女天经地义,可姑母养育侄子却是恩比天高,侄子报起恩来也必当比儿子要多付出几百倍,相夫兰咏怎么会把事情扭向对自己不利的地步呢?她当然是避重就轻,把杀害我爸爸亲生父母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反而,还会说我这个侄孙女,忘恩负义,不把父亲的恩人放在眼里。” “看来,这相夫兰咏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啊,是不是非要弄到她家破人亡,她才哭得出来?”早在一旁随路人围观的花溪雾袅娜曼妙的踱步而来,日渐成熟的脸容焕发出动人的风采:“这是在外面,对光子少主好言好语,若是在家里,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有多少家庭因为雪毒被毁掉,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十三队长一反常态包庇犯人呢?”落痕则是提及了这件大事。 “不急,她相夫兰咏就活在那里,不过多些日子罢了,哪怕死了,终有一天也要继续承担这责任,哪怕进了坟墓,也要被挖出来挫骨扬灰!” 相夫兰咏大寿在即,侄子相夫洋属实成了奔前跑后第一大忙人,不但出力,还打算把手中的余钱全部奉献,平日里他花钱办事是从来不和妻子报备的,每当白辰霞问起,他就暴吼着挥拳说“这是我的钱和你没关系”,不过这次,他抓了一大把纸币在怀里,实在是太显眼了,白辰霞想忽视都做不到。 于是,带着个人情绪极力反对的白辰霞和拼命维护心中女神的相夫洋一吵二闹上了大街,最后还大打出手到了质检府门口。 似乎已经习惯了总长家人时不时的纠缠胡闹,府里的人显得极端淡定,在没有上级批准前,没人去多管这档子闲事。不巧在相夫光子偏偏在这时着急出门回凝光城参加午间会议,父母当街闹腾的景象让她浑身一颤。 尽管此前种种,令相夫光子对他们的感觉千疮百孔,可她仍旧没有忘记他们是不同于相夫兰咏的真正嫡亲人,便心平气和的问为了什么事。相夫洋吼出自己的想法,见两人相互不理睬并含有怨气的神色,相夫光子就知道他们一定为了兰咏发生冲突,毫不犹疑的拿出了一万国币,交给相夫洋。 “爸,这钱你拿去,我支持你。” 相夫洋的脸色稍稍好转,白辰霞也免了一顿拳脚相加,只还是没好气的嘟囔:“以前去给你父亲上坟,阿金和大志,甚至是琵琶和你姑本人,哪个张罗去了?就算不去,又有哪个出一国币买祭品了?现在不过一个生日,就这么大动干戈的!居然还写信逼我回来!” 见相夫洋要发火,相夫光子不慌不忙的插嘴说:“他们没人性,我爸能跟他们一样么?” 相夫洋的怒火果然在意料之中扭转回来:“你说谁没人性!你怎么知道人家没买祭品?你们母女两个真是一对狗x!怪不得我姑说你俩没人性!一对畜生!白辰霞!就你能教出来什么好东西啊?看看这x样!你们都要死了!都要遭报应的!” 相夫洋乱喷了一通口水,怒火烧天的拿着钱走了,离去路上嘴里还不断的咒骂妻子和女儿。 Chapter 0576 还有两天,就到了相夫兰咏的寿辰,在父亲忙碌不堪的时候,相夫光子还故作不知的呆在质检府里奔前奔后,处理各项事宜。为此,又一次找上门来的相夫洋大声斥责她不上心,不把兰咏姑婆放在心上。 “爸爸你来的正好,女儿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相夫光子怎会不知,相夫兰咏为了充场面给全国府的上层人员都送了请帖,还竭尽所有的热诚献出了她那张宝贵的老脸:“明天的明天,也就是姑婆过生日的当天,我们质检府要召开每月一度的全天会议,这不是我临时决定的,而是早先便定好的规矩,所以,我只能放弃所有事情,带领我的部员完成这项任务。” 相夫洋本就是替姑母传旨来了,这也是第二次逼迫相夫光子参加生日性质的宴会,被如此爽快的拒绝当然给不出好脸:“你就非得开会啊?你姑婆过生日,你就非得较劲啊?” “相夫先生,这可不是较不较劲的问题,国府有国府的制度,部门有部门的规矩,哪怕是本国主过生日,也没有影响正常公事进行的道理,如果人人都犯规,那么我们光之国岂不是要让外邦笑话?到时候相夫先生去国外游玩,被外域的人歧视,也断然不会好受吧?” 玉灵碧亲自驾临,几句话就把相夫洋说得哑口无言,等悻悻离开的男人走远后,一国之主才温婉拉住红发女子的手,浅浅一笑:“我来是想跟你说,刚才惠溪跑来找我们,说想把相夫兰咏寿宴的举办地选在凝光城,我觉得,这事应该征求你的意见。” “不用我多说,碧姐应该也知道我的答案吧?” “这是自然的,呆会回绝惠溪便是了。” “谢谢,让碧姐为难了。” “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相夫兰咏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们大家都已经清楚了,更没有必要为了她一个,让你不自在。” “可她……现在是副旗主啊。” “我知道,所以,该有的礼仪我们还是要保持,你明白吗,光子?” “我懂,我不会杀她的。”相夫光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禁露出仇恨的神色。 本以为在质检府窝上一天,就可以避开那些不想看到的人,任凭他们怎样欢腾热闹,也和自己毫不相干,岂料,相夫兰咏又一次意想不到的举措,就此出现了。 她,居然把自己的大寿举办日提前了一天,人类常识,不管在哪个国家,延续着哪种风俗,一个人的生日都不可以提前庆祝,因为这意味着“提前出生”相对于高等动物人类来讲,是一种忌讳,如果无法选在正日,一般都会延后一到三天。相夫光子一度诧异,就算兰咏为了让自己参加,为什么不延后一天呢?可她这时候想到,质检府会议结束的翌日,她还要去宝绿岛接受别颖王队长的新任务指派,这可是举国上下无不清楚的事,亦作为硬性准则,难以更改。 这让相夫光子不得不怀疑,相夫兰咏“提前出生”是为了让她这个侄孙女务必到场。 相夫兰咏打破常规,成为代表“提前出生”过寿辰的术法界第一人。 圣母拨了间最大的宫殿给相夫兰咏作寿宴会场,当天,大雨倾盆,从天没亮开始就山洪般坠落,冲刷的楼瓦破裂、大地生烟。应邀前来的宾客几乎挤爆了前厅,熟悉的不熟悉的通通为炙手可热的新旗主送上贺礼,盛装打扮的硫琅如风和寒苇裳更是负责殿前迎宾,忙得昏天暗地。 不知过了多久,寿宴总算开始了,相夫兰咏暗暗用眼睛清点到场人数,却怎么都没找到凝光城的那一大家子,上至晴尊上主,下到副使执行者,半个都没瞧见。无奈之下,她询问坐在身旁的如风,得到了外孙女肯定的答复以后,面部登时抽搐起来。 “奶奶这次邀请的可都是国府上层,不管哪个势力的,都一视同仁按人头送去了邀请函,可天地盟那帮丫头小子居然不买账,就因为他们和相夫光子是一伙的吗?”幽兰琵琶在昔时爱徒寒苇裳的耳边嘀咕,好一副不忿的模样。 “谁知道。”寒苇裳不置可否,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奶奶,要不要孙女……” “奶奶!小雾要给您表演一支舞蹈,已经去准备了,您高不高兴呀?”相夫裕坐在兰咏另一边,嬉皮笑脸的上手给祖母捶起肩来,把兰咏逗得是心花怒放,连连称好。 被忽然打断的幽兰琵琶极其不爽的瞪了相夫裕一眼,那目光完全不是对待亲生弟弟该有的,硫琅如风看在眼里,扯唇低笑。 就在这时,一身轻纱白舞衣的花溪雾出现在灯光汇聚的圆台中间,不但身上白的一尘不染,宛如初雪,就连乌黑亮丽的秀发上都别满了细碎的小白花,遥遥一看像杏花缀鬓,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各桌即刻传来各色议论声,谁都知道,依照光域的传统,穿白衣戴白花等于是给死者服丧,相夫兰咏无论如何都跟天国风俗挨不上边,自然给不出好颜色,登时把老脸拉得巨长。 随着筝乐的想起,整个宴会厅顿时飘满了哀伤的曲调。 “裕儿,这是怎么回事?”相夫兰咏对面的小儿子不满的瞪向花溪雾,同时对裕儿的质问声充满了责备。 相夫裕理所当然的解释:“天之国习俗中,白色代表圣洁,这不正好贴合小雾纯洁的气质吗?真是太完美了!还有这曲子!多好听啊!” “你这个逆子!我看你是被这狐狸精迷了心神!” “行了,这么多人在呢,就算这桌都是自己人,你也不能在这里发作,给我冷静点。”反倒是兰咏心疼孙子,爱惜面子,及时制止了相夫金的发怒。 “是啊,阿金,你消消气,可能是孩子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相夫洋一开口,相夫金的火气更大了,直接拍筷子用手指头指了过去:“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管好你自己家的不孝女吧!让我妈这么难堪,都是那个死x丫头的错!” “各位长辈,我可以说一句话吗?”寒苇裳正式开口前,礼貌十足的跟众人请示,在得到了准允及所有的注意力后,才郑重的开口:“现在播放的这首曲子,我以前听到过,是神之国古时候一首著名的筝曲,是作者悼念亡去祖母用的,那位祖母曾是帝皇的爱妃,名字叫兰,故而,这首曲子又叫《悼兰曲》。” 桌前诸人脸色大变,继而战战兢兢看向相夫兰咏如同黄蜡的脸。 “兰婆婆,霓裳不是故意惹您不开心的,只是想提醒您,这花溪雾近来可是跟相夫光子走得很近,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联手惹您不痛快,还真是不得而知呢,不过,就算您大人大量不计较,可今天来了这么多宾客,他们看到这样的舞蹈,听见这样的曲子,该是作何感想呢?” 相夫金再也忍耐不住了,自己的妻子被天地盟玩死在逃杀游戏里,现在还要遭受那帮人如此的□□,身为高官之子,栋梁之父,他无法忍受,拍案而起,在母亲的阻止下还是怒火冲天的闯到了凝光城北门之前。 然而,凝光城却南北两门同时大锁,连往日里守在外头的元术师都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这座瑰丽浩瀚的天下第一城里,究竟在进行些什么。 “这太奇怪了,光之心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而且,是直指光子去的。” “已经把南北双门紧闭了,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禁止任何人进出。” 风扬和助贤站在至尊圣殿后殿的光之心面前,看着微型太阳上映出的光子面容,以及失去往日风采的黯淡橙色。很显然,这是相夫光子被光之心“否认”了资格。 从初代建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合格者”事后忽然被否决的事,由于光之心的存在和审核标准本就极其模糊神秘,导致在对外宣布时,光之国都要十分小心,生怕有什么错漏被人挑错诟病。 接到秘密通知的晴尊和众上主依次步入圣殿,小婉清点了下人数,然后问:“这事除了我们,没有告诉别人吧?” “没有钥匙,一般是进不来的,所以应该只有我们发现这一点。” 相夫光子看向光之心的目光变得凝重,半晌后缓缓开口:“现在和光之心有关联的事物,有形的分别是生命之元、玉玺宝鼎、城主玉印、少主零启器,无形的就是光之结界和封印之心,想要弄清楚,就必须从这些方面下手。” “玉玺宝鼎、城主玉印和少主零启器,又是同一类型的异空间存储装置,不过,它们目前只是和光之结界相呼应吧?” “可现在光之结界并没有出现异常啊。” “还是不对劲,光子被儆亚控制那会儿,光之心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这现在好端端的,怎么就……” 大家议论纷纷,就是没能把千头万绪的状况梳理清楚。 “这样吧。”晴尊玉灵碧在这时候发表意见了:“你们把异空间存储装置全都拿到这里,我们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 “可我们这次来,没有带城主玉印啊。”木茉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其他城主。 “那玩意怪沉的,每次来又都有荆仪给我们开门,久而久之就习惯不带了。”千刺大大咧咧的翘着二郎腿插话。 “没关系,你们待会就回去取,明天一同过来。” “好吧,碧姐。” “现在就去把南北两门打开吧,有很多事情还要通传呢。” “是,我这就去!” 犹记念柳命鬼杰带兵讨伐那会儿,凝光城北门外浩浩荡荡的人群之海,人口一句悄声密语都能哄然上天。许久之后的今天,让凝光城的居住者再次见识了那日的“非凡”。大门才被荆仪打开,相夫金和幽兰琵琶就差点削尖脑袋拱进来,在一头撞上未打开的光之结界并感受到疼痛后,竟然脱口大骂。 “你们知道这是哪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怎么着?要吵去别处,在这里秀下限给谁看啊?”主管凝光城内务的落月啼小婉冷着脸扫视一圈,把不善的目光通通打了回去。 “凝光城是你们自己的吗?你们想让进就进,不想让进就终日的锁着大门?我告诉你!你们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就不走了!这天下人的地方!你们想独占独吞好使吗!” “我倒不知,什么时候凝光城成了天下人的,还是由你这个外人当家作主!”相夫光子从小婉身后走出,表情冷淡至极:“这是硬性规矩,如果是明天或者后天,凝光城还可以像往常一样,可以对外开放。” “相夫光子!你这个烂人!你是故意的!” “你认为我是故意的,那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样?” “我不能拿你怎样,但天上的神明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若不放过我,早就收了我去了,还能放任我到今天,当众给你难堪吗?” “你简直不是人!她可是你的亲人啊!是抚养你父亲长大的恩人!平时连外宾都可以在凝光城举行各种宴会,为什么她就不行?这个姑且不论,你还故意让人把两扇门紧锁,不让人出入,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凭什么!” “你们天地盟真是好没教养,老人家过生日你们不但不来道贺,甚至连礼物都不送一个,这么公开来撕破脸,让全天下怎么看待我们国府!”雅因的眼神刀一样割在相夫光子脸上,并步步紧逼到了跟前,与其对瞪。 “雅因大人,你会送一个不认识的百姓生日礼物吗?同等道理!” “你不认识她吗?她是百姓吗?” “我认识她吗?她不是百姓难道是神吗?” “你简直是……” “雅因大人,我劝你最好闭紧你那张嘴,既然在你眼里我已极其不堪,那么你再说些什么叫我不爽的话,我就实现你的想法吧。”相夫光子捏得拳头咔咔响,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微小音量警告她:“我不堪了,对你,对你在乎的人没有半点好处,你要是喜欢找虐,就继续口无遮拦吧。” 雅因恨恨的看着在她面前叫嚣的红发后辈,也只能任其潇洒自如扬长离去。 相夫光子穿过人群,虽然这些中年老妇有意用硬邦邦的身体拦挡她,可她只稍稍一振臂,周围的人就会被飓风卷走般跌飞出去,所谓如入无人之境,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本以为,相夫兰咏正在礼物堆里细数家珍,没想到她还真就来了,不过是站在人群最外围的地方,远远观望着北门前的风景,她平日里就最喜欢看热闹,尤其喜爱看到旁人倒霉,这是她从中汲取快乐与长生的切实来源,是万万断不得的,哪怕真实断了,只要心里的“希望”不断,就一样能博得她眉开眼笑。 相夫光子腹诽了这位老者一番,然后从她的面前,眼含微笑的经过。 相夫兰咏强使自己收敛怒火,只是转头瞬间,还是朝“凤吟红蕊”投去了恶毒嫉恨的目光。 Chapter 0577 众上主命副使将零启器和城主玉印放在相夫光子的凝憾宫,打算忙完各自的工作后,先来这里换上光子新制的制服,再一同去至尊圣殿。由于不确定当下的光之心和异空间存储装置相遇后会产生怎样的反应,因而他们也不敢贸然送去。 仔细清点一遍,相夫光子披上外套往外走,顺带告诉落痕:“你就留在这里看管吧,我去去就回。” 那日,因凝光城无人参加相夫兰咏的寿宴,相夫光子也的确揣摩过家中亲戚势必要恨毒了自己,尤其是父亲,必然唯姑婆马首是瞻,想不到的是,这回聚众挑衅的,并非兰咏一家,却是另有其人。 白辰霞不由分说抬手往女儿脸上招呼,被敏锐已成习惯的相夫光子轻松避过,她则甩出一张报纸,怒气冲冲,原来是白颜将她这位“母亲”的言行一字不落的登上了报刊,引得众人对白辰霞无边的藐视,她恨到不能自已,来找光子兴师问罪。 奇怪,母亲从前对报纸这种东西是瞄都不肯瞄一眼的啊。 肥姑入狱前,和一个叫榴艳的妇女特别要好,此刻,这个胖头脸的黄面婆正凑近了,帮着白辰霞絮絮叨叨辱骂光子,不久,以饼子胖头脸为首的半迁妇女团齐齐迈进,呐喊声响天震地。 “这阵势,仿佛让我看到了昔日的女人团啊。”相夫光子半笑半不笑的眯起了眼睛。 不管她说什么,白辰霞都一致认为她刻毒无礼,辄便帮着榴艳等人大肆辱骂。骂够了,还端起得意冷笑的嘴脸,对相夫光子开启嘲讽模式。 看着妇人军团无法沟通的智障表现,探樱真想把她们上下颠倒的器官撕开。 “看来半迁的各位妇女大人是舍不得相夫光子离开啊,本少主今天刚好有时间,就陪你们玩玩好了。”相夫光子阴狠的捏紧了拳头,想从根处修理一顿这些找麻烦方面不屈不挠的执着者:“探樱,我已经耽误许多时间了,你现在就回去顶替我,我这边还有事情处理。” “少主,你自己小心。”临走前,探樱在光子耳边悄声相告:“别对她们客气。” 其实,相夫光子也没有对半迁做什么,不过是看她们这么喜欢聚堆,就随便设了个结界让她们无法离开罢了。然事情还没有结束,她刚转身就吓了一跳,父亲不知几时悄无声息站在了身后,她的注意力被声势浩大的妇女团拉走,竟然没察觉出这一点,要是父亲也心血来潮从后偷袭,她可就不知是怎么死的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如常般痛苦煎熬,等她从父亲的宣泄牢笼中逃出来时,已经是筋疲力尽,为了毫无意义的琐事耽搁这么久,忽然才顿悟的露出了惊慌神色:“糟糕!中计了!” 相夫兰咏始终没有出现,这才是最大的可疑!莫不是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吧? 惴惴不安的跑回凝憾宫,殿内景象让她短暂的愣了几秒,在发现落痕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后,才急三火四扑过来把人扶起,本想背去医疗院,但想到这里还有玉印和零启器要看守,便干脆使出光镜千影术,通知凝光城的医疗小队火速赶到凝憾宫。 经医疗组的检查,落痕是被人从后偷袭,击中了头部导致昏迷,所幸的是小伙子身强体壮,输了会儿液就睁开眼睛了,他告诉相夫光子,并没有看到偷袭自己的人。 众上主忙完了各自的工作,一起回紫恒殿拿东西,进来时还兴高采烈的嚷着:“我们来跟你讨新衣裳了!”结果听闻此事,通通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被看管的物件上。 “你们看,零启器和玉印下方的印章是湿润的,可我们一路拿来,根本就没用到。”宁日潇抹了一手红印泥,明显是刚刚用过了。 “我马上去电子总站看看!”也俊不由分说跑去调监控了,可令人意外的是,整个过程里,并无人出入凝憾宫。 “可落痕被偷袭是事实,也就是说,那个人是忽然出现在殿里的,这……不太可能吧!”千刺揉揉尖立橙毛,一脸的困惑。 “可惜,我这里没有安装监控设备。”相夫光子一脸沉重的从落痕房间走出,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计,她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落痕情况怎么样?” “脱离危险了,就是血流了不少,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我发现一个问题。”一直专注着被动用过的器物的宁日潇默默出声了:“这是花之国的油脂印泥,而我国,尤其是咱们国府,一向只用本国生产的红木棉印泥,这不是很诡异吗?” “那么就是说,还是有人潜进来用印了,可明明可以抢走,却为什么不呢?用印究竟是做什么呢?就算有这些上主的印做证明,没有晴尊的玉玺宝鼎国印,也形同废令,没人会认可的。”惠茵海蓁子一双秀眉轻敛,略有无奈的把头摆了摆:“以及,潜入者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我实在想不明白。” “也许,有一种办法可以做到。”话到此处,玉灵碧面带凝重的走了进来。 还没等碧姐提醒,已有不少人下意识的惊呼出口:“远距离瞬空转移术?!”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合情合理了。”宁日潇放下反复查看了数遍的方形印章,她身侧的相夫光子则立即开口:“雅因从没使过这种术,但梨觞就不一定了。还有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我宫里没有放印泥,这就说明,潜入者是有备而来的,定是拿着我们的官印干了什么事。” “碧姐,你的玉玺宝鼎还在吗?” “一直都收的好好的,没有动过。” “这就奇怪了,是什么样的大事用得着我们所有人的印?而偏偏不去用碧姐的?”小婉掐着下巴陷入了不解。 “那可说不定,也许是没找到门路,碧姐,你要加强戒备,千万不能再疏忽了!就算真的用咱们的证明去做了什么,到时候你也可以以国主之令废除这项决策!”赤魇风风火火的给出最终策略。 “可真的那样的话,我们天地盟上主的名誉可就算是毁了。” “那也没办法,总比他们借我们的名义干祸国殃民的事情好啊!” “我知道了,我会保管好的,你们也是,别太难过了。”玉灵碧微笑着安抚大家,非但没有责怪和埋怨,反倒充满了关怀。 “碧姐,对不起,是在我宫里出的事,是我太大意了,如果当时多加派人手,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相夫光子一脸自责的向碧姐忏悔,与此同时,刚刚苏醒的落痕爬下病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跟诸位上级俯首认错:“是属下失职,请晴尊大人责罚!” “这不关你的事,快起来。”玉灵碧亲自把人搀扶起来,反复观察他的伤势,又对众位上主说:“也不关大家的事,来人必定功夫高强,才会伤到落痕,多加几个人结果可能也是一样……好了,既然东西还在,我们现在就去圣殿吧。” 终于回到了正题,天地盟一行人来到至尊后殿,面朝光之心举起了手中器物。 人们都以为玉玺宝鼎加十一玉印就可得光之国天下,殊不知,少了零启器,也一样无法坐拥此地山河,反过来说亦是相同,城主玉印乍看之下不过一方玉质印章,可实际上,内里潜藏着与零启器毫无二致的作用。 花了一盏茶的时间,以异空间存储装置围绕光之心,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异常反应,宁日潇盯紧手里的零启器,凝重开口:“玉玺宝鼎、零启器还有玉印,都可以穿越光之结界、四神结界以及后来的内元结界,效用,几乎和天魔教闯入凝光城时所用的伎俩没有差别,可依我看,也仅仅是这样了。” “也就是说……用它们,还是不能搞清楚光之心为什么出现异常吗?”众人疑惑着,不解着,又不约而同把视线落在了同样茫然的相夫光子身上。 “没关系,还有机会。”玉灵碧摊开手掌,露出一颗墨绿色的蛋黄珠子:“之前说了,除了异空间存储器,我们还有一样器物。” “生命之元?” “没错,说起来,这些事物的关联也真是奇妙。”玉灵碧娓娓诉说,彷如讲述古老历史一般悠远动听:“玉玺宝鼎、零启器、城主玉印可以穿越三重结界,三重结界又是由光之心、四神像还有零界总点支撑出来的,零界总点又名结界碑,准确位置在瑶池中央,当我们拿着那三件事物到瑶池面前时,又会操纵结界的闭合,如此循环流转,奥妙无穷,却偏偏少了生命之元,而就是刚好少的这一件,却也跟以上的每一种都切身相关……” “生命之元,可以支撑光之结界,可以启动封印之心……却从来没有人留意过,它和光之心之间的互动啊!” 仿佛瞬间勘破症结所在,一道霞光顷刻染亮人们乌七八糟的心境,相夫光子不由分说将生命之元从体内取出,高举于视线上方,额心、墨绿珠子、光之心随即三点一线。几乎在她摆好了方位的同一时刻,白皙额头上那朵本该璀璨金亮的蔷薇,竟缓缓暗淡失色,仿若乌云蔽日,又好似阴霾凌空,墨绿珠子也死去一般不再有幽深的绿光轻漾,连带着光之心,也出现了黑点扩大的现象,猛然间,相夫光子瞳孔一怔,整颗心脏撕开般痛楚至极,她没来由的向后倒去,并仰头喷了口鲜血出来。 与众人齐齐拥住相夫光子的一幕同时产生的,是花容惨淡的晴尊失控的高呼:“光之心拒绝了生命之元!” 在那之后,从未有过的诡异场面成为整个凝光城鲜有人知的未解之谜。 待情况稍稍好转,至少光之心不会那么排斥怀有生命之元的相夫光子了,她才安心的进出至尊圣殿向玉灵碧频繁报告工作方面的事情,甚至连小小的跑腿传话都要亲力亲为。看她在光之结界内外进出不停,折腾的日益消瘦,玉灵碧十分心疼。 某天,强行留住光子在自己的无尘居喝了一大锅补汤,玉灵碧才稍稍放心把人放出城去。捂着快要撑开的肚子,时不时瞪一眼窃笑不停的探樱,相夫光子对碧姐某方面的执着深感无奈。她落入“补汤陷阱”的过程,正在脑海里重复上演:进门放好文件打算出去——被碧姐叫住——拉到桌前掀开盖子只见一大锅热腾腾的乌鸡汤——好言好语好微笑外带楚楚动人大眼睛——禁不住那表情的诱惑力相夫光子做了违心事便是一口口将汤消灭干净。 “哈哈哈哈!”到底还是没忍住,探樱边走边捧腹,笑得响天动地。 光子的眉头舒展不开,因为她感到圆滚滚的肚子还没能改变形态:“下次我要离碧姐的锅远一点。” “哈哈哈哈哈!” 自从丈夫硫琅鳖去世,每日陪伴秋芡草度过寂寞时光的,就只有家里那条饲养多年的大黑犬了,在女儿不在身边的日子,秋芡草已经习惯了对黑犬倾诉心声,而每次,它都乖乖趴在脚下,静静聆听,只有在外人靠近时,才会露出凶狠的獠牙。平日里,秋芡草是不敢把黑犬带到街上的,不过年纪大的狗更容易倦怠生病,她便壮起胆子,于一天晌午,日头正足的时候,把心爱的宠儿领到了街上,却连链子都没有拴一条。 惨剧,亦由此发生。 站起来几乎能和成年男子一较身高的大黑犬,竟然在半路上扑倒一个蹦蹦跳跳跑闹着的四岁男孩,当孩子被猛兽压倒并遭受疯狂撕咬时,街上的行人纷纷吓傻,孩子的母亲瘫倒在地,几度挣脱众人的拦阻想把孩子从凶兽的口中救出,唯独秋芡草,不知是愣住了还是怎么样,竟然没有及时喝止自家宠物的行为,当她想把黑犬拉离孩子的身体时,地上已蔓延出一片惨烈的血迹。 当地警务所立即派出队员前来逮捕肇事者,顺便依照法律,要将伤人的畜类当场击毙,岂料,秋芡草一句大吼,吓停了警务所人员们的动作。 “我是右副旗主相夫兰咏的女儿!你们谁敢动我养的狗!” 同一时间,闻讯而至的医院急救队赶来查看男童的伤势,发现他被黑犬的利齿咬断了喉咙,已经回天乏术了。孩子的母亲哭天抢地,比起要找秋芡草讨说法,眼下只有沉浸在悲痛里的力气,秋芡草看在眼里,更是加大了对警务队的施压。 “我再说一遍!不许伤害我的狗!你们谁敢动它!别怪我不客气!我记住你们的脸了!” “秋芡草姑姑,你是被鬼附身了么?”这几日都在街上蹓跶的相夫光子眼下也十分的有闲情逸致,摒弃了部下踊跃提出的跟随,独自一人体察民情,却不想恰恰遇上了这件事。她似笑非笑,凑近秋芡草的耳畔,说:“你这么做,会给你母亲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切造成多大的损伤,你想过么?” 秋芡草有一瞬的凝滞跟错愕,在那之后,眼底沉淀的便是无法排解的悔恨,她转眼看向相夫光子,强作冷静:“兽类无常,难免有失控伤人的时候,它一只动物,难道我们做人的还要跟它一般见识么?大不了赔点钱就是了!” “我不要钱!你还我孩子命来!你还我孩子命来!”早已涕泪横流的男童母亲悲伤欲绝的扑倒在秋芡草脚下,死死拽着她的裤脚,吼得撕心裂肺:“我不要你的臭钱!我只要我家宝宝的命!你还我孩子命来!呜呜呜呜呜呜!” “女士,你先起来,女士。”相夫光子扶起瘫软在地无法直立的母亲,对她的伤痛感同身受:“你放心,我会给你个说法的,光之国国府,也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秋芡草泛着歹毒的笑容,在大黑犬耳边悄悄嘀咕了什么,兽类很快呲牙咧嘴,朝正在安慰丧子妇人的相夫光子露出狼一般凶恶的目光,继而,冲人不备,急速猛扑上来。 可惜,早在它起步跃起的一瞬,相夫光子就已敏锐的察觉到了,看都没看,她回手一拳,精准无误砸碎了黑犬的头骨,在发出一阵清脆的裂响后,大黑狗嗷嗷痛叫着在地上打滚,没多久就一动不动了。 秋芡草宛如再度丧夫,哭天抢地的趴倒在黑犬的尸体上哀嚎,昔日里那个注重外表、在乎形象的贵气女人,早已随着爱物的逝去,面目全非。 相夫光子不想考虑这位姑母如何变得时下这副模样,虽隐隐能察觉出她是在乎“排解寂寞者”过于疯狂的缘故,撇下秋芡草,她亲自替男童料理了后事,并且把秋芡草应该交付的赔偿,全数放到了男童母亲的手里,并加以照拂和安慰。 秋芡草并不感激相夫光子为她所做的事情,反而痛恨她杀死了自己最爱的良伴,她在不久之后找到相夫光子,大哭着要她赔命。 见她毫无悔改之心,对那男童也无任何怜悯之意,相夫光子怒从心生,对她仅存的一丝歉疚和同情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赔命?你都不配,何况你养的畜生?” “它又没有伤到你!它是无辜的啊!” “它无辜?它无辜还咬死了一个才满四岁的孩子!那个孩子岂不是更无辜?你也有孩子,如果你的孩子遭遇到这种事情,你作何感想啊!”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那你为什么要把狗领出来?还不拴上链子?光国律法,饲主的宠物对人身造成伤害,只要惩处那只兽类就可以了,饲主只需要担负相应金钱赔偿,这于你来说,已是莫大的侥幸!你的狗是死了,可你还活着,但你的疏忽却毁掉了一个家庭!毁掉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秋芡草无言以对,只坐在质检府的会客室里放声大哭,哀悼自己的亡犬。 Chapter 0578 相夫洋打开门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相夫光子往日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居然一脸调皮的冲自己吐舌鬼笑,好像倒退了十岁那般纯真无邪。然而一想到昨日发生的丧犬之事,他本来缓和的面部再度紧绷起来。 白辰霞难得回来,就要服务丈夫洗衣做饭,她不情愿的冷着脸,也没有赶笑嘻嘻坐在那里等待开饭的相夫光子,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女儿今天的状态有多么反常。 午餐在一片僵硬的氛围中开始,挑剔的夹了两口菜,相夫洋忽然拍断筷子,指着妻子的鼻子大骂起来,先是指责她长时间留在火之国对这个家不闻不问,然后揪着些微的错处死缠烂打,见相夫光子仍旧不做声只是嘿嘿傻笑,愤从中来,嘶吼破天:“你们母女两个专门研究吃,花我的钱!你白辰霞少背着我吃好的了吗!相夫光子也是!你们两个一个逼样!吃的肥猪老胖的!” 相夫光子一脸懵懂的朝着父亲眨眼,无论他怎么发疯都满副不解世事的样子。 相夫洋一见她这样,更是气得浑身发颤:“相夫光子!你要害你奶奶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是少主就可以随便以大欺小吗!你再这个逼样我就把你脑袋砸了!我x你妈的!” “诶呀这又是在哪听的闲话啊!真是搅家不贤啊!”白辰霞哭咧咧的抱怨起来。 “相夫光子!你给我攒足了!我告诉你!你痛快把少主工作辞了!要不我天天闹你去!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了!你在国府呆着你奶奶就没好日子过!” “爸爸,你为什么要我辞职呢?”相夫光子嘟嘟嘴,不谙世事般晃起了脑袋:“再说,我上面还有晴尊大人呢,光子说的不算呀!”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国府——滚出光之国——给我滚——” 光子捂着耳朵站起来,委屈的撇嘴:“晴尊姐姐一定舍不得的。” “你糊弄傻子呢啊!谁信你!一屁俩谎!你真想不干他们能留你啊?我咋那么不信呢!” “人家说了你不信!不说你还逼得紧,爸爸,你讲不讲道理啊!” “我跟你讲啥理!” “爸爸可以不讲理,那光子也可以选择不听,光子要走了,再见!”一脸疼痛的难受表情,相夫光子撅着嘴就往门外走,却被冲上来的父亲一脚踢倒。她一时半会痛得起不了身,只能咿咿呀呀的歪在地上听相夫洋朝自己咆哮。 树屋下,雪薇认真的穿好几朵白薇花,环成花环的形状,笑哈哈的朝冲远处发呆的光子姐姐跑:“光子姐姐!你看这个好不好看!霜儿会不会喜欢呢?” “她会喜欢的,雪薇的手真巧。”光子回身轻揉雪薇的头发,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说起来,好半天没看到霜儿了。” 雪薇的疑惑让光子陷入愁云惨雾之中,她平日里也不是时时陪着笑霜,小姑娘活泼好动,也经常跑得没了踪影,可今天,相夫光子就是莫名的觉得不安。 果然,不出半会儿,短发小姑娘揉着红肿的眼睛一步一步走回来了,脚底忽然一颤,整个身子前倾后扑倒在地,她没有哇哇大哭,而是委屈的轻声抽泣。 “霜儿!你怎么了这是?”相夫光子第一个冲过去,把笑霜抱起来放在怀里,替她反复检查身上:“哪里受伤了?告诉姐姐!” 雪薇放下花环,伸手揭起笑霜的衬衣,惊愕失声:“姐姐!你看霜儿身上!青了好大一片啊!” 瘦小雪白的后腰上,碗大的淤青刺痛相夫光子的两眼,她立刻把孩子抱上树屋,脱下衣服替笑霜反反复复的检查,发现除了腰部,就只有脸上残留着一个五指印。 “霜儿,告诉姐姐,是谁欺负了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别怕,有姐姐在,你实话实说!”光子心疼的替笑霜擦去眼泪,看着小姑娘一脸委屈和难受,简直快不知所措了。 笑霜两只小手在眼睛上揉着,圆圆的脸蛋红扑扑宛如熟透的西红柿,小小的嘴巴半撅,哽哽唧唧好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来,在相夫光子锲而不舍的反复追问下,才肯说出实话。 相夫光子骤然起身,面庞被一种复杂难耐的伤痛所覆盖,她并非怨恨父亲,也没有责怪笑霜,只是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如此荒唐,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简直就像灾难和厄运一般。与此同时,她还意识到,父亲居然开始逼迫自己辞去上主的官职?在姑婆兰咏尚未进入国府那些年里,她不做上主,父亲可是比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状如疯癫啊,甚至在下台第二天就逼迫自己找工作,当时她不吭声,父亲就四处宣扬这个女儿不上进、不要强、没出息,还没日没夜的找茬发疯,仿佛遭遇灭顶之灾那么无法面对。 如今倒是奇了,为一个相夫兰咏,竟完完全全的颠倒初衷。 “霜儿,之前你说想要森林动物的画册,姐姐在紫荆书院没有找到,现在要去城外再找,你乖乖留在树屋里养着,不要到处乱跑,好不好?”替笑霜涂好药,相夫光子帮她把被子盖好,正预备起身离开,被小手拉住了衣角。 “霜儿没事,姐姐去忙吧。” “乖孩子,姐姐去去就来。” 笑霜甜甜一笑,用力点头,晶亮的大眼睛闪烁出童真可爱的光。 在凝光城最近的一家营销书店里包好全套的动物画册,带着对笑霜的担心,相夫光子正准备付钱离开,不想这时,寒苇裳和她的母亲芳仪有说有笑的走进店来,又恰好问及是否还有这套《森林与动物》的丛书,店主不好意思的说货物已经卖给相夫光子少主了,激起芳仪一顿藐视的白眼。 这不得不勾起相夫光子多年前的回忆,那时,她以一名穷酸同学的身份跑去霓裳家里找其玩耍,起初芳仪的态度还算良好,久而久之,得知了相夫家不过是小门小户,就再也没有让红发女孩踏进门过。 相夫光子分析出这一点,便知趣的不再登门打扰,可怎么都想不通,时隔这么多年,芳仪的怨气还是如此巨大。 “哎呀,没关系,女儿啊!我们还是选其他画册吧,我就不信,全天下就这一部是给人看的!” “妈妈说的是,那我们找找看吧。”寒苇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相夫光子一眼,仿佛知道她的存在,却刻意的忽视。 可芳仪还是不屈不挠的在女儿耳边嘀咕,声音刚巧不巧落在相夫光子的听觉里:“这就对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多跟如风那样的孩子往来,少搭理相夫光子!最先认识的能怎样!看你妈妈我多有先见之明!她就是个没出息的穷酸货!哪比得了如风能给你带来好前程?” “妈,你小声一点,这么多双耳朵听着呢……” 相夫光子拎起书袋,在店主的欢送声中不痛不痒的离去了,以往会在心里激起涟漪的尖锐话语,早已如风过耳,不着半点痕迹。 比起相夫兰咏留在心底永恒的创伤和剧痛,旁人的诽谤和蔑视,早已微不足道。 手里的新书,残留着印刷墨水的浅淡味道,念及相夫兰咏,她又不禁忆起儿时,天娇姐姐送她一套故事书,被相夫兰咏挑唆着,由父亲亲手撕毁并伴有一顿痛揍的往事。她加大拎袋的力度,不由自主在心底起誓,绝不让同样的事,在笑霜的身上重演。 然而,命运的捉弄似乎已成惯性,每每在相夫光子满怀希冀的时候,总要在晴空中划下一笔霹雳,让带有血腥味道的墨痕长久弥留在女子早已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脆弱心灵上。 她调整好笑容,回到树屋,却发现笑霜不在房间里,反而树下聚集了几个副使女官。 “光子少主!你怎么在这里呢?你刚刚不是说要爬到风月树上采果子吗?虽然属下不记得那树会结果子,但还是准备了一只篮子给您!”说罢递来一个绿油油藤条编的果篮。 “诶?我没有啊。”相夫光子闻言,一脸纳闷的接过。 “你还说要去菱香稻村的稻田里面游泳,不过属下还是要劝您别去,那里的水很浅的!” “不对不对,是去稻田里抓小鸟,听说那里有个窝!” “光子少主说幽冥树上的鬼灵朵会唱歌,是真的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扎着个歪辫儿的红发光子一脸俏皮的走在通往昙园的石子路上,手里拿着刚从花棚里采摘的铃兰花束欢天喜地的蹦跶着,时不时咧开小嘴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爽朗发笑,连满眼歹毒的硫琅如风逐步靠近都没能及时发觉。高个女人小心翼翼瞄着周围动静,走到昙园边,对准光子所在的位置足底打滑,手中所端半尺宽的方形盆子正正当当扣向美人艳丽的脸颊。 当头一浇,即刻便引发不属于相夫光子的尖锐惨叫,白皙的面容霎时结出触目惊心的水泡,烧灼的刺痛感让她连眼睛都不敢张了,哭声随后蔓延到整个空旷的花野,昙花凝珠出露,一滴滴滚在地上,晶莹迸碎。 “哎呀,对不起,光子!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这盆硫酸啊,是我从化羽少主那要来的,打算拿回家去刷厕所呢!你疼不疼呀?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 硫琅如风还在得意的大笑时,身后疾步掠来一个人影,登时就把她甩到了远处的草地上。 被硫酸泼中的脸容现出原形,却早已被可怕的物质腐蚀到面目全非,笑霜身形小小,缩在相夫光子的身影里哇哇大哭,硫琅如风这才发现自己泼错了人,表情之震惊不足以用只言片语来形容了。 相夫光子连质问的闲暇都没有,脱下柔软的棉布外衣,轻轻吸去女孩面颊上的液体,然后抱起娇小的身体火速离开,一路上不断呼喊化羽和碧姐的名字。 经检查,笑霜的面部和颈部遭强酸腐蚀大面积烧伤,原本可爱漂亮的一张小脸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在化羽为其处理伤口时,病房里不断传出女童痛彻心扉的惨叫,那惨绝人寰的哭声,狠狠揪痛相夫光子的心脏。 不知是麻药的效力增加,还是孩子太过疲惫,不消多久,年仅三岁的女童昏昏睡在了医疗院的病房内,瘦小的身体和脑袋被层层纱布包裹,光子透过玻璃窗看着,心中绞痛更甚,不知不觉,泪水已萦绕在眶。 “我真是个灾星,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被我连累,如果不是我,笑霜不会遭遇这灭顶之灾,她还这么小,没有了容貌,以后可怎么办啊……” 相夫光子伤痛欲绝,泣不成声,所有的委屈跟自责伴随悲伤从心底倾泻出来。 “叔叔,你没想过,相夫光子为什么不肯放弃上主之位吗?我告诉你呀,外婆说得对,她就是故意不想给御政宫好日子过的!您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自己不上进我有什么办法!” 居民小区的雅致花园里,兰咏一家正在古松下闲聊,刚好听到如风和父亲对话的相夫光子,不再忌惮父亲的怨恨和菜刀,直截了当:“我不上进?我不上进好歹做了几年少主,有人上进就只知道吸毒售毒,干尽犯罪的龌龊事儿!” “相夫光子!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啊?你怎么就这么坏呢?” 秋芡草问出兰咏的心声,相夫光子便无视父亲仇恨的眼光,直接走到相夫兰咏和距离老太太最近的如风面前,盯着她们的双眼片刻不离:“我的好心,早被你们给吃了!” “相夫光子!你个臭不要脸的!你还敢来!你——” “爸!”相夫光子回身,瞪起嗜血般的眸子面朝父亲,口吻不再恭顺:“硫琅如风她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别怪我容不下她!今天不管你有多么不满意,我都要这些凶手好看!” 相夫光子凝聚的杀气瞬间化为凌人的速度,她第一个攻击的不是如风,而是酝酿着随时可能动手的相夫兰咏,一记狠拳打得对方措手不及,至少在几分钟之内绝无可能回来抗衡了,接着,相夫光子把目标转向秋芡草和父亲,一手甩出一条光鞭,各自将人缠紧甩放至远处,最后的最后,才一脚踢飞硫琅如风,并控制力道将人迅速的修理了一遍。 硫琅如风跌下地时,早已没了维持优雅与风度的力气,她竭尽全力的挤出几个字,顺便从牙缝里挤出一口血来:“我不是故意的,再说,是她自己扮成你,替你遭了罪,和我无关!要怪只能怪你相夫光子!” “她只是一个小孩子,不过是扮成我的样子到处玩耍,就算淘气也从没有妨碍过谁,你居然用硫酸对付她?不管这一盆泼在谁的脸上,你蓄意害人的居心昭然若揭,你当凝光城的监控设备是摆设吗!就算我今天不杀你,我也要用法律制裁你!” “呵呵,你有去调监控录影吗?你真的确定……我是‘故意’的吗?哈哈哈哈!”硫琅如风狂笑出声,一副“我再痛也痛不过身遭硫酸腐蚀折磨”的模样:“光之国律法又怎样!律法在判定故意伤害和无意错伤时是截然不同的!你想以区区影像来指控我什么?大不了赔你一笔整容费就是了!哈哈哈哈!” “你要是有本事!就别在光之国呆!省得看到如风又哭又骂又闹的!有本事就别呆在人家的地方!”相夫洋被牢牢捆着,行动不便嘴巴却停不下来。 “笑话!”相夫光子扭头一瞪,目含凶光:“什么叫‘我别在光国呆’!什么叫‘她的地方’!就算真的论起来,这里也是我的地方!怎么也轮不到她!该滚的人是她!” “呀——”趁其和相夫洋争执,起身的相夫兰咏立刻举拳飞奔过来。 相夫家的绝学并非什么秘传之术,而是他们与生俱来拥有过于常人的力量,最为出色的便是相夫光子的祖父相夫熹,某种意义上说,相夫兰咏也绝非弱者。 正是深深了解到这一点,相夫光子在面对兰咏的狂攻时才摒弃了一贯的骄傲和放松,她全神贯注只为降服敌人,内心的激愤提升了她的速度和力量,让她在不经意间更上一层楼,最后一次过招,她的破冰铁拳正中相夫兰咏的膝盖,将人活生生轰向了远方。 不论相夫洋怎样悲惨的嚎叫、痛骂、赌咒说一定要杀了不孝女,相夫光子都无动于衷,在这个家庭中,孤独使她麻木,怨恨让她无情,她冷眼扫过昔时也曾珍爱过的家人,包括无数次扯痛她心扉的亲生父亲,一字一顿,郑重开口。 “你们的内心早已被黑暗腐蚀,充满了不仁跟龌龊,就连跟你们讲话,我都觉得无比恶心!” Chapter 0579 笑霜安静的躺在病房小床上,除了眼睛部分,整颗脑袋和上身都被缠入厚厚的绷带里,相夫光子日夜不离的陪伴在侧,整颗心都悬在女孩能否平安苏醒上。 大约过了一周,某天,光子正在床畔打盹儿,笑霜眨着亮亮的大眼睛醒来了,她十分乖巧,只偏头看着红发姐姐的睡颜,似在默默等候苏醒一般。 云罗的敲门声让相夫光子瞬间醒来,抬眼便看到笑霜纯洁的双眸,她显得欣喜不已:“霜儿!你醒了!疼不疼?” “霜儿不疼,一点也不疼。”被绷带染白的小手轻轻拂去红发眼角垂坠的泪,笑霜用动人的笑声,安慰她眼中最重要的存在:“幸好伤的不是光子姐姐,笑霜不漂亮,伤着了也没事,姐姐的脸没事就好了……” 相夫光子禁不住扭过脸去,用手遮挡口中发出的啜泣声,她倒在身后云罗的怀里痛哭流涕,不想让笑霜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 还这样幼小的一个孩子,这样的懂事乖巧,好好的一张脸,却因为她这个不称职的大人惨遭摧毁,相夫光子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正视那双纯净无邪的眼睛。 “霜儿真乖,等身体养好,哥哥和姐姐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都行!”面对笑霜时,云罗风树和蔼亲切宛如嫡亲的兄长,他每天都来探望笑霜,给她买玩具,给她带画册,即使知道她没有睁开眼睛,也依然持之以恒的执行着。 “霜儿,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就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以偿还我所犯下的罪过!” 相夫光子想,即便如此,她间接造成的对笑霜的伤害,也永远没法抹平了。 笑霜的大眼睛忽然眯了起来,嘴里隐约发出疼痛的□□,孩子是不懂得掩饰的,所以他们的逞强和忍耐,就像是暴露在日光下面的珠玉,只会愈发明显。现实的疼痛终于击垮了三岁女童的自制力,她忽然尖叫起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准确无误的传播到相夫光子的心境当中。 医疗队队员带好注射剂和绷带准时来到病房,先是给笑霜打了一针止痛消炎药,又拆除层层纱布,抹药上药,最后缠上崭新的数层来。 疼痛有所消减,只是孩子的声音仍旧发出困难:“……姐姐说的话是哄我的吧……你怎么可能照顾我一辈子呢……” “是真的。”光子听出她声音里的难过,轻轻把一双小手放在掌心里,生怕弄疼了她所以格外小心:“光子姐姐从来不骗人,说过的话也一定办到,笑霜是代姐姐受罪的,所以,姐姐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那……一言为定,咱们……打勾勾……” 小指相互勾起的刹那,笑霜眼角残余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相夫光子见她安然入睡,暗暗松了口气,起身,和云罗悄声退出病房,又轻轻的把门掩上。在走廊的长椅上,她一脸严肃的向云罗风树昭示了自己的想法。 “去花之国?” “是的,我不能让笑霜这么下去,花之国拥有最好的整形技术,她还那么小,不能顶这样的一张脸过一辈子。” “好,什么时候出发?” “等她的伤口愈合,不具备感染的风险,我们就出发,风树……你……”相夫光子试探的望向身侧男子,眼中满是期许。 “我会陪你一起去,放心吧。”云罗抬掌在光子肩上拍了拍,给她服下一颗定心丸。 十二月初,光之国第一场雪迟迟不至,气候温度倒是如期的骤降下来,冷霜薄施在窗户玻璃上,结下千姿百态的图案。 笑霜一日日的好起来,这天,相夫光子替她穿好棉绒衫和厚外套,以及一套备换的单层风衣裤,让琉璃子替她反复检查了身体并确认无恙后,才放心的叫上云罗风树,搭上探樱牵来的马车,即刻踏上行程。 身份识别卡、越过通行证一应俱全,相夫光子这次没打算遮遮掩掩畏首畏尾的潜入,而要以求医的名义大摇大摆进入花域。他们乘马车犹如云上飞驰,若入无人之境,一路无阻的直冲到花国国都城,那座名动术法界最具权威和声誉的整形医院——“花容医馆”,这间整形医院接待过的病患不计其数,更有很多在任务和战争中给自身形象带来损伤的元术师不远万里前来寻医看诊,请求复原成伤前的仪容和姿态,而这座医院最令人无法挑剔的,也的确是他们高于所有外科手术医院的过硬技术。 花容医馆中,属鹊德和澹斓的整形技术最为精湛,只是鹊德在之前的医疗纠纷案中已被光域判处死刑,因而,当相夫光子顶着一头红发和响亮的光国上主名字,浩浩荡荡出现在医馆大队的视线中时,引来不少人忌惮的目光。她视若无睹,拿好在花域“可以买来一切”的资本走到挂号窗口,依照规矩按序排队。 少了鹊德,澹斓自然就成为唯一一名被相夫光子等诸多来者锁定的对象,他的诊察室照比从前扩大了双倍,可尽管如此,从早到晚仍旧人满为患,他一把年纪,却乐在其中,双眼写满对金钱的渴望,每进来一名患者,都会被他贪婪的笑容所打败。 “光之国少主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请少主大人不要责怪!”一头短寸白发,满腮细长胡须的瘦高老人完全没有“花域第一整形技师”的架子,在看到相夫光子以后,对这位晚辈格外的热忱,不但把屋中的患者全部驱到门外,甚至要给相夫光子端茶倒水。 “澹斓医师,您不必客气,更不必为了我一个人把这么多患者撵到外面,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来求医的,你还是让他们进来吧。”相夫光子收敛住不适跟反感,对医者颇有礼貌的请示。 “没关系!没关系!老夫不晓得少主大人亲自驾临,要不然绝对不会让你等了这么久的!”医者兴致勃勃,正要闲谈般打开话匣,被一眼看穿的相夫光子拦腰打断。 “澹斓医师,其实是这样的,我妹妹的脸受伤了,我想她的状况,需要您这里的整形技术才可复原,因而我把她带来了。”从云罗风树身边把笑霜带过来,相夫光子替女孩解下了缠绕面部的绷带。 澹斓见状,知趣的恢复医生本分,仔细端详起笑霜的患处来,从面部到颈子,看了个完全彻底,随后惋惜一叹:“伤得不轻啊,虽然处理及时,可硫酸浓度不低,已经造成了组织脱水和神经损伤,一定经过很长时间才处理干净、让伤口愈合的吧?” “正如您所说,可惜,我们那里不擅长整形科技,澹斓医师,依您看,这个孩子的面容,还有没有可能恢复?” 笑霜年纪小,一直懵懂的眨动双眼,大概除了疼,毫不在意容貌带来的一切,可相夫光子是成年人,她比谁都清楚,一个女人,哪怕不美,也绝不希望自己一辈子顶着一张溃烂般的疤痕脸。在向澹斓医师询问这些的时候,相夫光子内心紧张无比,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医师但说无妨。” “不过……价格可能有点高……” 看着澹斓为难的表情,相夫光子轻轻一笑:“这个好说,医师只要告诉我,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并且能不能达到我所希望的……无任何后遗症的要求。” 澹斓一听,眼神发亮,似觉有戏般拍响了桌面:“只要钱到位!我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绝对让这女孩复原成最初的模样!并且用药后无任何副作用、后遗症!” “有医师这句话,相夫光子就放心了。”把携带而来的大皮箱打开,里面满满登登尽是崭新整齐的国币纸票,刀切般的工整即刻晃花澹斓的眼睛,相夫光子旋即微眯双眼,露出危险的淡笑,一下子把箱盖扣上了:“如果医师做不到,别说这箱子东西,就连医师的项上人头,光子恐怕也是要定了,如果您能做到,那自然万事大吉,除了这些,本人另有答谢。” “是!是是!老夫知道了!老夫一定竭尽全力的办到!不!不不不!是肯定办到!”对金钱到手的喜悦掺杂着被威胁后的恐惧,澹斓的表□□哭还笑,好不狼狈。 在笑霜被推进手术室以前,光子弯下腰,轻轻抚摸她光泽如旧的短发,口吻一如既往的怜惜疼爱:“霜儿不要怕,等下进去,麻醉师会给你打麻药,到时候就不痛了,你会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等醒来,你的脸就跟以前一样了,好不好?” “嗯,霜儿都听姐姐的,姐姐不要担心,霜儿不害怕!” 相夫光子难忍笑意,并把笑霜搂在怀里良久,直到医护人员通知该进去做准备,才不舍的松开:“霜儿加油,姐姐一直在这里等你。” 除了给澹斓的皮箱,相夫光子还带了不少积蓄来,她拿出两摞厚厚的纸币,把它们放到云罗风树手里:“你去找麻醉师,把这些钱给他,要他一会儿,不要吝啬麻药,也不要注射太多。我现在,去把余下的钱塞给参与手术的工作人员,我们要赶在手术开始以前做好这一切。” 云罗风树知道她的用意和焦急,二话不说拿钱离去,在与相夫光子双双完成了这一系列的“任务”之后,回到手术室外,看到上方亮起的红色标记灯,才把视线落回到红发女子身上。 相夫光子正闭目祈祷,双手不自觉放在心口上,静默许久:“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做这种贿赂般的举动,是吗?” “不,我只想知道,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内心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 相夫光子领他坐到走廊的长椅上,看向他波澜不惊略含疑惑的眼,自嘲一笑:“我觉得自己很恶心,可为了霜儿,我愿意让自己这样。” 云罗风树不插话,只心痛般凝视那双暗蓝如星的眸,手不自觉移动到那双纤软细嫩的柔荑上。 “从小到大,我最鄙视的事情,就是为了目的,去不择手段,为了物质,去贪得无厌,不管是不是官,不管搜刮的是不是民脂民膏,我都不能忍受这种行为,之前,西菲娅恳求花域国府,摒除医院当中此等劣象,我隐约觉得,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仿佛是人自身贪婪形成的一种劣根性,久而久之积非成是,便无人再去理会和杜绝了。小时候被注射光源弹,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身体也没有大碍,后来加入天地盟,认识碧姐和化羽,有任何病痛,她们都会替我解决,这似乎成为了习惯,让我忘记了在多少个医院里,有多少个贫穷的患者,因为经济问题而生生的忍受折磨,在这件事以前,我从未想过,我也有拿钱收买别人的一天,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做了,都等于是违背原则了。” 眼中萦绕的水光,持久的酝酿在眶中,倔强的不肯化作泪水长落,云罗风树看得到她的悲哀和自嘲,听得懂她的无奈和愧疚,在她哽咽着无法把诉说进行下去的时候,加大了紧握的力度:“这不是你的错,人这一生当中,有很多遭遇都令本身无可奈何,我们不是命运,尽管我们在不断反抗命运,也依然在它之下,流逝跟轮回。这次的事,你、我甚至很多人都清楚,如果你不肯‘违背原则’,那么笑霜的处境势必危险,追求己见、维护底线固然重要,但在重要之人的生命面前,就好像……那么的微不足道了。” “所以我才觉得自己很讽刺,我恶心自己,并不只是因为我违背了原则,而是我发现……我一直以来的清高,是那么的可笑,我歧视为了目的送礼送钱的人,却没有体会过他们的无奈,他们,不也是和现在的我一样,是为了重要的人才不得不这样做的吗?在医院求诊的是,在国府,也未必完全没有啊!” “凡事无绝对,虽然不是所有的行hui者都罪不可赦,但同样的,也不是所有的此类人都可以谅解,不同的事有不同的判定标准,你还是不要思虑过多,眼下最重要的是笑霜,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复原,你所有的努力、挣扎和纠结,就都没有白费。” 回应了他手心的温暖,相夫光子温婉浅笑,眼底的伤痛逐渐散去。 他们片刻都没有离开医院,寸步不离守在手术室外面,没有食欲和困意,只有满心的期待和渴盼。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转眼日落西下,斜阳余晖顺着走廊的长窗慷慨的挥洒进来,照耀在两人的面孔上,一阵温暖。 一个行动迟缓、年逾八旬的老人独自在道路曲折的医院里寻找卫生间,可是所经之处他所问到的医护人员全都爱理不理,敷衍了事,老人在偌大的医院里找了好多圈都没找到,最后难过的停住脚步,在离风树光子不远的地方。 “你看你!都尿到地上了!这还边走边往下淌!恶心死了!你把我们的地面弄脏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一名女性医护人员尖锐的吼声打破了黄昏时的宁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白衣天使”正凶神恶煞的指着一个失禁的老人大骂,口气毫不留情。老人默默的站在那里,半声不吭,周围有一群年轻的女孩子正对他指手划脚。 相夫光子看不过去,没有任何犹豫的上前,搀扶住快要不能站稳的老人,老人一脸难受的站在那里,雨后严寒却穿着湿掉的裤子,相夫光子几乎能体会到那种遭罪的感觉,不禁皱紧眉端:“风树,你陪老大爷去休息室换套干净的衣服。” 云罗风树应声点头,将老人稳稳的搀扶过去,缓缓朝远处的休息室走去。 相夫光子扭过头,一脸冷酷的质问那个为难老人家的年轻女性:“你家里没有老人么?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你的爷爷,你会这么做吗?” 当事人被说得无地自容低头不语了,她身边倒是还有个犀利的,站到相夫光子面前,用讥讽的表情迎上那双隐含冰意的眸子:“哟,这不是天地盟上主相夫光子吗?怎么?现在来充孝顺女儿啦?谁不知道你不仁不孝,对待自己的父母祖母都残酷如冬日般严寒,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不尊老?你自己做到了吗?还好意思在这里对别人说教!” 所谓的臭名远扬,就是只要在这个世界,你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唾弃跟鄙夷。集体去排斥一个异类,已成为人类的共性。 相夫光子不觉得心痛,更不觉得恼火,她想,她大概因为担心笑霜而忘记了冲动,迷失了自我,她经常在看到笑霜纯洁的笑脸时,回想起自己幼年时候,在天娇的宠爱下无邪的言谈与撒娇,她甚至觉得,她是曾经的天娇,而笑霜,是曾经的自己。 Chapter 0580 笑霜的面部整容手术,经过一整天的时间,终于取得了巨大成功,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被重重包围的喜悦淹没,并久久的沉浸其中,后来,云罗风树说,那与她以往刻意摆出的冷冰冰表情相差甚远,充满了温柔和明媚。 只可惜路途遥远,否则,相夫光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归国了,依照常识和惯例,手术完成是不能立刻出院的,笑霜还需要接受系统的治疗和足够的康复时间,因而,相夫光子决定,要如以往那样用千影术跟晴尊请长假,并亲自嘱咐落痕探樱如何顶替她打理质检府。 “风树,你留在这里看着笑霜,我出去买吃的。”匆匆拿了个小钱包,相夫光子头也不回往外冲,云罗风树疾步跟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做什么?” “还是我去吧。” “之前都是你去的,今天我来吧,怎么,担心我被打劫啊?”光子开起风树的玩笑,每次看到他一板一眼的正经表情,都忍不住想去戏弄一番,尤其笑霜的喜讯传来,她的笑容照之以往多了许多,也明快了不少。 “好吧。”云罗回给她浅淡一笑,温情叮嘱:“自己小心。” 此时已至十二月下旬,笑霜在日渐的康复中,每每想到这,相夫光子容易消沉的心情就立刻充盈起活力跟快意,顿觉后顾之忧大大减少。她来到花域国都城最繁华的街市,不禁以此对比起光都的千岁街来,千岁街繁华热闹中透出神之国的古典风韵,这么多年些许改变都没有,而到处充斥着天国之风的花之域,高楼大厦,抖擞林立,灯火映天,宛如白昼,人们的欢笑与交谈声常常会被大屏幕里的轻快舞曲所掩埋,街上车水马龙,人海如潮,连歇脚的地方都很难找到。 这里的繁华太过喧闹,处处流淌出年轻时尚的气息,朝气蓬勃的快节奏就像人们踩在脚底的步伐,没有半点停歇。 从身畔流水一般穿梭而过的人群中,相夫光子猛然瞥见一抹妖冶的身影,她当即便判断,那是从光域消失已久的念柳义女,曾被尊为“义公主”的秋依,不过相夫光子并没忘记她的另一重身份,甚至觉得,此人在今时今日出现在这里,必定和那个黑暗组织有关。 下定了决心,便决不后退,她跟上秋依的步伐,用最谨慎的姿态紧紧尾随。 毗邻国都城最繁华地带的,有一片茂密的青翠竹林,在其中行走了大概半小时,抵达一处山脉下深藏的洞口,那里晦暗曲折,洞顶有水滴滴答垂落,时不时还有铁锈般的血腥味闯入鼻腔,相夫光子敛住气息,一路跟踪,在秋依摇摆晃动的身影间找寻一丝可以勘破的痕迹,忽然,她止住了脚步,洞中道路愈发辽阔,转眼间,两侧出现整齐排列的铁栅,那牢栏内部有清晰可见的佝偻背影。 好多的囚犯!那一瞬间,相夫光子错以为这是花国国府不可告人的秘密监狱,但随着秋依推开尽头的一扇门,并用元能轻松破除入口的结界,她才确定,这并不是弗瑞森国主的管辖地,至少,那位新君尚不知此处的存在。 “这里是天魔教的秘密据点,无误。” 她才刚刚得到确认,就反射性顿住了步伐,同时凭空接住两把被磨得锋利的钢制轻斩,遭遇攻击后相夫光子一向的反应便是不管对方是谁立即还以颜色,速如离弦之箭,顷刻间甩出的狭长光鞭蛇一样缠住来者的手腕,对方却蜻蜓点水般一动臂膀,手中冷刃残酷下落,轻而易举将胳膊粗的金色能量鞭斩断。 相夫光子借势后退,洞顶投下的昏暗灯光隐约映明执剑人的身形,他穿着第一战神的银色铠甲,双手各握一把手掌宽的大剑,精短的发尾微翘,勾勒出大致的发型,只是光线不够明晰,相夫光子还无法辨认他的长相。 “竟然让人发现这里,秋依,你太大意了。”清清冷冷的声线如一股雪下冰泉,带着沁人心肺的寒意贯穿而来。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熟人呢,许久未见了,相夫光子少主~”秋依不计前嫌的朝对方投去一笑,妩媚之态更胜从前。 “好久不见,秋依,没想到这次重逢……竟然是在天魔教的据点里。” “既然知道,你还敢进来?不得不叫人佩服你的勇气呢!” “这还不是多亏了秋依团长手下留情?若不是你故意引我进来,我怕是也没机会呢。” 你一言我一语互敬似的回驳持续了一小段时间,终于在新任战神不耐烦的催促下中断,秋依眼畔有毒笑弥漫,嫣红的娇唇字字清晰的吐露出她最终的用意:“我还有事去找雷默,拓天,潜入者的处决任务,就交给你了。” 相夫光子眼神一暗,立即猜出这新任战神不但不易对付,更是个下手无情的冷酷之人,否则,凭秋依对自己的怨恨,是不可能如此放心的转身离开。她握紧蓄满冲击能量的右手,蓄势待发望向阴影处的敌人。 战斗随即展开,洞中设有牢狱,道路狭窄,没多久两人就旁若无物的轰飞了洞顶的土石,被突破开来的顶壁形成一道巨大缺口,令炙烈耀目的阳光流水状倾泻下来。相夫光子有一瞬间的侥幸,若洞顶上是层层不绝的山石,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此葬身地洞,连带着那不计其数的囚困者。 被秋依唤作“拓天”的男子,与相夫光子年龄相仿,偏瘦的身材在魁梧铠甲的掩饰下,减去了几分羸弱,他有近似于水无痕尽的深沉气质和端正五官,额发上扬,锐利的双眼全无半分人情和温度,手执宽剑,像久经沙场的嗜血之神,浑身迸发出来的杀气更似千年寒冰,冻到人几乎窒息。 相夫光子遇强则强的本领在这一战中充分体现,可惜,她终究没有敌过对手,拓天的战斗方式干净利落,没有任何迟疑,没有分毫多余的动作,力道和精准度更在她之上,尽管她使出浑身解数见招拆招,可还是被拓天一记猛剑击到了牢狱外围的铁栅上,相夫光子当时用元能罩护住身体,否则已经身首异处。 更不逢时的状况在眼下发生,相夫光子心口绞痛,连疑惑的时间都没有便喷出了两口血,她捂着刺痛的左胸,看拓天无情的脸孔一点点靠近,顿生大限将至的预感。 “喂,能把那个女人交给我吗?” 拓天斩向相夫光子的巨刃停在半空,侧过脸,被日光照映的面部线条弧度完美,棱角分明,他用一只眼睛斜睨着第二战神,冷冰冰答复一句“随意”,便收剑离开。 大起大落的局面彷如做梦一般,相夫光子打从心底的松了口气。 轰隆隆……远处模糊的坍塌声,比起雷默的造访更能引起光子的注意,那种即将天塌地陷的声音海啸般愈行愈近,让她不由得闻之色变。 “美丽的光子小姐,你要怎么感谢我呢?我刚刚可是……” “马上把这里的人转移出去!山洞马上就要坍塌了!”她火星火燎抓住雷默的手腕,把他硬拖到一座监牢前,自己则徒手掰开牢门上的大锁,并急切勒令里面的人立即逃脱。 雷默配合了相夫光子的决定,用不到两分钟的工夫放出了全部的囚困者,当生命一个不落的平安迁移到洞外、整座山洞也被重重巨石掩埋,雷默勾起了轻佻的笑容。 “你和拓天运气真好,不过托你俩的福,这花之国的秘密据点,还是摧毁了。” “你们天魔教还真是无孔不入,居然在弗瑞森的统治下搞出这种把戏来!” “呵呵,那些事情才无所谓呢,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你要怎么谢我呢?” 相夫光子有意跟他保持距离,却对他的出言轻佻不再愤怒相向:“想让我谢你,也不是不行,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替我把赤魇的蝠咒解了,我就好好报答你。” 樱红的舌尖舔舐唇瓣,雷默妖异的神采和容颜不知惹过多少女子心醉神迷,他露出兴致十足的表情,充满了诱惑力的回应:“这真是让我心动的条件,我就等你……乖乖投入我怀抱的那一天!” 出人意料,雷默居然没有再纠缠相夫光子,他好像急于完成某件事,朝着固定的方向疾步走去。路上,他被一直深爱自己的秋依堵截,女人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为什么从拓天手里救下相夫光子,还字字血泪的重申那是害死他俩孩子的凶手,岂料,雷默根本不在意,竟着魔一般的告诉秋依,他要动身赶往光之国。 山洞口外,相夫光子无视囚困者们四处奔逃的狼狈景象,只把错愕的目光落在一抹熟悉的身影上。 “圣母?!你怎么会在这?!” 早已失尽往日风采,如今只有囚衣可穿的前任圣母,挂上不同以往的沧桑表情,回答了相夫光子的疑问:“一言难尽,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慢慢告诉你,还有……圣母那个名号,距离我太过遥远,如今的我,只是念氏家族的后人。” 相夫光子在回医院前,将念柳带到一家旅馆,等她吃饱喝足洗完澡,将她领进一间隐蔽的包房。 “说吧,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她用平缓的审讯口吻拉回念柳飘走的思绪。 “呵,真没想到,我也有需要你帮忙的一天。”念柳自嘲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为什么会落在天魔教手里?你不是被十三禁卫军关押了吗?” “比起这个,你难道不想知道,有关于相夫兰咏的一些真相么?” 圣母充满诱惑力的话语令相夫光子骤然一颤,她用沉默表示了许可。 “相夫兰咏暗中策划并掌控了穆高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穆高和简曳的所图,简曳为了稳住我,故意欺骗说要立我的女儿为国主,可他却把心思用到与辰身上,当时,只有我发现与辰不是我的亲孙子,为了防止他继位,我就只能让简曳知道穆高的真面目了……” “等等,你说的这些和相夫兰咏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属于间接粉碎了相夫兰咏的理想,她的目的是暗暗除掉与辰,再激发穆高的母爱从而推举相夫裕继位,穆高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也等于抹杀了她全部的希望!于你来说,这不是很大快人心吗!” 竟然和真怀所说的一模一样?相夫光子明白,这两人是不可能联手的。 “是很令人痛快,可惜,相夫兰咏还是凭借自己不死小强的威力爬到了右副旗主的位子,而你,在铲除穆高和简曳后将完璧江山全数掌握在手里的美梦也被十三禁卫军粉碎了吧?不过念柳前辈,你还是很让我意外,一直都以为你是个居位自傲、没有大脑的蠢材,想不到果真如我们智将预料的那样,你才是御政宫里潜藏的黑马呢。 ”相夫光子短笑一声,言辞态度颇有漫不经心的洒脱。 “呵呵,能让你感到意外,或许也是我的荣幸呢。”念柳一反常态摆出随和的微笑,对光子近于嘲讽的言论毫不介怀:“还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在很久以前,我曾把相夫兰咏和她的女儿叫来聊天,因为我看得出,她那次‘状告凝光城’并非真正的目的,她想要的,是引起我的注意,在穆高之前,相夫兰咏大概也想投靠在我的旗下吧?”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可惜,你一定不知道自己会有今天吧?”相夫光子并不领情,于她来说,相夫兰咏的曾经已成历史,而她真正想要的,是摧毁此人未来的道路。 “如果我说我也预料到了,你信吗?”对方的沉默让念柳深深一叹:“其实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一直维护我的十三禁卫军会忽然舍弃我?” “这难道,跟你在天魔教的手里也有关系?” “实话告诉你,我唯一不清楚的,就是我如何到了天魔教的据点,我吃了十三禁卫军送来的食物,莫名其妙就昏倒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秋依手里了。” “那关于秋依你知道多少?你认识她这么久,不可能一点也不清楚吧?” “我曾经秘密调查过她,可惜,她的行踪和过去太过隐秘,我只知道她隶属天魔教冰影军团,有个忠实的手下叫红鸢,却无法确定她的其他方面,即便是被她关押着,我也难以从新的环境里找寻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我凭什么信你?单说十三禁卫军指控你泄露光国机密,你就是个不足以被人相信的人!” “我根本没有传情报给花域!” “你敢说你没做过背叛光之国的事?”光子有些震怒,又想起了念柳曾经给予天地盟的不堪过往。 “但这一次,我真的没有!” “那究竟是为什么?十三禁卫军不可能无端端舍弃你吧!” 念柳忽然浑身战栗,迟疑了很久,才满头大汗的解释:“只怕……是那个原因……” 相夫光子看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耽误了太久,云罗风树铁定在煎熬中等待自己平安归去,她直起身,郑重其事的问念柳:“我问你,你想死还是想活?” “当然是活!”念柳充满希望的眼睛正闪烁放光。 “好,那就跟我回去!” “你是说……?” “你留在花之国,不是被十三禁卫军找到抓走,就是被弗瑞森逮住关押,或是被天魔教一不小心给弄死,只有跟我回光域,我才能保你性命!” “就如同你不信任我一样,你以为我会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里吗?”念柳摆出待宰羔羊的弱势嘴脸,全然丧失了以往的气焰。 “可你没得选择,只有跟着我,让我把你藏起来,躲开所有人的视线,你才有机会重见天日,给你五分钟,你好好考虑清楚吧,我还有急事要办,不会跟你磨蹭太久!”她转身站到落地窗前,对着外面空旷的明媚景色静静眺望,终于在第三分钟,得到了圣母的答复。 相夫光子从零启器里召唤出一身行头,给念柳做了彻头彻尾的形象改换,嘱咐她除了自己以外,不得对任何人表露真实身份。两人匆忙赶回花容医馆,刚好笑霜做了最后一次复诊,几日后便可安心出院,相夫光子急三火四的告诉云罗风树,要他立刻去办出院手续。 “为什么?我觉得,听医生的话比较好。” “事出紧急,路上我再跟你细说。”光子言简意赅的解释完,把笑霜拉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恢复的不错,只要在赶路的过程里小心一点,是不会有问题的。” “那好吧,我去办。”云罗风树看了眼跟光子一起回来的陌生人,当时没有多问。 Chapter 0581 温润莹洁的雪片莲遍栽神母殿内,纯白无暇,蔚为壮观,丝丝缕缕的花朵清香绵延不绝,顺着四敞的大殿门窗,飘荡去更远的地方。 美丽的银色秀发垂至腰下,在浅淡的天光里隐隐泛彩,一袭纯黑的国主袍上以纯金绣线勾画出嬉闹深渊的腾龙,龙眼由红宝石镶嵌,龙身则被数朵白色欧石楠簇拥,剪裁得当的衣袍衬托出女子纤腰宽臀的身材特征,使她更能在举步轻摇时焕发出风姿绰约的美态。她踩着水晶足底燕绒靴,一步步走向顶点处那把全新打造的“国主王座”。 当她拂袖转身,稳坐其上,殿内满登登的国府成员齐齐弯腰鞠躬,嗓音高亮:“恭贺晔王大人登极之喜!我等必将忠心事主,誓死不存二心!” 秋之翼惠溪气定神闲地接受众人的宣誓和礼拜,秋之翼梨觞端坐旁侧的高椅上,仍旧以圣母的身份向众人宣布:“良禽择木,贤臣择主,望各位同仁擦亮眼睛,择取你所中意的王者效忠,我秋之翼梨觞以初代上主的威名在这里宣布,光之国的理性行政时代即将开启!而发动人和率领者,必然是我身旁的这位——晔王国主!” 响彻云霄的鼓掌声持续了很久,直到晔王亲口宣布,殿内才渐渐复原成最初的安静。 “左副旗主代表人,右副旗主,两位上前听令!” 神无月香玉代表未醒的丈夫,和相夫兰咏一同昂首阔步在大殿之中,在同僚紧紧的注视下来到晔王眼前,俯身下拜。 “本国主给你二人特权,在你们旗下所设置的官衔,你们可以任意处置,无需经过人事部的裁定,只要通过梨觞大人的首肯,便可直接生效!” “属下跪谢晔王国主大人的恩典!您真是上天为我光域派下来最英明的神!属下代表全家再次感谢您的厚爱!”赞美之词信口拈来,语气却不具备任何情感,相夫兰咏抢先香玉一步,像是迫不可待跟合作者签下了有利双方的大买卖。 神无月香玉不肯示弱,在兰咏起身不久,她屈膝跪地,双手捧着一枚金灿灿的戒指,高过头顶递向晔王:“历代国主都有一枚象征王权的指环相伴,这是属下及属下家族的一点心意,请晔王大人笑纳!” …… 这种国主登极的隆重场面绝不是梦中幻想,它是现实发生的,且地点就在光之国。 殿内多数都是御政宫原本的成员,只留一小块位置供凝光城的诸位站立,上主们脸色澹然,难辨喜怒,漫不经心听着冗长而刻板的仪式演说,和晴尊继位那会儿相差悬殊,想当初,碧姐登上云顶之端,不过寥寥讲了几句,却是字字重点,声声珍贵,也没有事先安排台词和演员,更不会反复演练以致临场不乱。 男上主们的穿着没有太大改变,仍旧是笔挺的黑长风衣,领口样式特殊。女上主们历来单薄,经不起风刀霜剑的摧残,只好在紧身正装外套一件黑天鹅绒无袖上衣,也正因为如此,在暖香熏腾的内殿里,慢慢呆出一身汗来。和心花怒放的御政宫诸人不同,天地盟的一切都显得很平淡,清浅到若有若无,时聚时散。 “今天很可惜,另一位国主晴尊没有光临现场,不过,她的忠心干将们全部在此,因而,本国主想听听,关于今天的国主加立仪式,各位上主有什么不满吗?” 站在首位的风扬龙泽脱队上前,深施一礼,恭敬而无卑微,进退得当有度的回应:“晔王大人多思了,我等正是代表四代国主大人前来这里恭贺晔王继位的。” “今天是新年,又是晔王继位的大好日子,如此双喜临门的美事,我等又怎会不满?”第二代表风摩以悠紧接着上前表态,只是比起风扬的儒雅平和,她的口气里仍旧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霸气。 这让许多人瞬间想起那副冰冷执着的面孔,若此刻她在,会这么容易的准许晔王荣登宝座吗? 红梅枝上抽出嫩芽,在缭绕浮动的霜气里婆娑摇摆。苍穹颜色灰白,乌乌沉沉,仿佛随时会迎来天色的骤变。皑皑茫茫的原野上,夏秋季节葱郁繁盛的植被孤单凋零,终于要在第一场大雪里被深深埋葬。 玉灵碧把一条新织的米色粗棒针围巾挂在黑发男子的脖颈上,又整理了两下他身上穿着的米色风衣,从黑手套到黑靴子都细细打量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的勾起了嘴角。 “瞳,真对不起,眼下只能把你藏在我身边,无法让你自由的来去。” 静静飘落的雪悄悄落满灿烂的碧色头发,青丝在风里纠缠,如一首歌般绝美灵动,女子的笑眼像是弯弯的新月,使人看了,心扉盈暖。 “碧,不要这么说,我该感谢你才对,我记不起以前的事,所有的记忆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对视的目光深重而缱绻,微凉的霜雪自原上拂来,掠起他们飞扬的发丝,敲打他们恬淡的神容。 “好了,瞳,你呆在这里,我还有事要办,等忙完了,我会回来。” 转眼间,她的身影湮没在苍茫的雪幕中,瞳对着玉灵碧消失的方向定定凝望,眼中划过伤痛和哀凉,他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好像在某个遥远的尽头,有怆然纠结的过往在等待他的苏醒,他只听到,碧心中那鲜为人知的孤独声音。 几天前,就在天地盟对突如其来的新圣母由抗拒转变为接受时,梨觞“不负所望”的宣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个提议同时得到了十三禁卫军的肯定——加立国主,一国双日! 梨觞的行为让早先就对她疑窦丛生的天地盟上主群起反对,这些年轻的国家将领本就对这两个诡异的秋之翼族人心存异猜,况且人人懂得天无二日的道理,如今加立一名平起平坐的国主,光域会被其他外邦怎样评价啊? 他们向来知道碧姐宽厚大度,只是也没料到,她居然毫不犹豫的颔首答应了,理由就跟他们心中揣度一模一样——“只要是对国家有好处的事,别说多立一个国主,就是让我退位我也心甘情愿。” 前有梨觞虎视眈眈、十三禁卫军威严压迫,后有碧姐宽容处之、从中调和,天地盟只好接受这噩梦一般的裁定,在新年伊始,强把碧姐留在结界里,禁止她前去参加,以表示天地盟众员对此项国策的强烈抗议。 从仪式的场地到晔王身上那袭国主袍的规格改换,所有事情都由梨觞一方自行做主,新王在与晴尊“并列”之初,就已经是拥有了国家的操纵支配权。一朝君主一朝臣,连带着御政宫成员的地位也提升到上主一般的高度了,晔王还亲自下令,自己要住在护光城,和凝光城里的晴尊并驾齐驱。 所有的意图和目的昭然若揭,只是没人明着去戳破罢了,众上主以淡漠掩盖内心的焦灼和愧疚,在登极大典一结束,就聚集到至尊圣殿,等候晴尊的到来。 “都是我们的错,如果不是那件事,惠溪怎么会当国主?碧姐又怎会受这样的委屈?” 芙菱的哭泣有着充足的来由,十三禁卫军之所以爽快的点头准允,某种意义上,是这些上主间接促成的。 一周前的那天,唐元纪弥也带着各位队长的签字许可书亲赴凝光城,宣布十三禁卫军的最高指令,即“允许一国双日”政策,并携带回一件让天地盟全员都瞠目结舌的东西。 留有各主官印的联名上奏书,内容和十三禁卫军的许可毫无二致。 “上主联名上奏,已经获得诸位队长的准许了,从今天开始,秋之翼惠溪就是光之国的另一位国主,你们,马上筹备新国主的继任典礼仪式,并把一切都部署好。” “弥也队长,虽然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不过……如果我们说,我们的官印是被偷了,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你信吗?” “我信与不信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们的身份证明就印在上面,纹路之细腻复杂不是轻易可以复制的,不管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这都已成定局,也只好认了。” “果然是她,当初能做到的,就只有她了。” “而且,她根本不怕我们事后发现,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 事到如今,再去回首不堪的过往,于他们来说已经无济于事,他们唯有带着深深的歉疚与自责,默默守候在碧姐身边,才能获得一丝仅有的安慰。 回想这个星期以来发生的种种,众上主陷入苦思。 这是大权旁落的前兆吗?曾经念柳倚重的御政宫成员至今犹在,他们各方面都乏善可陈,与围在君王身边、千方百计不让其犯错误的他们实在大相径庭,如今这位有机会俯览众生的晔王国主也未必是善类,单凭她在继任仪式上迫不及待的封官赐权,就不难看出她有一点点蚕食掉天地盟权力的欲望和野心,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何况在新君背后,还有秋之翼梨觞这位暗中的支配者在呢? 前者纵然和光同尘,后者也未必不云遮雾蔽啊! “碧姐……”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刚刚踏入圣殿的晴尊揭下落满风雪的帽子,浅笑盈盈的扫视她的弟弟妹妹们:“我都明白,你们心里的难过、自责和悲伤,不过碧姐还是要告诉你们,碧姐不怪你们,反而因为你们的难过而更加难过,我希望你们快乐,不是因为权力地位,是希望你们生得精彩,活得充实,你们忘记我们来到这个国家顶端的初衷了吗?我们是想给百姓带来幸福的生活,不受战乱骚扰,不因贫穷困苦,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我们不做国主、上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玉灵碧展开双臂,将无法全数揽入怀中的众人聚拢到一起,开心的落泪:“不要为了我们原本没有去期待的东西而迷失、失掉了我们最珍贵的东西。” 转头望向窗外橙辉漫漫的夕阳,在这苍凉的时节,竟会觉得温暖无比。 “各位,陪我去散步,好吗?” 这么多人一起散步是不多见的,除了接待外域贵宾礼仪上的形式,便只剩下节庆时的游园大会了,可这次新年不同以往,他们,实在没有庆贺的心情。然,就在刚刚的某一瞬间,他们体会了碧姐那句话的真谛,不约而同露出欢笑,宛如初入国府时,最是纯真无邪的那一刻。 天色渐暗,相夫光子的马车驶进光域时,已没打算能在天黑赶回目的地,一路上,她发现各家各户张灯结彩,还以为仅仅是为了庆贺新年筹备的,直到在镜火城的一间旅馆下榻,才听说,国都城里忙碌不堪,是为了新国主继位的大事。 在旅店餐厅里,她听到议论纷纷的百姓口中关于此事的诸多评价和看法,自己也陷入到前所未有的骇然和震惊中,短短一个月,亲人们的所在地居然风云变色、天地骤换,如果这不是噩梦,便是早就筹划好了的阴谋! 她怒拍桌案,忘记了自己此时身处的地方,急切的想要回去看看大家……他们,一定也不好过。 “坐下,你想让大家注意到我们吗。”蒙头遮脸的念柳低声提醒身畔起立的红发女子。 “光子,别冲动,明天回去,一切就都明了了。”云罗风树适时开口。 “明天……你觉得我还有耐心等到明天吗?”暗蓝的眸子里有火焰在燃烧,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焦得她意乱心慌。 “姐姐……”笑霜用大眼睛注视她,并安慰般牵动她的衣袖。 看见小女孩,相夫光子的面部表情才稍微柔和些,听到一旁百姓议论的内容,简直快把地砖踩裂、椅子坐穿:“重用玄若一族和天姿?她疯了吗,这些是非人物也敢用,不怕花域冰域找她算账?” “秋之翼梨觞是有名的胆大包天,怕是她真的无所畏惧吧,一般人不敢用的,她通通都敢。”念柳像是知晓内幕般接下光子的言论,展现出从未显露的过人智慧:“不过就算这样,她也不敢贸然做出这样的决策,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十三禁卫军,到现在还安然无事,就说明,十三禁卫军许可了这项提案,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梨觞自己不做国主,偏偏推举一个没有经验的陌生女子呢?凭借她初代上主的威名,不是更能驾驭人心吗?” “谁管她那么多!我现在只关心碧姐和大家的境况,什么一国双日?本少主绝不承认!” 翌日,四人继续乘马车往国都行进,在马不停蹄奔波了一段时间后,国都城那片繁茂的银藤林逐渐进入视野,冬日里败枝寥落,枯藤萧索,被清雪笼起的白雾一罩,倒也别具仙气美感。 模糊中,一个男人的轮廓渐渐清晰,他手持利剑,饱含敌意的阻挡在道路前方,迫使云罗风树勒紧缰绳顿住马蹄。相夫光子随后从马车上跳下,和云罗风树一起警惕的盯住来意不明的挡路人。 “相夫光子,我要杀了你!” 剑光一闪,杀机迫近,看清来人的面孔相夫光子一阵惊异:“佩佩玖斯尼?!” Chapter 0582 云罗风树瞬息上前,替相夫光子抵挡玖斯尼的袭击,赤手空拳对拼寒光凛凛的宝剑,几回合过后,佩佩玖斯尼败下阵来,他翻起不忿又嫉妒的白眼,额头上“卍”字爆闪,继而全身被一圈浓烈的黑雾所围绕。 这样明显的特征,不具生机的腐气,证实了相夫光子心中猜想:“是尸魂傀儡!” 佩佩玖斯尼明明暴死狱中,怎会重返人间?除了欧也从容这把“双十钥匙”,再没有哪个活人脑门上会印着红闪闪的奇特标志,可他满眼仇恨,乌灰的眸子里刻着阴毒的冷光,怎么看也不像是目色涣散表情空洞的傀儡啊? “看来,这是天魔教另一种尸魂傀儡了……拥有人之意识的‘转生傀儡’!” “相夫光子,有本事和我一较高下吗?” “佩佩玖斯尼,好不容易复活了,不好好呆着,特地跑过来再死一次么?” “哼,我是奉组织命令取你狗命!我已经不是从前的玖斯尼了!现在的我,拥有最强悍的黑暗力量!”他没命的疯冲上来,意图用今非昔比的武力摘取胜利果实。 相夫光子在云罗风树耳边嘱咐,要他回去保护马车里的两人,自己则抡起月型轻斩,一路狂奔跃至玖斯尼脚下,与黑雾缠绕的男人展开激烈对决。很快,相夫光子便暗自唏嘘了,这玖斯尼的本事确实不同一般,招招式式还是对着自己的要害猛攻,她不禁觉得奇怪,若要刺杀,玖斯尼早该来了,何必等到今天? “喂!玖斯尼!相夫兰咏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不要命的打?”本是引蛇出洞的谎骗之言,却叫佩佩玖斯尼始料未及的一滞,出现了不小的破绽,相夫光子也没想到歪打正着诓出了这么个真相,恨意再度从眼底沸腾燃烧:“……真的是她?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我的任务只是杀你,其余的你去问她!” “可……恨……至……极——”眼角唇畔的绯红色彩再度呈现,宛如上就了妖异的眼妆,系发的带子被暴风扯碎,散落开来的红丝狷狂飞扬,在剧烈横梭的气流里时不时掩住那冰冷的眸子和凛冽的面容。 天空并没有随着雪停恢复晴色,反而由于相夫光子的失控再度惨淡如灰,似有乌云过境,红发女子听不到任何声音,耳畔只有心中激起的叫杀声,她握死掌间的利器,忽然掠至玖斯尼面庞之前,尖刃直刺额头,瞬间迸血。 玖斯尼发出一阵难听的惨嚎,带着不甘和仇怨再次离开了这个世界,相夫光子阴着脸孔,拾起他丢弃的宝剑在其身上用力一划,飚起一道猩红的弧线后,杀气腾腾的往前方步行。 “光子!”云罗风树紧步跟上,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见她眉眼余留着残红,神态邪异,担心不已:“光子!清醒一点!光子!” 相夫光子被男子大力的扭过身体,两眼空洞无物,直对着那双天蓝的眸子瞪视,好一会儿,才在云罗风树锲而不舍的呼唤下闪现一丝灵气:“我……这是……” “光子,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风树……”她望向男子的表情渐渐充满温柔和惆怅:“我是不是……又失控了……” “佩佩玖斯尼已经被你打倒,我们现在不能只顾自己,还有笑霜和柳前辈,需要你的安顿。” 光子抓住风树按在肩上的手,随着他回到马车那里,对当中的女人和她身后瑟瑟发抖的孩子说:“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只要到达目的地,一切困难就都解除了。” 相夫光子不再那么迫不及待,在将笑霜亲自送进北门后,由风树和“阿柳”相伴,来到了相夫兰咏的住处。相夫兰咏正在指挥侄子搬家,把她离不了身的东西通通载入护光城的右副旗主宫里,相夫光子等了好一会儿,父亲才驾着马车远离视线,就在兰咏进屋准备关门的空当,她急速掠去,一拳劈碎了结实的铁框木板门。 相夫兰咏吓得不轻,还沉浸在高升喜悦当中的她压根没注意周遭的动静,眼见相夫光子一反常态的瞪着自己,暗叫不妙:“你你要干什么!别忘了,你是不能杀我的!不过我也不怕你!反正有整个天地盟和全光国的百姓给我陪葬!你来啊!有本事来啊!没本事我还让你爸折磨你弄死你!” 相夫光子举起玖斯尼染血的宝剑,朝相夫兰咏的面部用力一甩,就这样,搅着腥臭味的红色液体溅了老太太一脸,使其痛愤异常,恨意暴增。 “不要以为你一人得道,全家就都跟着鸡犬升天了,有我相夫光子在,你们这些垃圾想都别想!我给你机会让你继续作孽害人,同样也给你机会让你痛苦万世断子绝孙!” 拖着沉重的步子,相夫光子一点点朝凝光城方向挪移,神无月香玉忽然没头没脑的撞上来,她习惯性避开,妇人便整个身子摔趴到地上。 “风树!你这些天去哪里了!让妈妈我找得好苦啊!”恶狠狠的瞪了相夫光子几眼,爬起身后的香玉一把搂住长子的胳膊紧紧不放:“快跟妈妈回去!你爸爸他醒啦!” 两人的目光不经意碰到一起,一个淡漠平常,一个复杂难舍,相夫光子理解云罗风树的为难,朝他点头说:“我先进城了。” 看着她和柳前辈渐渐消失在道路的转角,云罗风树才跟香玉回到他们现下的住处——护光城玄血宫。 玄血宫经由香玉的亲自设计,结构和装潢方面气派奢华,以挑高穹顶和辽阔面积为主要建筑模式,内外共有十余间卧房,其余屋室合计二十六间,是整个护光城里最大的单组宫殿。距离正殿最近的“冰上阁”是玄若夫妇的居所,一左一右分别留给次子夜千雪,以及长子风树。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儿子,玄若风树。” 玄若栤诚苏醒后所听到的第一个故事,就是他失踪多年的长子失而复得,花了少许时间消化这一切,在真正见到时,不疾不徐不惊躁,身为父亲的玄若栤诚很是自然的给长子下了首次命令。暗红色的无光泽发间已冒出了斑驳银丝,深纹满布的脸,沉成古板骄傲的神色,比起做代理族长和正式族长那几年,昏睡许久的玄若首领已然苍老不少。 他要云罗风树坐在自己的对面,看着儿子沉着宁静的表情,微微一叹:“你有什么话,想对父亲说吗?” 云罗风树在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心情是复杂的,此前,他还为了相夫光子把这颗暗红的脑袋拍进墙壁以至于多时未醒,忽然得知他是自己父亲的那会儿,还难耐的纠结了几日,今天父亲苏醒,他就这样坐在他的面前,更显得茫然凝重,不知所措了。 “对不起,父亲,我……” “不怪你,那时候你还不知道我是你父亲,而我,也不知道你是我儿子……风树啊,你可以使血液再生的能力,也是因为继承了我玄若的血统,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认祖归宗,真正的回来。” “父亲的意思是……?” “我要你接受我的安排,入御政宫为官,并娶相夫光子为妻。” “大哥!我带了好酒!叫风树一块儿来喝吧!”笑声豪迈的玄若启泰伴随浓香四溢的酒气大步流星跨进门来,品红色的短发修剪的更加齐整,一双细目满载着欢意,不等长兄多说,就一屁股坐上了椅子。 “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玄若栤诚冷冰冰地用陈述语气问。 “我们的两万元术师已经安排好住处了,由于刚刚进驻,只能在国都边境人烟稀少的平原上搭帐篷,不过晔王说了,马上在那儿建一片楼群出来!” “玄若一族不同往昔,虽然在光域仍可立足,可终究不复冰域贵族时的声望,振兴玄若一族势在必行,就只有靠我们几个努力了。”玄若栤诚端过弟弟斟好的酒,盯了半晌才一饮而尽。 “大哥是不是已经想好振兴家族的方法了?”在云罗风树略略凝重了表情的时刻,唯有玄若启泰粗枝大叶地随口询问。他常年不在家中,玄若落魄那会儿他也曾回去探望过,当看到各地通告上显示的种种震撼消息,他惊呆了,慌不择路的传信给不久前才与他相遇的二哥玄若真火。因为冱英礼家族巡查严谨,他还不太敢在族人的所在地露面,只知道他们被安置在一处破旧阴冷连炭火都不给足的地方。他是没有体味过那种难耐的生活,因而问及此处,也显得满不在乎。 “哼,晔王背后的秋之翼梨觞在打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她们同时扶植玄若一族和相夫兰咏,就是为了让我们互相牵制,必要的时候坐收渔利,这种平级制衡的手段糊弄不谙世事的新官还差不多,以为我玄若栤诚那么好糊弄吗!”玄若栤诚狠狠嗤笑了三声,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飘满整间屋子。 “那么父亲大人为什么还会接受晔王的邀请?”云罗风树淡淡开口,漠然提问。 “因为,这是我唯一可选的路,为了让玄若一族再兴,我必须破釜沉舟。” “势力变大,就会滋长野心,晔王和圣母一定清楚这一点,她们不会轻易让你的计划实现的。” “你有什么想法吗?风树?” “我只觉得平稳度日就好,志不在此,无法给父亲更多的意见。”眼睑垂下复又张开,云罗风树波澜不惊的气度已深入到骨髓和灵魂当中。 “没出息的东西!亏我还指望你继承我的家业!”玄若栤诚怒拍桌案,刚好夜千雪走进来,他的脸色很是不悦,勒令次子快快入座,又把长篇大论延续下去:“是不是有人给你灌输了什么思想?让你觉得争权夺利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作为父亲我要告诉你!人只要活着就势必存在斗争,若不去斗,往往是没法生存下去的,你也是元术师,难道参悟不透这一点吗?玄若家族的复兴只能靠斗争手段,必要的时候发生流血事件也在所不惜!” “如果这是在冰域,我或许无话可说,但是父亲,这里是光之国,光之国如今的境况如何有目共睹,并不是你想怎样,就能够实现的。”比起父亲激烈的口气,云罗风树的平静反驳显得那么缺乏底气。 “光之国的和平仅仅是装饰出来的虚假面具,它的本体就和所有国家一样,是丑陋的!你所看到的,都只是镜花水月不切实际的表象!”玄若栤诚言辞激烈,讲得吼声震天慷慨激昂:“不论放在哪个国家,这句话都相当适用,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光明磊落’的统治!任何领域和阶层的管理,都是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这就是事实!” 云罗风树和夜千雪保持相同的沉默,玄若启泰则听得有点傻眼,一时间没有搭话也没有调侃。好半天过去,玄若栤诚亲自打破他给气氛带来的僵硬:“风树,爸爸不是故意指责你的,我们今天,属于是‘第一次’见面,爸爸不想跟你有什么不愉快,只是,御政宫的官你非做不可,而相夫光子,你也很喜欢她不是吗?”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明白……妈妈,不是一直反对我们的事吗?” “作为父亲,我不想欺骗你,我和你妈妈的确不喜欢相夫光子,也不会认同这个儿媳妇,可是……她有崇高的地位、连十三禁卫军都能压制住的能力,作为玄若的复兴,这份‘助力’是必要的,我也相信,你不会胳膊肘往外拐,把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吧?我的儿子?”说到最后,玄若栤诚冷傲的脸孔居然浮现出狡诈的微笑,那表情如蜘蛛张开了名为“亲情”的网,将云罗风树紧紧的包围在内,动弹不得。 他果然只能选择沉默,以表示他的应允,只是不久,他再度用水波不惊的话语表示自己的抗议:“我不会泄露任何事情,但这不表示,我要把相夫光子作为玄若崛起的工具,父亲,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娶她了?”玄若栤诚眯起双眼,狐疑的盯住长子的脸。 “我会娶她,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在我做了官之后,父亲,很抱歉。”云罗风树起身弯腰,向父亲施道歉礼:“我不会做御政宫的人,即便在天地盟,我也仅仅是个护卫。” “爸爸,大哥,你们别吵了,我这有一件急事找你们帮忙呢!”犹豫再三,夜千雪还是决定强冒危险:“你们知道阿鸯在哪吗?我找了她很久,都没有消息,我很担心啊,自从在青城药都分别,我就和她失去了联络……” “你!给我滚出去!”玄若栤诚一声痛吼吓得夜千雪登时摔地,看着次子两腿发抖的模样,作为父亲的男人简直没法忍受:“你个没出息的废物!你们兄弟两个想把我气死是不是!胸无大志还被女人迷了心窍!简直不配做我玄若一族的人!” 染黑了头发并拉得笔直,一身紧致套装,神无月香玉用厚厚的粉底掩盖了不健康的青白面色和熊猫眼袋,一进门就嚷声不断:“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谁年轻时没犯过错误?他们还小,等过两年就明白了,那种妖艳的女人是最要不得的!会毁了男人的一生!” “没有吧?我看那个相夫光子挺好的呀,之前为了救风树被战无霸打得半死,这么重情又勇敢的女孩子当今社会不多见了吧……”玄若启泰一边嚼花生米一边大大咧咧的纠正。 香玉白了他一眼:“你也是个没脑子的!要是把他俩教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好好!弟弟再也不敢了!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呢!”捧着空酒坛晃悠悠的起身,玄若启泰已经半醉半倒了:“我累了,回去睡觉,各位慢聊!” “风树,今天我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其实,也算不得利用,相夫光子要是真的嫁给你,今后也就是我们玄若家的族人,玄若振兴岂会亏待了她?你好好想想吧。香玉,陪我去视察一下启泰的任务成果。” 夫妇两人离开冰上阁后,兄弟二人齐齐陷入苦思,比起云罗风树略带无奈跟惆怅的表情,夜千雪则显得纠结煎熬。终于,他坐不住了,拔起腿就往护光城的大门外跑,一路上恨不得呼喊出寒苇鸯的名字,好证实她是否真的会如梦中所想那般回应自己。 Chapter 0583 相夫光子进城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柳前辈”安顿到构造曲折复杂的彩间城里,在往至尊圣殿赶的路上,探樱迎面走来,她在树屋那里得到消息,就翘首以盼的期待了多时,探樱随后将近来发生的诸事一一汇报,很快看到少主大人凝眉浅思的不安神情。 “相夫兰咏竟然没有带人来质检府找麻烦,其他部门也是一片祥和……越是这样,越表示他们志在必得。” “那,我们要做防护措施吗?” “不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想看看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能带来怎样的颠覆。”取代惆怅和不安的,是她眼底渐渐流泻出对于击垮相夫兰咏志在必得的阴狠笑意。 碧姐不在至尊圣殿,相夫光子能想到的就只有零界宫,还没进门厅,里面热闹的嬉笑声就响亮的飘传出来,依稀听到了晔王的声音,相夫光子还在想,那会是一幅怎样的场景,一山不容二虎的画面是否会出现,当她亲眼所见,才真真是倒吸一口凉气——两位国主居然同时围绕在一块白绢面前,你一针我一针在寒苇裳的指点下练习天之国十字绣,那熟络热切的模样根本让人联想不到二人此时所处的位子和关系。 天地盟的伙伴们见此场景全都百无聊赖地垂下了眼睑,当初他们也联手反抗过,不管平日里如何吵嚷,关键时刻都要一致对外,岂料每次接到的都是晔王嬉皮笑脸的和气对待,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也只能默默接受这种怪异的局面,惠溪就像一个不合时宜突入的外来者,且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土生土长的凝光人。 入座时海蓁子递上一杯清茶,光子嗅罢略觉清苦,还未入唇就被旁边的一只手抢了去,她下意识回头张望,只见晔王惠溪娇滴滴巧笑着,并把一粒冰糖投到里面,用吸管搅拌几下复又递还。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嫌苦吗?” “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嫌苦?”相夫光子看她那副寒苇裳式的无辜眨眼笑容就不爽,没好气的故意刁难着。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啦~” 本来没什么可计较的,但寒苇裳从旁窃笑的行为叫探樱没来由生出一肚子火,她就是这么容易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刚好硫琅如风扯着大嘴走进来了,每笑一次都牵动面部数条神经,外加裸露满口大白牙,她的眼中好像只有晔王,连晴尊近在眼前也全数忽视掉,直嚷着要喝这儿的极品乌龙茶。 “你去,把茶叶拿来,我亲手给我的爱将泡一壶!”惠溪的手搭上相夫光子的肩膀,很随意的指使她干活,见人置若罔闻还哈哈大笑:“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喂喂喂!”探樱看不过眼,对这位新主全然没有好感:“那是专门给各位上主大人准备的!” “不要这么小气嘛,如风也是自己人呀,对不对,阿碧?”眼看着就要众怒来犯,惠溪干脆无辜摊手,向玉灵碧求援。 “惠溪说得没错,探樱过来,到碧姐这里。”玉灵碧温雅的笑着招手,把探樱拉到身边搂着说悄悄话,这才慢慢消减掉樱姑娘的火气。 探樱最是见不得如风霓裳小人得志的嘴脸,尤其她们两个还自以为高尚圣洁才华横溢明里暗里的给光子少主使阴招穿小鞋,今天当着两大国主和众位同僚的面,探樱决定以牙还牙“小人”一回,她一直没觉得自己是什么清高圣人,要论睚眦必报自己倒是不介意承担此名,毕竟有句话讲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犯了我所尊敬的人,那我也只好犯回来给你了! 她拿了两件新款的衣裳出来,设计者分别是光子还有霓裳,当众放置到晔王眼前,当众询问究竟哪件更好看更魅力,晔王对着前卫张扬和笔挺端庄的两款新潮女装欣赏了半刻,方指着那件张扬的衣服说:“这个好看!是我喜欢的风格!” 对于探樱的弄巧成拙,如风和霓裳□□裸喜形于色。 “霓裳,这是你做的吗?简直太棒了!”惠溪对相夫光子的作品不闻不问,只满脸春色的朝寒苇裳盛放笑容。 “只要您不嫌弃,做多少件我都愿意!”霓裳受宠若惊,很快行个大礼,恭恭敬敬。 如风坐山观虎斗正瞧得起劲儿,发现探樱和相夫光子已经躲到角落里去了,如此时候,不跟上来凑凑简直是暴殄天物。 “日后,你就会明白了,今天的气完全没必要生。” “哎哟!这是装什么清高圣洁呢?心里有气还是撒出来比较好,免得憋出毛病!” “瞧,你若不气,自然有人替你生气,何必浪费时间?”相夫光子摆出嘲讽脸,看也不看如风就拉着探樱回到了中央的沙发群,然后,她发现惠溪已经把注意力从寒苇裳的衣服上挪开了,用一种目不转睛的专注之态注视自己:“你在看什么?” 惠溪满眼与性别不符的□□,且不具备任何赞美和惊艳,口中不断发出“啧啧”类似于赞叹的声音。她的奇怪情态让众人疑惑不解,连玉灵碧都不禁诧异歪头。 “喂……晔王看光子的眼神怎么怪怪的?”芙菱拉了拉小婉的卷辫子,很是茫然。 “哪里怪了?” 芙菱眼睛一眯:“色色的……” “那叫阴险!什么色色的啊?哪有女人看女人色色的?” “真的!我真的看出来了!因为她的眼神就跟也俊看到美女时的眼神一样!” 碰巧也俊和风扬从咖啡屋出来,风雅公子立刻崩溃状的到处找墙扶,口中不断叫喊:“我听见了什么?难道这是幻听么?我居然听到我的妹妹在我背后说坏话!呜呜呜呜不——” “吵死人了!这才不是坏话!这叫做实话!” 眨眼时间不到,兄妹两个又旁若无人地杠上了,桔梗木茉捂着耳朵从两人中间钻过来,看到晔王的白脸又一次发怔了。 “你叫木茉是吗?为什么你每次看到我,都一脸愣住的表情啊?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惠溪拦住木茉的去路,用她蓝盈盈的眸子直勾勾瞄准木茉的脸蛋。 木茉被她瞧得很不自在,仓皇解释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我老师长得有点像。” “原来是这样啊!你早说嘛!我不介意做你的第二个老师哦!”阴柔妩媚在她脸上停留不过一瞬,很快就转化成阳光爽朗的欢笑了,她的手搭上木茉瘦弱的肩膀,轻拍两下:“快叫两声师父来听听!” 寒苇裳和硫琅如风投来的羡慕目光桔梗木茉没有看到,此刻她心里,只有不断重复的声音:“我在花之国看到的那个背影究竟是不是她?她到底是不是项坠的主人?如果她真的是项坠的主人,那么然老师要找的姐姐岂不就是惠溪?而且非常巧合的是……她们都是秋之翼一族的人!” “晔王大人,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你说吧!” “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姐妹?” “你为什么问这个呢?为什么不问我其他问题呢?”惠溪并不作答,反因木茉提出的古怪问题开始刨根问底:“你难道觉得我是你老师的姐姐?还是说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或者你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一分钟变阳光大使,一秒钟变絮叨话痨,与其说她善于闪烁其词,不如说她这叫颠三倒四。晔王作风上的特立独行不得不让人担心她是否会把这种古怪运用到国事上去,凭玉灵碧温柔和平的性子,倘若晔王强势的做出一些决断,恐怕也会听之任之。 然而事实上,却大跌所有人的眼镜,不论是与其对峙的天地盟,亦或是受其庇佑的御政宫,在亲眼见识了晔王新君的种种举措后,通通惊得目瞪口呆。 那一段时间,不少人深深觉得自己坐实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句话。 皆以为手握大权的晔王国主会借此身份大改国策,宛如允帝逻时期的气派,岂料,她不但不动一分一毫,甚至还连连附议天地盟早先拟定的种种国策、律法还有规则,甚至在风摩以悠要求她说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时,也仍旧本着条条迎合天地盟治国方针的态度,鲜有在不够完善的地方加以详细补充,用词字字真切、句句诚恳,与其说是条例,不如说是朗诵比较贴切。 说起实干,这位新君也是卯足全劲竭力到底,她把风摩以悠早已翻过的冤案重新拿出宣告一番,允帝逻时期被残害的国府成员譬如财税府总长阿兰奇特、外务府总长鄂伦多、医科部队总队长伯亚其也都在她的“二度洗冤”里再次平反昭雪,不少人说她多此一举,她便用接下来的行动堵住了所有悠悠之口,她亲自拿出御政宫金库里的钱财,分发给这些受冤臣子的亲戚和后代,并亲自前往进行抚慰。 她还不许御政宫的人如以往那样游手好闲吃白饭,她大刀阔斧,居然要把安逸惯了的旗主们安排到天地盟各个部门去做实事,而不是只当个摆设顾问,她立志要带领他们一起积极向上的大干实干,怎奈御政宫众人根本不买账,在天地盟对这位新君出人意料的表现大加赞许时,纷纷摆出不屑和反感的态度,眼见又要引起众怒,惠溪只好灰溜溜的暂时搁置了这一项决策。 不论结果如何,晔王的工作态度很受天地盟人的褒奖与肯定,或许正是因为她,一直关系紧张的国府双方才能相安无事,她的百般配合千般顺从,让相夫光子这样多疑善惑的人都不由得心生动容。 相夫光子曾埋怨过自己多思多疑,前有西菲娅,后有新国主,难道她每见一个不熟的就都要暗自疑虑一番?然细细一想,这晔王背后还有个心思诡秘的梨觞呢,万一是她指使惠溪用仁德假象来麻痹敌手呢?万一她只是装装样子博取百姓好感呢?这招式,像那些只知一味开罪百姓的笨蛋是不会用的,念柳这种故意装蠢的当属例外,不过相夫兰咏可是运用自如,而这位老太太的真面目如何,相夫光子是再清楚不过了,要说如今冒出个兰咏第二,也未必不可能。 遥想那日的光之心事件,相夫光子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他们排除了种种疑点,最后只把注意力落定在腹中的那颗生命之元上,怕只怕,是梨觞驻留其中的魂魄作祟,使得光之心产生黑暗化的异变,尽管此后现象有所减轻,但木已成舟,还是叫人不胜忧心。 “梨觞那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登极那天那么高调傲气,事后居然没有让我们亲近晔王,而且对晔王所行之事不加干预……难道……这也是她的主意?” 独坐凝憾宫前厅,手里是不断摩挲着的墨绿色宝珠,眼角眉梢挂着淡淡的哀愁和寂寥,相夫光子一副怅然失落的神情,在无人在侧的时段里安静凝思。 “晔王叫你过去。” 生硬不悦的简短语句打破了氛围的清静,相夫光子抬眸看到寒苇裳化得漆黑宛如烟熏的双眼,就知道她有多么不甘愿的跑这一趟,与对方相同,相夫光子也不尽然有多想看到这张脸,便礼节性的点了下头,拎起外套离开殿门。 给晔王新建的“女尊圣殿”还在护光城加紧施工中,一路上敲敲打打,砖瓦横布,相夫光子无心观察这些大兴土木的景象,只跟着寒苇裳不紧不慢来到了晔王临时所处的神母殿中。 “晔王大人,人我已经带来了。”寒苇裳说完这句话,便退到了一旁。 “光子少主来啦,今日可有空?”惠溪笑吟吟自王座上起身,从如风手里接过茶杯轻呷一口,方从台阶上走下,来到相夫光子面前:“这里现在只有我们四个人,别拘束,自然点!” 相夫光子面无表情,态度也不假辞色:“晔王大人,您找属下是有什么任务要交代吗?” “也谈不上任务啦,只是我作为新君,在各方面都生疏的很,因而希望光子少主不吝赐教。”她的笑容充满神秘色彩,叫人看了心中无底:“他们都说,你是光之国最清廉正直的官员,为了国事可谓尽心尽力,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吧?” “能当得起清廉正直四个字的大有人在,晔王大人这样说,岂不是要折煞我了?” “不敢不敢!你可是大名鼎鼎的修罗少主,我区区新人哪里敢折煞你呢?” “晔王大人,您一定要不断的给属下戴高帽么,属下惭愧,实在没有什么资格受您的请教,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属下就先离开了。”相夫光子出于礼貌朝她浅鞠一躬,并在迈出殿门以前撂了句提醒之言:“晔王大人的进取心真让属下羞愧难当,如果您真的想了解国家方面的大小事务,不如就请教您身边的这两位大人好了,属下保证,她们一定比属下教得好上千百万倍。” 红发女子的扬长而去,造成两张女性脸孔的愤怒扭曲,她们作为晔王身边最受器重的使者,立刻围绕上来,纷纷进言:“晔王大人,您都看到了,这相夫光子何其嚣张,居然不把您这位国主放在眼里!” “她这是故意的,明明晔王大人和晴尊地位一样,她却只奉玉灵碧为尊主,实在可恨!” “呵呵。”晔王轻巧一笑,回给二人一句令之崩溃的答复:“即便这样,我也喜欢得很!” 寒苇裳和硫琅如风顿觉巨石压顶,难道她们使尽浑身解数的讨好?竭尽全力的展示忠诚也无法取代相夫光子在晔王心中的地位?这是绝不可能的! “你们若不服,就自荐一下超越那位红发女上主的优势好了,说真的,我喜欢她,也一样的喜欢你们两个,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惠溪笑笑,转身迈上台阶,往王座走去,一言一行都轻松自如,悠然无比,反倒衬托出如风霓裳的紧张窘迫来。她们当然不敢直言自己的优势,只好俯首帖耳的站到两侧,等待晔王的训示,胜于相夫光子察言观色的本领,便是她们最大的筹码。 “我不管你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今天,我坐在这里,作为一个国家的君王,就必须规劝你们,放下过往,不论是仇还是怨,我们现在的共同目标,仅仅是让光之国更繁荣昌盛,你们知道一个国家想要强大,所必须具备的条件都有什么吗?” 硫琅如风看看寒苇裳噤若寒蝉的垂首模样,自信的往前跨了一步:“军力,财力,还有国民团结凝聚的程度。” “说得不错,这只是广义的概念,细细划分,还真是要说出一大车的话来呢,国家,以国府为大脑,准则为骨架,山川为血脉,百姓为躯干,国家是一个组织,亦是一个势力,人口数量、物质资源、军事势力都决定一个国家在世界上的地位,光之国是后期兴起的元术师国家,在巩固军力的同时,居然能做到科技、文化、商业、农业等多方面的共同发展,不得不说,它是有值得别国借鉴学习的地方的,因此我向这个繁荣小国的上主请教,也在情理之中,你们说是么?” “晔王大人所言有理,如风明白了!”如风立刻表达出心悦诚服的姿态,反观寒苇裳,仍是一副忸怩难受的模样,等了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句“我也这么想”。 “既然如此,明天,你们两个就继续跟着萧桃副队长学习吧,必要的话,我还会让你们去跟相夫光子请教的。” 晔王神秘莫测又美丽动人的微笑,像两把抹了蜜糖的尖刀,明明带着善意,却戳得两人心脉欲断鲜血横流。 Chapter 0584 晔王即位已整整一月,近来,大雪纷飞,从无停歇,整日整夜用冰白纯净之色装点大自然的清冷萧瑟,道路上积雪不断,时时需要清扫和整理,相夫光子从门边拾起扫帚,随意披了件斗篷打扫起凝憾宫门前的积雪来,这两日全城机械兵系统整改,此等工作只能由居住者们自行完成了。 雪势不小,才刚刚清理干净的位置转眼又盖起一层霜白,她预备重扫,恰在这时眼前发花,口干舌燥,连脚下失衡即将滑倒也来不及发觉,即将跌落在地的一刻,腰肢被有力的臂膀接住,相夫光子渐渐晃过神,视线恢复清晰。 “风树……”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一脸担心的询问。 “我没事。”直起身,她看到男子的白色衬衫外罩了一件笔挺的正装样纯黑外套,简单整齐,又略显隆重,不禁莞尔:“穿成这样,要做什么去?” “来找你。”云罗风树想也没想就说:“光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两人回到正厅,光子很随意的给他泡了杯乌龙茶,又亲自端过来,似乎习惯了做这样的事:“有什么话,说吧。” 云罗风树还是迟疑了片刻,慢慢启齿:“我想离开光之国。” 相夫光子拿壶的手一抖,不妙感瞬息笼上心头:“你不是说……会一直……” “所以,我要带你一起走。” “什么?” “光子,我知道,这里有很多让你不舍的人,可我真心觉得……这不适合你,我希望你答应我,随我离开。”云罗风树从不深情款款,他只会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诉说一些事情,不管是沉重的,还是轻快的。 “能告诉我理由吗?” “现在新王即位,又有虎视眈眈的敌手在注目着你,我不想让你继续卷入到这些纷争中,所以,我要带你走。” “就因为现在国有二主,我才不能弃碧姐于不顾,她是我毕生要守护的人,除非她不做国主,否则我绝不离开!” 相夫光子用坚定的态度回绝了云罗风树的邀请,她背过身,掩住眼里释放的痛,哪怕就此要跟心仪之人分别,她也不会改变原则和初衷。 “可以保护晴尊的人比比皆是,而眼下最重要的,是避开这些争端。” “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避开争端?” “我没有说你错,只是……” “好了,风树,我不想和你吵,但这件事我是不会答应的,你也许还不明白,碧姐还有大家,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这些我都明白。”云罗风树起身,走到相夫光子面前站定,忽然握紧她的双手,口吻认真无比:“如果我说,是我希望你离开,你会答应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呢!还有,你离开又是为了什么呢?”她的情绪有些躁动,挣脱云罗的手再度转身避开:“是不是你爸爸妈妈跟你说了什么?你才来为难我的!” “不是那样的,光子,你不要多想……”云罗慌忙解释,一副很紧张对方的模样。 “相夫兰咏希望我离开,寒苇裳也希望我离开,我的敌人全都希望我滚出国府滚出光之国!现在你又这样,你叫我怎么想?”她猛然扭过身体,用愠怒不解的目光直视那双天蓝的眼:“我以为你很了解我,明白我为什么执着的留在这里,哪怕顶着父亲的责骂,亲人的怨怪,可你现在居然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风树……你不是这样的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光子,我希望你的脾气可以收敛一些……不,应该完全改掉才对,这样,对你自己,对你身边的人都好……” “你开始嫌弃我了是吗?对,我就是臭脾气,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知道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他们都不喜欢我!连你也这样是不是!” 见她急了,云罗风树无奈而焦虑,笨嘴拙舌又不知如何挽回局面,只有把心中所想尽数说出:“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总生气对身体不好,你不是答应我要好好生活下去吗?那么首先就是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别说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光子……” “别让我再对你大吼大叫!出去!” 不欢而散的分离,直到两天后,相夫光子才追悔自责,自己当时在缺点的驱使下做出了多么让她悔恨的失控行为。 就在第二天上午,云罗风树请探樱传话给相夫光子,想和她碰面,谈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相夫光子在余怒未消和留恋不舍间挣扎困顿了许久,终于在探樱的劝说下动身赶往乞巧殿——那个,自两人互通心意后就经常前去碰面的地方。 雪已停,空气里停留着冰凉清新的冰霜味道,她的心情也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归于平寂,相夫光子告诉自己,一定要跟云罗风树道歉,哪怕还是坚持初衷,也一定要好好的沟通,要趁此机会,找到改掉自身缺点的突破口。 相夫光子一度相信,那个突破口不是自己,而是她所信赖的人。 从日头炎炎的晌午一直到凄冷苍凉的傍晚,甚至乌云蔽月深夜来袭也没有离开,相夫光子站在雪地里等了整整一夜,硬是没等来任何人,比起被放鸽子的愤怒,她对风树的担心显然占了上风,匆忙回到凝光城,询问那里的每一个人有没有看到蓝眸男子,而得到的统一答复,让她的心彻底沉落冰谷,迅速冻僵。 探樱急三火四跑回来,把质检府信箱里的一封匿名信递到自家少主手里,当时,晔王带着相夫兰咏正在果米天香陪晴尊上主用餐,探樱的忽然出现让她们意识到相夫光子身上必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于是,兰咏笑眯眯的藏起双眼,问说:“发生什么事了?赶着投胎一样?” 相夫光子正为了信的内容暗暗神伤,相夫兰咏就借着距离之便上手抢夺,并故作无心朝众人绽开一个慈祥微笑:“‘相夫光子,我后悔了,我想我们还是没有见面的必要了,所以,不要来找我……云罗风树’。” “光子,你们这是怎么了?”玉灵碧面露担忧之色,就连她也认得云罗的笔迹。 “他提了个要求,我没答应,就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可是,他从来不食言的,他约我碰面,怎么会不见了呢?”光子难过的别过脸,此时已不在乎会不会遭兰咏嘲笑了。 老人家果然不负所望,三角瘪瘪眼里蕴含着砒霜般的毒意:“想象是没用的,认清事实比较好,结果摆在眼前,你难受也没用。” “不会的,风树不是那样的人,以他的个性,有话大可以当面说,不可能只留一张字条……”相夫光子没心情和她较真,就是一味预感风树发生了不妙的事。 “肯定是他不想见到你的脸,才故意写个字条跟你一了百了~” 相夫兰咏的幸灾乐祸始终只针对相夫光子一人,旁人皆晓得个中原因,看在年纪相差悬殊的份上也没人出头打抱不平,唯绿瞳里忧伤神色只增不减的玉灵碧,在当天的国府会议结束后,独独留下相夫光子密聊,后者还以为是出于公事,不想大姐单刀直入,谈起了云罗风树。 “什么?是碧姐你让他带我走的?”相夫光子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云罗风树不符平常的古怪表现从何而来了。 “是的,所以,要怪你就怪碧姐,千万别迁怒风树,他也是为了你好。”不自禁,玉灵碧想起了那日召云罗风树到至尊圣殿的情景。 —— “她的身体,已经不足以再在这样的环境里支撑了,多年积攒下来的气愤和忧愁,对她身体的各方面素质都造成了恶劣影响,所以风树,我希望你能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晴尊依然用彼时那样诚恳真挚的态度请求云罗风树出手相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这个后来的青年格外信赖。 “如果是为了她的健康,我会尽力完成。” “在这个大家庭中,我想,也只有你能托付了,帮我好好照顾她,哪怕……一辈子不回来,我只希望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把这里的一切痛苦和纷扰通通忘掉……” —— “碧姐,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我离开呢?”光子倍显伤感的疑问打断了玉灵碧的回想。 云罗风树无法给予的答复,她玉灵碧又何尝忍心:“对不起,光子,就如同云罗所想的那样,碧姐也希望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晔王即位不由得我控制,上次十三禁卫军又惹你动怒,而你不喜欢的那几个人……如今也……” “碧姐,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云罗发火,只是碧姐……”相夫光子近乎乞求的湿润了双眼:“不要赶我走,我答应你,以后收敛自己的脾气,可是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大家,我生来就是光之国的元术师,哪怕后来我用卑鄙的手段迫使十三队长准我留下,我也依然不能摒弃自己的真心……我是,真的想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哪怕只有绵薄之力。” 玉灵碧忽而就难过的落下泪来,紧紧抓住妹妹的手,用力点头说:“碧姐也答应你,不会再让你为难,不会再让他们肆意伤害你。” “那碧姐,你知道风树他去哪里了吗?我不相信,他会留这样的信给我……” “碧姐也不相信,这事的确蹊跷。” “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了,比如……被人偷袭什么的?” “云罗起码也是上等术师以上的水平,寻常人是不会伤到他的,不要担心,碧姐加派人手,帮你找就是了。” 一边是大姐可靠的允诺,一边是相夫光子奋力的寻找,她倾尽元能,使千影术搜索了三天三夜,绝望的是,三天过后,所有可能寻觅到人的地方通通找遍,硬是没有云罗风树的踪影,他仿佛凭空消失,带走了相夫光子全部的思恋。 米荧为此急得泣不成声,终日在凝憾宫里等待消息,门外白雪纷繁,室内愁云笼绕。 云罗失踪的第五天,光子终于在吐出半口血后,于伙伴们齐心协力的劝说下停止了千影术的发动,她似乎感觉不到疲惫,目光里有哀伤,亦有满载的忧愁,唯独坚定的信念矢志不渝。在探樱的搀扶下,她又一次来到果米天香进餐,刚巧不巧重遇了把侄子也领来这里的相夫兰咏。 光子起初没有注意到他们,坐下以后,对着执行者端上的两道开胃点心发呆,探樱去厨室间吩咐特制饮料的事了,才给相夫洋当头一棒的机会。 那一拳刚好敲在毫无力气的光子头上,她立时口中腥甜,红色液体染红橙色的橘子蛋糕,气若游丝听着父亲在耳畔吼叫。 “你个没人味的狗东西!看到你姑婆都不打招呼吗!一点教养也没有!” “哎呀,这是什么呀?”兰咏喜气洋洋端起染血的蛋糕,左看右看,又细细打量着光子苍白嘴唇边那一道粗粗的血痕:“血!你竟然吐血了!哎呀!我之前不是劝过你吗!病入膏肓的人是不能动怒的!更不能上火纠结!你怎么不听呢?生不如死起码还活着!这人要是死不瞑目那可就再没机会了!” 相夫光子抬起一只眼睛看她,目光里充斥着鄙视和不屑,很快就招来了父亲的第二轮暴打,耳光响亮的拍在脸上,泛起的红色宛如劣质的胭脂,毫无健康可言。 “好了好了,你也消消气。”兰咏此话一出,相夫洋即刻就停手了,老人家用风情万种的一笑抚平了侄子焦躁的心,片刻后对光子郑重说道:“光子,姑婆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今年二十三岁,是个老姑娘了,也该嫁人了对不对?想当年,你姑婆我嫁人时比你小了整整十岁!我这一辈子还嫁过三次男人!你和我?能比吗?” 相夫光子看了眼父亲,发现他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若不开口回应,必然又起风波,于是故作淡然的谢绝:“谢姑婆好意,光子已有了意中人,嫁人之事,您大可不必费心。” “你是说那个云罗风树吗?嗨!姑婆劝你还是别想了,玄若家是不可能接受你的!如果你的容貌不这么丑,性格不这么差,姑婆还有可能把你许给冰国第一富豪丝绸生意人奚绶的儿子,他们家办婚礼就出五千万啊!” 光子挑唇,泛起似有似无的冷笑:“呵,我只知道,即便是花国王室最受宠的公主出嫁也用不了这些钱。” 被一语捅破后,相夫兰咏还振振有词的晒优越:“那是你没见过世面!” “我做丝绸生意也有几年了,从没听说冰国首富是做这种买卖的,别说前三名,就是前一百个冰域富豪,也完全不存在奚绶这个人吧?请问姑婆,他的儿子又是从哪儿来的呢?”相夫光子心满意足的欣赏起兰咏老太僵掉的嘴脸,对于此人“十句话有十句全都是假的”的习性见怪不怪。 “反正真正有钱的就是看不上你,玄若什么的你也别想!你姑婆给你联系了一个条件一般的,人家要是不嫌弃你,就是你的福气了。”相夫洋尊崇姑母的一切抉择和思想,从不考虑善恶黑白对错正反之间的差别。 相夫兰咏比起侄子的智慧不知要高出多少级天阶,然这回还是棋差一招,她来之前,满心以为求嫁无门的大龄剩女会迫不及待,因为这个不受待见的小辈必定逃不脱被男人憎恶的命运,她该是多么的焦虑和着急啊!多么的想找个雄性生物马马虎虎凑合了啊? 可结果,相夫光子居然面对父亲的责打不改面色,一口回绝。 相夫兰咏的如意算盘被打破,气急败坏勒令侄子好好修理一顿这个不孝女,在众多的国府人员中,她唯一敢直接显露敌意并屡屡刁难的,就是这个同姓晚辈,她厌恶这张酷似红蕊的美艳面孔,觉得这是她多年来恨意的最大源泉。 为了让自己最终的目的实现,相夫兰咏反复撺掇相夫洋不顾一切逼迫光子屈服,在光子竭力找寻云罗风树的这段期间,相夫洋使尽一切手段让相夫光子点头答应,甚至在将近失败的末了,还做出先斩后奏的举动,明面上放弃了打骂式劝说,实际已经和姑母算计好,通知那边备好贺礼前来娶亲。 相夫光子不以为然、疏忽大意了,从质检府一出来,就迎上一长串的贺礼大队,尽管晴尊早已派了元术师部队暗中保护,当相夫洋冲来时也被瞬间跃出的元术师们挡个正着,但相夫光子依然觉得崩溃,毕竟,那个满世界高呼着的,是她本人的名字。 一秒钟过后,全部的结婚彩礼烧成灰烬,和着难闻的气味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独留一片炙热在美貌的墨发男子眼底。 Chapter 0585 “雷默?”无措之上仍是无措,哪怕明明知道来的这个无异于救星。 雷默略感失望,但还是温柔一笑,将身后的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捧到佳人眼前,众目睽睽下道出令相夫兰咏瞠目的心意:“要娶你的人是我,五千万的婚礼算什么,只要你喜欢,我可以让全世界为你庆祝。” “你是什么人啊!凭什么娶我女儿?!”相夫洋看到姑母震惊过后差点气昏的窘态,很是担心,同时气愤不已。 “凭我的经济条件,比你们介绍的无名小卒更宽裕,这点足够否?” 雷默慢条斯理地回应相夫洋暴躁的反抗,而一侧的相夫兰咏,早已气得龟壳翻盘。 …… “送给你。”除了那束花,雷默还准备了一个礼盒,只是被余怒仍存的光子抬手推掉了。 “你胡说什么?谁要嫁给你了?”相夫光子觉得自己被轻贱那般怒不可遏,她骨子里是个神国传统的保守女性,最容不得的便是被异性戏弄。 “你嫌弃我是天魔教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能……” “那我就满足了~”雷默刻意打断她,坐上路旁长椅悠闲自如的合起双目:“而且我真的没骗你哦,我的确很有钱。” “你这混蛋!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了!”相夫光子觉得他一直没在重点这条线上。 “话先别说太早哦,你可答应过我,只要我解除了赤魇的蝠咒,你就满足我的任何要求。” “卑鄙!” “别这么说嘛,当初我和赤火霸王也是公平对决,他输给我中了咒,如今要解,需要其他条件交换,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每次看到你这张脸,都想把它打凹进去!”光子挥起的拳头在雷默妖异的脸容前骤停。 “可每次,你都舍不得动手不是么?” 他的脸忽然凑近,彼此的呼吸都近在咫尺,相夫光子出于本能的退后两步并回以一拳,最后,雷默捂着乌青的嘴角把礼盒带子解开,一件充满了艺术性但平时绝对没法穿出门的女性衣裳便风采夺目的出现在相夫光子眼前。 这是一件绛绡羽衣,生丝织成的细薄明纱外缝着一件火凤毛连缀的羽衣,从里到外,通体艳红,迎风抖动时,好似烈烈火焰不尽燃烧。 “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给我新娘的结婚礼服。” “这可是火凤毛织的?”比起赠予的对象,她更关切此衣的来由。 “正是,火凤作为钥匙为临界之门的开启贡献生命后,血肉交给新食魔处理,这独一无二的羽毛嘛,自然就归我了。” “你们这些畜生!”相夫光子回手就将衣服扔了出去,强忍着杀人冲动甩给雷默一句话:“……滚吧,我没工夫跟你闲扯!” 扭身欲走,她还有风树的事需要解决,不想雷默抓住了相夫光子的弱点,扬声就问:“难道你不想解除赤魇的蝠咒了?” 光子愕然止步,旋即愤意回首。 花了不足半日,他们最终来到赤魇所在的镜火城主府,雷默重新装扮一番,身体裹在斗篷里,脑袋遮于斗笠下,他身上带有淡淡的夜来香芬芳,不管走到哪都留下一缕惹人迷醉的气息。 迺骆盈引领光子进门,赤魇起初见到光子时,充满了意外,直到雷默掀下斗篷揭开斗笠,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将略微凌乱的刘海整理好,并露出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天人之姿,这位生性火爆的赤火霸王才充满敌意的大吼一声。 “光子!你怎么和这家伙在一起?” “赤魇,你先别急,我是带他来给你解除蝠咒的。” 她怕赤魇为了争这口气愤然回绝,而事实果真验证了她的猜想,赤魇根本不接受雷默的任何示好,哪怕可以解除他长久以来的痛苦,他义愤填膺的把光子拉到身后护起来,早在雷默现身的那一刻,便做足了全力应战的准备,瞧他一副斗志昂扬誓不罢休的模样,雷默朝相夫光子投去一丝无辜的笑。 “这么不配合,我很难办啊,光子小姐。” 光子焦急的拉住赤魇的衣袖,苦口婆心:“相信我,他真的只是来替你解除蝠咒的,他有把柄在我手里,不得不听从我的指示,赤魇,听我的,好不好?” “老子才不需要这种混蛋施舍!既然当初败在他手里!老子就不怕一辈子都背负这个!” 话到此处,赤魇已经冲雷默挥出了猛拳,火光充斥,炙热烧天,力量比之以往更为强劲,若不是相夫光子及时挡在中间迫使赤魇不得不收回攻击,怕是雷默以及他身后的整面墙都要瞬间化灰了。 “你干什么!相夫光子!”一时气愤,赤魇吼出了同伴的全名。 相夫光子庆幸没有告诉他自己已和雷默有了约定,看赤魇这么坚持,想必是无论如何都不接受了,她退而求其次,先是把雷默撵出门外,然后面向赤魇,微微一叹。 “赤魇……” “你别再说了,我是不可能接受天魔教家伙的帮忙!他们可是咱们的敌人!” “为了一时之气,终身无法在夜晚使用术法!你觉得值得吗?战斗之中有胜有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你这么执拗,我会认为你输不起!”相夫光子怒斥一番,发现赤魇竟出人意料的开始陷入沉思,认为希望来临,继续全力劝谏:“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别忘了,你是镜火城的城主!你是碧姐的部下!是光之国的元术师!重获力量有什么不好!” “那……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居然能劝动他来帮忙……”赤魇低声问道,从暴躁的狮子一下子变成温驯的良驹。 “这事日后再细细讲给你,当务之急,是把你身上的咒解除了,赤魇,准备好了吗?我要叫他进来了。”相夫光子迫不及待的起身,又生怕赤魇反悔一样,他是个那么任性单纯的家伙,脾气阴晴不定,连暴躁如她都不能完全驾驭住:“你让盈找个宽敞的房间,我去去就来。” “就这样答应了?”雷默觉得有趣,哈哈笑了起来:“还真是单纯的家伙!” “是我口才好!”光子不客气的反驳,用勒令的口气告诉他:“马上履行你的承诺!” 月之蝠咒在赤魇后背留下了蝙蝠形状的印记,那是来自于血翼蝙蝠的“诅咒”,伤者若不进行解除,将一生受其束缚,无法在太阳落山以后释放元能,对一个元术师来说,这无异于致命的打击。有那么一瞬间,雷默极其佩服眼前这名男子,若不是有着非凡的毅力,断然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支撑到今天吧。 上衣尽数脱去,后脊正中一枚黑色的印痕在烛火摇影里忽隐忽现,解除蝠咒需要昏暗的视觉空间,以及无人叨扰的静谧环境,相夫光子站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让赤魇和天魔教的人单独相处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看到雷默站在赤魇身后,将蓄满黑红色元能的手掌对准蝙蝠印记,无声无息的能量霎时注入其中。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可心思却不知不觉间飘到好远,像千影术的放空元能式,没有目的满世界的寻找着,那个人伟岸的背影。 一个小时后,蝙蝠印记从深变浅,最后消失,而相夫光子还沉浸在搜索云罗风树的幻想中,落寞寂寥悄无声息爬上眼角。 “喂——”赤魇呼唤她半天,最后一嗓子好不容易把神志拉了回来。 “啊?已经完成了吗?怎么样?”回神后第一个关心的便是解咒结果。 “已经没事了,多谢你……还有……” “不必谢我,这件事我也没什么损失。”雷默耸肩婉拒了赤魇即将脱口的谢意。 “不管怎么说,这次是你救了我,我赤魇欠你一个人情!早晚会还给你的!” 相夫光子看到赤魇如释重负的轻松神情,以及雷默满头是汗的憔悴模样,竟感到由衷的欣慰:“辛苦你们了。” 雷默递过来一条手帕,光子接到手中,没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愣在那里。 “帮我擦擦。” 雷默伸脖子过来,相夫光子本能的想要拒绝,但一想到他刚刚解决了赤魇的大麻烦,就耐着性子伸手替他擦拭。 赤魇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吩咐部下备好晚宴招待国都友人,房间里最后只剩下光子和雷默,与男子的专注不同,相夫光子心不在焉,所有的念头都牢牢扎在“云罗风树”这个名字上,那个不见的踪影让她方寸大乱,连一向的镇定都失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见了。” “云罗风树?” “是。” “……你就这么在意他?” 光子不正面回答,而是绕回真正意义上的主题:“雷默,我答应过你的事决不食言,你现在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知道么……我就是喜欢你认真的样子。” 这一次的靠近,相夫光子没有躲闪,她冷静无比的正视男子逐步放大的脸,眼中光辉坚韧执着,毫无屈服,她的妥协来源于对诺言的忠诚,而非忸怩做作的被迫。 雷默眼中有浓烈可见的欲望,那是起源于对征服这名女子的狂野兴趣,然当他的视线彻底在其目光的清冷凝定中沦陷,竟不自觉的退缩了。距离拉远,他站到两米开外的地方,对相夫光子面无表情的脸发呆。 为了履行诺言,她竟然连最珍惜的事物也可以舍弃吗?然而……仅仅是为了履行诺言。 雷默忽然觉得不爽,惯有的笑容也降到了零度以下,心心念念的容颜近在眼前,他却完全丧失了完全占有的冲动,那双暗蓝的眼,像凝固了千年的夜下寒冰,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使之融化,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令其折损。 “算了,等我想好,再告诉你为我做什么吧,这份人情,我先收着。” 同一时间,国都城某个荒废的地下仓房里。 “外婆,现在是紧要关头,咱们做这件事能行吗?” “怕什么,你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在达到目的以前,表面功夫必须做足,好在有晔王,我们演戏的机会更多了些,以往留给天地盟的不好印象也可以慢慢洗刷干净,只是那个寒苇裳,竟然比我更卖力的讨好晔王,每天都张罗着为百姓做事,为国府效力,想尽办法找机会表现,晔王倒也给她出风头的机会!” 硫琅如风很是不服的抱怨昔日有人,到了今天才痛心领悟,自己当初竟做出养虎为患这么愚蠢而错误的决定。 “寒苇裳还是有用处的,你也别灰心太早,那个雅因,说不定就是她的最大弱点……而目前,最重要的……是这小子。”相夫兰咏点亮仓房里的唯一一盏灯,提起它在眼前晃了晃。 祖孙二人面前的墙壁上,一个被锁链禁锢的男子正无力低垂着头,衣襟敞开露出的结实胸膛上遗留着斑驳的血迹,他没有昏迷,只是倔强到不肯发出疼痛的叫喊,他的坚韧让相夫兰咏重新想起那个可憎的后辈,不禁抬起坚硬的拳头,又击打上去。 “你真以为你能娶到相夫光子吗?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已经打算嫁给别人了哦!” 之后,不论相夫兰咏怎样言语利诱、威逼,云罗风树就是不吭一声,哪怕她发狂一样的凌虐他本已千疮百孔的身体。 如风从香玉口中得知,风树有意娶光子为妻,作为外祖母信任的外孙女,她自然第一个透露给相夫兰咏,老人家积极向上的在半路堵截年轻男子,与他角逐一番后将其打伤带走,又令自己的“得力手下”依照云罗风树的字迹伪造出信件悄悄投到质检府的大信箱里。 如风起初并没想到外婆会这么过激,询问后才隐隐发现,这位老人家,是担心相夫光子真的嫁出去,宛如昔年红蕊那般获得幸福。 “外婆,依我看,就杀了云罗风树,以绝后患!”仓房外的空气不似内部那般腐朽浑浊,如风的头脑也清醒起来,狠下决心。 “将来,这小子也许会成为我牵制相夫光子的筹码,所以,就让他呆在这防视听结界里吧。” “那万一被人发现,不就前功尽弃了?” “我不会让他被发现的,因为……我要把他变成活死人!”相夫兰咏拿出早早备好的粗针筒:“我要吸光他的脑细胞,然后用其他细胞填充上去,只要他活着,哪怕是个白痴植物人,相夫光子也不会弃之不顾的!” 然而,当她们重新回到地下仓房时,却发现锁住男子的铁链断掉了,而云罗风树本人也凭空蒸发,她们翻遍了里里外外,愣是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如此奇特诡异的情景,让相夫兰咏不由惊恐。 此时此刻的相夫光子,对于云罗风树的遭遇还全然不知,她没日没夜的疯狂寻找,并答应雷默,这是最后一次,只要她找到云罗风树,就履行承诺随他离开。 “哪怕上天真的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也依然希望你好好的活着,风树……” Chapter 0586 在冰之国的贵族圈里,几乎人人知道,玄若栤诚族长是个无比虔诚的释教徒,做代理族长那会儿他就四处游览名山古刹,在家里设立宏伟无比的神堂,用以供奉神像,每天都准时进香参拜,万事无阻。 可自从昏迷,他就再也没有尽到“释教徒”的义务,那块千辛万苦求来、会带给他平安富贵的“靠山石”也被冱英礼抄家没收,他觉得失去所有,连神的保佑也一并丧失了。好在晔王开恩,给了他许多不亚于贵族族长的特权,他便明目张胆的从外域招入一批“释教大师”,让他们占卜算命,预测吉凶。 他听信一位叫“虚言”的大师,只要扩充玄若一族的居住面积,就可以摒除一切厄运,由此,玄若栤诚大兴土木,终日在护光城里折腾,从开工到竣工,完全不通过纳连也俊的城建府,甚至把手脚伸到了居民区所在的一些区域,他肆意的拆除房屋,铺设地基,修造宫殿,俨然成了土地分配的掌管者,最后,他在国都城的十七个地方,分别侵占了近十亩的田地、一十三座奢华住宅、还有两个直通天河的人工湖。 玄若栤诚一意孤行的霸道行为不但遭受很多御政宫成员的反对,连天地盟也看不下去了,百姓的居住区不断传出他为所欲为的消息,自新国重建,他们还没遇到过这等抢占民宅的国府之人,此等行为无异于触犯光之国法,让风摩以悠为首的上主集团忍无可忍。 接着,玄若栤诚得到“占卜吉言”,声称自己依然有高升的可能,只要把神无月家族曾经的聚居地拆毁,建立大型人工湖和双层高桥,就可以实现这一愿望。 他的如意算盘很快被天地盟打破,国府权力的真正拥有者二话不说,将他侵占的民田民房依次复原归还原主,同时司法府递出诉讼令,指控左副旗主违法施工。 数天前,玄若家族的两万精兵尽数驶进光域,晔王向十三禁卫军汇报,说这是玄若投靠光域表示的忠诚,十三队长派出第四副队长典宥亲自监督执行,从进驻到现在,尚无异常。然而当罪责落到玄若族长的头上,队伍中竟有人发出奋起反抗的号召,天地盟借此质问晔王该如何处理左副旗主,惠溪未及表态,玄若栤诚已经放弃了战争,只提出,护光城场地必须任由他去处理。 晔王和圣母都没有反对,天地盟面对御政宫此起彼伏的抗议声,也不得不保持沉默。 在几天后的国府会议上,风摩以悠下达了对左副旗主的处罚,无法撼动他被许可的地位,那么就只能大惩大戒罚一笔巨额钱款充入国库了,同时,以光域国府之名驱逐了那些行骗为生的伪释教徒。 会议第二项便是当天清早从化云城传来的紧急消息——未被全数毁灭、目前被光域掌控的沧岚实验基地发生了可怕的“物种异变事件”,放养在器皿溶液里的生物实验体忽然被试验所内的一种化学物质侵蚀,即便沧岚时期这也是禁止动用的。霎时间,巨型蜈蚣、三头犬狼、钢皮大象尽数出现,沧岚曾经的本意,是要想法子给这些有生命的标本注入智慧和意识,好成为忠心的作战机器,岂料后来被玉灵碧发现并由光域国府占据了这处实验基地,十三禁卫军认为,留着这片实验基地,继续沧岚的开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真能做出有意识且忠心的生物兵器,也算是对军力的提升了,玉灵碧于是点头,加之她对沧岚的了解和对实验本身的热爱。 没想到,在注入智慧的办法出世前,那种万不可靠近的药物就唤醒了这些实验体,这是一种兴奋剂,由沧岚研发,常人只要接触到一毫克,就立刻能量倍增,接触越多,失控就越大。 海阁佑介去世,化云城又成了无主之城,昭印年迈退隐,只好由沄潆继续接替,沄潆第一时间派出化云城守城术师队赶去事发地点镇压,到目前,已传出实验体暴乱逃窜、踩死活人的紧急消息。 “事不宜迟,左副旗主,派出你的精英部队,即刻赶到化云城去支援吧!这也算是,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晔王在晴尊开口前,就下达了让玄若栤诚舌桥不下的指令。 “我不同意!”自视甚高的玄若栤诚当即反对:“化云城是光之国最诡秘莫测的地带,整日里云蒸雾罩的,有太多未知的危险,我不能让我的部下去送死!” “左副旗主,既然投靠我光域,为光域出力也是理所当然,你家兵的命是命,我们的元术师就不是命了吗?再者说,这是灭敌之战,而非赴死,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么?”一同参与会议的雅因没好气的奚落玄若栤诚,难得一见的和天地盟站在了同一阵线。 玄若栤诚不经意瞟到相夫光子脸上,后者则顺势开口:“左副旗主不是虔诚的释教徒么,释教的信仰者可都有一副慈悲心肠,难道到了左副旗主这偏偏就特立独行了?放着无辜的民众不管,保着有战力的元术师终日花天酒地,是为哪般啊?” 玄若栤诚下作肮脏的贪婪目光牢牢锁定在相夫光子脸上,迟迟不肯挪动一分,好像已在幻想世界里把她蹂躏了千百遍。 相夫光子不惧怕他令人作呕的视线,继续她一贯的犀利言辞:“扭曲了释教的宗旨和精髓,只能体现出某些伪教徒信仰缺失和精神空虚的丑态,不要以为做过的事就可以忽略不计,没有谁是傻子,更没有谁是睁眼瞎!” “就你这种素质,还做上主呢?光之国因为你也不会有好的发展!” “什么时候开始……国府会议变成了官员们之间的斗嘴战了?” 拄拐声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咳嗽,凤吟雪照和里格让两位初代前辈登时现身会议大厅。他们本来拒绝了天地盟的邀请,只愿留在凝光城做避世闲人,因而这次出现,不但带给天地盟惊喜,也同时让不希望他们回归国府的人产生了抵触心理。 “两位前辈请坐,我们正在商讨化云城之事,不知前辈有何高见?”惠溪又一次抢在玉灵碧前头,用善意和悦的态度表示对初代上主的尊崇和景仰。 “高见谈不上,只是想建议你们,有吵嘴的时间,不如立马派出队伍去事发地支援,以及……国主的指令高于一切,身为这个国家的官员,理应遵从,若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弃王者之命于不顾,那么,便也不具坐在这里的资格了……没有错吧?左副旗主先生?” 里格让的话让玄若栤诚愤懑恼火,坐在旁边的相夫兰咏几乎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了,绽出不着痕迹的微笑,满副坐山观虎斗的得意姿态。 各具表情、心思迥异的国府成员们,渐渐陷入到无人开口说话的尴尬境遇,谁也不肯第一个打破僵硬气氛,最后还是玉灵碧脱口施令:“助贤,你带一队人和玄若旗主的部队一起赶去化云,现在就去准备!” “赞同赞同!人命关天等不得!栤诚先生,可以吗?”晔王当众附议,还把滚烫的火球丢回到玄若栤诚手里。 事已至此,玄若栤诚不得不点头答应了,但他很快就要搏回上风:“我可有条件,必须由我的弟弟玄若启泰作为这五千兵团的队长,而且……助贤总队长派出的术师数目,不得少于五千!” “这是什么用意啊?” “这才叫公平!” 对于他的斤斤计较相夫光子毫不意外,反正在冰域那会儿就已经见识到了,只不过,偶尔她也会替这位老前辈感到脸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出这等狭窄心胸,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因此在天地盟秘密会议上,她的讥讽就显得格外强烈。 “虽然队长们同意玄若的两万术师进驻我国,不过,我就是没办法信任玄若栤诚!美其名曰说是增强我国军力,搞不好,还存了什么谋逆的野心呢!看他今天心不甘情不愿的德行就知道!” “说来也奇怪,冰域和花域到现在也没动静,天姿虽然名声受到质疑,手中的多数人脉又都滞留在本国,于花国基业来说不足畏惧,不过,晔王这样重用,难道不会让花国王室觉得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么?还有冰之国,在‘收容背叛者’的‘耻辱’之下,还存在两万兵力外流的缺失呢,他们真的甘心么?……然而又是为什么,他们到现在也没动静?没有依照惯例,来声讨我们……甚至……掀起战争。”宁日潇凝眉浅思。 “我想,应该还是十三禁卫军在背后做了什么吧。”风扬大哥说出了大家的一致想法,并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或者说,冰域花域都在伺机而动,只不过用暂时无声来麻痹别国的视听罢了,你们觉得呢?” “大哥说得有道理,不过……化云城那边怎么样了?” “化羽,不要担心,助贤已经派人去了,凭咱们的本事!别说区区怪兽,就算是天魔教的傀儡军团打来了,也没问题的对不对!”落月啼小婉信心满满的挥拳。 “那光子呢,找到云罗风树了吗?” “还没……”提起这个,相夫光子犀利的双眼霎时暗淡下去,连摆头动作都显得苍白无力。 至尊圣殿的殿门被叩响,里格让和凤吟雪照的再度光临,让他们沉重的脸色渐次消失,比起权高震主的梨觞前辈,天地盟人更喜欢和这两位和蔼可亲的坐在一起高谈阔论,讲天说地。 “两位前辈用晚餐了吗?要不要叫一些过来?”海蓁子很是关切的询问。 “已经吃过了,你们呢?这么晚了还在开会啊。”雪照笑笑,和让一起坐到众人对面。 “在遇到一些解不开的难题,和驱散不了的困顿时,我们都是这样商量的。”眼下只有上主在场,宁日潇便亲自起身给两位初代前辈斟茶倒水。 “真令人怀念啊,不自觉又想起我们年轻的时候了……” “是啊……” 让和雪照不约而同的叹息,似有无限怅惘沉淀在记忆的洪流中,却如陈酒般愈久愈香。 “让前辈又说笑了!两位意气风发,谈什么老啊!” “你叫也俊是吧?就你嘴甜!” 雪照说完,大家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两位前辈,其实我们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解,不知道从何问起,晚辈是真的很好奇……初代的上主大人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呢?” 小婉的提问激起伙伴们心中潜藏已久的兴趣,纷纷亮起双眼,翘首以盼的盯着初代上主的脸,一下子彷如回到了纯稚无邪的童真时代。 让和雪照相视一笑,回味般娓娓道来。 —— 深沉可靠的唐元纪展夜,他是唐元纪家族的大公子,对自身要求一向甚高,因而养成了无声色犬马之好的特性,他威武强大,震慑四方,在初代国主时期是最受瞩目的国府成员;唐元纪谦塔,唐元纪展夜的弟弟,热心而充满活力的小伙子,他最崇拜的是兄长展夜,时常以他的标准对自身进行衡量,他经常出入百姓们的视野,替需要帮助的人们解决了不少难题,在许多人心里,他亲切的胜似家人;神无月的族长少爷修,有着高贵的血统和优雅的举止,他是四大贵族里最杰出的精英,年少有为,秉性纯正,幽默洒脱的个性格外受到女孩子们的欢迎;神无月影汐,与修同族的女子,精致宛如陶瓷娃娃,看似易碎,却有着一颗钢铁般坚强的心,她高贵沉默,却不疏离众人,常常做无名英雄而从不邀功;秋之翼梨觞,冰域贵族的后裔,身为女性却性情刚烈,冷酷好战,最不能容忍被人欺骗和背叛,她强大的战力令许多男性都望而生畏,和展夜并肩为初代上主里的最强元术师;净樱虹吹雪,第五贵族净樱虹的族长女儿,温柔贤良,聪慧绝伦,她爱护身边的每一位同伴,将他们视作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与世无争,即便使得一手好术法,也从不用其伤人性命;念箩,举世闻名的神算天才,拥有罕见的智慧和创造力,个性独特,时常做出令众人瞠目的举动,他曾经一瞬间破解旁人无法运算的算术难题,有很多外域的求学者慕名而来,只欲得其真传,却从没有谁可以超越他的精准;凤吟逐露,雪照的妹妹,通晓过去和未来的预言者,她曾占卜天象,得出上主继位十载后将遇灭顶之劫难,又曾占卜出二代国主将给光之国带来更繁荣强大的盛世,所预言之事无不精确,令人瞠目;龙啼北穆,温雅敦厚的龙啼长子,在精兵遍布的初代国府中,是把光之元能的纯度提炼至最高的元术师,他是一名称职的兄长,对于弟弟屡次的伤害,均以宽容仁爱的心面对;北穆的弟弟南跃,沉默少言,智慧超群,因双目失明性情也渐渐变得阴郁,后为追求力量,堕入暗系术法的深渊当中,是初代上主里少数可以掌握黑暗之力的元术师之一;可灵,最年轻的上主女孩,也是唯一一名平民出身便登上上主宝座的初代成员,她乐观勇敢,坚韧不拔,遇到再大的困难也毫不退缩,她的意志力感染了同为上主的其他人,也是初代国主最看好的国之栋梁;净樱虹白槊,将妹妹吹雪视若生命般重要的好兄长,为了保护亡故双亲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不惜承担“背叛者”的罪名,吹雪死后,他才幡然悔悟,痛改前非。 花之域来的十人,起初并不为其他上主所容,是他们,凭借自己的努力和真诚,以及热爱和平的理想,逐渐融入到这个大家庭当中,慢慢,已无人记得他们的籍贯了。 纳连洛其是国府中最年长的一等成员,为人仗义,豪气干云,把小一辈的第一代上主当成自己的孩子般关照疼爱,因而,许多同僚都亲切的称呼他为“大叔”;阿穆伏莱特,海风般温润柔和的男子,他有一双蓝宝石般的瞳眸,海洋一样湛蓝美丽的头发,他使得一手震惊世界的顶级水遁术,发起之时有海啸吞天之力,可不管多么强大,他都始终是一位热衷和平的好好先生;弗罗拉,金色的波浪长发,翠绿的琉璃眼瞳,连女人都自愧弗如的美貌,人们誉他为“最美的花中之神”,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对待自身能力与品格的要求就如他苛刻于容貌的修饰一样,更有很多时候,他是女性们的知己良伴,为大众追捧和喜爱着;西芙阿黛莎,韵致天然、笑容可爱的大自然守护者,对保护环境的执着超越所有人,她以自己的身体力行带动全民对环境自然的保护,用勤奋赢得了全天下的青睐和喜爱,是名符其实的“原生态少女”;卡莉欧海尼亚,她是歌唱女皇,有着天籁般美妙动听的歌声,她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开朗奔放又嫉恶如仇,她在那个贫瘠的年代,用绝妙的技艺为这个国家染上了夺目四射的光彩;欧诺弥雅是王室公主,与生俱来的高贵不凡让她时常改不了霸道刁蛮的毛病,可她心地善良,为守护国家奋不顾身勇武果敢,她喜好奢华,却为伙伴可以献出全部的财产甚至于生命,她的刚正直率让人们忽略了她的身份,和那不失可爱的小缺陷;芙蕾娅,象征爱与奉献的人间天使,她曾说,百姓是她的血,民众是她的肉,没有他们,就没有她的生命,她以心灵包容万物,以泪水浇灌灵魂,是一个为国事操劳到心力交瘁、把善良挥发到了极致的博爱女子;普罗米是无所不能的“先知”,无须逐露那样向天占卜,就能半步不出门也晓天下事,他诙谐有趣,玩世不恭,只有当伙伴陷入危境时,才会露出令人害怕的表情;阿刻悠妮,时动时静的大姐头,经常挥动钢铁般坚硬的拳头制裁不平事的制造者,曾为一方霸主,后追随初代国主远赴光域,心悦诚服做上一名济世安民的女官。 —— “那时候,我们也一样对生活和国家的未来充满希望和热情,不管国事还是私事,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看着你们,我就常常回想起……我们那些年在一起、有着酸甜苦辣不同味道的时光……” 雪照略有所伤的垂下眼睛,除了让,大概无人明白。 新一代的上主,有着干净纯简的眼神,是那种即便淌过污泥、受过熏染也一如既往清澈的眼神。 多么的像……曾经的那些伙伴啊…… 这仿佛是一次轮回,遗忘过后,恍如隔世的目睹与见证。 Chapter 0587 化云的轩蓝小城,是举世无双的“云海天都”,踩着怪模怪样的石阶登上轩蓝山,从山巅向下俯视,能够把云层形成的海洋尽收眼底,若不是亲眼所见,从容都想象不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可以打造如此壮观的盛景。 这次,欧也夫妇为了生意的事奔波,还带上了从容和沙诺,几人忙完了该办的事,途经轩蓝城,便打算放松几日一饱眼福,光域的美景数不胜数,欧也妈妈还开心的张罗着要带孩子们环游全国,她带了日能相机,接连拍下旅程里的美图美景,其中一张是从容发呆时被沙诺恶搞了兔耳朵的搞笑照,从容想方设法删没它,最后都被沙诺挡了回来,几人嘻嘻哈哈徜徉在广阔的安宁世界里,连迫近的危机都未能及时发觉。 才刚刚从山上下来,从容和沙诺就看到一群狼狈逃窜过来的普通民众,他们神色慌张,好像遭逢灭顶之灾一般惊恐万状,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后面是不是有大灰狼在追。 从容把这句玩笑开出来,不想下一秒,逗趣变成了可怕的真实,她背脊一片冷汗,毛骨悚然,身后骤然耸出一只长了三只脑袋的犬狼巨兽,甚至都不给她回头张望的时间,巨狼尖锐而硕大的爪子就要扑压下来。 是沙诺,在紧急关头使出了泽遁术,让巨狼另一只脚瞬息陷入泥沼深坑中,从容才得以幸免于难。 “多谢!” “先别说了!马上带着叔叔阿姨离开!这里太危险了!”沙诺回头,没有加入逃离的队伍,曙红色的眼眸中爆发出坚定的战意。 “沙诺!快走啊!你在干嘛!” “这家伙不会乖乖放我们走的,我留下断后!”连回头看一眼焦急的从容都不肯,沙诺的视线紧锁在怪兽身上,似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那一刻,从容深受触动,咬定牙关,拽起父母的衣袖便往一个方向逃去,不管父母怎样质问她她都不改初衷,唯独心里的呼喊恣意嘹亮。 与在琴河时沧岚放出的实验体一样,大批出现的猛兽都有令人惊悚的体积、振聋发聩的刺耳啸声,它们失控的扭动庞大身躯,两眼翻白,不时从嘴角冒出泡沫状的口水,每踏一步都有地动山摇的威力。 将父母安全送到化云城的术师保护圈,欧也从容立刻折返回来,沙诺正全力抗击一只剧毒蜈蚣,不断用土遁控制地表掀起的岩石和硬土,然而,蜈蚣口中的毒液一旦喷出,任何坚硬的物质都会腐蚀殆尽。情况比想象中要危急,从容脚下使力一步跃上高空,身后抽出的布拉吉银杖眨眼间流泻出充沛的白色烟气,拧成练子般的一股将蜈蚣三两下缚住,从容握紧银杖的短柄,咬牙的工夫巨蟒粗细的多足大虫被浓雾团团包围,连发出嘶吼的余力都丧失了。 “你还好吧?”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你保护叔叔阿姨吗?”明明还保有青涩少年时稚嫩的容颜,却往往用最成熟的姿态面对一切,就像此刻,沙诺带有责备的口气反问从容,好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家中长子。 “喂!那是我爸妈!搞得像我没心没肺一样!”从容倒大为不满的撇起嘴,跳到沙诺身旁警觉的关注着四周动静:“我把他们交给化云守护军团了,现在在结界里,安全的很!” “你这不是没心没肺的是什么?万一这些东西攻破了结界怎么办?”收敛了语气,沙诺的平静里仍旧充满担忧。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吗!居然不领情!哼!” 从容不再理他,把布拉吉银杖往后一扔,知道沙诺接住以后飞起一脚踹向急速奔跑过来的钢皮大象,脚尖就快触到前回身砸出猛拳,蒸汽爆满冷热掺杂的铁拳震出强烈的冲击波,直捣金属外壳兽类的脑门,大象发出“嗷嗷”的痛叫,同时飞撞到远处的剧毒蜈蚣身上,将后者活活轧成两半。 “哼!看你还敢小瞧我!”从容怒目叉腰,对沙诺宣泄不满。 “白痴!还有心思走神吗!” “不许出手!” 方才被沙诺用泽遁困在沼泽之下的三头犬狼挣脱泥泞,赫然拔出地表,甩干头上的湿泥就这样迫近到从容身后。姑娘朝沙诺俏皮的吐舌头,一回头便是由红转黑的右瞳,涡流霎时涌现,将狼兽缩成足以进入眼球的细度活生生吞噬入内。当她转身冲沙诺投来一个神气笑容时,方才摔倒的钢皮大象也不屈不挠的狂奔过来,那钝重的步伐搞得天摇地动,从容在原地晃了两晃,扭身的瞬间血瞳睁圆,轰啦——纠缠着能量波的犬狼碎屑形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从钢皮的体表狠狠戳入,从容捂上耳朵,听不得那撕心裂肺的高分贝惨叫。 等这一切都结束时,欧也从容听到了源自沙诺的掌声。 “怎样!这回服了吧!” “小看你是我不对,不过,你也不用这么逞强吧?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见他眉宇间流露出担心和自责,从容那一点点的不爽也荡然无存了,她指着地上的蜈蚣尸体,提醒沙诺:“小心点,这蜈蚣虽然死了,不过毒液应该还是致命的,咱们在回去找我爸妈前,不如先把它处理干净吧!” “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吗?”沙诺两手一揣,摆出期许的神态,这回是彻底打算袖手旁观了。 “难道每次都要你这‘活体指南针’想办法啊!”从容一语未毕,没承想危难再次降临,烟拳可以抗击猛兽,血瞳也可以吸噬目标,然而这漫天飞来的长齿蝙蝠要如何闪避啊? “这难道是天魔教第二战神的血翼蝙蝠?!” “应该不是!血翼蝙蝠体积比这小!这些明显已经超过雕的体积了!” “这可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眼看数以千计的蝙蝠就要咬上脖子,从容抓乱头发,崩溃不已,她听见“噼啪啪”一串连续不断的爆破声,还以为是蝙蝠吐出了□□石弹丸,正惶恐的嚷叫沙诺的名字叫他快逃,就被一双手稳稳拦住。 “才刚觉得你有长进,怎么一下子就打回原形了?”沙诺无奈的打量她六神无主的模样,把她捂耳朵的手从头上拿下来,将布拉吉银杖重新放回:“拿好了,这可是你的宝贝。” 从容傻愣愣的瞅了他一会儿,方察觉出状况解除,她回头的瞬间整个人因为震惊足足跳出十米远:“啊啊啊啊啊啊!” “你乱叫个什么劲啊。”沙诺无奈的小指挖耳。 “你你你怎么办到的啊!” 从容吓了一跳,完全是因为蝙蝠横尸在地,身首异处,上千只的惊人数量垒在一起,就是密密麻麻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场景。 “就用这个啊。”沙诺慢条斯理的指着从容手中的银色短杖。 从容更加匪夷所思了:“奇怪……怎么我用的时候就只起固定作用呢……” “那是因为你笨啊!” “什么!才叫你不许小瞧我你又说!”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沙诺摇摇手,平和的目光瞬间提升了锐度:“……不过我更在意的却是……从容……你没发现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吗?” 异空间的灵魂已被封印,依理是不存在“复发现象”的,从容那只停止使用收放力量的右眼,本该绯红如血不是吗? 找到条静静流淌的小河,从容借助水面看清自己还原成黑色的眼,脸色大变:“连额头上的标记也没了……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之前,光子少主说,卍字标记随力量起伏会时隐时现,当力量控制住以后就会渐渐消失,只有当大量使用元能时才会浮现,而血瞳和卍字虽然来源不同,却原理一样,它们就像天地盟上主的封印之心,象征力量的开启和闭合。” “这也就是说……”继而,他们双双露出欣喜若狂的笑脸:“力量能够自如掌控了!” “恭喜你,完成晋级术师水平的第一步。”沙诺伸出手预备跟她握一握,从容却在回握以前将眼罩远远抛掉:“这是什么意思?” “再不需要了!”她潇洒的一笑,两只黑黝黝的眸子亮如墨玉,许久没这般同时闪耀了。 异变兽闯进百姓家里肆意伤人的消息从四面八方传回国都,百姓们吓得魂不守舍,每一秒都像踩在刀尖上那么悬心不安。助贤及麾下的元术师一分队赶到重灾之地化云城轩蓝一带,支援那儿的守城术师军团,五千个玄若精兵手持武器一同抵达。 怪物数量惊人,已从轩蓝城蔓延到化云的各个角落了,并且有向其他城持续迁徙的可能,它们身形巨大,个个超越巨人国巨人们的身高和体重,凶残食人,十分可怕,它们踩毁房屋,任意践踏,短短一天便有几百人丧命在凶残的毒爪底下。 各个大城即刻进入警戒状态,百姓们在一夜之间从家中消失,通通藏入了早先筑好的地下城里,除了灭兽护民的战士们在地上驰骋,没有任何人敢越出雷池一步。 当从容沙诺处理好有毒蜈蚣的尸体后,回到轩蓝第一个遇到天地盟的助贤少主,据他所说,守城术师军已经将保护圈里的百姓尽数挪入地下城了,那是全术法界最安全的地方,入口千变万化,就只有天地盟的晴尊和上主知道破解操纵之法,怕是连十三禁卫军都未必清楚呢。 “这我就放心了。”从容重重的松了口气,见沙诺眉头深锁,很是诧异:“你怎么了?” “助贤大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里的实验基地?” “全部摧毁。” “不行!”沙诺的紧张瞬间升为强烈的反抗:“我是说……在摧毁之前,能让我进去一趟吗?” “不行,那里现在很危险,是实验体怪兽出没最频繁的地方,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助贤当即回绝,不由分说,转头就继续指挥部下作战去了。 然而沙诺没有放弃,他千叮万嘱要从容去地下城等自己,不想这战斗成瘾的姑娘打了鸡血一样睁大眼睛:“你可不能抛下我!我知道你执意要进基地,肯定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既然如此,我就陪你一起去!”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给我乖乖留在地下城!” “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再不去助贤就要放火烧基地了!大笨蛋!”从容不等他回绝,一路小跑往沧岚筑造的实验基地方向跑去。 那个梦,近来时常在脑海中萦绕,以往断断续续出现的片段拼图般慢慢完整,那张温和的笑靥,那句动听的话语,还有彼此间相拥时的温暖。 “弟弟,姐姐会永远保护你的。” 苏醒的记忆,明晰的容颜,让沙诺前所未有的冷静不能,不论是最初那个走路跌跤灰心丧志的弱质少年,还是这个在从容面前腹黑伶俐悠然自得的慵懒青年,他……都始终是那个人的弟弟,相依为命的亲生弟弟。 “你是说,你姐姐沙蕊在这里?那你怎么才想起来救她啊!” “因为我最近才确定我和她的关系,加上……我曾经在怀疑的初始找过她,可她拒绝了我……” 从容的疑问尚未出口,两人便不得不驻足在实验基地狼藉不堪的入口前,那里的地下通道大门已被巨石和烟尘重重掩埋,不是深谙地形根本就找不到准确的切入点,好在怪兽全体出动,已经没余几只在附近巡逻了,他们才得以顺利潜入破败不堪的庞大据点。 沙诺毫不迟疑的走过曲折的地道,片刻都没耽搁,这里意外的安静,也没有摧毁的迹象,只是灯光昏暗如蜡,凭借自己过人的方向识别能力,以及酷似于相夫光子千影之术的“锁定元能式”,沙诺马不停蹄的赶往沙蕊所在的精确地点,漫长的直廊尽头有一扇双推大门,虚掩的门缝宛如黑暗深处的一道剑光。 “就在那里。”沙诺停步在门外,始终不肯推门进入,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仿佛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 这时,门开了,第一个进入视线的不是成年女子沙蕊,而是一个和笑霜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卷卷的金发堆在头上,圆圆的小脸略微缀着几点雀斑,一双明玉似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门外两个陌生人。 “你不是说这里只有你姐姐吗?”从容本就对沙蕊存在于此心生费解,因为她曾听说晴尊攻破沧岚的这个基地时,就已经放出了所有的人类实验体。 正纳闷呢,沙诺已经蹲下身抚摸小女孩的脑袋瓜:“小朋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你们是坏人吗?是你们把药水洒到平平和飘飘身上的吗?”小女孩歪着脑袋一脸天真,亮晶晶的双眼里写满疑问。 “我们当然不是坏人咯,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记忆犹新的是笑霜这可爱无比的小家伙,如今又遇一个,从容自然感到亲切。 “我叫屏红善雨。” 女孩的话音刚落,屋内远远飘出一声幽婉的女音:“善雨,在跟谁说话?” 小姑娘蹦蹦跳跳往里头跑,从容沙诺对视一眼,便尾随而入了。 管管罐罐的实验室里,一个身形颀长稍显消瘦的女人正在调试一剂药物,她长得不算天香国色,却也能称上容貌出挑,只是常年不见日光,让她的面色有些灰白。 姐弟两人的重逢比从容想象中要平静,惊喜只在他们眸中短暂停留,甚至连一句激动的问候都没有。 “姐姐,我这次来,是要把你带走的,弟弟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受苦了。” 原来平静之下另有波涛,从容暗暗对沙诺竖起大拇指,一直都以为他任性腹黑,不管他人感受,如今看来,他也有在乎的亲人呢。 “对不起,沙诺,让你等了我这么久。”沙蕊抱歉的冲弟弟苦涩一笑,然后主动向从容解释:“之前,我无法离开这个基地,是因为我必须依靠这基地里的设施才能存活,直到沙诺来找我,告诉我终有一天会让我重见天日,我才下定决心慢慢适应外界的生活,首先,就是要戒掉对这里药物的依赖,身为沧岚的实验体,很多人在离开之后可以安然生存,但也有一少部分执意离开的,身体支撑不了最终倒下。晴尊大人仁慈,允许我留在这里续命,还任命我为基地的管理者,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沙蕊百感交集的长长一叹,顺手摇了摇装着溶液的试管:“我想尽快调试出抑制实验体动物力量爆发的药,可资质有限,怎么也成功不了。” “晴尊已经派部队前来消灭实验体怪兽了,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恢复原样的!” “是啊,姐,不要再弄这些了,你赶快跟我们走吧!为了有效消灭实验体怪兽,国府马上就会派人摧毁这里!基地里还有其他人吗?一起带走!” “就只有善雨了。”沙蕊起身,并不显得慌张:“你们马上把她带走,我收拾好就出来!” 才刚出去不长时间的屏红善雨转眼就跑了回来,小脸通红捂着嘴巴,慌慌张张眼噙泪水,沙蕊忙把她抱在怀里问怎么了。 “浓酸池爆炸了!喷在玻璃上!好吓人!还有紫紫的毒气!呼呼往外冒!” “那可是禁地啊!好端端怎么会泄漏呢!” “别多说了!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吧!” “嗯!” Chapter 0588 沧岚制造的基地之所以鲜有人闯入,正是因为其恐怖之处在于它地形复杂,处处机关,而这种致人伤命的机关全部都是化学物质构成的,其中,以浓酸池里的超强腐蚀水和比冰攻子弹气体毒性还要强大的 烟最叫人闻风丧胆。 在逃跑过程中,沙诺一行人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劫难,前方是翻卷滚滚的紫色浓烟,后方有排山倒海的蒸腾酸液,两面夹攻无路可退,幸好从容机灵把方才吸入右瞳的各类金属实验器械瞄准侧墙猛然释放,才顺利打通了第三条逃亡之路,当几人气喘吁吁的停步在安全方位时,从容懈怠的瘫坐在地。 “这样就累了?不是要做最强的女元术师吗?”紧张时刻沙诺也不忘记调侃她。 “这多亏了从容,要不然,我们就要死在里面了。”沙蕊对从容很是感激,并赞赏有加的报以一笑。 “谢谢你啊,从容。” “没什么啦,我这不也是为了我自己嘛!”从容傻兮兮的笑了起来,满头大汗。 沙蕊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脸颊,很是喜爱的说道:“我弟弟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 “沙蕊姐姐,你太客气了,其实没什么啦,我这个人挺没用的,战斗的时候总是拖后腿,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拖累同伴了!”从容斗志满满的握拳,像在给自己打气,更像是许下一种诺言:“不到最后决不放弃!只要活着,任何事都有希望!” “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小姑娘,居然有这般令人惊叹的意志力。”沙蕊对从容的评价在心中得以升华。 另一方面,助贤和玄若启泰的队伍兵分数路,进行地毯式的扩散“灭敌”。刚巧,玄若启泰所在的方位距离沧岚基地的毒气泄漏点最近,当他听说以后,义不容辞派出部下赶赴增援,他本人也奋不顾身的投入到消灭巨兽的战士行列中。 怪模怪样的异变实验体纷沓而至,在广袤的森林和辽阔的原野上穿梭,玄若启泰瞄准其中一只多足大鸟,使出了玄若的看家本领“血溃之术”,然而,就在他让巨鸟鲜血横飞不久,一股猛然袭来的杀气令他瞬间提升了警觉度,这股逼人的敌意,显然是冲自己而来,当下原野草长莺飞,植物高度足可及人,想要寻得心怀不轨者的所在,光靠双眼是远远不够的,嗅觉、听觉在这时必须占主导地位。 “唰——”草丛里的响动越来越近,对准某个可疑的方位玄若启泰抬手就是一记隔空拳,不消三秒,横向回闪的红发男人笑容温雅的拨开草丛,将他的脸孔呈现在对方面前。 “二哥?怎么是你?” 玄若真火仅仅是笑,并不做声,且下一瞬就直逼兄弟而来,招招都带着置人于死地的凛冽杀气。玄若启泰连质问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拼命躲闪兄长下达的“必杀令”。心中疑点剧增,当初在龙原麒玉,真火兄长的“杀意”事出有因,并非真的想置他这个弟弟于死地,时至今日,他又为什么反悔了呢?这一招招一式式,不正是“异象元能之气”的超强释放吗?! 玄若启泰悄无声息的屏住呼吸,生怕被对方传入的“氧气利刃”割得鲜血淋漓,跳到数丈开外的草坑里不忘大吼一句:“二哥!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杀我!至少给我一个理由吧!”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我的弟弟,反正你的命也早晚是我们玄若一族的……” 玄若启泰闻言,凛然一怔,停留在瞳孔里的讶异久久难散。 “你干嘛跟着我啊?怕我逃跑不成?” 相夫光子主动请缨到化云支援,走了一路,雷默就跟了一路,最后惹得她很是不耐烦。 “别这么说嘛,我当然相信你的信誉,不过是出于担心才跟过来的,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想做什么都行!”雷默无辜摊手,面上的笑容可爱而不见阴霾,与往日里那个阴晴不定的第二战神大相径庭。 相夫光子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觉得在履行承诺前是无法甩掉这只尾巴了,只好漠视他的存在继续往前走。 就在两人即将到达化云的时候,暮色降临,化云植被丰沛的原野上渐渐趋于宁静。玄若启泰一脸郁闷的坐在地上,任由寒苇鸯帮他上药包扎,一旁的云罗风树始终站立着,警觉非常的关注周遭的风吹草动。 玄若启泰抬眼看着风树威武的背影,在心里叹息,方才多亏了他及时赶到,才把那个疑似冒充真火兄长的杀手撵跑,否则现在他恐怕早已没命了。让他觉得安慰的是,风树也表示不认为那杀手是玄若真火本人。 “风树,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作为三叔,玄若启泰从风树认祖归宗的那一天开始,就把他当成了值得信赖的晚辈,他奇怪的打量发型稍作变换的侄子,疑惑升级:“消失这些天,不会就是为了理这么个头发出来吧?” 原本蓬松而颇具厚度的头发被无情削薄,倒是凸显了他自身带有的清爽气息,也显得简单利落了许多,玄若启泰不会挑这时候赞美他“你比以前帅太多”,因为他更好奇的是侄子消失的这些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见到了一个人。” 话刚到此,云罗风树平静无澜的表情里立时现出一丝波动,就在刚刚,他的背后,轻缓的传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 不是那么柔情似水,不是那么火爆炽烈,倒像一湾静静流过心田的小溪,沉静悦耳。 他转头,看到相夫光子略含幽怨的面容,眼底心中,平静不再。 相夫光子什么也没问,也没有表现出对他数日不告而别的不满,她询问了一下玄若启泰的伤势,便走到雷默那里,告诉他:“我答应你的事,终于可以履行了。”复又转头,告诉云罗风树:“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最好你去凝光城跟碧姐报道一下,她很担心你。” 讲完这句,相夫光子错开他的目光,落到了寒苇鸯的脸上:“夜千雪一直在找你,如果你回国都的话,自己要小心……玄若先生,化云那边的情况怎样了?我途经这里,幸好遇上你们,否则只怕要继续走冤枉路呢。” 玄若启泰大致说明了情况,相夫光子便不再停留,带雷默朝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知道,她当时犹如芒刺在背的煎熬和痛苦,以及含在眼中隐隐欲垂的泪。 “你还在等什么?我看那个雷默来者不善,他觊觎光子很久了,而光子,也只是在等你的一个解释啊!”寒苇鸯责问发呆中的云罗风树,不过她的提醒很快起了作用,云罗风树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玄若先生,我跟去看看,你也快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你们自己小心。” …… 当云罗风树徐徐停步在两人前方时,雷默眼中掠过显而易见的惊讶:“这小子,速度不赖嘛,居然还追的没声没息的。” “风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跟你置气,是因为我欠雷默一个人情,现在必须去还。”相夫光子在对方发问以前就直截了当的做出了解答。 一向稳重的云罗风树这时却忽然上前,把光子揽到背后,面朝雷默首度显示出不善的态度:“这份人情,由我来还。” “风树……” “哦?如果是要付出生命,你也愿意吗?” “只要你不为难光子,怎样都行!” “哦呵呵,很抱歉,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喜欢的……是你身后的这位……”雷默故意绕过云罗直盯光子,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钦慕之情。 只是这样的妖异和邪魅看得光子很不舒服,她适应不能的站到云罗风树对面,让雷默处于自己视线接触不到的地方:“我答应你,也替我给碧姐还有大家传个话,我会回来的,一定。” “云罗不会同意的,光子,你还是放弃吧。”及时赶到的寒苇鸯说出了云罗风树心意的坚决,更深谙相夫光子一定知晓这一点:“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光子,我希望你给我十分钟时间。” “你想用这十分钟劝服我放弃吗?我告诉你,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相夫光子看到寒苇鸯令人难以抗拒的坚定神采,不由心生无奈,只好随她。本以为寒苇鸯要反复劝阻自己随雷默离去,想不到她居然语出惊人,一句话就把相夫光子震得目瞪口呆。 “你要跟雷默走?” “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出来,你是被迫的,好像亏欠了他什么,如果真是这样,就由我来替你偿还吧!” “别开玩笑了,我的债,凭什么让别人帮我还?” “不是那样的,光子,你和云罗都救过我,都是我的恩人,他很在乎你,一定不希望你离开,而你,也不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吗?况且这个国家也离不开你,我不一样,我早就孑然一身了,你就让我跟他走吧。” 寒苇鸯的诚恳打动了相夫光子,她眼含慈悲与感激,回绝了女子的好意:“阿鸯,谢谢你,可我真的不能让你背负这些,我走了以后,你替我好好照顾风树。” “火之国那次,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怕是已经死了。” “我……没有你想象中这么伟大,我那次,只是为了救风树。” “我知道,可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救出来的,而你救云罗风树,就等于是救我,他有恩于我,你等于是无形当中救了我两次。所以这次,请让我安心一些!” 不论她怎样竭尽所能,发自肺腑,相夫光子就是不肯点头答应,最后失去耐心,掉头就走,未曾料到后颈一阵针扎的冰凉,让她瞬间觉醒,寒苇鸯是有备而来,意识游离之前,寒苇鸯饱含决意的脸和声音在眼耳旁晃荡,最后水一样模糊消散。 “这是催眠针,对不起,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你听我一次。” 寒苇鸯把相夫光子藏在草丛里,自己则回到两名男子等候的地方,佯作无事,她有意朝雷默抛去几个媚眼,撩人的风姿更胜从前。 “风树,光子有话要跟你说,不过在那之前,她希望你能去南边一公里处的紫玫瑰花丛里摘一束鲜花过来,你知道,她的宫殿后面种的都是这种花,你们两个久别重逢,就不要让她失望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可是你……” “我没事,我在这里等你们,放心,这个人不会对我怎样的。” 云罗风树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被感性占据了思维,听寒苇鸯的转述乖乖朝一公里之外赶去,雷默看着他迅速离去的背影,不禁泛出哂笑。 “你笑什么。” “我笑,这个男人还真是愚蠢啊,连这调虎离山的伎俩都没看出来。” “呵呵。” “你又笑什么?” “我笑你,根本不了解风树的为人,他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他心中有着对伙伴的强烈信任,他不会怀疑伙伴,更不会欺骗我们。”望着云罗风树消失的方位,寒苇鸯一阵惆怅。 “你这么喜欢他,怎么还会把他让给相夫光子?”雷默露出好笑的表情,以及深深的无法理解。 “你又错了,人的情感,并不只有恋人般的喜欢,亲人之间也可以喜欢,朋友之间也可以喜欢,即便是恋人,如果认为喜欢就该占有,那也太自私狭隘了。” “有意思。”雷默饶有兴味的打量起这个容貌并不亚于相夫光子的美女来:“说吧,你支走他们两个,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我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但你也答应我,光子欠你的人情,一笔勾销。” “真是个聪明到可怕的女人,居然凭双眼就瞧出我和她之间的约定……”雷默心里嘀咕不断,很快就扬起妖异的邪笑:“那要看,你有没有征服我的本领了……” 寒苇鸯妩媚一笑,方才暴露的尖锐棱角顷刻间消失不见,纤纤玉手随后搭上了雷默的臂膀:“除了心和灵魂,你要任何东西,我都给得起。” “如果……我就是想要你的心和灵魂呢?”雷默用阴柔的口吻回应她的风情,一只手还不安分的勾起了寒苇鸯的下颔。 寒苇鸯故意让自己的距离和对方拉近,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减,就是看上去,那么的不怀好意:“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光子醒来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云罗风树手持百余朵紫色玫瑰花束一脸期待的蹲在自己面前:“你……” “阿鸯说,你有话对我讲,你先说,其实我也有话想告诉你。” “阿鸯!糟了!” 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的相夫光子起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跑,神情的焦虑让云罗倍感不妙。 方才几人共存的地方,已静若死水,放眼周遭,雷默和阿鸯双双无影无踪。相夫光子咬牙切齿,开始痛恨自己,换做以前、抗毒体质没有消失那会儿,就是重上几十倍的药剂也不会让她失去意识啊,她不顾在一侧忧心等待的云罗风树,使全力发动千影术搜寻雷默和阿鸯的踪影,却只看到一团黑烟滚卷着涌入天际,再后就寻觅不到了。 回到化云,相夫光子才知道晚了一步,虽然百姓们藏在地下城里得以平安脱险,不过五千玄若术师,就只有几十人生还,助贤的元术师部队也折损了两成人员,战到最后,实验体怪兽基本被清除干净,玄若栤诚却成了损失最惨重的人,相夫光子不禁担忧,虽说碧姐会全力追查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不过玄若栤诚会这么轻易的罢休吗? 一面为大体的局势黯然神伤,一面又为寒苇鸯的下落心急如焚,相夫光子属实放心不下,更疑惑那个娇弱的女子用了什么办法说服雷默,遂,她回到国都城第一个去见的就是念冰,请他帮忙追查寒苇鸯的所在。 云罗风树同时被带回凝光城,许多关心他情况的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唯独米荧反应最强烈,从看到发型改变的师兄开始就喜极而泣的哭个不停。安抚了师妹,云罗风树的视线再也不肯从相夫光子身上移开,他走到她身边,主动要求解释这些日子的去向,独独隐瞒了相夫兰咏偷袭并虐打自己的事。 “你说你被偷袭,醒来的时候,头发就变成这样?然后人也在化云境内?” “正是,醒来后的第二天,我在化云边界遇到了阿鸯,国都传来消息说晴尊派了你来支援,我就返回来了。” “这太奇怪了,有谁会无端端偷袭一个人?还剪他的头发?”相夫光子觉得思维好乱,不过云罗不是因为心存芥蒂才故意爽约,还是让她很开心,况且,又这么主动的坦白一切:“那,你还会勉强我离开吗?” “再也不会了,醒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我再也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只要你不后悔,我就全力支持到底。” 许多天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相夫光子心满意足的合上双眼,复又开启之时,是仰视无垠苍穹的璀璨眸光。 Chapter 0589 与云罗风树同日进城的,还有凝光城崭新的居住者沙蕊,一方面为了能和弟弟团聚,另一方面,沙蕊拥有令人惊叹的科学技术才能,也让惜才爱才的天地盟不舍放掉,如今,她已经可以适应外界的环境了,无需再为了生存的事情苦恼。 从容先前入城时居住的连翘会馆旁早已盖起两座宫殿,面积不大却精巧绝伦,周围环栽着四季常青的翠竹还有几口到了盛夏便绽满莲朵的青瓷大缸。沙蕊每日都早早起床,为了呼吸这里的清新空气,以及迎接每一张对她展露善意的笑脸。 很快,沙蕊凭借科技方面的学识跟化羽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两人经常在大型实验场里一起研讨新的开发项目,化羽还收对医术有着浓厚兴趣的屏红善雨做弟子,笑霜因此又认识了个小玩伴,和贪玩的笑霜不同,善雨很好学,每次卷发的小姑娘对着一堆玻璃试管发呆时,笑霜肯定过来捣乱,看着两个小丫头跑跑跳跳,因为工作时常忙碌到焦头烂额的大家,也会觉得轻快一些。 “善雨能来真是太好了,霜儿又多了个好玩伴。”相夫光子由衷的称赞这个乖巧懂事又聪明好学的小姑娘。 一旁的沙蕊听了直笑,又略略叹息一声:“可惜,这孩子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我们对她再好,终究也比不过亲生爸妈吧。” “她的父母呢?” “就是那次的简曳事件,善雨的父母刚巧在外域做生意,不久就传来他们遭遇原磁能侵害双双病亡的消息,我捡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个人了,而且刚刚听说了父母的死讯……” “……那次的事,是我们毕生都无法遗忘的痛……” “说来讽刺,对善雨来说天大的灾难,在我眼里,竟然也有庆幸之处,在基地里生活的日子,我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直到善雨来了,有了她的陪伴,我才觉得不再那么孤单苦闷,我有时候会想,这个孩子,是不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星?” 相夫光子能够体会她的感受,因为笑霜,同样带给自己无尽的欢乐,甚至会让她自私的想要永远把这不属于自己的孩子留下,得过且过,忘记迟早会到来的一天。 就在她发呆的工夫,护光城传来消息,勒令沙蕊即刻赶赴神母殿接受问话。化羽一时间变得紧张无比,沙蕊本人也意识到不妙之处,但丝毫没有惊慌,弟弟沙诺不放心让姐姐单独前往,执意跟随,而相夫光子为了安抚众人,也说会陪同一起过去。 当三人进入神母殿时,内里的气氛顿时如下锅的饺子,熙熙攘攘絮絮叨叨,热火朝天的模样几乎能冒出肉眼可见的蒸汽来,梨觞和晔王一左一右稳坐高处,却惟独不见晴尊的身影,倒是左副旗主和右副旗主的党派集体到齐,煞为壮观。 “晔王大人,我已经把沙蕊带来了,有什么话,直截了当的问吧。”相夫光子尚能平心静气的开口,哪怕兰咏身边的冬瓜脸妇人歇斯底里的狠啐一口。 “相夫少主是个爽快人,那本国主就不绕弯子了,是这样的,就在刚刚,有人告发——沙蕊正是给沧岚基地实验体下药致使其发狂伤人的元凶,证据有二,一,人证,这个人亲眼看到沙蕊在出事前离开基地,去附近的森林里采摘一种植物,这种植物看似不起眼,实际上是她在很长时间以前秘密培育的,混在杂草里就只有她自己能分辨,二,物证,沧岚基地已被摧毁,不过还是被告发者从废墟里捡到了这个东西,经化验,表示这支试管里残留的物质,正是促使实验体动物们发狂的亢奋型制剂,众所周知,基地里就只有沙蕊和那个叫善雨的小姑娘自由出入,不是她还会有谁?”晔王长篇大论一番,最后指着摆在前方高桌上的各种物证,仍不肯把讲话的机会让给别人:“有什么异议,等证人叙述完证词之后再提吧,榴艳,你上前来,把你报告给我的内容一五一十当众复述!” “属下遵命!”冬瓜脸妇人拢了拢卷毛马尾辫,露出黝黑圆肥的额头,面部气色青黄憔悴,比昔时的神无月香玉更甚,她走到相夫光子身边站定,狠狠的斜过去一眼:“还好意思到这来,天天在家骂你妈妈,全楼光听你们俩吵架了!” “给你个忠告,你所说的证词将被一五一十的记录,之后若是调查出有任何不实之处,你就等着接审判宫的惩处吧,在别国我不清楚,总之在光域,当事人若想追究你的诽谤污蔑罪,那可是怎么都逃不了的。”相夫光子瞅都没瞅她,甩完这句话就站到一侧不发一言了。 “是这样的,实验体怪兽从实验基地闯出来的前一天傍晚,我在那附近经过,然后就看到一个女人鬼鬼祟祟去了旁边的森林里,我当时觉得奇怪,这地方人迹罕至,怎么会有人傍晚独自外出呢?于是就跟了上去,当时,我看到她从一片草丛里摘了好大的一筐杂草出来,她匆忙走掉后,我一路跟随,看到她走入一个用枝条掩盖的地道里,本来我没想太多,直到实验基地出事的传闻散播的到处都是,而我又刚巧看到这个女人来到凝光城……” 沙蕊高举手臂,表示有话要说,得到晔王的许可后淡然开口:“我并不知道什么草药,更没有独自外出到森林里。” “不急,派人去看看那森林里有没有证人所说的草药不就明了了?如果没有,那么证人就是信口胡说,如果有,那就说明证人还是亲眼所见,情况属实。” “简直是笑话。”相夫光子立时反驳对方言谈方面的纰漏:“亲眼所见是指亲眼看到了沙蕊,还是亲眼看到了那里种植着一片草啊?亲眼看到沙蕊,她说看到就看到?有谁能证明她看到了?若是只看到了草,又怎会知是沙蕊种的?搞不好,还是她自己种的呢!” “你血口喷人!相夫光子你太狠毒了!你怎么这个x样啊!你……” “证人!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神圣的国主大殿!你们的私人恩怨私下去解决,不要污染众人的视听!” 梨觞一句斥责吼得冬瓜脸畏畏缩缩不吱声了。 “那么物证,又怎么解释呢?”晔王端出公正无私的架子,继续指着面前的一堆东西。 “基地已经摧毁,现在化云城的劳工们正在全力铲除那里的废墟,想趁乱丢点什么进去,或是压根就在之前潜入基地留下栽赃证据,也不是不可能的。依我看,这所谓的两大证据,全都不足为凭!” 沙蕊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唯有相夫光子义正言辞的替她伸张,也正由于这样,才让一直笑而不语的相夫兰咏有了顺理成章开口讲话的机会。 “晔王国主大人,圣母大人,以及在场的各位大人,本旗主有话要说。” “右副旗主请讲。”晔王伸手示意。 “光域虽然一步步迈往强盛之路,国府对成员的督察也一向严格,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年还是出现了很多起官官相护、官商勾结以及成员庇护亲友的事件,本旗主还听说,之前有好多次,都有人匿名告发到风摩总长那里,而风摩总长言出必行,也在查证之后立即严办了,连带着,把地方的执法机构也狠狠的修理了一顿,不过……不是所有少主,都如风摩总长那般铁面无私啊。”兰咏似笑非笑的看向相夫光子,开始目不转睛,有针对性的发言:“光子少主,本旗主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沙蕊是无辜的吗?” 相夫光子岂会听不出她的圈套,微微一笑:“右副旗主大人,您哪只耳朵听到我说沙蕊是无辜的了?有辜还是无辜,都要看证据,方才我的反驳,不过是认为,您的部下提供的证据简直太牵强了,往往是……只有欲加之罪的时候才敢动用呢~” “很好,这可是你说的,要证据是吗?” 相夫光子怎么都没想到,她的尖锐反驳正中兰咏等人的下怀,老太太登时就拿出了所谓的“第三证据”,这项证据,让沙蕊六神无主,也让相夫光子瞠目结舌。 “你是……沧岚?!” 那个在琴河见到过的,无论遇到多么危急的情况都依然谈笑风生,潇洒霸气的碧姐师父,从没听说过踏进光域一步的危险男人,如今竟无比真实的站立当前?别说光子和沙蕊,连沙诺的表情都变了。 “啊呀呀,这不是琴河的沧岚先生吗?右副旗主,你真叫我意外,居然连这位大人都请来了。”晔王连拍两下巴掌,显得很欢脱愉悦。 “沧岚先生,那么就麻烦你,把沙蕊如何从你那学习种植□□和调制亢奋剂的真相一五一十的讲给大家听吧。”兰咏说罢,故意朝相夫光子投来一个胜利的歹笑。 “相夫兰咏前辈,你在说什么啊?”沧岚不解的反问她,面上的清浅笑意弧度未变。 兰咏被他这么一问,显然愣掉了。 “不是你说,允许我进入光域,来探望我心爱的弟子吗?” 兰咏在震惊里沉浸了许久,当挣脱出来时,面容已阴冷到令人无法直视,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恐惧不能自已的榴艳,朝着她的脚面恶狠狠就是一踩。 “既然证据不充分,那么,沙蕊无罪释放,光子少主啊,至于你之前所说的指控,能看在本国主的面子上既往不咎吗?榴艳她是无心之失,并且也出示了相当足够的证据,虽然不充分,但足可证明她不是故意来捣乱的,你认为呢?”惠溪向光子微笑请示。 “这我可做不了主。”相夫光子把机会留给沙蕊。 沙蕊无力的摇头:“罢了,既然还我清白,其他的事就都不再重要,感谢晔王大人明鉴,也感谢沧岚大人实话实说。” “啊啦,总觉得沙蕊还生我的气呢?” “沧岚大人,既然您来了,我想晴尊一定会非常高兴,不如,就由我带您过去吧。”相夫光子打破了这诡异的局面,却遭到了恢复底气的榴艳的声讨。 “哼,和叛逃术师勾结在一起,不愧是相夫光子一派的!” “比起身怀重罪的你的上级,区区叛逃术师之名实在不值一提。” “请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始终沉默着的沙诺终于在这时出面了,他几乎没到过御政宫,因此于那里的多数人来讲,这张俊俏的脸孔着实陌生:“虽说沙蕊宽厚,不追究诬蔑之事,不过,有几个问题我想请教榴艳女士,不知可否作答?” 榴艳扬了扬蔑视的嘴脸,点头命令道:“问!” 初遇时那个一脸乖相的少年,如今却是一副阴冷莫测的表情,薄唇上翘吐字轻巧:“榴艳女士,请问你做官多久了?” 被突如其来的问句搞到不知所措,榴艳原本就紧张的表情此刻更显慌乱:“已、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有一个月吗?” “有了。” “那具体是多少?” “我……我也记不清了。” “你连自己做官做了多久都记不清,却能记得哪里种植了什么药草,却能记得你昨天才遇到的沙蕊就是你之前在化云看到的人,我该说你的记忆力是时强时弱呢?还是……压根就别有居心?”清俊容颜下的不屈倔强在不知不觉中大肆流露,时而气质深沉,又时而邪气满满,彼时那个并不起眼的存在,已渐渐表露出非凡的气势。 榴艳青黄的面容开始颜色连变,实在招架不住,就往兰咏的方向投去求助的目光,岂料兰咏看也不看,佯作无关,置身事外。 当天下午,潇云宫宁怀苑—— “你是没看到老家伙当时的表情,简直有趣死了。”相夫光子痛快的跟宁日潇讲述事发经过:“沙蕊的事终于得以全部翻盘,她不必再担这个污名,而相夫兰咏,估计也要消停一段时间了。” “那可不一定,凭你对她的了解,你认为她会白白放过你么?” “这次的事,她是冲沙蕊来的,只是连带着抨击我,所以我感到奇怪的,仅仅是榴艳为什么要指控沙蕊?难道是在为真凶找替罪羊?可还是不对啊,替罪羊的人选比比皆是,相夫兰咏为什么选择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而且沙诺和她并无过节啊。”相夫光子愈发的猜不透了。求助似地看着宁日潇,期待她的分析和解答。 宁日潇凝思半刻,抬眼道:“除非,兰咏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并非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其他目的。” “会是什么呢?” “那就要看她往日里最在乎什么了。”宁日潇拎起玉质茶壶往光子的杯里填满兰花茶。 “名利,金钱,声望,还有看谁不顺眼必除之后快。”光子简短的概括了相夫兰咏的基本特征。 “名利和金钱,现下也只有晔王和圣母能够满足她,而你我都知道,天地盟虽不得不承认她们,却也并非心悦诚服的尊惠溪为国主,忠臣不事二主,我们效忠的只有晴尊一人而已,这一点,晔王和相夫兰咏一定相当清楚,那么她们想要长久的留在高位,就只能联手,而这种合作又稍有不同,是上下级互利互助的关系,晔王给出兰咏指示,同时需要老太太高超的社交能力与人脉关系,兰咏给出晔王建议,同时需要新国主保证自己的富贵荣华,二人一拍即合,这次更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你是说……惠溪指示兰咏控诉沙蕊?若不成功,就等于是在向天地盟示好?” “不无这种可能啊。” “但有一点还是讲不通。”相夫光子仰头将花茶一饮而尽:“万一控诉成功了呢?扳倒沙蕊,对惠溪有什么好处?” 宁日潇只是淡笑,并不吭声,好像在等待好友醍醐灌顶猛然开窍。 相夫光子忽然惊呼出声,大嚷道:“难道?元凶是惠溪?!” “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只能是我们的揣测,凭借我们对惠溪的浅显了解,也能分析出一些东西来。”宁日潇顿了顿,把话题进行下去:“首先,惠溪一直试图跟我们和睦相处,哪怕她知道御政宫和天地盟不合已久,那么,凭这一点可不可以认为她也有意约束自己部下的行为呢?或许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觉得,她的目的可不是单纯的为光域效力,她拉拢相夫兰咏和玄若栤诚这样的是非人物,就说明她强烈的希望拥有自己的军力和人脉,而我们都知道玄若栤诚此前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而相夫兰咏背地里的小动作也越来越明显,这种情况下,想做被人称颂的明君,你会怎么做?” “至少,要小惩大诫,让他们别再生惹事端。” “没错,所以兰咏方面她扮了白脸,而玄若方面,死了几千个术师,会不会也是为了给玄若栤诚一点警告和教训呢?”宁日潇的紫眸晶莹发亮,满满的智慧充盈其中。 相夫光子经过提醒,再度恍然:“我开始还以为,她仅仅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无私,才随碧姐也拨人过去的,如今看来,竟然还有这一层深意!” “虽然都是揣测,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八九不离十。” 相夫光子缓缓起身,眉间隐隐点缀着不安,唯独双眼里的坚韧神色从未褪变:“宁日潇,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保护碧姐,保护大家,哪怕是十三禁卫军,也最好不要触到我的底线!” “或许连他们都不清楚你的底线在哪里了,毕竟,你连最痛恨的仇人都不得不……”宁日潇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长长的一叹。 “比起杀死兰咏,我最珍视的……便是伙伴们的生命。” Chapter 0590 梨觞喜欢呆在无灯的暗房里,但不排斥月光,今日因为惠溪吵着看不清,才勉强准许点了一只水烟盏,在看到外孙女边哼小曲边嗑瓜子好一副悠哉兴致后,不禁蹙额。 “我真佩服你,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玩。” “外婆,这时候你应该说‘不愧是我的外孙女’才对吧?”惠溪神气又俏皮的一笑,流露出不符年龄的纯真:“兰咏这次是被自己的聪明给算计了,之前我示意说,希望有人帮我搞垮沙蕊这名科技工作者,实际上就是想让她帮我把罪名栽赃到沙蕊头上,她大概也听出来我的用意,居然派部下真的这么干了,不得不说,她一把年纪还这么喜欢讨好,真是煞费苦心呢。” “那你又为什么以我的名义请来沧岚?”梨觞的口气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这叫釜底抽薪,我让她找沧岚做证人以前,就已经用外婆您的名义给沧岚送信去了,他可是你的老朋友,当然会卖这个人情,而我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和对付玄若栤诚差不多,是为了警醒他们,做事别太过分,这相夫兰咏底下的反光党动作越来越大,最后只会牵累我这个晔王,外婆您也不希望看到那一天吧?” “你就不怕天地盟查出来?” “正犹如外婆若不说,我不会知道这种药的效力一样,他们也万万想不到是我呀!沙蕊虽然洗清了嫌疑,不过还有始作俑者沧岚呢,你认为……玉灵碧会对养育自己多年的师父坐视不理么?呵呵~” “你的目的,不仅于此吧?” “当然,教训相夫兰咏之外,我还想给玄若栤诚一个警戒,我何尝不知道当今的左右副旗主何其的侈欲无边,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更大的目标,我只好破釜沉舟了。” “你这丫头,比我主意还多,我让你回来,还想着该如何帮你做这些,你现在是青出于蓝,不用我这个老人家费心了。” “别这么说嘛,惠溪永远都是外婆最亲近的人~”惠溪跪到外婆脚边冲她撒娇,笑容甜美。 “说说吧,你的最终目的。”梨觞摸了摸她银白的长发,不由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几乎是同等的姿色,同等的美发。 “拉拢相夫兰咏,是因为我知道她手下有反光党,而且个个是反天地盟的人员,我暂时无法从天地盟手中夺得军权,就只能倚靠反光党。拉拢玄若栤诚,则是因为玄若栤诚在冰域的军力固然已被冱英礼云迟歼灭,但玄若一族早就居心不轨,因而在域外的某个地点藏留了两万精兵,还以历代玄若的资产豢养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看来,你在叛月的那几年不白呆啊,知道了不少旁人所不晓得的内幕。” “也不能掉以轻心,别忘了,玉灵碧的朋友当中,还有一个跟我共事多年的老同僚呢,虽然我摘除了眼罩,不过,凭那个人的心细如尘,怕是还会发觉,因此我们要尽快实现目标!” “这个简单,必要的时候,我会把一切知道我们秘密的人……杀掉!”梨觞目色阴暗,原本的蓝已被夜色洗涤成墨般的空洞:“那玄若栤诚呢?你预备怎么定义他的位置?” “他和相夫兰咏一样,永远都只是我秋之翼盲的利用工具,玄若栤诚疑心再重,也不会怀疑我拉拢他是为了‘借助他的兵力’,凭他的自大根本不会想到,我只是创造了一个假象,事实上,对付这种阴险自私的人,只要利用他的弱点就可以了,而且这种人的部下能好到哪去?利用他们的牺牲,表示我的公正无畏,还能加深天地盟对我的信任,把之前那些反对我继位的人的心思彻底虏获!” “哈哈哈哈,看来我的外孙女不只是青出于蓝啊,还是个秋之翼家族首屈一指的阴谋家!” “外婆您过奖了,这多亏了您多年来教导有方啊!” “先别嬉皮笑脸的讨好我,我只问你最坏的打算,万一被他们察觉出……你才是化云物种异变事件的始作俑者,你该怎么办?” “简单,天地盟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回击过去好了,不过那时候,外婆您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吧?毕竟……沧岚基地里哪种药物可以造成这种后果,可是您告诉我的!外婆,惠溪还有一事不明,那就是……你是怎么跟沧岚成为朋友的?” 秋之翼梨觞合起双眼,用沉默的方式拒绝回答。 秋之翼惠溪便不再多问,兴高采烈的起身往外走,边挪步边提醒:“外婆,别忘了出席明天的庆功宴,怎么说玄若也死了几千术师,兰咏也受了莫大委屈,连带着天地盟助贤,都要好好犒赏一番才是!” 玄若栤诚修建的各式建筑并没有被晔王全数拆除,如今看来当初的决断也是明智之举,所谓的庆功宴,正是在这样一个气派宏伟的露天大厅里举行。 当日正午,座无虚席,晔王身穿无袖开衩红旗袍,手持一柄小折扇款款踱到设立在高台上的王椅,而另一侧稍微偏低的某点上,则是留给晴尊的座位。 天地盟上主一一到齐后,只是例行公事的跟晔王和圣母打了招呼,便和随后到来的晴尊一同入座到天地盟占据的那边,中间隔着一道宽阔的地毯路,两边分别坐着国府双集团,似一道深邃的沟渠,将彼此间相悖的立场牢牢划分。 晔王和圣母分别讲了几句开场白,到玉灵碧的时候,雅因忽然躬身上前,在晔王耳畔低低细语几句,巧妙剥夺了晴尊国主的开口权,玉灵碧神情自若,完全没有不自然,反倒是她身旁的上主,有几人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满了。他们换了身正装,依旧是通体黑色,紧致笔挺,领口别上一枚金灿灿的太阳徽章,及手的长袖嵌着一排银质金属装饰扣。寒苇裳本来在欣赏他们的表情,当注意到一行人换了制服之后,再瞅瞅自己身上的仿冒正装,忽然觉得寒酸难看了。 与寒苇裳不同,硫琅如风虽说也喜欢观察人的外貌衣着,不过她甚少留意姿容上等的同龄人,她喜欢观察比自己年长的,甚至在心中企盼遇到那个成功的长辈会让她联想到以后的成就,眼下,这位终于不再脸遮黑纱浑身斗篷的圣母大人,就成了首要目标。 往日里,极少有人清楚的看过梨觞的真容,即便在夜里召见部下,也是把全身隐藏在无灯的暗处,唯独今天,在嘉奖玄若栤诚和助贤的庆功宴上,她首度露出面貌和姿态。纤弱的体态,齐短的银发,瘦骨嶙峋,脸颊松弛,嘴唇干瘪,尽管如此苍老,如风还是从那双 的眼眸里看出了往日的风光。瞬间,梨觞成为如风心中的追逐对象,她天生具有勘察人心的精准判断力,更能准确预算出有谁具昔日雄风,又有谁是明朝之星。 庆功宴上看似一团和睦,实际上与以往相同,处处涌动着敌对的暗潮。硫琅如风和寒苇裳各怀心思的揣度思量时,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并肩走来,途经兰咏的桌畔被榴艳伸脚绊住。相夫光子重心偏移的刹那,云罗风树结实的臂膀稳稳一托,将女子纤细的身体牢牢接住,继而两人对视微笑,彼此间的默契和情意早已心照不宣。 “哟,这难道就是你的男朋友么?相夫光子?”相夫兰咏看到云罗风树的脸时,眼中的怒火几欲喷薄爆出,语声也在不觉间变得阴阳怪气。 “是啊,兰咏前辈,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我有多么幸福。” 兰咏看着这张招人痛恨的幸福笑脸,以往多年的愤怒积压到一起,没有预兆的爆发了,可她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便压低了声音,笑容未改的“良言告诫”:“光子啊,不少次,都有人跟我反映,说你不但在家里虐待父母,和父母吵架,甚至还在国府里苛待部员。” “是谁这么热心肠,把这样的事向您汇报啊?”相夫光子心下冷笑,面上的弧度倒丝毫不输给这位同族前辈。 “你就别管是谁了,总之,有很多次了,而且反映的也不止一个人。” ——这才是不止一次的兰咏说辞吧?相夫光子清楚记得,从她三岁开始,兰咏婆婆就经常说旁人怎样对光子进行了低劣的评价,而她很是信守承诺的不肯传舌。 “呵呵,有晴尊大人在上,有以悠总长在上,那个人、那些人,不去跟她们反映,却来叨扰作为右副旗主的您,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精神有病吧?啊,是我口误,脑子和精神都是一回事,愚蠢的人不论怎么耍心眼,也是个笨蛋,您说对吧?兰咏大人?”相夫光子有意无意的瞥了榴艳一眼,她近来和兰咏走动频繁的消息可一字不差的溜进自己耳朵里了,比起那子虚乌有的传言,她觉得没有什么比二人狼狈为奸更显眼。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其实也犯不上,因为你虐待父母是事实,你苛待部下也是事实,你妈妈嘴里说的关于你的事,都像她每日宣扬的那样,都是事实~” 面对兰咏的笑容挑衅,相夫光子果真被激怒了,她抬起手的瞬间被云罗风树猛然压下,继而男人凑到她耳边,口吻轻缓:“别冲动,忍一时风平浪静,别忘了你对十三禁卫军的承诺。” 相夫光子立时惊醒,开始责备自己的鲁莽,如果不是云罗风树在这里,她只怕就要跟兰咏拼个你死我活了,不管是她死在老太太手里,还是结局相反,都对自己的组织没有好处。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原本零零散散各具团体的现场众人忽然目标一致的把目光投放到高处相对站立的两位国主身上,因为方才,她们其中一位发出了惊世骇俗的言论。 “阿碧,我能跟你切磋一下吗?” 古怪的人做出古怪的决定,天地盟反倒觉得不古怪了,只是不约而同的好奇,她究竟想“切磋”什么?又怎么“切磋”? “说来听听。”玉灵碧并不抗拒,和风细雨犹如往常,叫人安心惬意。 “这露天大厅外的东方,有一座玄若旗主搭建的擂台,高五十米,专为元术师之间的切磋而用,我们两个同为国主,不如就用一次点到为止的比试,来作为给玄若旗主和助贤少主以及他们麾下奋勇救国的元术师们的礼物吧!” “惠溪别出心裁,我赞同。”玉灵碧爽快的答应了,在为了玄若元术师们的死伤心自责了许久之后终于难能可贵的露出了欢快笑颜。 庆功宴的阵地最后转移到大厅外的高台附近,那里早已摆满了桌椅,上面盛放着不亚于正规宴会的果品美酒,仿佛是专门欣赏武者互搏的场所。 五十米的高台仅由一杆钢柱支撑,台面三尺有余,为直径十米的圆形钛合金板做成,四周没有阶梯,想要上去忽然成了难事。 “这是要一步登天么?” 人群中发出各种诧异困惑的唏嘘声,唯有惠溪气定神闲,被一名来自化云家族的部下领着,直直飞上了雪白的高台,再后,那位化云术师退场了,像有意给晴尊留下个难题。 天地盟诸人面上不见惶恐,反而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一袭雪般轻纱飘拂而过,天雪柔飞离地面的同时易如反掌带起了碧姐飘轻的身体,临离去前,还关怀备至的嘱咐说:“我会时刻盯着这里的动向,万一真的掉下来,也不要担心,有我在。” 天雪飞身离去后,惠溪朝着阿碧抚掌欢笑:“好一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啊,阿碧,你真叫我意外,为什么你的手下都是这样精致绝伦的人物呢?” “惠溪,我希望这次切磋,只是让大家看的高兴,咱们点到为止,好吗?” “当然。”惠溪笑笑,丢给玉灵碧一杆银头长枪,继而赤手空拳摆出架势:“开始吧,要求就是,我们两个都不能用元能。” “好。”碧没有把武器还给她,因为她知道惠溪绝对不可能接受,于是,仅仅是将武器放到圆台的边沿,便配合惠溪摆出了同样的搏击架势:“开始吧!” 两大国主的武力比拼,无疑成为双国主制度成立以来最引人关注的话题,包括相夫兰咏和玄若栤诚这等“心无杂念”的位高权重者,都纷纷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此时此刻,人们就只想知道,下一幕会发生什么。 在不使用元能的情况下,武器与肉搏之间的较量皆属于格斗术范畴,包括天地盟在内,甚少有人看过碧姐出手,只晓得她医术奇高,光之能量的纯度冠盖天下。 晴尊抬手瞬间,晔王攻其不备来了一记扫堂腿,未料晴尊单手撑地灵活一跃,将袭击全数避开,再后,两人在一攻一防的角逐中展开了令人大呼过瘾的对拼,没有谁真的狠下黑手,完完全全是武力技艺上的争锋,晴尊招式柔和而机敏,晔王出手利落而精准,两位国主的战斗风格相差甚多,但都独具特色。 晔王的眼眸蓝光一闪,突然又脚底打滑,在晴尊面前直挺挺向高台下方栽去,后者连考虑都没考虑,伸手便抓住了对方长过手腕的箭袖,并顺势将人拉回,可惜,高台边缘没有做防滑措施,挽救了险些跌落下去的惠溪,玉灵碧自己倒是失足掉了下去。 场面霎时凝固,鸦雀无声,僵冷如严寒冬季雨雪过后,观战者们目瞪口呆,只看到一直在高台附近伺机行动的白衣女子及时飞升到半空,将坠落到一半的绿发女人平安接住,最后稳稳当当落到五十米高台下的土地上。 晴尊虽然输了,却赢得了所有人的掌声,那么惊险刺激的一幕又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怀激荡,尤其是天地盟,情绪随着碧姐的安危大起大落,脸色神色连变,一直到此时才慢慢平复下来。 “碧姐,你吓死我们了!”芙菱捂着胸口到现在还紧张兮兮的白着脸。 “我没事,让各位担心了。”玉灵碧歉疚一笑,同时无怨无悔的说:“我下次会小心的,这回多亏了天雪。” “碧姐,值得吗?你为了救她,自己险些丧命,可我们却不知道她真实的心意……”相夫光子心有余悸,回想起昨日和宁日潇的沟通,对惠溪愈发无法信任。 “我只知道,我不能用别人的一生来换我一次的胜利。”转首凝望齐聚一堂的国府中人,玉灵碧深远的慨叹:“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像我想象中的那样,但是,我永远都愿意给他们机会,来接受我,接受天地盟。” Chapter 0591 春寒料峭的三月伊始,冰雪消融后的清冷时节,待绽的太阳花躲在温暖的花棚里,等待着热辣阳光的眷顾,它们从不畏惧似火的骄阳,反而会冲着最明亮的方向露出喜悦的笑脸。 “都中午了,碧姐还没醒?” 相夫光子捧着积攒了三天的文件,足足一尺多厚,连续两日的天地盟会议晴尊都缺席告假,每次有人来探望,都得知她在无尘居里睡梦未醒,作为晴尊的护卫,夏蔓绯自然不敢懈怠,没日没夜的守在宫门前把来客一一挡回。 “蔓绯,让我进去看看,我不会吵醒她的,” 上主开口,夏蔓绯自是不准备怠慢,碰巧化羽几人也在这时抵达,便一同随着进了门。 玉灵碧静静合着两眼,面容有些苍白,呼吸的幅度较为平稳,不像是有大碍的样子,为了慎重起见,化羽还是替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在过程中碧姐并无苏醒的迹象,他们几人轻唤了一阵,才迫使晴尊打开双眼。 “碧姐,你最近几天,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化羽并没有检查出异状来,这反而让她更觉疑惑。 “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昨天,和惠溪聊天聊到很晚,所以今天……啊!都中午了吗!天啊我太不称职了!居然又迟到了!”暗淡无光的两眼总算随着意识的回归趋于明亮,玉灵碧崩溃的嚷叫了半分钟,见来人皆是女同胞,扒下自己的睡衣,把晴尊袍使劲儿往身上套,边忙活还边说:“你们把这几天我耽误的文件全都拿到这里来!我批完了再组织会议!” 女上主们松了口气,看来碧姐终于恢复了。 “碧姐,这几天晔王总是来找你聊天吗?”宁日潇略显不安的问。 “对啊!自从那天我们切磋以后,惠溪就经常到我这来陪我聊天,然后我才发现,我们两个竟然有一大堆的相似之处!”玉灵碧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兴奋莫名,对惠溪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怎么了?宁日潇?脸色不太好呢!” “我没事,碧姐,接下来要辛苦你了,我们几个的报告书都需要你的审批。” “这不是应该的吗!哈哈哈哈哈!包在我身上!” 出去时,宁日潇偷偷拉动光子的衣袖,嘱咐她最近多留意碧玉宫里的动静,尤其要观察那个每晚都来找碧姐谈天说地的秋之翼惠溪。相夫光子留下后,就和夏蔓绯一左一右的呆在碧玉宫的大书房里,眼睛不时在碧姐和门口之间游动。起初不断传来的笔尖落纸沙沙声,渐渐地听不到了,相夫光子还以为自己犯困打盹错过了什么,只听“咣当”一声,碧姐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一头绿毛扎在地上,起身之后不断用手揉着,还有些害羞,歉疚的跟光子蔓绯说:“刚刚睡着了,就摔下来了,哈哈!” “碧姐,你没事吧?”相夫光子立刻上前扶人,替她把歪掉的衣袍拢正:“碧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自己很喜欢睡觉啊?”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诶。”碧眨眨眼,回想状的望天。 “每天晚上晔王都来打扰到后半夜,不神思倦怠才怪呢!”了解内幕的夏蔓绯双手环抱倚着窗框,轻声慢语的吐槽。 “碧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没事!我真的没事!我以前也经常批文件到后半夜啊!可从来没有犯困的时候!睡四五个小时以后照样活蹦乱跳了!”碧眨巴眨巴大眼睛,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傻笑:“只是最近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想睡觉,嘿嘿嘿!” “碧姐,求你听我一次吧!” “好嘛好嘛,别这么严肃啦光子!我听你的就是了!嗯?”玉灵碧欢快的拍了拍光子的肩,一副不懂世间险恶的样子。 相夫光子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无比认真的嘱咐夏蔓绯:“从今晚开始,不许任何人在九点以后进入无尘居,尤其是那位晔王,她若是用国主之位压你,或是搬出好说话的碧姐,就告诉她,是我相夫光子上主的命令,她若不服,就来找我,如果硬闯,我给予你动手的权力,一切后果由我相夫光子承担!” 被禁止在城中动用武力的夏蔓绯等候这样的机会已经多时,她毫不犹豫遵从了相夫光子的“指令”,并表示一定不让任何人踏进无尘居。 …… 晔王倒是不把被拒之门外有失颜面的事放在心上,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不少晔王的支持者,以左右副旗主为首的国府成员们开始横加指责相夫光子,说她嚣张跋扈,不把国主大人放在眼里,毫无素质教养可言。 对于负面评价早就如喝白开水般平淡自然的相夫光子又一次到碧玉宫“审查”来了,在听说最近晔王没有来,而碧姐每天都早睡后由衷松了口气。 “但是……”夏蔓绯依旧显得不安,眉头深锁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怎么了?” “……我发现,晴尊还是每日嗜睡。” “昨天开会的时候,我也发现她的精神大不如前了,虽然没有直接睡倒,可哈欠不断,面色也憔悴了很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每天傍晚化羽少主都会来给晴尊诊查,可每一次,都得到一样的结果,那就是‘并无大恙’。” “化羽的医术没有问题,连她都诊断不出来,这也太蹊跷了。” 从此,晴尊国主开始终日卧榻不理国事,国家大事渐渐转交到晔王手里,甚至包括对天地盟的支配,听闻玉灵碧无法治国需要静养,十三禁卫军担心天地盟上主不服从晔王国主指令,便命第四禁卫队副队长典宥前来监管,制约天地盟上主的行为。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时代仿佛就此结束,天地盟众人开始进入缚手缚脚的制约环境中,无法像以往那般随心所欲,而这恰恰,又是对立人士所需要的结果。 相夫光子满怀愁苦的步出凝光城,在途经一片绿化林时,看到父亲正在地上连滚带爬,他的身后,有手持利刀直奔而来的蒙面杀手。相夫光子所不擅长的瞬术顷刻间突飞猛进,她在一秒钟之内移动到杀手身前,一脚踢飞了他的刀,并本能的出手抗击。那人错愕的后退两步,又与她不痛不痒的交手数回合,最终落荒而逃。 相夫洋吓得不轻,颤巍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见女儿英勇救父,难能可贵的露出了称许的表情, “爸,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没事,吓死我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追杀过呢。” “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家吧。”她走过去小心翼翼搀扶愈发年迈的父亲,从他鬓角看到几丝银发忽地心生酸楚。 人生没有太多如果,但如果真的没有相夫兰咏,她的家庭,至少要比现在和睦一半。 唯一让相夫光子感到安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中,每次遇到父亲,都没再遭受他的辱骂和逼迫,她庆幸的觉得,自己及时赶到,由此跟爸爸之间的关系大大改善,作为女儿,她十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融洽关系,她天真的妄想,这种美好的现实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一日的国府上层集会,晴尊一如既往的缺席,相夫兰咏拉着侄子做到众人之间,有说有笑好不快意,她的眼球发动余光几乎要脱出眶来,可还是没寻到红蕊一般的身影,便笑嘻嘻问斜上角坐着的风摩以悠:“我家光子呢,怎么没看见她?” “光子的部门有事,晚些才到。”以悠没理她,是海蓁子随口搭了句话。 相夫兰咏僵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侃,将心中的失望用和颜悦色满满遮掩。 晔王象征性的在高台上讲了几句话,博得意料之中的掌声后,傲然退场了,留着各个地位超众的官员们陪兰咏一起品茗赏景,相夫光子恰逢此时到来,一身红装分外引人注目,虽然这几天的平静让她倍感舒心,可当瞧见相夫兰咏就和自己的伙伴们同桌时,她的脸色陡然沉下,双拳悄无声息地捏紧。 这是,要跟她当面交锋了吗? 打算自然而然的从旁走过,到另一张桌子上去,却被父亲一手拉住,随后一声粗吼让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往哪走啊!没看到你姑婆在这呢吗!你瞎了你啊!” 相夫光子早已不知丢脸为何物,面无表情的坐到兰咏身边,听她故作仁慈的替自己说好话、同时还批评父亲口气太差,那老而弥坚的脸,狡诈三角的眼,干瘪唇边似笑非笑的不善神态,几乎下一秒就能从目光里射出刀子戳人一样的狠劲儿,都让相夫光子不禁恶寒。 当然,以上情形,只针对于某单独的个体。 收敛仇恨,故作淡然,光子端起玉杯淡定的呷着茶水,视线丝毫不肯与老太婆交集。 “风摩总长,我想,让相夫洋到光子的部门去工作,您看怎么样?” 区区一句话,就能搅得天翻地覆,不止是光子,同桌的其他伙伴也神色惊变,尤其看到相夫洋对准光子等待找茬的目光后,顿时明白所有。 以悠不疾不徐的答曰:“我觉得,相夫洋还是比较适合呆在护光城,也就是右副旗主大人您的身边。” 相夫洋看向女儿的目光更凶恶了,兰咏也不禁露出得逞的笑意,光子于是笑着敷衍:“我没意见,以悠总长,您就答应了吧。” “光子少主的要求本少主从来不拒绝,我知道你部门缺人手,所以特意拨了两个老实能干的,眼下,貌似没有余位了,啊还有,天蚕国送来的极品天蚕冰丝被,我留了一条,剩下的一条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多谢。” 看到油盐不进的风摩以悠居然如此善待自己的仇人,相夫兰咏心里别扭极了,居然有她这老人家不能征服的人,反倒倒向光子一边? “设个圈套给光子是不是?光子若是答应,此后就要每天面对父亲的刁难,如果不答应,父亲更是有理由责备,如果以悠不答应,姑侄两人还可以说光子无能,在平级面前说不上话,既如此,也只能如上对付了。”宁日潇的揣度和分析登时出炉,一向柔和安静的目光,在遭遇了相夫兰咏的黑色心机后,也不禁变得鄙夷蔑视。 相夫兰咏的脸狠狠抖了一下,旁边的相夫洋早已面色铁青,不等风扬开口调节气氛,就旁若无人的高声起来:“你啊不带有出息的!你要有出息谁也不认识了!就你这样的,活不长!” 相夫光子看方才那气氛,就预料到了,自己救父亲的事必然又成为兰咏利用的机会,她一定在朝上次看齐,说是相夫光子派人扮黑脸殴打亲父,然后又扮白脸亲自出手相救。 “爸,你女儿我就好好的活在这,究竟是谁总把一个好好活着的人往死路上企盼?您能告诉我么?” 相夫洋于是一边咆哮她没教养一边上来动粗,风扬等几员男上主大将纷纷上前阻拦,他还不依不饶,指责相夫光子联合同僚打自己的爸爸,还语出惊人,说相夫光子就是那个刺杀他的幕后元凶。 发自真心的营救,却换来父亲更大的仇视,相夫光子不感到后悔,哪怕重新来一次,她仍愿意背负这份怨恨,也不会对生父的危机袖手旁观。 “你马上给我辞职!如果你还想认我这个父亲的话!”相夫洋当众逼迫相夫光子离开上主之位,他有这样的想法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官位和父亲,你只能选一个!” 相夫光子束手无策,知道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连足智多谋的友人们都帮不了自己,相夫兰咏用只有光子能看到的角度朝她得逞一笑,后不动声色的站到一旁,含笑围观。 “爸,你可不可以不要逼我?我在国府里工作究竟耽误您什么了?” “你别跟我说这些!别跟我废话!我就问你!是要你爸还是要上主的位子!” “相夫先生,你这是当众逼官退位吗?奉劝阁下做人还是别太刻薄的好,不管是有人背地里挑唆,还是你发自真心的刁难,相夫光子都是我们国府的正式成员,十三禁卫军和两位国主认可的优异栋梁,岂是你用威胁就能赶走的?”落月啼小婉不加掩饰的冷嘲热讽,把矛盾激发到白热化。 “她可以不答应啊,她爸爸也没逼她,只是任选其一而已,你们怎么就把罪名往人家身上安呢?”雅因用讥笑的言辞回应小婉的嘲讽。 “好了,都别吵了,这件事我会考虑。”相夫光子出人意料的没有当面回绝,而是勇敢的正视生父的双眼:“爸爸,你对我的误会已经深到我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地步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会不认你,更不会撇下这个国家不管。”继而,她把目光落定到兰咏眸中,取代那份憎恨的,是令相夫兰咏发憷的坚韧:“总有一天,爸爸你会明白我,会彻彻底底的谅解我!” 回到零界宫已至夜半三更,相夫光子打从进来就一直手撑下巴半声不吭,连余光都没扫到逐渐靠过来的深蓝衣袍。水神雅因面含嘲讽:“你对兰咏前辈恨得牙痒痒,怎么不见其他人如此恶待老前辈呢?绝大多数的人可是对兰咏前辈心悦诚服、恭敬有加的啊!” “对待眼里不同价值的存在,便用不同的交际手法,相夫兰咏只苛待和红蕊有关的一家,其他人能一样么?”宁日潇听不过去,替呆若木鸡的光子申辩。 “那我就奇怪了,若不是他们真有问题,一向博爱众人的老前辈怎么会‘另眼看待’这一家子呢?” “那你应该去问上天,因为只有天知道。”相夫光子淡淡接了一句,起身之后用麻木的眼光打量她曾经尊重的前辈:“我不是圣人,也不圆滑,我不会像相夫兰咏那样,表面微笑只为处处讨好,内里险恶不留一丝破绽,如果口是心非伪装博爱能够带来荣耀和地位,那么,这里就不是光之国了,至少,不能也不配用‘光’这个称号。” Chapter 0592 “给我滚出来!” 第二天傍晚,质检府里开了一天会议的相夫光子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凝光城走,却在某一瞬间察觉到来源于天魔教的黑暗气息,她知道,是他来了。 “干嘛这么凶啊,真让人伤心。”雷默一脸无辜,从阴影处悠闲的踱步走出。 “是你吧?对我爸爸动手?”光子当时就认出了雷默的身形和气息,很生气的指责他。 “我是在帮你啊,他虐待你,让你过了这么多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你难道不恨他吗?”雷默摊手,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感到费解。 “再怎么恨他他也是我爸!你这是在帮我吗?你这是在陷我于不义!因为我从始至终都不希望他受到伤害,何况是死?” “可他让你死啊!” “我的生命是他和我妈给的,要不是不愿让奸人得逞,还给他们又何妨!” “……我真不理解。” “总之,以后不许你碰我家人!”光子杀气腾腾,躁动的浑身颤抖。 “好好好,都听你的还不成吗,真是的。” “你不是跟阿鸯在一起吗,她人呢!” “放心啦,她被我安置在很安全的地方~” “我警告你,不准欺负她,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她用力推了雷默一把,手心里残留的金色元能渐渐淡去。 被大力搞到趔趄数步,雷默稳住后依然笑意有加:“这次来,不是强迫你为我做什么,而是看到了很碍眼的几个人,就想着,要不要帮帮你?” “不必!” “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爸妈,那相夫兰咏呢?” “不必!” “反正人不是你杀的,十三禁卫军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够了没有!你到底调查了我们多少事!”相夫光子烦躁的朝他大吼,完全不领情。 愈发暗淡的天光,遮掩了一切诡秘的幻影,那抹妖娆的身姿,转眼消散在拐角尽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夫姑侄,每当旁人回避都会彻夜长谈私密隐事,除此之外,他们聊得最多的,莫过于恨之入骨的相夫光子了。 “唉,姑,我最近脑袋又嗡嗡响了。”相夫洋苦恼的抓着头发,只听到姑母一声嗤笑。 “那相夫光子响没啊?她那么坏,长得又丑!” “行了,姑,别提她了,提她我就烦!我困了,回去睡觉!”说着起身要走,反被姑母一把拉住:“又怎么了?” “等下就有好戏看了,你不留下来吗?跟相夫光子有关哦!” “都说我没兴趣了,姑!我真的很累!” “滚!你要是滚了!就别再到这来!” 这里是相夫兰咏在护光城的旗主寝宫,修缮的奢华无度,面积也宽敞到时常让相夫洋迷路,眼见自己心中的女神怒不可遏,相夫洋的心软了下来,虽说更多的是恐惧:“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走就是了,这脑袋真疼……” 相夫洋搞不懂,为什么姑母一定要拉着他坐在空旷无一人的前厅里,那里有一片空置的场地,倒是适合无聊时对着光洁的地砖发呆。 本以为又是个针掉到地上也能响半天的安宁夜,未料猛然一阵金属坠地的重响,相夫洋从昏昏睡梦中惊醒时才看到宽阔的厅地上已然坐落一个高耸的囚笼,钢筋牢栏后是一张妖异俊俏的男子容颜,此刻似笑非笑,黝黑的明眸牢牢锁定在某人的脸上,吞噬般的杀机。 “哈哈哈哈!这就是我要你看的好戏,阿洋!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天魔教第二战神,是你女儿请来刺杀我的,下面该怎么做,还要我多说吗?” 相夫洋愤然起身,恨得牙痒痒:“我这就去把她找来!任由姑母您的处置!” “不急。”兰咏抬手阻拦,面含笑意:“她会来的,根本不用你去。” “哼。”牢笼里的男人安逸地把眼一阖,唇畔溢出的话音魅惑且轻蔑:“你就是相夫兰咏?” “正是,我孙女派你来杀我,可惜你还是百密一疏,被人出卖了,否则,凭你的功夫,本旗主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征服呢!” “真是拙劣的谎言啊,连我这个刺杀者都不晓得是谁派我来的,你却清楚。”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早已被兰咏提前通知的御政宫众人闻讯即至,他们对天魔教一向心存畏惧,如今听说和相夫光子有关,更是唾弃鄙夷,蜂拥到这里,围观怪物一样口出咒骂之言,对着笼子里的男人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扔出手里的东西试图往他的身上砸。 雷默面不改色,依旧像得知上当那会儿那么气定神闲,百折不乱。第二战神被右副旗主镇压在“元能锁缚笼”里的事迅速传开,不仅仅是御政宫内部的人,就连不少凝光城的居住者,都因好奇和诧异赶来一观。 “别白费力气了。”兰咏的视线一直没有从雷默身上移开,因而他微小的举动都不能逃出她的法眼:“这是元能锁缚笼,由特殊的合成金属所制,专门克制释放元能的元术师,连相夫光子也一样,在没有元能的情况下,绝对弄不开这铁栅,所以还是放弃吧,第二战神,只要你把相夫光子派你来刺杀本旗主的经过一五一十交代出来,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本来呢,天魔教成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不过本旗主一向信守承诺,只要你说相夫光子如何主动跟你勾结,我必饶过你!” “哈哈哈哈哈!”一直安静阴沉的雷默忽地狷狂生笑,妖异诱人的风姿惹得现场女性们一阵脸红:“丑陋的老太婆,你在说些什么你知道么?” 相夫兰咏这一辈子最讨厌别人骂自个儿丑,这会让她回忆起被跟红蕊作比较的难堪时光,因此才不管此人是否具备天人之貌,火冒三丈的拍案:“不用你不承认!等把你公开处刑了!我看你还有几张嘴放肆!” 这里交错着各种声音,爱惜容貌的女性们深沉的惋惜声,厌烦雷默阴柔气质的男性们鄙视的唾骂声,属于天地盟无端的沉默以及遥远一点上,面有愧色的相夫光子略显忧愁的叹息。 雷默发觉她悄悄来看自己,只是把目光迅速扫过她的脸,面对兰咏一党的种种逼问,云淡风轻的答,处变不惊的笑,从头到尾都不曾吐露相夫光子的名字。最后,晔王到场,相夫兰咏壮起胆子当众宣布,省去审讯的步骤,直接押到大罗场去处刑,名义上,她是在替□□道为民除害。 “不急,处刑的事明天再说,右副旗主,我有话要跟你说,随我来吧。” 晔王撂下这句话后,旗主宫里的围观者们该散的散该走的走了,雷默所在的牢笼被遮上密实的黑布,兰咏还派出五十个能力高强的元术师环绕镇守,滴水不漏。 “虽然是他自作主张,但毕竟是为了我……可恶,我居然会为了天魔教的敌人担心……” 质检府的办公室里,相夫光子正苦恼的手撑额头,一副没有心情工作的样子,神思走太远,连脚步的临近都没有发觉。 “是在担心雷默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相夫光子猛然惊醒般起身竖目:“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照凝光城的结界可差远了,本团长区区一记黑暗之力就随随便便攻破了,看来国府部门的防守有待加强啊,存在漏洞可不好哟,相夫光子少主。”照比从前更显妖娆丰韵的秋依扭动款款身姿靠近,妩媚的笑容犹胜从前。 “秋依?你以为光之国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作为义公主,在圣母尚在的时候忽然消失,你觉得我会再放任你吗!” “别说的那么清高,相夫光子,你若真的表里如一,也不至于连洛紫星涵这种危险人物也收留了,还是说,你们天地盟已经开始转变路数,只要是人才,就什么品质的都往里装了?” “我没心思跟你耍嘴皮子,说吧,你从天魔教大老远来我这里,是要做什么?”环起手臂悠然转身,相夫光子才不希望敌人看到自己的弱点。 “也没什么,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给相夫兰咏通风报信,说雷默要刺杀她的人,就是我!” 此言一出,相夫光子即刻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双眼睁圆,哑然失色。 “想知道为什么么?”女人的笑忽然消失殆尽,紧逼到距离红发很近的地方,幽怨不甘的说:“因为他在乎你。” 相夫光子一时间不知怎么去反驳,有没有被雷默真正的在乎她不清楚,可那个人为了自己被兰咏抓住,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是她连自己,都感到无能为力、必须要明哲保身才可以的事实! “他有过无数的女人,可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一个这么执着过,或许他也没多么喜欢你,只是得不到才觉得好,但是……我就是不能忍受!”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报复我,反而出卖你的同伴?” “因为让我又爱又恨的人是他,不是你!”说到这里,秋依哽咽的声音传出,眼里蓄着满满的泪水,用一种罕见的悲痛再度震撼了相夫光子:“你根本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他,从以前到现在,虽然我也有过很多男人,可没有任何一个能取代他在我眼中的地位,或许在你们这些清高上主的眼里我是个无耻下作的坏女人,但对待感情,我绝对不输给你们!对待雷默,我远比你多付出千倍万倍!相夫光子……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喜欢!” 换做以往,被这样指着鼻子训斥羞辱相夫光子早就发火了,可眼下,她不知怎的,无论如何都气不起来,反而有些为了秋依眼里的难过感到痛心。 只要是真挚的感情,不论是对是错,是好人还是坏人,就都是值得肯定与尊重的。 那一刻,相夫光子下定决心。 “雷默明天会被送到大罗场公开处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哼,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要帮我吧?算了,我既然做了,就没打算后悔,这也是他背弃我的报应!” “可以啊,反正他是你最重要的人,你都不管不顾的话,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相夫光子两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清闲样子。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秋依果然震怒。 “可你这么做却是要杀了他。” 秋依语塞,被怆然填满的思绪尽数从眼中流泻,让相夫光子进一步肯定对这个计划成功的把握:“秋依,我虽然讨厌天魔教的人,也不喜欢你的心上人,不过,我从不欠人人情,这次,我可以帮你救出他。” 秋依的神采前所未有的灵动,好像瞬间找寻到希望,充满热切的盯准相夫光子:“你说真的?” “虽然我们不同路。但我是否言出必行,你也在国府里呆这么久了,还摸不准么?” “那好,你有什么办法。” “这件事我是不方便参与的,但你可以带人来行动,如果你下定决心的话,我建议你,突入时选择护光城西北方向的门,因为从那里潜入最不容易惊动圣母和晔王,你要全力避开她俩的注意,然后带着雷默从右副旗主宫逃出……不过我还是要劝你,要在他们把人押到大罗场之前哦,因为一旦进入大罗场,再想逃走就难如登天了。” “为了还人情,就摒弃自己公正不阿的原则,相夫光子,该说你是比以前有人情味了呢,还是该说你也跟着堕落了呢?” “随你怎么说,我相夫光子做人做事是给我自己看的,从没必要在乎旁人想法,你现在最好就回去组织人马,还有不到二十个小时的时间。”相夫光子瞅了眼墙上的挂钟,给她做最后的提醒:“我手里有份护光城地形改造图,如今的地势和以往有所差异,只有你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才能带走雷默。” 接过这张很薄却似有千斤沉重的护光城地形图,秋依并不直言道谢,反而充满自信的回眸一笑:“我会证明,我才是最爱他的人!” “祝你成功。” 翌日下午,天魔教蒙面女团长携幻陀罗塞特安卡斯袭击护光城护卫队并成功带走第二战神的消息爆炸气流般席卷到国都各处,人们议论纷纷之际,相夫兰咏无从发泄心中愤懑,只得把侄儿叫来撒气,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猜到,给她通风报信的秋依,反过来摆她一道。 当雷默一行坐上离开水域城的船时,男子几度跳离船身都被部下和情人联合拦下。 “塞特安卡斯,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敢阻拦了吗?” “属下不敢,只是雷默大人,您才刚刚脱险,不能再回去自投罗网啊!” “昨天是我太大意了,否则提前做足准备,区区‘元能锁缚笼’又能奈我何,况且,我也真想知道光子究竟在不在乎我,刚刚……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雷默合眼,满足一笑,重新让秋依妒火中烧。 “你别做梦了,相夫光子明明白白告诉我,她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她之所以救你,是不希望欠你人情!听到了吧?人家根本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 “秋依,不要每次提到她,你就一副很火大的样子嘛,据我观察,若你们两个都陪在我身边,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你信不信?”雷默半开玩笑的举起一根手指在秋依眼前比划。 “信你才有鬼!” “好啦好啦,我回去就是了,反正以后她迟早要来天魔教,咱们来日方长。” Chapter 0593 寒苇裳沮丧的砸烂花费重金买来的宝贝,忽然意识到自己被欺骗这么久,极其不爽。 事情要追溯到在冰域那会儿,她从饲养元灵兽幼崽的师傅手里买了一盒雪蝶蛹,本以为留到光域的冬天来用,不想召唤之时破茧而出的蝴蝶就这样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无形的戳穿了售蝶师傅“此蝶可以越冬”的谎言,一直到她向晔王请教,而惠溪也明确表示她被骗了之后,才彻底恍悟过来。 “晔王大人!请传授我术法,我想要成为一名元术师!”她匍匐在地,放下自尊和高傲乞求实力深不可测的当今国主。 “你已经不小了,现在才开始学,不觉得有点晚吗?”惠溪慵懒的斜躺在王座上,讲话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 “我不管!就算比登天还难,我也想要学会不亚于相夫光子的本领!”寒苇裳仰起头,无比认真的正视晔王的脸:“我从来都不比她差什么,唯独……她是一名元术师,而我不是!” “我记得,你好像很不喜欢她,很想远离她,既然如此,又何必向她看齐呢?” “我是想一辈子也见不到她,可我学术法,也不单单是为了跟她抗衡,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可惜一直没遇到有资格当我老师的人,如今,让我遇到了您!惠溪大人!您是这么的强大可靠,对待我又十分照顾,我感激您的恩惠,想要增强自己的本领多多为您效劳!还请您指点!”寒苇裳说罢,用力连磕三个响头。 晔王沉默良久,终于点头答应了她的恳求,在寒苇裳欢天喜地谢恩叩拜连喊师父数遍时,缓缓询问:“那么,你究竟想学什么呢?” “我最想学的是相夫光子的光镜千影术。”寒苇裳仍旧专注认真,满脸赤诚。 “那你对这术了解多少呢?” “我不敢保证说的准确,但我亲眼目睹过,但凡是被她附着上元能的东西或人,就会形成自动追踪的链接,这招看起来太好用了,所以,我很想学。” “任何事物都有双面性,就拿术法来说,越是强大的,冒险的程度就越深,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没有弱点的术,也不存在,既好用又省力的招式,你必须牢记这一点。”晔王端坐高处,完全没有让寒苇裳起身回话的意思,就这样用睥睨的身姿凌驾在对方的头顶上,高不可攀。 寒苇裳跪得膝盖发麻,她自认为在大人物面前说话一向三缄其口,从无错漏,如今晔王摒弃一贯和善风格这么做,势必是在警告自己,想做她惠溪的弟子,不是这么容易的。 “你刚才所说的那种用法,是光镜千影之术其中的一种,光镜千影之术的学名叫做‘定向追踪’,目前已知的用法有这么几种:第一个,‘锁定元能式’,就是你刚刚说看到相夫光子使用的那招,这是一种记号的附着,优点是节省元能,可以瞬间找到要找的对象,缺点就是事先必须要和被锁定的事物接触,若没有接触机会,这招是用不了的,而且就算接触到了,效用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最后消失;第二个,‘放空元能式’,这是一种悬空搜索的地毯式寻找手段,因为没有固定目标,所以搜索起来速度很慢,耗费元能,即使知道目标在哪,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找到,无法像锁定元能式那样立刻呈现,要说优点嘛,也是很震撼人的,那就是,它可以同时与多处位置连线。” “这招这么厉害,要怎么分辨危险性的高低呢?”第二招的解释已然激起寒苇裳更加浓烈的兴趣,她许久没有这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了,仿佛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还是少女时候的那段日子。 “根据搜索的面积范围决定耗费元能的多少和危险性高低。”惠溪对答如流,把讲说进行到底:“第三个,‘逆向元能式’,这是一种反向的窥探手段,施术者将该种元能式附着到对方身上,对方可以反向探视施术者。” “这招这么厉害,都有谁……会用呢?”寒苇裳企盼着会的人越少越好,甚至奢望连相夫光子也一并丧失这种技能,这样,将来术法界,很有可能就是她寒苇裳独大! 浓郁可见的野心欲望一丝不漏的进入惠溪的视线,她也只是微笑,分毫不给予警示和提点:“有已死的英离、圣鹿,还有相夫光子、宁日潇。” “宁日潇也会?不是吧!”寒苇裳的失望从惊呼中溢出,没想到她最不喜欢的两个人都提前掌握了她所看中的东西,这就好比心爱之物被仇敌抢走,让人愤恨难平。 “这件事我也是听如风说的,经我分析,相夫光子和宁日潇该是联手使用了另一种千影术,叫做‘转换元能式’,施术者曾经锁定过的事物,却通过第三人发动,中间的媒介便是施术者在第三人那里留下的转换式,可以说,是锁定元能式的沿用……霓裳,这千影术变化多端,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当然!师父!我一定会努力的!” “很好,不过,在那之前,你有必要把基本功练熟,而第一步,就是‘打通经络’。” “打通?要怎么打通?” “初学者打通贯穿元能的经络,需要由实力深厚的元术师辅助进行,不急,这个我可以帮你,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要给你讲讲术法的基础知识。” 寒苇裳成为晔王惠溪第一弟子的火爆消息哗然四处,各种不同的声音交杂着硫琅如风罕见的恼恨,之前因为笑霜的事,她被相夫光子痛殴一顿,早已下定决心拜惠溪为师,想不到寒苇裳竟抢先一步,若是现在跑去求学,势必要看寒苇裳的脸色,也会让不利的舆论从霓裳转往自己这里。正暗暗的谋划着反击策略,她在街边恰好遇到了寒苇裳的新婚丈夫,雷晨。 “这个又矮又丑又黑又艮的男人,倒是和寒苇裳很搭配。”她忍不住讥笑,不怀好意的腹诽夫妻二人,对寒苇裳“顾及到每一个人,谁也不得罪,表现的不偏心,公正无私,是天生的社交高手”的特质尤其痛恨,如风一直自傲于八面玲珑的过人本领,想不到在寒苇裳面前,居然逊了一筹。 “嗨,雷晨,这是要去哪儿啊?” 见是妻子的朋友,雷晨停下急匆匆的脚步,憨憨的说:“我去给霓裳送午饭。” “她现在不在国都城,跟夜千雪跑到化云出差去了,你不知道吗?”如风笑呵呵的问,见雷晨露出吃惊的神色,故作慌张:“呀!原来她没跟你说啊,都怪我多嘴了不是?” “如风,我……我现在真的受不了了!”一向脾气老实的雷晨忽然发怒砸坏饭盒,咬牙跺脚,泣不成声:“你知道吗,寒苇裳在嫁给我之前就逼我签婚前协议,当时我问她‘婚前签协议是为了离婚么’,她居然说‘既然不是为了离婚,有什么不可签的呢’,我听了觉得有理,就签了关于房子产权的协议,声明但凡离异,我的家产和房产也要给她50%,可这结婚才多久?她居然又提出要把户主改成她的名字!我那可是我爸妈买给我的房子!三百多平米!寒苇裳居然说,要是不答应,就跟我离婚!呜呜呜呜!” 面对路上行人的指指点点,如风尴尬的提醒雷晨数次,叫他小点声,或是到别的地方去,可男人就是不听,如风本就气恼,见他这样更是心中作呕,便趁此机会煽风点火:“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事情啊,寒苇裳做得出来!” “结婚前乖巧温顺的,结婚后几乎每夜都不回家,每次后半夜回来都衣衫不整酒气熏天的,白日里出去也浓妆艳抹,我问她做什么去,她说要用温泉和美容减轻压力,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前后差距这么大呢!” “她呀,知道纯真的价值,可她做不到,就只好自欺欺人把自己缩在伪造的无邪外衣中,所以现在,你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还不算晚啊!”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那要问你自己了,是否已经做好了觉悟?” “我不知道……我只想让她跟我道歉,这样我就原谅她!” “那是不可能的!她已经对你没兴趣了你看不出来吗?她现在故意疏远你,就是想着与其不欢而散不如趁早置身事外,别说她不喜欢你,就是面对喜欢的人,那‘千错万错也都是别人的错’,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道歉的!” “我去找她理论!” “别冲动啊!”如风把激动的矮男人拉回来,把眼中的嫌恶收敛:“她最受不了直接的批评,你夸她行,要是挑她缺点啊她一辈子都不会理你,有的人被惹到是直截了当的发飙,可她不会,她会让对方知道自己活的比对方好,这就是她自以为是和阴险的地方啊!” “嗯,我也发现了!”越听越愤愤不平,雷晨显然一副被冲动贯穿大脑的模样。 “所以,你决定了吗?她既然想跟你离婚,你就别死皮赖脸的了,搞得像她多金贵一样!” “离婚简直太便宜她了!我不会放手的!我要一辈子缠着她!让她没有办法和那些奸夫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我要把她一辈子锁在我身边!做我一个人的所有品!哼!” 那一瞬间硫琅如风真想用棒子敲死这个蠢男人,她从兰咏祖母那继承的优良传统“宁拆十桩婚,不拆一座庙”没能发挥出应有的效力,这让心高气傲的她觉得很可耻。 老天爷总是格外眷顾心绪不爽的苦闷人,这不,话才说过没多久,寒苇裳就和一年轻小伙勾肩搭背走过来了,男人的手不时勾动寒苇裳的杨柳细腰,而寒苇裳也乐不可支的滔滔不绝中:“我是个雄辩、好逸恶劳、客观公正、悠哉时髦的人,也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而且出生在我这阶段的,百分百是帅哥美女,懂得花钱花在刀刃上,有异性缘!” “你也是个不会内疚、爱美、自恋、最输不起、会逗人开心、爱出风头、爱装傻、最重视外表、追求感官享受的人,霓裳,我拜托你,别再背诵星座物语了,全世界天平座的人都会哭的,天地盟的风雅公子也俊少爷也会哭的!” “你还不是一样,有多少人希望把你挤出十二星座呢?他们可不愿意跟你在同一时段出生。” 面对插话那位年轻男子显得有些目瞪口呆,而寒苇裳则意料之中般悠闲自得,看到一侧闷不吭声的丈夫一脸窝囊的样子,怫然作色:“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我下班吗!” “你这叫上班?和小白脸在外面勾三搭四也叫上班?” “怎么说话呢!你故意叫我丢脸是不是?对,没错,我是喜欢外表出众的人,但这跟男女之情没关系!” “你胡说!你就是嫌我长得难看!你就是喜欢你前夫那样的对不对?所以你巴不得我天天在家别出门跟着你晃荡我这张丑脸!”雷晨说着,痛恨般猛扇自己数十个耳光,一边扇一遍咒骂自个儿有眼无珠。 寒苇裳气得半死,一没留心,俊俏的小情人被其他貌美靓丽的小姑娘三言两语勾搭走了,看着硫琅如风看好戏的得逞表情,她那叫一个恨啊,生平最怕的不是丑男,而是爱玩又活泼受异性欢迎的人,寒苇裳觉得,这样的人有时候比相夫光子还碍眼! 怀揣这样的愁绪,寒苇裳面对传授自己技能的惠溪老师的疑问,难得肯敞开心扉,讲几句真心话。 “这有什么的?人是不可能专情一辈子的,那都是妄想,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及时行乐,只要自己活得滋润活得开心,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一文,师父支持你,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好了,天天换又如何?那男人尚且能左拥右抱,女人差什么?” “师父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当初嫁给雷晨也只是权宜之计,那时候我感情空虚,事业不顺,总想找个依靠,其实,别看我是女的,我的浪漫点子和讨女孩子欢心的技巧绝对不比男人差,所以可能,要求高了些。”霓裳美滋滋的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笑容含蓄。 “哦?原来你还懂得这些啊?”惠溪深觉有趣的凑近了脑袋:“比如让你追求相夫光子,你办得到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不但有办法追到她,还有本事让她对我服服帖帖!”寒苇裳神气活现的拍着胸脯保证,在忽然发觉出自己偏题太远以后,把焦点重新绕回到惠溪身上以保持对方的高高在上之感:“师父大人!像您这么漂亮有深度,气质又绝佳的女性,我可就没有征服的把握了,那您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我啊……喜欢奇陌佐银那样的!”晔王玩笑般哈哈一说,毫不掩饰。 “如果队长的夫人在台前做国主,也不错啊!这就叫妇唱夫随嘛!”寒苇裳适时吹捧,当即就博得秋之翼惠溪捧腹大笑的称赞。 “对了,我已经跟佐银说好了,要拨两个新人到天地盟去帮忙。” “为什么呀?师父,有人才当然是留在您身边最好啦!” “人才?哈哈哈哈哈!”惠溪仰头大笑,并不多加解释。 Chapter 0594 晔王从风域和雷域,各择选出两名新官来,破格提拔他们到天地盟去参观实习,其中有一位是上主们之前见过的,风信子国使的亲戚,风伶寂。 这位新官的特性已被众人摸了个一清二楚,但凡有人夸赞他并且自谦,他必认为对方技不如他,认为对方自卑,从而对对方指手画脚,反复挑些无中生有的错,为此,风鹤要风信子好好教教风伶寂,如何带着他闯出一番事业,风信子为了父亲的嘱托,只好允诺答应。 可风伶寂完全看不起风信子,因为风信子年龄大,风伶寂便觉得这个姐姐各方面都弱于他,于是优越感更十足,每次都孔雀开屏般对风信子说教,还总提及风信子年龄大了这么多岁却比不上自己之类的云云。 风信子哪里还敢直面管教他,遂改换策略,打算用旁敲侧击的方法点醒他。 有一次,风信子明明知道风伶寂还没有去民事府应聘,却故意说:“恭喜你啊伶寂,听说你已经被录取了。” 想不到风伶寂大言不惭的回答:“是啊,明天就去报道。” 结果第二天风信子看到,他在人事部里各种炫耀自己的能力,说可以堪当大任,啰啰嗦嗦一大车子话,最后被赶了出去。 风信子来到他面前,想不到他完全不觉得尴尬,只说:“这工作不适合我,再找别的,简单着嘞!” 可风信子看到的明明是他被人嫌恶的拒之门外啊。 “伶寂,承认自己的缺陷和不足,就那么难吗?人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有缺点被人指出并不丢人啊。”风信子不是第一次对风伶寂苦口婆心了,她一直注意说话的分寸和态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对方造成创伤。 风伶寂听不进去,倒也从不言辞尖锐的反驳,恰恰这时,晔王差人送来了允许他去民事府报道上岗的口信,他才得意洋洋的朝同族姐姐扬起下巴:“信子,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和我这样的年轻人争风吃醋了,我知道你嫉妒你爸爸疼我多于疼你,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这么优秀呢?去报道咯!” 次日上岗之前,国都双城里持续弥漫着风伶寂落不了地的话音,他对于可以在民事府就任一事四处宣扬,张口闭口离不开要去小婉总长那里效力。 有人以为他会对部门里的最上级领导俯首帖耳,就又是大错特错了。 部员进部门首先要到总长那里报道,这是光域国府的内部常识,风伶寂却并不在意,随便找了间屋子敲门进去歇脚,还指使工作中的人员把小婉少主叫到他面前。 落月啼小婉是个硬脾气,平时没架子是她的风格,今天端架子是她的愤怒,风伶寂到底还是没拗过,乖乖过来按章行事了。 把简历表送到落月啼总长手中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充满跃跃欲试的得意,见他表格的特长一栏里填着“教学”二字,落月啼小婉不由生笑。 “教学?教师都要有教学资格证书,否则是违法的哦。” 伶寂面部一僵,很快辩驳起来:“我有啊!而且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我迟早会成为术法界第一高等教师的!” “呵呵,坐等你成功的一天。” “好!我有一年的时间,拼了它!” “不管几年,能成就行。” “我来你们国府其实等于是在做兼职,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下班了,还要打印合同去呢,有二百多个小孩等着跟我签约教学合同呢!” “对,有资格证的人就能当老师,没教学资本的人一样能拿到资格证,二百多算什么,我等你两千多!” “我靠!时间不够了!明天还有五百个呢!爽!”风伶寂故意瞅着手表惊呼,作欣喜若狂状。 “唉,如今教育界真是今非昔比啊,什么不入流的货色都往里收拢,十个人里也有一个能当老师了。”小婉叹息一声,不掩冷笑。 “好吧,好吧,我就是那十人中的一个,嗯,打印合同去了,拜!”风伶寂听出话中味道了,慌不迭起身往外走。 小婉也没拦他,只是很想追问一句: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你觉得“十”是个很高的数字吗?哦好吧,在你的观点,这的确是天文数字。 风伶寂带着不爽和愉悦交杂的表情走过国都城的大街小巷,他认为小婉一定是心存嫉妒才故意这么讲自己,于是在一个小时之后的光天化日之下,满大街的宣扬自己要跟二百多个学生签约教学的事,就连不认识的过路人都被他通知到了。 落月啼小婉没有追究他上岗第一天就早退的错处,反而依照晔王的要求,把他搁置在顾问席上,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小婉每次听到“顾问”一词都头疼无比,因为这位顾问果然是“不负众望”,每天都在大伙儿面前赞扬自我教育旁人,在小婉本人耳边,更是竭尽全力的喋喋不休。小婉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即便是上级领导也别想用盛气凌人的口吻对她讲话,她从不吃这套,理所当然的,伶寂自命不凡的态度触怒了她脑中的某根神经。 “有的人,你夸赞他,并且自谦,他就认为你技不如他,从而对你指手画脚,连什么叫谦虚使人进步这等稚童学问都不懂。”小婉漫天撒网,其实是故意说给当事人听的。 结果风伶寂果然出声了:“小婉姐,为啥常常抱怨?浮躁的世界需要淡定。” 他不出声还好,一说话更是把小婉激到了,小婉忍无可忍的绕到他面前:“对待极品我不抱怨难道我要赞美啊?” 他还装傻:“呀呀?小婉姐!找我啥事?” “找你问问插嘴好玩么。” “……没有啦,我说这话的重点,在‘淡定’两字,意思是叫你气过了就算了,没必要一直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可笑。” “……好吧,我理解错误,不过,小婉姐,反应不要这么大好不好……怪吓人的,嘻嘻,说清楚了就行了,跳过这个问题吧,我想,你也不想再讨论这个。” “风伶寂,虽然我们常常见面,但我真心觉得跟你合、不、来!” 风伶寂大概没想到小婉姐说话这么直接这么伤人,缓了半天才说:“……我怀疑是年龄断层。” “你以为你很年轻么?是,跟我们比是小了几岁,可你怎么不跟更年轻的比去啊,还是说你自诩国色永远的十八岁?” “没必要这么冷嘲热讽吧,我在这朋友不多,你算一个,而且你年龄大,比我经验足,应该谦让我啊。说过了就行了,小婉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从不会为不值得的人生气伤神浪费时间。” “哦,我知道了,以后还是多聊治国方面的事吧,我不想再像今天这样,又把关系搞差了。当初教你们治国的时候多好,你们都乖乖听课呢!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你们最近把国事治理的如何,但是我最近忙着写治国手法,签售什么的,好忙啊,等我签售会完毕了,再来教你们。” “治国手法……还能出书……?” “是啊,我还建立了一个读者会,都是国府中人跟我的学生组成的,我想听听他们对我的治国手法有什么意见。” “那这个读者会的人一定稀少无比……” “呵呵,迟早会多的,而且现在也不算少啊,其中还有一个国家的国主呢,并且十分赞同我的治国方略。” 小婉扶额的手半天没拿下来,她若是知道城内伙伴们的遭遇,估计就明白啥叫小巫见大巫了。 凝光城的紫荆书院扩建后,能容纳百余人同时就座,近来,也成为好学的副使们相互切磋跟学习的地点。与风伶寂一同被晔王选中的雷之国人士肖岐放矢在这天走进了书院大门,这里一向自觉维持的安静氛围瞬息被打破。 “哪位高手!背一下《柳絮词》听听?” 此喊声如雷贯耳,却偏偏无人理睬,放矢不满的撅起嘴巴:“怎么没声音啊?难道这么多副使都没自信?” “你有自信,你先背啊。” “漫漫绿荫绕横梁,习习春意萦芬芳……”放矢当即就声音洪亮的背诵了前两句:“赐教!” “不对吧,我记得这可不是《柳絮词》。” 放矢娇滴滴的伸手,捂嘴开笑:“探探你的底,这是《柳絮词》当中的一段,不过不想全都背出来。” “可这个真的不是《柳絮词》啊。”袭萱单纯的歪着脑袋。 “屁!我是不想全背出来!你听听我背的!走点脑子!懂吗?”言罢继续捂嘴娇笑。 “喂喂大哥,你客气点,现在是你不走脑子!” “你听我背的了吗?你没长耳朵吗?我的水平你别怀疑,真的,你叫袭萱是吧?你不服气,就来一段不是《柳絮词》的听听啊!” “你刚刚背的明明是《春柳长诗》好吗?” “来啊,别废话。” “……” “袭萱你知道吗,你随便背点什么,都不可能是《柳絮词》,你背,有本事你亮一下!” “背就背,怕你啊!” “废话别多,背你的!来啊,快!” “废话,喝口水的工夫也不给你投胎啊!” 放矢没完没了重复他那闺女般捂嘴娇笑的动作和表情:“你骂人咯,别激动,慢慢背。怎么还没背啊?你偷看,尽量偷看着背!” “笑话,我袭萱虽然水平不济,但偏偏从来不干作弊的事!” “水平不济?说你偷看是客气,快背,赐教了我!”不仅娇笑,还拱手抱拳了。 袭萱不再理会,流利的背完了完整的《柳絮词》。 比袭萱足足老上十岁的放矢扯着大嘴开始说教:“袭萱姐姐说句不好听的,你也算混国府多年了,这种错误连篇的背诵你敢说是正确的?就你这水平,剩下那些背对的,你敢说不是你作弊看到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作弊了?” “这是什么?”他从书柜最里侧翻出本《柳絮词》来:“请你过目,不长眼是怎么着” 袭萱等人瞬间无语。 “你是不长眼啊?袭萱姐姐?” “到底谁不长眼啊!” “你长的是下面的眼吗?” “那是你娘!你愿意叫我娘,我还不愿意应呢。” “你是不长眼啊?袭萱姐姐?”放矢持续抖落着手里的书。 “琉璃子,我记得,那个伶寂就曾经……我看看今天会不会破纪录。” “又找同伙了。”捂嘴娇笑:“那我就要试下你有多大的威慑力,叫来你所有的同伙,来吧!” 梅影实在看不下去了,气冲冲上来,把一本字帖甩在他面前:“听说,放矢老前辈也喜欢写字,恰巧梅影有一副作品,请赐教。” 放矢果然挥笔写了几个方块字,歪歪扭扭好似后配肢体所造,自然遭到梅影的否定。 “你个大头鬼啊!梅影!” “你这字的程度,也就十岁小孩的水平。” 放矢轻蔑的看了看梅影字帖上娟秀漂亮的小字,又一次咯咯掩唇娇笑:“没见你水平好到哪啊,你那是三岁小孩水平,你说我,你凭什么!” “我从来没说自己水平高啊,我这个人就是有自知之明,说我一岁小孩的水平又何妨呢?” “我没想试别人的,就是在试你,你这水平,歇菜!” “呵呵,虽然我水平不济,可也没觉得你有这个资格评头论足。” “可惜了,你的水平没我好!”话到此处,放矢终于露出了怒容:“你写的字还不如手残疾的人写的好呢。” “哈哈哈哈,我喜欢听实话,哪怕是恼羞成怒的偏见之言。” “比你强的人太多了,为什么不敢直言,你是姐姐?所以啊,你在贬低别人的同时别怕别人贬低你,梅影姐姐。” “说你写的字不好看就贬低你?” “我本来是和袭萱沟通的,你呢?起劲啥?我比你愚蠢啊?你有自信你也背啊!为什么让我写字?我心态很正,跟你们不一样!” “别自说自话了,心态端不端正是由别人来看的。” “得了吧,你的心态就是不服气!” “我不觉得你有哪门子的资格让我不服气,比你我写得好的比比皆是,我不去不服他们,偏来针对你?” “重在交流,我把自己写的,和字帖上的联合在一起,你有什么不服气可以再来比试啊,大家拿出本事,在这吼什么?” “唉,放矢你就不能谦和点吗……虚心接受别人的建议才能进步啊……就算认为自己再好,也是人外有人的,就连宁日潇少主获书法界冠军奖的时候也只是吃顿饺子庆祝一下,然后继续努力,你怎么就总是认为别人的点评与建议是针对你呢?” 放矢无话可说,转而又捂嘴嬉皮笑脸娇俏状:“玩玩嘛,何必当真,你也无聊不是吗?和我在这说了半天!” “我偏偏就是时间充裕,正好用无聊的人打发无聊的时间。” “我很公平的,一起交流不带针对性。” “您是指鹿为马那位先生的嫡传弟子吗?” “放矢,不是谁都有心情和你调侃的,但我告诉你,这里是国府,不是你大言不惭的地方,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你可以走,大门开着呢。”软素实在听不下去了。 “好了啊,有胆和这么多人抗衡,我就有这本事不被赶走!” “不被赶走不是你的本事,是因为我们没有拿扫把的习惯。” “是啊,你赶我啊!你赶啊!” “你已经输到变成一坨滚刀肉在那里东拉西扯胡言乱语了……” “所以啊!我有本事知道你不会这么下流的来赶一个重在交流的好同志,袭萱,梅影,你们好好想想,是谁在消遣。”得逞的娇笑从开始一直维持到现在,连弧度都没有变过,他把眼前之人完全当做赤身露体的傻子,心中的得意满满溢出:“我承认,我在贬低你俩,可我没贬低大家!” “就你这素质,还有心态,比指鹿为马更严重啊!” “你妈烂屁啊!你心理素质一塌糊涂好吧!”然后瞟了眼旁边的软素,继续娇笑:“软素拼命想挤进来说话,我就是不理她,笑死我了!” “……” “知道吗,梅影袭萱,你在消遣别人的同时,你也在被人消遣!”花指一翘,娇笑连连。 “是啊,洋洋自得贬低别人的耍猴一幕谁看了都会开心的。” “你也知道我在耍你。” “自己把自己当猴子耍,什么叫自耍猴戏懂不懂?” “算了,那不叫自耍,叫排泄,好臭啊!”合欢捂着鼻子说。 “排泄出来的东西你在吃啊?刚才不是还吃得很有味道?”娇笑着把炮口转向前来插话的合欢。 “你自己吃的正香,我怎么忍心抢呢?你也知道味道好啊,那多吃点!” 争论到此,宁日潇带白颜走进来了,放矢还在那开喉顿嗓大放厥词,见宁日潇无意询问这里为何争执,而是径直往更里面的书屋走去,深觉无聊竟拔腿追了上来。 “有事么?”眼见他没有回避的意思,宁日潇干脆停下步伐,没有进内室。 放矢从包包里掏出一本手稿,直言道:“我要往国学出版社投稿,你是管事的吧,交给你了。” 宁日潇看看他,又瞄了几眼手稿的内容,最后也直言奉劝他不要抄袭。被戳穿后的放矢登时就恼羞成怒,在白颜找到那部被抄的原书给他看时,他破口大骂两人的“眼”长错了位置,并在赶来一探究竟的众人面前捂嘴娇笑对宁日潇进行人身攻击:“也没见你宁日潇的水平高到哪去,我说这是我写的了吗?不过是来试试你的水平,就你这烂水准,歇菜!”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拿别人的作品试探我?”宁日潇很是费解。 “我要是拿自己的,被你抄袭怎么办?”此话一出,人们对他的耻笑和反感上升到极致,他感受到众人嫌恶的目光,仍旧捂嘴娇笑得意洋洋:“宁日潇!你没有我强!你写的东西还不如十岁小孩呢!” 比起风伶寂,肖岐放矢显然更加猖狂,在宁日潇阻止众人与他纷争时,仍旧不依不饶的纠缠不休,但当众人同仇敌忾把他反驳到无话可说时,又东拉西扯不论正题,想方设法对天地盟一众进行侮辱和贬低,最后见众怒来犯性命堪忧,捂嘴娇笑说一句“玩笑而已,何必当真,真是气量狭小的一群人”。 Chapter 0595 终于,在肖岐放矢嚣张跋扈的第三天中午,他在赤魇的赤火宫挨揍了,此前他到各个部门去闹,见无人敢动自己分毫便放松了警惕,想不到还是被人打到鼻青脸肿,他哭着咒骂赤魇心狠手辣,并发毒誓要对方血债血偿。 “老子等着你!来啊!” 赤魇被三五个人阻拦着,火气还没消,因为放矢的一张嘴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停过,而且出言不逊,竟是些戳人怒点的话。 “他跟白辰霞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吧?屁滚尿流起来的德行还有喷粪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啊!”小婉冷笑着啐了他几口。 “连咱们公认的女文豪都被贬低成这样,你们还有必要对‘无的放矢’的生物感官不适吗,别浪费你们的细胞了!都给我回去工作!” “就是啊,赤魇,你要习惯,这是反口复舌小人的共性,我们早该见怪不怪了!”相夫光子也满是厌恶的瞥了涕泪横流的放矢一眼:“听说你小名叫放肆?果然是个放肆的存在啊!” “你怎么骂人啊!x你妈x!算了!我是文化人!从来不骂人!” “知道吗,当你的脏话没人回嘴的时候,你就要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全数吃回去~”相夫光子还真就跟他杠上了。 “x你妈x是骂人?我做x做到你妈x啊!” “放矢先生,在脏话方面我等甘拜下风,行了不用骂了,你赢了。” “得了吧,别贫嘴了好吗?好好说话!”说着又露出了标志性表情兼动作。 “我说你都被打成这副德行了还不忘‘捂嘴娇笑’呢啊?”小婉认为他的神经一定是麻绳搓的。 “造粪机乱喷不是它的错,身为正常人的我们跟臭味生气,就是我们的不对了。”相夫光子冷哼哼的抱起双臂看向旁边。 “败下阵来也只能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咯?”从捂嘴娇笑演化成破涕为笑,唯差那兰花指没有拈起来翘一翘。 “你也知道你败下阵来了啊。” “嗯,我败了,可我从不安慰自己。” “你说吧,你到底想干嘛?从来到这里就没完没了的胡闹,当我们跟你一样吃饱了撑的吗!”落月啼小婉才不管他是谁派来的,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说出不符身份的话,总之就是不爽加不满,愤愤要爆发。 “你不知道,相夫光子的话已经很明确了,我把她那个小心眼的朋友气跑了,她就怀恨在心,打击报复,她说的‘放肆’就是贬义词!”放矢委屈的撇嘴,隐隐又要落泪。 “喂!是你自己给自己取小名叫‘放肆’的!怎么到我这又变成贬义词了?”相夫光子哭笑不得。 “所以你对我有敌意!你想为宁日潇抱不平,随时来找我!我们文明点!少给我来这一套!男人不是一味谦让的,我认为相夫光子的心理可以理解,可不能侮辱我‘放肆’!我发言完了!” “放矢,如果‘放肆’是侮辱,那你干嘛给自己取来用呢?” “‘放肆’和‘x你妈x’在我放矢看来都是骂人的话,都是骂人你谈什么哪个更文明?!还有那个宁日潇!她要是还算个人,现在就别教唆她的好友来侮辱我!” “我不跟你废话了!但我警告你!把你对宁日潇的诋毁收回去!” “既然话说开了,我也不会让着你们,她就是错了!本来宁日潇诬赖我抄袭就是她不对,你现在还来打击报复,你也错了!其实在你心里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以这个心态说我‘放肆’难道不是骂人?” 这回没人想开口说话了,各自扭头,默契的一致往外走。见此情形那肖岐放矢居然滚爬着挡在路中央,阻止他们离开:“你们今天不跟我道歉!就别想出这个门!” “为什么赤魇揍他他不找赤魇算账反而对我们说的话斤斤计较呢我要不要也跟着活动活动筋骨啊?”芙菱皮笑肉不笑的把两只拳头捏得咔咔响。 “别冲动!芙菱!赤魇差点把他打死!你再来万一真出人命怎么办!” “好啊,放矢老先生,如果你觉得我有错,我可以跟你道歉,但同样的,你也要为你的过失去给受你干扰的众人,一个个的道歉!”光子决定退一步,然后再狠狠迈进到更前面去。 “那你道歉啊!我没见你道歉!”放矢选择性无视了自己也该道歉的那句话。 正闹得不可开交,晔王一摇一晃的走进来了,见自己破格提拔的官员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好不狼狈,佯作不知内情:“这是怎么啦?化妆舞会么?” “看也知道不可能是的吧……”芙菱无力吐槽。 “哈哈哈哈!也对,那为什么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会趴在地上呢?天地盟的诸位,要不要解释一下呢?”晔王和颜悦色的朝众人眯眼微笑。 “……还真是……精挑细选的人才啊……”众人感慨万千,瀑布成汗。 “放矢啊,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我现在有事要跟她们商量,你先离开好吗?”惠溪把众人不肯理会的放矢扶起来,温和的规劝。 肖岐放矢这才乖乖的点头抹泪,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紫荆书院,不知为何,直到此刻,天地盟才疲惫的松出口气。 或许每一个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闹腾,但相夫光子不一样,她早已习惯了此种堪比家庭纷争的闹剧,所以在众人暗自叹息时,她开门见山的询问晔王:“你送来这样两个极品还不让赶走,不把我们天地盟搞得乌烟瘴气你就难受是不是啊?晔王大人?” “别这么说嘛!好歹人家是国主!给点面子哦!”惠溪笑着挑了一下光子的下巴,被反感甩开后继续嬉皮笑脸:“我也是好意啊,不要当成驴肝肺好不好嘛,人家……” “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相夫光子打断她的话,不带任何情感的胁迫:“晔王大人,属下奉劝您做事要刀切豆腐两面光,如果你这么喜欢伶寂和放矢,就把他们带回你的护光城去,最好日日夜夜留在你自己身边伺候!那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哟呵呵,劝完总队长就来劝我这个国主,光子少主还真是煞费苦心呢!”惠溪的笑容终于从虚假转至僵硬,口吻也阴沉了少许。 “明主向来不惧怕臣子进谏,除非是昏君。”相夫光子遇强不屈的本性暴露无遗。 “哦呵呵,那我们走着瞧吧。” “呵呵,真不愧是寒苇裳的师父,说话都一个腔调,如果现在有一部小说摆在这里,你在其中就必然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人物,只可惜,你当她是棋子,她却当你是棋盘,棋子只有在棋盘上走,才会觉得安稳。” “少主大人的金玉良言本国主收到了,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四目之间的火花几乎窜烧到房顶,让整间屋子都充满了斗争的火热气息,众人有些束手无策的时候,晔王先展露笑颜,缓和僵硬的局面:“我这次来,可不是来找麻烦的,光子少主不要每次看到我都横眉竖眼的嘛!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晴尊大姐要结婚了!” “什么?” 众人讶异,他们每天都去探望晴尊,虽然她昏昏欲睡的,但也没听她提起过这件事啊。 “没关系,你们可以去亲自问问!”说着,晔王还拿出一张彩礼的详单:“这是我继位后,巨人国进献的宝物,其中最有名的‘万里丝绸’就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做衣裳吧!” 巨人国的人人高马大,所以他们织出来的丝绸也很宽广,因此得“万里丝绸”的美誉,是术法界最稀罕的宝物之一。 相夫光子随后看到单子上的“长粒香米五十吨”和“巨型树种十万粒”:“那这些呢?” “我知道,这些是留给百姓的,放心!我不会乱动的!都在千年岩洞里搁着呢!” 再过十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祭典大日,向来喜欢抢在玉灵碧之前行事的晔王此次却出乎寻常的安静,天地盟也不多加理会,只按部就班的做足祭前准备,热火朝天的台前背后,是夜半无人私语时的秘密相聚。 瞻前顾后了好一阵,才确定没有跟踪者,天地盟上主接二连三从碧玉宫后门进入无尘居,当时,玉灵碧刚刚放下手中的最后一叠文件,见大伙儿空着手来,很是诧异:“怎么今天一张也没看着?是想让我清闲一下吗哈哈哈!” “碧姐,这几天惠溪没来打扰你吧?” “没有,看样子她对我放心多了。” “文件的事先别管,我们是来问你一个问题。”依次落座后,海蓁子打开话匣,丝毫不避讳一直陪伴在大姐身边的“惠茵瞳”:“你有说,要跟瞳结婚吗?” “那天她来看我,恰巧遇到了瞳,她就开玩笑说让我们结婚,可是……我并没有点头啊。”玉灵碧和惠茵瞳略囧,面面相觑了几秒。 “那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先是给碧姐你下蛊,现在又玩这一套!” 在玉灵碧沉沉嗜睡没多久,她开始食难下咽,每吃必吐,无意中,前来探视的沙蕊发现她的呕吐物里有蛊虫,回想前几日在擂台上的遭遇,玉灵碧意识到,这必定是惠溪做的手脚。于是,她暗暗找来信赖的伙伴们,和他们共同商讨对策,期间多次秘密往来,进行国事相商,表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从碧姐的遭遇,他们联想起化云实验基地亢奋剂促使怪物生乱的事件:“种种疑点,都指向惠溪,虽然她做的天衣无缝,可我就觉得她有问题,简曳那会儿,发生原磁能事件,她来这会儿,又搞出怪物作乱,每次出现野心勃勃的混蛋,都会给我们造成恶劣影响,天灾也就罢了,偏偏是人祸!” “古往今来,道貌岸然者无数,往往也只有等他们真正行了恶事,才会被众人发觉,谁又知到时候还来不来得及?所以,我们有必要防患于未然。”宁日潇思量再三,仍是愁眉不展。 “各位。”海蓁子一脸严肃,忽然在这时候开口出声了:“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说。” “晔王不是要大姐结婚么?我们,同意就是了。” “你疯了!”相夫光子第一个不赞成:“你也知道,瞳他是!……万一被拆穿了,碧姐的处境岂不是雪上加霜?十三禁卫军是不会放过她的!” “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好,虽然……虽然我不想和碧分开,可会连累到她的事,我不会做……”惠茵瞳深情款款的与恋人对视,一副忠贞不渝的坚定模样。 “你们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之所以这么决定,是因为我有‘必胜’的把握,不但让碧姐和瞳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还可以将计就计击溃惠溪的这一次阴谋!” 海蓁子一脸必胜的把握,让在场的诸人重拾希望,纷纷翘首以待的等候她的答复。 晴尊复原的消息在翌日由玉灵碧本人在国府大会上亲自公布,当她一身纯白的晴尊金线绣龙长袍、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出现在众位成员面前时,圣母和晔王明显发怔了,与她们不约而同露出惊恐神色的是硫琅如风、寒苇裳和相夫兰咏等受晔王器重的位高权重者。 “晴尊大人,您是何时苏醒的?居然不通知我这位伙伴,实在太见外了吧?”晔王不失笑容,语气有点责怪的意味。 “不好意思啊,晔王大人,我是昨天半夜忽然醒来的,当时你已经就寝了,我实在不方便打扰,才时隔数小时而已,不算晚吧?”玉灵碧的笑容浅淡,却是明亮如初,温婉动人。 “当然,当然。”晔王继续干笑,用眼睛弯曲的弧度掩盖她面容的僵硬。 “与此同时,本国主还有两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玉灵碧回过身来,居高临下的坐到王座之上,面朝众官,暖暖微笑:“第一,一周后,我国将举办每年一度的祭典,这事情依然由天地盟的几个部门全权负责,第二,在祭典之前,我将和惠茵瞳成婚,日期定在三日后,欢迎各位国府成员,前来捧场。” 虽然她和惠茵瞳的事不算机密,可真的讲出来,还是让现场因讶然而沉寂了许久,半晌过后,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不少人在下面呼喊,愿他们的国主大人一世幸福,能与相爱之人不离不弃、携手到老。 收到大家祝福的玉灵碧满足欢笑,还在最后关头,将充满善意的目光落在惠溪脸上。 “我不同意!” 听到这个声音的惠茵海蓁子在暗处勾动唇角,安逸稳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已经慢慢离开。 “晴尊,你别忘了,你是一国之主,大婚这样的事是可以草草决定的吗?”第一副队长萧桃首先提出质疑。 “萧桃副队长,今天在这里的,都是国府四级以上的成员,我所邀请的,也仅仅是在座的各位,完全没有将此事公告天下的打算,今天的会议结束后,我会亲自到宝绿岛去跟诸位队长禀明这件事,所以请你放心。” 玉灵碧的认真一向被萧桃所赞赏,不过她觉得这次晴尊实在太草率了:“可是,作为国主夫婿的人选,那个惠茵瞳曾被质疑过身份,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一个国家的君主即便举行秘密婚礼,将来传出去,若是存在污点也是对国家颜面的折损!这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光之国的事!” “萧桃啊,这话就不对了,虽然晴尊是国主,不过爱人是自己的,幸福也是自己的,她有权做出选择啊!”两撇小胡子的第四副队长典宥尖声尖气的插嘴说。 “典宥!你什么意思!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改变主意了行不行?” “事已至此,就别怪我不留颜面给你们了!”公正无私的萧桃愤然吼出人尽皆知的舆论:“惠茵瞳被质疑是水无痕尽本人!所以晴尊你不能嫁给他!” “也对啊,到现在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不是水无痕尽啊~”方才还站在晴尊一边的典宥转眼间倒戈回去。 “关于这点,两位副队长无须担心,以及圣母大人、晔王大人……还有晴尊大人,因为海蓁子接下来要公布一件事,由此便可证明,他惠茵瞳,绝不是水无痕尽本人!” 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个蓝发蓝眸的女子何时来到第一排坐席之前,用她最是平和稳重的声音一字字安抚各怀情绪的心,只知道,她接下来将要语出惊人。 Chapter 0596 人们都在揣测海蓁子会出什么高招挽回局面时,第九禁卫队的副队长霍尔特遽然驾临,从萧桃倍感意外的表情上看不难猜出,这位医师此次前来的消息有多么隐秘。 “霍尔特副队长,这次就有劳您了。”海蓁子恭敬的朝他行礼,这位面含忧郁之色的副队长正是与左元天捕在医术上同样冠绝天下的术法界知名人物,他使得一手“梅花落雨剑术”更是出神入化,平日里为人低调谦和,是软冰寒的莫逆之交,因而和少主海蓁子亦有些往来。 海蓁子随后就面向众人,解答他们的疑惑:“其实这件事,我早就跟雅因前辈等人交代过,我来自水之国洵渔城,当地有一家住户姓惠茵,家中四口人,十多年前,洪水冲垮了我所在的村落,父母因此丧命,我和哥哥侥幸活下来,但很快就失散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寻我唯一的兄长,终于,在前段时间,我意外中发现,他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海蓁子少主,你说的哥哥不会就是水无痕尽吧?”相夫兰咏不怀好意的笑问。 “我的哥哥不是水无痕尽,而是那个被许多人认为成了‘水无痕尽’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做惠茵瞳,因为他失忆了,所以这件事还是由我告知他的,我的哥哥年长我几岁,和我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妹,倘若众位还是不相信,可以现场公开验证一下。” “你要怎么验证呢?不会是验血吧?”香玉嗤笑一声,和硫琅如风窃窃私语不知在密谈些什么。 海蓁子便顺着她的话腔温婉一笑:“有何不可?不过比起验血型,貌似验证两个人的基因,更能说明事实真相吧?所以……霍尔特副队长,请您以公正无私的禁卫军之名,在这里,为我惠茵海蓁子,以及那名叫惠茵瞳的男子,验证出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真正关系!请!” 来之前就已做好准备的霍尔特当即派部下将相关的医用器械、医疗用品一一摆上,他也披上了雪白的医师长服,戴好了崭新的无菌手套。 从头至尾的过程之中,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生怕看漏了哪一幕,尤其是心怀不轨的人士,眼珠子几乎脱眶而出,他们被霍尔特繁琐而复杂的手法震撼了,那医疗器械的显示屏幕上,鬼画符一样的图纹在上下乱窜,犹如那无声的咒语。 一个小时后,霍尔特副队长亲自校验的结果出来了,根据海蓁子和瞳基因比对的数据来看,两人的血亲关系完全符合同胞兄妹的标准,这一消息才刚刚横空出世,便诞生了无数张目瞪口呆的脸,海蓁子已经想象到对他们来说,这个结果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了。 “我有异议!”从来不喜欢和人口舌争锋的玄若栤诚这次出人意料的站出来叫嚣了:“就算证明你们两个是亲兄妹,可也不能说他不是水无痕尽本人,依我看,连你都应该叫‘水无痕海蓁子’吧!” “不可能。”宁日潇当即反驳:“人尽皆知,水无痕尽灭族前只有一个弟弟,并没听说他有妹妹,况且,水无痕家祖传的午夜蓝色眼眸,海蓁子并不具备,且我们这么多人,也从来没见过她用妖瞳。” 天地盟此起彼伏的赞同声很快又被玄若栤诚高声打断:“这么说,那惠茵瞳更可能是水无痕尽本人了!大家看他的眼睛!” 众人把各怀心意的目光通通投放到惠茵瞳身上,这让他有些惊慌失措。 “那么,有谁看到过他使用瞳术呢?不管是头发还是眼眸,其实颜色都不能说明一切,不过,水无痕尽没有妹妹的事却众人皆知,这样一来,和左副旗主的揣测不就自相矛盾了吗?” “哈哈哈哈!真是太精彩了!我又开始觉得海蓁子少主说得有道理了!”典宥拍手叫好,现场众人里属他最愉快欢脱。 萧桃用力踩了他一脚,不忿道:“墙头草!你这老毛病这辈子是不打算改了吧!” “各位已经看到了,这就是事实,所以,婚礼将如期举行。” 晴尊走下高台,缓缓牵住惠茵瞳的手,和他肩并肩离开了此地。见国主离开,天地盟也纷纷离席,一同尾随而去。 回到零界宫时,上主们已经瘫软在沙发群里动弹不得了,唯独海蓁子若无其事的给碧跟“兄长”倒茶,面容恬淡,平和无澜。 “海蓁子,我有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你解答!” “我们也是!”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海蓁子放下茶壶,坐到众人中间,嘴角浅笑,两手闲适一摊:“问吧!” “你和这……惠茵瞳为什么真的是兄妹啊?难道你收买了霍尔特队长?!” “怎么可能,霍尔特队长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是说……你们真的是兄妹咯?” “是啊!” “啊啊啊我搞不懂了!那你到底是惠茵海蓁子还是水无痕海蓁子呢?还有他——”芙菱一手指住同样眼含期许朝海蓁子凝望的失忆男子:“到底是水无痕尽还是惠茵瞳啊!” “这个重要吗,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碧姐和瞳的婚礼能否如期举行!”海蓁子话题一绕,回到重中之重的方面来:“这件事迟早要做出决断的,与其到时候被有心人士添枝加叶的开诚布公,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被对方拿捏强啊!” “我也这么认为。”风扬挠着后脑勺嘿嘿笑着一脸天然爽朗:“碧姐和瞳哥的恋情早晚会公开的,与其到那时节外生枝酿成大祸,倒不如把生米做成熟饭,这样煮熟的鸭子就飞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大哥你这什么奇怪的比喻啊……” “我们必须把一切有关的隐患扼杀在敌人诡计尚未成形之前,晔王和圣母的最大筹码就是十三禁卫军,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效法?也把十三禁卫军拉拢到我们的阵营中来呢?” “小婉,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十三禁卫军的队长们,实力和心思都深不可测,不论我们怎么讨好拍马,他们都未必买账,我是不晓得惠溪和梨觞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乖乖听话’,不过……只要我们都清楚,这秋之翼的祖孙,来意不善就够了!” “好了好了,今天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海蓁子,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到最后,玉灵碧独留“惠茵兄妹”二人,似有万分要紧的话要讲。 夜空湛然,明月如新。坐在大姐和“大哥”的面前,海蓁子忽然沉默了。 “海蓁子,你从来不说谎,可自从……瞳来了之后,你就不止一次的……碧姐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大家,可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和打算。” 海蓁子稍稍抬眼,海蓝色澄澈幽深的眼瞳划出两道 的视线,投入到碧和瞳的双眸中来,她朱唇轻启,话音平静:“我……宁可将来承担欺骗众人的责任,也要在今时今日,把谎言进行到底。” 她想要守护的,不仅仅是这份令她动容的情感,还有碧姐的生命,这个国家的未来。一个水无痕尽在她看来,未必能掀起多大风浪,但倘若碧姐不在,将要铸造的后果,怕是一百个水无痕尽联合发动瞳术也挽救不了! “这么说……你真的……是我的妹妹?”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对碧姐。”海蓁子侧面回答了他的疑问:“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妹妹,碧姐,都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不论到什么时候,哪怕有一天……你真的全都想起来了,唯有这点,你若违背,我必不原谅你!” “海蓁子!”惠茵瞳忽然激动的凑近抓住妹妹的两手,双目里颤动着久别重逢后的感动泪光,那份赤诚和真挚让人不禁动容:“虽然我想不起,我曾经是个怎样的人,或许,是个很糟糕的家伙也说不定,但我真的很感激你,阿碧,还有这里善待我的每一个人,我总隐隐觉得,我的过去一定不快乐,我一定不愿意想起来!我一定……到了今天,才明白幸福的真正含义。” 与碧姐目光交错后相视而笑,海蓁子用力回握“兄长”的手:“我相信你。” 阴暗的小屋里,比光线更沉重的是祖孙二人的心情,梨觞靠在椅子上,对外孙女诸多抱怨:“你太大意了,我早就叫你注意天地盟的这些小子丫头,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怎么会知道,那个海蓁子和尽竟然真的是……唉!雅因之前提醒过我这件事,我当时只以为是海蓁子为了救人编出的谎话,谁知道她会找来霍尔特当众验证血缘关系呢?” “都怪你,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把水无痕家的丫头搞垮了!留着水无痕一族的人在身边,就等于后患无穷!”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原打算,只要他俩结婚,我就能让玉灵碧自毁前程,谁知道天地盟事先来这么一招?我们必须想别的方法才行!” 看了眼外孙女罕见的严肃表情,梨觞找出别的话题来问:“对了,奇陌佐银那边怎么样?进行的还顺利吗?” “别提了!”严肃的面具瞬间卸下,秋之翼惠溪沮丧的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垂头丧气的撅嘴抱怨:“你让我抽空去宝绿岛找他,可他完全不理睬我!每次我掐准时机,趁他和其他队长议事的时候,风趣可爱的调皮一番,他不但不理,还赶我出去!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啊!” “你当他是一般的酒囊饭袋会被美□□惑吗?是你自己不懂得方法!算了……这方面,还是那个故作纯情的晴尊有一招,想牢靠的抓住十三禁卫军,还得想别的办法!” “哼!我就不明白了,我这么聪明、随意、自由!究竟哪里比不上玉灵碧了?连霓裳都说我这几个方面简直诱人到极致呢!” “你要真想比,就趁早把天地盟那样的部下拉拢到你自己麾下,这才叫长远之计!” 海蓁子拉着两人到相夫光子的云裳院去试礼服,之后,人们看到了无比美好的一幅画面—— 男子的双眼清澈幽深如同古泉,气质文雅,风度翩翩,身材偏瘦却俊美修长,脸上一直挂着温和可亲的笑容,裁剪得体的浅金色双排扣王子式礼服让他给人以焕然一新的美好感觉,仿佛刹那间,失去记忆,表示了奔向另一种幸福的开端。 与男子携手走出试衣间的女性面容洁白似玉,鼻梁挺秀,唇色浅红,最美的妆容是她的微笑,眼神仍旧有未经霜尘的纯粹,她的礼服别出心裁,极具光域特色,并非神之国复古华丽的大红礼服,也非天之国历代传承的洁白婚纱,而是由金箔色的真丝面料打造,不论远近,但凡看去,都只觉在对视着晨曦的朝阳,明丽而不刺眼,散发柔和的光芒,款式亦匠心独运,修身的单肩礼服,另一侧空置的肩峰有两串布艺铃铛悠然流泻,落在膝盖的裙摆弧线高低错落,像被太阳照耀的明光熠熠的海浪,在风的拂动下猎猎翻飞。 相夫光子最后将一顶太阳花编织的花冠戴到碧姐头上,将一小捧捆扎精致的蝴蝶兰放到她手里,衷心祝福:“碧姐,明天是你的好日子,也是我们大家最开心的日子,现在,就让赫洛拍下这幸福的时刻吧,愿你的生活,永远美好!” 赫洛琪儿手执相机为这对新婚夫妇拍下了幸福定格的画面,在那之后,玉灵碧热泪盈眶的拥抱了每一个在场的伙伴。 她是那样一个简单纯净的人,她理应得到祝福,理应享受幸福——某一刻,相夫光子带着这样的强烈企盼,欣然的落泪。 他们走出云裳院,到凝光城的茵野绿洲上,阳光的拂照下,新娘的衣装耀眼夺目,微微反射绚丽的辉芒,像是凭空伸展出一双振奋扬起的光翼,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她与爱人额头相抵,对视而笑。这梦幻般的美好,是无比真实的幸福,它让心中各怀苦涩与忧伤的人们遗忘了时间,遗忘了所有的不快,那一刻,彷如置身天堂。 天际,暮霭沉淀出的胭脂丽色将每一寸湛蓝涂抹,橙红的光晕泼洒在他们的脸上,渐渐把那幸福的微笑吞没。惠茵瞳失足在一级台阶上跌倒,被玉灵碧及时拉起的刹那,午夜蓝的漂亮眼瞳猛然瞠圆。 “瞳,你怎么了?”玉灵碧已习惯了叫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只要眼前的人不变,叫什么都是一样贴心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惠茵瞳目光淡漠的直起了腰,将握在女子手中的胳膊缓缓抽出:“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吗?都流汗了。”碧暖暖一笑,用袖口习惯性温柔擦拭他湿润的额角。 惠茵瞳朝她轻轻一瞥,翕动唇瓣徐徐问出句玉灵碧听不懂的话来:“在你心里,我究竟是怎样的。” “说什么呢,我们明天就是夫妻了,还问这个干嘛?好嘛好嘛,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在我心里,你是个好人,是个温和的人,这就足够了是不是?” 没有正视那纯简的笑容,惠茵瞳伸手捂住一只眼,口气愈发疏离:“仅仅凭借一个人的外表,就判断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不止是对自我的欺骗,更是对他人的一种错估。” “瞳,你怎么了啊!”碧无奈的笑弯了双眼,像以往那样拉住男子的胳膊撒娇状摇了摇:“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瞳没有转身,逆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连同他的表情一起,隐藏在逐渐淡去的夕阳余晖中。 Chapter 0597 举行大婚仪式的礼堂设在海域公园的沙滩沿岸上,之后,新婚夫妇将依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线,从比翼丛林开始,全城游走一圈。 沙滩沿岸原有一处规模中等的圆形白砖地,为了给这对新人创造一个优异的环境,一诺特命人做了以下布置:通往“终点”的道路上铺着两丈宽的丝绒地毯,在靠海的一边即“终点”用紫色琉璃铸造三人高的天使之翼浮雕圆柱四角各一桩,牢牢扎根在地表之下,共同支撑起理石底面的露天平台,平台四周用镶嵌着粉水晶的塑钢花栅围成金丝笼半敞的模样,刚从暖棚里移送过来的月光花皎洁高雅,与翠绿的藤蔓交错缠绕,旖旎间光华流转。金红色的心形小烛台从道路两侧一直延伸到通往平台的阶梯上,但凡点亮其中一支,其余便会次第燎燃,瑰丽壮观。 “等会啊!晴尊大人和惠茵先生就会携手走入那座天台!啊啊我真是太兴奋啦!”波奇那两眼放光的蹦起来欢呼,手中紧握的图纸随即舒展开来:“还有这个!设在旋转广场的流水宴席!桌椅的位置摆放全都搞定了!等到傍晚落霞满天的时候举行!借着夕阳的余晖一定是美呆了哇!” “好好好我相信你的水平!不过先让我上天台看一下嘛一眼就好!拜托!”芙菱被波奇那左拦右挡,硬是没跨上阶梯一步。 “琉璃子和软素准备好没有啊!你们呆会负责撒花知道吗!把洗好的花瓣放在篮子里就好了!”波奇那干劲儿十足的高喊,一边还不打算给芙菱放行。 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不多,比那天听闻宣告的还要少上三分之一,其中,御政宫人的面孔就屈指可数,小婉抱怨说真是一群没心肝的,不就是举办的仓促了些没来得及印喜帖么,海蓁子忙前忙后成了婚礼前最劳累的人,还要兼顾小婉的心情。 “好啦。”她一手捧着新娘花束,一手拉扯小婉的衣角:“有我们祝福碧姐,她一定很开心,今天千万别说不吉利的话哦!” “知道啦!花给我!我给碧姐送去!”小婉这才多云转晴,从海蓁子手里接过一大捧鲜花。 “嗯,那我去前面看看布置的怎么样了。” 分开行动后,小婉带着刚从园子里采摘的蝴蝶兰、月桂、珊瑚藤和垂丝海棠,兴高采烈往玉灵碧当下所处的碧玉宫疾走,沿路瞧见初绽的露薇花多姿多彩,便顺手采摘了十来朵,拿在手里斟酌半天,最后挑了朵样貌最佳的,几分钟后,小婉对着玉灵碧的打扮一阵尖叫。 “哇!碧姐!你比昨天更漂亮了!还有啊!是谁先我一步摘了露薇花来?”小婉东张西望,发现碧玉宫里的人忙前忙后,几乎没有停下脚步闲着的。 玉灵碧一身新娘打扮,唯一不同的是,左边鬓角上大大的橙色露薇花取代了昨日拍照时的花环,妆容依然清淡如水,只把姣好的气色和细嫩的肌肤完完本本的呈现出来。 小婉显然还没发觉出不对的地方,把花束塞到大姐手里以后,欢天喜地的雀跃说:“碧姐!时间差不多了吧!我去看看姐夫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以往听到这种玩笑话一定会乐出声来的玉灵碧此时却显得有点郁郁寡欢,澄净的绿眸光彩如旧,偏偏少了许多该有的愉悦。 为晴尊亲自裁制并挑选大婚礼服的相夫光子已经把另外两套象征神域风格和天域风格的红白嫁衣拿过来了,她比小婉更早发现碧姐的不对劲,便很随便的问了一句,没想到得来的答复,是如此的令人惊悚。 “碧姐,你怎么了?瞳先生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不,他……不会来了……” 凝泪的双眼泛出令余等愕然的悲光,咸湿的液体划过玉灵碧的唇角,抹一层伤感在她雪般素白的面容上,她摊开手心,殷红夹杂着玻璃和玉的碎片,却感受不到丝毫痛楚。 小婉慌忙叫来旁边指挥众人中的化羽替碧姐包扎,看着她失魂落魄的罕见容色,陷入焦急当中:“大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们啊!” “对不起,让你们……白忙一场了……”玉灵碧低垂的头半天未曾抬起,手中紧握的碎片割痛她的双眼,启齿,干涩沙哑的轻音缓缓流泻:“这是……从小到大一直陪伴在我们身边的重要之物,我们曾经把它交给彼此,曾经发誓,看到它们,就像看到对方一样,即使有一天会远远分开……可是……他却不要它了……也不要我了……” “是瞳吗?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事?碧姐!”听了如上的悲伤语言,相夫光子紧跟着就心急如焚了:“你们!有谁看到惠茵瞳了吗!” 玉灵碧的沉默,已然说明了一切,让大家感到心痛的是,早上天刚刚亮起时,大姐还兴高采烈的去跟瞳偷偷碰面,在那之后,便再没有谁瞧见过那个面容平寂的男子了。 婚礼即将开始的时刻,各方来报,说凝光城里找不到惠茵瞳的踪迹,唯有荆仪表示,晨间,被准许在这一天自由出入的惠茵瞳独自离开凝光城,之后有没有从南门回归便不得而知,而这个消息,知道的上主不在少数,他们压根没想到大姐的新婚丈夫,会不告而别,到重要关头仍旧杳无音讯。 岁月似一坨坚冰,冷了眉目,凝了神采,割了往昔满腹柔情,不过这幸福的时光太过短暂,比美丽的梦还要短,玉灵碧回想晨曦的照耀下,他决绝离去的背影,白色花雨翩翩垂落,纷繁背后是她直直伸出无所依傍的手,在空气里颤抖,僵硬地停留着,仿佛过了好长时间,她还能感受到掌心里残留着爱人的余温。 如果单单如此,人们顶多会以为惠茵瞳是个临阵退缩的孬种、负心汉,可偏偏,与他失踪相隔不久传来了沙诺、从容、雪薇也一并消失的讯息,天地盟众上主由此,意识到了一件可怕至极的事。 “他……居然在这时恢复记忆了?”惠茵海蓁子手中的琉璃套杯摔得粉碎,整个人陷入到呆呆愣愣的僵态里,一双大大的蓝眸久久瞠着:“我居然……失策……居然犯下如此弥天大祸……” 出席婚礼的初代上主里格让、凤吟雪照,以及当今圣母秋之翼梨觞和国主晔王惠溪闻讯之后一一莅临,连拒不参加的萧桃和神出鬼没的典宥都无一缺席的到场了。充满喜庆的婚礼一下子变成无言的悲剧,比起流血丧命事件,在这些大人物眼里,遗失双十钥匙显然是更加严重的事,萧桃义愤填膺,觉得这是不可饶恕的滔天祸事。 “晴尊!这回事情可闹大了,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还不能把惠茵瞳找回来,或是把那三把钥匙平安送回来,就别怪我去向各位队长如实相报!” “秉公执法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还请萧桃副队长多多宽限我们几天,我们保证,会给您和诸位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件事还请诸位不要对外声张,毕竟,这是有辱国格的事,传出去,对你对我对在场的每一位都不好。”风扬龙泽在伙伴们替碧姐伤心也恨惠茵瞳恨的咬牙切齿之际,不忘了替己方打圆场。 “哼,你们也知道这是有辱国格的事啊?”秋之翼梨觞语气凶恶,出口毫不留情:“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惠茵瞳,他就是水无痕尽!因为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天魔教和叛月的人才会对双十钥匙有所企图,就算你将来抓回了犯人救回了三把钥匙,你们的欺骗之罪也已铸下!别想带着侥幸心理逃过法网!” “这光之国府自从有了某些人,就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真是悲哀啊!” 雅因的冷嘲热讽已经激不起相夫光子等人的愤怒,因为这时候的他们明白,真正该去愤然面对的是谁,而真正应该担心在意的,又是谁。 萧桃副队长虽法外开恩没有将尽的可疑身份及时上报,但身在宝绿岛的各个队长已然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四代国主统治期间,敌人有机可乘带走三把双十钥匙,他们,已经不放心将“追回”的任务交给天地盟了。不久便如宁日潇所料,总队长派遣四名副队长级人物——亚博、迪莫、莱昂跟霍尔特亲自前往,追回三人。 天地盟上主没有如往常那样到零界宫去齐聚,也没有回容易让大姐伤心难过的碧玉宫,他们把人带到云雾缭绕的月华殿,在沉寂中无言许久。 “宁日潇,还真让你猜对了。”相夫光子重重叹了口气,不忍去看碧姐苍白淡然的脸。 “从容,沙诺还有雪薇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所以敌人这次属于有备而来,不过万幸的是,他还不知道雷兽是谁。” “也对啊!”小婉凑到宁日潇这里,嘟唇遥想:“万一他事先掌握了我的情报,我现在已经不在这里啦!” “海蓁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风扬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便转移到面容尤为惨灰的惠茵海蓁子身上,此刻,女子的蓝眸蒙上一层罕见的阴霾,不再清透如海,反而充满了黑暗的气息:“我曾经欺骗自己,他不是那个人,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海蓁子,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我想,我知道那个人失忆的真正原因了。” “你知道?他是不是假装失忆?用了什么卑鄙的方法欺骗碧姐和大家!”芙菱蹦起来激动的问,小脸气的到现在还发紫呢。 “不,他是真的失忆了。”海蓁子用众人都能听得到的清晰音量一字字严肃无比道:“不过,却是故意让自己失忆的。” “什么意思啊?” “水无痕的高级瞳术当中,有一招叫做‘雪瞳?雪落’,但凡正视它的人,都会被施术者的‘时间枷锁’所诅咒,就是说,施术者想要这个人失忆多久,那么他就会遗忘多久,而且,是选择性的遗忘,遗忘某段时间,遗忘某个人,遗忘关于某方面的所有事情。他对自己施展雪瞳,必然也早就算好了解除的时间。”海蓁子缓缓咬住下唇,声音开始变得低沉凝重:“我最初对他充满敌意,也是这个原因。” “对自己施术啊?那得多变态啊!况且要怎么施啊!”芙菱一边不可思议的摇头感叹一边作瑟瑟发抖状。 “笨蛋!对着镜子不就行了吗!” “可还是好变态啊……”芙菱郁闷的瞅着猛揉自己毛发的小婉。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放松了警惕,可能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海蓁子在心底默默的责怨自己,之所以没将忏悔说出口,是担心加重碧姐的负罪感,那是个太温柔的人,她所有的力量,都不是为自己所用,所有的真心,也净是付出给别人……念及此,海蓁子步履坚定的走到玉灵碧面前,直视大姐的脆弱:“大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你身边,所以,不要担心。” “说得没错!”众人围上来,无一不满怀赤诚。 “这件事我们都有责任,不是大姐一个人的错,也不该由海蓁子独自承担,我明白你们心中的感受,但别忘了,祸福与共,才是天地盟聚在一起的初衷不是吗?在这样的时候,不管是谁撇下了谁独自去承担罪责,我们其余的人都不会原谅他的!我相夫光子第一个就不饶他!知道了吗!” “光子说得对!碧姐!海蓁子!不管接下来队长大人怎么惩处我们,我们都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嗯!” 一只手接着一只手逐个叠高,最后,只剩下目瞪口呆的玉灵碧,她的视线里汇聚着期待和欣然的笑脸,那个瞬间,她遗忘了所有的伤痛,包括……水无痕尽。 一天后,惠茵瞳仍旧下落不明,而沙诺三人也是苦寻无果,相夫光子等懂得追踪技法的元术师竭尽所能找寻他们,终于徒劳无功,天地盟揣测,叛月一定采用了类似于“防视听结界”的阻隔手法,才让他们大海捞针,无从寻觅。 晴尊玉灵碧被十三禁卫军总队长传召到宝绿岛,一路上,有萧桃和典宥寸步不离的监督相随。登上小岛后,四代国主又在剑拔弩张的警觉氛围里步步小心的迈入了悬空宝殿。 站在总队长面前,玉灵碧显得无话可说,一副看透了结果的释然神态。 “你的新郎,就是那个叛月的男子吗?”总队长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展开审讯。 “是。” “你早就知道?” “……是,我一直知道,我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他忘记了曾经的一切,他不会想起来,他已经不一样了,他……是另外一个人,叫惠茵瞳……” “晴尊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就算他失忆了,就算他形影不离的跟着你,你又怎么知道他恢复记忆之后的想法呢?人心隔肚皮,你不会读心术,即便会又可以时时窥探吗?”弥也有些痛心疾首,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 “各位,听我说一句!”朔月从盒子里幻化出来,站在玉灵碧身前,似在替她抵挡狂风暴雨:“这件事不怪晴尊,因为,知道水无痕家族雪瞳奥秘的人十分稀少,这种瞳术可以封印一个人的记忆,包括他自己,所以光之心才测验不出来,至于收留他,也完全是因为他失忆了,我亲眼目睹,天地盟的孩子们反复测验过多次,并没有危险度存在啊。” “荒唐!你不觉得你的判断太武断了吗?随时可能恢复记忆这种事谁能保证?最过分的,是你们居然不告诉我们!玉灵碧!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们!”夜原切连同朔月一起指责,忽然间眸子一亮:“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月国公主的事!也没有向我们报告过吧!” “小切!”朔月急了,立刻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玉灵碧的容光还是来时那样憔悴,并没有随着朔月的帮忙惊喜一分,也没有因为夜原的敌视难堪多少,她的表情淡淡的,平平的,像随时可能散去的云雾,不着丝毫痕迹。 如今的局势,必然逃不过大权尽失,雪上加霜,玉灵碧理解队长们的愤怒与失望,第一次觉得,她的存在,为光之国抹上了洗刷不去的污点。 “晴尊,从今天开始,你就协助晔王治理国家吧。” 十三禁卫军中最至高无上的统率者奇陌佐银此言落毕,玉灵碧恭敬垂首行礼,便头也没回的潇洒离去。 她的背影,不见悲伤,不见愁苦,反倒是一种获得清明后的怡然自得、风流洒脱,渐渐消失在金色的艳阳光柱下,宛如不曾来过。 对十三队长而言,这已是最仁慈的处理方式了,因为还有亡羊补牢的可能,即便很多人知晓内情,只要他们代表的“真正光域国府”不予承认,外界的流言就依旧只会是流言。 流言蜚语就一定会折损国府的颜面吗?那要看,最高权威的拥有者是如何处理的。任何国府王室,任何掌权官方,在闹出事故或丑闻时,都会设法遮掩,实在遮掩不过也会另行宣布说法,多半是谎言,倘若一人身处其中,知晓内幕,官方公布的事实一定和他看到的事实不一样,哪怕他冲到人群里去述说,哪怕真的会掀起舆论风潮,官方的风向不改,说法不变,真正的事实,也依然不会被载入史册,不会成为时间认证下的事实。 这,就是历史,它未必是真实的,但一定是令掌权者满意的。 官方不承认,史书不记载,任凭再多的人描述的多么绘声绘色、真实可信,也终究影响不了大局,丢不丢脸在于外不外传,官方承不承认罢了。 可十三队长不愿就此宽纵了马失前蹄的玉灵碧,需给她些教训才行,所以,他们既不会公开事实和真相,也不会放任让他们感到失望的年轻女王,他们需要一个“介入者”,哪怕这个介入者并不是他们事前预备好的。 Chapter 0598 晴尊国主和海蓁子少主将受到严厉的制裁,其余上主、副使、执行者一并按照知情不报罪论处。虽说法不责众,但天地盟的威信和震慑力在御政宫眼里,真的是大不如前了,甚至从前因忌惮他们武力高超而从不敢明目张胆造次的部分国府成员,也愈发觉得他们不足畏惧,从旁开始指手画脚,颐指气使。 这天,相夫光子照常到亡姐天娇的墓前祭拜,随着四代统治的兴盛,天娇孤零零的墓碑早已被挪入国都墓园,有重兵把守,本该万无一失,不料,相夫光子远远就瞧见那个熟悉的位置上一滩零落破碎的乱石,她的目光狠狠一怔,拔腿向前冲去,却看到墓碑碎裂处,盛装天娇骨灰的白玉圆盒碎片一地,其中,散落着灰白的骨粉。 最为可憎的、也是让相夫光子最无法忍受的是,姐姐的骨灰中间,掺杂着大量的动物粪便和腐烂垃圾,放眼望去,国府墓园上万座墓碑,仅此一座遭遇摧毁。 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暴怒之下,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相夫兰咏,尽管晓得自己树敌不少,然真正有本事闯进墓园还不被发现搞破坏、如此大费周章让她相夫光子难受的,除了这苦大仇深的老家伙,还有谁?! “光子少主这怒气冲冲的是要去哪啊?”途经的晔王恰好拦住面带恼意的貌美少主,见她气愤之下仍旧长着一张令人惊艳的脸,不觉又露出赞美的神色:“有什么需要本国主帮忙的吗?” 相夫光子不爽的撇头看她,心里怒骂若不是你这国主提拔了那老太太,她会胆子壮成这样? “你在想什么呢?光子少主?” “既然晔王大人想帮忙,那光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麻烦您马上差人去国都墓园看看,并且帮属下调查出,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蛋敢触怒老娘到这个份上!” 不久,晔王听闻国都墓园发生的事情,当即就对相夫光子抚慰一番,并试着揣测,说会不会是白辰霞做的。 污秽的东西不仅玷污了姐姐的骨灰,也等于是折辱了她的灵魂,相夫光子心目中天娇一直是极重要的存在,无关亡存,所以她见晔王风轻云淡的样子很是不悦:“我妈妈已经被大王子妃接回火之国去了,能做这件事的人,还在光域无疑!” 硫琅如风走进来,在晔王耳畔轻声嘀咕几句,错开相夫光子的位置直直望向远方,作视若无睹状。晔王便轻轻一笑,起身告辞,还客套的留相夫光子在护光城用晚膳,若不是有事想找兰咏算账,相夫光子才懒得来这。 “那么,属下先离开了。” 在经过硫琅如风身边时,两人交集的目光迸发出仇深似海的火花,如风眼中的相夫光子是她的杀父仇人,而相夫光子,则透过如风看到了隐藏在暗处奸笑得意的可憎嘴脸。 与相夫光子相比,其他天地盟成员的处境也大不如前,虽然国府那些喜好生事厌恶和平的家伙不会招摇明显的做些什么,但古怪的议论和带刺的眼神,还是把那不善的心思尽数展露了。为此,玉灵碧还反劝大家,不要在意,只记得做好自己便是足矣。万万没有想到,在第二天的国府大会上,事前分毫未与晴尊商量的晔王惠溪,直接公布了一项钢铁决策。 “晔王追加新法一条,即‘父母杀死子女不必判死刑’,即日生效!” 寒苇裳得意洋洋的宣布一结束,不少人同时将目光落在相夫光子身上,一起爆发的还有天地盟的奋起反抗。 “古今内外,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律法,这究竟是‘律’还是有失公平的歪法?晔王大人,希望你给个解释出来,否则,我等将严重质疑这条规则的提出者别有居心!” 风摩以悠厉声反对,在她制定的万千条律法准则中,严厉谨慎的不占少数,可如此歪曲人性有违天理的,还是头一遭听说。 “这是右副旗主的建议,我觉得很有道理啊,父母给了孩子生命,理所当然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该条律例虽听起来骇人听闻,无道理可言,然而理论方面却说得过去,况且人们一致的想法是,不存在这样的父母,风摩少主,又是在担心什么呢?”晔王轻描淡写的反问,耸肩摊手好一副乐此不彼的模样。 “真的是这样吗?那么我想请问晔王国主大人,当我们提出重新制定约束国府成员行为的准则时,您为什么反对呢?”向来沉默少语惜字如金的助贤难得一见的对新国主兴师问罪:“不管是几位先代的国主,还是晴尊大人,都一概严格要求国府人员,行得正、坐得稳、不徇私、不枉法,杜绝请客讨好、送礼迎合,禁止拿公款挥霍浪费、大兴土木,一个国府的风气是否清廉,都是由统治者带动起来的,可属下,并未看到晔王大人有在这方面苦下功夫,反而……诸如贪臣狗贼者比比皆是更胜以往!” “大胆助贤!这是你一个元术师队长该有的态度吗!在你面前的是本圣母和总队长认可的四代国主!你这是想要造反吗!”秋之翼梨觞怒不可遏的指着助贤大斥。 “助贤说得没有错!一个官员,如果脑子里整天想的是如何享福,如何收拢钱财,如何让自己衣食无忧过尽人上人的生活!那么他不配呆在国府!不配享有百姓给予的权力!” “相夫光子!你又来叫嚣?看来!你们是都想造反啊!” “我们忠心于四代国主大人!何来造反一说?再信口胡诌小心我告你诽谤!” “放肆!你们不把军令王符转交给晔王!还说不是造反吗!” 圣母和光子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争执让惠溪一脸头疼的捂住了眼睛,半晌后,将话题转移回来:“自古以来,君无戏言,作为国主的我,既然已经颁布了这条律法,那么它势必就要执行下去,其实,这对于你们来说,实在造不成任何影响。” “晔王大人,寻常的事我们忍了,把伶寂放矢这样的极品安置在这我们也忍了!现在,还要公布这样的法律,晔王国主大人你当国律是儿戏吗!” “父母养育子女,恩比天高,父母给了子女生命,随时取回也是天经地义,而且,这条律法就好在,从此之后,再无子女敢对父母不孝,不是皆大欢喜么?”右副旗主相夫兰咏笑意浓厚的赞美起这条律法的“利国利民”之处来。 “欢喜在何处?简直惨无人道!” “没什么,你不被父母怨恨,自然无性命之忧,若被怨恨,也必然是做了人神共愤的事,那么父母索取你的性命,也在情理之中了。”兰咏继续微笑,还和爱孙如风对视一眼。 “够了没有!”始终不曾开口的玉灵碧,终于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愤怒高喊,在众人哑然失色的注目下,面容沉痛的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或许跟我想的一模一样也说不定,我这个国主的位子,是百姓的支持,大家的扶持,还有队长们的帮助才坐稳的,我并不贪恋它,但是!只要我今天还是国主,我就断然不会同意这样的法律!晔王,请你三思,圣母,也请您三思!……以及,那位提出这条建议的老前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管你居心何在,若此法实行,必然掀起不止一场血雨腥风,或许你只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可你看得到千里之外的景象吗?凡事无绝对,若真的有孩子因此丧命在父母手中,你的良心会安吗!” 听到“良心”一词时,相夫光子忍不住讥笑,她并非嘲讽碧姐,而是这两个字放在相夫兰咏身上,才是真正的浪费与玷污。 “行了吧,玉灵碧,你也不看看如今的局势,还有你和你部下说话的份么?别怪我这左副旗主说话直接,在场的国府每一份子,乃至于全天下的子民,有谁不知道你不过是十三禁卫军扶植起来的傀儡国主,人家今天不想让你说的算,你费口舌再多也等于是放屁!”玄若栤诚悠闲自在的品味香茗,说着折损人尊严的话,带着侮辱人眼睛的表情:“不想继续遭人白眼受尽歧视的话,就乖乖交出军令王符,这才是明智之举!” 逼交兵权的敏感话题被这个男人毫不掩饰的直言出来,不少人暗自唏嘘,一面倒的局势愈发明显了,换做从前,谁敢这么开门见山的“要东西”啊? 晴尊为首的天地盟,大势已去,王权倾覆——这样的传闻,在暗地里被传得沸沸扬扬,经久不息。 零界宫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天地盟再无心思忙碌其他,甚至觉得工作起来都缺乏干劲了,他们不知道,能这样安然无恙的留在宁静的皇城里,还剩下多少个小时。 十三禁卫军的态度,决定着他们接下来的命运,然而这命运,又分毫由不得自我掌控。 “我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我早就想说了!”相夫光子崩溃的抓乱头发,感到颅腔里撕痛欲裂。 “那该死的新法,分明就是相夫兰咏冲着你来的,老太太,从前还对咱们挺客气的,现在见大厦将倾,就彻底泄了底了。”海蓁子也为光子感到不平。 “神之国某个时期,确实有过这样的法律,怕是相夫兰咏从那得到了启发,才建议晔王这么颁布的,这也成为当时,唯一一种即便是故意杀人也无需偿命的法律。”宁日潇沉痛的皱眉。 “四面楚歌不过如此,好在我们大家还没有被分开,我觉得,是时候想办法维护我们自己了!”小婉积极向上的乐观态度始终不变:“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那些奸人得逞!” “说得容易,可十三禁卫军强大至此,是我们足以抗衡的吗?” “唉,我从来没想过,要与师父他们……” “好了,化羽,别杞人忧天了,该来的迟早要来,亲人之间尚且会反目成仇,何况是……” “我最恨的……是不能手刃相夫兰咏,早知落得今日下场,我当时就不该惧怕十三队长的威胁,了结了相夫兰咏,不论将来是死是活,我还能安心些!”相夫光子愤然握拳,瞬间砸跨了面前的钢化玻璃矮几。 “相夫兰咏必有其过人之处,否则,不会有本事笼络这么多党羽为她卖命。”宁日潇中肯的评价这位为揣摩人心奋战一生的老人。 “口蜜腹剑天下第一,处处逢源天下第一,一辈子都把心思用在研究交际上的执着更是天下第一……只可惜,我于世道来说是个不合时宜的存在,因为我厌恶她所谓的‘交际’。” “我们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碧姐和大家,不过光子,这些事就交给我们,你自己最近要格外留心,知道吗?” 光子反握住大家伸来的手,体间洋溢着幸福的暖流:“我不担心我自己,只要你们平安,我受点气,没什么的,天娇姐姐的墓碑我已经修好了,虽然骨灰被糟蹋到不完整,可我还是不放心留在那,忽然感到凝光城也不便久住了,就想着……还是带在身上比较好。” “不放心的话,可以放在零启器里呀!反正那边的空间多得是!” “傻瓜,上主做不成,零启器自然要归还,你还以为能带到百年之后一块儿陪你进坟墓啊!” 芙菱和小婉的吵闹让现场气氛活跃了些许,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在为伙伴们,以及国家的未来深深担忧。 同时,亦充满了征服的决心! “阿洋,你现在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追杀相夫光子了!名正言顺的犯罪!”兰咏慷慨激昂的给侄子加油打气,亲自把磨尖磨利的西瓜刀放置到相夫洋手里。 相夫洋近期没有找到女儿触怒自己的“点”,便犹犹豫豫的接下了刀,略显不知所措。 相夫兰咏也不焦急,她早已煽动了周围的邻里和部分街市的商贩,要他们只要见到相夫光子这只“待宰羔羊”就发动人人喊打的群起模式,而且,那些商贩将不售卖给她任何东西,肯出天价也不行。 相夫兰咏对那日雷默的行为心存记恨,本想通过这次律法的颁布给愚蠢夫妇二人提供“大义灭亲”的机会,不想上次任务完成的很好的白辰霞竟忽然间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她老人家冥思苦想一番,终于决定,由榴艳继续挑唆煽动更多群众,同仇敌忾应付相夫光子。 那天,相夫光子上街购物,遭拒后往凝光城回的路上,遇到了榴艳和相夫金率领一大帮人拦路在前,她不慌不忙,清清淡淡的盯了他们一会儿,疑问:“这次,又预备怎么讨伐我啊?”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配被我讨伐吗?”榴艳带动一大帮人耻笑相夫光子,出言不逊。 “相夫光子啊,其实是你自己走错了路,怪不了别人的,你当初要是不投靠天地盟,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晔王手下的得力干将了,晴尊在位时世道不行,否则凭我的能力,不用考核,就能让你稳坐上主宝座。” 居心不良的前科暂且不论,单是这马后炮就够让相夫光子厌恶的了,尾随而来遗忘菜刀在家中的相夫洋还充满奴性的冲女儿叹息:“相夫光子,你啊,就没那命!” “不是没那命,是没摊上好人。”相夫光子假设自己做不了上主,也完全假设不了相夫金能把她推上去,并非居心,而是能力。 “别跟精神病似的!你这不孝女!天天xxxx的!”仅一句毫无针对他这个父亲的话,便成功勾起了相夫洋的怒火,遗忘在家中的菜刀不知为何转瞬回到手中,他高举过顶,朝女儿疯砍过来。 “通通给我住手!” 初代上主凛冽的低吼划过众人鼓膜,那逼人的气势连相夫光子都不禁发憷——凤吟雪照,手拄拐杖一步一稳的走来,浅蓝色的眼眸凌厉无比,吓得一众连连倒退。 “雪照前辈,您怎么来了?” 雪照安慰性的示意相夫光子暂时站到一边,这里由她这位老人家主持公道。 “您是初代上主凤吟雪照大人吧?”榴艳对这位久仰大名的老前辈恭恭敬敬,即刻就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也并非有意为难相夫光子,而是这个孩子,在家里整天对自己的爸妈大喊大叫大嚷大吵,我们都亲耳听见,也多次奉劝她,可她就是不听!还越来越过分,终于,我们看不下去了,才在这里讨伐她!想让她改过自新!” 雪照不替相夫光子辩白什么,也不询问具体来由,只谈一方面:“就算她吼了叫了,你们有想过她为什么吼叫吗?如果她爸妈死绝了,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喊,那不用你们说,她肯定是个精神病,可每次她喊,她的身边都有什么人,都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清楚么?亲眼所见都有可能是假的,何况是耳朵听见的?谣言止于智者,相夫光子平日里在国府的表现我这当前辈的一清二楚,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片面之词就给她定罪,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父母,哪怕那些不是智者的人都说‘父母不会害子女’!” “可父母的确不会害子女啊!”榴艳振振有词,问左右两边的同党:“你的父母害过你吗?你害过你的孩子吗?看看!都没有嘛!” “你说得对!请记住这一点!”雪照指住说话者:“正常的父母,可不都是这样的么?但你能保证所有父母都是正常的么?你能保证在这千千万万的父母中,没有精神疾患的存在么?如果有的话,他们栽赃自己的孩子,陷害自己的后代,还算什么难以置信的稀奇事呢?而且据我所知,某人的父母可是被权威的医疗机构鉴定过有精神疾病的存在啊!那么他们口中的精神病,只怕就是现实中正常人的代名词了。我凤吟雪照从不多管闲事,但今天我把这句话放在这里,你们啊!适可而止,否则,把你们送进地狱的,不是她!而是那个煽动你们的人!” Chapter 0599 初代沙洲城城主里格让,在凝光城里,与弟子一井代特陪伴在天地盟众人身边,同一时间,凤吟雪照抵达宝绿岛,时为距离祭典举办的前两天。 “佐银,我实在不想管国府里的事,但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实在让我忍无可忍了,我知道你尊敬梨觞,那么我和让,值不值得你同等对待呢?”凤吟雪照语重心长,更多的则是对光域未来的担忧,从她的口吻里,一点都不难听出这些。 “凤吟前辈,晚辈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指教。”虽是高高在上的禁卫军首领,可佐银对待前辈一向是礼仪到位,尊重爱戴。 “很好,我虽然多年不在光域,但你的为人我是了解的,你的耳根子也未必有多软,我只想说,给他们点教训就够了,做事别太过,伤得太深伤口难以愈合,可就弄巧成拙了。” “前辈教训的极是,晚辈记下了。” 多亏了有雪照和让,才让天地盟和御政宫的双边关系再度平衡,晔王的权力没有增添多少,晴尊的处境也没有继续糟糕下去,覆巢之下,总算暂时得以平静,众人由衷的松了口气。 失去权力不打紧,然失去权力之后,十三禁卫军想要采取的“守护国府机密”措施,才是真正让天地盟感到恐惧的;自己死去不要紧,然死去之后,有伙伴悲惨追随,或是百姓朝不保夕,才是真正让他们永不瞑目的。 相夫光子站在紫恒殿里多出的那扇镜子面前,凝视当中的那双暗蓝色眼睛,仿佛听到瞳孔里隐隐发出的声音:事情,并没就此结束,世界,仍未从此安宁。 碧姐和大家,或许仍旧处于危机重重水深火热当中,不过是被一种“安逸”的假象蒙盖住了。 相夫兰咏公开表示,制裁天地盟就应该“痛打落水狗”,即刻引起轩然大波,天地盟的支持者们强烈反抗御政宫旗主的可鄙行径,而兰咏的支持者们则大肆宣扬这样的提案将多么的利于民众,双方的矛盾白热化,随时都有可能在剑拔弩张中展开大战。 相夫光子对姑婆的憎恨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了,她最痛恨的不是兰咏屡次迫害她这个侄孙女,而是那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居然会得到广泛的认可和赞同,不知是兰咏手段太高深,还是信众头脑太愚蠢! 怀揣各种情绪,悲伤,愤怒,忧愁,相夫光子一个人在凝光城里兜圈子,当她路过彩间城的时候,居然被念柳伸手拦住。 “相夫光子,我们等你很久了。”念柳早知道她会来这里一样,做足准备般等候在此。 “我可不是故意来找你的。”相夫光子没有好脸色,她现下根本笑不出来,强颜欢笑也不行。 “那就更加说明,这是缘分使然了。”妆容别致衣着复古华美的巨人国帝妃真怀踩了一双宫廷古鞋缓缓挪动玉步,最终止于念柳身旁。 “巨人国的帝妃安静了这么久,终于要再度爆发了么?” “呵呵,我们等你来,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件……十分重大的事。” 天地盟朝不保夕的今天,已经没有雅因之流肯耗费时间心力来尾随监视了,确切的说,有很多很多的人,认为天地盟再难崛起,因而原本的专注力,也全部烟消云散。所以相夫光子不太明白,帝妃和原圣母,为什么要跟她说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帮助你,搞垮天地盟和晴尊的最大威胁,秋之翼家族的两个女人。” “我要怎么相信你们?”相夫光子不置可否。 “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不过,玉灵碧现在不只是处境尴尬这么简单吧?”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或许,是十三禁卫军发现了比她更适合的国主人选,总之,那几个队长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就是想把权力转交到惠溪手里,那么失去利用价值的玉灵碧,你说会怎么样?” 听了真怀的提醒,相夫光子不由自主露出恐惧的神色。 “你被废那会儿,就有人喊打喊杀的,最轻也是抹杀脑细胞消灭记忆,那么玉灵碧知道的国家内幕,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况且还是一代君王,十三禁卫军会留她活命吗?” “我……绝不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相夫光子咬牙说道,握拳的力度足以烧化一块铁。 “所以,你只能把惠溪从国主宝座上赶下去,让玉灵碧成为国主的不二人选,不要妄图和十三禁卫军硬碰硬,无论是个人实力方面,还是他们的战斗力,都不是你们这些上主可以抗衡的,况且,他们在外域纵横驰骋,有多少帮手还是未知数呢,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这年轻的一代有几斤几两重他们异常清楚,而你们对他们又了解多少呢?” “赶走惠溪?说的容易,要赶走她就要把秋之翼梨觞一起赶走,可她是初代上主,我这么做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不管是上主还是国主,只要有破绽被你找出来,扳倒她们就不是难事,现在主要看你肯不肯下定决心,别忘了,玉灵碧身后还有天地盟那么多人,你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 这句话直切光子要害,让她不得不佩服真怀劝说人的功力:“那,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别告诉我,你们只是好心的想帮我的忙。” “我想继续做圣母。” “本妃想让巨人国跟一个没有秋之翼梨觞那样的人的国家友好往来,这个理由够不够?” 两人的解释不尽不实,相夫光子却也倍感无路可退:“即便你们说的是真的,凭我们区区几人,能对付的了十三禁卫军和秋之翼祖孙吗?他们手中拥有的不仅仅是人马,还有作为元术师最上乘的力量,万一我们失败了,可就是万劫不复!” “难道相夫光子少主也会怕?” “不是怕,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我不能因为冲动,因为焦急,而搭上大伙儿的性命。” “那本妃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光子少主,在那之前我想请问,你相信我的情报源吗?” “帝妃大人的情报收集能力在下听说过,甘拜下风。” “那好,接下来本妃公布的最新情报,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才好。”真怀停顿数秒,相夫光子已然露出了迫切的神色:“你知道烈焰圣火吧?” “每隔数年就会降临一次的‘陨石元能’,上次和上上次都是在崎岚山上被发现的,怎么了吗?莫非……烈焰圣火又要出现?” “是的,原来是每隔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自然元能力量’,这次居然提前了,二十年前的烈焰圣火由尊帝圣鹿取得,十年前的‘月之烈焰圣火’,由你们的晴尊所得,而之后,水无痕叶也阴差阳错拥有了‘日之烈焰圣火’,烈焰圣火的出现时间多数在夜晚,陨石般的火团砸落在空旷的原野或至高的山峰上,而想要完全占有它,须得有强悍的体魄和过硬的‘导入技术’才行,可以说,风险极大,要么成功,一劳永逸,要么失败,一命呜呼,这点,那两个拥有者应该跟你们说过吧?” “这我都知道。”相夫光子没有打断真怀长长的叙述,她一直在企盼这位帝妃能说出些有用的来:“不过,这跟我们如何对付敌人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念柳接话道:“因为这一次得到烈焰圣火的是反光党首领,相夫兰咏!” 相夫光子眉目一怔,不难想象那张龌龊的老脸在面对圣火时会露出怎样贪婪的丑相。 “现在,圣火已经坠落,而且被反光党死死看守着,反光党和从前的女人团不同,竟是兰咏收拢来的神妙莫测的高手,有他们镇守,想必那圣火,你的仇人是志在必得了。” “决不能让她成功!不管落在谁的身上都好,只有她相夫兰咏不行!” “其实啊,相夫兰咏比起秋之翼祖孙的野心也着实小不到哪去,她明明就是想蚕食国家的主权势力,最后取晴尊而代之,十三禁卫军也好,御政宫和圣母也罢,不过通通是她眼中的踏脚石,而你们天地盟又不太一样,比踏脚石还不如……是绊脚石!”念柳继续煽动,见怒色在相夫光子脸色越凝越深,瞅准时机添油加醋:“所以,你没有时间了,反光党里我们安插的间谍告诉我们,相夫兰咏将在一百天之后的大吉之日获取圣火。” “光子少主,你不觉得,比起兰咏,某人若是得到,会更加危险吗?” 真怀的慎重提醒让相夫光子意识到了更为不妙的事:“你是说……秋之翼梨觞?” “没错,凭秋之翼的瞳术,加上那烈焰圣火的威力,不管是梨觞还是她外孙女惠溪,哪一个得到了,都比兰咏可怕十倍,相夫兰咏纯粹是玩心计耍手段取天下,而秋之翼一族的人,却是要力量制胜,如果你们不趁早下决断,破坏烈焰圣火的取得,那么她们的下一步,就会是光之心……还有临界之门了……” “所以……我只剩下一百天的时间,我需要在这一百天里,在十三禁卫军面前,找出秋之翼祖孙两人图谋不轨的证据,揭穿她们的谎言!还要击垮相夫兰咏之流的野心!” “以天地盟目前的势力来看,你们还不足以跟十三禁卫军抗衡,因而,唯一重振旗鼓的方式,就是再度获取他们的信任和赞同,让他们舍弃秋之翼。” 光子凝重的神色之下,是饱含对十三禁卫军错综复杂的情感:“……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跟十三禁卫军暗暗较劲的一天,他们于我们来说,是恩人,是老师,是今天一切的促成者,说真的,若是没有他们,我想,这个国家的今天,还是一片灰暗。” “哼,这倒是,没有十三禁卫军,你们也做不成什么大事,还是趁早认清了好!” 念柳复原成之前圣母时候的讽刺嘴脸,让相夫光子很是不爽:“可我们也努力了不是吗!你做圣母的时候应该心知肚明!” “你们真的以为你们很厉害?”念柳不以为然:“如果没有十三禁卫军,你们早被敌对方和外域的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竟然还有人自诩‘刀刃’?呵!不过是被包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你说够了没有!否定我们的努力就是你的最终目的吗!念柳!” “你们之所以能够有足够的空间施展才华,而不必去理会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正是因为十三禁卫军在背后替你们革除了一切障碍。官场永远比你想象中的黑暗复杂。”话到真怀这里,听上去就恳切平和的多了:“所以,本妃也能理解你复杂矛盾的心情。” “一脸清高的鄙视花之国的官场氛围,殊不知,哪里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作为温室花朵被培育出来的,在你们的四周,只有干净的统治,那不是玉灵碧的功劳,更不是你们的功劳!而是十三禁卫军不准黑暗靠近你们!懂吗!偶尔几次叫你们尝尝苦头,品味一下黑暗,也正是希望你们能够从痛苦中觉醒,从而真正的成长!连这样的用心都看不出来?亏你们能活到现在!” 念柳一番话彻底惊醒梦中人,相夫光子错愕不已的对着她凝望了许久,倒吸一口凉气:“宁日潇的揣测果然没错……谢谢你,念柳前辈,若不是你一番提点,我怕是要一直对队长老师们心存芥蒂了,竟然忘记了碧姐早就提点过我们的话,他们,也有他们良苦用心的方式啊。” “你能想明白就好。”真怀微微含笑,伸出手与她相握:“我们唯一、仅有的共同目标,就是把如今御政宫的几个上层赶出光之国府,愿我们合作愉快!” 随后,念柳从随身携带的小瓶中倒出一颗绿豆大的药丸:“这是假死药,药效刚好是一百天。” 相夫光子接到手心里,盯了片刻,疑问:“之后,需要服解药么?” “当然,如果一百天之内不吃解药,超出时间范围,你就会真的没命了,在这一百天的药效期内,你将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但却可以跟活人一样行动自如。” 真怀的解释让相夫光子稍稍安心了些,只要能自由行动,哪怕是个没有温度的死尸,她也甘之如饴。 “接下来,你就必须找个机会,‘死’在众人面前,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必须隐瞒所有的人,包括宁日潇和玉灵碧,如果一定要有第四个人知道的话,那也只能是奇陌佐银。” “为什么?” “这就要看你的了,接下来的调查活动我们两个是不参与的,我不便露面,她是外域人,而你,想要以全新的身份在国都城里来去自如,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跟总队长摊牌,让他作为派遣你过来的主导者,摒弃所有人将会对你产生的怀疑,这样,你行动起来就更方便了不是么?”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去啊。”相夫光子想试试这二人的胆量。 “这恰恰就是我们要提醒你的地方。”念柳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不许告诉总队长,你的背后,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你说出来,这假死药的解药,就别想吃了。” “哼,你们还真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啊。”相夫光子轻轻一笑,捏弄起手里的小药丸来。 “你也不吃亏啊,我们给你提供搞垮敌人的机会,你替我们保守秘密,这算是,双方都有了互相牵制与信任的砝码了,这样才叫公平,不是吗?” “帝妃大人,你说服人的本领真有一套,即便我认为不公平,经你这么一说,也是心甘情愿了。” “能够让你这样的人赞同本妃的说辞,是本妃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不觉间,默契油然产生。 “你服药之后‘死去’,一定会被严密的看守起来,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弄个替身过来,到时候你就逃去宝绿岛……接下来,你就想想,怎么在宝绿岛上,劝服奇陌佐银吧!” 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这是相夫光子最后的筹码,最佳的机会,最险恶的任务!她毅然接受,义不容辞,放下所有的戒备和怀疑。成功,她便万事大吉,失败,她亦独自承担! Chapter 0600 两天后的光域祭典被晔王下令取消,原因是当天的国府晚间会议上,相夫兰咏当众提出用神之国的大型祭典活动“盂兰盆会”来取代光神祭典,这种节日从前在神之国和地之国确实非常盛行,不过在信奉光神的光域却偏偏没有受到重视,晔王听从了兰咏的意见,决定从她统治的第一个年头开始,今后岁岁举办盂兰盆会,而择取的日期,竟与光神祭典同日相撞。 为此,晔王还特意征求天地盟上主的意见,给大家带来一种惺惺作态的虚伪感,活动的主要操办者落月啼小婉和嘉琦芙菱当即表示,想要举办,只要征求晴尊的意见,延迟就好,却断然不可跟光神祭典相撞。 “那可不行,君无戏言,本国主话已经说出去了,难道还要我食言而肥么?” “可我们做的,都是光神祭典的准备。” “没关系,我查过了,但凡是这种祈福跟祭灵的活动,所备的东西都大同小异,只差个名头罢了,今年就用光神祭典的东西凑合凑合,等明年开始,咱们再好好筹备!”晔王神气十足的欢笑,哪里是来征求意见,分明就是来下决断的。 “光神祭典是我们国家的传统,没必要因为增加了盂兰盆会而取消吧?”助贤阴沉的脸孔照之先前更加冰冷。 “时间不够不是么?你要真想举办,就延期到下半年好了,总不能两个活动接连着展开吧?神明相撞总是不好的。”惠溪不以为然的微笑耸肩,一副事情太过简单不必多费心神的轻松模样。 “你还怕神明相撞?你已经冒犯了神明好不好……”芙菱不服的小声嘀咕,要不是碧姐千叮万嘱叫她不准和晔王圣母当面争锋,她早就暴跳如雷了。 独断专行的晔王圣母不但未经天地盟许可擅自决定更改国家祭典,甚至提早一步跟十三禁卫军备案,导致天地盟上主在联名抗议时,遭到了夜原切无情的驳回。 盂兰盆会在古代神之国,是一种宗教信仰之下的民间习俗,释教典籍有故事记载,说某男子得到神通之力后,欲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当得知母亲在轮回的饿鬼道中受苦时,十分悲痛,他亲自前往意图送东西给母亲吃,但食物刚刚到手里,还没入口就化为飞灰散尽。 释教讲,人有六道轮回,男子母亲罪孽深重,轻易挽救不了,佛陀给出解救男子母亲的指示,男子一一去做,果真助母亲脱离了苦海,后来,“佛陀的指示内容”渐渐演化成民间跟王室都十分盛行的“盂兰盆会”。 晔王下令仓促,却也及时给出“挪用光神祭典准备”的命令,这让服从她的御政宫诸人撩衣奋臂张牙舞爪奔向大敞四开的凝光城双门。 自打和灰琳分开,她的妹妹小独就一直被如风放在身边,可有可无的差遣着,这姑娘也不算省油的灯,经常把如风霓裳吵得头昏脑胀,这次,她死活都要跟着,无奈之下硫琅如风只能带着她一起进凝光城,盼望她能消停一些,依照晔王的吩咐,左膀右臂各自分开行动,一个负责指挥御政宫下属挪用光神祭典的东西给盂兰盆会,一个洗耳倾听来自各方传来的秘密消息,但凡有不对立刻回护光城找晔王汇报。 乍一看这架势,还以为是凝光城易主,沦为这对“好姐妹”的囊中之物了呢。 “相夫兰咏一向不信鬼神报应,这次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强作淡定的相夫光子,和宁日潇倚着神坛台阶外围的雕狮矮栏,冷眼旁观热火朝天中的御政宫。 “表面上看,是为了自己的福报,可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宁日潇想问题总是很深远:“盂兰盆会无论是规模、等级还是在释教里的象征,都和光神之下的祭典有相似之处,碧姐这个晴尊代表光神,代表祭典,那么想取而代之就不能走老路,而是要……创新,独树一帜。” “你是说,惠溪想有自己的‘祭典’?” “没错,而且我们国家重视孝道,盂兰盆会恰好针对这一点,只会比光神祭典更受百姓的支持吧?” “两种信仰毫不冲突,难道非得舍弃一个吗?” “那要看晔王,和十三禁卫军的了。” “真不爽,有一种无法自主的被动感……老家伙,这次成功又怎么样,就算她拜佛祭祖,佛陀也不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不去拜好些,偏出现在佛陀面前,是等着挨雷劈么?”相夫光子才说完这句话,就陡然一个激灵,被小独拍中肩膀后还着了大力的一推。 “你啊!现在就跟精神病一样!” 陌生女孩没好气的责备她,从语言和态度来看,相夫光子起初以为她是兰咏一党的,故而愤怒交加:“你是哪位?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走开!” “哎呀!小独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呢?”寒苇裳扭扭哒哒走过来,余光扫见两位女上主后才故意无视道:“快跟我走吧,有事找你说!” 晴尊九年四月一日,在国都凝光城的最大场地上,举办起规模盛大的盂兰盆会。 日月广场的天地神坛上,取光域三国主画像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盂兰供盆,环绕供盆有一圈金灿灿的黄金器皿,是晔王从国库里搬出的一百只神国古域流传过来的黄金矮盆,由于只占数量的五分之一,便采用其他玉器和银盆勉为补充。这些器皿被供品满满的盛装,从美酒佳肴到珠宝玉翠,在四周五色篝火的渲染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宏光。神坛之下另设有火灯烛台六十个、香炉铜鼎三十座,各色瓷器数以千计,却偏偏不见释教的佛陀坐像。 “不但没有请僧人来,甚至连佛像都不供奉,这也叫盂兰盆会?”落月啼小婉嗤之以鼻的瞥向远处嬉笑满面的八十老太。 “我听说,她跑遍了国都城所有的寺院庵堂,祈求挪动佛像到这里,但遭到了主僧的反对,说她这是亵渎佛祖,会遭天谴的,她这才作罢。” “虽然没有参与过,不过书上记载的很明确。”宁日潇接着海蓁子的话讲:“这种起源于神之国,后来又流传到地之国并得以延续下来的古典节日,每每举办都十分盛大,在民间属于祭祖日,又属于‘孝亲会’,传说,在这样的日子里准备供品陈列在佛像前,焚香祷告,可以为活着的父母祈福,也可以为已逝的双亲脱离苦海,在皇家,就显得隆重多了,不但有几个大的仪式,就连细节都不容马虎。”言罢无奈摇头:“相夫兰咏这样,大概只是想为自己添福添寿罢了。” “我开始后悔了,就不应该听信典宥的一面之词!” 当晔王派御政宫来千年岩洞和储楼领取盂兰盆会的用品时,遭到了天地盟副使的反对和阻挠,典宥却说队长们已经准许晔王从国库和储楼里拿东西了,面对质疑不决,他又鼓动队长既然同意了盂兰盆会,就不会袖手旁观。 天地盟思后顿觉有理,不过在取物时也是派足了人严加看守、记录,事后还让相夫兰咏签字,呈给晔王看。 相夫兰咏筹办这次的活动,不准许天地盟参与,少主们只是让财物宝库大开,结果从神之国流传过来的盂兰盆会,被这位“重视孝道”的老人弄得不伦不类,既有光神祭典的影子,又有释教的部分因素。金银玉翠,古董珍玩,简直就是在用奢华掩盖仓促。 正为没有佛像的事感到心寒,相夫兰咏居然命人抬了一尊过来,由于搬运者失足跌倒,整尊佛像摔在地上,里面的石膏碎块露了出来,佛像的金衣居然只是一层金箔,是相夫兰咏花钱连夜赶制出来的,而且是在盂兰盆会开始数小时之后才搬过来。 现场一团混乱,天地盟心生嫌恶,虽说他们信奉光神,可释教的佛陀也是令人敬畏的无上存在,岂容这样亵渎?他们双手合十,闭目祷告,祈求佛祖千万不要因为个人失误而惩罚整个国家。 相夫兰咏惊恐万状,比起被众人嘲笑,她更担心会不会因此激怒佛祖,让她为了自己而举办的“孝亲大会”弄巧成拙。 天地盟众人不再逗留,转而来到天河之畔,“入乡随俗”般去过属于他们自己的盂兰盆会了。 “时间太紧了,很多事情都没法完成,除了这个!” 嘉琦芙菱俏皮的摊开两手,不一会儿的工夫,魔术般的场景出现了,空落落的视野被色彩鲜亮的油纸河灯填满,它们提在年轻女孩子的手中,有的红彤彤,有的黄澄澄,花纹各异,图案别致,虽是急急忙忙赶出来的,却充满了用心和努力。 “来来来!大家人手一个!我们把河灯放出去,共同祈福吧!” 作为这次“赶制河灯”的发起人,嘉琦芙菱比旁人多下了十倍的功夫,她拉着大伙儿去看她给过世的母亲准备的祭品,仅仅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就在荷花坛那样大的一口白缸里折满了五颜六色的纸花和纸鹤,其中有一少部分歪歪扭扭的,她取笑说这是她那笨手笨脚的哥哥的杰作。 放完河灯,众人到白莲天池的僻静角落去聊天,没几分钟重新陷入到人山人海的欢腾气氛中来,相夫光子想起相夫兰咏的居心,又听闻这么嘈杂的声音,十分烦躁:“可恶的老家伙,以为人来的多,就能替她洗刷罪孽么,白日做梦!” 芙菱将坛子搬到天池边的石阶上,一边擦汗一边逗光子:“那种人光是白天做梦了,所以晚上才睡得好,所以才身体健康!哈哈哈哈是不是啊!” 这时候相夫洋恰巧经过,又正好看到了一整天都没在眼前晃悠的独生女儿,他当即大步跨来,指着芙菱手边的坛子勒令:“马上把这玩意扔了!马上!” 两名女上主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岂料相夫洋勃然大怒,连一秒钟都等不了,就伸手将坛子用力推到蓄满清水的莲花池里,在芙菱慌张尖叫并试图跳水挽救之际还高声嘹亮,音传十里:“我不需要你这不孝女祈福!我不稀罕!我说了你不滚出国府就不是我女儿!谁允许你准备供品的!” 光子才没工夫搭理他,她只关心芙菱,强把人从水里捞出来之后,金发姑娘捧着一堆湿掉的纸屑泣不成声。 “爸,你干什么呀?这不是我的东西,这是芙菱给她妈妈准备的!” “给你妈x!” 相夫洋抬手就是一耳光,这下彻底激怒了芙菱,她用力甩掉脸上的水,指着相夫洋不顾场合的臭骂:“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就是个神经病!你不想活了就去自杀别在这里浪费活人的空气!那是我给我去世的妈妈准备的!你要是现在横尸现场我也给你准备一份!” “准备你妈x!” “你以为是个人就是你孩子啊?你凭什么倚老卖老到别人头上了?”芙菱气得满脸通红,早就忘了这里是哪身边都有些什么人了,指着相夫洋可憎的面目失控大叫。 相夫洋听罢,也跟着忘记了眼前的是谁,此刻他的心中,但凡是和她女儿站在一条阵线的生物,就通通都是不孝女,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扬手给了芙菱两大巴掌,还口出狂言要杀了她。 结果刚一掉头,就遭到芙菱兄长愤怒的铁拳制裁,一向风度优雅轻易不跟人动手的纳连也俊,此时声音里有难以自持的颤抖:“像你这种只会打女人和小孩的混蛋,根本不配做男人!” 相夫洋被打得头晕目眩,疼得哭爹喊姑,站在一旁的相夫光子心口绞痛,她最不愿看见的,并非自己被打得惨不忍睹,而是,她嫡亲的父亲,和她珍视的伙伴们反目成仇。 相夫兰咏接到侄子痛哭流涕的汇报后,立刻赶来抚慰受害的芙菱,她大义凛然,表示绝不宽恕相夫洋的糊涂行为,同时也替侄子说话,说他一时糊涂,并不知道供品是芙菱的。 “那么就是说,他是针对光子咯?”芙菱早就不哭了,只是脸蛋仍旧热溜溜火辣辣的泛红,听了相夫兰咏这样的话,更是气得没有好脸色。 “自己父母,生气弄坏了子女的东西有什么大不了。”兰咏慈祥微笑,对小辈芙菱展现出她宽厚和蔼的一面。 “可惜啊,他不分青红皂白弄坏的可是我给我妈妈准备的东西!”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再准备一份给芙菱少主!十份也行!” “这不是几份的问题。”芙菱委屈而恼火的瞪向她:“我们本来没打算举办盂兰盆会,是你和晔王张罗的,好啊!那就好好办!我花了一夜的时间给我妈妈做的东西!就因为他的失误全都泡汤了!你能让时间倒转吗?你能让盂兰盆会重新办一次吗!” “你的妈妈在天有灵,一定会收到你的心意的,不会跟你计较的!”兰咏继续不以为然的轻巧调笑。 “如果你死了,你儿孙不在固定日子祭拜你,偏偏挑选你生前寿辰的时候,你乐意啊?” “你怎么说话呢!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吗?‘ “我只跟人类长辈说话,畜生不配在我面前为老不尊,尤其是那种把使坏当饭吃用作恶来养生的畜生!” “你这个不孝女!你家里没有老人吗!你也这么对待她吗!” “我家里有没有不关你的事!总之不会有你这种做尽坏事祸延子孙的老人!” 相夫兰咏再也伪装不下去了,指着芙菱赌咒发誓:“行!嘉琦芙菱!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好啊!你来啊!姑奶奶我等着你!” 就为着这样的态度,为着这几句话,相夫兰咏将仇恨一股脑发泄到芙菱头上,她撇下仍旧混乱不堪的盂兰盆会现场,单独找上圣母梨觞,之所以不找晔王是因为她一把年纪受不了那玩世不恭的样子,梨觞听后,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竟然说这事她不便出面。 为此,恼羞成怒的相夫兰咏发动所有的支持者同胞们和她同仇敌忾,大肆宣扬嘉琦芙菱学会了相夫光子不尊老的一套,在“孝亲会”举办的关头爆粗辱骂她这位将近百岁的老人,同时跑到大街上在民众面前痛哭流涕,引来空前围观。 嘉琦芙菱本还因为当时过于冲动产生过去跟老人家道歉的念头,一听说她不但把光子再度牵扯进来,甚至跑到大庭广众之下去吵嚷,老脸不嫌丢她这个晚辈还觉得可耻呢! “我不是好人,可被我骂的,管他老少!也必定不是好东西!诋毁可以成为积非成是的流言,那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面对逼迫和舆论,嘉琦芙菱强硬不肯屈服,说出了一句流传甚广的话——“你们只看到眼皮底下的哭泣,什么时候等你们懂得回头看了就会发现,站在你身后的不仅仅是眼泪,还有从心里沁出的血”! Chapter 0601 盂兰盆会第二日,没能收到致歉的相夫兰咏因愤懑不平险些入院,她花费了一晚上的工夫,竟是竹篮打水。从仓促举办盂兰盆会,到不顾廉耻当街胡闹,相夫兰咏的一系列反常举动终于引起了天地盟的注意。 与此同时,硫琅如风也趁这个机会展现出非凡的指挥能力,她调遣足以派上用场的御政宫成员,让混乱的现场逐渐恢复秩序,还主动带动大家开展一系列活动,哪怕是临时创造的,也不让大家有时间去对自家外祖母想入非非。 其中,有一项被她称作“盂兰盆会的秘密仪式”,即同宗同族的同性人士共同入殿参拜佛陀,将手中的祈福玉带粘在“缘缘板”上,若是玉带掉下来,就表示佛陀不接受参拜者的心愿,若是牢牢贴住,那么这个人的一生都会受到佛陀的保佑。 硫琅如风所做的另一项举措便是命人在平坦空阔的日月广场上临时搭建起一座宫殿式的小屋,四壁和屋顶由竹木构造,外表覆以金箔银箔,光泽夺目,顺着无门的入口进入,透过密密的珍珠帘会看到正中央内壁上紧紧伏帖的一面墨绿色的缘缘板,上面密布着肉眼难见的细小绒毛,这些绒毛乃粗一微米的软金属丝所造,导电,接收内部传输的电流以后会隐隐发出漂亮的萤火之光。人们手中散播开来的“玉带”恰好能跟通电以后的“缘缘板”相贴合,所谓的“佛陀授意”也不过是没有信心的人哗众取宠使出的骗人手段。 相夫光子正是清楚这样的内幕,才故意不动声色的从如风手里接过一条,对方有些讶然的看着她,她则轻盈浅笑:“不介意,我也为我家的老寿星进去祈福吧?” 兰咏祖孙面容微僵,同时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迟疑了半天,才在相夫光子的言语催促下勉强点头。 在如风将另一条玉带放到外祖母手中后,相夫光子直接走来,凑到相夫兰咏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音量恐吓她:“你敢不敢,和我单独进去……被我杀?” “哼。”相夫兰咏冷冷一笑,来者不拒:“好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杀谁!” 相夫家一老一少两位女性不合的传闻,早在那日终极审判宫就已经众人皆知了,只是在十三禁卫军的压迫下,众人分毫不敢提及,一旦说出,怕是又要牵扯出那日的大案了。今天,苦大仇深的两人居然微笑共进一室,不得不让人们关心,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如风等兰咏派成员强烈阻止她老人家这么做,相夫光子的天地盟伙伴也是如此,不过,最终谁也没能劝服她们,依然看着两人消失在略显昏暗的入口处。 珠帘后,青烟徐徐,暖香袅袅,相夫光子手持三炷香,拜毕,将它们静静插在“缘缘板”面前香案的铜鼎里,又姿态缓慢的拿出事先备好的玉带,打算抛出去。 “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在你死之前,有些话想对你说。”相夫光子将玉带捏回手里,突然终止了抛出的动作:“我活得好好的,你却总把我往死路上想,你怎么这么坏呢?” 她问得声音极轻,口气又是淡然无比,让相夫兰咏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愤怒和仇恨:“哼,在你死之前,我也有话告诉你,相夫光子,你的脸皮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厚,你说你都臭名远扬了,还好意思在国府里抛头露面呢,你也好意思?” “难道自欺欺人的就只有我一个么?那日在终极审判宫,你的罪行已公之于众,虽然到最后有上级给你撑腰,不过那在场的数百人之中,在他们心里,你就是圣洁无瑕的了?”相夫光子清浅一笑,邪气毕露。 “呵呵呵呵,几百人和几百万人有着天壤之别,我若不得几百人的信赖,那你就是不得百万人的青睐!”相夫兰咏咬牙切齿,赌咒般加重了语调。 “别急,总有一天,你身上的数量会远远超过百万之倍的……当你儿子吸毒的时候,当你儿媳妇四处外遇的时候,当你们家出了那么多件见不得人的丑事的时候,你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走出你家大门,然后某些愚蠢的邻居居然还相信你是清白的?我终于知道,你的精明和邻里亲友的智商是成反比的,你越是聪明,他们越是蠢钝!”相夫兰咏还想说话,被相夫光子急速的语言打断:“你破坏我家庭的和睦,你成功了;你诋毁我的声誉和名节,你成功了;你让我带着仇恨度日,你也成功了。我现在的快乐都是从痛苦里挤出来的,你以为我会放任你多久?你以为老天会放任你的爱孙多久?别忘了,你还不完的罪,会由你最亲爱的小儿小孙来偿还,到那个时候,我要看看你们兰咏家还有几天可活!” 全部的不满宣泄出来,且不给相夫兰咏一丝插嘴的机会,恨得对方是浑身发抖,青筋暴跳。 “我不想被仇恨蒙蔽双眼,只可惜制造仇恨的屎壳郎一直在我身边污染环境,八十岁怎么了?年老,不是你作恶的理由,上天不会因为你的老而放任你的罪孽!” 相夫光子步步紧逼,迫使相夫兰咏连连倒退,凌人的气势和狂躁的杀意让老太太发憷之余,也察觉到她的铩羽涸鳞、灰心丧志。 “我孤军奋战又怎样,你们连成一气又怎样?我无所谓,不会伤心难过,不会愤怒伤神,更不会低头认输!像你相夫兰咏这种集万恶于一身的人间败类,有什么资格令我放弃梦想?” 她没有用愤怒的情愫宣泄咆哮,她的声音轻柔缓慢,而充斥着憎恨的感情,每每咬出一个字,她的脸孔就冷下三分,到最后,充分体现出什么叫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相夫光子,我看你啊,真的是很悲哀,知道吗?你这副活不起的样子,让我看了有多高兴!哈哈哈哈哈!” 相夫兰咏听到房外传入的口技布谷鸟叫声,立时放声狂笑,试图激怒相夫光子,意料之中的是,相夫光子果然疯冲上来,意图与她撕扯,相夫兰咏当即就收手站直,正要张嘴大嚷救命,相夫光子狠狠一笑,越过她,径直冲到在电流的支撑下辉芒四射的高压电板。 “我不干了,我要吃饭!” “那你缠着我做什么?”寒苇裳用力甩开小独八爪鱼般缠上来的手,十分不耐烦。 “你去给我弄吃的!给我钱也行!”小独撅着嘴,明明个子比寒苇裳都高,却喜欢嗲声撒娇。 “我凭什么给你钱啊?” “我是来帮你和如风的诶!” “你不是说想引起晔王的注意吗?是我们给你机会表现的好不好?你怎么做事总想着要报酬啊?别说我没找你帮忙,就算找了,朋友一场,用得着这么计较吗?” “就因为是朋友,你干嘛这么小气啊!我认识的朋友多了,他们都给我买东西吃,就你小气!我不管!你今天非给我报酬不可!要不我跟你没完!” 两人一边吵闹一边依照如风的指示将手里的香木送往金箔小殿,同时走来的还有相夫洋,寒苇裳为了摆脱小独甚至和一脸吊丧的相夫洋打招呼,那热情劲儿被小独吐槽说必定是看上了这名男子,气得寒苇裳又同她争执一番。 金箔小殿内,香气缭绕不绝,原有的争执声却是一句也听不到了。 相夫兰咏面无人色的在原地呆愣了许久,连相夫洋和寒苇裳等人出现在珠帘里侧都没能及时发觉,他们的脸上随着画面的巨变长时间定格在震惊恐惧的状态下,随后,相夫兰咏低下身,小心翼翼用指尖试探光子的鼻息和动脉。 停止了,不论是脉搏还是心跳,冰冷了,不论是体温还是呼吸。 “姑……”相夫洋表情纠结狰狞,指着地上女儿的尸体问他一向尊崇的姑母:“你杀了她?” 相夫兰咏方寸大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本想让相夫洋看到相夫光子谋杀自己的画面,哪料想会演化成这幅光景?!于是拼命向目睹了惨状的三人解释:“不是我!是她自己撞上去的!刚才!她要杀我!然后她就自己……” “她要杀你?然后还自杀?”小独想也不想说出了对相夫兰咏不利的话来,被寒苇裳狠狠一脚踢到腿肿。 “真的不是我!阿洋!你也知道你女儿诡计多端!她自己想不开撞死在上面的!不关我的事啊!” 闻声赶来的各方人士挤破了金箔小殿,当他们看到相夫光子半睁着双目平躺在地面一动不动、而相夫兰咏一副冷汗直冒、背脊发凉的慌张模样时,瞬间明白了所有。风扬化羽上前替面色如生的女子检查身体,最终宣布——此人被电流冲击了脑神经,瞬间猝死。 红发少主触电身亡的消息在最初传开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置信,人们印象当中的相夫光子生命力和意志力都是超人的顽强,说她死了,一定是谣传。 生命迹象的戛然终止,触动人们产生各式各样的情怀,不乏欣喜若狂者,满心以为人生最大障碍终于革除,但更多的,却是消沉与毁灭的心绪。 晔王端出国主的霸气姿态,当即就将宠臣打入国都牢狱,不给任何人辩解和求情的机会,与此同时,她将相夫兰咏的一切权限收回,转而交付到玄若栤诚手中。 三川楼的方向传来执行者的惊呼声,有人来报,说长明灯又灭了一盏。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诠释他们无言的哀伤。 从日月广场到凝憾宫,那么漫长,每走一步,脚下的大地都会传来沉重的回响,探樱的啜泣声,笑霜的嚎啕声,都夹杂着众人难以言喻的哀怜和悲恸。他们甚至不愿相信,那个与命运顽强抗争的女子,就此不复存在。 相夫光子安然平躺在凝憾宫前厅放置的楠木棺柩中,身上穿着她生前的最后一件衣裳——有她最喜欢的暗红色底料,交织着轻到肉眼难见的细腻紫藤纹。她的面容宛如初生,定格在生命消逝刹那的哀凉眼神犹为可见。她并未惨白的面颊被男子的指尖轻柔抚过,似刚刚褪去了温度。 云罗风树一连在相夫光子的棺柩旁守了两天两夜,目不转睛,双眼布满血丝,嘴唇苍白干裂,也没有停止他的专注,他抚摸女子冷去的额角,握紧她苍凉如冰的手,一言不发。 终于,在晴尊哭昏了不知多少次的第三个清早,为逝去上主举办“国丧”的申请,在十三禁卫军的首肯下下达至凝光城。 必须要离开她了,米荧还是第一次看到,从不哭泣的师兄眼底浓烈可见的泪光,他在松手瞬间,俯身在红发女子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不禁垂坠的泪,长久的浸湿在相夫光子的眼睫上。 人们尽数退出凝憾宫,站在殿门前空地上长久的凝视内中不复以往的苍凉光景,静静等待抬棺柩的人陆续进入。 然而,人未至,说时迟那时快的剧变发生了,一团巨大的红色火焰猛然贯穿进众人的视线当中,用着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猛力砸向凝憾宫的屋顶,大火瞬间燃起,熊熊不灭,被震惊到的天地盟上主只有本能的带领众人远离火场,救援的水遁术师队很快赶来,未承想,短短的几分钟,整座被火海吞没的凝憾宫竟连只砖片瓦都没留下,人们最后只看到眼前发黑的焦土上,刮过一层细碎的石沙。 凝憾宫被天降大火烧个精光,连相夫光子的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眼圈红肿、泪痕仍在的玉灵碧不同于众人恐惧加惊骇的表情,她的目光当中,隐隐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穿透力,仿佛越过那丛烈火,预见了什么。 遗体虽然被焚烧殆尽,可光之国府还是决定为功绩卓著的四代上主相夫光子举办国丧,日期不得不延后一日,在这期间,操办者们尽心竭力,带着万分哀痛的心情,着手准备,送友人最后一程。 水无痕叶在这时出现在凝光城里,当她看到从旁协助指挥的秋之翼惠溪神采奕奕的模样时,眼中立时划过一丝狐疑,脑海里登时浮现出那个遮住双眼的银发叛月女子。 与此同时,聚集在电子总站的宁日潇、疾藤等人,正反复观看陨石火焰降落时寻导器记录下来的真实画面,火团冲破凝光双结界,径直侵入到球形内壁来,且呈加速趋势直捣凝憾宫屋顶,过程惊心动魄,甚为罕见。 “正常的火焰根本不可能穿透光之结界。”宁日潇和大家一样,换上了黑色的素服,对着电子总站里的诸多屏幕全神贯注。 “经你这么一说……的确啊。”疾藤半耷的眼皮完全打开。 “还有一点很奇怪。”助贤对着反复放映的画面皱眉:“当时,相夫的遗体安置在凝憾宫里,而那团火,又恰巧落到前厅的位置,未免太巧合了。” “是啊,这种种疑点都说明了什么呢……” 悲伤犹存,哀思满蓄,大家只是疑惑了片刻,便又被无法置信的创伤带回了忆起过往的领域,在那里,有明眸皓齿、神采飞扬的红发女子,她飞针走线编织秀丽华裳,飞天入地横扫千军万马,她有时生气,有时欢笑,有时又沉静如水柔胜娇花,她正义凛然,坚忍不拔,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让旁人,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Chapter 0602 照常为相夫光子举办的“国家丧礼”于四月五日这天在倚竹馆举行,以翠竹闻名的碧绿小屋被一层雪白的素纱笼罩,挑高的正厅中央墙壁上悬挂着相夫光子生前的黑白照片,那阳光明丽的笑容,看得众人悲从中来。 前来参加少主葬礼的人不占少数,尽管生前树敌无数,可到最后,加入到送别仪式队伍中的还是大有人在,比如,大红旗袍外套着半透明黑纱的高跟舞鞋寒苇裳。 “我好不容易开始学术法能跟那相夫光子抗衡了,她居然死了,真是太叫人意外了。” 她不痛不痒的论调一直持续到众人挪步前往国都墓园,那里,在天娇的墓旁,已然树立起一座崭新的石碑。云罗风树、探樱、果儿早已等候在那,随后赶到的是天地盟,以及国府的其他成员。 “宁日潇少主。”探樱走到光子生前最信赖的伙伴身前,看她憔悴虚弱宛如轻薄的白纸,十分忧心:“悲伤的话,就宣泄出来吧,一直憋在心里,会很难熬的。” 宁日潇看着她仍旧红肿的双眼,淡淡开口,声音虚弱无比:“痛到极点就是麻木,麻木之后,再痛你也感觉不到了……” 树大招风,名高引谤,自打光域重建,天地盟上主就没少遭受暗杀,他们或多或少阻碍过某些人的利益发展,至少早已成为“这群人”心中的公敌,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包括每每都料事如神的宁日潇,在那样一个节日里,会亲眼见证友人横死当前。 “杀人凶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探樱痛恨无比的起誓,仿佛那个夺走光子生命的人就在眼前,激得她眼底火焰烈烈燃烧。 “律法也不会放过相夫兰咏的。”宁日潇阴冷着双眸接话。 “可是我担心,那几个证人……” “无所谓!”风摩以悠打消风扬化羽的担心和顾虑:“事实就是事实,就算没有人证物证也一样是事实!罪犯别想通过任何途径获取重生!相夫兰咏的命……我们要定了!” “神使大人!不好了!出事了!”黛萌一路狂奔到这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几秒钟才直起腰慌忙禀报:“国库又被盗了!” 黛萌说,就在刚刚,左副旗主说是奉晔王的命令,带着双月石前来开启千年岩洞的宝库大门,一个小时之后,他派人搬了许多东西出来,依然声称是晔王的指示,用这些财物给双焰城的百姓建造房屋、购买粮种,既有晔王的命令,又是当今的左副旗主,护卫大门的术师们自然说不出什么,况且有盂兰盆会的例子在前,他们深信不疑的让路了,没想到,心生疑惑的护卫军队长立刻向上级汇报,同时秘密监视玄若栤诚的人发现,他带着他的家人,以及十余辆马车,火速离开了国都大城,情报确切,黛萌收到消息后便立即赶来报告天地盟众上主。 “玄若一家集体失踪?趁我们都在忙光子丧礼的事,就玩趁火打劫的一出?亏他们还是贵族呢!丢人现眼!”小婉愤愤的咒骂那一家子贪婪货,觉得没有什么是比这种行为更卑劣的了:“那晔王呢?怎么也没见她来?不会一起跑了吧?” “晔王大人已经动身去追了。”亲耳听到惠溪扬言“必追回光国罪徒”的黛萌及时说。 正午的烈日洗去这个时节最后的清冷,林中的沙地在阳光直射下跳跃着细小的尘埃,这里刚刚结束了一起命案,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将玄若栤诚的马匹及五名部下同时杀死,而玄若栤诚也由于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坠落到荆棘丛生的草地里,滚了一身伤痕出来。 墨色的龙纹衣袍映衬出银发夺目的质感,白皙的面孔和淡蓝的瞳眸漫布着气定神闲的浅淡笑意,秋之翼惠溪朝玄若栤诚跌倒的方向慢慢走了几步,俯身拾起他遗落的一张染血的卡片。 “你的身上,应该有两张以上的‘身份识别卡’吧?以及……伪造的越国通行证……玄若栤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携带我光之国的财宝私自潜逃?说吧,你的妻子和儿子都在哪里啊?你身上没有携带的话也就是说……在他们身上咯?” “卑鄙小人!明明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准许我进入岩洞,还出谋划策要我们兵分两路!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斩杀我的部下还把罪名一股脑推卸到我头上究竟是何目的!” “哼,自己畏罪潜逃,还想栽赃本国主?玄若先生,你这招贼喊捉贼的伎俩未免太拙劣了吧?”惠溪轻描淡写的微笑着,目光险恶阴冷:“你该感到庆幸,追上来的是本国主,而不是其他人,若是天地盟的那些人,他们只怕早就将你就地正法了吧?还是说你打算编什么妻子生病需要到外域求医的谎话?是去看的兽医吗?” 女人嬉笑的对面,是玄若栤诚痛愤不甘的咆哮:“秋之翼惠溪!我杀了你!” “哼,看来看来,又要举办一次丧礼了,为着我们光之国的左副旗主!”惠溪露出危险的歹笑,一双眼眸已在熠熠流光。 “留着给你自己准备吧!”玄若栤诚支起身子,方才的狼狈不堪随着他眉宇间泛起的自信满满荡然无存:“你以为我手里的人马已经被你铲除干净了吗?天真的是你!晔王!本族长还有五万术师军团在边境外驻守!随时都有可能冲锋进来踏平这里!而第一个会被杀掉的就是你!” “区区五万元术师就想扫平光域?究竟是谁天真呢?”晔王轻讽慢笑,嗤之以鼻。 “你不过是想利用我玄若的军力来稳固你的地位,后来你发现我别有目的,就想办法要铲除我们!没错!我是有自己的算盘,等大军压境夺取了光域主权!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用哪张嘴说话!”玄若栤诚义愤填膺的指住晔王的脸,穷凶极恶的瞪直了喷火的双眼。 “为了达到目的,就连自己弟弟的性命都可以牺牲,看来……本国主果然没瞧错你……冷血残酷的玄若大人……”一阵寒光从惠溪眼底泻出,径直捣入玄若栤诚的瞳孔里,霎时令他面如土色:“玄若启泰手里的两万人,是由叛逃术师组成的雇佣兵团,如果主将死了,你就可以把罪责推到国家首领的身上,到时候……可真是一举两得啊……” “你胡说……”玄若栤诚惨白如尸的跪倒在地上,两腿不住随着不屈的声音颤抖:“我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弟弟……” “你对玄若启泰和玄若真火动杀心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说你要我一件件的讲给你听……你是如何从麒玉风摩家开始……就已经对自家兄弟图谋不轨了呢?”指尖绕弄自己垂到腰间的银白发丝,晔王顾影自怜般的发出叹息声:“悲哀的男人,到最后,你究竟拥有了什么呢……不如……就在睡梦中慢慢的死去吧……” 玄若栤诚无力的趴伏在地上,晃动的视野里是秋之翼惠溪模糊的身形,濒死之时,竟全无一丝痛楚,只隐隐听到女子饱含笑意的送别声。 “你预料到了我的用意,却高估了你自己的水平,你域外的那些大军,早已丧生在十三禁卫军的铁蹄之下,你还是……乖乖的等着……本国主用你的人头去祭奠光子少主好了……” “我总算知道……秋之翼瞳术的秘密了……哈哈哈哈哈!愚蠢的女人!你聪明一世也不会料想到……到最后我还是……” 话还未完,玄若栤诚便脸色发青大头朝下栽倒在草丛里,再无一丝动响。 此刻秋之翼惠溪的表情,已是冷若冰霜,阴寒慑人,她举起长刀,快步走到玄若栤诚丧生的地方,抬手落下,伴随着鲜血的喷涌四溅,狠戾歹毒的切齿:“知道又怎样,识破我秋之翼秘密的人……都不得好死!” 就在众人都在等候玄若栤诚的追捕结果时,晔王提着一个染血的布包回来了,她直勾勾的冲入至尊圣殿,将血包掷向地面,即刻,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滚动出来。 不约而同的惊叫和唏嘘,在整座大殿里回荡,晴尊玉灵碧离开座位上前查看,讶然:“玄若栤诚?” “是啊,本国主见他屡教不改,就当场将他就地正法了。”说风就是雨的秋之翼惠溪言罢,众目睽睽之下用一杆□□挑起玄若栤诚的人头,大步流星朝殿外走去。 心怀疑惑的众人随后跟上,发现她将血淋淋的脑袋带到国都墓园,并放置在相夫光子的新碑前:“光子少主,听说这个人以前轻薄过你,我替你报仇了,算是,祭奠你的陪葬之物吧!” “晔王,我理解你诛杀逆贼的行为,但是,没必要这么残忍吧?”玉灵碧实在做不到视若无睹,光子的惨死已经够让她悲痛了,哪怕是相夫兰咏,她也不相信用人命可以换取逝去者的安息,可以挽回离开的生命。 这一个夜晚凄冷苦寒,像是刚刚雪停的冬夜,北风莫名的凛冽,连银光泼洒的皓月都开始吝啬它的清辉,零界宫内,沉寂一片,悲楚似流水般淌过每个人的脸。 回想起至尊圣殿的那一幕血腥画面,小婉就泄气般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温水已冷,滴液未进:“现在这里只有我们自己人了,大家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别再憋着了,我快受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晔王这么做也太过分了,都不跟我们商量,就直接把人处死了。”芙菱撅嘴抱怨,到现在还为了那惨烈的一幕浑身发抖。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把人捧得高高的,再选适当的时候把手一松,所谓成也是她,败也是她。” “宁日潇,你的意思是……她故意的?” “事情未免太巧合了,刚刚发生相夫兰咏杀人的事,玄若栤诚就卷着钱款外逃,说他贪财不为过,但是放着唾手可得的机会去冒另外的风险,也太奇怪了,若玄若栤诚是这么心思简单的人,也不会成为一族之长,更不会当上这里的副旗主。” “依你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玄若栤诚势必也有自己的考量,才会铤而走险,至少,他的妻子和儿子已经成功的带着钱款离开了光域,他的死,或许……是他对自己实力的高估,而反被杀死。” “经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事也跟晔王有关系呢?”也俊挠着腮帮纳闷望天:“搞不好啊,是晔王心血来潮叫玄若栤诚携款潜逃的呢,毕竟,也是她下令准许左副旗主拿着双月石去开门的嘛!” “不无道理哦~”风扬和疾藤一左一右的伸出指头摇晃,随即后者一派闲适的打了个大哈欠。 “玄若栤诚的遗体怎么处理?” “我已经派人将身体和头部缝合起来了,就交给云罗风树吧,毕竟……那是他的父亲。”玉灵碧沉痛的说,盈盈的绿眸一直被忧伤的阴霾笼罩。 一边是亡故的父亲,一边是被通缉的母亲和弟弟,云罗风树安葬了父亲的遗体后,就一直站在墓地里呆呆凝望,出于孝道,他第一次萌生对自己的怨怼,身为人子,不能守护父母平安,身为他们的孩子,不能使他们做个利于国家的良民,这是他的失职,亦是他的无能。 “风树,你别这样,不管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是光子少主,要是看到你今天这副样子,他们一定不会安心的……” 紫韵、蓝卡尔、果儿、爱弥和小鱼来到他的身边,带着从容沙诺至今未归的担忧和焦虑,勉强,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想让自己把乐观的心态传播给云罗风树。 “谢谢你们,我没事。”云罗风树背对众人,宽阔的背脊日渐消瘦,连明晃晃的发色也开始变得暗淡无光。 “云罗,你不用担心啦!我想,你妈妈和弟弟不会有事的,他们想开了,就会拿着钱回来,到时候,我们再替他们求情,晔王我不敢说,但晴尊大人这么善良的人一定会答应的!” 果儿的鼓舞没能让云罗风树把心中的苦闷宣泄出来,他的声音比之以往更加低沉,像落入海中的岩石,响动都如此钝重:“没用的,国府已经判了他们畏罪出逃罪,就算是冰域,也不会再替他们向这里请求特赦了。” 香玉母子还下落不明的这段期间,十三禁卫军以夜原切为首,开始追究天地盟擅自开启国库供盂兰盆会使用的罪责,天地盟当即解释,说这是典宥副队长亲传的队长口令,然而典宥竟然在众队长面前嬉皮笑脸的否认。 天地盟一众不由想起,若是光子还在这里…… 浮想联翩之际,玄若家的“幸存者”玄若启泰来到回归光域的夜原切、唐元纪弥也、左元天捕和许久不曾离开过这的朔月几名队长面前,恭敬的俯首说道:“我能证明,确实由天地盟上主所说,是典宥副队长的亲传口令,当时我也在场。” “晴尊仁慈,放了你一命,你就想着用包庇的方式来偿还这份恩情吗?”夜原切冷言冷语的鄙视着玄若家的三公子。 “晴尊的确仁慈,不过,我玄若启泰却没有通过这种方式偿还的必要,请诸位队长大人想一想,这次盂兰盆会的发起者是谁,如果看守千年岩洞失利的一方要遭受责罚,那么,申请出纳的一方就更要遭受惩处,这样才算公平,才能堵住悠悠之口,即便是各位队长大人这样强悍伟大的存在,也必定受不了舆论的攻击吧?” “我们的国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插嘴了?” “队长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左副旗主虽然不在了,但御政宫护卫军分队长的头衔可还是牢牢挂在玄若启泰先生的脑袋上,这点,晔王也没有否认吧?”伶牙俐齿的小婉立刻用话堵住了夜原切反驳不断的嘴。 “切,我看还是算了,毕竟,举办盂兰盆会也是咱们同意的,就算他们先斩后奏,也是情有可原吧,法不责众,就这样好了。“ “弥也大姐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呢?你们这些上主给我听着,从今以后,老实做人,忠诚做官,否则……本队长就第一个不饶过你们!” “是!我们知道了!” Chapter 0603 “到底什么事啊?小切!人家在凝光城里呆的好好的,你非把我带到宝绿岛干嘛啊!” “别抱怨了!这里又不是没结界!死不了你的!”夜原切粗鲁的把人一推,摔得朔月四仰八叉泪流满面。 如今临界之门的光之门,早已被十三禁卫军转移到自己的手中,之所以召回朔月,也是因为相夫光子死亡后,光之门出现了龟裂成纹濒临瓦解的异状,然而奇怪的是,门上的裂缝始终保持着细微的状态,并没有崩塌和碎裂。 与此同时,宝绿岛东南方向的菱江海域上忽然刮起一阵海上龙卷风,压低的云层呈漏斗状,瀑布一样垂泄到水面上,周围还伴随着剧烈的旋风,不消几秒,被搅动不休的海水向上涌起粗壮而雄大的水柱,正以常人无法招架的速度疯狂的迁徙中。 被几位副队长困在“时效结界”里的欧也从容、沙诺、雪薇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迅速迫近的巨大水柱,耳边因飓风产生呼啸的轰鸣,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所在的海面便被狂风巨浪所吞没,昏迷之际,耳畔回响着几名队长急促的交谈声。 “这样下去他们会死的!” “再不走死的就是我们!” “敌人应该也会逃走!而在双结界的防护内!双十钥匙暂时不会有问题!” …… 模糊的视线被海水的幽蓝占满,咸腥的液体灌入口鼻和双耳,呛得她在海中徐徐坠落的过程里不断的吐出气泡……奇怪,副队长明明说……在结界里不会有危险的啊…… 意识中止的刹那,世界一片空白,再度醒来时,阳光的亮度刺痛她的眼睛,使她不敢轻易睁开,她觉得身体轻飘飘像是浮在云端上,有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欧也从容以为自己去到了另一个世界,有美丽的蓝天,炫目的日华,还有飞翔一般的自由。 她想起了,在漂浮于梦境之前的种种情形,忽然为自己没有失去记忆而感到惊喜。那一天,水无痕尽将他们三人领出凝光城,以晴尊的名义为由,之后,便是一阵昏天黑地,沙诺醒来后说,他们三人中了水无痕家的幻觉催眠眼,发现时自己已身处在防视听结界里。水无痕尽在水域边境和他同组的成员连蟒会合,带着被束缚住的三人登上了前往叛月据点的海船,途经宝绿岛附近一带时,遭遇了十三禁卫军四位副队长的强烈袭击,以亚博为首的副队长们为了拖延三把钥匙被带走的时间,也为了可以安心一战,便合力使出威力强大的“时效结界”,沙诺解释称,这种结界可以令被困其内的事物原地驻留数个小时以上,期间,不管是火山喷发流泻而出的岩浆,还是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的冰流,都不会伤及他们分毫,如果发生意外,那也只能证明,时效结界的指针已定格在时间的终点。 “所以说……我究竟死没死啊……” 欧也从容意识到情况有些许不对时,沙诺和雪薇同时支起身子,一脸茫然的环顾周围的景象,清新的海风伴随温暖的阳光,风平浪静一望无垠的汪蓝水面上,缓缓行驶着一艘不大的帆船,方才那破坏力极强的水上龙卷风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喂,沙诺,我们这是在哪啊?” “我也不知道。”沙诺揉了揉残留着海水味道的短发,曙红色的眼眸猛然一怔,落到船头的位置上。 那里,高高的伫立着一个面朝大海的黑色风衣人,戴着连体的兜帽,身形偏瘦,酷似女人,身后不断传来的细小议论声没有让他的身姿动摇分毫,他只是一直守望着前方的天空,那深蓝与浅蓝平行交汇的地方。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不用说了!一定是叛月的对不对!”雪薇抡起随身携带的轻斩,摆出随时都会冲上去杀敌的阵势,小小年纪,却勇猛无比。 船头上的人没有做声,也没有回头,好像一尊不说不动的雕像,任凭小雪薇在他的身后挑衅叫嚣。 “你们看,那是宝绿岛!” 沙诺的提醒让两人循之看去,遥远的东方,果真伫立着一座青翠如玉的海上小岛,途经时已记下了宝绿岛外貌的欧也从容两眼放光,问沙诺脚下小船的行驶方向。 “与水无痕尽带领我们的时候,完全相反的方向。” 沙诺难得的露出笑容,这样的自信让欧也从容重拾信心,和雪薇抱在一起欢乐的高呼。 这时,船头上的人转过身体,没有银月的纯黑连帽风衣让几人再度确认了他并非敌者的身份,只是,椭圆形白色面具后面究竟隐藏了怎样的脸孔,他们还不得而知。 忽然,面具人启动帆船的开关,从船身下的暗仓里渐渐划出一只双桨小船,他二话没有翻身跳下,小船的行驶方向却是正对宝绿岛。 这下子,从容和雪薇可慌了,惊呼过后便是尖声的追问:“喂!你要去哪里啊!你把我们单独留在船上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与脸部同等大小的椭圆形白色面具上勾画着花朵凋零的黑红色蔷薇枯枝纹,双眼的位置凿刻出眯眼状的缝隙,沙诺看到这张面具微微侧过,又迅速的转回,止住了两个姑娘的呼喊:“再过不久,应该就到水域边境了,到时候,我们去找春水绿阳城主求助,回到国都城,指日可待,你们不要太担心了。” 当四名副队长及时赶回时效结界的所在处时,叛月的敌人早已不见踪影,连带着一起失踪在海上海下的,还有那三把至关重要的“双十钥匙”,好在,不久后从国都传来消息,说三人于当日晨间平安抵达凝光城。 连日来,为着相夫光子的逝去,凝光城终日处在一片沉默寂寥的氛围中,虽说晴尊强颜欢笑鼓舞大家振作起来,可真正可以做到的,仍占少数。 他们习惯了开心时聚在一起说笑,也习惯了悲伤时坐在一块倾诉,他们每次都会不约而同忆起相同的事,相同的人。 “我曾经想让她离开这里,逃离这纠缠不休的命运漩涡,可到头来……她还是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相夫为了帮我解除蝠咒,去找雷默,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 “不管那些人怎样评价她,唯有我们清楚,真正的相夫光子,是个怎样的人……” 醉人的暮光洒落在孤单的身影上,一个人站在如诗的画卷中,竟是如此寂寞的光景。他不禁想起一首传唱已久的诗,而作者,正是那名最具才情的女子。 梦里随风渡去, 又被笛音唤起, 追寻你的痕迹, 泪雨来袭, 寄无尽思念于千里。 他看到,天河畔的草地上,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正埋头苦干,用花篮搜集刚刚盛放不久的“月下幽灵”,墨色的身影往前稍稍靠近了些,却不敢再近。 “看吧!霜儿!把这花的汁液挤出来当颜料涂在天灯上,就算没有火烛,也一样会在夜晚闪闪发亮!” “嗯!光子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在凝憾宫还未重建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只巨大的六角纸灯,雪白的绢纸由牢靠的木架支撑,画好图案后将在表层涂抹上薄薄的蜡油,这是探樱发起的,由整个天地盟共同支持的“放天灯”活动,他们希望这盏将要飞升上天的灯,会给天国的光子带来幸福,不管接下来她在哪里,都要一切安好。 夜晚即将来到,天边的橙辉已渐渐被灰蓝的色调抹去,凝憾宫清理干净的空地上,巨大天灯是那么的引人夺目,所有天地盟成员都手执画笔,将美好的祝愿以图画的形式覆于其上,并写下自己的祝福,人们围绕着天灯,欢笑与哭泣并存。 他只远远的看着,站在并不起眼的杨树下一角,随后,雅因母女闯入视野。 “你们不应该把灯放到天上,应该在地上挖个深洞,越深越好,投的越低相夫光子越有可能收到……” 雅因一番冷嘲热讽当即招来天地盟的怒目而视,她还不以为然,询问身侧的寒苇裳自己说的是否有道理。 “若是有一天,雅因大人有此遭遇,我必会这么做。”给大家发放了夜光涂料的探樱摔掉竹篮,气冲冲跑到雅因跟前反唇相讥。 “探樱!你居然敢诅咒我?你的主子已经不在了!你还敢嚣张?是活腻了吧!” “诅咒?你又何尝不是恶言相向对待一个死去的人?好歹是二代上主,居然不明白死者为大的道理!” “呵呵呵,是啊,死者为大,只是有的人死有余辜,即便离开人世了,也是恶名昭彰!不管是人间还是地狱,都没有这种人的容身之处!” “你……我跟你拼了!” 探樱虽性急,却从不主动与人动粗打架,这次,她却第一个失控了,抬起的手扇落到雅因脸上,立时传出一声脆响。雅因之所以没避开,是因为她压根没想到探樱敢对自己动手,惊愤之下,二代上主使出水遁术将探樱狠狠轰出数米远,并疾步冲来大动杀机。 出手之快,探樱根本无法回避,幸亏助贤和也俊早有防备及时将雅因拦下,否则,探樱性命不保。 “雅因大人,这是做什么?放天灯是探樱的主意,可也是我还有大家同意的,如果有什么惹得你不开心,你大可以言明,总不至于杀人吧?”晴尊上前替探樱打抱不平,登时便遭来雅因的嘲讽。 “你们给相夫光子放天灯,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晴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话也变得奇奇怪怪了呢?你这意思……是想给本前辈留下个气量狭小容不得人的罪名么?”雅因从来不说脏话,可她的言语利器,却比任何一句粗口都杀伤力充沛。 “阿碧倒是很想知道,雅因阿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反对我们了呢?如果你心存怨恨,我必然理解你的所作所为,可你的怨恨又从何而来呢?”玉灵碧的眼瞳深处隐含着忧伤的泪光,她正视雅因前辈的双眼,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曾经为了这个国家,放弃了我自己的孩子,难道今天,我不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吗?难道我不该……好好补偿我的女儿吗?”将寒苇裳拉到自己身边,雅因请晴尊仔仔细细看清楚:“她是我的女儿,而你作为晴尊,对我,我的孩子又有多少分信任呢?” 玉灵碧看向寒苇裳,发现她目光游离并不定格在自己的眼中,忽然落下泪来。 “我的女儿,她多么想跟你,还有你的部下们打成一片,成为忠诚一生的伙伴?她拼命的让自己变得优秀,甚至连制服都效法你们,她是如此的希望靠近你们,成为你们当中的一份子,而你们……却听信相夫光子的谗言,对她每每冷落,我的女儿这么委屈,我这个当妈的会甘心吗?” “光子什么也没说过,她不曾中伤过你们啊!”玉灵碧替光子鸣冤的时候,泪水已止不住坠落。 “她不曾中伤过我?”寒苇裳紧跟着委屈落泪:“晴尊大人,她不止一次指控我伤害了她,难道这还不算中伤吗?我知道我比不上她在你们心中的地位,但人在做天在看!即便她的死也让我很伤心,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改变!霓裳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没有亲眼看到的事而误解我,我真的只是想做你们的一份子,并不想跟任何人为敌啊!” 玉灵碧握住寒苇裳的手,轻轻加紧了力度,止住哭泣,对她承诺:“光子,真的很在乎你这个朋友,不管你们曾经有多么大的误会,碧姐都希望,能随着她的离开,让一切都过去了好吗?” “嗯!”寒苇裳主动上前搂住晴尊的脖子,把动人的哭泣进行到底。 “来,让我们放飞这盏天灯,给远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再也看不到了的光子……祈福!”忧伤的笑容里,是满载的希望,亮晶晶的喜悦,玉灵碧牵过寒苇裳的手,将她带到天灯跟前,交给她一支笔:“把你对光子的祝福,写在上面吧。” 雅因终于放下所有的戒备,随大家一起展露出欢颜。 远处默默观望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麻木的起步,淡淡的转身——你在碧落,我在黄泉,我们对视相望,中间隔了一条看不见的忘川河。 也许我不在,才是真的好…… 他的念头随身后的呼声戛然中止在思维里,掉头,一双黑亮的眸子正好奇的盯着自己,使他本能的退后一步。 欧也从容捧着一大桶散发着玫瑰香气的蜡油,朝面具人笑了笑:“真的是你呀!刚刚离得太远,只觉得背影眼熟,是你救了我、沙诺还有雪薇,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既然能够进城,就一定是自己人了!走!我们一起去给光子少主放天灯!” 被拉住的手下意识挣脱,他有些慌乱的背过身,朝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去,未承想欧也从容执着的追回来了,且又一次牵动她的手指:“走吧走吧!可能还有很多人没见过你!我要把你这样的好人!我们三个的大恩人引荐给他们!” 再想挣脱,却是再也做不到了。隔着黑手套,他隐隐感到从容手心传来的温热,忽然为自己冰凉的身躯感到凄楚。 “哇!从容!这是什么人啊!” 遮头蒙身,脸戴面具,浑身漆黑,他一出现,便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只是,他一言不发,还像在船头上长久眺望时那般沉默。 几名女上主和副使出于好奇围了上来,逼得他想退远点都没机会,只能僵硬的站着,任凭她们戳戳面具,点点兜帽,好在,无一人肯掀开面具。 “这位,想必就是奇陌总队长座下第一秘密部队的队长大人了吧?”早已得到情报的惠茵海蓁子点醒了众人的困惑。 “哇!怪不得那个典宥走了!原来是又派来一个啊!”小婉失望的摇头呐喊。 “不是的!她是好人!把我们从海里捞上来还给我们船只回到这里的就是他!”从容立刻为这名看不见脸的恩人申辩。 “原来是你救了从容他们,谢谢你。”玉灵碧忽然闪现的笑容和轻柔的唤声让面具人轻微一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了,欢迎你来到这个大家庭!” “……谢……谢谢……” “啊啊啊啊!”从容指着面具人的背影惊恐的失态大叫:“你不是哑巴啊!” “面具……啊不,我们总不能喊你面具队长吧?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的善意传达过来,这样的熟悉,让他有种欲哭的冲动——你们,并不知道,我是相夫光子啊。 “我叫……黄泉。” 从此,一个没有脉搏和体温的黑衣面具人出入在凝光城里,无人知晓她是谁,只知道,她是被面具挡住,连声音都无法令人准确辨认的神秘者。 Chapter 0604 总队长从宝绿岛捎来信函,声明“黄泉”是他亲自调遣过来、顶替典宥监督国府上级人员行事的检查人员,要求国府上下齐心配合,不得有异议和反抗,巧的是,刚刚接到这项指令的秋之翼惠溪不到半日便称病告假离开了光之国域,御政宫大权独独落入圣母手里。 水无痕叶深感疑惑,同时莫名的在意秋之翼女子的行踪,她在惠溪离开的当天中午,便与好友玉灵碧请辞,说要去追踪那个疑似叛月成员的女子。 与此同时,风摩以悠于终极审判宫正式审理“肖岐放矢侵吞公款与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案件。该案于数日前经人告发,由“督察局”调查,一一得到证实后,肖岐放矢被原地逮捕。 终极审判宫里座无虚席,国府中有头有脸的名流全部汇聚在此,作为光国律法制定与执行的“第一人”,风摩以悠端坐最醒目的中央高座上,与生俱来的华贵雍容昭显出女性最美的气质,神色严谨肃穆,一丝不苟,当大挂钟的指针指向九点整时,她宣布,审判正式开始。 一身灰白囚衣的肖岐放矢蓬头垢面的被押了上来,在特定的席位被锁好以后,不等旁人开口,他自己先扯着嗓子咆哮起来。 “肃静!”一声冷喝,暂时吓停了放矢的发作。面对犯人苦大仇深的目光,风摩以悠泰然自若:“肖岐放矢,系雷之国人士,在我国国府当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取他人巨额财物总计九百一十四万国币,其中,包括现金三百万国币,二十斤金条和15颗罕见钻石,除此之外,另有价值五十四万的财产来源不明,上述行为已构成严重违纪违法,根据《光之国国府成员律例》有关规定,给予肖岐放矢开除公职的罪罚同时,收缴其违纪违法所得,并将知晓来源的钱财如数归还,以上,经由司法府严格审批,即日生效。” 被弹劾且定罪的肖岐放矢在以悠落下手中法槌的一刻,破口大骂,口口声声都在为自己脱罪辩护:“我没有做过!是你陷害我!因为我曾经让宁日潇自惭形秽!所以她教唆你公报私仇!” “罪证确凿,你推卸责任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这次是公开审理,请你注意自己的用词。”风摩以悠不得不警醒他,此刻驾临终极审判宫的,不仅仅是圣母,有个更难缠的家伙在暗处,用灼灼的目光警惕的关注着一切。 浑然不知的放矢将风摩以悠羞辱一顿后,转而朝整个国府甚至是十三禁卫军开炮,神色狂妄,言辞嚣张,令人侧目,他不但不垂首认罪,还大呼光之国居心叵测要冤杀了他这位雷域贵宾,甚至仰头狂笑,放声高呼“天不亡我”。 风摩以悠的目光又冷了三分,即刻便向晴尊请示:“晴尊大人,既然犯人不服,那么,就将他交给十三禁卫军第五禁卫队的审讯队队长吧,依照规定,该是如此。” 不成文的规定其中一条,当国府审查出罪犯的过失,而罪犯却仍不肯低头认罪时,转交由更高一层的十三禁卫军第五禁卫队处理,他们只负责审讯,而调查和侦破多半时候仍交予风摩以悠带领的司法府处理,但凡经由狼月藏夜之手的囚徒,无论多么强硬,最后都会乖乖俯首。 玉灵碧半耷着脑袋,两眼闭合,竟当众犯困打盹,将部下的请示当成了梦中语言。她的失态让御政宫耻笑不断,天地盟则皱眉凝思,惑惑不解。 芙菱扭头问身旁的哥哥:“沙蕊不是把瞌睡虫从碧姐脑子里赶出去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可能……还没痊愈吧,开完会再找沙蕊来一趟好了。” “面对证据还矢口否认的情况下,确实应该交给十三禁卫军审讯队处理,以悠总长,就这么办吧,本圣母准允你立刻执行。”高坐一旁的秋之翼梨觞威风八面的勒令。 以悠回答了一声“是”,便在放矢不断的诟骂下,命人将他捆了押回狱中。几乎在同一时刻,玉灵碧打开眼帘,吧嗒吧嗒嘴,如梦初醒般询问身侧的众人:“完事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是,你可以离开了,晴尊,审判已经结束,接下来交给审讯队就可以了。”梨觞抢在所有人之前答话,好像她才是最有资格同一国之主进行沟通的人。 不等风摩以悠宣布审判到此结束,秋之翼圣母居然领着御政宫和晴尊大摇大摆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迫使以悠不得不出声阻止:“请晴尊大人、圣母大人和国府的各位大人留步,风摩以悠有话要说。” 不管多么不情愿,圣母还是卖了个面子给天地盟上主,梨觞回到高座,自然而然带动所有的御政宫人,各怀心思的人们面带不同神采,安静等候这位威严肃穆的司法府总长开口。 “近段时间,国府成员为一己私欲触犯律例的案件频频发生,以悠觉得,是时候整顿国府的风气了,那种‘别人捞钱,现在轮到我了’的心态决不能姑息,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加重对违规人员的处罚!”风摩以悠忽视了御政宫方向传来的抗议与议论声,将熟记在心的内容一字字道出:“官员之间、官商之间存在的权钱交易,以权谋私,腐化堕落,即便督察局严密监督,可最后还是接二连三的发生,此种现象需要遏制,否则将会把整个光域推向万劫不复的绝境。目前,我手里有刚刚制定出来的《光之国国府成员新律例一百则》,我会把它按照国府成员的人数制订成册,希望到时候,各位上级官员,要以身作则,为下属和基层人员树立良好榜样,这绝不是官话,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那么,这册子上怎么写,司法府就怎么罚!” 风摩以悠气势凌人的阐述和伸张一时压过了御政宫即将迸发的气焰,秋之翼梨觞圣母更是做出表率作用,紧接着司法总长的话将发言进行下去:“欲望是利器,专门刺意志薄弱的人,非死即伤。” 以悠讲话的时候晴尊只言片语都没有,直到梨觞讲话,她才举手附议,强烈赞同。 有了晴尊和圣母的支持,风摩以悠颁布的新法很快推行开来,从国府上层延伸到全域各地,最后在短短的几天里,名扬四海。 狼月藏夜麾下的审讯队队长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阵亡,新队长上任后,直接被调遣到光之国国都城,在风摩以悠将拒不认罪的肖岐放矢转移到新队长手中时,这位从未露过面的人物出现了。 “肖岐放矢是么?” 放矢被阻隔在漆黑清冷的牢房里,对面透音墙后传入的男人声音让安静了数个小时的他再度扯嗓开骂,半个小时过后,肖岐放矢没有得到任何反驳和喝止,他自己倦了,才心甘情愿的住了口,对面的那个不曾露脸的男人似乎已经不在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距离自己的灾期,居然如此接近。 比终极审判宫小上许多的地下大屋,雪白的墙壁被昏暗的黄色灯光照耀出异样的凄凉,放矢被解开了手铐和脚镣,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腰间仅捆绑了一根粗麻绳,不过短短的十分钟,他便觉得头昏眼花,胸闷气短,连喊话的力气都被无形的削掉了。 “废话不多说,肖岐放矢,你的种种罪名已经得到了落实,目前,就只差一句你亲口认罪的供词,奉劝你,还是乖乖认罪吧,免得受一番苦楚之后,还是要卑躬屈膝的求饶认错。” “这种话大爷我听得多了!有本事你逼我承认啊!有本事你逼我啊!你逼啊!”放矢把力气全都用在口舌争锋上,完全忽视了自己身下有一锅煮沸的热油,直到他被浓烟油腻刺鼻的气味呛到,才惶恐万状的发现,自己马上要被下油锅了,两只腿使不上扑腾的力气,被热度烤到发软的还有他颤抖畏惧的声音:“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我可是雷之国来的贵宾!你敢碰我一根毫毛!雷吒国主不会放过你的!”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把他放到油锅里,炸出来的效果会让他明白什么叫识时务。”男子毫无怜悯的冷酷声音伴随抉择摧残着放矢的心智,使他在绳子略略降下一点,就迫不及待的哭号求饶了。 “求求你别杀我!我有很多钱!我可以分你一半!你看怎么样!你做光之国的走狗也不过才赚那么一点点薪水!跟着我混!我会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大人啊请相信我吧!” “把他放下来。”阴影处那个颇具男性魅力的磁性声线终于下了让放矢喜极而泣的命令,他也从看不到面孔的深处走出,首度暴露了真实形象。 深绿长发落肩,面容线条柔美,乍看之下雌雄莫辨,一副杀气腾腾的表情,据说是终日悬挂在他略显青涩的脸上,他本是审讯队成员,审讯手段是出了名的残酷,但凡是经受过他审讯的犯人,不论有多么硬的骨头最终都会屈服,而对判处死刑的人,他的手法更为残忍,根据不同程度的罪行,分为一百零八种极刑。 放矢被平稳的放落到地面,让其大大的松了口气,审讯队长走到他面前站定,冰冷的面孔上始终维持在麻木无情的状态,似一个天生不懂得微笑的冰雕塑像,寒气迫人。 “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要不要认罪。” 放矢嘴角一扬,嚣张跋扈的情态重新流露:“哈哈哈!你还是怕雷之国不放过你吧!所以你把我放下来了,我告诉你!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就是不承认你能把我怎么样!哈哈哈哈!” 琅琊轻轻一叹,口气略显无奈:“唉,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很遗憾的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了,接下来,我不会再审问你任何问题。” 肖岐放矢穷尽一生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客死异乡,并且死法极为凄惨。当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皇家园林的地下刑讯室里传出时,这座象征光明的美丽皇城,便已被无形的腥气填满,许久之后,人们依然记得那天晚上,宁谧安好的深夜,始于雷国来者痛不欲生的呼喊。 第二天,得到这个消息的天地盟众人齐齐赶到琅琊所在的刑讯室,他们见到了传闻中凄惨的一幕:濒死的放矢被手腕粗的重铁链穿透琵琶骨,散架风筝般悬吊在顶棚垂挂的绳索上,单薄的贴身衣裤被血染出大片殷红,面部五官扭曲成死不瞑目的狰狞状,脸色青紫,双眼暴凸,直叫观望者不寒而栗。 听说,他在受刑伊始便已经招架不住的供认不讳了,可琅琊并没有停止用刑,而是把备好的“项目”一个个试验在肖岐放矢的身上,时至今早,犯人已经没有睁眼的力气了。 风扬化羽不忍目睹,和所有的伙伴都不自禁的皱起双眉,风摩以悠的神色也没多么轻松,唯有被放矢羞辱过的梅影,好一副消气解恨的痛快表情。 “以悠,把放矢交给琅琊,真的是对的吗?” 刑讯室的厚重玻璃墙外,化羽于心不忍的询问以悠这个问题,当她听说放矢的去处之后,并没有阻止,也正因为如此,当看到如此惨烈血腥的一幕时,才会追悔自责。 以悠沉默,一时难以回答,梅影借机咬牙切齿的狠笑道:“他活该!这么恶劣的一个人,早该遭到报应!俗话说,人不报天报,上天总有管不过来的时候,那么,就依然该交由人自己解决!如果今后,在整个光之国实施琅琊大人的惩处策略,那有谁还敢犯禁呢?” 琅琊残杀放矢的事件轰动术法界,人们纷纷传说,光之国从此迎来了酷刑时代。 芙菱带着梅影在零界宫里做爆破试验,想发明新鲜的玩意给大家解闷儿,没承想材料使用过多导致整间屋子都被浓烟填满,大家被活活呛了出去,只能在零界宫前的院落里摆放桌椅群聚聊天。 交谈中,依次提及了审讯队长琅琊残杀肖岐放矢的事,不少人都为之一叹,虽说雷之国那边并不追究,反而称颂光域“制度严谨”,可亲眼目睹了血腥惨状的年轻成员还是心有余悸。 “我觉得,以悠之前的审讯方式很好,至少能让百分之九十八的犯人低头认罪,像肖岐放矢这样见了证据也矢口否认的罪犯仅仅占少数,琅琊的审讯虽然十拿九稳,但也不排除当犯人认罪之后,被他残酷用刑的可能,我听说,他经常在犯人认了罪之后,根据犯人的犯罪程度而动用他制定的刑罚,这样未免太残忍了,不是哪个犯人,都穷凶极恶到应该被残杀的。” “化羽说的我也赞同,审讯和处罚的目的在于让罪犯认清自己的过失,哪怕是死刑,最高境界也该是让他甘愿赴死,但处以酷刑,往往是让人在生不如死的境况挣扎一番之后再悲惨送命,对大多数囚徒来说,确实有失人道。”海蓁子点头赞同,余光不经意的一扫,瞧见了缓步走来的琅琊队长,她不去刻意提醒伙伴止住话题,而是站起身,扬起嗓音坦然招呼:“琅琊队长来了,请坐。” 琅琊并没有靠近海蓁子亲手拉过的椅子,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多么友善,用芙菱的话说,这位年轻却手段毒辣的队长不苟言笑,终日板着和助贤荆棘相差不多的扑克脸,但他并非沉默是金的人,该讲话的时候,要说出的东西是一字不落:“以悠少主不在吗?” “以悠回部门开会了,有什么事琅琊队长就跟我们说吧,我们会转达给她的。” “转达倒是不必,反正这即将成为现实。”他如松柏般挺拔的直立在那里,身后连一名跟随的部下都没有,像独立宣战的战士,无所畏惧:“光之国即将迎来的时代,是靠严格的法律与无上的刑罚所构成,唯有这样,才能正民风,立国本!” “琅琊队长,虽然我很敬佩您审讯技法的高超,不过,恕我冒昧的问一句,用严厉的酷刑震慑民众,究竟和铁腕政策有什么区别?”风扬龙泽的神色不再轻松,反而是罕见的严肃与认真。 琅琊下颏略扬,理直气壮:“为了遏制民众犯错,触犯律法,造成社会危害,这是必要的,人,只有在残酷的环境下才懂得制约自己的言行,唯有风气端正,国家的前路才会畅通无阻。” “如果,一个被逮捕的‘罪犯’被网罗的各种罪名诋毁,从而矢口否认,琅琊队长也要坚持自己的刑罚吗?重刑之下必多冤狱,即便犯人真的是清白的,在痛苦面前,也没有几个人的意志力能够支撑过去,放矢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吗?审讯,甚至是用刑的目的仅仅是让他认罪,可是琅琊队长,您却在放矢认罪之后依然处死了他!”风扬化羽少见的慷慨陈词,表面上似在为放矢的惨死抱不平,实则却隐含着更大的忧心。 琅琊当即进行反驳,不假辞色:“少主这番话存在着三大漏洞,其一,本队长只负责证据确凿后犯人仍死不认错情况下的审讯,其二,肖岐放矢并不是清白的,受刑是理所当然,其三,根据你的同事风摩以悠制定的法律,不论是外籍官员,还是本土官员,虏获非法钱财到达一定数额之后,是一定要判处死刑的……这些,你没有异议吧?” “死刑和残忍的酷刑不一样,您的那一百余种刑罚,实在是泯灭人性!不得不说,强化残忍的铁腕政策,只能加深人们的恐惧!难道自己的子民终日生活在惶惶不安的情绪下,国家就会健康发展了吗?律法严谨和手段毒辣根本就是两回事!” “你是在反抗十三禁卫军吗!天地盟上主!” 风扬化羽转身的一瞬间,右颊登时被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侵袭,她呆滞了许久,才发觉,是悄悄来到身后,并听到了她出言争执的碧姐,亲手赏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不仅让天地盟人目瞪口呆,甚至连琅琊都意外的微瞠了眼。 Chapter 0605 仙羽宫正厅,众人前来探望被碧姐掌掴的化羽,琉璃子正用冰袋和鸡蛋替化羽冷敷,众人带来各式伤药,关怀备至。 “我没事,敷一敷就好了,这‘百参膏’和‘珠颜胶’这么名贵,不要浪费在区区一张脸上。”化羽温婉的眸光,柔软的浅笑,无不表达出她对此事的宽容以及对伙伴的感激。 “晴尊大人真是的,干嘛动手打人啊?”琉璃子不服的抱怨。 “碧姐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的。”众人想起那一幕,就郁郁寡欢忧心忡忡。 “我真的没事,碧姐也是为了保护我,毕竟,我们现在的处境艰难,队长老师对我们的表现越来越不满,万一惹急了琅琊队长,可能会牵连更多……都怪我,要不是我一时冲动,也不会让你们大家难做了。” “不管怎么说,碧姐打人就是不对嘛!” “好了,碧姐也不容易,一方面要保护自己的伙伴和部下,另一方面还要兼顾十三禁卫军,我们大家能给的,只是比往常更多倍的理解不是吗?” “化羽,你太好心了!好吧,看在你这么宽宏大量的份上,即便碧姐打了人还什么交代也没有,我也不生她的气啦!”芙菱这才转怒为喜,伸手轻捏了两下化羽白皙娇嫩的双颊。 翌日的国府大会上,晴尊玉灵碧公布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她要将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刑满出狱的玉金弱水二人重新启用,邀请她们回归国府重理国事。 命令一下达,除了风摩以悠尚能镇定自若,很多天地盟人都出言反对,并非因为她俩素日与天地盟为敌,只是玉金唯利是图的以往表现,实在无法让人信赖。 “本国主这是举贤不避亲仇,你们也是时候放下对此二人的成见了,我主意已定,你们不用再多说,别忘了,这个国家里,我才是真的说得算的!”玉灵碧瞪着碧莹莹的两眼,用让所有人深感陌生的目光和口吻,渐渐拉开了过往亲近的距离:“不但如此,我还任命寒苇裳和硫琅如风分别为御政宫的左副旗主和右副旗主,协助圣母,帮本国主一起打理国事。上主们,没有什么意见吧?” “御政宫的事,全凭晴尊大人做主,只不过,玉金和弱水,要担任什么职务呢?”风摩以悠适时插话,询问晴尊意见。 玉灵碧面带笑容将皮球抛给以悠:“你是主管国府人事调动的,你说,我该安排什么职务给她们呢?” 以悠当即回答:“自从玉金离开国府,御政宫就少了一个理财的好手,不如,就让玉金协助左右副旗主,共同打理御政宫的财务,同时,任命其为殊容总旗主之下的‘大旗主’,与两位旗主平分秋色。” “那那里弱水该怎么安排呢?” “晴尊大人,属下建议,财务管理者和大旗主应该交付两人,一人承担的话,未免太过劳心劳力,不如,就让那里弱水做理财的第一把交椅,而玉金,为大旗主,才配得上她的才气。” 玉灵碧眼中的狐疑暴露无余,思虑了良久,还是没有下结论,破天荒的事情再度出现,圣母梨觞居然在这时赞同了以悠和海蓁子的意见,催促晴尊赶快下令。 “既然圣母大人都开口了,那么,本国主即刻任命玉金为‘大旗主’,那里弱水为御政宫的财务总管,马上带她们来这里!” 晴尊对玉金弱水的热情和器重,让不少人不是滋味,这当中就包括刚刚因晴尊的优待而受宠若惊的如风霓裳,当她们看到玉金和弱水衣冠楚楚满是傲然的走向晴尊时,纷纷别过了脑袋,不想继续目睹一般。 玉金和弱水匍匐在地当众叩谢晴尊的启用之恩,不过面对上主时却是另一副脸孔,玉灵碧要她们跟着以小婉为主的天地盟重新学习如何打理事务,重见天日的两人不但不心怀感恩满目恭顺,反倒对天地盟表现出冰冷高傲不屑一顾的态度,就好像天地盟是造成她们身陷囹圄的亏欠者。 “玉金大旗主,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星期之内,将由小婉亲自传授您主事新技巧,请多多指教。”出于礼貌,落月啼小婉还是忽视了对方眼角眉梢间布满的怨毒和痛恨,宛若无事展露友好。 “不必了,我玉金再不济,也轮不到你这样的家伙指手画脚。”一句冷嘲热讽完毕,玉金得意的露出狼牙嗤笑。 “看来一趟牢狱之旅、并没能让玉金小姐改邪归正,反而比之前的怨气更大了。”小婉毫不尴尬的收回右手,顺带把反击的话带出。 玉金的脸色即刻阴云密布,已沉重到不能看了,面对风扬化羽的调和跟示好,也摆出一副爱答不理不想睬人的样子。 “诶哟,还不想搭理咱们呢啊,好大的傲气啊!” 眼见化羽的调和不起作用,在小婉的反唇相讥下,现场要爆发无法控制的争端,海蓁子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岔开针尖对麦芒的话题:“好了好了,不管谁回来,都是喜事,今天可算双喜临门,不但玉金弱水回来了,连风信子国使也从风域转回咱们这边来了,我看啊,晚上就举办一场小型集会吧,地点,就选在云浮珍珠,怎么样?” “好主意,就听海蓁子的吧,你们也别大眼瞪小眼了,各自散开吧。”晴尊终于说了一天当中最为“正常”的一句话,和蔼愉悦的神态总算让不少人如释重负。 绿翠锦大酒家里,玉金弱水百感交集,自打入狱,她们就过着不见天日的囚犯生活,每天得不到自由,还要虚伪的装成乖乖良民以图早日离开这困顿之地。终于在今日,她们成功了,不但减刑,还如愿以偿重归国府。 打扮的清新漂亮的娇小美女湾湾欢乐非常的给玉金夹菜,那明丽的笑容连弱水都暗暗吃起味来:“恭喜两位脱离苦海,从今天开始,摒弃以往,做个快乐的自由人吧!” “那是当然。”弱水板起高傲的脸孔,说了连玉金都深感意外的话:“这次啊,还真得感谢天地盟,要不是他们建议分别给我和玉金安排职务,我怕是又要闪边站了。” “呵呵,弱水,难道你怕玉金抢了你的风头么?” “怎么可能!湾湾!你别挑拨我和玉金的关系好不好!” “弱水,你声音太大了,就不能小点声么?”玉金不悦的皱眉,早已习惯了湾湾柔声细语的她再也听不进弱水的大呼小叫了:“还有,别把天地盟想的太好了,你以为风摩以悠提议让我做大旗主,让你做理财管理者就是真心为了我们好吗?” “你有什么见解?” “别忘了,御政宫还有两个炙手可热的人,硫琅如风和寒苇裳,这两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之前和我们闹过矛盾,经过这么久,是再也没办法磨合的了,以悠名义上是借着玉灵碧搭救我们做顺水人情,实际上,是想让我们跟那两个分庭抗礼,均衡实力,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天地盟想隔岸观火,看我们自相残杀,做最后的受益人,这种用心,瞒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玉金!”玉金把筷子拍响在桌面上,气势汹汹。 “说好听了是相互监督,难听了可不就是坐山观虎斗么。”湾湾浅淡一笑,端起饮料慢喝了几口,优雅气度让那里弱水自愧弗如。 “湾湾的话真是深得我心啊。”玉金毫不避忌的伸手握住湾湾的柔荑,温存情深。 湾湾却在这时收敛了笑容,表露出幽怨哀愁的一面:“还敢说,你现在有好着落了,我呢?我还是个无业游民啊!” “哎呀!人家之前不是犯事进去了吗,要不早给你安排妥妥的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玉金动情的说着令弱水火大的话,甚至旁若无人的表白起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牵动着我的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见不得你不开心、不幸福,湾湾,你要幸福、要快乐!知道吗?只有你幸福快乐了,我才会努力过得更幸福,在狱中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湾湾。” “你们够了没有!恶不恶心啊!”弱水紧跟着拍筷摔碗,暴脾气全使出来了。 “没那个死掉的相夫光子恶心!就算不在了,也是冤魂不散!以悠他们一肚子坏水,都是跟这该死的畜生学的!生的耻辱,死的难看!” “听说你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还是改不掉以前的毛病?一个死去的人也碍着你了?那她未免太成功了,至少用记忆就能够打败你。” 刚刚抵达国都城就到绿翠锦购买这里招牌美味的风信子刚好听到了这桌喧哗的吵闹,当给相夫光子抹黑的言论从玉金嘴里流出时,一向只知退让的风信子爆发了,她衣装笔挺,姿态曼妙,走到玉金身前直言了当的斥责她。 这是玉金第一次被看似懦弱的女子主动攻击,她先是做梦般的意外,继而大发雷霆,比弱水的吼声更甚,辱骂风信子是个龌龊下贱的贼人,眼中,有看天地盟时满载的憎恨。 以往对风信子敌意有加的那里弱水这次却出人意料的平静,不但不主动找其麻烦,甚至刻意躲避对方的目光,她老实到反常,并没让风信子立即注意到,拎起酒家服务生包好送来的精致食盒,风信子如一片来去无痕的清风,伴随玉金的敌视和辱骂步伐轻快的离开了绿翠锦。 “弱水,你刚刚怎么回事啊!”骂够了,也足足吸引了全部人目光的玉金终于把没消干净的怒火转撒到弱水身上:“你平时不是最讨厌风信子吗!不是恨她抢走名海川吗!你刚刚吓得连屁都不敢放!算什么!让我孤军奋战吗!” “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不帮你的就我一个吗?你怎么不问问湾湾啊?” “湾湾和你不一样,湾湾不了解风信子,你也不了解吗!” “我不想和你吵!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弱水完全失去了吃饭的胃口,即便她在牢里呆的枯瘦如柴,拎起还没来得及更换的旧皮包,气呼呼的跑离了绿翠锦。 湾湾顺势挽上玉金的胳膊,娇滴滴的劝慰:“好了,别生气了,跟那种丑八怪有什么好计较的?” “小妖精,你是说风信子还是弱水啊?”玉金宠怜的在她鼻头上戳了一下,搂着她的肩膀到门口去结账。 弱水气喘吁吁跑回御政宫里正在接受粉刷的房间,她和玉金已经不必再回从容家了,这让她觉得更加自在,只是,风信子的忽然回归还是让她心神不宁。 没有人知道,在她和玉金纵火烧娥眉楼之前,她就已经做出了令风信子恼火的举动,那时,刚好是风信子作为国使最忙碌的一段期间,她和玉金回风域探亲刚好碰上了给风信子挑选鲜花的名海川,名海川为人和善,一向缺乏对旁人的防备之心,这样的特质激起了弱水强烈的渴望,同时,壮起了胆子。 她浑若无事走到名海川身旁,佯作巧遇之后的意外和惊喜,然后便和玉金热情的款待起这位风信子未来的丈夫,名海川很难拒绝她们,便一起去了最高档的餐厅,由名海川做东,最后几人喝酒喝到了深夜,名海川实在推辞不过,夜深寒重,总不能让两个年轻女子单独回去,便热心的亲自送走她们,不料,正是这样的绅士风度,正中了那里弱水的下怀。 弱水第二天醒来时,自己衣冠尚整,而名海川由于前夜喝下放置了强力催眠药的酒,所以直到日上三竿也没有睁眼,玉金慌忙拍下弱水精心布置好的“画面”,打算用它,从风信子身上好好的捞一笔。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开门逃走的瞬间,手中相机被一只磨得锋利的轻斩重重打落,而风信子正一脸怫然的站在门外,身后有几名随扈的元术师。 风信子第一次厉声斥责了两人的所为,指责弱水对一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下手,实在是不顾惜往日情谊,让她这个朋友失望透顶,那是那里弱水第一次对风信子心生畏惧,加上名海川从未对弱水表露过爱意,令她终于感受到了压力,出乎自己意料的,不敢面对起风信子来。 令弱水感到更加失望的是,风信子和名海川的感情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他们在风之国名氏家族举办了令人称羡的订婚典礼,而大婚地点的择取,则选在光之国。这样的消息对弱水本人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她连哭带闹,如以往那样对玉金发泄撒娇,可是玉金,自打与湾湾熟络,就再也不似以往那般善待自己了,她居然冷冰冰的说出一番雪上加霜的话。 “人永远都是独立的个体,尤其是孤独烦乱时,谁也不能帮你消除心理的‘疾病’,更别指望别人的体会和理解。我不欠你什么,今后这样的烦恼你也不用跟我说,你自己心理的问题你自己去解决,你跟我说也没用,我帮不了你,对不对?” 在不得不对名海川彻底死心后,弱水又被推到了失去玉金的绝境中,她看着湾湾年轻娇嫩的俏丽容颜,对自己的痛恨绝不亚于对湾湾和玉金,她恨自己,不但抓不住男人的心,现在连以往那个百依百顺的女人都开始反叛了! 那里弱水忽然产生一种错觉,试想若最初,她投靠的是信子而非玉金,也许就不会落得被弃敝履的下场了,是她聪明绝顶的那里弱水糊涂一时选错了吗? Chapter 0606 自打玉金入狱,珠宝设计师曼宁允儿的际遇也莫名其妙的糟糕起来,本小有实力,可却处处受到同行挤兑,她又生性忍让,一再退步,最后,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葬送了。郁郁不得志之际,远房亲戚家的一个表姐姐伸出了援助之手,不但把人带到自己身边,还大加提携,允儿定睛一看,接下来的工作地点竟然是玉灵碧之下的“晴尊专属设计室”。 据说,相夫光子辞世后,玉灵碧就主动设立了这个机构,四处网罗优秀的艺术设计能手,作为自己的“独立造型团”,她虽然没有直接把江菱织造交付到寒苇裳手上,却委以其重任,更骇人听闻的是,她召回之前被光子驱逐出境的雁声婉,任命她为寒苇裳的副手,而曼宁允儿的这位远房表姐,因为有玉金推荐,很理所当然的加入到这支队伍当中。 绕来绕去,曼宁允儿最后还是回到了玉金的阵营里,她不知当喜当悲,只是机会在前,不愿放弃。 这位表姐叫做雅楠,有着跟前花国王妃夏流芳所居宫殿相同的名字,因此人送外号“宫姐”,宫姐给允儿表妹较高的待遇,使后者大喜过望,曼宁允儿当时还满心认为,自己的运气来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不过是从一个失意的环境转投到另一个蓄谋的陷阱。 她每天都做着超负荷的工作,而没有承接到任何替国主设计配饰和珠宝的工作,她不敢问表姐这究竟是为什么,怕自己面子挂不住,怕惹怒对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不管多忙多累多辛苦多委屈,都从不表露出来,直到她工作的第七天,发现这位亲戚每每都悠闲自在的出外游玩开小差,全部的工作不过是转移到了她这个表妹的身上时,才彻底明白自己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讨得国主欢心的机会。 的确啊,连两人份的工作时间都挤着用,哪还有闲工夫搞设计呢? 曼宁跟父母抱屈,父母鼓励要她自己去说,于是曼宁允儿鼓足勇气,在宫姐又一次理所应当的给她加重工作量时,提出了抗议。 宫姐显得很意外,先是装傻,继而理直气壮的混淆概念、谎话连篇,竟说珠宝设计师的工作只是头衔,曼宁允儿真正应该负责的,是设计室的杂务。当允儿继续疑问时,她就心虚的恼羞成怒,当着御政宫旗主和天地盟副使的面直言训斥曼宁允儿“忘恩负义”。 “我只是想知道我工作的范围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和最初我来时说的不一样?”曼宁允儿并不生气,而是委屈的落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什么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你有时间在这扒小肠,就不能好好工作吗?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这么多废话!你干什么行啊你!吃啥啥没够的主儿!我告诉你曼宁允儿!爱干干不爱干走人!” 允儿被吓退了好几步,即将跌倒时是看不过眼走上前来的梅影将人扶稳,梅影可不是善茬子,眼睛一斜,鄙视宫姐说:“她问的问题很正常,你不乐意,说明你是心虚,恼羞成怒!” 两人争执过程中,曼宁允儿泣不成声,刚巧途经的风信子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出手相救,在劝开了不断争吵几乎快要动手的梅影和雅楠后,将允儿带到自己现下的住处。 捧着风信子递来的热茶,曼宁允儿显得很感激:“谢谢你,信子,我还没来得及谢谢梅影呢……谢谢你们帮我……” “我们是朋友,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何必言谢?允儿,我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允儿灰心的摇头,瘪瘪的嘴巴流出了几分哭腔:“但我想,表姐那里我是回不去了。” “也不能这么想,但凡是可以论对错的事,就一定有个是非曲直,你今天是忍不住爆发了,可就算你今天不说,你早晚还是要宣泄出来的,既然早晚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拖拉呢?” “信子,我真的做错了吗?我是不是真像表姐说的那样?太小心眼?太计较了?”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只允许自己为所欲为,稍微老实宽厚些的人,一旦提出反对意见,她就会觉得这个人差劲,却从来不审视自己。” “我明白……我这样的性格,就是被欺负的命,我走到哪里都被人欺负!可是,我也慢慢成长了,我也越来越受不了这种待遇了!可等我醒悟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懦弱使然,已经让我无力去反抗这一切了。” 给自己的软弱找借口,风信子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欺软怕硬是很多人的共性,只不过有的人表露明显,而有的人藏的极深,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没人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只有你自己从内心真正的坚强起来,别人才不敢小瞧你’我从前,即便理解了,也很难做到,不过,但凡是下定决心的事,早晚会成功的,我们并非要报复谁,只是为了让自己从内而外的强大起来。” “我想,我大概……会试着去改变的。”眼中有希冀的光辉,曼宁允儿咬住嘴唇,使足勇气跟风信子保证,实际上,她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听到这样的声音,从灵魂深处,勇敢的蜕变。 曼宁允儿那边已有了燎原之势的星火,可梅影还一肚子火气没消,正跟探樱说起当天发生的不愉快,雁声婉悄无声息的从后出现,着实吓了她们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探樱本能的发问,她习惯了外来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凝光城环境,自从晴尊改革,想让谁进谁能进之后,她的一颗心脏就时不时被吓一吓,到今天,在意外当中也能见怪不怪了。 “好了,我还要去给芙菱送东西呢,先走了。” 梅影走后,雁声婉嘻嘻笑着凑近了探樱,上来便问:“怎么样?没有光子的日子是不是很难过?米荧和云罗风树结婚了吗?光子的死对她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吧!”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探樱撇过头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等下出去吃。” “听说天地盟现在不行了,看也知道,这里现在不供饭了呗?” “谁告诉你不供饭了?我只是想吃绿翠锦的奶香烧鹅!” “少在外面吃东西,不健康。”雁声婉耸耸肩膀,若无其事的接话:“我现在是晴尊设计室的副室长了,天地盟虽然不行了,但起码还有个国主能让我倚靠,也不错是不是?呵呵。” 探樱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心想一段时间不见怎么人变得这么差劲了:“谁告诉你天地盟不行了?不说上主,单说本副使的待遇就不知比什么室长不室长的好多少!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你们天地盟要是给我双倍上主待遇,我就去。”雁声婉扬起高傲的笑容,用这样的姿态昭示她本人的全部想法。 “雁声大姐,您还真是‘今非昔比’啊,我告诉你,上主工资的零头都够给你这个副室长开整月工资了,你还做什么梦呢啊?” “要攒钱就抓紧时间,零头也别放过,听说了吗,晴尊大人要削减上主工资的三分之二,作为国家开销,并且要补齐这么多年来上主赚到手的那些,也就是说,他们要是不在短时间内拿出足够的钱,就会被处以‘滞纳罪’,这可是很严重的,别说做不成上主,连能不能活着走出国府都是个问题!” 探樱此前只是听副使们谈及过几句,并没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晴尊无论怎么改变,都不可能变到在钱的事情上为难这些“弟弟妹妹”,别说国家如今富裕,穷不到要在上主身上要债,单凭这些年的交情,即便是十三禁卫军的命令,她也会竭尽所能的帮衬,怎么可能下什么“滞纳罪”呢? 她完全不相信雁声婉的片面之词,加上之前种种论调,让探樱产生了这是雁声婉心存芥蒂的感觉,她忽然回想起光子少主,若是在这里,一定不希望她这个贴心的部下火上浇油吧,于是压制怒气,心平气和的跟这位久别重逢的雁声婉沟通:“事情在没有确定以前,我不做评论,我现在去吃午饭,吃完午饭还要回江菱织造,不奉陪了。” “你还没被辞呢啊?我听说那寒苇裳都进不去,你居然还在?”雁声婉的追问又气得探樱不得不止住步伐,她则屁颠屁颠凑上来取笑:“这么着急回去干嘛啊?很忙吗?” “当然,因为我要举办服装展,现在是筹备阶段。” “不错啊,有什么收益?我也赚点~” “探樱副使,你怎么还在这啊?签合同的代表来了,快跟我回大楼去!”亲自跑来催促的安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也没工夫理睬脸色渐渐不自然了的雁声婉。 探樱快跑两步,回眸一笑:“有时候,机遇不等于才能,也有时候,才能不等于机遇,除非两者都有,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寒苇裳近来头疼病又犯了,不止因为强敌环伺,有增无减,还因为每天缠在身边的小独,整日提尽了无理的要求。这不,前脚刚跟自己哭完穷,后脚就花了五万多国币买了两套衣裳,买谁的不好,偏偏是相夫光子死前设计的最后一套绝版时装裙,钱花光了,就来找她寒苇裳要, 被自己气愤之下的拒绝后,还大言不惭:“染头发有钱,给我没有啊?吃饭有钱,给我没有啊?别忘了!我可是灰琳姐托付给你跟如风的,你们要善待我!” “你还好意思说?忘恩负义吝啬抠门!自打你姐姐进大牢,你去看过一次吗?” “你不也没去吗?还好意思说我!” “那是你姐!关我什么事!” “你这个人毛病怎么这么多啊!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我小心眼我乐意!你也管不着!” “你不改!你就是垃圾!” 那一刻,寒苇裳真想抽飞她的大肿脸,扯烂她的猪拱嘴,觉得这货简直蠢到无可救药了,长时间的累积即将爆发,平日里,这小独就凭借说话没遮拦不讨喜,一方面和人家称姐道妹索要各种好处,一方面大言不惭来气人家,相夫光子健在那会儿,如风说有人请霓裳设计新造型,出价很高,但前提是她必须跟相夫光子合作。与相夫光子好久没交集的寒苇裳畏畏缩缩不肯点头,苦恼与挣扎着告诉如风。 “我也知道该就事论事,可我就是不想看到相夫光子,说来也怪,她好久没妨碍我了,为什么我还是觉点看见她就烦呢?” 小独在一旁脱口而出:“你有病!” 这下子可惹恼了从不跟她计较的寒苇裳,因为只有她寒苇裳喊相夫光子有病的份,柳眉倒竖,喊声如雷:“智障儿童!回你娘胎重造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你要是没病!也不会比狗还蠢!” 小独特贪小便宜,哪怕是对自己的姐姐,也斤斤计较,和她们两人出去从来不掏钱,有一次求着人家了,讨好请吃饭,点菜的时候纠结半天不肯拿主意,几天过去,寒苇裳随便一句回请,小独就乐不可支的答应了,到了酒馆,还没等寒苇裳点菜,她竟然抢过菜单比比划划起来,结果,足足花了比上次多一倍的钱,跟任何人都毫不客气,自己则吝啬到一毛不拔。 最让寒苇裳看不惯的,不是钱方面的争持,而是这没智商的蠢货竟然当众说自己不如死掉的相夫光子?若不是理智驱使,她早已痛下杀手封住这张可恶的嘴了。 一个不留神,小独就在相较之下表现的一向宽容的如风面前谈及霓裳的不是,还说,那个叫望宴的大姐,经常给自己买衣服花钱,虽然近来借了一千多国币后消失的没影没踪。 如风从来不挑剔小独言辞作风上的毛病,甚至和小独相处的时间远没有霓裳长,她回想起灰琳,忍不住劝她那唯一的妹妹:“小独,你记着,没有哪个外人会平白无故对你好,他们都是有目的的,望宴给你花钱,是为了索取更大的利益,所以她才会借走你的钱迟迟不还。” 硫琅如风一番良劝总算止住了小独的胡闹,随后她和寒苇裳在设计室里聊天,不知不觉话题重新落到相夫光子身上,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不在的人,所带来的阴影却并没有减去多少。 “像她那种性格的人,是很难找到真心对她好的人的。” 当寒苇裳的话截止到这句时,已经在门口听了不少的探樱早就火冒三丈了,她是奉晴尊指令,来跟月白找寒苇裳商讨接下来的国主造型改换一事的,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些是是非非。 在两人争吵过程中,硫琅如风悄然离去,最后是月白劝开了即将动手相搏的两人。 探樱对寒苇裳的敌视让月白诧异,事后,他问起原因,探樱长叹一声后徐徐道来:“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名天地盟反允帝逻统治组织的成员,我和少主要好,因此结识了寒苇裳,光子少主当时就因为父母喜怒无常,身体不大好,她曾忧伤的在我和寒苇裳面前绝望的说自己活不久,寒苇裳当时一句话,让我发现了她的用心,她说:别担心,你能活到四十岁。她那么聪明圆滑,说话从无错漏的一个人,怎么会用这样的句子劝慰一个对生存本就丧失希望的人?我很小心眼,也很记仇,在我看来,寒苇裳就是恶毒的盼望着光子早丧,竟还忍不住当面诅咒起来了!从那之后,我就特别讨厌她,当时,是光子不让我计较,可我就是觉得,寒苇裳不是善类,再后,光子当了少主,那寒苇裳也跟着进凝光城了,就开始对少主各种使坏,也由此证实了我最初的判断,光子的死虽然不是她造成的,但她知情不报,还幸灾乐祸!这是我不能原谅也不能容忍的!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晴尊大人要收容这样一个家伙呢?” “相夫光子已经不在了,但我想,她一定不希望你为了她的事再大动肝火,哪怕是她也不喜欢不赞同的人,探樱,你不觉得,她即便在天上,也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吗?” “我都明白,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是的,我不需要和寒苇裳之流置气,我活得好,这货看不到,这货活得惨,我也一样看不到!” “探樱,这样的心态是不对的,别人的过错终究带在别人的身上,而你的消极却是要一直伴随着你,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究竟什么样的心态,才是有价值的。” Chapter 0607 谈起四代国主的仁慈与豁达,那是举国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有着这样高尚情操的大人物是不可能对他人说三道四的,至少素质上不准许——国府人员的认知,仅仅停留在这一刻。 “如风,我警告你,别再替你外祖母说情了,本国主可是大公无私的明君,岂容你这样?” 虽说这是探樱等不赞同硫琅如风的人喜闻乐见的事,但晴尊严厉的苛责与警告,仅仅是因为如风说了一句“我跟我外婆感情很好”,众人还是无法理解这份逻辑从何而来。 玉灵碧不假辞色,依旧振振有词:“别以为我不知道,相夫兰咏是想通过盂兰盆会实现两大目的,一方面让众人给最高寿的自己祈福,另一方面也合了晔王的心意,千算万算,她也没想到,相夫光子会死在她的手里!这就叫老天开眼!你懂吗!” “晴尊这话未免有失分寸,晔王虽然不在了,但好歹也是光国君主,你作为另一个主宰者,一定要这样当面非议吗?”梨觞圣母摇头叹息,深表无奈。 “圣母,我看你跟如风是一样的吧?不过一个是外孙女袒护外婆,另一个,是外婆偏帮外孙女,那惠溪,之所以惩处玄若真火和相夫兰咏,不也是为了彰显她的大公无私吗?当本国主是好糊弄的吗?我可警告你们,现在,是我玉灵碧的王权和天下,我才不管什么御政宫、天地盟,对我来说,都是治理国家的工具,你们做好了,本国主自然有嘉奖,做不好,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圆大的眸子凛然一瞠,满满的蔑视和敌意顷刻间爆发,像洪流一样淹没她的周遭,令整个会议大堂里的国府成员惊愕失色,这……还是那个仁仁弱弱的玉灵碧吗? “还有寒苇裳!你不要整天只想着怎么讨好我,我任用你自有我的道理,但我不是请你拍马屁来了,你给我小心点!再该办的事不办,就给我滚回家去!” 寒苇裳和硫琅如风最大的不同,是如风被辱骂时,还能气定神闲洒脱待之,多少个危险因素全部贮藏心底,择时而发,但寒苇裳,曾被人评为“面相如鼠,天生一副薄情相”的寒门女子,在不满及怨恨的情绪带动下,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内心,每每有人斥责,都面容僵硬,反应过激,即便不厉声反驳,也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你看大伙儿的表情。”海蓁子坐在宁日潇身旁,低声细语:“碧姐行为反常,看来不仅是我们瞧出来了,御政宫心里也没底呢,以前的碧姐虽然不和他们多走动,但也是要多善待有多善待,几时当众恐吓说要翻脸无情啊?所以,本来就火气大的人,现在是沾水也着了,” “有些搞不懂碧姐的心思了,问她也不实说,我还以为,是想严格的训练我们,但目前看来,对御政宫也一样。”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等部门的事务忙完,咱们再一起商量吧。” “以及!”晴尊的话讲到一半,食指忽然落定在宁日潇和海蓁子脸上,严苛大斥:“天地盟上主!非常喜欢聚众密谋是不是!而且每次都背着本国主举行秘密会议!我警告你们!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是想挑战天威吗!再这么做!我就判定你们为造反罪!听到没有!” “晴尊大人,我们的行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说是造反,太严重了吧?真想造的话,还会等今天?”也俊习惯性的嬉皮笑脸,想不到就这样遭受了碧姐的目光凌迟和狠厉对待。 “纳连也俊!给我出列罚站!本国主讲话过程里有准许你开口讲话吗?!” 换做以往,相夫光子党羽受了挫,寒苇裳一定大喜过望,但这次,她乐不出来,也全无喜悦,因为比起罚站丢脸的也俊,她的面子也没光彩到哪去,“拍马屁”,相夫光子曾经的低劣评价又闯回到她的脑海中,令她愤恨不能自已。 偏在这时,抚育自己长大的母亲芳仪来旗主宫探望自己,她本觉一丝欣慰,不想,难得过来的妈妈居然张口追问妹妹阿鸯的下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她就活在这个妹妹的阴影下,父母对妹妹的宠爱和关照是她这个姐姐无法比拟的,因此,当母亲的话一问出,她仅有的笑容也消散殆尽了。 “别问我,我不知道,她去哪关我什么事?” “阿鸦……” “别叫我这个名字!我是霓裳!” “阿鸦,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可你毕竟是我女儿,你可以怨恨我,但阿鸯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对她……”芳仪苦口婆心的劝大女儿改正观点,也不是第一次了。 谁想到寒苇裳忽然起身,暴跳如雷:“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我是你捡来的吧!我的母亲另有其人不是吗!” “你……你混账!”芳仪抬起的巴掌没有落下,而是痛彻心扉的哭泣:“原来传闻是真的,你真的认那个二代上主当妈,这我不管,人往高处走,要攀附有权势的、穷人才能有发展,这是我教你的,但是,我没教你不认我这个亲妈!” “我……我寒苇裳才不是穷人!我也不需要再攀附谁!我自己有本事当天下第一!而且!我的亲生母亲就是高高在上的二代上主!” 那一巴掌,终究打得寒苇裳面颊绯红,嘴角流血:“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妈,我就当没生过你!但是!你究竟是不是二代上主的孩子!你心知肚明!” 寒苇裳倒退两步,险些跌撞到身后的墙面上,原本的嚣张气焰随着芳仪一句近乎揭露的话语荡然无存,她整个人也开始变得六神无主,心慌意乱。 “心虚了吗?你究竟是谁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吗?那个雅因或许不清楚,但你怎么接近她说你是她女儿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究竟想怎么样?” “女儿,妈妈错了,妈妈不该让你依附权贵,更不该让你远离相夫光子那样的人,她虽然死了,可我却忽然发现,她才是你应该交付真心的朋友,你知道吗,她的部下,到现在还四处打听阿鸯的下落,一个外人,却对我的女儿如此上心,你难道不感动吗?” 寒苇裳面容惨白,感动?别说一分,就是连半毫都不可能有!她对相夫光子的厌烦排斥,对探樱的蔑视敌意,对阿鸯的嫉恨憎恶,宛如非一日之寒的三尺冻冰,对她来说,这帮家伙倒霉,只会给她带来得意跟满足! “妈妈错了,所以妈妈要终止这个错误,妈妈现在就去找雅因,告诉她真相,还有,阿鸦,妈妈和爸爸是爱你的,你很多年没回家看我们了,你爸爸最近也生病了,你待会就去看看他。”芳仪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妈!这样吧!我带你去找她!”寒苇裳看到门前路过的御政宫成员,险些乱了分寸,额头上的汗几乎能跟泪水抗衡了。 芳仪相信了自己的女儿,尾随她一路远离护光、凝光双城,跟着她一起顺着天河岸走了许久,女人忽然神色慌张的停步,指着长女失声痛叫:“阿鸦!你喜欢撒谎的毛病怎么还没改?你根本不想带妈妈去见那个二代上主是不是?” “你不是说我是你女儿吗?那你为什么这么看轻我?为什么不相信我?”寒苇裳大怒,趁着旁侧无人只有一片静寂的树林,声嘶力竭的冲芳仪吼叫:“这不是前后矛盾吗?我甚至都怀疑,你是阿鸯派来,故意陷害我的!” “你混账!” “还想打我吗!”寒苇裳退后一步只为躲避耳光,仍旧毫不屈服的仰着头:“父母和子女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父母养育子女长大,是为了将来有给自己养老送终的人,而反过来一样!我不会亏待你的!但如果你现在坏我的事,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这个不孝女!你怎么能对你妈妈说这样的话!” “呵!这样的话早就被相夫光子她妈嚼烂啦!你才学会不觉得晚了点吗?”寒苇裳瞪圆黑豆目,嘴角却挂着弧度极大的狰狞笑容:“你说我不孝就不孝?人嘴两层皮,真相不会因为你是我妈而有任何改变!我也没说不认你,你干嘛缠着我不放?” “你……寒苇鸦!你真是气死我了!”芳仪再也听不进长女的言辞了,一边痛心的抹泪一边往反方向走,还赌咒发誓:“你等着,我会让你好看的,是我这个当妈的管教不善,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只有水声流淌的天河畔,炸响的母女争吵在天地间空荡回旋,寒苇裳感觉自己整颗头都要爆开了,她快步上前扯住母亲的手腕,尖利的指甲几乎割破芳仪的衣袖,口吻极端冰冷,与往常大相径庭:“妈,你别逼我,这一切都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我自己努力拼搏的结果!你没有权利摧毁它!” “那你就看看我有没有!别忘了!我是你妈!” “我听够了——” 一声变了嗓音的粗狂咆哮后,寒苇裳用尽全身力气阻止起母亲的行动来,芳仪气愤难当,挣扎不休,母女二人就这样情绪失控的揪扯起来。你来我往了好一段时间,芳仪抽出手来一拳打歪寒苇裳的脸,使得寒苇裳眼露憎恨毒光,随手出掌,便把芳仪轻飘飘打落了滚滚不息的河水之中。 直到芳仪悲惨的喊救命,寒苇裳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她见芳仪距离岸边不远,正想伸手去拉,不料这时,余光瞥见空旷的道路右方,探樱和梅影正并肩走来。 “那个难缠的探樱,要是听了妈妈的告状,得知是我下的手,我还能活吗?岂不是让相夫光子死了也得意?” 这一刻,只有这样的念头穿梭在寒苇裳的脑海里,让她听不见任何惨痛的呼救。 天河的水很急,只有在凝光城范围里,有水闸的制约,才相对平稳一些,没多久,芳仪就被冲远了十几米,不断高扬拍打水面的双手也越举越低。见此情形的长女落荒而逃,几步蹿到茂密的槐树林里,顺着枝叶摇摆不定的缝隙,她看到与探樱分开而行独自前来的梅影,灵机一动,脑子里第一张闪现的人脸不是如风,而是…… 梅影捧着一盒制作焰火的材料,这是她送给自家少主的,知道芙菱最近一直在弄这个,兴趣度有增无减,梅影还是第一次看到芙菱如此执着一样东西呢,哦不,排除受洛紫星涵传染研究自然地理的那段时间。 脚步轻快,小调哼着,梅影想象着芙菱欣喜若狂并扑上来大大拥抱的欢乐场景,不自禁也跟着开心起来,视线不经意的一扫,便落在了天河转弯处一块碍事的岩石上。 阻碍河水行进的石头,却让梅影看清了可怕的一幕,浑身浮肿的女人,衣服刮在石角上,整个身体随着湍急的水流摇摇摆摆,好像随时会被横流的魔爪撕碎。 梅影二话不说,脱了鞋子往水里纵身一跳,女人的身材较胖,被水一泡更是沉重,梅影为了不和她被水双双冲走,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弄到岸上,她给这名中年女性做各种急救,却没能使她睁开眼睛。 梅影意识到,此人呛水过多已经撒手人寰,眉宇间忽然溢出追悔跟自责,纵横在眼角湿润的液体,不知是泪还是未干的冰凉河水:“对不起,如果我早到一点,你可能就不会有事了。” “是这样吗?” 仅仅一个声音,就让梅影瞬间产生恶劣至极的感应,她本能的回头,眼中漫布着戒备的冷光:“玉金?” “呵呵,许久不见了,虽然从没想过,我们重逢后的第一次相处,会在怎样的情况下进行,但是,犯案现场的话,还真叫我意外呢。”玉金的身后,有弱水,湾湾,还有一大票她最新纠集到一块儿的同伙,浩荡的声势几乎要掩盖天河流水的不息之音了。 “犯案现场?你这话什么意思?” “刚刚接到密报,说你梅影副使将人推入河中致死,作为这个国家的大旗主,本人特地前来捉拿,术师护卫团,马上把这个杀人犯绑起来!带到晴尊大人那里!” “你胡说八道!我到的时候人就已经淹死了!若真是我杀的人!我干嘛要跳下去救他!”梅影理直气壮的为自己申辩,连挣扎带撕咬,就是不肯接受玉金手下的逮捕。 “哼,你是不是冤枉的,晴尊大人自有判断,不用跟她客气!再反抗就给她一刀!带走!” 玉金把人带回来时,正值各城城主归城、余下少主用餐的月升时间,晴尊通过广播要求他们停止晚膳,即刻到天禁会议厅去。 嘉琦芙菱本还因为没吃饱唧唧歪歪的,没想到入目的情景便是梅影被强行踢跪在地上,她不问原因,直接发怒:“玉金!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怎么这么慢啊?”玉灵碧斜倚在那里,早把正规的王座换成了线条妩媚的贵妃椅,慵懒的半闭着眼睛,口中一支不断燃烧的香烟:“你们,真是太松懈了。” “晴尊大人,抽烟有害身体健康,而且,您从前从来不抽烟的。”化羽小心劝阻。 “从前是从前,你能保证自己一直是一成不变的吗?”玉灵碧瞟了化羽一眼,爱答不理的态度令人生厌,配着那张美丽清新的面孔,实在太不搭调:“让你们过来,看看你们调教多年的部下的真面目。” 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宁日潇反驳的口气虽平,内容却尖刻的很:“我们也是晴尊大人您调教出来的,如果您要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么,还真是有一番道理。” “宁日潇!你!”玉灵碧的发作止于玉金给自己递眼色之后,她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指着地上的梅影,要玉金把案件的发展经过讲给在场上主听听。 听完全篇声情并茂的叙述,宁日潇继续质疑:“那么,请问大旗主,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是匿名的,估计就怕有些人事发之后心存报复,才这么干的吧?”玉金悠哉望天,显出不屑一顾的态度。 “哦?匿名的举报大旗主也相信?而且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及时赶到?实在巧合得紧,晴尊大人,依属下看,这件事疑点颇多,需要交给司法府严格调查才是。” “别搞笑了,宁日潇少主,司法府是谁的地盘?打量我们这些御政宫人是傻子吗?别逼我说出难听的来,什么官官相护中饱私囊,不说我,就是晴尊大人也受不了了!” 因为意见不合,御政宫代表和天地盟代表在晴尊面前言辞激烈的争辩起来,最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晴尊居然站在玉金一边,高喊“公平公正”的口号,准备将梅影交给琅琊处理。 天地盟齐声反对,说这不合规矩,只有犯人罪证确凿却死不认罪的情况下才有必要交给琅琊的审讯队,梅影没有经过任何审问,而案件也还没有开始调查,他们坚决反对晴尊的决策。 “好,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本国主现在就正式向你们公布一项改革。”玉灵碧完全针对天地盟而来,说着令他们震惊莫名的话:“正因为我长时间和你们呆在一起,我才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你们是何其的表里不一!所以,从现在开始,司法的事情全权交给本国主还有琅琊队长负责,至于风摩以悠的司法府,什么时候革除弊端了,什么时候再重新启用吧!” 她要颠覆的,不是单独的个体,她要除掉的,不是部门的上级——这一瞬间,天地盟上主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不安和压迫。 Chapter 0608 “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妥协的!梅影的案子,谁也别想草草了事!”风摩以悠怒拍桌案,气势凛然,如不是当时不在场,她也会跟晴尊努力辩白。 “助贤已经叫人去截梅影了,不在梅影被送进皇家园林之前阻止,她肯定无法活着从琅琊那里出来,琅琊是出了名的铁心铁血,只要审问的最终结果,从不管屈打成招造就的冤案,实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方针,哪怕这个案子的疑点再多,只要落到他手里,都会板上钉钉。” 天地盟没打算放任琅琊对梅影动用酷刑,这首先就违背了他们的“律法原则”,其次才是人情,助贤调兵遣将,将带走梅影的术师部队于半月梅林团团围住,琅琊等候在皇家园林,尚不知晓此事,双方即将大动干戈之际,玉灵碧率人前来。 晴尊部队是负责保卫晴尊人身安全的护卫队,人人头戴盔甲,遮蔽容貌,极少现身于人前,类似于被晴尊剔除的“暗杀部队”,都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秘密元术师,平时无需参与术师任务,只负责听候晴尊一人的调派。 此前,晴尊习惯了受天地盟众上主的围绕和守护,因而极少出动他们,就在人们将“晴尊直辖部队”的名字渐渐淡忘在记忆中时,他们手持武器出现了,且在晴尊的号令下,和助贤的术师部队短兵相接。 “住手!全都住手!” “不准住手!打!” 在风扬龙泽和玉灵碧的双重勒令之下,晴尊部队最终选择听从唯一的主人指示,释放杀气,大动干戈。 风扬龙泽即刻流露出罕见的震怒:“晴尊大人!同室操戈是最不利于内部团结的行为!如果你执意这么做,后果将不堪设想!” “本国主自有圣断,不用你提醒我,小小的少主竟想指挥到国主头上吗?看来我真的不能再仁慈下去了,该教教你们天地盟什么叫尊重上级!” “晴尊大人!请你相信梅影!梅影真的是冤枉的!”梅影的哭声打断晴尊对一干上主的训斥,美丽的青年女子仍旧保有少女时期的娇俏容貌,此刻梨花带雨,满目冤悲:“梅影是恰巧路过那里,就看到芳仪淹死在水里,等我把她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晴尊大人!梅影不会杀人的,我和芳仪无冤无仇,干嘛要害她呢?我真的是冤枉的呀!” “刚巧遇到?你什么时候去天河不好,偏偏在那时?玉金说了,那地方人迹罕至,少有人去,你怎么就这么巧?还有,天河水流湍急,人会浮在水面上等你来救吗?” “她的衣服挂在岩石角上,我才有机会看到的,否则真的会被水冲走,不信的话!晴尊大人可以亲自去查看一下!那块石头还在那里的呀!” “强词夺理!” “碧姐!”芙菱收敛了对碧姐的不满和怨气,这时也变得柔若无骨,卑躬屈膝:“我相信梅影,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这么做的,就算你不相信她,也应该用证据说话啊,碧姐,律法就是为了辨别清白和脏污而存在的,你现在把她交给琅琊队长,可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吗?到那时,即便查明了凶手另有其人,或是芳仪根本就是失足落水的,梅影也都回不来了呀!那还有什么用呢?你说过,不会做让将来‘为时已晚’的决定,那么现在,就请您把案件调查清楚,再决定梅影的事吧,否则,将难以服众啊!” “你要证据是吗?我告诉你,玉金、弱水,那么多人看到的就是证据!当时天河旁没有人,只有梅影跟一具女尸,这是有目共睹的,你想说我栽赃她?简直贻笑大方!” “我不服!晴尊大人!您不觉得这件事很可疑吗!”梅影哭泣连连,极尽痛愤:“为什么玉金那么及时就赶到了?还说是有人匿名举报?那个匿名举报的人难道不可疑吗?” “那你倒是说说,那个匿名举报的人是谁啊?” “我不知道……但玉金已经说有了,那么凶手更有可能是那个人不是吗?他有跑去举报的工夫,却没有时间来帮忙救人?晴尊大人!梅影不怕死,但绝对不要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的!”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就算有人举报,那么谁看到那个人把芳仪推到水里去了呢?” “可也没人看到我把芳仪推到水里去啊!” “你这是狡辩!本国主不跟你废话了!浪费时间!”玉灵碧忽然大怒,指着梅影的脸痛斥:“芳仪是寒苇裳的母亲,探樱和寒苇裳因为相夫光子的事冲突过,所以你和探樱一起离开凝光城,还帮她杀了仇人的母亲!我们光之国府的脸都让你们这样的败类给丢尽了!” “晴尊大人,有必要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吗?别说探樱,就是与女尸同在现场的梅影,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也不能说是她做的,人证可以伪造,但物证不能,如果您不相信以悠司法府的调查,那么,就请第一调查局的人来侦察好了,他们的公正无私是术法界公认的,您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落月啼小婉忍无可忍了,一手扶住一个,将梅影和芙菱从地上拉起来,抚慰她们切莫焦虑。 想不到玉灵碧却说:“没那个必要,我是国主,我说让谁调查就让谁调查,不服是吗?那么交给琅琊队长调查是再公正不过的事,除非……你们想说十三队长派来的人……都会徇私枉法!” “料他们也没这个胆子,晴尊大人,您就放心吧,犯人终究会被绳之以法的,想徇私枉法,怕是再无机会了!”玉金缓步走来,喜闻乐见的哂笑,从前她或许还会忌惮天地盟的背景和实力,但如今,这些人已不足为惧,秉持这样的想法,她在毫不理会众人的前提下,接二连三使用语炮对一行上主狂轰滥炸。 小婉还未发飙,梅影跳脚起来,嗤之以鼻的回讥玉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跟你说话不表示在乎你,而是让你产生被在乎的感觉以后再狠狠地将你抛弃,那种滋味会让你懂得,你今天的嚣张有多么滑稽可悲!” 玉金当然明白她所指的东西,狰狞的一笑,恶狠狠咬牙咒道:“死到临头还像个泼妇一样,你是想早点入土是不是!” “玉金!你别搬弄是非!究竟是谁向你举报的?他人呢!” “芙菱少主这么激动做什么?是想知道以后杀人灭口吗?我可不能告诉你,况且我也不知道~”玉金两手一摊,佯作无辜,却显得极其快乐。 “看来,不仅碧姐变得尖酸刻薄,连玉金也要跟我们撕破脸了……”小婉死锁双眉,心里一直敲着一面名为“百思不解”的鼓,鼓点的频率时快时慢,让她摸不着头绪,有些心乱如麻。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抓起来!”玉灵碧暴吼一声,从未显露过的盛气凌人的一面尽数迸发,她显得那么迫不及待,张牙舞爪只为让晴尊部队的术师们动作麻利些。 “等等!” 玉灵碧狠歹歹瞪向把雪照、让两位救兵搬来的风扬化羽,不得不恭敬的好言好语:“两位前辈怎么来了?” “我们要是不来,还不知晴尊你要犯下多少错误!你这是怎么了?不问清楚怎么可以把人拉去处刑呢?”雪照拄杖的手不住颤抖,不知是不是气愤所致。 “晴尊,你是一国之主,像这种人命的案子,交给司法府处置是再好不过的,你不该这么大动干戈,让外人听说了,笑话,你说是不是?”相对来说,里格让的语气态度都温和许多,也较能让如今的晴尊接受。 她点点头,却来了一句惊天动地,讶得让先生也跟着目瞪口呆了:“你们和圣母不一样,当初本国主要你们回国府帮忙治理的时候,两位前辈也是一口否决的,说只想在这熟悉的土地上安稳过完余下的日子,那么现在又回来指手画脚,是后悔那时的决定了么?” 不等两位初代有所反应,琅琊带领护卫队从皇家园林里涌出,人数不多,声势却极具十三禁卫军的风格,个个手持兵器,威风不凡。 玉灵碧一见他来,双眼立时放出两道精光:“琅琊队长,这名囚犯就交给你了!” 循着晴尊努嘴的方向,琅琊冷锐的眸子落定在颤巍巍的梅影身上,视线里的女孩好像刚刚从冰天雪地里回来一般,瑟瑟发抖,眼里有显而易见的不甘和恐惧。他的双眼轻眯,无情的挥手,示意部下马上把人捉住。 “我不要!我不要去!芙菱救我!上主大人救我!我不想受刑!我宁可被绞死!”梅影起身欲逃,发现身周不是晴尊的术师队便是步步紧逼而来的琅琊手下,她慌了,不择路的原地乱转起来,渴盼着能从一个被疏漏的角落逃脱。 眼见语言沟通已经不起作用了,风扬龙泽、落月啼小婉,甚至是嘉琦芙菱,乃至于助贤和他的术师队,全部摆好战斗架势,准备迎接不可避免的狂风暴雨。 为了保护梅影不被带走,在场少主不顾后果同国主和十三禁卫军的人马展开正面火拼,一时间,场面混乱,殴声不断。晴尊部队的出现打乱了助贤的计划,原本凭借他手中的人数,完全可以抵挡琅琊旗下的精锐兵将,可现在,面对前后夹击,他也只能全力以赴。 “风扬!这里交给我,你和落月啼、嘉琦带着梅影快走!” “你们!这是在逼本国主动手吗!” “晴尊,你这是在逼我动手吗?”里格让一句冷静到令人发寒的话及时贯穿玉灵碧的耳膜,阻止了她即将朝芙菱背上发出的掌击:“你如果这么做,你的部下会死在这里,你真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哼!梅影也是我的部下!但为了维持正义!有什么杀不得!” “不爱护部下的首领不是好首领,这是你说过的话吧?” 就在里格让一句话堵得晴尊哑口无言时,梅影悲呼出声,她看到,为了保护自己挡在前面的同伴们以寡敌众,即使被轻斩割破了胳臂,被刀子切中脚踝,也不肯放弃阻挡敌人前进的步伐,梅影开始后悔,如果有和大家更多的相处机会,她一定……! “琅琊队长!快追!梅影跑了!” 玉金的提醒让琅琊及时注意到仓皇逃掉的犯人,他不由分说,起步就追,敏锐的双眼盯准梅影不住挪移的腿部,随手两把轻斩牢牢扎上。 鲜血迸出的刹那梅影跌倒了,梅林边的碎石子路割破了她心爱的裙子,伤口的痛让她双眉紧皱,她最怕疼,也最怕脏了,可是她更怕的,是死,不明不白的死! 迅速爬起,梅影继续奔跑,背后是随时可能取走自己性命的琅琊队长,可她不敢回头,生怕生命会在下一刻就终止,她感到奇怪,明明已经被推入了绝境,明明已经快看不到希望了,可为什么……还是如此的执着于活着? “我会让每个人得到幸福!这个国家的所有人!” 晴尊明丽而富有朝气的面孔,明快而充满热情的声音,在这时猛然闯回她的记忆当中,对比方才那张冷漠疏离的容颜,梅影忽然放声大哭,这样悲伤的怀念感,她已来不及思考是从何而来。 她马不停蹄、漫无目的的奔逃,终点是在凝光城最高的守望点上。云顶之端有凌驾于云层的高度,鸟瞰向下,庞大建筑也不过指尖大小,往来的风寒冷刺骨,终日不断,吹开人的眼帘,逼迫他们正视这个浩瀚的世界。 梅影曾经以为,这是她的世界,足以让她安乐一世的世界。 “乖乖跟我回审讯室去,否则,你将以拒捕罪死在这里。”琅琊停步在十米开外的崖顶空地上,烈风拂动他的长发,时不时遮掩住漂亮却犀利若刀的眼,他的手中备好了更加锋利的轻斩,这一次,抹上了让人手足发麻的毒药。 转身,梅影用了自己全部的勇气和力量,她的前面是即将取走性命的死神,而背后,却是无底般的万丈深渊,是向前还是往后,她眼中愈发明晰坚定的光,逐渐道出这一切。 琅琊的身后,是聚集上来的天地盟众人,他们战斗的伤痕累累,为了不让梅影陷入绝境,好不容易抽身脱离,却看到梅影一步步的朝崖边倒退。她正面朝大家,脸上,与泪水交织的,是百感交集的笑容。 “梅影!”芙菱努力呼喊,在烈风扫过阻碍所有人听觉的时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放心!律法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清白……即便没有律法!我依然是清白的!”梅影忽然拔下她素日最爱的梅花发簪,用它划破掌心,掺着血死死插到脚边的沙石上,起身后,过腰的卷发随风铺开,飘扬出瑰丽的梅红色,就好像半月梅林盛开最旺的时节,喧嚣明艳,生机盎然。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可我一点都不后悔,也不感到难过……”说完这些,她埋下的头骤然抬起,空荡的天空开始回响她尖锐的呼喊:“芙菱少主!谢谢这些年以来你对梅影的照顾!梅影是孤女,你就是我的亲人!” 折翼的孤鸟,穿越云层,明明最靠近天空,却最终选择坠落——那距离天空最远的地方。 “梅影——” Chapter 0609 她穿着绣有梅花的粉红衣裳,在半月梅林间穿梭来去,忽然转身,笑靥动人。 “芙菱,来生再见吧……” —— “梅影!” 梦境脱离意识的瞬间,芙菱喊着梅影的名字惊醒,她的眼圈红肿,从昨夜哭到睡着,一直到此刻醒来,发现那个人再也不在之后,悲不自胜。 梅影因不愿忍受琅琊的酷刑,选择自我了断的消息侵占了整个术法界的头条新闻,短短一天,就惊涛骇浪猛不断绝,什么样的传闻都有,有说玉灵碧改变策略开始实行□□的,有说梅影副使真的做了错事畏罪自杀的,但芙菱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她只记得,以往那个刁蛮懒惰跟自己有一拼的姑娘,再也不能和她吵架,再也不能逗她开心了。 芙蕖香榭又一次传出女子悲痛的哭声,面具人黄泉站在荷颜宫一角,默默关注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过刚从宝绿岛回来,就听闻梅影坠崖死去的噩耗。 “是黄泉队长吗?”从容等副使红着眼圈走到荷颜宫这里,请黄泉一起进去看看芙菱。 黄泉的反应略显犹豫,从不言语的她最终还是随探樱从容走进了芙蕖香榭,旁侧的“梅珑苑”,除了故者生前喜欢的红梅,从里到外全部改成纯白的色调,连姑娘最爱的相片,都不得不以黑白悬挂。 虽然没有相夫光子国丧那么隆重,但天地盟仍旧竭尽所能,在玉灵碧的压迫之下,顺利给梅影举办了葬礼,前来吊唁的人,除了凝光城全员,就只有御政宫的寥寥几人,以及即将归风的风信子。 晴尊没有出现,以及和十三禁卫军有关的人,嘉琦芙菱莫名的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看见他们,一点也不。 从容接受芙菱的指派,把国艺府总长批好的文件转呈给一国之主,玉灵碧挑剔的目光在欧也从容身上来回周旋,最后叹息一声。 “天地盟不是容貌出挑者的汇聚地吗?你是怎么进来的?走后门?” 从容心下吐槽:我是怎么进来的您老人家还不清楚吗?在这装什么蒜…… 伺候在旁的玉金闲来无事又嚼起已故者的舌头:“不过死了一个人,至于么他们?好像多大仇似的,每年不都死几个上主副使执行者什么的吗,有什么稀奇!” “而且这次死的,是梅影,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叫好呢,可想而知,她平日为人多么嚣张可厌,从容,你可别学她,在这里,不会做人就等死吧!你看光子,不也一样吗?” 欧也从容如果没有亲耳听到,她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玉灵碧嘴里吐出来的,她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说这句话,唯有晴尊不会,现实与理想的巨大落差刺激着她一向迟钝的神经,让她在这时猛然开窍,知道该如何反驳:“梅影个性是娇纵了些,可她没有坏心,更从没害过人,至于光子少主,她的为人您最是清楚,不需要属下赘述了吧?” “她害没害过,你知道?你害没害过,我知道?相夫光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天知道!” 玉金噗嗤一乐,随后捂着肚子满凳子打滚,差点因为欣喜若狂栽下地去。 “尖酸刻薄,蛮不讲理,这还是我们认识的碧大人吗……不,这差距大的太可怕了……”从容本来想借助光子的力量,感化不像晴尊的晴尊,没想到这位昔日英明仁慈的君主,如今变得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好像跟天地盟是你死我活的仇人一样,不可共处一世。 大旗主玉金整日呆在无尘居里,回想起曾经在这受到天地盟上主的羞辱,就忍不住,当着晴尊的面辱骂他们,当最好听的一句“白痴”倾泻而出时,以落月啼小婉为首的天地盟上主悉数到场。 “一来了就听不到好话,当真是恶心!” “那种无缘无故骂人‘白痴’的脑残,你跟它一般见识,可真就变成白痴了。”小婉嗤嗤一笑,随口接住芙菱的话。 “哎哟,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么?怎么连城主都回来了?”玉金不怀好意的笑看一众俊俏面孔,深深的妒恨藏在眼底。 “是出了件大事儿,听说,晴尊大人大赦天下,把国都大牢里的‘重犯要犯’全都放出来了,包括跟雪毒案有关联的那些人?”桔梗木茉难以置信的把一份印刷体的报告书展示给晴尊看:“足足六十八人,多半都是雪毒案的涉案罪犯,他们虽罪不至死,可也不轻,怎么能说放就放呢?” “是啊,晴尊大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诺紧接着苍棱的疑问用手势比划出问句,不想玉灵碧烦躁的打断了他们的话:“我是国主!我觉得他们的罪可以赦免!你们有权过问吗!”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不能放过梅影呢?何况她本来就是冤枉的!”芙菱沉不住气,每当想起梅影的悲剧,她就无法正视眼前的人:“我们认识的碧姐,不是这样的,她善待每一个人,哪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怜悯每一个人,即便是与之为敌的,她珍惜别人的生命,远过于自己……而你呢?不问青红皂白就草菅人命!我看你……根本不是碧姐!” 玉灵碧抬手便要赏芙菱耳光,被她的哥哥也俊及时抓住了手腕,一向嬉皮笑脸没有正形的青年此时严肃的骇人:“晴尊,我们真的不想伤害你,但梅影她是我们的伙伴,她冤枉致死,是你造成的,你让我们怎么面对你?” “碧姐,你是要把我们的心一片一片扯碎,然后逼我们……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亲手扯碎和你的这份关系吗?” “我们尊敬你,我们忠诚于你,但,这不表示……我们会继续纵容你!” 上主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谏和警告让玉灵碧神色连变,她愤然起身,和从前最信赖的部下们正面激突,毫不迟疑:“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如果必要的话,我们会让国主明白,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有多么的不应该,为了让你不继续错下去,我或许……会采取行动!” 助贤语出惊人,直白透露出倘若晴尊继续恣意妄为,他将出动军力解决这一切,如果还是油盐不进无法谈拢,他们不会再任由一向敬爱的首领荒唐下去。 正面宣战后,天地盟上主除了回城打理事务、回部门主持大局,就只终日聚在零界宫,静静不发一言,似在等待“奇迹”。他们知道,用了一个十分极端的办法,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准确测试出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变回从前的碧姐。 很快,他们等来了晴尊的答复。那日,天气半阴不晴,乌云时聚时散,宛如众人多变复杂的心情。晴尊带来了近几天特别亲近的部下玉金大旗主,和她大摇大摆进了零界宫,往正中的沙发一仰,喧宾夺主。 “本国主这次来,是要向你们宣布一项本国主的最新决策,这件事,关乎我们整个国家的收入,如果你们因为这个人利益而用军力威胁我,那也只能说,你们真的是沽名钓誉,假装清高,这句话我在这摆着,希望呆会……你们别坐实了才好。”玉灵碧阴阳怪气的笑着,接过玉金奉上的茶,慢条斯理道:“你们上主的收入,实在是太高了,你们可知,这些钱如果能分出去三分之二,将会解救多少黎民百姓吗?” “晴尊大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本国主决定,削减你们的薪水,关于这件事有具体的实施方案,接下来,我会慢慢说给你们听……芙菱,你脸色不太好啊?一听到钱就猴急了吗?你们就这么在乎?看来做上主,为百姓是说着好听,实际上还是为了钱吧?” 碧姐说话变得奇怪不是一天两天了,大伙儿姑且容忍,回道:“并不是这样,如果有合理的理由,我们完全接受,并不是证明,而是我们不需要证明,清者自清罢了。” “说得真好听啊,那么,扣除你们现有工资的三分之二,没问题吧?”玉灵碧直入主题,说着令玉金眉开眼笑、而一众副使目瞪口呆的话。 “三分之二?简曳亲王也才扣一半啊!” “说来说去,不还是爱钱么?” “三分之二,最后剩下三万多,穷不死的,还是老话,碧姐给个理由出来,我们照办就是。” “真洒脱啊,宁日潇,可我还要提醒你们,你们不仅要从此以后领余下三分之一的工资,还必须把从你们做上主以来所有个月的工资补偿回来,一个月补八万,一年就是九十六万,算仔细了,你们工作多少年了?” “等等!碧姐!你在跟我们开玩笑吧?补?怎么补啊?还八万?怎么算的数啊!”小婉一时激愤,大吼出声。 “你怎么算的数啊!有没有水平啊你!不愧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你们现在的月薪是十二万,补三分之二当然是八万了!”玉金狐假虎威,冲小婉吼得气壮山河。 “我们才刚刚涨一个月诶!你就要我们按照现在的数额补?” “呵呵,最后还是暴露了吧,你们就是舍不得身上那点金子,吃老百姓的吃惯了是吧?你们不想补也行,那么从今天开始,就不要领上主工资了,什么时候把金额补齐了,什么时候算,我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要不然,你们不在规定时间内交齐,可是要被判‘滞纳罪’的!” 众上主不约而同将目光定格在宁日潇身上,感受到伙伴们期许的青年女子义不容辞:“好,三分之二就三分之二,补钱的事我们也会想办法,但是,我们有个要求。” “说吧,只要你们心里记着百姓,不管什么要求,本国主都尽量满足。”玉灵碧伸出纤纤五指,扶了扶被发蜡抹得油光水滑的鬓角,显露出从未有过的妖娆姿态。 唐元纪景洛点头,并回了个眼神给宁日潇,在晴尊意想不到的角度提出:“属下仍旧是财税府总长,因此,上主补齐的钱款去处,本少主将一路跟踪监察,直到确切的搞清楚花费的实处,至于凝光城和千年岩洞各占一半的国家财产,一向,都是经由财税府掌管和记录的,敬请国主大人在派人索取时,做好记录和索取人的详细签字,免得到时候去电子总站、光能总站调录像,浪费了您的时间。” 面对景洛如此和风细雨的阐述,绿发女人实在无法将这口火气吐出来,但天衣无缝的措辞又让她憋得脸色发青,浑身长刺。玉金的脸色更是难看,本就黑黄的肤色,如今更是暗淡惨灰,宛如阴天黄昏。 “景洛!你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打消了‘奇怪碧姐’即将产生的念头!” “什么即将产生,我看她,觊觎国家财产的念头应该早就产生了吧,我越来越觉得她不是碧姐了,岂止是不像的问题啊?” 芙菱和小婉的观点接二连三,再接着便是化羽忧愁不安的表达:“可是,那天从她无尘居采集到的头发,我拿回去做了化验,仍旧是碧姐的基因没错啊,无尘居每天都被机械兵打扫的纤尘不染,不可能余留‘真正碧姐’的头发吧?所以我觉得……这个人……她还是碧姐……” “可她一点也不像啊!”芙菱鼓着嘴巴,不舒服的皱起小眉头:“你们说……碧姐的脑子里是不是还有蛊虫啊?” “到现在也不知道那虫子的来源,还真不好说,我觉得最奇怪的,还是碧姐今天的反应。”千刺抓着早已耷下来的橙毛:“我们用军权的事威胁她,她今天却只字不提,反倒提出削减我们的薪水,她应该知道,比起削减薪水,直接废除我们更方便吧?” “那可未必,囫囵吞枣和细嚼慢咽有着本质的差别,前者性急冲动,想一蹴而就,后者深思熟虑,伺机待发,你们说,哪个更容易取得最后的成功?” “如果是最后的成功,那当然是后者。”海蓁子最先回答宁日潇的反问。 欧也从容从茶室里择取了众上主喜爱的茶叶,一一泡好后用托盘端到矮几前,小婉胡乱抓了一杯兰花清香的仰脖子喝光,结果被烫得拼命咳嗽,好不容易平复过来以后,显得气急败坏:“我觉得!除了碧姐的问题!我们自己的问题也需要解决啊!” “碧姐的问题和我们的问题有差别吗?”途倩儿端着杯子歪脖疑问。 “当然有分别!现在是碧姐要减我们的工资啊!”小婉一屁股坐到地上,差点没趴下打滚,神情崩溃:“三分之二!三分之二啊!好不容易涨了点!现在又大幅度下跌!也太天旋地转了吧!” “可不是吗,按照小婉的食量,原来能吃一缸,现在就只够吃一盆了!”风扬嘻嘻哈哈的调侃起来,轻松的情状叫人很是放松。 “都这时候了,大哥还有心思开玩笑,我都郁闷死了!”小婉又一屁股坐到芙菱旁边,和抱着布偶大熊的黄毛姑娘一起撅嘴。 “瞧瞧,你俩这嘴都能挂油瓶了,现在是气馁的时候吗?”海蓁子用手戳了戳两个丫头的脑门,对环绕在侧的伙伴们倾吐肺腑:“‘不管过程伴随多少悲伤,结局都要争取做到完美’,至少,我要记住碧姐这句话,有些事发生了,伤心难过是必然的,但灰心丧志是断不可取的!已经发生的事,就跟逝者已逝一个道理,不可挽回的我们都尽力了,钻牛角尖又有什么用呢?碧姐可疑,我们就去调查,需要补钱,我们就去赚!” “赚?怎么赚?” 面对异口同问,海蓁子打趣一笑:“拍电影,去不去啊?” …… 天地盟上主制定了一系列私人挣钱计划,讨论时是这段时期最愉悦的一次经历,仿佛忘记了碧姐的改变、梅影的死去、光子的不在…… Chapter 0610 天地盟,以整个国家八成以上的兵力相威胁,使“晴尊”认识到了兵权和军力的重要性,终于在某日,她以国主之名,在剥夺了风摩以悠的律法执行权后,正式向术师武士总部队队长助贤索要整个国家的军力掌控大权。 玉玺宝鼎象征最高王权,城主玉印昭示地方最高统领官,零启器乃国府中央最上层机构人员的护身符,而最高的军力指挥权,在术法界各国,通通汇聚在一张薄小的金属木片上,它被称作“军令王符”。 “或许你会心存不满,可是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权力拥有人,不管是百姓的生命,还是战队的术师,全部都是我的囊中物,因而,助贤,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听说你把军令王符保护的很好,本国主在这里谢谢你了。” 四代国主向她之下的少主索要国家军权,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然当下境况,晴尊的种种表现,实在很难让助贤干脆的点头,他也不拖泥带水,回应的直截了当:“军令王符被我藏在很隐秘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属下绝不会出动国家军团,还请晴尊大人放心。” “放心?你不乖乖交出来,要我怎么放心?” “晴尊大人,这是不信任属下吗?” 面对助贤沉着冷静毫无恼意却也不肯屈服的表现,玉灵碧一时无法回答,这时,顺路给助贤捎了两把宝刀的唐元纪景洛踏入天忍宫,见两人面对面似相争不下,从旁参与:“晴尊大人,虽然景洛来的晚,但也知道人人传颂的故事,当年,为表信赖,您将这城中唯一一处菖蒲的种植地移栽到天忍宫外,菖蒲象征信任和倚重,说明助贤是国家可靠的依傍,晴尊大人你日夜为国事操劳,还要理会军务方面的事,实在太过辛苦,属下认为,还是让我等帮您承担比较妥当。” 玉灵碧一瞪眼,明显还在记恨景洛把持财政不肯松懈的事,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冲:“本国主不需要你来教我什么叫妥当!本国主只知道,本国主自己的东西要自己保管!助贤,给个痛快话,你交是不交吧!” “今天,就算十三禁卫军的诸位队长来了,也恕助贤不能从命!”助贤肩背挺拔,铮铮屹立,答复的口吻坚定凛然,无所畏惧。 “你这是要造反吗!以下犯上是死罪!别以为我不敢杀你!”玉灵碧从景洛手里抽出宝刀,径直架到助贤脖子上,两手气得发抖。 “晴尊大人!请不要这样!” “如果晴尊大人执意要取属下性命,属下无话可说,亦不会反抗,但,军令王符,是明君托付给属下的东西,属下宁死也不会说出它的下落!”面临死亡,助贤强硬不屈,冷冷浇灭了玉灵碧的渴盼。 “晴尊大人!” “唐元纪景洛!管好你自己的事!再敢求情我连你一块儿杀!”玉灵碧怒吼完毕,面目狰狞地抬起的利刃,使劲儿朝助贤纹丝不动的脖颈上劈斩。 眼看就要鲜血四迸,天地盟上主居然及时出现阻挠了晴尊的斩杀,助贤同时被几个人推离危境,不大的前厅即刻聚满了国家的上层政要。 “国主!你怎么能杀助贤呢?就算不看私下的交情,助贤他也是光之国的忠臣良将,您诛杀忠良,是要毁灭这个国家的前途吗!”宁日潇鲜有的激动,直接□□晴尊险些铸成的大错。 “忠良?他曾经帮着狄鲛和允帝逻干了多少祸害百姓的事儿?他也算忠良?我是国主,我要的东西他不给,根本就是想拥兵自重!造反夺权!”女人不依不饶,用手指在一众上主的面庞前狠狠比划,恨不得抠上去般憎意十足。 “晴尊,你现在的作为,和当年的允帝逻又有什么分别?”终日守望在水域城、极少归来的春水绿阳面无表情的献出了她的珍贵之言。 “沧岚大人从不准许自己的部下和弟子另投他处,可他却让你安稳的在这里做国主,甚至把他的部下们也送来,这份深意,晴尊你还记得吗?”比助贤更加惜字如金的荆棘也看不下去了。 “大家相识一场,有什么误会摊开来说便是了,何必弄得剑拔弩张鸡飞狗跳?我们不是敌我矛盾,无需这样大动干戈吧。”冰美人天雪也紧随众人步伐开口“声讨”晴尊不恰当的言行。 “好啊,平时不出门的这几个也来反我?你们天地盟真的以为自己出将入相很了不起吗!不但拥兵自重还恃才傲物!完全不把我这个国主放在眼里!我以前是太傻!才跟你们称兄道弟!事实上!你们有什么资格和我平起平坐?” “晴尊大人,我们和你一样,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并不是为了跟谁平起平坐,至于拥兵自重,我们实在是不敢当。”疾藤再不犯困了,认真而严肃的说出了如上的话。 他们不自觉,开始畏惧称呼这位国君为“碧姐”,也或许,是这句亲切的称呼,不再适合眼前“陌生”的女子。 “我不跟你们废话!助贤!你不交是不是?那么你现在还是少主!本国主要罚你!你没有意见吧?” “杀尚且不惧,助贤又怎会违抗国主的处罚?”助贤并不看她,而是一直正视前方,那个每每日出必然皓辉万丈的方向。 “好!很好!给我滚出来!本国主会让你知道!违逆我的下场!只会比死更悲惨!” 少顷,日月广场中央地带,挤满了前来观赏天地盟上主受罚的围观者们,其中,御政宫成员占多数,其次是忧心忡忡的天地盟,再次,便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来客。 探樱看到一双恶毒跟随的目光,打从她从人群中间的道路穿过,那个女人的视线就一直紧追不放,即便探樱回应了这份关注,免罪囚犯带头人飞肥蛾也毫无收敛,她瞪了探樱一路,到探樱快要消失在前方让她无从捕捉,她几乎脱框的眼珠仍旧斜飞欲出,不肯收回。她不怀好意的样子让探樱一阵恶寒,不由想起,此人当初被光子逮捕,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人的。 “肥姑,你去天忍宫,把那的菖蒲全都给我拔了!” 接到国主指令,飞肥蛾受宠若惊,喜极而泣:“国主大人,我不知道天忍宫怎么走啊!” “你!”玉灵碧一指最后出现十分显眼的探樱:“带她去!” “属下遵命!”探樱握拳强忍,不使自己爆发,淡淡对肥姑说:“跟我来吧。” 一切准备就绪后,御政宫十名膀大腰圆的男性成员扛着被黑布蒙住的庞然大物过来了,虽然有十人共同承受重力,可他们仍是大汗淋漓呼呼喘息,人们开始好奇,那黑布下面究竟藏了什么,会把最孔武有力的一群壮汉都累成这样? 黑布掀开后,玉灵碧得意了,而众人也跟着傻眼了。眼前,落放着一只纯钢所制的“针笼”,笼子的栏杆纯钢所制十分沉重,为了牢扎地表,下方还做成了尖状的顶端,人们本以为晴尊为了泄愤,只是把助贤关进去饿几顿,不想,她居然要求助贤只身扛起这个钢铁牢笼。 “扛就扛!助贤!你放心!我们会陪着你的!”上主和副使们给助贤打气。 “没那么简单哦,扛这个必须由助贤自行完成,并且时间是一整个晚上,不到明天日出,你别想把它放下来,这……就是对你大不敬的惩罚!你们也要引以为戒,不要再以为……本国主是个好欺负的角色!” 晴尊气势凛然的慷慨言辞博得御政宫喝彩与鼓掌,他们刚刚得到升职加薪的允诺,着实欣喜的很,被鼓励的晴尊更是得意洋洋,逼迫助贤立即照办。 助贤步伐沉稳的走到地中央,钻入针笼,将其一把扛在双肩之上,这针笼设计巧妙,高度和卡在双肩位置上的缺口刚好适合助贤的身形与身高,使他在站直的情况下,足以让尖刀般的牢栏底端与地面保持一尺左右的距离。 接着,晴尊命人把几个没有得到赦免的囚犯带上来,威风赫赫的说:“这些,本跟飞肥蛾一样,是被关押在国都大牢的人,可他们不识时务,不懂得讨本国主的欢心,所以,在不能免罪的前提下,本国主还要惩罚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骇然,这行事怪异而乖张的国主又想出什么整人的手法来了? “你们,现在就躺到针笼下面,一个挨一个,挤不下也要硬挤!” 此语一出,当即引发轩然大波,御政宫都吃惊失色的同时,天地盟连声反抗:“晴尊大人!这实在太荒唐了!您是在拿生命开玩笑啊!” 各方的质疑反抗和求情,都没能打动玉灵碧,她用死亡威胁这些囚犯,逼得他们不得不战战兢兢倒在刀尖下面,只要针笼的角度减低,他们就会被活活插死。 “晴尊大人!请您相信!我们绝对没有忤逆您的意思!助贤更是如此!求您放过他吧!也放过这些人好不好?” 化羽哀怜的乞求,让玉灵碧白皙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冷笑:“只要他扛得住,这些人自然不会死,不要以为,我平时宠着你们信着你们,就说话没大没小,做事没分没寸,我是一国之主,你们给我牢牢记住!再骄纵,我决不轻饶!助贤,你就在这给我扛到天亮吧!当心,你的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让这些‘非死囚’的罪犯真真正正的赶赴黄泉哦!” 不管芙菱小婉怎样愤然呼喊,化羽一诺如何悲伤恳求,玉灵碧依旧在玉金如风的搀扶下,大摇大摆扬长离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观看者们一个个觉得困乏无聊,纷纷离开了日月广场,唯有天地盟的上主、副使、执行者们,无一缺席的陪伴在侧,在提心吊胆中给助贤加油打气。 针笼有数十斤,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重,助贤的肩膀已经没有知觉了,满头大汗的坚持着,连大气都不喘一分,可就是这样的双腿绷直、肩背笔挺,牢栏的尖刃还是稳稳落到了囚犯们的心口上,他们吓得痛哭流涕,感念生命的无常。 眼下,是连动一分都难以做到了,不管是自己逃脱还是掀翻牢笼,但凡有些微挪移,这些躺在地上的生命,都会瞬间逝去。 助贤咬紧牙关,警醒自己,一双眼眸锐利如刀,坚韧无比。 月升天中,广场四周传播过来的光线全部来源于炽灯和虹灯,趁众人的专注力始终定格在助贤身上,表情复杂而不安的嘉琦芙菱轻手轻脚悄然离开,碧姐脑子里是否还有蛊虫的念头被她一直牢记心中,可芙菱也知道,如今的碧姐,是不可能乖乖接受检查的。 回到荷颜宫,她一阵晕眩,险些撞到搁放花瓶的置架,一头撞上悬挂着水墨画横幅的墙壁,是洛紫星涵及时闪身上前挡住了这份冲击,芙菱抬眼瞬间看到了满头璀璨紫毛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子,才反应过来两人距离如此接近,她用力推开洛紫星涵,气喘吁吁的跌到地上。 “喂!你怎么了?不舒服的话找那个女医师给你看看啊!” “什么女医师,那是化羽……”芙菱实在起不了身,只好扶住洛紫伸来的胳膊,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沁出,虚弱憔悴。 “绿毛老大的医术应该更高段吧!” “别跟我提她!” “喂,你怎么啦?之前不是整天念叨碧姐碧姐的吗?现在是在生什么气?她动了你的奶酪?” “你整天呆在这里,怎么会不知道……碧姐,已经不是原来的碧姐了……”芙菱难过的抽泣,泪珠在面庞上滚动滑落:“你试过吗,精神支柱崩塌的感觉?好像灵魂里所有有生气的东西都被抽走了,光子曾经说,一个活着的人,倘若没有信仰,就跟尸体没有差异……而我的信仰,就是碧姐,她现在已经不是她了,那我呢?我一直尊崇的理念该怎么办?我以前……只知道玩,从来不想这些,可光子和梅影接连死去,我才发现……这或许才是真正的我……” 洛紫星涵递来两张纸巾,替芙菱拭泪:“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芙菱含着眼泪的眸子转向他,那一刻温柔如水可怜楚楚:“你真的愿意帮我?” ——“我想要帮碧姐检查一下,她脑子里是不是还有蛊虫。”—— 当洛紫星涵一拳揍昏跟晴尊同床而眠的玉金时,晴尊显得分外镇静,没有呼救,也没有惶恐,当芙菱让洛紫星涵帮忙把人摁在床上,让沙蕊强行检查时,这位白日里还盛气凌人的国君竟出人意料的乖乖配合。 “芙菱少主,国主大人脑中并无蛊虫。” “你确定?” “反复检查过了,真的没有,我建议,还是该用化羽少主的元流水汽镜勘测一遍比较好。” “闹完了?”玉灵碧坐在那里,仰头望着一行三人,指了指洛紫星涵,又指了指沙蕊:“本国主宽大为怀,不怪你们两个听命行事的,现在给我出去!” 两人留在原地,没有挪动,不约而同看向芙菱,眼里有满载的担忧。 “我没事,你们先出去吧,我正好有话跟碧姐说。” ——神使宫汇贤堂—— “坠玉,芳仪死亡的案子我们还要继续追查,即便梅影死了,也非要揪出个所以然不可。”风摩以悠将案件已知的内容整理成文书,交付到信任的部下手里,顺便问:“风摩家的祖宅拍卖,马上就要进行了,这次邀请的都是各国商界名流,本着能赚多少是多少的原则,我要尽可能的填补上主们这些年以来‘欠下的亏空’。” “以悠大人,我一直不明白,除了这栋祖宅,风摩先生和夫人的财产你分毫不要,现在,还把他们留给你仅有的东西拍卖了,你真的……舍得吗?” “爸爸妈妈留给我的,远比这些身外之物要珍贵,它们在这里。”以悠握拳轻轻敲中自己的心口,对着那其中扑通扑通跳跃的东西微笑:“我相信,他们也一定会支持我,用他们留给我的东西,来保护现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们。” “以悠少主!不好了!”欧也从容顶着一头雨水跑进来,脸色沉痛焦急。 “从容,你怎么来了?”坠玉拾起手边的毛巾替从容擦湿掉的头发:“外面下雨了吗?” “芙菱少主正在大雨里被罚跪!我求晴尊大人开恩!可她根本不听!我看芙菱少主脸色很差几乎要昏倒了!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你们这些上主了!” 慌不择路的寻找中,欧也从容一眼看到了风摩以悠所在的神使宫,她知道,她要找的救兵,只能是这些上主。 瓢泼大雨洒在地上,激起一阵阵弥漫的水烟,周遭视野被混沌填充,只听得到强烈的风吼和肆虐的雨滴敲打声,天上仅有的月光也被乌云蒙蔽了,虹灯的光被水雾遮掩,整个凝光城都陷入到只剩下暴风雨的漆黑地带。 芙菱跪在碧玉宫门前的台阶下,双手高举着一只钝重的铁盆,雨水浇得她睁不开眼睛,连口中都呛满了数次,她痛苦的坚持着,没有因为暴风雨的折磨而违背晴尊指令。 “晴尊大人息怒,外面正在下雨,芙菱少主会淋坏身子的。”风摩以悠一路走来,打着伞还被浇湿了半个身子,可想而知养尊处优的芙菱有多么的饱受煎熬。 “晴尊大人,芙菱少主在来这之前就已经很不舒服了,求您大发慈悲!放过她吧!”沙蕊看不过去了,帮芙菱求情。 玉灵碧斜楞她一眼,口吻不善:“沙蕊,本国主不追究你方才的无理,已经很容情了,你不要得寸进尺!惹恼了我对你没好处!” 沙蕊刚刚还在想,洛紫星涵这小子跑哪去了,这时候就见他从无尘居里跑出来,拎着这位晴尊最喜欢的鹅绒被,冲入雨幕,将它牢牢裹住芙菱的身体,并将芙菱手中的铁盆一脚踢开,继而,把人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往远处狂奔。 以悠等人无视晴尊疯狂愤怒的呼喊和威胁,紧跟着洛紫星涵消失的方向追随而去。 Chapter 0611 “助贤少主扛了一夜针笼,现在已经回去了,整个身子都僵了,好在那些囚犯毫发无损,可芙菱少主却病了……” 翌日清早天地盟会议时间,众副使、执行者坐等上主们驾临的空当议论纷纷,当晴尊冷着脸气势压人的出现时,现场安静了。不消多久,穿戴整齐的天地盟上主也一一到位,坐到上主的特定席上,等待国主讲话。 玉灵碧的目光在上主们脸上扫荡一圈,发现他们都老老实实后,依然很气愤:“没有我的命令,嘉琦芙菱畏罪逃避责罚,你们这些上主还有什么话好说?……这是要造反啊!” “晴尊大人,芙菱正在发高烧,很严重,昨天要不是洛紫星涵,怕是今早就要传来噩耗了,那样的事,对您的名声又有什么好处呢?或许您已经开始认为我们的话忠言逆耳,但是,这终归是事实,我等希望,您还是认清楚比较好,比起威严的重要性,国家和百姓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吗?” “好一副官腔啊,惠茵海蓁子,竟然打到本国主头上来了!” 玉金和如风一左一右的上前安抚,玉金满面春光的提醒道:“晴尊大人,难道您忘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吗?” “啊对!还有件事要你们这些上主去做。”晴尊一边吃如风切好的小块水果,一边若无其事的发号施令:“为了增强我光之国的实力,震慑所有外域,本国主决定,正式启用‘原磁能’的研究,这次不搞光源弹了,就搞搞……那个比光源弹更厉害的……叫什么来着?” “新光源弹?那可是掺入了雪毒的物质啊!先不说原磁能本身作为军事力量压制别国就是一种很不人道的行为,单说雪毒,是可以由一个国家的上级轻易触碰的吗!那样你让术法界其他国家怎么看待我们啊!” “落月啼小婉的副使叫……岫折苏是吧?听说她来自神顶部落,是崛川北勒的传人,还有她的师弟,也在凝光城不是吗?放着这么好的实验家你们不用!脑子都抽了是不是啊!”晴尊根本不听众上主如何反对,只一味下着自己的命令:“总之,这件事你们非做不可!风扬化羽!本国主任命你为这次实验的主策划人!研究出新物质的同时也要大批量生产,听说流管那种东西可以防止原磁能泄漏,你们多弄一些,好了,就这样!” 见她抬起屁股就要走,而玉金跟在后面推推搡搡仿佛很急,天地盟从上至下集体暴怒了,他们齐声喝止国主的步伐,更是由风摩以悠带头,群起斥之:“晴尊!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各同盟国之间早有约定,原磁能的任何一种都是禁止研究的科技项目,你这么做,是让我们与整个世界为敌,难道你忘记简曳的那次教训了吗?至于对我们本身,原磁能只是让国家变成人间地狱的凶器,将光源弹等高危物质装入流管的过程里,必须由人来亲自校对和执行!那么,你打算让谁去装呢?百姓吗?如果这样的话,你和允帝逻有什么区别!” 昨晚就被春水绿阳指责成了“允帝逻”,再次听到这话的玉灵碧显而易见的大动肝火了,她指着风摩以悠,穷凶极恶的大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把本国主和那昏君相提并论!” “难道不是吗!允帝逻最喜欢听信佞臣的话鱼肉百姓!你现在和他有什么分别!”千刺也从旁怒责晴尊的无道。 “千刺城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我是佞臣了?”玉金吊丧着脸,对昔日的心仪对象早已冷若冰霜:“同僚一场,我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但如果你再敢口出狂言,我就杀了你!” “你想杀谁!”洛紫星涵的搀扶下,嘉琦芙菱面无人色,憔悴无比的出现在会议厅门前,即刻引来了人们关注的目光。 “洛紫,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吗?” “对不起,她不听劝,非要过来不可……”洛紫星涵惭愧的抓了抓紫毛。 “你还没有资格对我们喊打喊杀!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对这个国家都比你有价值!”芙菱不顾身体的不适,强作精神跟玉金抗衡,很快又转向晴尊:“用一句神之国评价昏主的话……暴君!你残忍无道!我嘉琦芙菱真是瞎了眼才会跟随你这样的混蛋!”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才吗?不过是上主里素质最低下水平也最上不得台面的废物!废物!” “那又怎么样!我是废物!我要不是废物!会让你这样的人没完没了的搜刮民脂民膏吗!” “你!来人啊——快来人——把这个少主给我拖出去绞死!快——” “你们谁敢!”玉灵碧打滚耍泼不依不饶的哭闹时,戴面具的黑衣人无比凛冽的高声说道:“我奉总队长之令,维持光之国府的秩序,在你们闹出更加可笑的行径之前,我必须警告你们,别不知收敛!” 晴尊不闹了,玉金和芙菱也渐消火气开始不发一言,他们注意到这个身形纤瘦半男不女的蒙面人,竟然开口讲话了,并且一起始便是气魄非凡的句子。 “黄泉队长,如果一个部下不听上级的调动,还屡次违抗命令,依照十三禁卫军的条例,该如何处置呢?” 枯枝纹面具稍稍往晴尊所在的方向倾斜,虽然上面的两道细缝不足以看到其中的双眼,但所有人都知道,黄泉在注视玉灵碧,只听她沉默过后无波无谰的回应说:“根据不同的程度有不同的处罚措施,但是有个前提,必须是在上级行为和言行全部合理的情况下。” “晴尊大人的决策一点都不合理!启用光源弹!跟冲光国民众伸出魔爪有什么分别!简直是……欺人太甚!” 芙菱又沉不住气了,对晴尊的不满恨不能全部发泄出来,一旁的殿门在玉灵碧即将发飙时被肥姑伸脚踹开,面宽肉圆、鼻塌额扁的黄脸妇人拉扯探樱的衣袖来找靠山告状,神情异常痛愤。 “这个烂货根本就是故意耍我的!表面答应带我去拔菖蒲!结果把我领到阴森森的地方!害我弄了一脚泥……” 飞肥蛾歇斯底里的痛骂声荼毒着众人的听觉,连晴尊本人都无法忍耐的嫌恶皱眉,她先是斥责探樱,然后勒令肥姑当众表示忠诚。 “国主大人!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您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飞肥蛾匍匐在地,在晴尊的睥睨和他人鄙夷的注视底下,卑躬屈膝的表露忠心。 “你那一脚泥,实在太脏了,本国主现在让你舔干净,办得到吗?” “办得到!办得到!”妇人欢天喜地的答应,继而众目睽睽之下□□般趴伏在地,伸出沾满口水的长长舌头舔舐起被她踩脏的地面,左一下右一下,极其认真,生怕放过一粒泥沙。 众人目瞪口呆,晴尊则洋洋得意的宣布,这才叫忠于自己的好臣民。 有人看不过去,这不仅仅是恶心的问题了:“别舔了!多脏啊!” “不脏!晴尊大人踩过的地面怎么会脏呢?”舔干净以后,肥姑连嘴都不擦,满口泥泞,用着臭气熏天的嘴说了一车香甜满满的马屁词儿。 “既然如此……”晴尊眼底是满满的嘲讽和戏弄,以及深切的厌恶,她抬高白色筒靴,将鞋底朝向飞肥蛾的脸:“舔干净,本国主就相信你是忠诚的。” 肥姑□□状的跳跃过来,抱住晴尊的鞋上下□□,竭尽全力,还不住露出美滋滋的表情小声叨咕:“晴尊大人的鞋也是香的!” 天地盟一众的神态已不足以用乌云密布形容了,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们见证到什么叫做完全舍弃做人的尊严。 这个为了博主人欢颜一笑的妇女起身后,宛若无事般凑到晴尊跟前,嬉皮笑脸的请示,她该再为一国之君做些什么,奴颜媚骨的姿态让玉灵碧蔑视一笑,伸脚揣得飞肥蛾满地打滚喊痛。 “本国主是你的救命恩人,就算要你的命,你也要乖乖交出来,现在,我要你说几句好听的给我听,懂吗?” “是!我马上说!”门牙都磕出血来了,但肥姑的谄媚劲儿丝毫未减:“要是晴尊大人把我留在身边!我肯定不会让您后悔!我什么都听您的!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要你欺压百姓,你也会去做吗?” “百姓算个屁!手里端着米饭,嘴里吃着猪肉,最后辱骂国府!他们就是这副德行!不能给脸,给脸不要脸!” “究竟是谁给脸不要脸?难道你不是百姓出身吗!” “芙菱,算了,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人家都能当众舔鞋,是你我能够与之‘媲美’的么?”小婉端出刁钻的一面讽刺人格尽失的飞肥蛾。 “肥姑,你先退到殿外等着,本国主用到你的时候自会叫你……以及,用滚的。” 飞肥蛾无怨无悔的滚出会议大殿后,天地盟众人脸上的难堪表情仍旧不散,这让玉灵碧面露讥讽,挑动单眉嘴角一歪:“怎么?同情了?也别看不起飞肥蛾,人家这叫放长线钓大鱼,比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强得多!” “这样的强,我们宁可不要。” “话别说太满,到最后究竟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你们天地盟啊,就是不知道做事给自己留后路,到最后,凄惨的只会是你们!……嘉琦芙菱,你怎么了?这么快就遭到报应了?” 从刚才肥姑舔鞋开始,芙菱脸上淌过的汗水就一道接着一道,面容也越来越惨白,到晴尊出言侮辱时,她已经意识不清的原地打晃了。 化羽等人连忙上前扶住,试探她的额头,女医师随后惊恐万状:“情况很不乐观!要马上送到医疗院去治疗!国主大人!请让我们离开!” “不行!嘉琦芙菱犯上作乱!本国主怎么会轻易饶过她?” “晴尊,十三队长的确给了你支配他们的权力,但是,没有给你剥夺他们生命的权力,该做什么,你了解了吧?” 只有看向黄泉时,晴尊的目光才是有所收敛的,至少那一层嚣张气焰被严密的遮藏住,她不甘愿的点头,口舌仍旧占于上风:“病好了给我立刻回来受罚!要是让我发现你是装病!十三队长也护不了你!” 化羽前脚刚走,后脚也俊就急三火四的赶到,见妹妹已被带走,连声跟晴尊道别的话都没说扭头就跑,被忽视的玉灵碧面色很难看,大吼为什么所有上主都这么没礼貌,不把她这个国君放在眼里?晴尊袍长长的袖子一挥,帅气掀倒一只花瓶,碎裂的动向昭示了她的愤怒,同时,也溅伤了白皙的面孔。 当天地盟回过神来时,晴尊已经捂住血流不断的右颊大声呼救了,见其受伤,一众慌了手脚,翻药箱的翻药箱,找化羽的找化羽,唯独宁日潇,呆若木鸡的定在原处,目不转睛。 助贤还在休养,芙菱又生病入院,各个城主被强行催回自己的大城,余下的几名留守上主显得郁郁寡欢,从前遇到挫折时,碧姐会鼓舞他们,为他们打气,而现在,让他们陷入困境的,却是那抹最为耀眼的光。 探樱在零界宫外重遇了四处瞎逛的飞肥蛾,顿时生出一阵恶心的厌烦感,肥姑还不依不饶,继续用狠毒的目光一路注视探樱,甚至出言不逊,当探樱忍无可忍想对其挥拳泄愤时,黄泉阻止了她。 “黄泉队长?为什么拦我?” 黄泉无视掉趁机溜掉的肥姑,松开探樱的手腕,背过身去:“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你可能把他们一个个全除干净吗?现在动气甚至是动手,有什么意义?” “可我不甘心!明明不堪的是她那种人!又有什么资格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们?”无处宣泄的恼火,只不过飞肥蛾是最不幸点燃火药的一个,探樱深深清楚这一点,若是往常,她未必会如此冲动。 “别人怎么看你,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是在意脸面,那我问你,面子的价值究竟在哪?” “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冲动了……黄泉队长,谢谢你,以前光子少主也这么劝过我的,可我总是不长记性,总也改不了。”探樱的表情柔和起来,还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上的小辫。 黄泉不再多说,正经八百的问:“上主们在里面吗?” “嗯,都在里面。”探樱做出邀请进入的手势,目送面具人清瘦的背影渐渐隐匿在门中,忽然间目色恍惚,萌生一股异样的感触。 零界宫里,天地盟上主残缺不全的人数尤为明显,他们正严肃的讨论当下局势和解决方案,见黄泉不请自来,习惯性的住口,停止了商议的进程。 “难道你们认为,和晴尊继续这么僵持下去,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沉寂的气氛被黄泉开门见山的一句话打破,众上主明亮的眼眸同一时间落定在他的枯枝面具上,那一层不变的“表情”。 “好比我脸上戴着的这个面具,它永远只是个面具,不可能是我本来的样子,因为表象,永远不可能取代真实。” “什么才是真实?怎样才能透过表象?”海蓁子借机发问。 黄泉背过身去,连仅有的面具都转至相反的方向,冷沉的声音也愈发孤远:“如果一个人不肯摘下他的面具,就必须想方设法从最薄弱的环节入手,比如……绕到他的背后,从他的后脑解下面具的带子,这样,还担心看不透表象吗?” “这个人……不是总队长派来的吗,但为什么对我们说这些……总觉得……他是在帮我们……而非试探……”海蓁子暗暗思忖,凝眉目视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裸露在外的黑衣神秘人,愈发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了:“那么黄泉队长,是否也愿意让我等透过您的表象?” “呵呵。”黄泉用笑声赞美了海蓁子提问的高水平:“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自己啊。” 这时,一直是心不在焉自顾自思量过往的宁日潇略显沉痛的说道:“……或许,黄泉队长的话真的证实了一些事实,那就是……” 一众纷纷循声望来,见宁日潇神色凝重,都微微瞠圆了眼睛。 “面前的晴尊,根本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碧姐。” “之前的确怀疑过,不过,化羽不是说她的基因和碧姐一模一样吗?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很多相似的人,但基因分毫不差根本不可能吧!”小婉因为疑问不住的望天。 “也不是不可能,用无氏的秘制变身药就可以连同细胞组织一起重造,不过宁日潇,你是怎么发现的呢?难道是……”风扬平展的双眉渐渐聚拢到一起,眼神却精光直放:“流血?” “碧姐是医疗术师,那样的伤口完全可以自行修复,可是,她居然只是等着化羽过来帮她愈合伤口……” “经你这么一说!的确如此啊!” 不少人神情振奋,好像突破了一直以来最大的难题,恍然大悟之后便是前所未有的思路清明。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芙菱!”小婉雀跃着蹦起来,无意间发现黄泉正悄然退出零界宫大门,扬声呼唤:“谢谢你的提点了!黄泉队长!” 黄泉微微侧首,撂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面临压迫,只能自强不息。” Chapter 0612 “那么,现在开始回忆一下,碧姐是从什么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自打受到黄泉话语的启发,天地盟上主就不断在思考与之关联的问题,他们终日在零界宫和自己的管辖区域里来回往返,不知疲倦。 “那还不如去调监控器!”小婉拍着桌子倡议。 “先不说在圣母的监视下,我们还能不能查到,就凭惠溪临走的那些天,每天都陪着碧姐在凝光城出出入入就可证明,她已在那时候模糊了碧姐最精确的失踪时间。”早就去电子总站查看过的海蓁子头疼的接道。 “那个坏女人原来早就谋算好了!可恶!” “说起‘不一样’,我觉得是在那个时候……”风扬化羽回忆说,那天早上,她和碧姐早早起来去实验场研究新型物质的研发,结果碧姐被圣母单独请去了,紧接着便传来梨觞送晔王离开国都的消息,再后,碧姐的举止就开始异于往常了。 众人都在为这件事心乱如麻之际,探樱捂着扑通通狂跳的心脏一股脑冲进门来高呼:“好消息!好消息!有人替各位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 “什么?有人以天地盟上主的名义把本国主下令补交的薪水如数填充到位?并且分文不差?!”如风送到嘴边的茶米冰羹玉灵碧再也无心品尝,气急败坏的指着前来汇报的玉金大吼:“你弄清楚了吗!这是真的吗!” “晴尊大人,属下怎么敢骗您呢?现在国都货币存储所外围满了群众,不知是不是上主怕咱们不承认,竟然大张旗鼓的把金额全部到位的消息广泛散播,不信的话您亲自去看看!”玉金诚惶诚恐的解释,如履薄冰的样子在念柳时期并不多见。 就在晴尊因为没能通过削减薪水制裁到天地盟上主而大发雷霆时,天地盟几员上主大将悄然行至护光城的圣母宫,要求密见初代上主。 “圣母大人,长此以往,您和初代国主、初代上主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光国基业就要彻底摧毁了,如果我们的国主不再施行仁政,而动用光源弹让整个国家民怨沸腾,别说是我们,怕是连您也没办法安枕无忧了吧?” “那么众上主,有什么好的意见吗?不妨说来听听。”精明的梨觞不置可否,把球重新抛回给天地盟。 “我们决定,联名要求十三禁卫军更换国主,废除玉灵碧,将晔王国主重新请回主持大局。”宁日潇郑重其事的挑明来说。 “哎呀,这可不行,惠溪正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份压力,才决心隐退的,她怕是……不会回来的。”梨觞皱眉摇首,表露出为难艰辛的困苦。 “我们并没有收到晔王大人请辞的消息,所以,我们仍旧认定她是我们的君主,晴尊暴虐无道,我们不想为虎作伥了。”风扬龙泽也从旁附议宁日潇等人的建议。 “可是,真的让我难以置信呢,你们和晴尊感情那么深厚,怎么会忽然……” 接到圣母狐疑的视线,一众上主回应的气定神闲:“梨觞大人,您也做过上主,应该懂得我们对这个国家的赤诚,哪怕她削减我们的待遇,也从不怨恨过,因为我们是真心实意想带给光国民众幸福,没错,碧姐是和我们感情深厚,但如果她不能做到仁善爱民,那么我们和她的感情也只能搁放一旁了,孰轻孰重我们清楚的很,我们追随的是那个开明的好晴尊,而不是现在这个……” “既然如此,我就试试吧,但话要说在前头,本圣母不敢保证,惠溪会回来,至于废除晴尊的事,还是由你们天地盟亲自和队长打招呼吧。” “是,我们明白,多谢圣母大人。” 上主们每天都要数次出入凝光城,城主是在两地之间往返,少主是各府之间的辗转,他们进进出出,本是习以为常的事,但自打那日密见圣母之后,每个人的行动就都显得小心翼翼了。 海蓁子和小婉在前面慢慢行走,时不时低声交谈,还要故作自然:“还在跟吗……” “好像是……” “他们累不累啊,我们买个东西也要跟。” “这就是圣母,她并不相信我们的决心,所以才城里城外派人监视我们。” “这种喘不上气的感觉糟透了。” 海蓁子用余光迅速扫过身侧流动的黑影,微微一笑,告诉小婉:“没问题的,相信那颗珠子吧。” 秋之翼圣母日日夜夜派人监视天地盟上主的举动,只要他们聚集在一起,就一定会有人跟她报告。然而数天下来,他们并无任何异状,这样的“异常”不得不叫梨觞起疑,心下断定,他们一定是用了其他的方法偷偷联系。 做出大胆假设的梨觞找来包括城主在内的二十名上主,旁敲侧击提醒他们把生命之元交出来,面面相视过的年轻首领们动作一致的将早已吐出的墨绿色蛋黄珠摊在手心,却是径直往至尊圣殿的方向走去。 他们当着圣母的面,将珠子逐一封印在光之心下的玉盘格子里,当时梨觞的脸色很难看,象征性的嘱咐几句,便悻悻回到了护光城。 “圣母这样,我并不觉得奇怪,倒是碧姐,如今给人一种‘竭尽所能去荒唐’的感觉,就算是单纯使然,又有谁会故意做抹黑自己的事呢?所以我们断定,她根本不是碧姐。” 四下无人的空旷原野上,连风和云都是静止不动的。少主们将城主这几日不在的情况大致做了说明,并直接点出对当今晴尊身份的质疑。 海蓁子半透明的身体出现,随后是苍棱等人一一到位。他们虚浮的飘荡在半空中,时上时下,精神世界的统一,焕起额心上共有的标志——封印之心。 “没办法,真要我们用生命之元相互联系,还没法放心呢,有一颗始终在梨觞圣母手里,如果我们能意识会面,就说明她也能。” “好在,封印之心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异空间无数,等她真的找到我们时,我们早已离开了。” “话说……这里就是精神世界呀,好像和我们呆的那个地方没什么分别嘛!” 在意识空间里,即便是现实中昏睡未醒的芙菱,也可以面色红润的与大家聚首,这里是摆脱生命之元后的“封印之心意识空间”,通过光之力量,上主之间可以达成意识的共存与交流。 “人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就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我们基本可以确定,现在的碧姐是假扮的,而最大的嫌疑人莫过于秋之翼惠溪,所以,我们更要马上推举惠溪,继续做晔王!”宁日潇率先发言。 “可万一,假扮碧姐的不是晔王呢?” “至少可以证明,‘碧姐是假的’这个论证确凿无误,央求十三禁卫军从他们当中选出几个可靠的辅政人员,我们则集体出动寻找碧姐吧!” “我只是觉得奇怪,若这碧姐真是晔王假扮的,那圣母一定知情,圣母不是一直都想推举她外孙女做国主么?为什么还要兜这么个大圈子呢?”途倩儿百思不得其解。 “新国主由我们拥立,就等于向整个术法界宣布,我们上主的威仪与权力仍在,除了十三禁卫军,只有我们说的算,可交给圣母的话,我们以后就不好办了。而反过来说,对于晔王他们也是一样,天地盟在民众心里仍旧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若是我们都推举惠溪,那圣母还用担心百姓不满吗?”苍棱的分析句句切中要点。 “说起来,幸亏我们得到了光之心的认可,才能在没有生命之元的情况下,让意识在这个空间里汇合。” “是的是的!每晚睡觉之后,圣母对我们的监视就会松懈!而且她万万想不到,我们约好了要在统一的时间里到这儿集合!”芙菱拍手欢呼,乐成了一朵花:“还是这里好!感觉不到生病的痛苦!我不走了!” “啥?你不走了?你没听大哥之前说吗,在这里呆着也很消耗我们自身能量,时间长了小心再也回不到你的本体了!”千刺踩着云朵悠哉闲步,在芙菱身旁绕过来绕过去顺便吐槽她。 “经过这次的事,圣母也应该对我们起疑了。” “无所谓。”风摩以悠霸气十足的将过膝卷发甩到身后,超群旷世的气度令人臣服:“也到了摊牌的时候了,找个日子,我们就到‘真的惠溪’面前,拥立她当国主吧!” “等等!我还是不懂!”小婉一个箭步上前,环顾一周同伴诧异询问:“现在的假国主是惠溪,接下来还要拥立惠溪!既然横竖都是她,有必要多此一举吗?” “除了昭显天地盟不可失去的威仪,最重要的一点是,现在的假国主可是披着碧姐的皮在做事,为了维护碧姐的形象,我们只能这么做!他们可以假扮碧姐,我们也可以找个人来假扮惠溪,如果对手沉不住气,就会乖乖露出马脚给我们看,如果沉得住气……就让假惠溪持续在位好了,我们也可以放心的去找碧姐。” “但是……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千刺的脸色有些发青,颤巍巍的问道:“明天就要推举了……可假扮晔王的演员在哪呢?……” “这个啊,我们……早有准备!”几个一直没有离开国都城的少主朝着他们的城主同伴神秘微笑。 “忽然觉得……还是做少主好啊……” “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我不喜欢天天看到御政宫那帮家伙……” 圣母寝宫内,昏暗的光线有如平常,相对而坐的两名女性看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只有声音,在这沉寂到可怕的氛围里,分外突兀刺耳。 “天地盟那帮臭小子,居然想出这么一招?推翻晴尊?让晔王归位?虚伪到滑稽!” “要说虚伪,我们又何尝不是呢?”梨觞并不觉得气愤,反因觉得有趣而慢慢勾动起嘴角:“虽然让我很吃惊,却也正中下怀。” 年轻的女人吞掉一颗药丸,雪白烟气在淡淡的月辉光华下沸腾流转,晴尊的嗓音发生了惊人转变,那是属于惠溪的独特声线:“他们,果然知道我是假的玉灵碧了吧?” “这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比我们想象中快了些许。” “要我模仿玉灵碧,那是不可能的。”惠溪耸耸肩,也没流露出无法承受的意外模样。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的目的我反倒不清楚了……”梨觞陷入冥思苦想当中,历经世事的她就不信,凭自己初代上主的水准和存世多年的经历,还斗不过一群天真可笑的毛孩子:“以及……他们会找谁来顶替你?” “外婆,我不打算露出真面目,他们这明显就是在引蛇出洞!” “我知道,可弄不好的话,我们真的会弄巧成拙,所以现在,必须想个万全之策,让这些上主……永无翻身之日!” “我跟你说!霓裳!不得了了!” 半夜三更,葶萝扯着大嗓门闯到左副旗主的住处,张牙舞爪仿佛一只被开水烫疯的螃蟹,寒苇裳极度不悦的看着她打扰自己休眠,竭尽所能的放低语气,问她有何贵干。 “你知道我刚刚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啊……” “我本来是替如风给圣母大人送梅子汤的,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对话……原来!这个晴尊是晔王假扮的!” 让寒苇裳彻底惊醒的,不是葶萝不断晃荡如风给的钥匙的声音,而是她这句惊世骇俗的语言,一双黑豆目瞬间瞠大到极限,她抓住葶萝的肩膀死死捏下去:“你说真的吗?” “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那你……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是啊!你现在是我唯一的靠山了,我不告诉你要告诉谁呢?”葶萝一派单纯的揣起了如风给的圣母宫门钥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狠毒痛恨的光从寒苇裳眼中转瞬即逝,她在心里怒骂这个凤春蝶的表妹:“死蠢的女人!无意识的把我卷入这场危机里!万一她说漏了嘴,再在晔王和圣母面前说知会过我,我还有活路吗!” “霓裳!霓裳!你想什么呢!”连续呼唤了好几遍都没得到回应的葶萝干脆用手在寒苇裳脸前比划,满眼的好奇。 “葶萝啊,谢谢你这么相信我,其实……我也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寒苇裳笑容暖暖,拉着好奇心旺盛的葶萝坐到身旁,亲密无间的小声告知:“我也是在今天白天才听说,凝光城出现了两个晴尊,我当时还以为是谣传,但经你刚刚一说……才确定真有这么回事。” “你看吧!我就说自己不会听错的!现在一个真的一个假的!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们一定要慎重的选择,选择错了,将来就完蛋,只有选对了,才可能保住性命和一世荣华!” “那霓裳,你会选谁?” “我啊……我会选晴尊。” “为什么?” “因为十三禁卫军和光国民众都支持她,这才是最大的靠山,我想清楚了,做晔王的旗主也没什么意思,真正要想一世无忧,还是要选最厉害的那个!” “你说的没错!那我们该怎么做?” “这样,你今天先在我这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去找晴尊。” 葶萝爽快的答应,心花怒放的扑倒在寒苇裳柔软的床榻上,根本看不到身后投来的一双恶毒目光。 第二天天没亮,寒苇裳就把人悄悄领到了水烟小筑,隔着清早弥漫的浓雾和双城中间的湖,寒苇裳遥遥指住湖中心的小竹屋,嘱咐葶萝:“等会进去,你就把你昨晚听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晴尊,但是,千万不要提到我的名字,你也知道,我是晔王封的旗主,我在场,晴尊是不会相信的,她不信,你就弄巧成拙了。” “我答应你,只是……只是我真的可以吗……”关键时刻,葶萝反倒胆怯的退缩了。 “葶萝,你听着,你是去立功的,只要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晴尊,她一定会记住你的好,等她赶走了晔王,你就是少主!相夫光子已经死了,你非常有机会,懂吗!成功与否,全看你自己了!” “好!我明白了!霓裳!谢谢你!你真不愧是我和春蝶的好朋友!他们之前还诬赖你杀了春蝶!真是丧心病狂!” “好了,别说了,千万别让人发现我!万一怀疑你是我派来的,就得不偿失了。” 两个小时后,天彻底大亮,湖上的浓雾被阳光驱散,远远观赏竹屋周遭的景色,也别具一番秀美风情。 袭萱和琉璃子拎着给晴尊精心准备的药物早膳,踏上了行往湖心竹屋的木筏,嘴里还抱怨着,为什么晴尊近几天喜欢来这里休憩,想不到几分钟后,竹屋内外被惊恐的尖叫声填满。 风摩以悠、风扬化羽偕同医检官尺镜来到水烟小筑,替已经死去两小时的葶萝检查尸身,化羽那是第一次见到向来处变不惊的尺镜露出如此骇然的表情。 “怎么了?尺镜?究竟是什么死因?” “死者没有任何外伤,可她的大脑……” 风扬化羽干脆使出元流水汽镜,亲眼见证葶萝的死因,继而,她黑眸圆睁险些倒在地上。 “化羽,怎么了?”时刻警惕着的风摩以悠立刻询问。 “你自己看……” 葶萝的颅腔内,早已空无一物,就好像一个空心的球体,除了脑壳与外观,什么都没剩下。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尺镜?你确定她没有外伤?” “死亡时间是两个小时之内的事,就算在颅腔上破洞,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复成毫发无伤的样子,眼下,根本不存在这样的能力和科技。”尺镜沉重的摇头,不禁为死者的惨状触目惊心,更觉得这是他尸检史上以来所碰到的最罕见的怪事。 Chapter 0613 那天该是满月,夜空却沉甸甸的,乌云过境,几乎压到屋顶。忽而一道电闪雷鸣,炸碎了无尘居侧墙上的防风玻璃,呼啸的卷风掀起一张张被灯光映到惨白的纸,在两名年轻女性之间翩跹飞舞,旋转不停。 狂烈的夜风飘起她们银碧双色的秀发,炯炯发亮的眼瞳比日月之辉更能照耀进彼此的心田,晔王惠溪率先发出一阵银铃般活泼的大笑,揶揄玉灵碧,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晴尊。 玉灵碧不假辞色,脸色亦没有一贯的笑容,她的直白坦露,让惠溪眼底沉淀的冷光愈发尖锐:“惠溪,你之所以选择住在护光城,也是为了方便出入隐匿行踪吧,毕竟那里,没有人会真正意义上的记录你哪天在,而哪天不在。” “呵呵,你到底想说什么呢?”惠溪泛起无辜纯良的微笑,两手一摊,表示莫名其妙。 “我想说……去沧岚实验基地,给那些实验体散播亢奋剂的,就是你吧?” 猛雷自穹顶贯穿而下,劈炸大地为之剧颤,滚滚东风横扫驰过,冰刀霜剑割破一切无力抵抗的弱小,徘徊在天地间的巨大响声仿佛是无形巨龙发出的咆哮,它潜藏在厚重的云层里,时不时向人间发起攻击,堪比灭世的可怖。 “你……就是叛月的元术师,秋之翼盲!” 惠溪仰头大笑,不承认亦不否认:“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那个盲呢?” “我从叶那里得知叛月的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叶只会也只能告诉我,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的一次不经意,让我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只有在叛月呆过的人,才会那么的明晰内幕。”玉灵碧的语气很轻,态度却相当沉重。 “秋之翼家族虽然被灭的所剩无几,不过,包括我在内,也有不下五人至今仍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怀疑他们,却偏偏怀疑我是盲?我没记错的话,你身边不是有个叫秋之翼然的吗?” “然的为人我了解,即使你要说她用了幻化术我也不会置信,小鱼年龄小,圣母终日呆在护光城里,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叫做‘盲’。” “我很好奇,我究竟说了什么叛月的事,让你开始怀疑我的?”惠溪眼中危险的光辉澎湃欲出。 “那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你做的事情,我不能认同,更不会继续纵容,如果你想继续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保证,不能再做伤害别人的事。” “哈哈哈哈!玉灵碧!你又开始假慈悲了吗?你居然要说要放任我这个大魔头?还只是要我的口头保证?哈哈哈哈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啊!先不说你会不会信我,就说我自己吧,都对你……难以信赖呢。”说这句话的时候,惠溪总算复原了对玉灵碧最真实的感受和看法,从上到下挑剔的扫视了一遍玉灵碧的外在,发出啧啧的惋惜声:“别以为用天真的表象就能糊弄我,一个人,若真的天真无邪,又怎么可能凌驾于万人之上、安安稳稳做了这么多年的君王呢?玉灵碧,你太可怕了,简直比我曾经那叛月的boss还要心机深沉呢!” 玉灵碧并不跟她争吵,也不介意她的刻意羞辱,右手凝聚出一团耀眼的金色光芒,闪烁的节奏愈发明快的同时,体积也急剧增大。 “真想动手的话,你未必是我的对手,玉灵碧。”惠溪不闪不避,反而正面向前,眼底有胸有成竹的必胜把握,只是转瞬间,亮蓝的浅色双眸连同眼白一起被浓郁的深蓝色覆盖,瞳孔也颜色大变,白如雪珠。 “晔王!晴尊!快住手!” 千钧一发,面具人黄泉从破开的窗口闪身掠入,做出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只身挡在两人中间,阻止她们的对轰,然而,他的出现并没能挽回失控的局面,因为遮挡了晴尊的视线,反倒让晔王有机会趁乱下手,浓烈的雷瀑闪着骇人的强光洪水般淹没整间屋子,晔王不顾黄泉死活,晴尊则拎起黄泉的后衣领把人用力抛出窗外。 透过面具,黄泉看到了玉灵碧脸上绽出的无悔笑容,那一刻,有人错愕哑然。 “原来,碧姐早已知道我的身份。” —— 回顾那一夜种种画面,黄泉的身体便会止不住的颤抖,当雷瀑消散殆尽后,已经是第二天清早,紧接着传来晔王远走的消息。 看到表情诡异笑容古怪的晴尊,黄泉自责的鲜血沁出双眼。 宝绿岛的悬空宫殿中,不时传出夜原切队长充满不快的责备声音,圣颜沧雪从旁温和劝阻,奇陌佐银严肃的不发一言,三人各具表情,所说的却是同一件事。 “老大!召回典宥我没有意见,可你也不能让那个黄泉呆在凝光城啊,我觉得他十分可疑,不值得信任!” “黄泉是佐银的秘密部队队长,出任监督凝光城的职务再恰当不过了。” “我知道!”夜原切习惯性的朝圣颜大声讲话:“问题是,我从小就呆在十三禁卫军,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号人!所以才觉得可疑!” “好了,切,佐银手中的秘密术师众多,岂是你个个都知道的?” 圣颜沧雪的这一句话总算让夜原切稍作平静,后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遂意,便拎起白色队长制服外套健步如飞朝门外走去。 “切!” “让他去吧,不亲眼鉴定一下,以夜原的作风,不会甘休的。” “佐银,真是……难为你了啊。” 夜原切坐船朝水域城行驶的过程中,他暗自派回国都城的典宥正在附近人烟稀少的银藤林里闲逛,他不能太招摇的现身于人前,只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接近一些“真相”。 黄泉缓步出现后,典宥脸上挂起的笑容变得神秘莫测。 “典宥副队长,您是在这里故意等我的吗?”黄泉不慌不忙,明明没想到典宥会出现在这里。 “真淡定啊,黄泉,难道你都不会为了我在这里而感到惊讶或是害怕吗?” “惊讶是有一点,不过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你以为你来来回回兜圈子,就能混淆我的视线了吗?你不安分的呆在宝绿岛,却往凝光城跑,往凝光城还不够,还要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国都墓园……你真的,是你吗?” 看着他越来越怪异的笑容,黄泉浑身泛起不适,却仍气定神闲:“典宥副队长这话黄泉就不明白了,我当然可以不是我,但我一定要是总队长最忠诚的部下,如果你质疑我的身份,不妨去直接问问总队长如何?” “不不不,我可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一个十三禁卫军里出来的人,怎么会有亲人……在国都墓园呢?” “去国都墓园,就一定是去祭拜亲友的吗?尊帝圣鹿大人的陵墓就在国都墓园中央最高的守望点上,和历代光域国君并列葬于该处,作为十三禁卫军的成员,我去拜祭前代首领们,有什么不对吗?” “哈哈哈,好好好,也没什么不对,我不过……是跟黄泉队长开个玩笑罢了。”典宥鼓掌在前,凑近在后,一双眼睛刻意在近距离中打量黄泉:“在宝绿岛的时候,黄泉队长多数时间都用来看书,觉得怎么样?岛上的书,比起凝光城的紫荆书院又如何呢?” 黄泉已经汗流浃背,为了使自己的声音不发颤,便强迫自己抚平心绪,对答如流:“难道看书,也成了可疑的方面了?读书使人明智,使人成长,总队长从以前开始就教导我们,想要变得更强大,就不能仅仅是在术法上下功夫,作为十三禁卫军的成员,学识亦很重要!” “哦?难道翻遍雷之国的所有秘史也能帮你明智?还真是合格的总队长部下啊,就连去国都墓园……都只是,在那么区区几人的墓前徘徊……诶?好像……离尊帝他们的所在挺远的吧……诶我真记不住了,黄泉队长千万别在意啊!” 黄泉受够了这种煎熬,更无法忍受典宥的阴阳怪气:“典宥副队长,黄泉还有事,就不陪您聊天了,如果有什么吩咐,请到凝光城来找我,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的款待您!” 典宥面色微僵,笑容的温度也在一点点冷却当中,目视黄泉果断坚决的离去背影,嘴角的冷笑愈发阴寒。 这样被典宥堵截,被出言戏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开始,典宥的狐疑表露的愈发明显,让黄泉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身份被怀疑了。 “要抓紧时间了……距离终结之日越来越近了……”心底默默反复着同样的话,连耳畔刮过的寒意风声都没能及时发觉,等她不得不顿住脚步时,一道乌黑的残影已自面具上划过。 她迅速俯身蹲下,将被斩成两片的面具拾起,未等做出逃跑动作,锋利的刀尖便指上喉部,但凡有丝毫挪移,都会割破动脉,血溅当场。 黄泉不敢抬眼去看,幸亏风衣兜帽肥大,将她的脸严密遮掩在阴影之下,她会恐惧到发抖,是因为那个人的重心越放越低,几乎可以伸手掀开她的帽子,一睹真容。 到底,那一刻还是来临了,她用力闭紧双眼,睁开时袖中藏备的轻斩已横向前切,对方及时避开一击,与她目光交汇时,两人的样貌已无比清晰落入对方的眼中。 “……风树……” “果然是你,光子。” 云罗风树快步上前,将真容暴露的女子迅速拉到银藤林中草丛最旺盛的地方,两人齐齐蹲下,并默契的放低交谈的话音。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还在这里的人。” “在你解释这一切的始末之前,我必须告诉你,晴尊的处境十分危险。” “你是说那个假晴尊?” “不,不是。”出于戒备,云罗风树又降低了些许音量:“是真的晴尊,她现在被束缚在无法自如活动的环境里,危在旦夕,如果不能在短时间里把人救出,会很危险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云罗风树变得有些哀伤,追忆过往般沉寂了神情,他摊开空无一物的手心,此前不久,这里明明还留存着一个金色光环形的印记:“父亲死后,晴尊在我手上留下了‘瞬空转移术’的‘逆向元能式’,她告诉我,出现任何问题,就凭借它,逆向传送到她的身边。” “碧姐这是为了保护你,后来呢?你用了吗?” “圣母送晔王离开凝光城的那天,我去找晴尊,可是,她居然不记得在我手上留下过元能式,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凝光城不断传出晴尊行为异常的消息,我便开始怀疑那日的事……于是,我启动了逆向式,居然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地方见到了……被封印在巨大冰体中的晴尊……不知是不是行动受限后自身力量也受到了抑制,元能式很快消失,并把我拖回到这里。”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碧姐当时是清醒的吗?她为什么会在冰块里?”相夫光子苍白如同冰雪的脸容居然焕发出浓烈的生气,眼中的黯淡也尽数消失,晶亮如同悬于夜空的星辰,她抓住云罗风树的手臂,越握越紧。 云罗伸手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回应:“是一个下着雪的平原,只有少数的冰川伫立,晴尊在冰块里无法移动,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想,她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因为,那冰块,只是施术者设下的冰封结界。” “就算是冰封结界!也不可能永久维系一个人的生命啊!距离碧姐失踪已经好多天了,风树!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上主呢?” “是我不让他说的。”水无痕叶鬼使神差的现身当下,并且毫无预兆:“他当时等候在至尊圣殿外,被我拦下了。” “叶大人?!” “你们也太大意了,就算这里很隐蔽,夜原切真想找你们的话,早就过来捉人了,快跟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叶所说的“安全的地方”并不在凝光城,而是距此十分遥远的寒都城边境,那里有光域国府准许拨给“术法界无国别义士军团”冰衣武士队的驻扎地。冰衣武士队由对抗叛月的第一术师水无痕叶一手成立,如今已是叱咤术法界的著名组织了,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必当拔刀相助是该组织信奉的理念,它和尊崇“五神”的五神教不同,规模更为庞大,人数异常之多。 叶把两人悄悄带入最隐秘的据点内侧,告诉相夫光子,她已经出动所有冰衣武士队的队员,满术法界的寻找“冰封结界”存在的地方了,一旦有消息,她将亲自前去,至于被封印的是晴尊的消息,至今为止,加相夫光子,也只有他们三人知晓——如果,排除蓄意为之的施术者的话。 “以及,恭喜你。”不苟言笑的水无痕女子居然说出恭喜的话,这属实叫相夫光子暗暗惊讶了一番,只见她拿出三五本当下最畅销的艺术杂志,摊开,一一摆放到黑衣光子面前的矮桌上。 “这是……” “距离轰动的‘上主补薪’时间不过短短数日,‘阿紫’风格的设计作品便以他人的名义广泛流传开来,每一件都被誉为水准上乘的不朽佳作,开始有人猜测……是不是已经死掉的相夫光子少主灵魂降临了?” “叶大人,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 “怎么会。”叶淡然的坐到她对面,平视这双暗潮迭起的深色蓝眼:“我也做过设计师,所以我明白,把自己的设计作品作为交换的筹码,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你很了不起,相夫光子,拿得起放得下,才配做一名合格的设计师。” 相夫光子清浅生笑,周身浓黑的她洗去了往日的猩红,亦别具一副美态:“其实这时候,叶大人若说‘才配做一名合格的上主’,我想我的信心会更强。” “我不是国府中人,因而没有资格评价你是否是一名合格的统帅,但是,根据你的作为,我确实十分欣赏,再加上,你又是阿碧最信赖的部下,所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直说。” “多谢叶大人!光子现在只有两个请求,第一,就是务必救出碧姐,我现在不能使用元能,许多事情都无能为力,第二,请替我隐瞒我还活着的事实,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望您见谅!”相夫光子起身,竭尽诚恳的朝叶鞠了一大躬。 “我答应你,放心吧,我也会拼尽全力救出你的碧姐,以及……你的面具碎了,我刚才叫人给你重新准备了一个,戴上吧。” 接过叶大人递来的白色面具,相夫光子对她投去感激的一笑,仿佛透过那双墨玉似的明眸,望到了万里之外,等待他们重逢的碧姐的欢颜。 Chapter 0614 国府大会上,天地盟正式推出“新国主”——“晔王”,声称已在前日找到了这位顶替晴尊的一国之主。圣母不动声色,晴尊则一脸不服的要求晔王证实一下自己的秋之翼身份,就在国府众员的面前,就在天下百姓的视线中。 衣冠整洁的晔王面无神采,两眼一瞪,发光瞬间炮火直趋向前,爆炸落在圣母和晴尊的脚边,激起一通脆响和烟雾。 “怎么样?货真价实吧?”晔王扯开淡淡的一笑,表示无论是什么挑战,她都欣然接受。 晴尊的嘴脸霎时变得难看,圣母也微僵片刻,冷声沉凝道:“既然如此,就只有等十三禁卫军传回的诏令了,一旦指令下达,我就以圣母的身份,正式废黜四代国主玉灵碧!” 会议大厅里回荡着晴尊的抗议声,她显得那么暴躁无助,而又心怀不满,她碧色的双眸噙着满满的刻毒之光,将它们全数奉送到天地盟上主的眼中。 当晚夜宴,在凝光城云浮珍珠举行,晔王微笑面对众人,摒弃了此前的浮夸和活跃,举杯共邀在座诸人陪她畅饮此酒。 “哼,冽露浆再好喝,也终究是别国的产物,身为光国国主崇洋媚外,你真的能做好本国主的接班人吗?对此本晴尊表示怀疑!”玉灵碧愤愤的大口灌酒,平日里会进行劝阻的化羽等人此时却再也没了动静。 晔王眼瞳一瞠,银蓝的光华转瞬流失,亲眼目睹了一切的玉灵碧仍旧浑然不觉的絮叨抱怨着,好像被自家婆婆欺负到日子困苦的怨妇受气包。 两个小时后,这食不知味头昏脑胀的宴饮总算结束了,天地盟的举动让人们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竟然舍弃晴尊,单拉着晔王跑去零界宫叙旧,并且一聊便至次日凌晨。 零界宫周遭设好了禁止外人窥视的防视听结界,因为其中,正上演着任何人看到都会大声惊叹的“剧目”。 “多亏了然姐帮忙,否则,这假晔王真的不知该上哪里去找。” “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感到很意外,刚才,我把关于蛊虫的事讲给你们听了,所以你们应该看得出来,假晴尊并没有受到我的控制……也就是说……她……肯定是我们秋之翼一族的人。” “难道除了秋之翼,就没有其他家族可以破解这种术吗?” “是的,正如同水无痕强悍的精神操控力是所有幻术都难以企及的一样,秋之翼一族的‘蛊咒’,也只有同家族中拥有同样能力的术师才能破解,而像假晴尊这样,连破解的工夫都省去,直接抵挡掉的,又是高手中的高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然姐岂不是很危险了?假晴尊属于侧面被挑衅,说不定……” 守在零界宫门厅内的袭萱忽然跑进来报告:“各位大人!晴尊国主在外面要求进来!” 零界宫的隔音做得很好,所以大家听不到“晴尊”疯狂的叫嚣声,而袭萱,也只能通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玉灵碧张大缩小来回变换的嘴型,以及穷凶极恶的狰狞神态。 “上主大人!我觉得……晴尊大人真的不太对劲啊……她……她……”袭萱第二次跑进来时,已经满头流汗胆颤心惊。 天地盟上主和“晔王”并没做出太大反应,化羽还拉着袭萱的手轻轻一握,安抚道:“没事的,袭萱,我们熟悉的晴尊大人,早晚会回来的,如果你不能接受……就想象着,现在外面的那位,是假的吧。” 袭萱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歪脖问:“那,让她进来吗?” “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出去。”晔王起身,风姿卓然。 “不行,你一个人去很危险,万一……” “我不会有事的,她若真想对付我,早晚也是逃不掉的,而且……我大概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了,因而更有保障。” 然姐自信的微笑绽放在惠溪的容貌上,让大伙儿百感交集,不自禁再度想起碧姐的笑颜。 “不行……”然走后,宁日潇仍焦虑的愁眉不展:“助贤,你还是偷偷跟去看一看吧,万一假晴尊真的对然姐下手,事情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 一团红纱下沉过程中旋转绽开,满满染遍清澈的湖水,映着日光,血腥色彩突出明显。 晔王捂着沁血的嘴角,最后跪倒在地上,蜷缩着往下躺去,晴尊笑意浅浅,扭头,对两手滞留在半空的助贤说:“如何?是不是要把军令王符交给我了?” 助贤的光剑剑柄摔落在地,清明的双目此刻正被一层阴霾遮盖,他僵硬的点头,麻木的单膝下拜,任由晴尊一边在嘴里念着“乖”一边用手揉搓他的银发。 随后,她跟随助贤来到天忍宫,天忍宫素朴简约的装修让她啧啧称叹,赞美助贤说他真是个不喜奢华的清官,助贤置若罔闻,只面无生机的在桌旁的柜子里翻腾,半天下来,才从最底层抽出小小的王符。 “终于找到了!”晴尊雀跃着跳到助贤身旁,很自然的向他索要。 助贤微微低首,捧着王符双手奉上,银色刘海挡住他的脸容,使他精光大放的两眼得以在关键时刻隐藏,晴尊的手钻入掌心的刹那,助贤灵敏的将其抓住,并顺势向后拖拽,王符夺回的同时,一时大意而措手不及的晴尊因重心失衡摔倒在地,被门外早已等候的众上主群起拿下。 “怎么会……” 她第一次露出如此惊慌的表情,这让天地盟一致认为,计划暂时性的成功了。千刺拿出擀面杖粗的尼龙绳,将被压制到难以动弹的假晴尊一圈一圈牢牢捆住,景洛风扬将天忍宫门窗关严,假晔王秋之翼然则从内殿款款步出,上前“宣判”假晴尊的下场。 “是你……你假装被我打伤?实际上趁我不注意,解除了这小子脑子里的蛊咒?!” “不这么做,怎么才能阻止你疯狂的行为?假晴尊?” “呵呵,那咱们还真是彼此彼此呢,假晔王!” “假晴尊,你现在还不肯露出真面目吗?你已经败露了,插翅也难飞!” 小婉的话让假晴尊狂笑不止,她仰着头,竭尽所能的疯狂:“你们早就发现了不是吗?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我也是一样,我一直在找机会压制你们,之所以我会失败,是因为我的匆忙,我必须在十三禁卫军识破我的真实目的以前,就拿到光之国的全部军力!我更是清楚,你们和玉灵碧朝夕相处数年,是我如何假扮都不能天衣无缝的,所以,我才不需要做什么伪装!” “可你还是伪装成碧姐的样子,折磨我们,你如果在假扮之初向我们索要,我们或许还会应允你,不会生疑,可你偏偏,在做了这许多荒唐事之后,才来索要,以为是缓冲?却不知你的马脚早已暴露。”宁日潇把假晴尊的心思一一揭露。 “你们以为你们成功揭穿我了吗?别说我此刻,无论是血液还是细胞都跟真正的玉灵碧没有差别,即使有,玉灵碧在我手中,你们又敢把我怎么样呢?” 话音刚落,天地盟上主震怒的表情澎湃跃出,齐声喝问:“碧姐果然在你手里!” “玉灵碧是我最大的砝码,你们敢伤我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们再也见不到她!” “该死的女人!”赤魇忍不住要动粗,将冒火的拳头砸在这张伪造的脸上。 “赤魇!冷静!她说的没错,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碧姐了……不过冒牌货,我要告诉你,你别想用这个来威胁我们,不管是对碧姐,还是对大家,你最好收起你的卑劣行径,老实交代一切,我保证你不会走入死胡同,将来也不会追悔莫及!” “倩儿,和她说这个没用,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会听话的。” “哈哈哈哈!还是桔梗城主心思玲珑啊,知道我不可能委曲求全~” “我话还没说完……”木茉莞尔,危险的气息却在眼中散布:“我们现在不需要跟你浪费唇舌,只需要把你这冒牌货送到宝绿岛,交给队长大人们亲自过目,就可以了。” “这帮臭小鬼……”假晴尊不再咋呼,脑子里塞满了对相关事情的分析和策略:“十三禁卫军虽然对他们严厉了些,不过终究是自己一手□□的弟子,就因为他们舍不得下狠手,我才要想办法让他们拿出决断来,天地盟四处笼络人心,举国上下无不称颂他们治国有道,不走迂回路线,我何以立足!不行……不能硬碰硬,只要活着我就能东山再起……” “你又再打什么坏主意啊?”小婉两手环抱,没好气的看着冒牌货时阴时晴的脸。 “呵呵,我都束手就擒了,还能打什么主意?我就挑明了说吧,天地盟上主,你们最好不要惹恼我,不瞒你们,玉灵碧正在我设下的结界里苦苦煎熬,如果你们敢泄漏我是假冒者的事,不管是对外界还是十三禁卫军,我都不会让你们再见到活着的她,现在要乖乖听话的是你们,只要满足了我的需求,我保证让玉灵碧毫发未伤的出现在你们面前!” “你的保证我们不敢相信,我们可以暂时隐瞒你的事,但是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我们不会给你自由的。”风扬大哥率先作出决断,赢得了伙伴们一致的赞成。 “我不强求你们放了我,那是因为……恶人,还是要由你们来做……哈哈哈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不祥的预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我一直认为,只要我依照你们的治国标准,就铁定能安抚住人心,即便偷天换日也不会被百姓抗拒,那么反过来说。当有人做出与天地盟行事准则相悖的事情时,百姓必然无法接受,我要你们亲手毁掉……你们辛辛苦苦建立下来的在民众心中的英伟形象!其实我一直试图完成这个任务,就算不被你们识破,我做的也未必有你们亲自做的好,知道为什么吗?”假晴尊笑着,自问自答:“因为最了解你们自己的人,始终是你们自己,自杀和他杀最大的分别在于,自杀,无从追究凶手……” “那多浪费时间啊。”众人面色沉重不声不吭之际,风扬龙泽爽朗大笑:“我们直接把自己辞退掉好了,从此以后,国府不再出现天地盟上主的身影,这样,既快捷又简单,不是很好嘛?” “辞官?哈哈哈哈!风扬,你以为我傻啊?”假晴尊拧着眉头反问:“你们就这么走了,如果有一天回来登高一呼,百姓们不还是会支持你们吗?我不是要你们带着清白的声誉和百姓的怀念离开!我是要你们名誉扫地的永别国府!明白吗!” “你真是丧心病狂!” “哈哈哈哈!比起让你们自我了结性命,我的这个提议不知要仁慈多少!起码还留你们活着不是吗?若我要你们为了玉灵碧而死,你们……不也不会拒绝吗?” “我受够了这家伙的阴阳怪气!”屡次动杀机抬起手中镰刀却终究被苍棱等男上主制止住的荆棘到底还是失去耐性,整个身子背向一边,开始充耳不闻。 “别装慈悲了。”宁日潇难得一见的焕出笑容:“若我们死了,才是真正的带着清白的声誉和百姓的怀念离开呢,所以,你不敢伤害我们,更不敢让我们死!” “少废话!玉灵碧的生死取决于你们是否听从我的命令!我不想再跟你们浪费时间!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考虑!过后……我就和玉灵碧玉石俱焚!” 一分钟就和眨眼瞬间没多大差别,很快便流逝了,仅用半分钟思考并作出决断的天地盟上主最终回到冒牌者面前,郑重其事的给出答案。 “我们,决定接受你的胁迫。” 黄泉不知道那座连接着各种结界的重要宫楼里发生了什么,她站在一棵树下,遥遥望着安静紧闭的大门,一步也没有向前。 “你是光子姐姐吗?” 身后猛然传来的童稚女声让她浑身一抖,面具也掩盖不了她因震惊惶恐而生出的巨大变化,她险些就回头了,幸亏理智在当下占据上风,让她又不动声色的恢复宁静,置若罔闻。 “光子姐姐!是你吗!你为什么不理霜儿呀?” 小手牵上她的衣袖,她也只能用力甩开,不顾一切的逃往远处,只是没想到,笑霜如此执着的跟随她的步伐一路奔跑,口中不时叫着“姐姐不要丢下我”。 捂着静如一汪死水的心口处,她隐隐感到灵魂的抽痛,气息全无,与死人无异,究竟是什么让年纪小小的笑霜发现了她的存在? 终于,笑霜跌倒了,两只小手在卵石地面上擦破了皮,孩子可怜的哭声让她想起了在花之国战场上悲凉却充满希望的一幕,她忘记了所有的顾忌,回身,几步来到女孩面前将她抱起,黑色的手套在小手心的破皮处轻柔抚过。 笑霜喜极而泣,一下子扑到面具人怀里,口口声声叫她光子姐姐。 “光子姐姐?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是什么人,原来竟然是……相夫光子少主。” 背脊顿时如被冰水浇过那般寒凉,笑霜感受到了面具人的发怔,开心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圆圆的小脸上。 “相夫光子少主见了本队长,都不打招呼的吗?”夜原切监视的目光在黑衣面具人身上打转,见她僵直在那里一动不动,嘴上的笑容更加邪气:“还是说……要我亲自扶你起来?” 危险至极的气息近在咫尺,面具人骤然起身后退数步,同时将笑霜推开,故作镇定:“夜原队长,你怎么来的悄无声息?” “是我不让守门的那几个术师通报的,想着如果能绕到黄泉队长的背后……摘下她的面具和帽子就好了……” “黄泉面容丑陋,夜原队长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没关系,本队长最不怕的就是恐怖和丑陋的东西,那么黄泉队长,是否能满足一下本人的好奇心呢?” 典宥之后,竟然连夜原切也来了,还不到日子,若是这时候被发现,她相夫光子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正当相夫光子为眼前的窘境挣扎不堪时,笑霜灵机一动,巧妙化解了难题。她拉住光子的手,一边摇一边嘟嘴撒娇:“面具哥哥!给糖!你输了!” “你为什么说她输了呢?”夜原切俯身,摸摸这个从刚才就一直畏惧的眨着大眼睛的小女孩的脑袋问。 笑霜笑嘻嘻的咧开小嘴:“我们刚刚在一起打赌玩,说遇到的第一个人,会被我们两个谁骗到,结果大哥哥你真的相信她是相夫光子!被我骗了!所以我赢了!面具大哥!快给糖!” 就在夜原切的笑容危险到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争时,朔月狂奔过来,上前一把拎住夜原切的双颊往两边扯:“小切!你来这里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的哦!害我满世界的找你!累虚脱啦!” “疼疼疼疼疼!你轻一点啊喂!”夜原切这才缓和了表情,任由朔月在他脸上折腾。 “你在这里干嘛呢?” “没什么,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了!你上次不是答应给我当模特做画画素材的吗?今天来了就别想逃了!” “喂!” 朔月队长的意外闯入,顺带拉走了最危险的队长级人物,叫相夫光子打从心底的松了口气,她还不知道,零界宫内,弥漫在伙伴们身周的、更加可怕的危机正如潮水般步步逼近。 Chapter 0615 众上主到荷颜宫探望病中的芙菱,以往活泼好动的姑娘此刻正披散着金发,倚住床头一口一口喝掉知萄喂来的汤药,伙伴们的依次进入令她欣喜不已,洋红色圆圆的眸子盛满活力四射的明光。 “芙菱,身体好些了吗?”化羽伸手轻抚她的额头,欣慰道:“烧已经退了,要按时吃药哦。” “放心好啦!就算我忘记,知萄跟赫洛也会提醒我的,好几天没出去了,外面怎么样?我都快闷死了!大姐她……还是那个样子吗……”芙菱问一问语声就低沉下去了,显得有些寂寥,也有些失落。 “知萄,你去门外,没有我们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待副使退出芙蕖香榭的大门,化羽才放心的替大伙儿把真相告诉她。 芙菱听罢,欣喜若狂,只是面容的憔悴让她的笑容看上去无比的惨白:“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碧姐很危险诶!你还太好了?”小婉理解不能的咋呼。 “她不是碧姐……我的碧姐没有变……没有害死梅影……我真的……好高兴……”泪水自眼角长滑而落,唇角却漾着幸福的浅笑。 小婉众人陆续露出落寞哀叹的神情,梅影的事,该是让芙菱受了多么大的煎熬和折磨啊。 “那真的碧姐!你们现在带我去见她!” 说着要往床下爬,被化羽一把拦住了:“芙菱,碧姐不在这里。” “哈?那她现在在哪啊?” 听了同伴的叙述之后,芙菱不顾头昏脑胀的危险愤然起身:“哼!卑鄙的冒牌货!让我去揍她一顿!” “放心啦,我给她攒着呢,什么时候碧姐找到了,什么时候暴踢她一顿!”小婉一边嚼着瓶里的荷花一边告诉芙菱她的打算。 “不但如此,假晴尊还让我们到外面去,做一些给上主名声抹黑的事给民众看,让他们反感我们,群起反之。”哥哥也俊头痛的轻揉太阳穴,和差点心烦砸墙的赤魇老兄形成鲜明对比。 “你们答应了?!”对于遇事先表示情感再思考分析的芙菱来说直接爆发是理所当然的事,她站直的身体,无论化羽怎么往床上拉就硬是屹立不倒,她激动的大声问,甚至不像个病号。 “当时那种情形,也不得不点头,不过具体怎么做,还在于我们,首当其冲的,是不能激怒她,万一她真的对碧姐下狠手,我们就遭殃了。”风扬深表遗憾的叹息。 “那找然姐呢?她如果是秋之翼一族的人,会用什么蛊咒的话,那然姐也可以啊!” “这件事,我们和然姐商量过了,可是……然姐,貌似不是假晴尊的对手,即便是假装输掉,但真的动真格,我们担心,然姐还是会吃亏,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和假晴尊碰面时,随时都有可能被她用蛊虫控制,万一然姐栽在她手里,外面就没有能替我们解除蛊咒的人了,到那时,就真是万劫不复了。”宁日潇的考虑深得众心,紧接着,她又提出实质性的建议:“为今之计,是必须找一个,能跟假晴尊抗衡的人。” “你们觉得,谁比较合适?” 之所以大费周章到芙菱的病榻侧商议,也是为了以探病的名义掩圣母耳目,实际上共商国之大事。 “十三禁卫军里没有合适人选,国府之中能和假晴尊抗衡的……除了我们,就没有旁人了吧……”苍棱眉下一双深邃幽冷的眼睛被淡淡的忧愁笼绕。 “真正在意晴尊安危的人,至少假晴尊知道的人,当然不行,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跟她真正对抗的……”素来只知用杀戮解决问题的荆棘已跟随大家学会先思考,后动手。 “秋之翼圣母?!” 不约而同的惊呼,随后便是恍然顿悟的惊喜。 “圣母也算是国府里的老二,还是初代上主,让她跟假晴尊相互牵制,错开假晴尊针对我们的目光,也算不错的主意!”一直在沙洲城忙碌很少回归的一井代特点头赞同。 “我也这么觉得!”木茉拍手叫好。 “我不这么认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尤其在政场上,万一他们两人不但不分裂,甚至更团结一致同气联枝,我们不就弄巧成拙了?”倩儿看看左边沉默中的天雪,又瞧瞧右边麻木状的绿阳。 “她们两人同气联枝,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们现在,就要利用圣母的多疑、心高气傲,来对付阴晴不定的假晴尊。”疾藤打完哈欠,死鱼眼首度恢复精光饱满的状态。 “如果假晴尊是念柳扮的就好了。”方才还吃花吃的起劲儿的落月啼小婉忽然忧伤的垂头。 “为什么啊!” “念柳过惯了安逸的生活,是因为我们和队长老师的纵容,可现在梨觞上主回来了,她会纵容下去吗?合作的话就意味着两人共分一杯羹,这两个都是想让自己独占鳌头的统领级人物,就算勉强合作,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吧?一个心高气傲,一个自私自利,不是最佳的天敌组合了吗!” “这个假设真让人热血沸腾,可惜,我们到底不知道假晴尊的真面目,没有无氏一族的变身解药,她就一直在那里以碧姐的姿容存活着,一想到这,我就浑身不自在!”倩儿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感官不适的皱起了细细的眉。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圣母和假晴尊是一伙的,那么人失踪了,多疑的圣母一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知道假晴尊在珊瑚堡的防视听结界里,不管圣母动用怎样的能力搜索,都不可能找到,我们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宁日潇一语未完,众人脸上已弥漫开自信的笑意。 那一日,大雨倾盆,正赶上国府众员休息在家,被困在屋子里不愿出门的天地盟成员群聚在零界宫里,打牌的打牌,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唱歌的唱歌,日上三竿天色仍旧如旭日初升那般昏暗,几名副使匆忙来报,说梨觞以圣母身份镇压荆仪,强迫他打开城门,两人现在僵持当中。 “告诉荆仪,让他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反抗一会儿,如果圣母还是不甘不愿的话,就放进来好了。”宁日潇等人气定神闲,一面下棋一面随意丢给副使几句话,听得他们是一头雾水。 “按宁日潇少主说的去做,我看好你们哟~”风扬站在一旁爽朗大笑,成功安抚了副使们诧异不安的心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感觉又过了没多久,副使们再度慌张来报,说梨觞已经从珊瑚堡里救出晴尊,两人打算强行攻破光之结界,回护光城去。 “圣母不会不知道,光之心的认同者根本无需攻破,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咱们总不能让圣母大人受到分毫伤害,告诉南北双门,她老人家喜欢从哪个门走就从哪个门走,我们绝不干预!”海蓁子的话说完没多久,从容进来说她经过北门时,发现圣母有朝这里行进的动向:“今天还真热闹啊,大伙儿,先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我和宁日潇留在这里会会她。” 梨觞一到零界宫,发现这里并不像寒苇裳报告的那样,群聚着居心叵测的天地盟成员,反而只有海蓁子和宁日潇在处乱不惊的对弈。 听了她的阐述后,海蓁子率先抬头:“圣母大人的意思是,还是要让晴尊做国主,否决晔王续任的资格?” “目前来说是的,十三禁卫军也赞成我的想法,所以你们恢复晔王王位的事,还是再等等吧,眼下,只要你们全新辅佐我身边的这个人就好了。” 出乎意料,秋之翼梨觞并不动怒,也没有追究凝光城擅自扣押“晴尊”的事,她身边的碧发女子没有佩戴晴尊神戒,仅仅在左手食指上缠了一圈红绳。 海蓁子、宁日潇这时才起身,恭敬的朝二位行礼,表示说:“既然圣母大人主意已定,我等就不再强求了,万望晴尊大人不计前嫌,继续做一个人人称颂的好国主。” 圣母满意而归,海蓁子上去叩门,把里面藏着的众上主拉下楼来,继续探讨大事。 “假晴尊之前还眼巴巴盼着咱们自毁名誉呢,现在……她该满意了吧?” “不急,等下……她会更满意的。” “你们在讲哪国语言啊……”对情况知之甚少,才从芙蕖香榭的病榻上爬起来的嘉琦芙菱一脸讶然的问。 秋之翼梨觞执意要为晴尊举办即位九年的大典,晴尊欣然接受,天地盟上主则表示没有必要,遭到梨觞严厉的指责跟否决,梨觞以其初代上主的身份勒令天地盟打开储楼跟国库,任晴尊挑选心爱之物作为大典贺礼,还声称,这是光之国给予四代国主为国为民尽心尽力的无上赏赐。大典将在天禁会议区的圆形大厅里举行,圣母为了这事很是上心,亲自督导天地盟、御政宫百余号人布置会场,筹措细节,天地盟上主亦不加阻挠,从始至终都维持在淡定旁观的状态。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临近尾声时,从碧玉宫出发一路行至这里的晴尊手捧玉玺宝鼎现身于众人面前,然而就在这时,有人破门而入,打伤了外面的一群护卫不说,还不顾颜面当众喧哗。 以秋之翼圣母为首的一干国府中人齐齐愣掉了,眼前两名一模一样的碧发女子让他们方寸大乱,同样的容貌发色,同样的衣着打扮,几乎和实体□□术呈现的效果不分伯仲。 这时候,踹门进来的晴尊指住圣母身边伫立的那位高声痛呼:“她是假的!你们看!她没戴晴尊神戒!” 众人的视线落在先来者食指的红绳上,开始议论不断。 “那你呢?你的手上又有什么?” 海蓁子的一问让踹门者脸色大变,她瞧着空空的十指,仿佛才发觉自己什么证物都没有一样,哑口无言。 “圣母大人,按照这情况,已经不是谁拿着什么,就足以证明真相的了,既然两位都说自己是晴尊,不妨,我们就来一次测验吧。” 秋之翼梨觞沉重的叹息,挥手示意准许他们这么做,便独自一人回到座位上闭目休息。 踹门者还在不断高呼自己是真的,而与她相对的另一人也开始不甘退让,两个玉灵碧当众争执,吵声喧天,面红耳赤。 “两位不要吵了,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是真的,那么就来接受我们的测试好了,当着国府众员的面,当着圣母大人的面……真正的四代国主就只有一个,这是毋庸置疑的。”海蓁子缓步上前,抬手示意两人站到高台的两端,拉开距离,保持冷静:“为了公平起见,请圣母大人现场择选出两名以上辨别者,他们的职责是,准确判断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晴尊,而题目,当然还是由我海蓁子来出,毕竟,我也在晴尊大人身边呆许久了,圣母大人,这样可以吗?” “那就你……还有你吧。”圣母的指尖次第点过寒苇裳和夏蔓绯,引得现场一片哗然。 “好,那么,左副旗主、夏护卫,请两位站到我旁边来,我将出十道题目,待两人一一作答后,请把你们针对于每一题的判定结果写在这张纸板上,总计十票,你们两人加一起,就是二十票,得票数最多者,将作为真正的晴尊继续引领我们,为了方便区分,先来的这位就是a,而后来的这位则是b,有异议吗?” “没有。” “没有。” “好,那么现在开始!第一题,无尘居当中,有一只水晶鱼缸,里面养着晴尊大人最喜欢的白燕鱼,请问,在上个月月末,缸里的鱼还剩几条?” 晴尊b率先抢答:“八条!我自己养的我当然清楚了!” 晴尊a默默把头一摇,说:“谁会记得那么清楚,难道身为一国之君,我还有闲工夫数每天死了几条鱼吗?” 寒苇裳和夏蔓绯已在纸板上“沙沙”写下首题的判断结果。 “第二题,晴尊曾经送给已故少主相夫光子一顶黄金王冠,请问它的名字是什么?” 这次是晴尊a抢先出声:“天之娇子。” “错!天之娇子明明是相夫光子的姐姐天娇送的!而我送给她的!根本不是什么王冠!而是一顶羽毛礼帽罢了!” 秋之翼圣母在这边答题答得热火朝天时,已慢慢开启眼帘关注着这一切。 “第三题,我们曾经与叛月决战,事后,也一五一十跟晴尊大人禀报过,那么请问,格欧费茵岛一战中,是谁把芙菱少主的手臂炸伤?还动用蛊咒操纵芙菱去伤害同伴助贤的?请作答!” 现场一片肃静,就在人们为答案而好奇无比时,晴尊a举手回答:“是秋之翼盲!” “你胡说!秋之翼盲不会这么做的!她当时已经叛变了!” 晴尊b回头瞬间,胸口被一阵猛力贯穿,致使她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轰出老远,喷薄着鲜红的液体,重重跌落到无人的观众席上,引得惊呼不断。 “圣母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秋之翼梨觞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成功袭击了晴尊b,对于一干上主愤然的质问,她负手林立,毫无悔意:“不过是杀掉一个冒牌货,你们做事拖拖拉拉,简直太浪费时间了,难道不知道有些事情,是耽误不得的吗!” “圣母大人说得没错,是我们失策了。” “那还啰嗦什么……直接杀了就是!”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时,荆棘连同他手中的黑风镰已经迫近到伤者的后颈,即将劈下之际,一双闪烁着蓝光的瞳眸突显在黑死神眼下,令后者始料未及的止住了动作。几乎同一时间,天地盟上主露出满意的微笑,副使赫洛琪儿瞬间抓拍到罕见的施放瞳术一幕,将成为他们致胜的筹码。 Chapter 0616 不出一日,晴尊b号跌倒在地两眼呈秋之翼雷眼状态的照片便发布到信鸟村,再由信鸟村火速传往术法界各地,这其中,自然包含天地盟有意针对的十三禁卫军。 “没想到,还没等我们出手,你的伙伴们就使出这么一个绝招,真叫本妃由衷的意外啊。” 彩间城最错综复杂的暗阁内,黄泉——相夫光子自服药诈死后首次与真怀、念柳会面,她也没有想到在出手前,天地盟的友人们就已经做出了最佳决断,面具后隐藏着的面容神采坚定,凌人的气势也透过冰凉的体温侵占了这里每一寸空气,让念柳格外兴奋。 “谁都知道,玉灵碧是不可能用瞳术的,昨天那么一下,梨觞傻眼了,连假晴尊也暴露在十三禁卫军的视线之下,这对我们是大大的有利啊!” 对于念柳喜出望外的呼声,相夫光子保持最镇定的情绪:“秋之翼祖孙马上就要落败了,以梨觞的性情,她绝对不会乖乖认命,所以,必须在她大规模展开行动以前,让她的真面目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哦?你现在已开始不信任十三禁卫军了吗?”真怀饶有兴味的看向面具人,打趣般笑道:“用天下人的嘴,的确比容易造成‘兰咏逃脱’事件的队长大人们强多了。” 这次相夫光子并没有反驳,而是用无声的沉默回答了真怀的提问。 “距离百日之期还有不足一月,少主大人,你要抓紧时间了。”自打被光子救回,念柳的态度就良善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斥的野心和欲望,照之以往更显强烈。 透过面具的缝隙,光子可以很清楚看到念柳和真怀眸中的表情,以及心灵之窗下暗藏的隐秘玄机。 没有永远的敌人,亦不存在永远的朋友,那一刻相夫光子痛彻心扉的了解到,这句话有多么适用于当下的境况。 凝光城地下牢狱中,依旧保持着晴尊容貌的秋之翼冒牌货闷闷不乐坐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碧发散乱,光泽尽失,连祖母绿色的眸子都被隐匿在乱发的阴影底下,不见天日。地牢一向是最安静的地方,这里充斥着失去自由的绝望气息,往往还伴随死亡的孤寂,因而,一双脚步的临近就显得格外刺耳。 脚步声最终停止在秋之翼的牢门前,门间的钢板被抽开,露出坚固的牢栏铁栅,透过一格一格的栏杆,可以看到秋之翼然满头生辉的银发,正在苍白的牢房灯光下折射出忧伤的迷离。 “姐姐……” 一声轻柔低唤,饱含秋之翼然无尽的怅然与伤痛,她百感交集的流出泪水,只隔了一扇门,却远似万水千山。 秋之翼徐徐抬眼,对她的称呼感到陌生,但是很快,她眼里澎湃出汹涌的情感:“你是谁?你认得我?你叫我什么?” “已经很多年了吧,我一直都在找你,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碰面,惠溪姐姐,即使你伪装的再好,你也终究是叛月的盲,是秋之翼家的惠溪,我的亲姐姐……” “你是……我的妹妹然?” “我一直保留着本名,就是盼望有一天能和你相见。”然落寞而哀伤的抬起左手,指间的细链上垂挂着一枚透明矿石打造的半截项坠,接着,她拿出另一枚与之合并,形态无缺的圆柱形蝴蝶兰项坠就此完璧,只是中间,残留着无法弥合的弯曲断痕:“这枚项坠,是父亲临死前留下的,这是他唯一的遗物,我们将它分成两半,发誓不管将来是分开或是在一起,都要好好留着它以待日后相见……妹妹做到了,姐姐,却把它丢弃了。” 秋之翼的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吃惊与意外,缓了好久,听然说了好长的话,她才慢慢起身,走到牢房门前,试图伸手抚摸妹妹的头发。 结果,指间越过的刹那,浑身通电般麻痛无比,迫使她连退两步后定在原处,再不敢向前。 然忧心的呼唤,完全出自本能:“小心!这里有雷遁结界!” “我一直只是觉得……秋之翼然这个名字很熟悉,像是我身边的人,可为什么……我对你,半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那是因为——” “啊!” 秋之翼惠溪陡然一怔,发愣的看着忽然现身的梨觞一手拧住然的脖子,慢慢加力,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外婆!你干什么!” “惠溪,你失败了你知道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十三禁卫军的队长正从宝绿岛往这边赶,不出半日就会全数抵达,该拿的我们一样也没有拿到,现在功亏一篑,都是因为你的贪生怕死!” “还不是因为外婆你识错了人将我打伤?我若不这么做,已经被黑死神砍死了!那么对孤军奋战的外婆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哼,这个简单,只要我杀了这丫头,就万事大吉了。”无情的目光在秋之翼然身上打量,好像看待一只无力还击的濒死羔羊。 秋之翼然体间的氧气正被一点点掠夺,侵占她思维的,是愈加模糊的意识,惠溪急了,拿出一颗药丸放到嘴边,威胁梨觞道:“放了她,否则我立刻吃下去,等十三禁卫军来了,你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你威胁我?!” “就算你是初代上主,十三队长不得不恭敬的给予你权力好了,你要是真的做出欺骗他们的事并被他们确认,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放肆!惠溪!你有今天也不看看是托了谁的福!我是你的外祖母!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愤怒之下,手上力道加重,秋之翼然已经脸孔发白步入昏迷阶段了。 “外婆!你不要伤害她!她可是我妹妹!我的亲妹妹!也是秋之翼的同族啊!” “这可真不像你。”秋之翼梨觞一脸哂笑,并未表现出对惠溪的亲情之爱,反而异常冷漠的回应她的乞求:“就算秋之翼的人所剩无几,我也不需要对存心与我作对的人手下留情,况且,这丫头的母亲间接性害死我的女儿,我更是不能饶了她!” “外婆!虽然我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我记得你是我的外婆,也能确定她就是我的妹妹!你们是我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我可以不顾惜任何人的生命,只有你们!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相互残杀!” “天地盟呆久了,你也被这群孩子愚蠢天真的想法洗脑了吗!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真爱,更不存在希望!有的,只有利益之间的角逐,生存和死亡的对抗,成王败寇,我决不允许自己输给任何人!哪怕是天!”用力一甩,秋之翼然单薄的身躯重重撞在布满雷遁能量的结界上,秋之翼梨觞迸发的杀戮之气让整个空间为之颤抖:“潜入凝憾宫用印盖章的那次,我勉强自己冲破封印,才勉强取得成功,现在不同了,我那被尘封了数十年的力量终于恢复了,就算十三禁卫军真的开始反抗我,我也不会放手!这个国家,有我的心血,我不会再让这些孩子高枕无忧的坐享其成!” “外婆!你干什么!”惠溪惊恐的看着梨觞抽出刃部雪亮的轻斩,一步步逼近窒息昏迷中的妹妹,似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惶恐,让她声嘶力竭:“你不能这么做!外婆!” “你应该知道,这对她算不上实质性的伤害。”梨觞蹲下后,没有立刻用刀尖去剜然的双眼,而是用沾了消毒药水的软布反复擦拭寒光熠熠的斩刃:“秋之翼的雷眼,一旦被挖出,就会自动成为废眼,反之,如果将寻常的眼移植到秋之翼的眼眶里,也会立即开启雷眼。与水无痕不同,秋之翼在保护本族力量方面做的十分到位。” “既然挖出来是废的!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与其说秋之翼的眼睛过于珍贵,不如说是使任何眼瞳都能发挥效力的这副身躯,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悍,我要把这个女孩的眼睛毁掉,再移植一双……狗的眼睛给她用。” “外婆……你疯了吗?” “我只是想知道,那个第三者的孩子,用一双畜生的眼睛看世界,该是一幅何等有趣的画面!哈哈哈哈哈!” “外婆……我求你,放过她吧……我什么都答应你还不行吗!” “晚了!”秋之翼梨觞雷眼一开,迫人的杀机登时如魔鬼的利爪撕碎惠溪周身的空气,让她彷如置身在枪林弹雨里:“我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了!因为……我秋之翼梨觞已经隐忍的太久了!” “寒苇裳也就算了,要是让夏蔓绯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她还不得发火啊!” 讨论如火如荼的进行,天地盟众人已习惯了坐在一起共商对策,你一言我一语往往有石破天惊的效果,倒是这回,嘉琦芙菱的无心一句提醒了他们。 “这也没办法,谁让她被圣母选中了呢?”小婉却不以为然:“两个人当中,圣母为了不落人口实,遭人非议,必定会选至少一个凝光城里的居住者,于是,夏护卫躺着中刀了。” “不过夏蔓绯被选中,也在咱们的意料之内,圣母这么多疑,绝对不会选天地盟里的,组织外的居住者屈指可数,也就夏蔓绯、洛紫星涵等人,不管她怎么选,都一定不会逃出‘不真正了解碧姐’这个范围。” “看她最后的举动就知道,她答应我们只是为了敷衍,另一方面则是借机错开我们的关注暗自思考判断,最终的结果,夏蔓绯和寒苇裳怎么说不重要,她圣母大人的判断,才最是要紧。” “当时好险啊!我都快吓死了!万一被她袭击的是然姐可怎么办啊!”芙菱至今为之后怕,她身旁的木茉拼命点头,一直心系老师安危的她到这会儿还在为然的自身安全担忧着。 “这也是这次行动,最大的冒险不是吗?”宁日潇重重的松了口气,只是轻皱的双眉依然没有抚平:“圣母多疑,心思缜密,她一定了解自己的外孙女爱耍小聪明,第三个问题,明显不存在答案,但也只有知晓内情的人才知道这题的无解,然姐迫不及待的回答‘秋之翼盲’,正符合晔王滑头的反应方式,而真晔王慌乱之下做出本能的反驳,自然就让秋之翼圣母认为性急而狡猾的那个才是自己的外孙女,我们早就料到,她会对伪装晴尊的另一个来路不明者下黑手,而且会不留任何余地。”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让化羽拼命救治那个晔王呢?以及……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假晴尊是晔王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千刺崩溃的左顾右盼,以为大伙儿都明晰了就他一人还蒙在鼓里呢。 “救晔王是因为圣母超出了我们的预知,她并没有将晔王直接杀死,而且下手也不是很重,那种情况下,不救,反而是我们有问题了,至于说她是晔王……是因为我用了排除法,你们看,眼下术法界存在的秋之翼族人,除了圣母和惠溪,就只剩下然和小鱼,然姐不必多说,一直站在我们这边,小鱼还小,而且有很多人可以证明他不在现场,圣母每天出入护光城,即便用控制蛊也无法同时操纵那么多人的视线,所以她是本尊,就只有隐退的晔王……当然,如果术法界里存在第五个秋之翼族人,那么我的以上推断,就都是错误的了。”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听到这叫声准没好事……”小婉郁闷起身,自动自觉的离开座位。 “都说‘不好了’嘛!肯定没有好事!”芙菱不合时宜的嘻嘻傻笑。 “上主大人们!你们快去看看吧!”这一次慌乱闯入的是相夫光子的副使官欧也从容,她跑得一副无法喘息的模样,好半天才把话喊出去:“圣母要挖然护卫的眼睛!” 众上主仓皇赶到地牢,发现有人先他们一步与圣母对峙在此,秋之翼梨觞的面色很难看,致使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越陷越深,她面前喋喋不休的正是凝光城长久以来的住客,朔月队长,此时正一脸萌态的鼓着包子脸,发出那天生的有趣声线,食指一点指住梨觞。 “小梨前辈!挖人眼睛是不对的!装一对狗眼睛就更加不对了!你让狗怎么办?难道你要找一只猫的给它安上?就算狗接受了,那猫又怎么办?……” 秋之翼梨觞被他一番论调搅得头昏脑胀,最后忍无可忍的高声喊停:“你有完没完!还轮不到你这个后辈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别以为是十三禁卫军的队长!就跟我没大没小!” “朔月不敢!”方才还滔滔不绝的第十三队队长转眼就挺得溜直,做出行礼的手势,军人一样的站姿,还喊口号般大声保证:“朔月只是同情那只狗!” “……朔月队长这时候不是应该同情昏迷中的然姐吗……” “……朔月队长一向如此,我都不奇怪了……” “总之!小梨前辈!今天……朔月不能让你这么做!” 秋之翼梨觞狠狠的盯了朔月半晌,冷哼一声,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凝光城大牢。 Chapter 0617 当天夜里,助贤接到龙啼索骥的密报,光之国第四代军务统领当即向所有睡梦中的上主伙伴发出紧急讯号,众上主第一时间赶赴天忍宫,此时正值次日凌晨两点。 索骥称,圣母以初代上主的名义,秘密向各国发送“十王会谈”邀请,传信者出自反光党,是秘密情报联络方面的高手,得到确切证实后,他立刻赶回国都向上级禀报。 天忍宫设下了防视听结界,外围却空无一人,做平时寻常状,众上主之间只夹杂了龙啼索骥一名副使,此时正把全部的相关密报对上级做一一陈述。 “邀请各国国主,若实质目的为坐镇的话,确实能压制住十三队长。看来圣母早知道自己会有被队长老师们舍弃的一天了。” “不过,她这么大动干戈,又拼命隐瞒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索骥,有办法取得秘密邀请的真实目的吗?” 黑发副使摇头,沉声答道:“那名联络员十分谨慎,险些就发现了我的追踪,一路跟去,他也只是在各国国主处短暂停留,因为戒备森严,属下很难潜入进行近距离探听。” “刚才你说,各国国主会先去赫温岛,然后又辗转启程来光域,我不是很明白,他们这么做,不是费时费力吗?” “就是!脱裤子放屁!还要人家海之国劳心劳力!” 小婉的吐槽间接点醒了宁日潇想不通的地方,紫莹莹的明眸转瞬焕起愉悦的情态:“我知道了,实际上,在赫温岛比在我们这里开会要安全的多,首先,赫温岛是各国首领汇聚的常到地,海之国又不大,这些国家一定摸清了路数才放心前来,可他们无法直接拒绝光域初代上主的邀请,与其一个个来我们这犯险,不如,一起到赫温岛,再同时启程来我们这,各国国主都在的情况下,彼此也算有了保障……索骥,还要你再跑一趟,获悉各国国主启程来我们这里的准确时间。” “是!” “听你的说法,应该已经有对策了吧?” “虽然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不过,瞒着我们偷偷做的,必定是不利于我们的事,所以……” “所以,你要在各国国主启程之前,把真相告诉他们,让他们别来?” “不,来是一定要来的,只不过来的,不是圣母知道的地方罢了。” 苍棱紧接着宁日潇的话表示:“要抢占先机,把人带到我们的地方,错开圣母的一切干预。” “但是,把人请到以后要怎么说呢?难道就说……我们请你们来观光?”芙菱抽动着嘴角。 “由头嘛,就直接推说是圣母表示的那样,到时候,即便圣母真的带人来了,当着我们的面,她也不敢做什么了。” “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跟随助贤的队伍前去赫温岛。”外务总长毅然起身,第一个选定的派遣人便是她最器重的部下樱塔月。 然而,就在樱塔月和柯穆伦小队执行任务的第二天晌午,宁日潇等天地盟上主再度接到令他们倍感震惊的消息,这次,所有人都陷入到被反将一军的困境里。 光域小队赶到赫温岛时,各国国主已经动身离开了赫温岛,比索骥汇报的具体时间足足早了六个小时,索骥的情报搜集能力众所周知,因而没有人质疑他搞错了某个细节,宁日潇眉头深锁,不得不做出最后判断。 “一定是,圣母派去的接应者提前执行了任务,而所谓的情报,也是圣母故意外泄的,她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扑个空,是我太大意了,居然没有想到,秘密情报里的会谈时间,也是假的。” “看来,圣母是知道自己的行为逃不过我们的情报,才故意派了几个人,临时起意,不仅让十王出乎意料,连我们也被闪的措手不及。”助贤拳头一紧,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充满冷意。 “除了这个,我还担心圣母和晔王,毕竟她们两个随时可能发动蛊咒瞳术,只有一个然姐能替我们排忧解难,现在还被圣母打伤……”化羽惆怅的望向窗外,一片片安然飘浮的云朵。 “可不是嘛!我都不敢正眼看她了!以前哪遭过这罪啊!”芙菱撅起的小嘴足以挂上两只油瓶。 “真是麻烦的能力。”荆棘搁在桌上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不停的颤抖,大伙儿知道,黑死神旺盛的战斗心又一次大肆膨胀了。 眼下,除了静观其变,他们别无他法,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的严阵以待,在和圣母对视时亦是小心翼翼,打从心底的将戒备提升至最高。 各国首领如期而至,天地盟虽早早获知内幕,却佯作不知,而圣母也果然在各国国主进入国都城之后才通知天地盟,并告诉他们,她初代上主已经做好了一切迎接贵宾的准备,请他们不必担心。 完全被排除在外,当成了需要防备的外人,天地盟上主穿戴整齐的随圣母接见各国国主,顺带欣赏了一下凝光城住客——那位让他们不得不开始设防的雅因前辈嘲讽的嘴脸。不知不觉中,这位二代上主似乎已经成为圣母的心腹,比起寒苇裳、硫琅如风、玉金在晔王那里,更显受宠。 豪华级贵宾招待室内,金箔壁纸流光熠熠,玉器摆设耀耀生辉,团花锦簇烂漫多姿,珍馐佳酿色味俱全。 为了不动摇民心,使外域者生疑,天地盟和圣母仍旧派晔王假扮晴尊,出席这次会谈。圣母没能如期看到天地盟方寸大乱的窘相,显得有点失望,在晴尊向她询问会谈是否开始时,没能立刻回答,马上就引来了一圈儿国主的注意。 “各位国主大人,在下外务府总长惠茵海蓁子在这里向各位大人问好,这次邀各位前来,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想要与各位商议,因而,我们圣母大人已经准备好了,与各位尊贵的来宾,共同探讨国际大事,地点就选在凝光城接待外宾专用的云浮珍珠,请各位国主移步。” 之前,晴尊昏庸治国的消息已无形中提升了梨觞新圣母的名望,加之她是连十三队长都认同的光国创立者之一,各国国主对能跟她见上一面也很是期待,反而对晴尊的态度颇显冷淡,局势的扭转在于惠茵海蓁子出乎意料的一番示好,各国国主这才放松精神,对晴尊的态度也不如伊始那般陌生了。 “距离上次在赫温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晴尊国主近来可好?” “听说光之国又研发出新型的抗衰科技,实在是术法界之福啊,愿我们有共享的一天。” “您过誉了,分享每一次收获,也是我光域的夙愿。” …… 晔王假扮晴尊早已驾轻就熟,她利落而大方的回应接连到来的攀谈,展现出不逊于真玉灵碧的过人气度与风姿。 反观秋之翼梨觞,脸色就没那么自然了,见晴尊与众国主交谈甚欢,又未正面请示她这个圣母,是不是现在就动身去云浮珍珠,被反客为主的挫败感让她不禁握紧了五指。 云浮珍珠内,依照惯例,在各个国主背后的墙面上一一悬挂各国旗帜,象征光明的金色太阳旗则在正中央——晴尊的座位后方。圆大的檀木桌面上摆放最奢华昂贵的餐具,也仅有接待外国贵宾时,凝光城才会打开国库精心甄选。 光之国在接待外宾方面丝毫不逊于礼仪至上的花之国王室,庄重的布置,缤纷的佳肴,周到的服侍,让一众国主在享有最尊崇的待遇时,也深深体味出光域的热诚跟友好。 对这次礼遇颇为满意的众国主渐渐放下来时的那一层防备和警意,至少放松了很多,也能和晴尊、圣母愉悦的洽谈了,就当玉灵碧忘乎所以的大胆谈及上次的“十王会谈”时,闻声惊变的随行上主海蓁子立刻做鲁莽状,在给晴尊倒水时将温热的液体溅到晴尊的衣袍上,然后她连连致歉,在受到晴尊的责怪后默默退出了云浮珍珠的最大房间。 圣母嘴角挂起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冷笑,酒过三巡,她才正式开口:“其实这次请各位国主大人远道前来,是想与你们商讨一件,有利于我们所有国家统治的大事。” “哦?利于所有国家的统治?那我们火之国倒想见识一下了,初代上主大人,您请说吧。”火之国的霸王国主炎之焰神在面对梨觞时,表现出难得一见的客气。 众王的注目焦点总算落回到秋之翼梨觞这里,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到来,梨觞扬眉浅笑,才第一句便语出惊人:“我光域决定,重启光源弹的研究,也建议各国解除‘原磁能项目研究’的禁止研发命令。” 众国主的惊愕反应,在助贤和替补海蓁子进入随驾的以悠的预料之内,他们不动声色,心底却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不行!”冰域国主冱英礼云迟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那是非常危险的物质,众所周知,多年来也一直被各国严格□□着,除了特定的科技领域需要涉及外,根本没必要大规模的开仓研究!” “没错!听说把原磁能装进流管的人都会悲惨的死去,这么残忍的事,我们水之国第一个不同意!” “哈哈哈哈哈!”火之国国主失声大笑,人们本以为他要发表意见,想不到却有闲情逸致揶揄两个小一辈的统治者:“我记得上次,也是这两位年轻的国君抢在我们这些长辈前面说话,术法界真是今非昔比啊,连国际大会都变得这么朝气蓬勃了!” “那么,炎之国主的意思是,同意我的这项提案了?”秋之翼梨觞借机试探。 炎之焰神习惯性的轻蔑一笑,摆头说:“这话我可没说过,我火之国军力强盛,根本不需要动用原磁能作为武器镇压百姓,亦或是……抵抗侵略。” 梨觞的眼色暗了暗,刚动嘴唇就被雷之国国主波维路雷吒抢先一步:“初代上主大人,你的这项提议,不得不让我想起贵国的废帝时期,虽然当时他用光源弹震慑所有的外域不敢轻易招惹,不过下场也是相当的悲惨,我作为雷之国的国主,实在不想重蹈那位的覆辙,因此……”话没有说完,似有意留给梨觞细细回味。 “原磁能研究解禁之事,我劝初代上主大人还是慎重考虑比较好,上次贵国简曳亲王造成的伤害,想必都还历历在目,如今时隔不久,无异于自揭伤疤。”一派严肃的花之国弗瑞森国主郑重表明了态度。 “恕我直言,上主大人,您的这项提案纵使是为了维护我们各国的主权,身为一个国家的首领,万民的表率,我们风域,也不能弃人们的想法于不顾,会让人们惶惶不可终日的事,我作为国主,绝不会去做,更不容许我风之国的任何一个人去做!”从无尊者架子、一向如慈父般仁爱温厚的风国国主歌顿直截了当的宣布立场。 “那么,泽之国汀郁国主、山之国百老国主以及海之国的赫尔温国主,你们三位又意下如何呢?”哪怕否决的票数再高,秋之翼梨觞也没有放弃余下的几位。 生性谦和的海之国国主摇头叹息:“很抱歉,我海之国一向不参与战争,是中立国家,所以原磁能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算是可有可无吧。” “呼哈哈哈哈,看来,老夫也不必多说了,秋之翼大人,很多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又何必这么执着呢?”山之国霸气威严与博爱豪爽并重的百老大国主发出器宇轩昂的朗笑,他没有端着年长者的架子做话题的收尾,而是把机会留给初做国主不久的泽之国新主。 芷蓝汀郁,即父位,为泽之国新国主,是当今术法界少有的女性王者之一,她在做公主时便勤政爱民,博学多才,因而极受民众的推崇。 “我与各位国主的看法一样,认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等芷蓝说完,梨觞张狂失控的笑声就已打破空气的宁静,国主们听此笑声只觉浑身不自在,雷国国主有些发颤的问:“你笑什么啊?光域的初代上主?”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答应,倒是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猜出来吗?” “还请初代大人明示。”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们胆小如鼠啊!” “初代上主!你!居然这么羞辱我们几名国君?”雷国国主怒不可遏的拍案,头一次当众显示过人的胆量。 “你们不答应也不要紧,我会让你们忠诚的……乖乖听命……” 雷眼中炮火放出的刹那,所有国主身后的护卫挺身而上,将攻击牢牢挡下,晴尊身后的风摩以悠也五指张开放出一面风圈,提醒身侧的助贤:“我们上!” 局面一下子到了难以控制的境地,人人剑拔弩张,个个杀气腾腾,唯独光之国两位首领按兵不动,连站在后面的助贤也一脸阴沉的定在那里,像脚下钉了钉子。 风摩以悠连唤数声,得到的不是助贤的支援,而是他直朝心口刺来的一剑,以悠虽反应机敏及时避过,可却在这时发现助贤目光呆滞,亮晶晶似有蓝色的微光在瞳间波动。 “果然被控制了!不过是什么时候!然大人怎么还不来!” 孤注一掷,风摩以悠在支援赶来以前飞跳向秋之翼圣母,试图阻挠她对一众国主的控制,没想到,这位年近八旬的初代上主并没有变换瞳色,而是极其阴狠的冷笑了一声。 一刀自胸间贯穿而过,嘴角有猩红液体滴落的瞬息,举刀人在以悠身后绽放出阴谋得逞的奸笑:“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秋之翼哦……第四代上主……” Chapter 0618 沾血的白刃抽出,风摩以悠无力的摔倒下去,玉灵碧随手丢开刺伤风摩以悠的利器,含笑朝初代上主鞠了个躬。 “感谢外婆配合我在秋之翼然面前演戏,让天地盟听信然的话,放松对我的戒备,将我放出牢狱,不过惠溪不明白,然她……真的是你的仇人么?” “除了你的身份,其他一切都是真的。”梨觞淡淡回应,和目光呆滞的众国主相比,她冷酷的神色显然生动许多。 “这些人已经被控制了,为了牵制他们,这些护卫要不要就此……” “不,不能杀人。”梨觞抬眸,用犀利的目光对准玉灵碧盈透的绿眼:“我们的目的不是铲除他国首领,而是把他们一起拉下水,这次会谈虽然举办前密不透风,但举办后一定会轰动术法界,凭我一方,单独研究原磁能肯定会被别国孤立,那么,就让所有国家的君主一起承担这份恶名吧!到时候,我们也不会成为唯一的众矢之的,这些国主也会想尽办法求得自保不是吗?” “可你就不怕……这些国主怀恨在心?将来对付外婆你吗?”惠溪悠然的抬臀坐上云迟身畔的桌沿,伸手在他英俊的面容上轻轻拂过。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自保都来不及,还有余力发难我吗?” “好了,那么现在,就让我们录下这些国主允诺的场面吧。”秋之翼惠溪放心的露出笑容,将早已备好的摄像机从墙壁的暗格里抬出,打开镜头,准备记录下众国主群体应允的景象:“还有,待会让助贤搜搜他们的身,可别带了其他窃听装置。” “你倒是谨慎。” “不谨慎行吗?不谨慎又要被外婆你当成假的惠溪打成重伤了……呃……”惠溪注意到外婆投来的严肃目光立即嬉皮笑脸的哄劝:“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摄像机才刚刚记录火之国国主的誓言,被加固了的雷遁结界便被风扬龙泽强行攻开,与梨觞不动声色的镇定相比,惠溪的惊讶尤为突出。 “了不起啊,连你们晴尊都攻不开的结界,区区上主却能做到,真不愧……是光之心选中的啊……” “很多时候,我们都希望光之心的测验能够更准确些,这样,就不会存在‘疏漏的人心’了。”此刻风扬的眼中没有温和,亦没有笑容,他耳畔传来妹妹呼喊以悠的悲惨哭声,不自禁锁紧了眉:“比起光之心,我们更加希望,做出这些事情的……不是我们的先辈。” “哈哈哈哈哈!你这小鬼真有趣,虽然嘴上念着我是前辈,可心里……早已把我当成敌人了吧?” “啊,是啊。”风扬眯起眼睛,却饱含敌意:“因为伤害我同伴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原谅的。” “哥!怎么办!以悠流了很多血!我止不住!苍棱呢!快让他进来!”化羽不是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强大的元能,因为这样她就不能施展天水之露,就不能止住涔涔不断流逝的伙伴的生命。 苍棱及时赶到,脚步刚刚迈入,便遭受了惠溪出其不意的袭击,幸亏他随身携带的电子傀儡将杀招全数挡掉,才免去他经受同样的重创。与此同时,方才还呆呆愣愣的各国国主们,现在已经神采自如的谈天说地了,他们不对现场的惨况表示震惊,而是不断重复,要晴尊“诛杀天地盟上主和晔王”,如若不应,必兴兵攻打光之国域。 “你们都被控制了!快醒醒!快醒醒!” “云迟!我是也俊!你不认得我了吗!” “云歌!你快看看千刺哥哥!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别变成一只木偶啊!” “歌顿国主!赫尔温国主!还有芷蓝!你们听得到我说话吗?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要战胜眼前的障碍!快快醒来吧!” “然姐呢!然姐还没到吗!” “哈哈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四代上主,就算你们喊破喉咙,他们也听不见你们的话,就算听见了,也无法冲破我秋之翼的束缚,至于秋之翼然……哈哈哈哈……那丫头如今活着都困难,你们还指望她继续像之前那样帮你们解除蛊咒?” “晔王!你居然假装学乖,骗取然姐的信任反咬我们一口?你真卑鄙!” “我卑鄙?你们天地盟又光明正大多少?还不是用龌龊的伎俩让我被打成重伤?这笔账我还没找你们算,你们倒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好了,然大人她!她……她在水烟小筑里昏倒了!我们用尽各种办法都不能叫醒她!”琉璃子心急如焚的跑来汇报,眼角还挂着惶急恐惧的泪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波波直捣天地盟最平静的心湖,搅得那里天翻地覆,无法安宁。 “你们都看到了,我也没有办法,你们是自己解决呢,还是我来帮忙?”秋之翼梨觞不假辞色,直接要求天地盟上主赴死:“你们活着,各国国主就会联手攻打我们光域,你们是想让千千万万个老百姓给你们陪葬?还是自己自觉一点?走的干脆利落些?” “秋之翼梨觞!你这种人怎么配做光之国的上主?”落月啼小婉愤恨含住眼里的泪水,硬是没有让它垂落半滴:“我虽然不是什么清高的好人,可我至少知道,取得自己想要的,都必须走光明的正途!用下流的手段掠夺来的一切,用别人的生命换取来的利益,你即便享用着,会心安理得吗!不会良心不安吗!” “良心?你们这些天真愚蠢的小屁孩,还是少跟我扯什么良心吧,你们这种在蜜罐里养尊处优的家伙,怎么可能明白我当年所遭受的痛苦?你们今天所得的一切,都是我秋之翼梨觞陪同福瑞迩国主一起打拼来的!我们耗尽十年的时间,只为了这个国家!到最后我得到了什么?而你们今天拥有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汗水和鲜血铸就的!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天下要你们这些坐享其成的家伙霸占?!” “说得没错……” “说得没错……” 一样的木讷神情,一样的僵硬动作,初代上主凤吟雪照与里格让出现在门口时,天地盟骇然无比的确认,他们也遭受了蛊虫的侵蚀。 “怎么办,大家都被圣母和晔王用蛊虫控制了……这样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进退两难,连呼吸都觉得吃力,天地盟除了在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话,竟是别无选择,一定要说的话,死亡是唯一的路了,差别只在于,是自我了断,还是任人宰割。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对你们用蛊吗?”惠溪得不到任何一句回答,因为返还给她的,全部都是天地盟上主无计可施却仍然倔强不屈的冷眼:“因为我啊,喜欢把最好玩的东西留到最后,就像很多人在吃东西的时候,把最喜欢的食物,放到最后慢慢享用一样……不过呢,我已经玩腻了,我现在决定……吃那最后一口了,在你们选择自尽或是被杀之前……就乖乖的……交出所有大权吧!我秋之翼惠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至少,会仁慈一次,给你们留个共有的墓碑,让你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下了地狱也是不离不弃的好伙伴,如何?” “你别做梦了!我们是不会被你控制的!就算我们面对的是秋之翼瞳术!也不会放弃生命!更不可能任由你们发动战争!” “千刺说得对!大家不要怕!我们还有机会!他们只有两个人!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在碧姐回来以前!就由我风扬龙泽代为下令!诛杀眼前这两名叛国贼!” 天地盟上主振奋高呼,随后群起攻之,秋之翼祖孙却傻眼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发觉过来的攻击者立刻停止动作,这才发现,雪照和让眼中的精芒已经恢复。 “怎么会……你们……” “梨觞,别人不了解,难道我们这些和你共事过的同僚,也一点都看不出来吗?”雪照和让人手一把长形尖刀,此刻正抵在秋之翼祖孙二人的要害处。 “你们……知道些什么……” “我和让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刚刚被你操纵的,只是我们的□□,而我们的本体,依然保留着没有被你下手的状态……” “哼哼,难道这也是□□?倘若不是的话,你们两个可就惨了,阻碍我的大计,即便是初代的伙伴,我秋之翼梨觞也绝不手软!”秋之翼梨觞没有转身,但即便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依然无所畏惧。 “我们知道你说到做到,但是梨觞,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把这个国家推向灭绝之路,这也是你当年的心血。”里格让严肃的话语里充满了否定。 “就因为是我当年的心血,我才不能随随便便托付他人……天地盟这些乳臭未干的丫头小子!凭什么坐拥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他们今天意气风发锦衣玉食,可曾想过我们当年受了多少苦?初代中只有我们几人存活,那些死去的人他们又会记得多少?如果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公平,那么,就用我的方式来平衡这些不公吧!” “你真的只是为了当年的辛苦打抱不平么?梨觞,雪照刚才说了,我们共事多年,你的心性我们不是不了解,现在我要告诉你,不管曾经如何,今天的光之国已是术法界中屹立不倒的强大存在,我决不允许,你把我们一手创立的基业毁掉!” “呵呵,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道不同,那么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元能的暴涨与释放让小山巅上的云浮珍珠建筑球摇摇欲坠,内里人士无不跌来倒去,东摇西晃,仿佛即刻就要被足以掀翻房顶的气流从窗口狠狠抛出,几名初代上主对峙两边,即将动手相搏,这场角逐将是最空前绝后的一场战斗,哪怕在初代时期也未曾有过。 “你们!马上把各国国主转移到外面去!” 里格让一声令下,四代上主集体照办,除了搀扶以悠的化羽海蓁子,以及把助贤使劲儿往外推的疾藤,其余人全部出动,负责各国国主的“搬运”工作,想不到两手空闲的秋之翼惠溪非但不阻止,还在这时露出了志在必得的浅笑。 从后门往下,径直走便是石雕喷泉群,天地盟很快发现,最下方飞鸟鱼池前,早已竖下一道无形的阻隔,当秋之翼惠溪离开八字雕花石墙投下的阴影时,她身后产生了同样的现象。 “这是……防视听结界!”风扬龙泽一眼看破,目色惊骇,这种结界的超凡不仅在于可以阻隔一切干扰,防止窥视与探听,它更是结界术中的高等技法,目前为止,也只有十三禁卫军的前三位队长有可能直接攻破。 “在这里,不论本国主怎么处决你们,外界都不会有任何风声。”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居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宁日潇冷冷的看着假晴尊,漠然视之。 “这个结界是外婆设的,她说,万一真的让你们逃脱了,后门是唯一的出路,只要你们下到这里,就一定会被困住,怎么样?想好没有?是我动手还是……” “晔王!你这样逼死国府官员,即便得手了,又怎么跟天下人交代?怎么跟十三队长交代?十三队长只是让你协助我们,可没给你生杀予夺的权力,况且,我们死了,你想要的权力还能名正言顺的到手吗?” “这个简单。”惠溪胸有成竹的表示,她根本不在乎海蓁子的威胁:“只要我有军令王符,就等于掌握了这个国家最大的权力,所以,我暂时留助贤的性命就可以了,至于你们其他人……还是老话,速速自裁吧!” 没有人会听她的指令,秋之翼惠溪奸诈的微笑和言辞换来的,只有天地盟众人深深的鄙视,这样疏离和藐视的目光,让秋之翼惠溪愉悦的神采渐渐消褪,她转瞬冰下一张脸,仍旧以玉灵碧的容貌在敌手面前招摇过市。 “别看她的眼睛!” “太迟了!” 接连有三名上主被重拳打中吃痛倒下,第四名及时避开的,却不得不下意识对视敌人的两眼,也就在那一瞬间,该名上主瞳孔一滞,很快就从灵活机敏的战士退化成一只动作僵硬的人偶。 在秋之翼强大的瞳力面前,反抗与不反抗都会使自身陷入绝境,就像一个人被放置到悬在深渊间的钢丝锁上,两只手边没有任何可抓扶之物。 天色阴沉下来,未至傍晚,太阳的金辉便已逐渐淡出视野,欧也从容遥遥观望不时发出爆响并原地颤动的球形建筑,问身旁的沙诺好了没有。 沙诺无可奈何的把头一摇,敛眉道:“不行,这是防视听结界,我们是进不去的。” “但为什么假晴尊可以进去啊!而且你说了,她已经朝那个方向离开了!”从容理解不能的叫嚷,身旁还站着一脸忧色的沙蕊。 “这种结界,施术者可以选择能自由出入的人,在这个人的手掌心留下元能式,就等于一种变相突破,但是我们并没有被‘许可’,因而无法进出和探寻。” 从容郁闷的把视线调回山顶圆球上,不经意回想起初来凝光城那会儿,在云浮珍珠里的快乐时光:“这里看上去,明明就跟往常一样,却不是真正的场景,觉得好讽刺哦……” “没办法,防视听结界就是这样的,它阻碍人的五感,尤其是视觉和听觉。” 沙诺一本正经的阐述,让从容深深的叹了口气。 沙蕊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正经八百严肃认真,一个感情丰富多愁善感,抿嘴一笑,牵起两人的手放到一处,轻轻一按:“从容,我弟弟有时候少根筋,请你多多体谅,还有你沙诺,不许欺负从容,这么好的姑娘,不好好对待姐姐不会原谅你的!” “沙蕊姐姐,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啊……”从容苦笑不止,故意撇头不跟沙诺对视。 “姐,你的意思我都懂,下次欺负她的时候,我会让她满怀愉悦的……好吧,我不说了。”接到姐姐一记厉眼,沙诺登时乖乖闭嘴。 “之前上主大人们把这个秘密消息传给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以防万一,现在有这重结界,该怎么办才好啊!” “如今然大人昏迷不醒,可以取出蛊虫的,也只有我了,沙诺,从容,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攻破这重结界!” 飞红数尺,骤然向上,甚至眨眼的工夫都不到,沙诺和从容便看到站立中间的姐姐沙蕊凋零之花一般的落去,鲜血染透她水粉色的衣裙,在身下的青石砖地上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姐——” “沙蕊姐姐!” “啊啊啊啊啊!” 沙诺和从容在惊恐之中望向杀机迫近的方位,与之相反的方向里,屏红善雨尖声惨叫,手里捧着的水晶花朵砸落在地,黯然粉碎。 “这女人实在太碍事了。” 玉灵碧的脸孔上,漫布的无情笑意浅淡似无,如果用一种情感去诠释她嘴角的这抹弧度,那一定是—— Chapter 0619 “你就不能快点吗!再磨蹭一个试试看!” 才刚被抽得跟陀螺一样在原地转了数圈的寿轮转眼又被妻子捏耳对待,他的妻子正是大名鼎鼎十三禁卫军的第十二禁卫队副队长,夫妻二人多年来感情和睦,曾经为术师队长冰河副将的寿轮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就是慢条斯理的性格常常让夏缡忍不住对他铁拳相向,此时,寿轮正一边求饶一边对妻子绽放最温柔的笑容,夏缡的手忽然松了,他反倒一脸惋惜的表示其实被这么对待很舒服。 夏缡没有理会习惯性嘴贱的丈夫,而是警觉的朝云浮珍珠方向望去,鼻尖微动,拔腿就跑。 “老婆!你慢一点啊!小心摔跤!”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刺偏了,本来想像给风摩以悠那一下子似的往中间捅,没想到阴差阳错插上了心动脉,该说我歪打正着呢还是她命该如此呢?”惠溪嘴上满是歉意的调调,眼中却分毫不见悔意跟怜悯。 欧也从容抱起沙蕊,急如星火的朝满眼憎恨的沙诺大吼:“赶快带她去找化羽少主!再晚就来不及了!” “没用的,欧也从容,已经来不及了,难道你都不知道……心脏动脉被刺穿的人,回天乏术吗?” 沙蕊惨白如纸的脸,与她身上盛放的猩红,结合在一起分外刺眼,如冰般僵冷的身体,就像那再也传播不来的脉搏一样,狠狠冲击着从容的思绪。 沙蕊姐姐,已经…… 与此同时,晃动了好久才慢慢归于平稳的云浮珍珠圆堡内,秋之翼梨觞身长挺立的对面,是两个濒于跪倒的初代上主,他们一个拄着拐棍奋力支撑,一个鲜红染湿长发呼吸急促,前所未有的狼狈让秋之翼上主格外开怀。 “哈哈哈!雪照,你还是老样子,战斗的时候只会拖大家后腿,你若是有你姐妹那两下子,也不会牵累让到这个地步吧?还有你啊让,多年不见,好像功夫退步了呢,你不是收了四代城主做弟子么,难道能力都被后辈吸了去?也太给……初元社丢脸了吧!” 冲天的蓝焰飚上苍穹,一抹绚丽夺目的光瞬时朝破开的窗口涌入云浮珍珠,晃得正在嘲讽中的秋之翼梨觞一阵错愕,她立即朝巨大元能发出的源头望去,继而撇下被她打伤的两名初代伙伴,瞬间移动到目的地。 她看到,蓝狐的小子尚且稚嫩的容颜上呈现出墨蓝颜色的兽狐印,无法抑制的愤怒烧红青年本就如血的眼,身后的半空中林立着令人惊悚的巨型蓝狐面能量体,空洞的眼部宛如黑色旋涡,狰狞的獠牙犹胜魔鬼利爪。 “噢~是畜生道失控了呢,惠溪,引得不错,我正好把这两个碍事的小鬼一并收拾了!” 几乎只是眨眼的时间,天空里恐怖的狐狸面孔骤然消失,连秋之翼惠溪周遭的景色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瞳孔大震,竟在此时看到一双有烈火在焚烧的眸。 “火瞳?!……你终于还是使出来了啊……水无痕家的小鬼……” 梨觞咬牙切齿的断言背后,是一众目瞪口呆的神情,他们之中有人缓缓向前一步,用来遮住单眼的右手垂直落下,圆大的双瞳中,围绕着漆黑的瞳孔,有火焰燃烧的动态景象呈现当中。 “这么说……刚刚的一切都是假象?”秋之翼惠溪左右环顾,不经意流露出仓皇和惊撼。 上主们毫发无损,并且来到了从容沙诺这里,最让她们难以忍受的是,明明中刀倒地的沙蕊,此时竟安然无恙的站在天地盟中间,被牢靠的保护起来。 “你居然……破坏我的好事?!惠茵海蓁子!” “不,这时候,应该改叫……水无痕海蓁子了吧?” 秋之翼祖孙一唱一和,一个惶急一个冷静,期间,夹杂着天地盟众人难言的意外。 “海蓁子……你居然是……” “对不起各位,等事情结束,我会好好跟你们解释的,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她们继续作恶……是我的疏忽,如果我早一点使出来的话,各国国主就不会被控制,而以悠……也不会……”海蓁子沉痛的阖起两眼,复又睁开时,燃烧的烈火已经冷却成最初的海蓝。 “哼,你以为光凭水无痕的基础瞳术,就可以抗衡我们秋之翼的蛊瞳吗?简直是妄想!” “蛊瞳?秋之翼的瞳术不是雷眼吗?”芙菱诧异的歪脖疑问。 “雷眼是秋之翼的物理攻击瞳术,被他们明朗化,而蛊瞳,却是以召唤术召唤出各类只有秋之翼才能驾驭的蛊虫,进入人的大脑进行侵占或操控,多年以来,都被秋之翼当做家族里的绝对机密守护着,只可惜,与之宿敌的水无痕,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掌握了这一切……如今,两族都濒临真正的灭亡,更是没有人会去提及所谓的‘真相’了。” 知晓一切的人就在这里,隐藏了多年的身份,终于在今天公之于众。 海蓝的发丝,湛蓝的双眼,没有任何水无痕一族的外在标志,可是,她却用举世罕见的能力证实了人们的意外和……惶恐。 “初代上主大人,晚辈奉劝您,还是放弃吧,因为在水无痕的瞳力面前,即便是秋之翼……也根本无法抗衡,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水无痕家族净会出一些骄傲嚣张的混蛋!就凭一个小丫头!胆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天地盟上主!你们自己不想活,难道也不顾念玉灵碧的生死吗!”从方才的幻术一结束,就已恢复原貌的秋之翼惠溪大言不惭的高声要挟着:“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马上交出军令王符!以及你们手上的城主玉印、零启器!今天我若得不到这几样东西!她玉灵碧就会被我大卸八块!” “狗急跳墙了吗……如果这时候十三禁卫军在就好了,他们一定很‘高兴’……” 面具人忽然的登场让惠溪委实再吓一跳,她恼羞成怒,就像发狂的晴尊一样,不自觉就流露出暴虐的一面:“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难道你不是十三禁卫军的!不过就算你看到了又怎么样!来一个我杀一个!你们通通死定了!” 与外孙女张狂失态相比,她的外祖母则显得镇定自若,并没有如众上主料想那般使用蛊瞳或雷眼,优哉游哉的在原地缓踱两步,哂笑道:“你们一直想知道,我是怎么在那张上主联名书上,盖下你们每个人的印记的吧?” “你使用远距离瞬空转移术,直接把自己传送到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宫室内,所以,外面的寻导器根本记录不到你的踪迹,然后你偷袭落痕,还用自备的印泥完成了这项阴谋!” 宁日潇每一句笃定的猜测都让秋之翼梨觞赞同点头,老人竟改去往日的冷淡漠视,由衷的夸赞起来:“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聪明那么一点点,不但懂得收买秋之翼然,从她那里获悉蛊瞳的秘密,甚至还利用水无痕攻破,不过截止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我的预计之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方才开始,天地盟一伙就对梨觞表现出来的淡定深感不安,一个再厉害的人,阴谋败露还有可能被强大的十三禁卫军知晓,都会陷入穷途末路的惶恐,可是这个老太太,竟然完全不懂得害怕。 “水无痕家的瞳术分基础瞳术与高等瞳术,基础瞳术,基本开眼的族人都能运用,但是高等瞳术呢……比高等瞳术更加骇人的终极瞳力呢?” 与惠溪同色的蓝眼一如平时,没有分毫变化跟起伏,虽说和它对视相当危险,不过天地盟的上主,还是忍不住要时刻关注。 沙蕊忽然间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倒在了天地盟中间,而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方才梨觞落定在她瞳孔里的那一眼。 “沙蕊姐姐!” “姐!姐!……混蛋!你做了什么!” 从容的哭声与沙诺的怒吼,消极的一幕幕让秋之翼梨觞得意大笑:“秋之翼瞳术的终极能力,就是让被袭者不晓得自己何时中招,连死亡都如此的不明不白!没用的!水无痕海蓁子!她的脑中已经填满了‘食脑蛊’,三十秒之后,就会死亡,而且……是你的瞳术无法驱走的最强蛊虫!” 水无痕家族的瞳术可以克制秋之翼召唤到人脑的蛊虫,然而海蓁子万万没有想到,对手还有终极蛊虫这一招,她看着沙蕊渐趋冰凉的身体,听着从容悲伤难过的哭泣,感受着沙诺源源不绝的怒意,没来由的,痛恨自己。 “唯一破解的办法,就是杀了施术者,不过你们……有这个本事杀我吗?” “和葶萝的死因一样,无外伤,颅腔里……”化羽蹲在一脸沉痛的海蓁子身边,泪水中焕出无法理解的愁苦和愤然:“圣母大人,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个胖丫头,居然跑到我们面前,报告说她已经知道晴尊是假的了,我是不知道国府里怎么会有这种又好笑又可悲的蠢货,就只好顺手召出食脑蛊,吃光她的大脑咯!啊,就跟……这个叫沙蕊的驱虫者一样……”梨觞指着地上惨白的尸体,不论现实还是梦境都死于秋之翼能力之下的冤魂,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 “对付于你来说没有任何威胁的普通人,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那只是多年未用后的初次尝试,那丫头很不幸成了实验品,而这个驱冲者,某种意义上来说……实在算个威胁!” “大家不用害怕!”见众人依次现出不安的表情,宁日潇当机立断,大胆上前:“圣母大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碧姐曾经说过,破坏力越强的术,所需要的筹备时间就越长,而发动后带来的自身伤害也就越大,这终极瞳术的食脑蛊,必定需要不短的准备时间,并且非常耗费精神和元能,她到现在也没有再对我们中的其他人动用……就表示……” “可恶的丫头!”梨觞再也无法欢笑,略显焦急的一面总算暴露人前,她竟然迫不及待的冲到宁日潇面前,伸手放出雷术雳血,打算让这后辈永远闭嘴。 助贤距离最近,稳步跟上,一光剑阻挠了梨觞的火攻,不料,正赶上秋之翼二次发动蛊瞳的空当,即将对视时,闪避已措手不及。 “啪嚓!” 只是一眨眼,秋之翼梨觞就捂着险些被砸塌的鼻梁迅速后退,等她缓过神来时,才发现刚刚自己被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的硬壳面具袭击了。 随之看去,半张隐藏在兜帽帽檐下的白皙脸蛋,翕动娇艳的红唇缓慢出音:“奉劝圣母大人还是不要用第三次比较好,你现在……已经快要兑现‘承诺’了吧。” 话才刚说完,梨觞便狂喷一口血出来,原地趔趄几步,险些失衡摔倒,她用力抹去嘴边甜腻的东西,错愕的质问:“你是什么人!” 如若春葱的五指上抬,缓慢的掀开帽檐一角,俏丽美极的容貌霎时浮现,女子面容含笑,气色俱佳,显然是薄施粉黛后的效果:“圣母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这个直属的四代后辈,都不记得了吗?……初代的质检府总长?” “这个声音难道是……光子?” 众人唏嘘不断时,相夫光子将宽大的兜帽完全摘下,转身,朝众人投去熟悉的一笑:“各位,好久不见,相夫光子让你们担心了……还有,我……回来了。” “光子……真的是光子!”连日来死气沉沉的心情和神态,终于随着梦幻般一幕的降临而有所改变,他们片刻眨眼的工夫都没有,生怕一不小心看错了,最终还要落得个遗憾惋惜。 相夫光子走近众人,彷如隔世般重见在此,她将服贴的黑手套褪去,用手指的温度告知宁日潇,她还活着。 这是宁日潇第一次泪雨滂沱,她旁若无人的宣泄心中的激动和恐惧,上前一步将毕生的知己搂在怀里,失声道:“你和海蓁子,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们?” “原来……这是你们的里应外合之计。” “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当时不少人给你检查过!明明已经断气了才对啊!” 秋之翼惠溪表现出让人费解的恐惧,亮蓝色眼眸一转,恍然高呼:“难道……替这些上主填补缺款的也是你?!” “我把我没发表过的作品原稿出售掉,的确获得了一笔不小的资金。” “那不是你的心血吗?你就这么甘心为了这帮家伙白白丢掉?!”秋之翼惠溪理解不能。 “在你眼里的‘这帮家伙’,在我眼里比什么都重要,别说只是一些设计图,就算是我毕生的心血,也没什么舍不得!” “别说大话了!在这里装清高!只会叫人恶心!” “真不愧是寒苇裳的师父啊,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她变的了。”前一句是淡笑中的调侃,紧接着相夫光子更换表情,凛冽似漠北寒冷地带的冬风:“秋之翼族人的体质,天生便与无氏一族相克,通常情况下,服用完无氏家族的变身药,整个身体的血肉和脉络甚至微小到遗传基因,都会完全变成全新的样子,唯有秋之翼一族,可以在变身的基础上,仍旧保留自己原本的能力,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可以用碧姐的身体,弄出什么蛊虫侵脑的把戏了。” “紫妹,不要管她是谁,总之我们清楚一点,她是让碧姐陷于危境的混蛋!”千刺手中的钢鞭几次欲出,都被一左一右的一诺苍棱及时拦住。 “这样的机密,没几个人知道,即便是水无痕也……你究竟从哪里得到的情报?”秋之翼梨觞搜遍脑海中每一个角落,硬是没有得到这丫头获悉这条内幕的迹象,于她来说,这简直匪夷所思。 “我劝前辈,不要追问我如何得知比较好,因为如果抱着这样的心态听我接下来的阐述,前辈会更加崩溃的。”相夫光子充满邪气的一笑,眉宇间透露的妖异姿态有着十足的魔力,她毫无畏惧的正视这位曾出现在意识空间里的初代上主,有朝她靠近的趋向,一步一步,稳踏而去。 “光子!不要靠近她!她会用蛊瞳对付你的!” “放心,她不会。”光子用最镇定的口吻回应伙伴们的忠告,旁敲侧击给予着对手致命的打击:“只要,她还想多活一会儿。” “哈哈哈哈哈!”秋之翼梨觞竟气极反笑,指着相夫光子傲然不屈的年轻面孔,说道:“跟我年轻的时候倒是相似的很,就是不知道你的实力……有没有你的嘴上功夫这么了得!” “那……前辈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么?”嘴角在笑,眼里却是阴云密布的杀机。 梨觞抬起的右手,五指间凝聚着刺眼的闪耀雷光,但是在她发动攻击以前,浓雷莫名其妙的随风消散了,人们清晰可见的瞧到水一般四处漾开的电流,带着鸟鸣般尖锐的刺响,一点点化作淡淡的浅蓝。 “结界……难道在那时就已经?!” “现在才察觉不觉得晚了点么?你外孙女第一次刺伤沙蕊的幻象开始,这里的防视听结界就已经解除了,而且你没发现……那些尊贵的国主,早已经被转移走了么?” 秋之翼梨觞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被天地盟吸走了注意,竟完全忽略了其余的动静,不禁在心底暗自悔恨,终究,她还是老了。 “怎么可能呢!你们当中应该没有人会破除外婆的结界才对啊!” 惠溪张牙舞爪的质问着,相夫光子耸耸肩膀,指着路旁渐渐走近的夏缡夫妇,道:“没错啊,但是十三禁卫军的人可以。” “夏缡副队长?!” 夏缡和寿轮各搀扶一位受伤的初代上主,在把人交给风扬化羽后,第十二禁卫队的副队长恭敬而不失尊严的向秋之翼圣母抱拳禀报:“圣母大人,夏缡奉总队长之令,前来协助黄泉队长剿除奸佞!目前,城内的小防视听结界和城外的大型防视听结界,已全数被我和寿轮解除!” “黄泉队长?剿除奸佞?”秋之翼梨觞放弃挣扎般疲惫的一笑,仰天自语道:“我明白了,是佐银……对吧?” “外婆!你在干什么啊!别忘了!你身上还有初代上主的生命之元!而我手里也还有玉灵碧!我们用不着怕他们的!” “给我闭嘴!”初代上主怒目而瞪,凛然一吼,吓得外孙女连连退步,险些栽在地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是被奇陌佐银那小子摆了一道啊!想不到我堂堂秋之翼梨觞!术法界数一数二的女术师!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Chapter 0620 “这关总队长什么事啊?” “外婆!你在说什么啊!我们还没有失败!还有机会的啊!” “还看不明白吗!”一声振聋发聩的暴吼,慑得芙菱跟惠溪立刻住嘴,秋之翼梨觞的双瞳里没有失败的憎恨,反倒充斥着令人意外的悲伤:“我们,不过是佐银用来对付这帮小鬼的道具罢了,而虽然是道具,他真正想保住的,却是我们的敌人……” 秋之翼凌厉又满是哀然的目光投落在一众上主的脸上,使后者错愕万分,连宁日潇也一副事先不觉的模样。 夏缡上前一步,虽然有过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圣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属下不得不在这时打断你,你涉嫌阴谋盗国,请马上跟我回宝绿岛去见总队长!” “别忘了!即便我沦为阶下囚,也依然是有功于这个国家的初代上主!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对我不敬!包括十三禁卫军!” 大势已去,唯一不肯舍弃的,便是这不甘于人后的尊严。相夫光子对梨觞的执着并非不能体会,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语言才显得更加残酷:“受人爱戴与敬仰的创国者功臣,如果早年便犯下了残杀伙伴的罪行,不知又会如何呢?” 梨觞双眉倒竖,想要阻止她继续开口已然不及。 “经我这两个月来的调查显示,初代冰岩城城主净樱虹吹雪,正是死在了同伴秋之翼梨觞的手里,这样的罪行,可不是你随随便便找借口推脱就能赖掉的,我可有……十足的证据!” 结界打开后顺利入城的御政宫众人,赶来时刚好听到相夫光子义正言辞的控诉,为首的寒苇裳、硫琅如风、玉金三人舌桥不下,面面相觑后纷纷露出恐惧的神色。 没想到,曾为光国第一女上主的秋之翼梨觞不但不否认,还自鸣得意的歌颂自己的所为:“那又怎么样!那种贱人,早就该死了!我能留到她生下孽种之后再杀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惠!” 涌入人群中的围观者越来越多,随着情况的演变,唏嘘和惊叹声亦是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面朝众人,这些属于这个时代张张年轻的脸孔,曾几何时,她秋之翼梨觞,亦是拥有,她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眉宇间锐利仍在,苍老的面容却不知从何时起,变得疲惫不堪。 人们有幸,也在这样的一天,听到了闻所未闻过的——“历史真相”。 秋下孤翼,一缕微风缱绻,吹皱满池静水。 逝水无痕,烟雨荡漾偏舟,渺茫觅无尽头。 一世牵绊,昔年形影成双,今朝只身独游。 两行清泪,闲看庭前花雾,又添几处新愁。 四十多年前的雷之国,以秋之翼、水无痕两大瞳术家族作为震慑外邦的超强战斗团,冰之国多次企图收买术法界仅有的两种瞳术能力家族,皆被当时的族长回绝,这其中,就有秋之翼梨觞的未婚夫,秋之翼叶若。 彼时,梨觞还是福瑞迩国主所信赖的初代上主,虽出身别国,但仁慈博爱的光域初代国主却像善待所有外来术师那样关照梨觞,但梨觞终有一天要成为秋之翼首领的夫人,她注定不会永远留在光之国,她答应未来的丈夫,等光国的王权稳定之后,她就会辞职回乡,与爱人成婚。岂料,天不遂人愿,就当自己备好一切只待归乡时,却从雷之国传回了这样的消息! 与秋之翼世代守护雷之国的水无痕一族居然跑到风之国进行侵略,意图在占领新国,倒戈灭雷。秋之翼家族奉波维路国主之命前去风国援助,铲除乱贼,唯有秋之翼梨觞看出此中疑点,准备回去助未婚夫一臂之力,初代国主看在眼里,居然派给一个即将嫁到别国的女人一支万人大军,梨觞很受感动,亦没有拒绝国主的好意,率领大队火速赶往风域。 谁又知道,当她带人站在空旷的风国平原上时,却只看到四处飘茫的血迹,和一具具被挖走双目的尸体。 那些……正是自己的族人,拥有世上最罕有瞳眸的异才!被挖走了赖以生存的双眼,还残忍的杀害,无一活口! 秋之翼梨觞直到那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痛彻心扉,什么又是恨入骨髓。 她绝望的奔跑在尸横遍野的战场,看着人命的荒芜,仿佛那刺耳的惨叫仍在脑畔回荡,她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情绪终止在那一刻——亲眼见证了未婚夫的死亡。 就在自己抵达的前一秒钟,未婚夫秋之翼叶若败倒在昔日的好友、同甘共苦过的水无痕迦络手里,他们两个顶级家族的族长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死斗,终于在这一日的黄昏时刻画上句点,而结果,恰恰是梨觞亲眼目睹的这样——双双阵亡。 年轻的秋之翼梨觞完全不明白个中缘由,她带着极其伤痛的心情,试图找波维路国主一探究竟,然而却发现,水无痕的族人竟好端端呆在国主设宴招待的王族餐厅里,面露喜色,继续享予仅次于王权的贵族待遇。 “于是我明白了……真正害得我们秋之翼家破人亡的!正是水无痕一族!我们不得不带着仅剩的百余名族人逃亡冰之国,接受那里贵族的称号,然而身在异乡的痛楚,又有几人能够明白?” 她的讲述感人肺腑,又惊心动魄惹人动容,原本敌视她的天地盟众人闻言后,纷纷流露出可以理解的怆然与同情。 “本来,我的生命已经画上句点,但老天爷偏偏让我活着!让我重新回到给予我温暖的这片土地,我秋之翼梨觞并非侈欲无边的罪人,我只是想重新拥有这个国家,我曾亲眼目睹族人失目而亡、自己的爱人战败惨死,然而这一切,竟是与我们世代修好的家族一手造成的,仇恨在我心底生根,愈演愈烈,我本来是要灭了水无痕!不想那时竟然发现……我怀了叶若的孩子,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想着已经存在在这里的骨肉,我不得不忍下来,我想重新占有光之国,也是想给予雷之国波维路王族应有的惩罚!” “就算你的遭遇很值得同情和理解,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无辜,让秋之翼陷于危境的,或许是水无痕,或许是波维路王族,但是与我光之国国府又有什么关联?” 海蓁子心平气和的疑问反而叫梨觞暴跳如雷,她指着眉目平和从不大声讲话的蓝发女子,竭尽所能的痛愤:“所有人当中!只有你最没资格跟我讲话!因为你是那个迦络的后代!是万恶水无痕一族的后人!就算你们家族被灭的一干二净!我还是不会原谅你们!因为水无痕的野心!我们秋之翼惨不忍睹!我第一个想杀的就是你!” “你们大家,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这位初代上主嘴里的故事,可是半真半假,不知掺杂了多少个人因素……不要意外,本少主即刻就揭露出来!” 以往绝对会张嘴捣乱的霓裳玉金等人此刻却不发一言,而是兴致勃勃的从旁观望,就差没搬个小板凳边嗑瓜子边聆听了。 相夫光子所讲述另一个版本“秋之翼与水无痕”的历史,让处变不惊的初代女中人杰,也渐渐陷入到面如土色的境地中。 双族在风之国展开生死决战之前,雷之国就已在前任波维路国主的带领下走入下坡路,许多老百姓被国府残酷的对待,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国主昏庸无道,贪图享乐,国家面临前所未有的黑暗。 水无痕家族眼见国势衰败,苦苦劝诫国主和王族却毫无结果,秋之翼在这时只懂得明哲保身,并未出言直谏,唯一对国主提过反对意见的只有刚刚继任族长的年轻首领叶若,那是个温柔善良却勇猛坚韧的男子,但他清楚,以一人之力根本不足以说服国主,最终,为了族人的平安,他也只好无奈的放弃。而生性刚毅,从不屈挠的水无痕族长迦络却对国主的暴行日益生厌,终于那一天,为了国家,为了民众,他找到叶若,对他说出了自己可怕的想法——造反。 迦络相信,无论是自己还是叶若,谁当了这个国家的首领都会把国家恢复成以往的样子,人们仍然会继续享有幸福安康的生活,这已经是那个昏庸的国府所无法给予的了。可是,对波维路氏忠心耿耿的秋之翼叶若一口回绝,并奉劝自己的好朋友打消这个念头,迦络答应他,并坚定表示,会继续努力阻止国主犯错。 然而,族里却有人出卖了迦络,把他的预谋告诉给当时的国主,波维路于是设下一计,从此颠覆了两个家族,亦结束了他们的光辉荣耀。 他先是找到迦络,以“为国家声誉而战”为由要他带领水无痕全族出兵攻打风之国,水无痕相较秋之翼是更擅战斗的一族,所以这次任务交给自己,让迦络以为是理所应当。在迦络率领族中精英赶赴风域的同时,国主又找来叶若,通知他迦络欲意谋反,叶若不可置信,国主便要他带领秋之翼族人去风国一探究竟,如果水无痕真的在那里,就为了维护雷国王权消灭叛徒,如若不是,便全当一场误会。 毫无防备的秋之翼叶若率兵赶到,满心以为国主只是听了奸邪小人之言,谁承想,在那里进行侵略的,正是水无痕一族! 与好友相遇别国战场的水无痕迦络认为是叶若将自己想要谋反的秘密知会给国主,而叶若,也不得不以为迦络的确欺骗了他,的确如国主所说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两大家族,一个以侵略为由,一个以援护为由,展开了惨绝人寰的战役,而双方的一族之长,也在这样完全相反的立场中拼尽生死的较量! 然在那时,却鲜有人知道,一切,不过都是波维路国主的一个计策,为了避免两大强族将来联起手来对付自己,身为国主,他只能选择让他们自相残杀,而不管哪一方留下,也都将是难以再与波维路匹敌的傀儡罢了。 作为第一代上主的秋之翼梨觞,心高气傲已成为人们当时对她的代名词,她亦处处争锋,事事表现出不落于人后的出色,在十八岁那一年,她通过同族叶若,认识了水无痕族长的儿子,容貌俊逸惊为天人的迦络,从此便心系于他。 几年后,她成为名动术法界的光域上主,终于觉得自己具有表白的资本了,但是,一心只想着事业、完全没有接纳女人的想法的水无痕迦络很是干脆的拒绝了她的示爱,让梨觞大受打击,为此,她多次在人后落泪悲泣,苦痛自己无果的爱恋。 不久,族里的老前辈要求她与族长叶若完婚,可她知道,叶若与光之国“第五家族”净樱虹家的女儿走的很近,那个叫吹雪的女子,刚巧不巧又是她的上主同僚。 几经波折,在族里前辈们的制约下,为了家族,两个不相爱的结合在一起,他们互相尊重,日子倒也过得风平浪静。就在梨觞打算顺应天意,安然享受这一切的宁和时,她意外发现,吹雪有了叶若的孩子。 一边,因为得不到迦络而肝肠寸断,另一边还要忍受丈夫对婚姻的背叛,憎恨之下,她决意复仇,她认为是家族牵绊了她的脚步,是迦络和叶若让她这般痛苦,刚巧,迦络在这时秘密向叶若建议造反之事,被她从暗处听了个清楚,她牢牢把握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到波维路国主那里告密,从而,引发了秋之翼灭族和水无痕被禁的惨案。 秋之翼叶若与水无痕迦络苦战,双双倒地后,迦络被一个重伤的族人救走,梨觞本想借机杀了他们,可在血流满地的战场上,只发现了叶若一人。 叶若竟知道妻子不是来救自己的,濒死之际平静的恳求她,放过吹雪和孩子。 秋之翼梨觞走到丈夫面前,冲他微笑,已没有任何话语想对这个背叛者说,她看着他那平静的神情,只觉得恼怒和讽刺,手部浓雷贯穿,当头击下,梨觞转身,再没有看过一眼。 她派从光域来的手下四处找寻净樱虹吹雪,得知情敌逃亡冰之国后,用远距离瞬空转移术一步跨过,骤然现身。 怀抱刚刚出世的婴孩的净樱虹吹雪步步后退,却在梨觞的追击下显得那么虚弱可怜,梨觞疯冲过去狠狠踢了两脚,踹倒吹雪后一刀刺入她怀里的襁褓,没有血渗出来,连触感也是稀松柔软,她下意识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打开襁褓后,里面竟只有一个枕头。 梨觞残忍的杀死了一同为光国奋斗过的伙伴,把她的尸体丢弃在茫茫的冰域雪原上,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憎意满载。 “哈哈哈哈哈!”听完整个故事以后的秋之翼梨觞拍手大笑:“真是精彩啊,就像你身临其境一样,把故事里每个人的心理都描述的细腻逼真……可惜,故事终究是杜撰的,真实……并不是你一面之词就能够决定的,这里的人们,又有几个会相信你的所言呢?” “若是她自己说的,当然没人相信,不过如果是我呢?梨觞大人?” 秋之翼梨觞的双眼刹那间瞪得溜圆,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一大步,指着来人的面孔声线颤抖:“你……你怎么还活着?” “我不过是水无痕老族长收养的森族遗孤,没有必要为了铲除我,那么大费周章吧?秋之翼夫人……”来人与梨觞年岁相仿,与皱纹交替在脸上的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痕,他穿着象征水无痕一族的墨黑色披风战斗服,满头白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当年,我受到你的蛊惑,和你一起到国主面前指控少族长图谋篡位,因此不但葬送了秋之翼家族,甚至也给水无痕带来了致命的一击,少族长因此牺牲,我追悔莫及,你却在这时派人暗杀我,幸亏跟老族长一样的恩人救了我,否则……今天的真相,怕是要永远石沉大海了!” “森原攸!你这个早就该死的混蛋!跑到这里来大放厥词!不过是因为与我有私仇!没人会相信你的!我秋之翼梨觞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光国上主!你们都要对我俯首称臣!”狷狂失控的笑声,放肆在天地间,回旋不息:“这可是你们逼我的!我总想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一次又一次……可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后辈!真的是把老前辈我惹火了!” 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周遭一切有根之物通通拔地而起,灭顶之灾般的景象吓得御政宫诸人连逃跑的念头都丧失了,只能傻愣愣看着风沙中狰狞的老妇脸孔。澎湃喧天的雷电元能,冲破云层和雾霭,将耀目的银蓝光辉铺洒晴空。 一个人便造就了这样的灾难,毁天灭地级的力量让助贤、荆棘之类的一流术师都禁不住哑然失色。 “这就是……初代上主的实力……” Chapter 0621 狂暴的飓风将无法立足的御政宫成员一一掀飞上天,只有天地盟级别的实力干将才勉强定足地上,也是被恶劣的环境摧残到无法直视眼前的局面。 秋之翼梨觞浑身填满沸腾的电流,银蓝的浩瀚波光伴随悦耳的雷鸣声响宛如雷神降世,距离数十米,身上的毛发已被引燃般根根竖起,皮肤被空气里传播过来的电力烫到发麻,不久之后,有人承受不住痛苦的倒地。 终于,近百万伏的雷电海啸般奔涌而来,风扬景洛两大雷系高手立即上前全力抵抗,以雷制雷,不断有烧焦的味道流入鼻腔,火花从两个方向相撞并迸裂四溅的情形仅维持了半分钟,局势便在此消彼长中演化成最坏的一面。 “风扬!景洛!” 两名天地盟干部被同系的遁术所伤,而秋之翼梨觞却安然无恙,她的眼中饱含冰冷的漠视跟敌意,完全不把眼前的孩子们当做自己国家的后辈那样充满了仇火:“凡是从我秋之翼梨觞手里抢夺东西的人,全部都得死!就好像那个秋之翼然的母亲,居然在我女儿战死后公然嫁给利仓,非逼着我把他们夫妻两个全杀了!” “所以,你放火烧利仓的新宅,让他们夫妻二人命丧火海,而他们的女儿也被烈火灼伤了脸,你就是那次纵火案的真凶!”听闻过然老师全部故事的桔梗木茉鲜有的愤怒。 “秋之翼惠溪!你听到了吗!你的外婆可是杀了你父亲的凶手!你难道还要继续任她摆布吗!”小婉思前想后,如今局面,还是不要让两个秋之翼联手比较有利。 “那又怎么样?”谁知,惠溪用着跟梨觞一样的讥笑语气,完全不在乎利仓夫妇的死活原因:“背叛者,理应有这样的下场,包括我的父亲!” 空气的流动一瞬间静止了,冲天的浓雷随风消散,片缕不留,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还在诧异秋之翼梨觞为何忽然停手,一个身穿黑色皮质风衣的高大男子霍然出现,妖艳的蓝紫发丝,含笑的异色眼瞳,俊雅的年轻面容,所有的特质都在用力冲击人们的心神,沧岚就如同一个从天而降掌握世事的神明,俯视众生的目光里,有冰冷的戏谑。 “沧岚大人?您怎么会……” “许久不见了,阿碧的部下们。”诱惑力十足的磁性声线外加嘴边一抹清浅的微笑,不止人的出现叫人目瞪口呆,连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和风姿都让人暗自赞叹。 “沧岚大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光之结界可比从前容易攻破的多,是你们的意志变得薄弱了吗?阿碧的部下们。” “难道是……生命之元?”相夫光子错愕望向气息恢复平稳状态的初代上主,听她一字字道出真实。 “很敏锐嘛,我生命之元的当下拥有者,不过珠子呢,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放在什么人的手里,会产生怎样的效用……”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用生命之元对凝光城结界做了什么手脚?” “之所以会被人做手脚,不还是因为你们这一代的上主水平不够?” “并非是因为他们水平不够。”沧岚适时插入两代上主之间的对话:“而是你提前做了手脚吧?梨觞大人。” 梨觞闷哼一声,不屑道:“你小子怎么有闲工夫来这里?不会是来搅局的吧!” “梨觞大人,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这么不近人情呢。”沧岚略显苦涩的皱眉,似笑非笑的唇畔弧度英气逼人:“我是受人之托,来这里做一回救世主的。” “救世主?难道你……” 正说着,面带不悦和愤慨的各国国主并肩走来,他们本已被送到招待外宾的宫殿里休息,不想这时,沧岚现身,将他们脑中未完全祛除干净的元灵蛊虫消灭殆尽,并知会在场人员,只有秋之翼的瞳力,才能在真正意义上将受过蛊虫控制的大脑“清洗干净”。 头脑彻底恢复清醒的各国国主得知受到琴河沧岚的解救,非但没有几人心存感激,更是有火国国主之流公开表示愤慨,宣称自己被黑暗分子所救,是他们整个国家的耻辱。对此,冰国和山国国主秉持相反看法,几位国主有就观念问题展开短小的争论。 面对质疑,琴河沧岚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洒脱的气度,眼里饱含的炽烈野心,都让国主们倍感不适,最危险的好像不是雷眼和蛊瞳,而是这不可捉摸的男子的内心。 “光之结界的支撑有两种办法,一是上主意志加元能维系,二,便是拥有生命之元,因而即便是被光之心排除在外的人,只要没被暗系术法侵蚀的太严重,凭借生命之元还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宁日潇一番侧面推敲使得梨觞重焕蔑笑:“你的意思是,我该感谢自己没有修炼过暗系术法了?……还真是嚣张的论调啊,宁日潇。” “把生命之元藏在北门靠近光之结界内壁的地方,这也就是为什么圣母大人来了之后,有些进出都要办理手续的人,却可以轻轻松松直驱而入的原因。”宁日潇嘴上提及生命之元的话题,心里却把二十四颗生命之元当下所处的位置一一数过:“曾有二十颗在我们手里,余下的四颗,分别在净樱虹城主、里格城主和雪照少主的手里,那么最后这颗,就一定是梨觞的了,而目前我们所未知的是,碧姐手里的那颗是否还在……” “看来,阿碧被困在不得了的结界中了啊,居然连你们的封印之心都感应不到。” “沧岚大人,你知道碧姐的处境?!” “都说是受人之托了。” 相夫光子不得不去注意,打从沧岚出现,就一直大惊失色的水无痕异族成员森原攸,看沧岚的模样,该是与此人不相识才对,那这个森族的老人又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还有沧岚,原来他拥有秋之翼的眼瞳,不过……一只算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我没什么话好跟你们说了,做个了结吧!”梨觞交叉着举起双臂,打算再次施展万伏强电,镇压群雄。 “等一下!在做了结之前,秋之翼惠溪!你必须告诉我们碧姐的下落!”即便是最无力的抵抗,天地盟众上主还是不屈不挠的提出了,哪怕接下来要面对对手的拒绝跟羞辱。 “你们还有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格吗?” “你怎么知道就没有?”相夫光子冷冷的扯动唇角,几步走到秋之翼祖孙面前,手心一摊,裸露出来的东西登时就让两人瞠目结舌,年轻的红发少主则撩人生笑,用尽森然的口吻:“这个东西,你们应该认得吧?” 掌心里,玉质平安扣中间以细绳串住一颗黄豆大小的东西,乍看之下稀松平常,毫不起眼,往日里随处可见的装饰品而已,但经过相夫光子慎重的表情一修饰,人们知道,这其中必有玄机。 “我来给你们大家介绍一下,这也是我刚刚才知道的东西……它叫‘护心锁’,是天魔教研发出的一种专门对付光之心的器物,它的本体只有这么小,却可以起到‘防光之心窥视’的作用,当初,云珠是因为没有护心锁,才不得不挖掉自己的心来逃避光之心时时存在的勘测,但自从有了这个,呵,难以计算,有多少鱼目混珠的在凝光城里捣乱。” 寒苇裳脸孔煞白,尚未表示什么,方才被飓风摧残到衣衫不整的玉金不服气的刁难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既然是天魔教的秘密,你怎么这么清楚!除非你也参与其中!” “不要用你的愚蠢来衡量我的所为,因为你不是我。”相夫光子用以往的犀利将玉金的话堵回去,淡然如常说:“你以为我隐匿行踪这么多天,是为了好玩的么?我四处调查,不但知道这位现任圣母有问题,晴尊身份有问题,更是查明……有人早就勾结黑暗组织天魔教!意图对我光域不轨!” “你还好意思说?那个第三战神现在都还在凝光城,要说勾结黑暗组织,你相夫光子是第一个!”硫琅如风抓住要害拼命追咬。 “没错,听说你还和第二战神有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如风党里最不受待见的成员小独抹着脸上的沙土痛斥红发女上主。 相夫光子无视反对者们充满敌意的嘴脸,继续直切主题:“那日,晴尊被单独请到护光城,等回来时,就已经是戴着护心锁的晔王了,而真正的晴尊,就是那个被梨觞护送出去名义上的晔王,圣母大人移花接木偷梁换柱,只可惜还是没能逃过我的双眼,你们的所有图谋,对碧姐发动的狂攻,我全都看在眼里!”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逃脱我的追击?”惠溪眯着两眼,爆发出危险阴毒的冷意。 “这个不关你事,我只知道,碧姐戳穿了你的真面目,你就使阴招对付她,尽管后来我以黄泉的身份重新出现,让你不敢对总队长的人如何,可你一直都想找机会除掉我不是么?” “哼,早知道,就不顾忌那么多,直接杀了你!就算怪罪,佐银也不舍得把我怎么样!” “如果我告诉你,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佐银总队长允许我这么做的呢?” 仅凭一句话,相夫光子便成功获取了秋之翼惠溪形似癫狂的发作,她拿出扮演晴尊时那副自命清高的样子,端着视人命如草芥的凌人架势,两手叉腰,对其破口大骂。 “又一个从白辰霞学校毕业的……” 人群中有人小嘀咕,恼得惠溪龇牙咧嘴放出两团火炮来,眼周浓烟未息,她趁机用雷眼发动狂攻,朝没有招架余地的天地盟方向扫去,一诺、化羽等人及时造出光能防御罩,将夺人性命的强力杀手阻挡在数米之外,惠溪一时恼恨,情绪失控,竟然不分方向的瞠眼乱扫起来,不断有蓝银色的雷火炮从她的眼瞳前生成,并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广泛屠戮。 沧岚、梨觞、森原攸等人及时撤离,落下了手无寸铁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的御政宫,鬼杰刚巧不在此地,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数以百计的护光城住户四处逃窜。 十万火急的状况下,化羽想也不想就冲出去救人,风扬助贤趁乱把她拦下,并一步迈出了防御罩,在雷眼造就的枪林弹雨中飞速穿梭而过。 “雷霆之壁!” “光能防御罩!” 同时拔地而起的蓝黄双系结界将御政宫人全数囊括在内,尽管如此,还是有三五人被炮火击中头部,当场殒命。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过来啊!”那里弱水哭着喊着推了风扬和助贤两把,委屈的失声咆哮:“你们就想见死不救是不是!” “别这么说嘛,弱水,他们不是已经救了我们了吗,他们已经尽力了。”寒苇裳填满微笑的脸转向风扬和助贤,柔声细语无比娇弱:“谢谢你们,风扬,助贤,是你救了我们大家。” “是啊,真的谢谢你们。”硫琅如风和玉金不约而同的开口,随即敌友不明的对视一眼。 助贤冷着脸半个声都没出,风扬摆摆手,笑道:“没事,不必放在心上。” 惠溪略有无助的看了眼自己的外祖母,发现她并不在意自己当下四面楚歌的境遇,暴愤之下,她一眼瞄到距离最近的欧也从容,目光射来的刹那从容感觉自己运气糟透了,两只脚像被钉子钉住,不等在场的人有所反应,惠溪已然跨步到从容身畔,扬起的手中握着一把凝雷的轻斩。 说时迟那时快,沙诺信手将布拉吉银杖甩上惠溪的腕部,致使她吃痛松手,还未及抵抗便已被红发青年一脚踹中。 “梨觞大人,你的外孙女缺乏管教,是否需要我帮忙呢?”沧岚交叉手臂伫立在旁,完全预备袖手旁观的戏谑模样。 “给我闭嘴!”沧岚一开口,梨觞就显得极其恼火,凶恶的嘴脸甚至都不曾对四代上主们有过。 宁日潇看了眼森原攸专注凝视沧岚的表情,又看了眼怡然自得唇边含笑即便被折辱也云淡风轻的沧岚,疑惑在眉宇间蹙紧。 “那么,就先把这个年轻的收拾了,那位好歹是我们的前辈,暂留无妨!”相夫光子眼里的刀在祖孙两人身上挨个过一遍,月亮形状的轻斩悄无声息从袖口滑入手心,涂满了紫紫发亮的毒液。 “让我来。”沙诺率先出列,不由分说将诛杀秋之翼祖孙的任务全数揽过,并异常严肃的说:“我虽然没有正式加入天地盟,但我身边的人几乎都为其效忠,今天,不仅是为了这里的同伴,更为了我死去的姐姐……两个秋之翼家的女人,我不打算给你们讲遗言的机会,即刻开战吧!” “哼,只会借助蓝狐之力的无能小鬼,真以为能把我们怎样吗!”惠溪率先上前,不屑一顾的摆出应战架势。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五指一动的沙诺即刻被土色的能量淹没,平铺地表的无数块方形青石砖连片飞起,巨人砌墙般自动叠落,继而火速向惠溪落脚的地方迁移。 “喂!沙诺!这里地砖很贵的!让你赔哦!” “从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从容和果儿正分头纠结赔款与战况两件事的时候,沙诺已将秋之翼惠溪逼到无路可退,他用令人震撼的泽遁术使惠溪足下塌陷,又在地表耸立出山一样高耸的沙壁土牢,全程他单独操作,收放自如,让一众暗暗赞叹凝光城之外的光域某处,还潜藏了这么个年轻高手。 “不对……”沧岚的笑容慢慢在嘴角凝固成愕然的弧度,极浅极淡:“人……已经不在了哦……” 沙诺也立马察觉到蹊跷的地方,当即撤下用凝光城地砖作料重重叠起的土石高山,果不其然,尘埃落定之后,其中只有杂乱的砖土碎片,而全无秋之翼惠溪的踪影。 “哈哈哈哈哈!”梨觞适时发出刺耳的狂妄笑声,用奚落的语气对年轻的土泽遁使用者说:“她已经用空隐逃走了,并以我生命之元的力量成功离开光之结界,蓝狐小鬼,你失败了呢~” 面对嘲笑,沙诺不急不恼,惟独眸中的冷淡和寒意加重了无数倍:“那么,就由你来承担她的罪过吧!” “慢!”足不出户,整日呆在刑讯室里钻研酷刑新招的琅琊公开现身人前,并及时阻止了沙诺对秋之翼梨觞的攻击,并声明说:“奉总队长之令,即刻将秋之翼梨觞押解至宝绿岛!任何人不得阻挠!” “沙诺!”相夫光子适时上前按住了他即将挥出的手臂,用严谨的目光朝他递眼色:“别冲动,暂时交给总队长,她逃不掉的。” 沙诺爆满的杀气武装慢慢卸下,直到从容也跑过来担忧的拉他的手,他才彻底恢复了平静。 Chapter 0622 秋之翼惠溪空隐遁走后,琅琊奉总队长之令,亲自押解“国之罪人”秋之翼梨觞前往宝绿岛,为了杜绝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变故,尚留城内的副队长们卯足了力量,与当下唯一在侧的朔月队长联手造了个强固结界出来。 秋之翼祖孙掀起的国府争端,就此落下帷幕。 在沙蕊墓前哭泣的屏红善雨,久久低垂着小脑袋,无声无息的哀痛感染身后每一个步入的成年男女,他们身着黑色素服,手里有金黄佛焰苞的雪色马蹄莲。 嘉琦芙菱触景伤情,潸然落泪时身旁幸亏有个洛紫星涵,把手帕递过来的同时轻轻拍了拍黄色的小脑袋:“你们那个夜原队长,之前还找过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不过现在好了,听说他已经回宝绿岛了!” “他在不在关你什么事啊。”芙菱一边用手帕擦眼泪一边委屈的吐槽:“影响到你了吗?” “话不是这样说啊。”洛紫星涵继续摸芙菱头上金灿灿的亮毛:“上次看你见到他时浑身不自在的模样,我就知道了,这样的家伙还是离你远点比较好!” “你……为什么表现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啊?”芙菱没有反抗他的摸头,而是转过泪雨纵横的小脸继续轻声啜泣。 想不到洛紫星涵竟公然将芙菱的脑袋瓜揽到怀里,无比温情的说:“不是刻意表现的,是真心实意哦~” “你们两个……拥抱的姿势有点奇怪吧……” 纳连也俊无奈的吐槽对面,是仅捧了一只脑袋满脸陶醉的紫发青年以及一个弯着腰僵在原处的瘦小丫头。 “啊哈哈哈,芙菱她哥,现在城里情况怎么样了?” “风扬和助贤被强行留在医疗院治伤,让前辈和雪照前辈伤势较重,还在抢救中,至于各国国主,已经由外长海蓁子做了充分解释后一一送回本国了,以及我听说,夏缡副队长是真怀帝妃请来的……” “还有呢?”洛紫星涵兴致勃勃的催促。 “还有……”纳连也俊肩膀颤抖,忽然吼出一句:“我干嘛跟你说这么多内幕啊!你个混小子!敢泡我妹妹饶不了你啊!” “哥!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泡面!怎么泡啊!”芙菱把手帕丢到洛紫星涵身上,气呼呼的推开哥哥快速跑离墓园。 “那你能告诉我究竟怎么泡吗?”洛紫星涵还傻乎乎的拉着也俊的衣袖问。 也俊瞅瞅袖口,又看了看洛紫星涵——嘭! “你你你怎么打人……好痛……” “目前,碧姐不在,里格前辈、雪照前辈和以悠又都在抢救当中,圣母晔王也不必再提及了,我建议,从天地盟上主当中择取一人,作为国家事务暂代首领。” 这次会议的发起人是相夫光子,应邀参与者只有凝光护光双城的原居住者,人们纷纷附议她的决策,并一致推举风扬龙泽为代理首领。风扬龙泽对于整个国府来说,是不能或缺又强大可靠的存在,他代替国主管理国事,众望所归,就连御政宫都出奇的反声甚少。会议结束后,天地盟一众再次聚首,在广袤宽阔的日月广场上。 “我记得……在这里,曾经有过祭典,有过推送原磁能再生药的发射,还有给从容驱走体内的异灵行动……”微风拂动她柔软垂腰的红发,丝丝扬扬宛如最美绸缎,连声音都轻的似在千里之外。 “不仅是在这里,还有很多地方,都有我们共同的回忆。” 伙伴们携手共进,打从天地盟组织成立并起义那天开始,便注定了他们“永不分离”的命运。 对眼前一切感触颇深的森原攸一时忘记隐蔽行踪,竟公然出现在光国上主们面前,当他发现不断有视线传播过来时,略微有些窘迫的苦涩一笑。 “森原前辈,这次的事,真是谢谢你了。”依旧穿着黄泉那身黑衣的相夫光子用令对方陌生的声音表示感谢:“多亏了前辈,我们才能成功揭穿秋之翼圣母的真面目。” “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帮谁,而是……” “我明白。”光子点点头,含笑做出邀请的手势:“知道很多历史真相的森原前辈,不知可否愿意与我们这些后辈畅谈一番呢?” “那么森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距离碧玉宫最近的果米天香内,流淌着清淡而香甜的水果芳香,这是玉灵碧最喜欢的味道,也是能让大家摒弃消极的气息。 “光子!你快告诉我们!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从头讲起!”不知从何问起的小婉只好让光子自己解决了。 相夫光子站在众人之间,娓娓道出她的经历,并在最后那一段爆出令人惊叹的内幕:“我假扮黄泉,并不是为了潜伏在秋之翼祖孙身边搜集情报,而是想避开夜原队长的视线,他在宝绿岛有一座庞大到无以伦比的情报资源库,我利用这副身体没有气息的优势,潜伏在资料库里搜集情报,因为掌管者正是夜原队长,所以我必须格外小心……有一次,我险些被他识破,是森原前辈及时救了我,我才知道,他是总队长派来帮我的,知道很多两瞳术家族的内幕。” “那,森原前辈,你能再给我们说说,关于你知道的这段历史吗?我们……真的很想多知道一些。” “对呀对呀!森原前辈,拜托了!” 感激之余,好奇心旺盛的成员们争先恐后央求森原老前辈诉说过往,这时候的他们就像一群向往蓝天的小鸟,或是期待糖果的孩童,充满了稚气与天真。 森原攸看着这群在经历中成长却仍旧保持着热心的年轻人,怀念的一笑,点头说:“可以,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希望……会对你们有帮助。” “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看到沧岚时会那样惊讶……你们有没有发现,他的眼睛?” “异色眼瞳,我们还以为是怪胎呢,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他的两眼,一只是秋之翼的雷眼,而另外一只……正是水无痕的妖瞳。”森原攸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精光,莫名的颤抖牵动出他全部的情感:“他其实……是秋之翼叶若的儿子。” “什么?!” 天地盟集体露出夸张的下巴摔地表情,并久久的愣在那里张口结舌。 “那……他是秋之翼梨觞的孩子?” “不,不是的。”森原叹息一声,闭目道:“他是叶若跟净樱虹吹雪的孩子。” “我想起来了……光子当时说,梨觞没有找到吹雪城主的孩子,原来就是沧岚啊!”芙菱咋咋呼呼的叫起来。 “可是,你怎么确定他就是那个孩子呢?”宁日潇很是慎重的考虑并提问。 “因为吹雪在被梨觞杀死前,就把孩子托付给了我,当时,梨觞确实派人追杀过我,可是我大难不死,但为了保护吹雪和叶若的骨肉,我只能……把沧岚舍弃在琴河一带,再后来,我追寻梨觞的踪迹赶到冰之国,却发现……吹雪已经死了……” 那一幕,至今仍镌刻在记忆的最深处,经久不散。 女子面颜如生,静静平躺在白雪皑皑的原野中,身下盛放出朵朵娇丽绚烂的血莲,她的手里一直紧握叶若送给她的雪花胸针,至死不曾松懈。 “我找了棺柩,把吹雪安放在里面,并埋在附近的树林里,我知道,她的体内有生命之元,她一直会像刚刚死去那么美丽而年轻……” “森原前辈应该很在意吹雪城主吧,那么……为什么不把她带回自己的身边安葬呢?” “我不想打扰她,不管是生前还是身后,她喜欢安静,喜欢雪,可她最喜欢的……是秋之翼家的族长,叶若……”说到这里,森原停住了,语气间出现一阵哽咽:“虽然,我不知道沧岚为什么会同时拥有秋之翼跟水无痕的双眼,不过,他长得与叶若极像,只是比起他的父亲,他眼里的野心跟欲望都过于强烈……” “森原前辈,我们曾经在冰之国发现了净樱虹吹雪城主的棺木……” 化羽一语未毕,森原攸已经激动的站起身来:“你说你见到吹雪了?她现在在哪!” “前辈,你先别急,她是光域的初代城主,有治世之功,我们当然是把她安葬在最好的墓园里,让她的灵魂得以回归故土。”海蓁子的话总算起到安抚的作用,让看起来平静淡漠却往往出人意料的老前辈放弃追问:“只是当时,我们在她的棺木旁,还发现了一具男性干尸,后来得到认证,说正是初代龙原城城主净樱虹白槊,也就是吹雪城主的哥哥,我们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妹妹的棺木旁呢?” 这个问题牵动所有人的内心,已经不是存在一天两天的悬案了,上主翘首以待,两眼发光的看着森原攸。 森原攸再次被这样的目光打败,老实回答说:“实际上,我也不清楚他的真正死因,只是吹雪死后,的确有传闻说,最疼爱妹妹的白槊悲痛欲绝,身负重伤却不肯倒下,发誓直到找到妹妹才会安心合眼,再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原来,他真的做到了。” “吹雪城主的体内有生命之元,那么白槊城主的体内为什么没有呢?如果说是被抢的,那么……这么多初代上主的珠子都是被抢的吗?箐栾队长可是一同给了我们二十颗啊!”芙菱回想起那天的事,再想想白槊城主多年后尸体风干的死相,不得不往坏的方面联想。 “这个……还真没法说清楚。”森原攸同样有解答不出来的时候,略显苦恼的揉了揉眼角的皱纹:“不过听说,当时白槊被打成重伤,是自己人干的,净樱虹算是四大贵族之外的第五家族,而白槊又是一族之长,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使得净樱虹家族将近覆灭……” “哼!说起来,都怪那个梨觞!” “芙菱,人家好歹是前辈,我们说话稍微客气点。” “化羽!你又来了!这种敌人般的存在!就算是前辈我也不想和她同流合污!” “芙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是敌人,看在年长的份上,该有的尊敬也一样要有,好比将来会不得好死的那个老太太,我就不会指着她鼻子叫她断子绝孙。” “噗!光子!你更毒舌吧!拐着弯教坏人呢!” 嘻嘻哈哈,是天地盟交流的一贯风格,即便开会也不外如是,森原攸看着他们,又联想到秋之翼梨觞的种种,无力的慨叹:“当初,是我鬼迷心窍,才会听了梨觞的话,犯下许多错误,连累了叶若和吹雪。梨觞,她一直都是个付出了就必定要获得回报的人,以前对迦络、叶若是,现在对光之国还是……” “说到底,她也算是个可怜人,因为痛恨丈夫和其他女人的关系,所以连带着做出伤害女婿的事,这样恶性循环,也难怪会让她越变越偏激……” “梨觞虽然偏激,但看起来好歹是个正常人啊!哪像那个叫惠溪的!根本就是个人格分裂的神经病嘛!之前做晔王时,至少对咱们客客气气的。后来假扮晴尊,也不至于表演的跟个泼妇似的那么离谱吧?被拆穿当天时的表现,更是充满小市民妇女的气息!真够奇葩!” 芙菱的连番吐槽让大伙儿不禁生笑,森原攸则开始眉头深锁,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我不认为,那个惠溪是梨觞的后代。” “啥?!” 下巴再度磕地,天地盟上主二次失态。 “因为我一直暗中观察杀死吹雪的凶手,所以很清楚,梨觞的女儿死后,她的女婿娶了新妻子,并生下一个孩子,梨觞憎恨他们一家,便放火烧了当时的秋之翼家宅,而她女儿所生的女儿,也就是真正的惠溪,为了救父亲和妹妹,跳进大火里就再也没有出来,后来……听说只有惠溪的妹妹逃出来了,之后是否还活着,不得而知,只是梨觞追查了很久才放弃。” “难怪……那个假晴尊、哦不现在应该叫假惠溪!听说父亲死在外婆手里后那么不以为然!原来是个捡来的!”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然姐知道,否则……” “然、然姐!你……你怎么来了?” 焦灼的火舌,在被浓烟填充的空间里妖精利爪般的挥舞,烈焰上腾焚毁一切的响动中,有双亲竭力的呼喊,他们将两个女儿推出火势最凶险的地方,自己却被淹没在火海的深处。两个孩子当中,稍微年长的那个怀抱幼小的妹妹拼命往出口逃,被倒塌门柱填堵的出口只容得一人进出,姐姐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妹妹,自己毫不犹豫往火焰最旺的地方奔去,幼小的妹妹跌落在外,爬起身后拼命叫喊姐姐的名字,却只得到姐姐逐渐被火声吞噬的承诺。 她说,她会从另一个出口逃走,让妹妹不必挂心。 秋之翼然始终坚信,从不撒谎的姐姐,这次也依然会信守承诺,姐姐必然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等待着与她重逢的那天。 长久以来,脑海时常浮现的画面里,有两个追逐蝴蝶奔跑的孩子,笑靥明媚,这是她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她告诉自己,会永远保留它。 许多年过去了,然脸上残留的烧伤疤痕渐渐淡去,在碧的治疗下几乎不复存在,可她一直没有放弃追寻那抹背影。 然而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其实早在那一天,她的姐姐便已永远离开了她,她不过是在梦境的碎片里,独自过活这么多年。 国都墓园中,加立了几座崭新的墓碑,秋之翼然站在父母与姐姐的墓前,长久的注视与沉默,最后,她把他们留给自己的唯一宝物——那枚有蝴蝶兰裂纹的完整项坠搁置在了姐姐的金盏菊旁。 不远处,森原攸手捧雪一样纯白的小雏菊前来探望早逝的故人,匆匆数十年,如白驹过隙、指间流沙自眼底消逝,那温柔的笑靥至今仍无比清晰的烙印在记忆之中,好像一幅不会褪色的画卷。 相夫光子遥遥望着墓园内寂寞伶仃的身影,自己也在天娇、英离和念尘的墓前细细低语,眼中的柔光,含尽思念与惆怅。 不同的感怀对象,却是带着同样的哀伤,国都墓园里空置的立碑处越来越少,尽管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可光子仍旧奢望,这种不必要的牺牲可以终止。 因为,没有任何死亡是值得高兴的。 Chapter 0623 夕照日艳丽的红光是最上乘的胭脂,均匀涂抹在丽人姣好的脸容上,褪去一身黑装的相夫光子,重新梳好与生俱来的妖红美发,她将它们绾成最别致的发髻,斜向右边,刘海尽数拂上,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少主!穿这件可以吗?” “嗯。” 探樱为了庆祝光子回归,差点把云裳院里的衣裳全都搬到凝憾宫,别说是她,连相夫光子这个原本的创造者都在琳琅满目中被搅得头昏眼花,犯了从来不会有的选择恐惧症。 就在两人重温再次相聚的愉悦时光时,城内广播骤响,播放内容让相夫光子心头大震。 神无月原聚居地的中央区域,生长了一片高大繁茂的团树,作为神无月家族历代信奉的“神树”,团树四季常青,树冠圆高,传说中神之国的皇族每年都会在树下拜祭酬神,乞求苍天保佑,结合神无月家族可以操纵自然元素的天赋能力,更是被人们奉为“天神之树”。 相夫光子第一时间抵达神树林所在地,土地中央挖了个大坑出来,以悠正闭合双目躺在里面,除了头部,身上已被填满了褐红色的沙土,她急了,第一反应便是失控大嚷。 “你们这是干什么!以悠还活着呢!” “光子少主,请不要惊慌,这是我们神无月家族的‘起死回生大法’,从前在神之国,许多族里的人因病不治,就连医者也束手无策的时候,通常都是用这个办法让人还生,虽然这个办法很古老,不过我小时候的确遇到过因此而重生的族人,所以光子少主,请相信我!” 坠玉的坚定让相夫光子不得不信,只不过她还是觉得这办法不太靠谱:“今天中午,以悠在医疗院的情形还很稳定,能告诉我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吗?” “原本都还好好的,是琉璃子副使忽然通知我们,说神使大人她出现心脏衰竭的现象,已经进入弥留阶段了……”黛萌在一旁补充解释,忧愁和焦虑使以悠的两位副使双眉紧锁,气色欠佳。 相夫光子方才收敛躁意,聚精会神望着土壤中安静阖目的女□□,忍了大概半分钟,她跳到坑边,伸手试探以悠额头的温度。 “光子,以悠自从下到这个深坑以后,体温确实回升了不少,只是……就是不肯醒来……” “那脉搏和心跳呢?你检查过了吗?”光子起身拉住化羽的胳膊,神情专注。 化羽的容色亦是憔悴不堪,她轻轻点头,柔声回应:“一切都往正常的轨道上恢复,可是她就是不醒,我很担心……” “那是因为,你们少用了一样东西哦~这样下去,她不但不会醒,可能还会睡成一个……植物人?” 忽然从神树后走出一名男子,高人一等的个子,灯黄色的卷发,下巴上留着少许小胡茬,年纪不过三十左右,气质里散发的成熟却远远高于他的实际年龄。 天地盟一众当即提高了万分警觉,这是他们本能的反应,遇到突变的状况时,手中的武器招式随时都有可能挥出,他们强烈到溢于言表的反应让来人苦涩生笑,并连连摆手解释,意图取消对方的敌意。 “别这样,我不是来破坏的,只是偶尔经过,看到你们用神之国皇族的古老救人法子,才想提醒你们一句……”男人表现的很友善,至少态度不无诚恳:“想要救活这女子,就必须将烈焰圣火全数灌注到她体内,不过这样的话,这个烈焰圣火的持有者就会完全丧失这种罕见的稀有能力哦~” “可是烈焰圣火的持有者,目前都不在这里啊!” “我……或许有……不过现在……”相夫光子欲言又止,为难到不知怎样解释。 “尸体么?” 男人的反问让光子陡然大惊。 “尸体虽然不能发挥出烈焰圣火的力量,不过活人可就不一样咯,看你的样子,该是服用了假死药吧,只要吃了解药,烈焰圣火的力量就会重新归来,届时,救你的伙伴就不成问题咯~”男子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让天地盟面面相觑。 “你是说……其实我已经吸收了烈焰圣火?只是没有体现出来?”相夫光子一直认为,自己受到圣火的排斥,因而并未抓住水无痕叶大人给予的珍贵机会。 “试试不就知道了~” “少主!拜托你!救救神使大人吧!” “黛萌,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我现在就去拿解药,你们等我。”光子转头要向卷发男子致谢,却发现人已经原地蒸发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是如何消失的,就好像从未存在只是恍然乍现的梦影一般。 百日将近,这不仅关乎自己能否复活,还关乎以悠的生死,相夫光子打算立刻去找念柳和真怀拿解药,脑海中不断回放计划实施以来的种种遭遇。 她也是假死状态形成以后才知晓,原来真怀帝妃邀请圣火拥有者水无痕叶,利用自身“已成定局”的优势将兰咏手中的新圣火“引走”,并在国丧当日灌注到相夫光子身上,这是一次冒险,结果却称不上成功或失败,因为,砸落在凝憾宫的烈焰圣火钻入相夫光子的身体以后,只是把整个人带往了异空间,而当相夫光子于安全领域苏醒过来、成就一副无息无热的“尸体”后,并没有发现圣火在体内产生作用,当时光子就推断,说是烈焰圣火拒绝了她,并因为她是“死人”而无需再死一次。 今天陌生男子的一席话使她醍醐灌顶,重拾希望,因为,这是让以悠复活的最大机会,不管还有多少疑惑,她都顾不得了,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凝光城出动全员机械兵,寻找与其他上主体内一模一样的生命之元,直到离开光之国,秋之翼圣母也没有说出她究竟把墨绿珠子藏匿在哪,与此同时,无暇兼顾其他事情的相夫光子匆忙跑到彩间城,依照原先定好的暗号给真怀发出讯息。 焦急的等待三分钟,于她来说已如三日那般长久。她们最终的碰面地点是彩条楼下的环形水池边,相夫光子急得满脸冒汗,嘴唇颤抖,见人抵达后用力握住对方的手腕:“快!解药给我!”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不像光子少主的作风啊!” “我没时间和你开玩笑,我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办,需要即刻服用解药!”相夫光子摊开手心,要求念柳火速交出解药。 “可是,我还没有复位,距离百日还有几天时间,依我看,等我重登圣母宝座之后……” “念柳!我说了!我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办!你不要逼我动手抢!” 一个漫不经心,一个急如星火,真怀见罢微微摇头,反劝念柳道:“先给她吧,我相信光子少主不会食言的,毕竟,还有我这巨人国的帝妃在呢。” “说起来,帝妃大人,您在这里已经这么久了,那么您的巨人国由谁来统领呢?” “这个少主大可不必担心,我已经委派了最合适的人选代为打理国中事务,我再怎样,也不会弃自己的国家于不顾,独自一人在这里安心享福的。” 相夫光子实在很想问问这位笑容弧度一成不变的高贵王妃,这么大费周章的留在凝光城是要闹哪样,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以悠的事,实在没工夫打听太多:“谢了,正如你所说,即使服下解药,我也不会忘记和你们之间的约定。” 解药和假死药同等大小,只是颜色稍稍浅淡些,即将入口的一瞬,一名个矮胸大的老者从五色渐变琉璃灯盏后猛然蹿出,并拍击光子的手背及时将药丸夺走。 相夫光子连同其余两人神色大变,戒备的退后了数步,方看清来人是囚衣未换的相夫兰咏。在狱中的这些天,她显然被折磨的不轻,虽然外观上没什么伤痕,但一张疲惫不堪的倦容,还是暴露出她长日里忧思恐惧寂寞难耐的苦楚煎熬,虽然一向鄙视肥胖女人的她体态实在清瘦不了多少,反而有增肥的趋势,不过在看相夫光子时,她仍旧一副见到丑鬼般不忍直视的鄙夷神色。 “哟,出来啦?怎么不叫人去接你呢?自己一个人在这城里走,多危险呀!” 兰咏无暇去管原圣母为什么还活着,伸出一根指头,仇深似海的指着光子狠斥:“相夫光子!你居然敢用假死来嫁祸我!我一定要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去告我啊,告我陷害你~”相夫光子环抱双臂,优哉游哉的给她支招。 “你不用得意!现在国府是你的天下!你窝藏叛月都没人制裁你!我还能把你怎么样!不过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当死人,那就永远别活过来了!”相夫兰咏穷凶极恶的把药丸握在拳头里,摆出不碾成烟雾誓不罢休的狠样儿。 相夫光子彻底冰下脸,那一刻仿佛忘记了与队长之间的约定,两手间杀气爆满,随时有可能拔刀相向。 争分夺秒,间不容发,你死我亡的敌意对碰中,猛然掠出的一抹白色身影让双方都没来由的止住了行动,很快,相夫兰咏发出惊叫,自己手里的药丸被圣颜沧雪轻松夺走。 十三禁卫军的三巨头,一身笔挺的队长制服,神一般从天降临。 “喏,光子,这次可要小心咯,这可关乎你的性命。”圣颜沧雪走到呆若木鸡的红发女子跟前,将解药塞回她的掌心里,并帮她合上、握紧。 宽大的手掌温度忽然让相夫光子意识到什么,回过味来时,脸部有些发烫的朝第二队长投去感激的微笑:“谢谢沧雪队长……还有总队长,师父……” “你的事佐银都已经跟我们说了,也真是……难为你了,光子。” 别颖王的话让相夫光子产生想哭的冲动,她竭力压制住这没出息的感性,意志坚定的回道:“只要是为光之国,什么事弟子都不觉得为难。” 总队长一如既往的冷酷淡漠,转身便往皇家园林的方向走,对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意味着什么都了若指掌的圣颜沧雪拍了拍光子的肩膀,微笑:“先跟我们去皇家园林吧,想必佐银有话想对你说。” “那这家伙呢?”面朝兰咏时,相夫光子的仇恨本能涌现。 圣颜沧雪身后追来十余名部下,二话不说直接将兰咏包围其中,兰咏见状惊慌失措,眼神里交杂着对相夫光子的憎恨以及对十三禁卫军不假的畏惧:“圣颜队长!你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刚刚从大牢里出来!能不能让我回家一趟呢?收拾完我会来找你的!队长大人!” 圣颜沧雪回眸一笑,对八十余岁的老前辈不乏恭敬与礼让:“那好,你们几个送老前辈回去,等她一切都打理好以后,再带到皇家园林来。” 让相夫光子暗自松一口气的是夜原切队长并没有在这里,以往对此毫无畏惧的她,自从经历了一系列事端之后,就莫名的想要避开那些难缠的角色了。 当初在宝绿岛,为躲避所有人的视线相夫光子费尽了力气,她私下求见总队长,对他晓以利害,希望能够得到这次机会,总队长总算答应了她的百日期限,并召回监督天地盟的四副队长,改让“自己培育的密师”前去顶替。这件事,相夫光子一直对奇陌佐银心存感激,毕竟她比旁人清楚,佐银这样偏帮自己,注定会引发夜原切的不满,凭借那位队长危险而不安分的个性,真不晓得他日后会怎么样,万一真的对十三禁卫军做出不利的事,岂不是她相夫光子的罪过? “光子,光子……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总队长问你话呢。” 圣颜队长提醒到第三次时相夫光子才缓神,她立刻慌张的道歉,心里把走神的自己骂了千百遍:“对不起,总队长,我……我走神了,您刚刚说什么?” “总队长是问你,究竟是谁,给你假死药,并跟你合力使出这个计划?”别颖王一副大爷姿态仰在昂贵的沙发靠椅上,慵懒的神色、过人的风度,完全可以媲美昔日的天国之王。 “对不起,几位队长,我答应那个人,不能说出她的名字。” “光子,你要明白,现在是我们在问你,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可是,弟子也没有不信守诺言的权利。” 相夫光子眼中有从未消失过的坚定和执着,这是她赖以为生的信仰,除了天地盟,即便是阅历无数的队长级人物,也鲜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年轻一辈,别颖王与圣颜沧雪相继露出不同程度的笑意,连从无表情的总队长,居然也缓缓勾动了唇角。 “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是谁,也罢,亏得是假死,临界之门才没有出现大问题,不过佐银替你隐瞒,还是骗得我们好苦。” 沧雪队长的话虽温柔,可这当中隐含的严峻问题,正是相夫光子一直记挂在心无法遗忘的,她走到佐银总队长面前,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竭尽所能的表达挚诚:“谢谢您,总队长,您这么帮我,相夫光子会永远记得您的大恩!不管是以往的提携教诲,还是这次的鼎力相助,相夫光子以后绝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奇陌佐银示意圣颜沧雪搞定这一切,后者便温雅的笑着扶起久久呈行礼姿势的年轻少主,玩笑说:“佐银够严肃的了,你再这样,他脸上好不容易缓和的弧度,可就又要溜掉了。” “什么溜掉,哪有你这样形容的?”佐银头疼状用拳头抵了抵眉心,难能可贵露出轻松的一面。 “队长大人,相夫光子还有一事相求。” 在路上已将解药服下的相夫光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小心试着激发圣火的力量,可半天下来,毫无所获,她急得汗流浃背不说,连方向也渐渐迷失了,她想,眼下就只有十三禁卫军有救人的本领了。 “印象当中,烈焰圣火的元能是取之不尽的,那个男子说要我全数灌入,一定不是用寻常的方法,现在找不到碧姐,还不能用光镜找叶大人问,所以我想向辅佐过圣鹿大人的几位队长大人请教,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使一切成功?” “这个世界上并不真正存在十拿九稳的事,不过,你刚才说有个男子告诉了你这个办法,他是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忽然出现在神无月家族聚居地的神树林里,告诉我们之后就消失了,他好像不是一般人,竟然一眼就看出我的假死状态。”相夫光子如实相告,并说出心中困惑。 “我找天捕来,他应该知道具体的办法。” 相夫光子喜出望外,终于是彻底绽放了笑颜,她想,此前一直没有找到左元队长的天地盟伙伴们,得知这个消息必定群情振奋。 朝气蓬勃的背影消失在皇家园林入口之后,回到厅中的圣颜沧雪面上渐渐失去笑意,他坐回方才的位置,与别颖王一左一右相伴佐银身侧,眼里的精芒闪耀无比。 “佐银,你知道这意味着这什么吗……” “啊。” “知道烈焰圣火与神无月家族关系的人,连神无月本族成员都未必清楚,可光子说,这是那个男人告诉她的,那个男人……” 凝重,是三人此时此刻唯一的神情,他们没有过多的交谈,而是就这样坐着,在各自的沉思中静静消磨时光。 Chapter 0624 百日期限的最后一天,风摩以悠的神使宫里挤满了前来探望的人,这座庄严肃穆鲜有人逗留的庞大宫殿,陷入了空前的人满为患状态。不仅国府上下的成员来人不少,更有以悠当年拜入门下学习修炼的组织“五神教”中人。当相夫光子擦着头顶滴落的汗水喜极而泣的向众人宣布,以悠苏醒了,这里才像节日庆典般陷入欢腾。 以悠睁眼没多久,水无痕叶最信赖的部下夙一带着玉灵碧的有关消息仓皇抵达这里,原来,叶已经找到了碧身处的确切地点,可惜在那里遇到秋之翼盲的伏击,无法成功将碧解救出来,紧急之下,她派夙一来光之国,将具体情况一一告知天地盟上主。 “当时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宁日潇询问之时,天地盟其他上主各回各部筹备走后事宜。 夙一的表情霎时变得沉重,把头摇了摇说:“我赶到的时候,晴尊还在结界里,而叶大人也负伤倒地,听她说,她抵达之后就试图将结界破除,可秋之翼盲在这时出现偷袭了她,不但使破除失败,更是让叶险些陷入危境,两人展开决战,盲重伤逃走。” “惠溪偷袭叶大人?”嘱咐好一切的相夫光子身着红色战斗服回到神使宫正厅,听闻此言后怫然作色。 “对,就是你们之前在这里遇见的惠溪。”夙一很快便看到几个陆续抵达的姑娘越睁越大的漂亮眼睛。 “惠溪?这么说……叛月里的那个秋之翼盲……曾经做过我们的国主了?”黑白相间的紧身衣裤让身材更显瘦小玲珑,木茉将漂亮的咖色头发全部绾上头顶,一副精神充沛的模样。 “碧姐之前就是因为识破了‘盲即惠溪’这一事实,才会遭到她的侵害。”滚滚烈火在眸中燃烧,热烈了那两汪深夜的幽蓝,红发女上主声音清脆,口吻果决:“这次全员出发,虽然是仓促之间的决定,不过,没有哪个人希望自己被落下吧?” “那是当然的了!”千刺也俊一左一右的露胳膊秀肌肉,干劲十足:“我们可是大姐的左右手!缺一不可啊!” “这么多只手啊,那碧姐不成了千手神仙了。”芙菱见机习惯性的吐了句槽。 “没有三头六臂怎么驾驭这个国家啊!是不是芙妹?”小婉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媚眼横抛。 两个姑娘随后针对手与胳膊还有媚眼的问题展开激烈讨论,众人汗流的跟瀑布一样,只好齐刷刷无视了她们。 天地盟少主、城主,总计二十二名上主全部在此,他们英姿勃勃,势若长虹,一双从无胆怯的眼里载满坚毅的意志,怀揣理想,坚持信仰,在奋斗的人生旅途中一往无前。 “国家事务,已全权交给副使们打理,两位初代前辈还在养伤,所以特地请回了弥也队长主持大局,我们,就暂且放下一切后顾之忧,全力破除冰封结界!救出碧姐!” “噢!” 众口同声,气掼云霄,欧也从容作为被托付的对象之一,满心钦佩站在门角遥望殿内的每一个人,与这样的伙伴一起学习、奋斗和生活,怎能不热血澎湃! 身后莫名传来一阵阴仄仄的气息,从容禁不住缩缩脖子,很快,余光扫到蓝紫发丝随风轻扬的绚烂。 摄人心魂的眼神,迷人诱惑的笑容,蓝紫的细长辫子在背后一走一摆,步伐却是极为稳妥,正如他惯有的笑容之上不断蔓延出的优雅风姿一样,无论哪方面,都是赫然夺目的存在。 “沧岚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们,想陪你们一起去。”沙诺、夏蔓绯以及森原攸依次从沧岚身后走出,神色很是坚决。 “可……这是……”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不管怎样,阿碧也算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子,我对她的关爱之情未必比你们少,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满足我这小小的要求么?”沧岚保持着从不褪色的一贯笑容,妖冶的气息时刻冲击众人的感官。 “沧岚大人客气了,您肯跟我们同行,是我们的荣幸,乐意之至。” “不愧是光之国的外长,很会讲话呢,水无痕海蓁子。”沧岚随口一提的姓氏,却往往让海蓁子谈之色变:“不要紧张,我这次受到水无痕叶的嘱托,前来帮忙,我不是你们的敌人,这点,早在那天就已看得十分清楚了吧?” “是,沧岚大人,那么就请与我们同行吧,森原先生也是,不过沙诺、蔓绯,你们还是留下吧,沙诺身份特殊,蔓绯,这里还需要你。” 风扬龙泽彬彬有礼的态度叫人难以拒绝,两人应声退下后,殿中当下所处的人员,便是这次异域之行,全部的人马了。 白雪皑皑的苍茫原野上,森冷的北风刮抚而过,入目一片霜色混沌,宛如终日不散的雾霭,眷顾这清冷寒域的还有刺破云层的晨曦,光华冷淡,漠漠幽幽。盛放在霜雪里的五瓣小花朵朵莹白环绕着巨大的冰障,阳光的直射打出一圈圈柔美的光晕,几乎与天上的彩虹相接,绕过连绵不断的冰壁和雪丘,一行人最终驻足在水无痕叶等待的地方。 当时,叶已经步入昏迷阶段,风扬化羽为其诊治的结果是被敌人力挫,断了三根肋骨,而且叶的心脏原本就被伤过,方才的角逐当中必然伤了旧处,才让她如此惨白的卧倒在风雪里。 因为众人是骑马赶来,所以也只能把伤患放置到马背上悉心治疗,冰衣武士队分散周遭时刻戒备,保护两名烈焰圣火的持有者。另一边,玉灵碧紧闭双目的脸容隐约在冰壁中呈现,虽然早就做好了面对事实的准备,可真的看到,天地盟众上主还是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心上像有千万把利刃在狠戳。 芙菱忍不住趴在冰壁上握拳敲打,碧姐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隔了万水千山那么远,不管怎么呼唤,她都不会听到般安然沉睡着。 心境,由最初的焦虑变作如今的忧伤,二十余人营造的气氛造成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小,森原攸也只能无奈叹息,也就只有沧岚冷静如常,提醒他们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吧,马上想办法破除冰壁,水无痕叶是不起作用了,看她的样子,八成是被对手用阴寒元能镇住了经络,但由于日之烈焰圣火的热能有护体作用,才使得她没有活活冻死。” “可是据我观察,叶大人的体质本就阴寒,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化羽焦急而担忧的表达无助时,冰衣武士队从远处驾来马车,将昏迷中的首领安放在内。 “化羽,不会有事的,不管是碧姐还是叶大人。”不知什么时候,一身正气的相夫光子已然站定在冰封结界屏障的前面,佩戴黑色手套的双拳上萦绕着灿烂的元能辉光。 天地盟的战斗型上主挨个掏出惯用武器,动作潇洒一致,黑死神荆棘更是抢先一步将抡起的黑风镰斩刃死死砍在坚固无比的光滑冰障上,不等效果展现,相夫光子一记铁拳毫不客气的招呼上来,打得巨型冰块当即摇晃摆动数秒不止,千刺的米子钢鞭、赤魇的火色长矛交叉进攻,同时留给冰壁两道不可磨灭的伤痕,海蓁子的火龙箭和木茉的花天锤让冰壁外层出现裂纹,众人欣喜的惊呼,满心以为局势就此掌握在手。其余人等乘胜追击,出招动武,风扬与助贤的“刀剑合璧”更是让冰壁外表的冰封结界从中间划下了深刻的断痕。 “天雪!该你了!” 宽袖和衣摆在身后翻飞荡漾,迎着旋转不定的风,柔美的雪色遽然散放,第四代冰岩城城主身姿轻灵,迎着咄咄逼人的寒气逆流而上,最后用一把削铁如泥的冰锥从冰壁裂痕的顶端直劈向下。 “原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森原攸无声的笑容里,有殷切的期盼和等待。 沧岚沉默注视着这些年轻的脸孔,心中的讶然推升到极致,这些孩子,方才做了那么激烈的运动,还在惴惴不安的心情里煎熬,到了此时此刻竟然还能使气息纹丝不乱,他深吸一口气,以适中的速度走向尘封弟子的冰障脚下。 “接下来,该我动手了。” 纤长的五指张开,掌心贴合在上,于原有的裂缝基础上,将源源不绝的能量释放在内。 “只要元能充斥整个冰块,结界就会从内部碎裂。”森原攸开口解说:“冰封结界是以坚固著称的结界之一,因为本体是冰,所以除了坚硬度超乎寻常外,还有慑人的低温,这次的冰封结界很显然,要比以往我们所见过的更强大,我怀疑是新型的冰封术。” 果然,正如森原攸所说,当风系元能蔓延到整个冰块之后,从面前可视的冰障开始,缓缓传出清脆的坚冰断裂声,越来越多的裂痕紧接着绽出各式花纹来,只消一秒钟的时间,整块冰体呈炸裂状四散溅开。 冰片、冰块连同纷纷扬扬的冰屑,在使温度骤降的基础上,上演了一支美轮美奂的冰雪之舞,沧岚蛊惑人心的双瞳间猛然闪过一片惊骇,他快步后退,前所未有的呵斥众人:“快闪开!” 冲天而起的烈焰瞬间焚烧视野,灼人的热浪火辣扑面,连睫毛都快烧焦的危机感,众人在沧岚闪身之后也跟着跳离该地,移动到百十米开外不会被波及的地方,但在本能的驱使下,他们还是用最快速度回到了冰封结界的所在地。 他们怔住了,一整座连劈碎都很困难的小型冰川,居然荡然无存,残留在凄冷冰盖上的只有一团红到刺眼的火焰,而他们心心念念想要营救的对象,竟然就在其中。 玉灵碧毫无变化的容颜透过半透明的红色火焰进入众人视线,他们清楚的看到,与冰中毫无二致的脸容仍旧安详的沉睡中,好像隔绝一切外在干扰,恬静美好。 沧岚原本的洒脱渐渐被肃然所取代,他盯着火焰形成的冲天型透明墙壁斟酌了半刻,终于开口:“想不到,冰封结界里还隐藏了‘火封结界’,如果不是躲得快,我们怕是要葬身在此了。” “这么说,敌人是故意设下埋伏?引我们来救人,然后中计?这太卑鄙了吧!”芙菱火冒三丈的跳起来怒吼。 “不过看碧姐的样子,好像没有受到波及。”这也是唯一让他们感到安心的地方。 “月之烈焰圣火化解了火封结界的高温并保护了她,只是火封结界不除,她就仍然无法获得自由。真讽刺啊……那个水无痕叶,拥有日之烈焰圣火,可以驱走自身体质的寒凉,两个人明明拥有克制此次危机的筹码,却还是被压制住……” “沧岚大人说得相当有道理,不过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吧?”即使身处严寒地带冰国雪原,天地盟还是急得满头冒汗:“大人可有破除这火封结界的方法?” 沧岚略略无奈的把头一晃:“这种结界,就跟新型的冰封结界一样,在当下只有施术者自己可以破解,除非你们找到施术人,否则……” “可那个秋之翼惠溪,是不会帮我们的啊!她恨我们恨的要死!”说起这人芙菱还是愤愤不平的。 眼下,秋之翼惠溪是不能指望了,可连一向神通广大的沧岚大人也束手无策,天地盟不得不承认,他们再度陷入惶恐不安之中。 火封结界形成的高温撞上凛冽的北风,寒流热气互不相让纠缠旋绕,一半向着大地炙烈烘烤,一半朝着众人冰刀霜剑。 “你们不要感到绝望,我想,还有个人能帮助你们。” 森原攸一句话便使众人精神重振,彷如死水的目光渐渐活了起来,他们忙簇拥到森原攸身旁,催促他快些解释。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花问蕊’这个人?” “我们曾经前去寻她,不过没有碰面,倒是我们的一个朋友见过,她是传说中的女仙者,本来在崎岚山谷里避世隐居,自从被我们打扰,她就搬走了,这次销声匿迹,就再无人见过她了。”宁日潇失落的摇首,关于花问蕊的行踪,她可是请索骥仔细侦察过的。 “花问蕊高深莫测,倘若请她帮忙,你们的晴尊一定有救。” “但是,要去哪里找她呢?我们也不是没去找过,但全都无济于事,万一找不到人,还耽误了时间,碧姐该怎么办呢?” “与其把赌注压在这没有线索的方向里,我宁可去找秋之翼惠溪,哪怕用刀架住她的脖子也在所不惜!”现实主义的赤魇城主风风火火的张罗。 “可是不去试试,我们又怎么知道结果呢?秋之翼惠溪若真的会救,也不会大费周章,一边留碧姐性命,一边设圈套让我们全军覆没了,所以我认为,这次冒险,不妨一试。”同样为现实主义者的相夫光子这回出人意料站在了赤魇相反的立场。 “如果我说,我大概清楚她的去向,你们可相信?” 森原攸又一次用简单的话语征服了众人的心智,看老者义正言辞的模样,该不是个利欲熏心企图不轨的小人,光子率先作出表态:“我相信,那么前辈,就麻烦您带路了!” “那是一个叫做‘空城’的地方,遗憾的是,我并不知道它是否还在那里。”森原攸很认真的作答。 “空城?是在天上的城吗?”大伙儿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森原前辈,为什么说你不清楚它是否还在那里呢?难不成它会自动消失和隐形?” “我也不知道,据说,没有任何人找到过,这座城就像消失的三古国一样。”森原攸困顿摆首。 “那么前辈又是如何知道这条线索的呢?”宁日潇有所顾虑,不过并非出于对森原话语的狐疑。 森原攸果然保持沉默,没有直面回答宁日潇的提问,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在无形中牵绊着他。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应该放弃!如果只有那个花问蕊能救碧姐,那我们就把传说化为现实!”千刺斗志激昂的挥舞双拳。 “说得没错!”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再三思量,天地盟得出的最后决意是,当即动身,前去找寻传说中的“空城”。 “既然如此,我就不跟去了,琴河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各位,就此别过,倘若需要帮忙的话,我还是会出现的。” “沧岚大人,谢谢您!” 沧岚退出后,天地盟在玉灵碧的火封结界周围包上三重光能结界,并恳请冰衣武士队继续驻留看守,他们需要花费一段时间,确保那位无所不能的女仙者亲自出山相救。 这,也是他们唯一可走的路了。 Chapter 0625 术法界屈指可数、以高度惊人闻名于世的建筑之一——“天空之塔”,坐落在花之国北方边界的山脉上,它外形奇长,塔形如针,宛似一把指向天宇的长剑,有人统计过,想要登上塔顶,需要徒步行进数千层台阶。 高塔的顶端,恰好就是森原攸口中通往“空城”的秘密入口,天地盟上主花了些时间,在毅力与体力的双重考验下,终于在次日拂晓抵达塔顶。薄薄的朝雾在塔身周围盘旋缭绕,这个朦胧的清早,有着不属于花之国的宁谧,当第一道晨曦划破天宇,他们看清了入口的模样。 原来,高塔的顶端是一间无窗的圆屋,可以透过落地的缺口看到渲染着灿金色阳光的湛蓝晴空,云朵舒卷间的悠然闲适,让作为国家管理者的他们莫名的憧憬。 曾几何时,他们也拥有过这样的时光,这样的生活。 “这里,就是通往‘空城’的入口了。”森原攸正式介绍道:“虽然那是很长久的回忆,不过我记得,水无痕的瞳术拥有开启这扇无形之门的力量,你们当中,应该有一位水无痕的后人吧?” 众人的视线转到海蓁子身上,备受瞩目,海蓁子自然当仁不让:“我试试。” 几度尝试后,水无痕的基础瞳术一一用过,但还是没能引发异象和突变,海蓁子茫然的看向给她支招的森原攸,泛起苦笑:“前辈,您所说的那种可以转换时空的瞳术,恐怕我……” 森原攸叹息一声,也跟着露出笑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前辈,你是怎么知道要用水无痕瞳术的呢?” “之前,在水无痕家族的时候,听族长提起过,不过没亲眼见到,蛮可惜的。” “真麻烦呀!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芙菱失去等待的耐性,赌气般做出大幅度的挥臂动作,她随身携带的零启器从衣袋里落下,径直摔向了缺口之外。 这一摔不要紧,三秒钟不到的工夫,缺口外宁静的天空云朵开始呈漩涡状极度扭曲,并形成一股可视的怪圈能量流奔涌过来,时间太短,一行人无路可退,只能被巨人无形的大手捏住一样用力下拖,在不可抑制的尖叫声中,出行任务的全部成员直直坠落。 悠闲飘浮的淡缕薄云永恒的定格在或高或低的位置,背景是不变的蓝天,被轻轻拂下的阳光照得宛若透明,一条两尺宽的小路弯曲着延伸而过,终是淹没在没有尽头的茫茫前方,这里宁静似一幅初成的图画,色彩新鲜,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眼前的景象如梦如幻,可相夫光子却能真切的得到云的飘浮与光的温暖,她摊开手心,又在自己身上敲打数下,接连感受到触觉引发的痛感后,再度确认了——这里,不是梦境,而她,亦没有灵魂出窍,意识与身体还是重叠在一起的真实。 方才,她拼尽全力使用召唤术,也看到伙伴们在下坠过程中竭尽各种所能,天雪的碧霄凝云、苍棱的悬浮傀儡以及景洛的浪转大若天,一切可以让他们免于下坠后惨痛结果的本领一一尝试过了,可怕的是,毫无作用,元能就像从他们的身体里被彻底消灭一样,再不能释放。她以为天要己亡,不得不认命时,猛烈的下坠感终止了,随后,她发现伙伴们无一人留在身边,在漫漫的云海、苍茫的天空上,就只有她自己。 脚下是通往无尽前方的小路,而身周,则是万顷阳光下的蓝白双色,这个世界上最浩瀚瑰丽的东西,此刻尽收眼底。 她起步,不得不放慢速度,朝着唯一的道路前进。她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景象,仿佛正立于天上,遥遥看着静静游过的雪白云浪,轻轻抚摸与远处相接的湛蓝微风,柔和的阳光从天际处流泻,穿过她的指间和发丝,她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能确切的感受到,她的伙伴们,正在同样的场景里,找寻着彼此。 一个人的旅程孤单寂寞,她却无暇恐惧担忧,眼睛不停扫过周遭的景象,试图从这广袤的空间里找寻到一丝丝伙伴的线索,她甚至没工夫考虑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掉在这,终究是加快脚步,越来越十万火急的朝路的前方奔跑。心里默算着时间,以她的速度,在半个小时以后,才终于抵达这条道路的尽头,然而,眼下的场景使她再次茫然了。道路的前方,居然是万丈高空,与悬崖峭壁的尽头毫无二致,除了掉头返回,她就只有纵身跳下这一个选择。 俯身,她蹲在万丈悬崖边,伸手触摸脚边浮动的云朵,一瞬间的阻力让她意识到什么,继而大着胆子迈出步去。令她愕然的现象产生了,她也只是猜测,想不到连微风都几乎感受不着的这里,竟然可以“凭空踏足”,相夫光子保证自己不会使用碧霄凝云术,更没有释放元能,而这种违反逻辑跟科学的现象,又让她无从解释,她只知道,她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高空,四周只有缥缈梦幻的流云。 她像缓步走下台阶那般轻松,足底虽松软无物,却切切实实承载着她的重量,使引力化作乌有,而她自己也能跟往常一样保持着纵向平衡。约摸又捱过了十分钟,她透过白茫茫的迷雾远远看见了平滑如镜的水面,水面的蓝与天空交相辉映,色泽炫目迷人,有山一样的巨型云朵变换着各式姿态在那里伸展卷曲,曼妙的身影倒映在无一丝涟漪的水面上,偶作静态之美。 直到踏足水面,相夫光子才抬首仰望来时的方向,那里的路已然不在,连天空都被柔软的棉絮层层遮掩,阳光透过稀薄但众多的云层点点挥洒,照亮了镜般的碧水。 这个无声却动人异常的世界,让她满怀好奇想要探索下去,顺着水域,她一路缓行,终于看到了来此之后的第一座建筑物。那是一幢扁平的四方形小屋,规矩的棱角,简单的色调,孤零零伫立在渺茫无垠的水域上,它的顶棚为石头所制,前后两面墙壁却是纯粹的玻璃,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悬在玻璃上印有七彩神仙鱼的白色透明鲛绡帘。 风起,光洁的地板映出绡帘上生动的神仙鱼,好像在水底游弋般畅快自得。 “起风了……” 离开小屋,她持续朝既定的方向前行,转身相望那座已消失在远处的小屋时,相夫光子抵达了一处云遮雾罩之地,入目是蒸腾的水烟,看样子经久不散,前路究竟还长着什么模样,她一时间无法辨认,只能在谨慎摸索中寻求突破,她有强烈的预感,将在短暂的时间里,与伙伴们一一重聚。 “喂喂喂,又分散开了吗?还要重演一次格欧费茵岛上的事?不要啊啊啊啊!”嘉琦芙菱对面前正打瞌睡的疾藤嚎叫,最终也只能无奈扶额:“还有你!给把椅子就能睡着!你神经什么做的啊!” 打从持续的下坠感消失,眼睛也得以全部张开后,嘉琦芙菱就和疾藤两人掉到了没有任何承载物的悬空之上,当时芙菱以为自己在做梦,拼了命的扯疾藤的耳朵问疼不疼,直到疾藤脸色发青的惨叫,她才明白,自己真的来到一个神奇的地方。 好不容易从天上飘下,找到了一把飘浮在水面的木椅,疾藤就很理所当然的霸占了,不但如此,还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呼呼大睡,气得芙菱又想把他的耳朵改造成面片了。 在吼了不下十次后,疾藤总算精神的睁圆了眼睛,打过一个惊天动地的哈欠,指着芙菱问:“你怎么在这?” “……你以为……我想在这啊!而且这是哪我根本没搞明白!”她用力践踏脚下的水,白色浪花四溅而起后,水面再度恢复宁静了:“真是奇怪,明明连元能都放不出来,竟然可以在水上站着,哦不,最诡异的该是我们竟然能从天上走下来!走下来啊!” “不过这里的风景挺别致的……好天好水好云……啊……又想睡觉了……” “你敢再闭上眼睛我就宰了你!”芙菱早已备好屠刀等着往瞌睡虫脖子上抡。 两人漫无目的往一个未知的方向行走,在历经了各种纯粹清透的美丽蓝色后,芙菱有些审美疲劳的耷下了眼皮,脚步也没方才那么迅捷了。好在这时,远处朦胧的雾气后隐约出现一组宫殿模样的建筑,古铜色的残垣断壁破旧而久远,到处弥漫着沧桑老迈的气息,几座顶层的宫阁被挤压到一起倾斜在半空,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的危险模样,碎落的砖瓦掩埋在建筑群四周,石罅间生长着各色小花,倔强的迎风起舞。 “喂,我饿了,进去看看有没有吃的吧。”芙菱捂着肚子央求疾藤帮忙找吃的,随口抱怨道:“这里连只鸟都没有,好想吃肉啊……” 建筑群内部基本与外在如出一辙,被大自然之手改造成歪歪扭扭各具姿态的懒散宫殿,一个个趴伏在碧蓝的海水上,长年无人光顾般荒芜颓废。 古老的尘埃中,芙菱定睛一看,险些一蹦三尺:“啊啊啊啊!有两条腿在那!” 废墟上两条不停晃动的腿,而那裤子的颜色却极其眼熟:“那是上主正装的材质,嗯,没错。” “都什么时候了还悠哉的解释!快救人啊!” 两人将大头朝下的家伙一把拉出来,那颗满是灰土的脑袋用颜色证明了它的主人。 “千刺?” “刺猬兄?” 千刺一脸悲愤的描述了从天空一溜烟奔跑下来惯性冲刺造成鸵鸟扎沙堆的悲壮事件,然后问芙菱和疾藤是否也有类似的遭遇。 疾藤又昏昏欲睡了,芙菱抽搐着嘴角一脸无奈的盯住他一头蓬乱橙毛:“我们……比你稳点。” 眼看来这里就要超过两个小时,凌空悬挂的日头已有偏西的迹象,芙菱的乐观随着饥肠辘辘带来的煎熬也逐步流逝中,距离很远的水面上,一个孤单清瘦的黑色背影让他们喜出望外,有着云烟般短发的女子,正无比宁静的站在那里仰视天空,置身在天水交汇的湛蓝里,构成一幅美丽幽静的图画。 嘉琦芙菱瞬间恢复生机,扬起手臂用力挥动,嘴里不断唤着宁日潇的名字,后者微微侧身,朝几人投来暖暖的微笑,对这一切并不意外,好像对结果早已心下了然。 “宁日潇!你不是会用千影术吗?那你能联系到其他人吗?” 芙菱的追问让宁日潇默默摇首,有些沮丧的说:“元能根本使用不了,就连封印之心,也无法让相互间取得联系。” “啊,原来你也是啊,我们几个也试过好多遍了,就好像这辈子从没用过术法一样!”芙菱满脸郁闷的蹲到水面上撅嘴:“而且,肚子好饿哦……” “这里就好像不是原本的世界,一切都充满了别扭跟陌生。”宁日潇不禁又露出忧愁的神情,口中的话语却叫人如梦初醒:“还有一个问题让我不得不在意,就是芙菱的零启器掉落之后,我们被奇怪的漩涡卷到这里的奇异现象,森原前辈说,只有水无痕的空间瞳术才能让我们进入,但是,目前来看,我们的零启器也有这个效用,那么能不能以此作为推算,证明……这里,与零启器甚至是生命之元、光之心都有关联呢?” “你现在分析这个有什么用啊!” 正说着,一头张扬红发的赤魇肩扛长矛走了过来,芙菱见状立刻惊声尖叫,围着火爆男子一圈一圈的转起来:“为什么你的武器还在啊!” “因为老子死死的抓着它,才没有被怪风卷走,话说,就你们几个人吗?” “就我们几个,还是赶着走赶着碰上的呢。”千刺用米子钢鞭的金属柄敲敲自个儿的后脊梁。 “啊啊啊啊!原来你也有啊!” 五个人继续朝日头降落的方向前进,茫茫无边的海域和天空,除了他们,似乎再无其他生物了,芙菱挽着宁日潇的胳膊乏倦欲睡,一声尖脆的鸟啼让她以为自己坠入梦中。 “芙菱,有吃的了哦~” 话不用多,仅仅几字,音不用高,低低一句,就让饥不择食的芙菱从睡梦中惊醒,流着口水东张西望的大喊:“哪呢!哪呢!” 安宁静谧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一群集体飞过的鸟雀填满,色彩斑斓,模样奇特,个头还有大有小,芙菱兴冲冲的仰脖望着,每隔一会儿就会发出一阵叫嚷:“啊!快看!那只鸟!看起来好好吃啊!” “距离太高,米子钢鞭延伸不到啊。”千刺只好试图重新“走上”天空,却被忽然冲刺过来的某位大哥一头顶飞。 “你干什么你!纳连也俊!”千刺怒发冲冠,原本乱糟糟的橙毛立时振作了。 “别说了!快逃命吧!” 与之相反的方向,跟随纳连也俊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鸟狂追,芙菱都快虚脱了,连千刺也忍不住迁怒某人的哥哥:“为什么我们要跟着一起逃啊!” “没办法!被视作同党了!” “你还好意思说!干嘛招惹这些鸟!” “不过就是拔了它们几根羽毛嘛!真小气!” “……你活该被追着咬!” 平寂无澜的水面上,即刻飞起数道水花,跑了将近两千多米的距离,赤火霸王终于忍无可忍的回头,脚步定住,勇猛无畏的瞪起一双厉眼,但是很快,他就跟也俊一样被鸟叨的晕头转向了:“为什么术法使不出来啊!蝠咒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穿越苍茫,拨云散雾,响彻耳边的流水声让相夫光子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一座静止不动的死城,就好比浅风若有似无拂来的凉意,静水,往往流深。 她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形容脚下的瀑布,它躲藏在浓雾身后,近乎横贯的将水与空间分隔两半,是的,她走到了水的尽头,垂直而下的瀑布雪纱一样朦胧飘渺,它坠落在深不见底的海渊中,隔着沸腾的云雾,完全隐形。 当相夫光子将视线从瀑布转移到面前的天空时,再度被震慑到目瞪口呆—— 一尊年轻女性的全身石像,巨大的程度无法用言语形容跟比拟,她双目闭合,神容恬静而安详,双手托放于胸前,掌心间有一座凌空矗立的城,就和她一样,是在没有任何承托物的情况下悬空林立的,这座城被风格迥异的宏伟建筑群覆盖,最下方是显然可见的土岩地基。 “多么惊人的景象啊……”相夫光子深深的震撼了,尤其是女性石像无声中散播出来的神圣光辉,让她忽然间忆起了一幅场景,她喃喃自语,久久的站在瀑布顶端,目色沉凝:“这……不是在光之心测验时,出现在我意识里的石像吗……” Chapter 0626 “真是的,堂堂天地盟,竟然被一群家禽追得这么狼狈。” 几人被鸟群追逐,被迫回到那片破落的废弃宫殿群躲藏,好不容易避过了最危险的情况,却开始为填饱肚子的事情发愁,一路走来,除了能踩的天空,不会淹死的海域,他们连一种可以下咽的食物都没瞧见,如今真是应了往日里调侃的那句话,需要靠喝西北风来果腹了。 “你说谁是家禽啊!”回应也俊的,不是芙菱的吐槽,也不是千刺的奚落,而是并非人类所有的滑稽声音。 芙菱等人的眼珠霎时瞪得溜圆,因为他们一致看到了面前多出来的某种生物,正用极其不满的小眼神怒瞪他们。那是只有着顺滑羽毛的小动物,西瓜大小,黑黝黝的点点眼嵌在离鸟喙不远的两边,整个身子球一样浑圆饱满,除了两颊的小绒毛微微泛白,背羽虎皮样,其余部位一概浅蓝。 芙菱和千刺用打量怪物的神色低头注视着它,小动物开口便是一阵尖锐:“看什么!没见过鸟啊!” “原来是鸟!”两人大惊失色的高呼,气得小动物当场炸毛。 “不然你们以为是什么!” “你说你是鸟,有什么证据?你的翅膀呢?你的爪子呢?”芙菱还真跟它较起真来,心里念叨这肯定是只鸟系元灵兽。 小动物的动作让现场变得肃静,它抬抬身侧两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翅膀,又球一样在地上滚动半圈,只为了把藏在羽毛里的小爪子给他们看,一系列动作做完以后,芙菱已忍不住捧腹大笑。小鸟一溜翻滚试图双爪着地,不想身子太过丰满总是力不从心,情急之下,小鸟用力挥动双翅,很有弹性的在地上弹跳几下后站稳。 “哈哈哈哈太圆了吧!”芙菱乐得满地打滚。 “我就这品种!” “我不管你是什么品种……” “总之能吃就行了……” 小鸟浑身的羽毛显而易见地竖了一竖,回头张望,是两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正一脸贪婪的看着自己,眼底有浓烈可见的食欲,它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在废墟间穿梭来去,远远只见一只毛茸茸的球体时而翻滚时而蹦跳,在跟千刺赤魇玩捉迷藏,终于,它滚圆的身子卡在一条石缝里进退两难了,垂涎欲滴的千刺也俊才一人拎住一只小翅膀,把它薅了出来。 “你们放开我!不许吃我!” “你说不许就不许啊?我们几个饿了半天了,好不容易来只食物,岂能轻易放过?”也俊说着,让轻斩在手里转了个圈:“让我看看,从哪里切比较好呢?” “等等!”谁也没有想到,比宁日潇更先母性泛滥的是嘉琦芙菱,她从千刺手里抢过小肥鸟,放在手里用力揉搓起来,还边笑边叫:“好可爱啊!我才不忍心吃呢!让我当玩具好了!” “谁是食物啊!谁是玩具啊!不要轻视鹉嘟嘟军团的五当家!”小鸟在芙菱手中奋力挣扎着,想要叨人却根本够不到嘴。 “芙菱,刚才还吵着饿呢,这会就改变主意了?是饿肚子要紧还是少玩一天要紧啊?我还没见过这么肥的鸟,味道一定不错!” “你们这些坏人!坏人!”反抗过程里小肥鸟不断叫骂,岂知它那有趣的声音只会增加自身的喜感度,让芙菱更舍不得把它松开了。 这时,一只小肥鸟的同类匆匆跳过,还是没能躲开天地盟的眼睛,跑也就跑了,哪承想它竟然叼着芙菱不久前才刚刚遗失的月女神钩,这下可踩着大小姐的地雷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丢开小肥鸟就往另一只跑走的方向狂追,还边追边喊:“还给我!别让我抓到你!我拔光你的毛!” “你这么说它更不敢回头啦!” 芙菱死命追了那只鸟好几里路,最后实在脱力了,不得不从远处爬回宫殿群来,她回来所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吵着要吃饭,而是一把捏住小肥鸟的双颊,慢慢往两头扯,隔着羽毛拉脸蛋的柔软触感让她鬼鬼一笑,眼放贼光:“小肥鸟,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玩具,我就每天给你弄好吃的!” “你自己都快饿死了吧!”小鸟愤怒的回应,鹰钩三角小喙一开一合间萌态毕露,害得芙菱又忍不住把它握在手里好顿揉搓了。 “这家伙太不老实了,为了我们仅有的口粮不会流失,我决定这么做。”千刺不知从哪扯出一截麻绳,三两下就把小肥鸟五花大绑了,他还对着愤怒的小鸟微笑:“别瞪了,小眼睛怎么瞪也大不起来。” “你你你你你!” “小肥鸟,我跟你说哦,只要你让你的伙伴把月女神钩还给我,我就饶了你,要不然的话,我真会把你吃掉的!”芙菱张牙舞爪吓唬面前的小肥鸟。 “鸟可杀,不可辱!还有!我叫鹉嘟嘟5号!不是什么小肥鸟!” “我们不吃你,也不伤害你,但你必须回答我两个问题。”玩笑到此结束,在宁日潇开口时,一切都已回归主题:“这座城是空城吗?” “没错!”小鸟回答的慷慨激昂。 “那女仙花问蕊在哪?”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小鸟立刻浑身战栗,警觉百倍的敌视着芙菱一行人反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到这!” “哎哟喂,我们认识半天了,你才想起来问啊!”芙菱被忽视后不太愉快的弹了弹它脑门。 “你们究竟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半空中隐隐浮现密密麻麻的黑点,被赤魇第一时间发现,鹉嘟嘟正要开口大叫,被芙菱一把捏住小鹰钩嘴:“不许出卖我们!小肥鸟!” 无法使用绝招并不确定来者是否为女仙人马的情况下,几人只能躲到废墟的深处,求避过一时,顺着残墙上余留的缝隙,芙菱一众小心翼翼的窥视外面动静,没一分钟,先前追赶也俊的那些黑羽尖喙大鸟浩浩荡荡的登陆了,为首的黑鹰铠甲装束,爪中拎着一只与鹉嘟嘟一模一样的胖鹦鹉,只是头上扎着大大的红色蝴蝶结,芙菱感到手中的鹉嘟嘟止不住的颤栗,悄声问它认识这只鸟吗,没想到挟持蝴蝶结鹉嘟嘟的家伙这时候张嘴说话了。 “鹉嘟嘟五当家!你要是再不供出入侵者的所在!我就杀了你妹妹!” “喂,那只鸟是你妹妹啊,现在怎么办?”芙菱松开手,动了恻隐之心。 他们都以为鹉嘟嘟5号为了妹妹会尖叫着暴露行踪,想不到那只初见面便生龙活虎的小肥鸟,此时安静而沉默,萦绕在弱小身躯上的,是一种无名的悲痛。 很快,让鹉嘟嘟为之一惊的事情发生了,彼此间交流了几次目光的人类们,竟然一同冲出废墟,明目张胆暴露在黑鸟大队的面前。 那些鸟身材强壮,有半人之高,长着鹰与隼的外表,些许不同在于酷似人类战士的装束,以及炯炯锐利的目光,被它们挟持住的鹉嘟嘟,就像一团软弱无力的棉,随时都有可能被揉碎。 “果然是你!鹉嘟嘟五当家!你竟敢私自带领外人进入!我们这次不能继续放任你了!” “喂喂喂,你哪只眼睛看到它带我们进来了?现在是我们绑架了它!威胁它带我们旅行一圈的,可这小胖子实在不识好歹,到现在也没点头,我们几个正商量着怎么把它烤了呢!” “胆子不小!主动送上门来了!难道知道我们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们这些人类,故意跑出来求饶吗?”一只站在首领身侧的独眼黑鹰张狂跋扈的讥讽。 “我们好歹也是人类,竟然被一群怪鸟讽刺,要是传出去,不是有损威名么?”千刺手心已经发痒,反复摩挲米子钢鞭的鞭身,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杀招。 “喂,它们不是你的伙伴吗,为什么要挟持你妹妹?难道就因为我们?” 面对芙菱的疑问,鹉嘟嘟5号闭口不答,异常严肃的对那只铠甲黑鹰发出警告:“放了我妹妹,别逼我!” “哟呵!你自己还被绑着呢!这样好了,只要你到侍鸟长那里说明情况,就说你是故意把这伙人引进来的,我就放了它!” “独眼黑鸟兄!你是看轻了别人的智商还是抬高你自己的愚蠢啊?大言不惭的要求做伪证,要是你们那个女仙知道的话,你就有好果子吃了?”千刺漫不经心地用钢鞭按摩自己的后背。 “哼,女仙大人不会听你们这些外来人类的胡言乱语,五当家!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屠刀横在蝴蝶结鹉嘟嘟脖子上,鸟姑娘娇滴滴唤了一声哥哥,它是出来替生病的弟弟找寻草药的,想不到就被挟持了,此刻,一双可爱的点点眼正不断滴落难过的泪水。 “哼!你们太过分了!”看到鸟姑娘的眼泪,芙菱再也没心情玩闹了,她冲上前,指着为首的黑鹰大斥:“你们不是同伴吗!看样子应该都是为女仙效力的,现在这样自相残杀!利用我们这些外人铲除自己人!就算是鸟类!也太不厚道了!” “何况,你们是拥有智慧的元灵兽,并非一般的鸟类,做这样的事,实在是面上无光吧?”纳连也俊也收敛玩世不恭的一面,变得认真无比。 “少废话!和我们作对的,不管是这里的家伙,还是外来的你们!通通都要受到惩戒!全体听令!把眼前的这些敌人全部拿下!胆敢反抗者!就地处死!” 不等黑鹰大队上阵,赤魇和千刺已经一左一右展开了狂攻,虽然没办法使用元能,但格斗术相当出彩的他们还是轻而易举的打飞了一片“敌人”,疾藤还边开玩笑边在鹰隼群中穿梭:“我一向遵循保护动物的原则,不过现在要破例一次了。” 海域上破落宫殿群展开的人鸟大战,在如火如荼中进行,芙菱手中没有武器,格斗术也平凡一般,为了不拖累大家,她灵机一动,佯作摔倒,随手抓起一把沙土来,在举刀砍过的黑鸟临近刹那,狠狠一扬,随后她夺刀在手,将方才口出狂言的那一只鹰掌控在手里,并陡然一声尖叫:“都给我住手!” 现场肃静了,战斗在中途戛然停止,鹰隼大队的铠甲首领并未放松对鸟姑娘的挟持,面对人类女孩做出的举动,嗤嗤一笑:“你抓的又不是首领,所以局势依旧倾于我这边。” “是这样吗?”芙菱露出邪邪的笑容,将“人质”死死掌控在利刀之下:“就算它不是首领,也必然是你军团里不可或缺的角色吧?要不然,刚才的对峙中,怎么只有它敢抢在你这首领之前说话呢?” 被鸟羽覆盖的面部实在看不出表情,但大伙儿都能感觉到铠甲黑鹰的窘迫及不安,芙菱乘胜追击,带被挟持者跳上了残垣断壁最顶部,登高一呼:“我数到三,你马上把鸟姑娘放了,否则,我就砍下这只黑鹰的脑袋!一!二!……三!” “你敢!” “她还真敢……” 芙菱提起黑鸟后颈上的羽毛,刀尖瞄准,猛掼之下必见血,她的举动终于迫使鹰隼大队的首领出言喝止,继而乖乖答应放他们离开。 想不到凶神恶煞的黑鹰首领竟真的言出必行,不但放了鹉嘟嘟5号的妹妹,甚至勒令手下,天黑之前,不许对一行外来人员阻挠或追杀。 作为人类的天地盟,又都是光之国上层的主要人员,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对方的妥协,一路前行仍保持小心翼翼,时刻提防,虽然鹰隼大队对战赤手空拳的他们处于下风,不过作为战斗类型的元灵兽,它们的实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我们现在,必须要找个地方落脚才行,一则,为了接下来随时可能会发生的战斗储备体力,二则,也该好好商议接下来的事情了。” 宁日潇的话让一众陷入困顿当中,愁眉不展,这时候,鹉嘟嘟5号同妹妹上前,朝一个方向站好:“跟我来吧!” 没头苍蝇似地乱转总不是办法,一向深思熟虑的宁日潇此次做出大胆的提议,那就是跟随鹉嘟嘟前往未知的道路,天地盟最为信赖的智者既然有所决定,其他人均无异议,在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前提下,火速赶往。 大半日之后,夕阳已将它火红的余晖涂满整个天际,白云镶金,若火焚烧,倒映的水面也随之波光闪烁,瑰丽至极。 天地盟虽说看惯了凝光城的好山好水,但如此辽阔的景色还是并不多见,心胸随之宽广无垠,原本的焦虑与隐忧似乎随着落去的夕阳一点点化为灰烬。 水域之上没有尽头,他们抵达了一座绿意盎然的小岛,岛上山脉环绕,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洞穴冲击着陌生来客们的感官。巨型洞穴内部被装潢成不亚于人类居住场所的规模,只是物件在体积方面小了许多,里侧还有数条暗道通往不知名的地方,被一扇扇窗般的圆门满满拦住,光是眼下的场景,就足够天地盟吃惊一阵了。 “这里,是我们鹉嘟嘟军团的根据地,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回到这里居住。”那只炸毛小鸟此刻已蜕变成一个正经八百的头领级“人物”,用着与外表声音完全不符的口吻向一排排站好的队友宣布:“这些人类,虽然来历不明,但可以初步断定,对我们是不构成威胁的!所以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谁都不准妄动!” 数以百计的鸟军团成员,皆跟五当家拥有一模一样的外表,大概为了区分,每一只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点与众不同的物件,有戴领结的、有系围裙的、有穿性感泳装的、有顶着一头爆炸假发的、甚至还有蒙眼罩叼烟杆的,芙菱看得眼花缭乱,每一个都喜爱的不得了,她拉着宁日潇的袖子,小声跟她说要是能带几只回去养,那就太美妙了。 那只被营救的蝴蝶结鸟姑娘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用可爱到死的声音娇怯怯道:“不好了!弟弟它……” 洞穴的角落里摆放了一张木凳大小的床,一只羽毛蓬蓬的鹉嘟嘟小鸟躲在小被子里,眼睛紧闭成两道小缝,圆滚滚的身子正瑟瑟发抖,脑门上的湿毛巾不断更换着,可就是没见好转。 “已经有很多同伴,因为发烧丧命了,小九也会这样吗?”蝴蝶结的鸟姑娘叫做鹉嘟嘟7号,它哭得十分伤心,一对当做手用的翅膀正不断揉动双眼。 “它这是感冒了吗?” “寻常的感冒是不会这样的,这些天不知为什么,小岛上流传开一种奇怪的病毒,致使我们好多伙伴都遭感染,没几个小时就死掉了。”其中一只鹉嘟嘟沉痛的回应说。 “这里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在住吗?你们既然是女仙的手下,为什么不去找她求救呢?” “这小岛就只有我们在住,事情发生后,我们也曾试图去找女仙,可是还没到‘空之城’,就被‘鹰隼联盟’的家伙们拦住了,之后我们想尽各种办法,它们就是不许我们进入。”戴领结的鹉嘟嘟文质彬彬地接话。 “鹰隼联盟?是那些怪鸟的组织名称?” “嗯,很多年前,鹰与隼两个集团最终凝结成一个组织,首领也是在两方间一更一替的,因为是不同的种类,所以起了这样的称呼。” “这样下去可不行,需要立刻解决病毒流窜的问题,以及,小九的状况也需要控制,你们这里有懂医术的吗?”天地盟一方面对此种情景,无法坐视不理了。 走上来两个穿小白褂、头戴听诊器的鹉嘟嘟,很是焦虑的晃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化羽!现在要找到化羽才行!”芙菱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却是带给一众鹉嘟嘟殷切的希望:“我跟你们说哦!与我们一起到这里的伙伴,就有一名超级厉害的医师!这个世界上没有她医治不了的病痛!只要找到她,小九,还有这座岛就有希望了!” “你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吗?”鹉嘟嘟5号立刻追问。 “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四处分散了。” “这简单,我们全体出动,去找你的那个伙伴,她也是人类吗?” “嗯,是的。” “为了我们鹉嘟嘟军团,现在开始,全体出动寻找人类!一旦发现,立刻带回!” “遵命!” “我和小七留下来照顾小九,你们也一起去帮忙吧。” “宁日潇,你和芙菱留下,疾藤,你保护她们,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也好有个照应。” 正在犯懒犯困的疾藤对也俊的安排没有异议,反倒是果决干脆的鹉嘟嘟五当家,此时陷入迷惘的迟疑状态。 “小肥鸟,听好了,不管你有多少顾虑,对我们这些人类有多少怀疑,眼下,比起你伙伴们的性命,任何事都是微不足道的。” 这话竟然是从只知闯祸跟胡闹的任性丫头嘴里说出来的,别说鹉嘟嘟,就连与芙菱朝夕相处的天地盟人士都为之震撼了一番,鹉嘟嘟五当家随后转过身去,用决绝的背影表示了信赖。 Chapter 0627 鹉嘟嘟五当家率领军团成员蜂拥而出离开小岛,乍看之下笨笨圆圆的鸟儿们行动力相当的惊人,它们有秩序的集合,又同时分散成八组,朝八个不同的方向齐齐突进,比起孔武有力的鹰隼联盟,鹉嘟嘟军团显然在灵活力与弹跳力方面远远超出。 “阿五!听说你把人类带到嘟嘟岛了,值得信任吗!” 寻找人类医师的过程中,鹉嘟嘟军团的其余三位当家一一现身,它们一方面关心病毒消除的问题,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正视人类带来的隐忧。 “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值得信任。”五当家在队伍最前方,用一个坚毅决然的背影诉说着一切。 “三当家!那边发现一个人类!”某成员一眼扫到即刻汇报。 风风火火的鹉嘟嘟3号当即勒令:“马上抓过来!” “是她吗?” “管他呢,反正见到人类就带回去。”气质比较阴郁的鹉嘟嘟4号幽幽地说。 很久以后,途倩儿仍然记得当时的情景,她正沿途寻找伙伴的踪迹,顺带观赏个中美景,想不到一群圆滚滚的可爱小鸟就带着强烈的气势纷纷迫近了,她不由分说立即止步,微微把细细的双眼睁大。 “你是医生吗!人类!” “你们居然会说话?是元灵兽吗?”倩儿答非所问,因为她完全被眼前的一幕萌到了,明明是外形可爱的小鸟,却个个穿戴着人类术师的衣甲,少有几个修饰另类的,不是戴项链便是顶王冠。 “大当家!你来了!”鹉嘟嘟5号为首的鸟军团成员整齐地抬起右边翅膀,向刚刚抵达的头目致敬。 倩儿见它们如此严肃,只好收敛想笑的冲动,言辞间仍有掩饰不去的喜爱之情:“你们说的医师大概是我的同伴,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找她吗?” 途倩儿的提议让一行鸟儿吃惊不小,人类不往往是很狡猾很聪明的吗?为什么会毫无防备的答应这敌友不明的要求呢? 就这样,一个相对来讲高高瘦瘦的人类,带领一群到小腿部的小圆鸟浩浩荡荡朝一个方向进发,途倩儿并非沉默如金的人,很多时候跟芙菱一样,爱说爱笑,她见鸟儿们如此沉默,便想活跃一下气氛:“这里真大,也找不着东南西北,我看哪个方向的景色都是一样的,你们是如何区分的呢?” “我们每天生活在这里,早就适应了。”五当家第一个回应人类的提问,毫无先前的敌意跟排斥。 “你们知道有人类在这里,就说明,你们见过我的伙伴了?都有谁?可以告诉我吗?”倩儿莞尔微笑,身子略略前倾,让高度降低一些。 “一个喜欢睡觉的懒蛋,一个不爱说话的女人,两个整日吵嘴的小子,一个火爆浪子,还有一个没有大脑的疯丫头。” 鹉嘟嘟5号一番评价性形容惹得途倩儿大笑不止:“哈哈哈哈!你还挺了解他们的,看来,我的选择没错哦!” “选择?” “嗯,你们刚刚一定在想,这个人类怎么这么蠢?竟然在敌友不明的情况下就擅自跟着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跟来呢?”体格较大的二当家憨憨地问。 “一是我走了这么久,别说同伴,连一种会说会动的生物都没碰上,横竖也是没进展的话,还不如跟着你们,二嘛,因为我觉得你们很可爱,不像坏人……啊不,是不像坏鸟!”途倩儿眉飞色舞的样子,叫众鸟很难看出她心底隐藏的巨大担忧。 鹉嘟嘟5号看了她一会儿,掉过头后持续加快脚步:“算你有见识,没有猜错……不过‘可爱’什么的,还是不要对我们说比较好,因为我们是战士!” “几位当家!发现人类两名!”从远处水面滑翔过来的某号鹉嘟嘟发现情况连忙向上级禀报。 途倩儿喜形于色,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又是哪两个伙伴落入鸟军团的视察了,没多久,自甘“落网”的两个人不受任何拘束,自动自觉来到了鹉嘟嘟军团主力们暂留的地点,机敏的木茉离老远就瞧见个头突出的途倩儿,用力挥动两下手臂,一口整齐的牙齿跃入眼帘。另一个出现的人类是一诺,与木茉相遇不久,便遭逢了鹉嘟嘟军团的围困,幸亏有木茉在,否则他再怎么努力,这些圆嘟嘟的小家伙也不可能明白他的意思。 回到嘟嘟岛的巨型洞穴已经是当天傍晚了,落日熔金的妖娆哪怕在原本的世界也是绝无仅有稀奇罕见,木茉和倩儿贪恋水上景色,险些忘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才刚进入洞口,就听见姑娘明快活力的笑声,三人加快脚步循之而来,见到宁日潇跟芙菱安然无恙,疾藤也如常的窝在一旁懒懒地打盹,木茉眼中泛起喜悦的泪花,大叫起他们的名字来。 “木茉!倩儿!一诺!”为了照顾小九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嘉琦芙菱表情瞬间沸腾了,她欢天喜地的跳过去,雀跃着拥抱两个风尘仆仆的姑娘。 这时候五当家来到宁日潇跟前,郑重其事的问:“这几个人里,有你们说的医师吗?” “没有哦!”倩儿抢先回答。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早说!”三当家火气很大的吼。 倩儿也不生气,一脸无辜摊手解释:“我还没等说,你们就把咱几个带回来了,问都没问不是?” “是我太心急了,我这就出去,继续寻找那个人。” 五当家沉着冷静的劝解急性子三哥,未料刚到门口,一个素骨凝冰、柔葱蘸雪的羽衣美人唇角含笑站在那里,试探般的小心询问:“请问,这是哪里?” 想啥来啥,先前还觉得有点霉运罩顶的嘉琦芙菱这回可真是乐疯了,看她一个大姑娘还小鬼头似的满屋子转圈跑,途倩儿忍不住吐槽她是个穿越了世界也改不了脾性的人来疯。 “化羽!你在哪换的衣服啊!来的时候穿的也不是这件啊!”芙菱拉着化羽常穿的白羽外衣左抻一下右扯一下,新奇的不得了。 “好了,芙菱,办正事要紧。”宁日潇打断她们之间的对话,把化羽带到鹉嘟嘟军团的众员面前,郑重介绍说:“这位,就是风扬化羽医师。” 从宁日潇这里得到了情况说明的风扬化羽当即作出判断,要求到岛上生长草药的山上去看一看,顺便嘱咐鹉嘟嘟们准备好酒精硫磺之类的消毒用品,做这些她总共只花了两个小时,明月高升时分,她回到洞穴替已经退烧好转的小九用针灸治疗,效果颇为显著。然后,她将草药与消毒物质综合制成的新型杀毒剂调配方法传授给洞穴里几个鸟医师,要它们依照地图上她亲自画好的地点一一洒遍,如水源、作物生长的土壤还有它们当下居住的洞穴。 第一支调配出来的杀毒剂被人类医师减轻了药中的刺激成分,一点一点注射到已经完全退烧的小九体内,不出一刻,蓬蓬的羽毛伏贴了,小圆鸟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鹉嘟嘟军团眼见首例成功,集体陷入欢腾,喜悦的表情几乎要从一成不变的脸蛋上强烈涌现了,它们聚集到高大的人类身旁,你一言我一语表述着感激之情,偌大的洞穴里霎时间盈满了唧唧喳喳的悦耳妙声。 “我代表鹉嘟嘟军团的所有成员,感谢各位大人的救命之恩!”头戴王冠的鹉嘟嘟大当家感激涕零,用它们独特的行礼方式向天地盟一众示敬。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各位,请留在这里用餐吧!”蝴蝶结的鹉嘟嘟7号细细嗓音骤响耳畔,它率领一群鸟姑娘,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这是芙菱一天下来所听到的最让她开心的一件事了,她几乎要跳上洞顶,为能填饱肚子手舞足蹈,鹉嘟嘟姑娘们将丰盛的佳肴一一摆上铺着花色台布的水泥大圆桌,碗碟的普遍大小只有人类的羹匙那么大,难得两口盛满热汤的锅,还是人类饭碗的大小。 天地盟面面相觑,觉得还是不要扯开腮帮比较好,这一口下去,怕是连碗都吐不出来。 这时候,芙菱的裤脚被微小的力道牵动,察觉到的她回头一看,瞧见之前抢走月女神钩的小鸟正小心翼翼拉动她的裤脚,得知她发现,立刻退后数步,头上有疑似汗珠的东西滑落。 芙菱并不恼火,而是俯身蹲下,用手摸了摸它可爱的圆头:“怎么啦?快上去一起吃饭!” 不发一言的小肥鸟用充满感激之情的点点眼看了芙菱一会儿,飞也似的躲到了洞穴的某一角,没几秒钟扯出条沉甸甸的东西来——正是芙菱随身携带的专属兵器,银晃晃的月女神钩。 “这是……” “这是你的,还给你……还有……对……对不起。” 芙菱略弯的嘴角抿出一抹笑意,面容的弧度异常柔和,她抚摸鸟儿脑袋的动作放轻,语气间充满怜爱之情:“我接受你的道歉,快去吃饭吧!” 阿五不明白,这些来到异世界无依无靠连伙伴也下落不明的人类,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微微上扬的眉梢,饱含仁慈的双眼,在他印象当中,也只看过女仙流露出一次,当时,空城里的居住者为表示对女仙的感激,特地全体集合给她庆生,虽然它们不清楚恩人的真实生日,但从那样的笑容里,它们懂得了什么叫人类的温柔。 “化羽大人。”遏制飘来荡去的思绪,五当家回归主题,直接请教保住它弟弟性命的人类医师:“你知道这种病毒的来源吗?” “在我们那里,这是一种禽类身上自带的病毒,如果这种禽类因为此病毒而丧命,那么它的尸体也会残留这样的传染性毒素。” “哥,还记得吗,之前鹰隼联盟的蒂奇无故病死,死状就跟我们的同伴一模一样。”刚一下床就活蹦乱跳的鹉嘟嘟9号迫不可待加入到对话行列中,因为跟哥哥长得毫无二致,所以只能从略有差别的声音上区分。 “这么说,这病毒是鹰隼联盟故意散播的……”鹉嘟嘟5号把揣测脱口而出,并做思考状的在地上缓跳几步。 “在没有切实证据前,不要妄加评断。”大当家义正言辞的提醒众人,满身的威严与正气。 “要不……你们自己商量商量?这毕竟是你们的机密事件,我们几个人类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尽管是在鸟类的世界,但途倩儿还是打算遵循非礼勿听的人类准则。 “哪里话,虽然我们不是同类,不过你们都是好人,这次又拯救我们于危难,若是连恩人都信不过,我们还有什么资格留在空城?” 大当家充满了尊敬与感恩的说,尽管从它们鸟类脸上看不到表情,不过这些人类知道,首领在欣然的微笑。 “对了对了!问你们个问题,你们为什么都用数字做名字呢?这样的话,数盲岂不要头疼了?”芙菱嘻嘻哈哈的开起玩笑,没心没肺的特性暴露无遗。 “因为我们长得都一样,连个头也差不多,为了表示亲切,从祖上开始,便是用数字命名的,父亲死后,儿子就继承父亲的号码,有女儿的话自然是继承母亲的。” “真有趣!那你们排到多少号啦?” “已经有三千零二十八号了,不过由于有父子一同过世的,很多号码还从缺着。”大当家是位仁爱的首领,因为从他的语气里人们听得到无奈和伤悲。 “那二百五十号空不空缺?”疾藤一边揉眼睛一边从角落站起来。 “诶?” “有的话,给芙菱留着,再合适不过了。” “瞌睡虫你找打!” 芙菱过去拧疾藤的耳朵了,这样的互动惹得鸟儿们嬉笑连连,气氛一下子活跃不少,木茉略显无奈的叹息一声,朝鹉嘟嘟的几位首领眉眼弯弯的浅笑:“别在意啊,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看来你们人类,比我们安静不了哪去嘛。”五当家一反常态的揶揄起来,正经八百的模样早就不翼而飞了。 “我们人类没有你们可爱倒是真的。”倩儿捂着嘴巴小嘀咕一句。 “空城,说真的,此前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甚至不知道有这里的存在。”宁日潇觉得自己的学识还要不断加强才行,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也就证明,自己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空城是女仙大人亲自命名的,不是因为在天上,而是因为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类在住,大概是空荡荡的意思吧……” “这么说!这里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啊!”芙菱又错愕的叫嚷起来了,总也安静不下来:“那谁伺候她呢?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女仙诶!白天的时候,鹰隼联盟的家伙们还打着她的旗号过来抓我们,这么说来,跟你们应该是一伙的啊!” “服侍女仙的是金鸾率领的侍鸟团,而无论是鹰隼还是我们鹉嘟嘟,都是曾经的战斗系种族,我们确实效忠女仙,只是……两者早已不是一体的了。” “分裂了?……本以为只有人界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想不到你们鸟类也不容易啊。”芙菱摇头摆脑,无限感慨。 “当然!谁规定只有人类可以相互斗争的!”阿五无奈又略显愠怒。 “不过,你们也不是一般的鸟类吧,至少拥有人类的智慧,在我们的世界,就只有一种地方出身的动物才会和你们一样,就是元灵岛,听说过吗?” 木茉的一问让大当家为首的鹉嘟嘟军团主力齐齐怔住,从它们哑口无言沉默半天的反应来看,天地盟兴许能读懂个中隐含的表情。 木茉自知问了不太恰当的问题,立马补救,转移话题:“那你们和鹰隼联盟之间的争斗,女仙她知道吗?” “女仙整日闭门不出,城中大小事都由她直属的侍鸟团打理,侍鸟团为了不让我们的事影响到女仙清修,从来不去汇报,我们也不想让恩人为了咱们之间的争斗烦心。”二当家适时回应,消除了方才一问形成的尴尬。 “看来,我们一到这里,就被你们、还有鹰隼联盟发现了。” “出动这么多人,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全员集合外出吧,不得不说,这感觉还不错呢。”倩儿悠然自得的把两手枕在脑后。 “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碧姐还在等着我们,回到原来的世界救她。” 每分每秒都似在油锅中度过,让他们心焦难耐,方才的欢乐笑颜渐渐被真实带来的困顿所取代,没有任何掩饰的为难,哪怕要满怀希望,也必须在时间准许的情况下。 “几位,你们帮助了我们,作为回报,我们也愿意替你们效劳!” “是啊,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直说!” “对!”众鹉嘟嘟齐声附议,声势浩大。 “谢谢你们。”宁日潇走到正中间,向它们表达需求与恳切:“不瞒你们说,我们也是为了救我们的同伴才会到这里的,她被敌人困在结界里出不来,有性命之忧,如今,就只有女仙是最有可能救出她的人了。” “原来如此。”获悉人类真实目的——只为救人而非侵略的鹉嘟嘟当家们终于把心揣放到肚子里,得到大当家目光示意的鹉嘟嘟5号更是当众做出承诺:“我们知道女仙在哪,我带你们去。” 它们很快看到的是,这些人类脸上洋溢出心花怒放的笑容,那么纯粹无垢,宛如拂晓之际洒遍湛蓝天水的耀眼晨曦。 Chapter 0628 “如果也俊他们回来,请代为转告,我们先去空之城了。” 留下嘱托,天地盟一行七人,与鹉嘟嘟军团五当家共同前往女仙花问蕊所在的“空之城”,他们从洞穴内一扇紧闭的门中穿越,走过幽深的海底隧道,数着渐渐远去的步伐,最终,到达了海渊底部。 那里被声势浩大的水烟弥漫,整个世界似乎都笼绕在一片苍茫的雾气中,伴随不断反复的水流四溅声,小五叮咛几人穿好出行前由鸟姑娘们赶制出来的人类雨衣,并要他们小心跟随,因为这里与他们初到的天空一样,是没有方向的,一步走错,便会闯入万丈瀑布下面,被巨大冲力的水流砸伤,因而需要十分谨慎才行。 在谨小慎微中度过了漫长的海渊水路,水上为瀑,水下为海,尽头还耸立着流水编织的天梯,当这种不断向下流淌晶莹液体的天梯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们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当下的心情了,尤其小五还习以为常的解释说,这些水编的梯子,便是通往空之城的最后途径。 天梯直入云霄,需要他们一步步攀爬上去才行,小五做开路先锋,天地盟众人紧随其上,毫无迟疑,攀爬过程中,芙菱问及空城的种种奇异因何而来,也得到了五当家详细的解答。 “空城上为天,下为水,仅有的陆地也在嘟嘟岛跟空之城上,居住者,就只有女仙一个人类,此外,就是鹉嘟嘟军团、鹰隼联盟还有侍鸟团,我们鹉嘟嘟居住在嘟嘟岛上,鹰隼联盟没有固定住处,始终在海域上迁徙,侍鸟团是留在空之城侍奉女仙的,由百余个鸟类种族集结而成,鹰隼联盟跟侍鸟团都善于飞翔,而我们,也因为空城的种种奇特因素,得以来去自如。这里的氧分子和水分子有异于你们来的那个世界,在具备一切‘正常’因素的前提下,拥有‘承载’的力量。” “这现象,已经奇特到无法用科学诠释了。” “我们的先辈也试图研究过具体原因,但毫无所获,只知道,这样的现象,漫布在空城的每个角落,谁也无法去打破它,就像是一种永恒不变的空间定律。” “小五子!还要多久啊!”芙菱在最下面,看出上头的宁日潇和化羽已经筋疲力尽了。 “就快了,我们马上到达空之城的大门,其实在远处看,这里的景色十分壮丽,巨大的女神像直立在半空,双手间托起一座悬空的城来。” “这么说!我们眼前的这面石壁就是女神像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女神手托空城的景象啊?”芙菱激动的追问,险些没抓住水绳一路翻滚下去。 “很遗憾,因为天梯直接抵达的,就是进入空城的唯一大门,近距离,你是无法观摩到女神托城的整体景象的。” “女神托城……” 一瞬间,接受过光之心测试的人不约而同想起了脑海中曾经出现过的“女神托月”画面,芙菱更是在震惊中睁大溢满乐趣的双眸。 水流天梯的尽头连接一条狭窄的土岸,只容得下一人笔直行走,百十来步后,会看到一扇大敞的双推高门,门的四周无人把守,透过城中蒸腾缭绕的空中凝云隐约可见高耸巍峨的山峰,以及半山腰上错落有致的古典建筑,各具风韵造型迥异的房屋楼阁被葱茏繁茂的绿色植被覆盖,据说,这里四季如春,没有冬日,一年到头都是生气勃勃的。 百米开外生长着一片矮矮的酷似香樟树的植物,树林往前便是一面烟气弥漫的无底湖,湖上架起一座拱桥,形态弯弯,充满天之国艺术气息的铁艺桥栏通体黑亮,顶端镶嵌璀璨夺目的各色宝石,渡桥之后,会进入一条细长的峡谷小路,路程漫长而曲折,两边耸立的山壁几乎要横档在前,费了一段时间,才在终点得以豁然开朗。 丰沛的阳光洒照在脸上,洗去了被水浸染的湿凉,这里气候温和,鸟语花香,岔路向左,是一片瑰伟大气的山上建筑群,岔路往右,则是一片古老沉寂的断壁残垣,芙菱兴冲冲往左边狂跑,百十步之后,被无可奈何的小五打断。 “你走错方向了!” “不是吧!我还要再跑回去啊!”芙菱郁闷的原地咆哮。 “女仙,不是应该住在那样的地方吗,可这边……”化羽欲言又止。 “女仙的确住在那边,不过每次来,我们都要先去侍鸟团,向侍鸟长说明情况,它准许了,才能绕过后面的‘空之镜’,抵达那处山脉。”小五抬起的小翅膀直指宏伟华丽的山上建筑,小腿一挪,带领一众人类往破碎城墙的方向走去。 尽管是了无生机的破败宫殿,但在阳光的滋养下,野花小鸟的围绕中,这里的景象依然让他们暗暗心惊,像是在浏览数百年前天国王族之城毁于一旦时的壮丽,断裂的石墙方柱与蒙尘的葡萄叶卷涡纹窗棂保有那个时代的艺术特征,浮雕的花纹细腻唯美,灵活生动,有些已经在风雨洗礼下渐渐模糊了,蛇一样的青翠藤蔓从下一直攀爬到顶端,为这零落不全的历史披上这个时代的生命外衣,无数色彩缤纷的小花小草抻着脖子,在石壁的角落缝隙间快意成长。 宁日潇一一数着,不由触目惊心:“古殿,古堡,古桥,这里,简直就是天之国最繁华王城的缩影。” 长虹七色,从古城遗址般的这里一直横跨到彼端的山峰上,仰头走了一路,眼脚不停,阳光下惬意自在的野花沿着缓坡蔓延,作为天国风韵古建筑群的路途终止记号。 小五的提醒让几人即刻警觉心神,它说,在见到侍鸟长以前,或许会碰到暗中阻挠的鹰隼联盟。 尽管揣了一万个小心,那些长着黑色羽毛的大鸟还是如期临近了,让一行目瞪口呆的是,鹰隼联盟的主力成员竟对他们视若无睹,径直擦肩。 百思不解之际,宁日潇脱口而出:“出来吧,除了你,大概没人做得到了。” “不愧是宁日潇,真敏锐啊。”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蓝发,熟悉的轻盈浅笑,惠茵海蓁子从暗处走出,摊手向众人交代:“来这里之后,我就碰上了那些黑鹰,好在能在最后避过一时,还碰上了你们。” “海蓁子,只有你自己吗?” “嗯。” “刚才鹰隼联盟应该是没看到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小五仰头看着她问。 “幻术,只要迷惑它们的视线,就不难避开。” “这里不是不能用元能吗?” “海蓁子的幻术是瞳术激发出来的,神之印记往往超越元能的释放,再加上,森原前辈曾经还说,水无痕瞳术可以通往这里,那么,就更该具有过人之处了,水无痕瞳术在我们那个世界堪称天下闻名,能做到这点并不奇怪。”宁日潇低头,对地上矮矮的小五细心解释。 “听你这么说,真让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自豪。”海蓁子说着自豪的语言,却搭配了一副苦涩的神情:“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元能激发不了,瞳术却不受阻碍。” “太好了!只要能避过那些麻烦的鹰隼,我们就有机会找到其他伙伴跟女仙了!小五!我们马上去侍鸟长那边吧!” 芙菱的欢呼声未毕,几员天地盟上主连同鹉嘟嘟五当家已然露出了正色,海蓁子眸色微动,轻轻一瞥,路旁伫立的怪石后隐隐散发出人类的气息,这一点,在小五的示意下得到证实。 “别出手!是我们……” 疾驰而过的瞬息,一张天然明朗的笑脸闪现到众人眼底,随风飘逸的长发充分说明了它的主人,便是他们正在寻找的伙伴之一——风扬龙泽。 “哥哥!” “大哥?!” “啊哈哈哈,只有你们几个吗?” “是啊,我们走了一路,也没把伙伴都聚集起来,大哥呢,就你自己?” 风扬傻嘿嘿的朗笑,扬起大拇指指了指后面:“荆棘也在哦。” 正说着,一头冰冷银发的青年摆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从风扬身后无声出现,他的背上有一把个头显眼的黑色镰刀,此刻正闪着熠熠的嗜血寒光。 “太好了,人数越来越多,完成目标指日可待!”途倩儿振奋的握拳,信心倍增。 “再走一段路,就会到侍鸟长居住的宫殿,它平时很少回来,只能撞撞运气了。”小五的翅膀遥遥对准半空雾气后渐渐呈现的一座圆顶建筑,闪闪发亮的黄色金钩屹立正中,恰似鸟笼的挂钩。 嘉琦芙菱一阵飞奔,边跑边喜悦的呐喊,直到她快消失在道路前方,众人才不得不加快速度,很快,金色脑袋一颠一颠的返还了,顺带没命的大叫:“啊啊啊啊啊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我看到一只珠光宝气的鸟!” 芙菱口中的鸟,不过是一只穿着上模仿人类的凤翎金鸾,它便是小五口中的侍鸟长,专职侍奉女仙的众鸟头领。天地盟抵达建筑近处时,它正立在一棵类似榕树的巨大植物枝桠上,火红的圆眸往外冒着咄咄逼人的光。 金鸾在外形上与凤凰略存差异,看起来更纤瘦些,最显著的特征是头顶的后梳式冠羽以及尾部绚烂多姿的九彩长羽,尾羽与双翼边沿同色,细长的颈部与笔直的后肢缠绕着淡淡的金红纹络,鸾鸟直立时高度近人,通体灿金。 “这只鸟气势太强了吧……”芙菱颤巍巍的,连她都感觉出来了。 “这就是众鸟统率,在这个世界里,仅屈尊于女仙一人之下的鸾王。” “哼,再强,也终究是人类之下的匍匐者。”荆棘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眼中不但寒意未敛,反倒增出许多狷狂和傲气来。 “你好,我们来这里,没有恶意,只是想见女仙大人一面,我们的大姐身受重伤,就只有女仙大人可以相救,请侍鸟长……” “鹉嘟嘟五当家,这些人类是你带来的吗?”雌鸟的声音略显粗犷,用着动物与生俱来的野气,低眸一瞥地上的小圆鸟,令其没来由的噤若寒蝉。 化羽俯身,把浑身发抖的小鸟抱在怀里,无比温柔与恳切的请求鸾鸟:“请不要责怪它,是我们一味要求它带我们过来的,给你造成不便,十分抱歉,不过正如方才海蓁子所说的那样,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走投无路,万不得已才来这里求见女仙的,可以放我们通行吗?” 鸾鸟的视线终于肯落定在一众人类身上了,但是很快,它充满敌意的态度暴露明显:“就跟之前的那几个人类一样,你们的结局,也在本王的掌控之中!” “你说那几个人类?你还见过谁?”风扬龙泽皱起双眉问。 “等你们被本王抓住,不就知道了吗!”鸾鸟展开的双翼长达六米,金色的羽毛遍布其上,十分瑰丽华美,它只随意展翅一扇,数道凭空而来的刀风便火辣辣刺痛人们的手臂和脸颊,留下细细的血痕来。 “侍鸟长!请等一等!容我解释一下!”被化羽紧抱在怀里才得毫发未损的小五慌忙喝止。 “鹉嘟嘟五当家!等会再来收拾你!目前要紧的,是制服这几个侵入者!”鸾鸟意料之中的发怒了,不断拍打的双翅制造出来的气流堪比最强风遁术,不消几秒,便让众人连连后退。 “可恶,居然在不能使用元能的情况下……”天地盟一众咬紧牙关,死也不肯在这样的关头倒下或者回头,风扬龙泽更是紧随妹妹解释来意:“侍鸟长!请冷静一下!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确确实实是需要女仙大人的帮忙,才会来到这里的,如有打扰,还请你们见谅!” “你们人类到这里来,无非是为了掠夺跟索取,说得再好听本王也不会相信你们!” “你这大鸟好奇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么,你……” 芙菱的话音被恶劣袭来的飓风吹散,不由分说便主动出击的鸾鸟停止刀风摧残的瞬间,一座闪着光辉的巨型金丝雀笼从天而降,把逃避不及的一众牢牢锁住。芙菱试着用手去触碰不断发光的笼条,却被电流击中般跌倒在海蓁子怀里,蓝眸女子神情肃穆,咬牙道:“没办法了!” 火焰之瞳暴露的刹那,她被鸾鸟翅膀扇动的风流卷出金丝笼,鸾鸟巨大有力的右爪随即压在海蓁子身上,迫使她无法挣脱。 “还有各位!你们离鸟笼远一点,看样子,这是用能量凝结出来的。”风扬用严肃的口吻提醒大家,一方面双眼死死盯住鸾鸟的行动。 “人类的小鬼,不要太轻视动物了,你们在本王眼里,就跟蚂蚁一样弱小,知道为什么吗?”轻而易举的踩住人类女孩,鸾鸟随后将目光转回笼中:“本王已经活了一百年,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无比清楚,人类的贪婪和罪恶,是永无止境的。 “你……究竟……想怎么样……” “尤其刚才……”鸾鸟低头俯视言语艰难被困爪下的蓝发人类,凶狠地说:“你的双眼,更让本王想起了曾侵入这里的水无痕族人!你们!穷追不舍这么多年!到底有完没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海蓁子被压得几近窒息,艰难吃力的吐出口中字句:“我虽然……是水无痕一族……但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空城……最近才决定……来求助女仙……帮忙的……” “还敢找女仙大人!寻死的人类!”红瞳中迸发的仇恨比火焰更加刺目,已激动到无法言喻的金鸾即刻加重爪上力道,只要再稍稍大力一点,便能让爪下人类粉身碎骨。 “住手!赶快停止!” 不管笼中的人们如何焦急劝阻呐喊,金鸾都没有罢手,这时,惠茵海蓁子竟意想不到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人类!” “你口口声声……否定着人类……可你尊崇的女仙大人……不也是我们人类的一员么……我笑你自相矛盾……却还……浑然不知……” “该死的家伙!” 眨眼之间,加大力度意图碾碎爪下人的金色鸾鸟被一股猛力重重击飞,它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的脸,就在地上摔滚了数十米,等它振翅飞起,才看到一个红发妖异的女性人类。 Chapter 0629 她站在那里,火红的发丝迎风舞动,暗夜般森冷的眸光在金鸾身上匆匆一扫,快步上前,扶起仰卧在地的伙伴。 “光子……”海蓁子吃痛的皱眉,还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表示她很好。 鸾鸟被打得不轻,优雅的振翅飞起后不禁疑惑:“你是怎么办到的?” “不用疑惑,我根本没用元能。”相夫光子随便给了一句答复,更让金鸾诧异不已。 “光子!你就别谦虚啦!你就告诉这只大金鸟!你要用破冰拳收拾它!吓死它!”芙菱在笼中手舞足蹈,各种做鬼脸向远在笼外的金鸾示威。 “如果用元能的话,我可以瞬间打爆它的头,如今这力量,简直微不足道。”光子笑笑,表面上回复芙菱,实则在侧面鄙视金鸾不经打。 “嚣张的人类,区区一拳就想打倒本王吗?自大果然是你们的共性!”能用翅膀扇动气流的长尾鸾鸟展翅挥翼,即刻引发新一波惊天风暴。 “就算没有元能,别忘了,我们天地盟上主,也是出类拔萃的格斗术高手!”在没有元能的支撑下,红发少主还是一脚飞踢到金鸾身侧,正做回勾动作时被金鸾飞起避过。 眼见事态要往敌我矛盾的方向发展,风扬龙泽不得不大声提醒:“光子,住手,我们是来求助的,不能动粗!” “说不动也已经动了,如果女仙怪罪,就责罚我一个人好了,只要她能救碧姐,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会说大话的小鬼!”翅膀闭合的顷刻间,差不多规模的金丝雀笼猛然罩下,彻底阻绝了相夫光子的退路,金鸾扬起一阵尖锐的冷笑:“全数落网!本王会在你们打扰女仙大人之前,把你们一网打尽!” 相夫光子解下腰间的软布口袋,气定神闲从里面抓了把黏湿的泥土出来,继而掌心向笼条狠狠一拍,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现象产生了,金灿灿的闪光笼条竟凭空自断,并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你……从哪里弄到的?”显而易见的慌张从圆形的红眸中暴露,鸾鸟充满威严的声音此时近乎颤抖。 “从一个破败的古殿里,虽然不知道什么原理,但看你的样子,这土……就是金丝笼的克星吧?” “你从那个方向过来……是去过神殿了吗……” “哦?原来那里是神殿啊,墙壁上古老的文字虽然看不明白,不过,却有一组浮雕图把鸟笼的形成跟破坏解析的明明白白,这土,也是在浮雕墙下的箱子里找到的,那个箱子以永不褪色的珠宝镶嵌,看起来就知道内中物件绝非凡品,所以,我就很贪心的装了一口袋来,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相夫光子用邪恶的微笑欣赏鸾鸟浑身抽搐的模样,一边进行着谈话,一边将笼条一根根拆除,直至双脚毫无阻碍的迈出界限:“而这金丝笼的形态,又恰好跟浮雕所绘的完全相同……” “不会给你机会的!没有元能的人类元术师!在这个世界里终究是废物!投降吧!”恼羞成怒的金鸾愤然仰头,嘶鸣如雷,双翼猛拍,数道气流席卷而上。 说时迟那时快,相夫光子飞速后退,迫近另一只金笼时沾满泥土的双手用力扫过发亮的笼条,只用一秒钟时间就把笼子弄了个大洞出来,鸾鸟的风势虽快,但终究没能及过天地盟上主高人一等的移动速度,即使在无法使用瞬术的情况下,依然让对方目瞪口呆。 飓风扫过的草地光秃无物,尘埃落定之后,并未逃走的天地盟上主回到有些气喘的鸾鸟身前,而相夫光子,也略微改变了方才的态度。 “不好意思,侍鸟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这些人,真的不是为了索取什么才来这里,一定要说的话,是需要借助女仙的力量,拯救我们的亲人。” “侍鸟长,你也有亲人,也有想要保护的对象吧?那么,你应该能理解我们的做法不是吗?就算是……人类,也一样有向往安宁的存在啊。” 忽然流露的坦诚与真挚让金鸾的火气渐消,不过,它依然没有退让的意思:“你们忽然闯到我们的世界,不管怎么说,都打扰了这里的安宁,在没有足够证明的情况下,本王是不可能相信你们的。”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乖乖让我们过去了?”荆棘按捺不住的手摸上黑风镰的刀柄,无法抑制的杀气四处乱飚,充分显示他早已失去了耐性。 “荆棘,不要轻举妄动,金鸾是女仙的部下,万一真的伤到了,以后的事情就难办了。”风扬的手搭上荆棘肩膀,再次起到了很好的镇定作用,荆棘冷着脸把手收回去的时候,侍鸟长的态度发生了一丝转变。 “想让本王相信你们,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们服下这颗‘生命种子’。”金鸾从翅膀内抖出几颗黄灿灿花生粒大小的圆珠来,用近乎威胁的口吻:“这是‘天之树’的种子,服下之后,每天都要喝碧落泉的水,才能抑制其生长,否则,种子会在体内发芽,以惊人的速度破体而出,并且长成高度惊人的参天大树。本王实在无法相信你们人类,为了确保这个世界的平衡不被打乱,你们只要服下它,本王就有了牵制你们的筹码,只要你们不做出违背规则的事,本王会每天给你们送来碧落泉水,直到你们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我们离开这个世界,要去哪里找这种泉水?不是死定了?” “生命种子只有在这个世界里才会生效,除非你们将来再来一次,否则,在你们的那个世界,是完全不受影响的。” “喂!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啊!万一等回去了!这玩意真的破体而出!我们死的岂不太难看啦?” “不会的,我相信,侍鸟长没有欺骗我们。”宁日潇的话象征一种自信,和永恒不变的真理,至少在她伙伴们的心里,她就是如此的可靠:“因为它真想对付我们,只要不断挥动翅膀制造风浪就可以了,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的给我们下药。” “哼,人类里难得还有像你这么明智的,总归一句话,信不信由你们,因为,这也是你们证实自己所言非虚的唯一途径。” “好,我吃。”宁日潇第一个走到金鸾脚下,拾起一枚来,在众人的惊呼阻止声中一口吞下:“侍鸟长,我已经服下了,这种子如此珍贵,还是不要浪费太多比较好,有我在,他们也不会怎样的。” “哼哼,聪明的人类有时候还真是难缠,本王有说只让你一个人吃么?本王是说你们全员!” “吃就吃!反正最后,你总会相信我们的!”芙菱率先飞冲过来囫囵吞种,再然后,是天地盟的其余成员,包括状似麻木的荆棘,面临生命受到威胁,亦果敢决断。 金鸾有些发怔的在原地呆了片刻,直到芙菱不断在它跟前叫嚷,才不得不回神。 “我说!你有没有吃的东西啊!我们都快饿死了!这点种子根本不顶饿!” 金鸾因无语而回应不能时,光子一把搂住芙菱的脖子,附耳道:“别这么丢人行不行?” “难道你不饿吗……”芙菱的白眼瞥见一张被说到哑口无言的脸,她反搂住光子的脖子,可怜兮兮的小声央求:“我现在啊,饿得恶心,想吐,脸色苍白……” “你怎么看到自己脸色苍白的?” “我视线会拐弯,刚好拐我脸上了。” “你们,跟我来吧。” 僵持到这时,侍鸟长金鸾才决定放他们“自由”,进入“空之镜”盐沼区域,那是一片被誉为“天空倒影”的奇特景区,宁日潇记得,天之国古籍上明确记载过这种天然盐沼的存在,只是当时的面积数字让她深深惊叹了许久,脚下这一片光滑堪比水银镜面的白色盐地,尽管在面积上无法与古籍上的相比,但也算一望无垠了。 碧蓝的天与多姿的云,被完完全全投映到雪白盐地浅浅的水面上,因此处无一丝清风,故盐地上的浅水终日保持在镜面的状态,不论是天空的色彩,还是白云的无瑕,它都能毫无失真的放映回来,一轮骄阳金彩生辉,让新奇的景观更加明晰。 “我喜欢这里!”芙菱两手撑地,整个身子倒立起来,忍不住惊叫连连:“这样看!就跟站着看一模一样!我都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了!” “你再闹,就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途倩儿借机吐槽。 “我本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芙菱站起身,掸掸咸湿的双手,嬉皮笑脸。 越过空之镜,在当天日头最旺时抵达了侍鸟团距离女仙最近的“办公建筑群”,那是些用金、紫两色金属笼条编织出来的人类宫殿式鸟笼,连笼门都是双推式的,每个“笼宫”都有人类普通楼阁的一半大小,错落有致安置在紫叶树的花荫底下,这种酷似紫藤的植物有着曼妙的姿态,瑰丽的花朵,枝杈上零星悬挂各色玻璃小瓶,里面是无一重复的微型花卉,时不时还有纯手工制的小绣球点缀其中,金丝挂架随处可见,挑着夜夜放彩的水烟明灯。 “你们的同伴,就关在那里。”侍鸟长抬起单翼,指着一扇被花树遮掩的门:“服用生命种子的事,还是你们亲自对他们讲吧。” “什么?他们也要?” “不要让本王重复第二遍。”侍鸟长不由分说挥翅打开了树荫下的门,引领一众步入。 那是个地下室般阴暗的地方,只有金丝鸟笼在大放光芒,借着光亮,彼此看清了脸容,笼中四人皆是天地盟女上主,风扬为首的其余成员暗自苦恼一番,他们实在不忍心把这个要求说出口啊。 “小婉,天雪,绿阳,代特……”相夫光子拿过风扬手心的金色圆珠,一步步走近鸟笼:“吃下去,就能得到自由,得到拯救碧姐的机会。” 不等光子做出解释,一井代特从笼条间隙伸出手,将勾到掌心的金珠一口吃下,没有犹豫的咽掉,她表达信赖的举动让相夫光子感动,同时也激发了其余三人的信心,她们没有问光子任何问题,只因药是她拿来的。 一一服过之后,侍鸟长金鸾才准许四人被放出,芙菱满地打滚吵嚷着饥饿,让金鸾无奈一叹,松口道:“厨室间在那边,想吃什么自己做。” 大概是为了侍奉女仙,厨室间里的一切设施都按人类的标准配备,连食材都应有尽有,有些,甚至是这些鸟儿从不食用的。落月啼小婉一见到这么多新鲜食材,就兴奋的头脑发热,她大动干戈,生怕错漏了哪一种美食,把能吃能做的统统摆上台面,预备大展身手。嘉琦芙菱在一旁看得鼓掌连连,许久粒米未进的大家也均是喜出望外,黄毛丫头没一刻安宁的在厨室间内外奔跑呐喊:“我们的美食家终于起作用啦!” 小婉抽空白了她一眼:“没良心的,少吃我做的东西了吗!” “我们……我们可以进来帮忙吗啾!” 众人听到娇怯怯的声音,还以为是哪个腼腆的大姑娘,没想到,宽敞的厨室间门前早已挤满了五光十色的大小鸟儿,独独不见那只高高在上的侍鸟长。 “还是算了吧,让你们的侍鸟长知道了,你们会挨训的!” “没关系,就是侍鸟长让我们来的啾!”其中一只小蓝燕拍打着翅膀说。 “没想到,那个侍鸟长还挺好心的嘛。”小婉冲芙菱嘀咕一句,扬起欢快的笑脸:“那就麻烦各位了!” “啾啾!” 叫声一过,群鸟蜂拥而上,各色正羽绒羽翩然抖落,漫布在小婉刚刚洗净的食材上,挥洒在热气腾腾的汤锅里。 “那个……”小婉笑得一头汗,不得不打断这些精神充沛的鸟儿:“有个不情之请……能听我的指挥吗?” 众鸟的活动停止了,继而乖乖放下爪中抓住的葱姜蒜和碗匙盘,静静等候小婉的指令。 局面总算朝着有条理的方向行进了,鸟儿们在小婉的指派下各展所长,爪大善抓的用爪子拎来食材,嘴尖善衔的用鸟喙叼来佐料,飞来飞去忙得不亦乐乎。 芙菱缠着木茉倩儿上树摘果子的时候,小婉把丰盛的菜肴一一摆上桌面,在气候阴凉的树荫下面举行了最别开生面的“野外聚餐”。 “鸟儿们!过来吃饭啦!我和小五去把你们的侍鸟长叫来!” “还有这个!饭后饮用效果极佳哦!”化羽微笑着送上在鸟儿们的帮助下,小婉调制好的一系列冰镇饮品。 “这是什么啊!”芙菱举起透明的玻璃杯,里面盛着或嫩绿或桃红的鲜榨果汁,并且融满入口生凉的冰屑,光是瞧剔透的颜色就已是神清气爽。 “冰屑凉果茶,是小蓝燕教我做的哟!”小婉一抬手,那只蓝色的小燕子便扑棱棱飞到手背上,发出一连串欢快的“啾啾”声。 “看起来就好好喝啊!”芙菱把小婉的提醒抛到脑后,举杯开始狂灌冰镇饮料。 金鸾挥动双翼缓缓飞入,出乎所有在场欢聚者的意料,随即而来的消息,使天地盟群情振奋,不由得放下手中碗筷,齐齐起身。 夜色中,穿着开襟上衣的风流青年,双手插兜长身而立的清瘦男子,一头嚣张红发的魁梧霸王,以及那个无论在何地都能放声大笑的阳光刺猬,四人意气风发站在昏暗的光线里,若有似无的笑意在脸上绽放。 …… “我们三个找到苍棱和景洛,回到嘟嘟岛后,听说化羽已经来了,还提前跟着五当家赶往这里,我们就马不停蹄,一路追来了。”纳连也俊做出言简意赅的过程描述,视线一扫便晓得桌上少了哪几位:“助贤,以悠,还有森原前辈还没找到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下落,对了,怎么没看到苍棱?” “他说要留在嘟嘟岛观察一晚上,明天会到这里跟我们会合。” 几人在这边严肃谈论正题时,芙菱已经蹲在一角痛苦的叫疼了,小婉一边关心一边忍不住埋怨她:“都告诉你不要在饭前喝冰饮了,肚子疼了吧!” “别管她,她那是自作自受。”千刺凑到近处伸手揪了揪芙菱头上发抖的黄毛。 “死开!臭刺猬!” 芙菱伸脚一绊,毫无防备的千刺便四仰八叉摔在了地上,徒手一抓,本想借助身前的树干爬起来,不料硬生生拽下一根蓝燕的尾羽来,这只鸟急了,追着千刺开始没命狂叨。 “不公平!我刚才看到小婉拔你的毛了!你都不怪她!我不是故意的你却叨我!” “啾啾啾!” “你这只小色鸟!” “啾啾啾啾啾!” “啊啊啊啊啊!” “总算……见到比也俊嘴更贱的人了。”光子和海蓁子站在一侧围观小鸟如何疯狂追逐千刺并往其头上拉屎,红发吐槽时蓝发忍不住无奈发笑。 另一侧,风扬摊着手心,傻兮兮的冲两个姑娘朗笑:“啊哈哈哈,这是什么啊?” 倩儿和木茉捂着鼻子别过脸去,艰难的说:“大哥,这是鸟屎……” “我知道,看起来很特别嘛!啊哈哈哈!” “鸟屎还不都一样!有什么特别的!你还捧在手心里干嘛!” “这里的鸟,比我们鹦鹉洲的厉害多了吧?” “卡卡在的话就好了,鸟类和鸟类之间至少能够相互理解嘛!” 也俊挑挑眉,嘴角费劲的往上咧:“我好不容易正经一天!你们就不能安静点配合一下吗!” Chapter 0630 苍棱抵达于次日清晨、天地盟众“服药者”刚刚喝过碧落泉水不久,面对侍鸟长针一样的目光,苍棱知道,自己也是服药人之一,遂义不容辞的仰头吃下。 “我们已经依照你的要求,吃下了生命种子,那么现在,可以出发了么?”相夫光子在问这些话时,并无太大的感激之情。 “本王只把你们领到女仙所在的地方,至于女仙肯不肯见你们,本王管不着,同时本王要提醒你们,别轻举妄动,如果触犯了本王定的规则,明天你们就别指望能喝到碧落泉水了,到时候,遭殃的可是你们自己。” “是是是!一切都依照金鸾大王的指示!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千刺摩拳擦掌,早就迫不及待的想逃离那只小鸟的叼啄了。 金鸾振翅飞起,上升到令人仰视的高度,霸气非常的撂下一句:“启程!” “诸位,一路顺风,我就不跟你们去了,嘟嘟岛还有事情需要我去处理。”鹉嘟嘟5号挥动小小的翅膀与远去的众人辞别。 “小五!谢谢你的照顾啦!” 笑声渐行渐远,许久之后,鹉嘟嘟5号仍沉浸在未曾消散的欢悦中,那是这些人类带给它的,当大当家问及是否有所留恋时,一向干脆的五当家,陷入沉默了。 越过群鸟的聚居地,一行人跟随金鸾,很快来到有着各式建筑的繁华地带,这里囊括了神、天、地三种最为典型的建筑风格,首先必经的,是两幢高楼中间的夹缝。 “怎么感觉这里更热了呢?”芙菱抹着下巴滴落的汗水,一脸酷热难耐:“真希望下一场大雨,凉快一下。” “没可能的吧?我看这个世界的季节只有春夏,而天气呢,也只有晴天。”小婉用手当扇子在颊边扇风,却是越活动越热。 “据我观察,这里拥有完整的气候系统,说不定什么时候,真就大雨瓢泼了呢。”宁日潇望着夹空当中裸露的湛蓝天际平声说。 高楼林立在两边,之间只有四五米的距离,留下这条好像峡谷般深远的空隙,建筑的最下两层埋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连接彼此相通的不是小船,而是水面上一一错落的栈桥,由近及远,阶梯状排列开来,桥栏上挂着各色指示牌,附有鲜花嫩草修饰其上。两幢高楼木石相砌,风格复古,家家户户都有内凹式四方窗以及露天阳台,阳台拐角往往跟栈桥相连,形成一条曲折好看、四通八达的小路,楼壁上有被风雨吹打多年后仍旧隐约可见的彩色浮雕图,绚丽的流岚彩绘从外墙延伸至各家内室,像意图蔓延到屋中生长的藤蔓般活泼灵动。窗外挂杆上晾搭的手工刺绣挂毯、阳台角落堆放的月季盆栽,每隔数米便出现过一次的排水口涔涔流泻的碧蓝清水,无不说明,这里曾经是一个多么繁荣热闹的小城。 但如今,这里却是空无一人,挂毯依旧悬在窗外,被阳光渐渐晒褪了颜色,盆栽中花草无人修剪,繁茂几乎盛开不下,寂寞的流水是唯一富有活力的声响,却显得那么孤独凄凉。 阳光与水色交相辉映,让这里的空气蓝中透绿,绿里泛金,绚烂迷离。 一行人踏足于水面纵向延伸的狭窄石路上,可以沿途仰望周边的风景,平民化的建筑格局让宁日潇不禁感慨:“这里,竟然也有居民区之类的地方。” 金鸾一路上配合天地盟脚步,缓慢飞行,并不参与任何交谈,更不理会时不时传来的疑问,越是这样,越容易让他们感想,侍鸟长是否刻意隐瞒什么,比如,这里如此繁华却空无一人的内幕。 石路终点,已是高楼夹道的尽头,岔路左右分开,面前不通,重新迎上了双重选择的天地盟理所当然把决定权留给金鸾。 金鸾抬起左翼,随即又挥动起右翼:“左右都能抵达,路程也差不多,都是绕半个圈子,不过,左边有地势复杂的建筑群,右边是烟花黛林。” “地势复杂必然浪费时间,我们选右边。”得到大家的赞同,宁日潇给出答案。 右边的风景,更让他们觉得不虚此行,白茫茫的轻柔雪色并非冬日所有,满地堆轻絮的奇异景致令人叹为观止,红色的小树绵延成片,无叶无花,千姿百态的枝桠珊瑚般肆意伸展,虽无香花吐艳,可这种红白相搭的另类风采,却着实叫人赞叹不绝。 “这是什么啊?从来没见过!”在碰了一百次钉子以后,芙菱还是不长记性的请教金鸾。 不知金鸾是不是大发善心,这次居然不吝赐教:“这种植物叫做‘烟花黛’,以柳絮为土壤,烟花黛白天看起来,是只有红色枝杈的枯树,到了晚上,花朵会集体绽放,并且像烟花一样,不断的散开,颜色也有几千种,烟花黛白天不会开放,是属于夜晚的精灵。” “像烟花一样啊……真想见识一下……”芙菱陶醉的畅想起来,不知不觉伙伴们已走出老远:“喂!你们等等我啊!” 置身在这样的地方,仿佛抛开了一切俗世纷扰,轻柔的暖风自面颊拂过,宁谧幽静的气息使人心驰神往。忽而一阵大风吹来,刮起漫天纷飞的白絮,如羽似雪,绵软柔和,一番如痴如醉的梦幻级场景渐渐淡去后,天地盟一行终于了解到,为什么金鸾会说,距离并不远了。 因为,想要得见女仙所花费的,并不是区区路途,而是这惊悚骇人的高度。柳絮漫天、云烟缭绕的背后,是一棵再努力,也望不到顶端的“参天大树”,这棵树的树干就要一百个人环抱才能够围起,高度方面更是插入云霄无法估量。 “女仙……不会就在这上面吧?!”芙菱颤抖的问,脖子都仰酸了。 “没错。” 金鸾淡定的答复让众人下巴落地,小婉的大嗓门怕是连云层也穿不透了:“你当我们是猴子吗?就算是猴子也爬不上这么高的树啊!” “这还算是树吗……根本就是通天神塔吧?”千刺开始发挥想象力顺口胡诌。 “这是你们的事,本王也算仁至义尽了,女仙大人就在上面,你们自己想办法上去吧。” 眼见冷冰冰的侍鸟长就要飞身离开,千刺芙菱齐声喊停:“我们不会爬也不会飞!要不这样,你载我们上去啊?” 金鸾睬都没睬,完全把他们的渴求当成了耳旁风,小婉浑身颤抖,好半天才仰起脖子、跺脚、叉腰、指天、呐喊:“爬就爬!怕你不成!” 说,永远比做起来容易,这棵擎天大树从上到下被旋转式的云雾层层围绕,不但阻碍了远观,连近看也很难知晓上面的情形,女仙要真的住在这上面,那么眼下的问题,无疑是第一重考验。 “爬不好会摔死的吧,现在不能用元能,怎么办啦!”芙菱急得原地转圈圈。 “你先爬上去试试,我们就知道死亡的概率了,万一真成了呢?记你大功一件!” 千刺又来吐槽她,气得芙菱一拳挥出,刺猬兄便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芙菱望着消失在天际的星星,掸掸手,淡定道:“试试你能飞多高,好载我们上去。” 苍棱对着手中的零启器凝视了几秒,光芒一闪,几个陶瓷面颊木偶身躯的人形傀儡脱列而出,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千刺,还不忘关心苍棱的举动用意何在:“你这是……?” “是芙菱提醒了我,或许这样,真能送我们上去。” “居然可以用零启器?是它激发了身体里的元能?”众人不由自主拿出自己的来,跃跃欲试。 “我也是昨天偶然间试出来的,不过,我不认为它激发了我身体里的元能,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感觉自己释放能量。” “那么就是说……是零启器自己的力量了?”宁日潇的疑问声充满庄严和肃穆。 “很有可能,别忘了,当初是芙菱的零启器先掉入空塔的入口,我们才顺利到这个世界的,因此我想,两者一定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景洛握紧手中的魔方器物,目光炯炯。 “的确,我也发现了。” “还有我。” 化羽和也俊一一开口表示,自己得以更换衣裳,也是托了零启器异空间存储效用的福。 “可是不能用元能的话,傀儡术无法施展,你要怎么带我们上去呢?”倩儿与大伙儿面面相觑,觉得实质问题并没有解决。 一向面无表情的苍棱让人意外的露出一丝微笑,接下来,他用实际操作回应了众人的困惑。他在傀儡足底的内腔塞满□□,通过爆发力,傀儡会托着他们顺利向上蹿升,届时,再用芙菱的月女神钩抓住树干,用以缓冲停顿。 事不宜迟,作为第一个实验者,风扬龙泽一手抓紧可自由伸缩的月女神钩,一手抱住负责把人送到上面去的傀儡,苍棱引燃导火线不久,人形木偶直线飞蹿到半空,同时落下的月女神钩和贴身穿着的上主外套无声的证明了,风扬已经到达了百米之上的高处。 “就这样,丢下自己的外套来证明已经平安抵达了。” 这是苍棱提供的暗号,助贤拿好风扬的衣服,按照方才的演示又成功进行了一次,就这样,全员于半小时之后,全数抵达云烟缭绕的树干位置。 那里有一枝横向伸展的桠杈,巨大到可以同时装下他们所有人,不止在高度上无法估计,周遭可视的景色里,都是这种粗壮到难以言喻的树木枝干,再往上,依然是陡峭庞大如山壁般的大树主干,却仍旧看不到象征树木顶端的树冠,粗糙的树皮上,每条缝隙几乎都能藏进一个人,他们现在才知道,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自己有多么渺小。 枝桠延伸到树干内侧,那有一扇天国式古典铁艺门,斑斑锈迹滞留在金属表层,却掩不去昔日的光彩风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宁日潇把它轻轻敲响。 门忽然松动,允许他们进入似地自动开启,随后,在宁淡的光线下,他们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侧对大门孑然孤立,浅金色的薄纱罗绘满凰鸟的舞姿,以细如发丝的银线淡淡织就,配着内里的天蚕雪衬,裁剪成一件古朴秀丽的神式宫装,虹霞般飘逸的鲛丝披帛绕肩拽地,轻柔流光下,焕发出圣洁的异彩。满头白发一丝不苟梳成了神之国古代宫廷中后妃们惯用的式样,没有珠翠满头的奢靡,只有一把雕刻过的镶木玉梳。 “您好,请问您是……女仙花问蕊大人吗?” 缓缓侧过的脸,带有美撼凡尘的脱俗感,她仪态万端,雍容自若,正面发髻间横插两支无坠金钗,中间便是那把质地通透的玉梳,除了满满绾好的大髻,左右鬓角各有两束笔直顺滑的银丝流泻过胸。 这位有着冠绝天下的美貌的成熟女子,便是他们此行要求助的对象——花问蕊,本以为避世高人必是些年迈老者,没想到,竟是位衣着古雅高贵、雪发金簪美梳、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的气质女性,她肌肤丰润,双瞳如玉,略略弯起的嘴角难掩气息里流露的冷淡。 进入空城后的种种奇异见闻,都不如眼前女子带来的震撼之强,眉宇间饱含的沧桑与眼中深邃的沉寂,竟使得众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同时肃然起敬。 她的气场之非凡,始于一种与生俱来骨子里散发的贵气与庄重,单单是往那一站,无需任何言语跟表情,已是令世界为之颤抖。 “宿命的□□,到底还是转回了这里。” 花问蕊第一句话,便让众人陷入不解,他们朝神一样俯览众生、知晓着一切预言着一切的女仙大人躬身致意,再度启齿此行的来意。终于,获得了对方第一次正面回应。 “早在当时,我就已留下了‘不要来寻我’的信件,想不到,你们真是锲而不舍啊。”她不加掩饰骨子里目下无尘的孤傲,如君王俯视般言辞冰冷:“回去吧,我不会答应你们任何要求。” “女仙大人,您是个善良的好人,从玉凝珠那次的事就可以看出,虽然您不喜欢被俗世打扰,可仍旧心系术法界的安宁与和平,所以才会帮我们的不是吗?”风扬化羽极力表达诚恳与善意。 “那次的事是个例外,我也是看在风之国那丫头苦苦哀求的份上,今天不一样,我已不再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所以,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我走出这里。” “这里是世外桃源,拒绝一切俗事烦扰,或许女仙您自有深意,由不得晚辈们揣摩,但是,这次实在是事出紧急,有救命之求,否则,我们是不愿来干扰女仙清修的,女仙大人,拜托您!救救我们的大姐!” 一群人拥挤在门前站得溜直,属实有些有碍观瞻,女仙慢慢走到红色木桌那里,执起紫砂壶来斟茶,口吻淡似清风:“都坐下吧。” 他们战战兢兢的坐到面前几把椅子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女仙,错失掉拯救碧姐的最后机会,因而女仙在没有开口前,天地盟只能这样僵直着。 花问蕊坐在对面,低着头,举茶未饮,亦无言语,似乎在思考什么,碧潭一样的眼眸沉静宁和,饱含无尽的深远。 Chapter 0631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静的就只听得见心跳声,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紧张,只是除了不安于女仙是否会点头外,还对其产生了莫名的敬畏心理。 “我可以答应你们,去救晴尊。” 传闻中那个难缠古怪的世外女仙,竟脱口答应了光域上主的请求,千辛万苦的最终结果,居然是如此简单的颔首,天地盟一时无法相信眼前的奇迹,怔在原地。 “怎么?反悔了?如果你们现在就离开这里,说不定到明天早上,会继续在那个世界活着,距离日出还有一个小时,在此之前不服用碧落泉水的话,你们会死的。” “对不起,女仙大人,我们是太高兴了,没想到您这么平易近人!啊不,我的意思是……您真的答应我们了,万分感谢!”本来心生不爽的落月啼小婉心绪激动到语无伦次。 “先别高兴太早,我还没说我的条件呢。”女仙淡漠高傲的态度一成不变:“实不相瞒,我与光之国有着无法化解的宿仇,一直在想,如何才能一消心头怨气,眼前摆着一个合则两利的机会,就看各位上主答应与否了。” “只要您能救碧姐,不论是什么,我们都答应。” 异口同声的表决,让花问蕊并没表现出过多的意外:“这里的鸟类厌倦人类是有理由的,就是因为很多人,常常在去做以前就许下满满的承诺,当不能履行的时候,又什么都不交代,闷不吭声的离去,人就是这样,永远都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不能用同样的宽容对待他人。” “别小看我们,既然我们舍弃自己的岗位,集体来到这里,就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没有任何事能改变我们的意志,女仙大人,说出您的条件吧!” “我让金鸾准备了十九份碧落泉水,也就是说,你们当中,会有一人因为饮用不到而命丧于此,别妄想平分,因为剂量不够的话,也还是一样的下场。” 女仙轻描淡写的阐述让一股烦躁的恼意袭进相夫光子心间,她明白,打从他们来到这里有求于人,便已失掉了主动的权利,只是这样的要求,无异于一命换一命,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本以为女仙博爱众生,至少不像我这么记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光子!不要激怒她啦!”木茉小心翼翼的劝着。 女仙听后一笑,毫无愠意:“你们可以不答应,反正要求就摆在这,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死亡一样的沉默,以往的雀跃欢腾全然消失,如今已没有任何争先恐后的声音。 “好好考虑清楚吧。” “女仙,您一定要这么残忍吗?我们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泄愤啊,刚才不是说了吗?” “女仙,您最初给我们的感觉,真的像托住这个空城的那尊神像一样,充满了光辉和气概,但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把我们心中的那个你,完全抹灭了。”宁日潇严肃又满怀沉痛的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就把我的命拿去吧。” “先别答应得太早,你们这么多人呢,死哪个都是一样的,还是商量好了再做出决定吧,还有,女仙也是人,也有人的爱恨情仇,况且不管在哪个世界,我花问蕊都从没说过我是真正的仙、拥有神的宽厚博爱,作为一个人,一个光之国的仇人,我似乎也没有理由白白拯救你们的国主吧?别忘了,根本不存在免费的午餐,不过是异想天开贪得无厌者的妄想罢了。” 女仙说完这话,便消失在了树屋的门外,仿佛刻意留给天地盟众上主最后的相聚时间。 “还好助贤以悠和森原前辈不在这里,他们……应该没有吃生命种子吧?”化羽哀落的低垂眼眸,此刻,也只能祈祷余下的伙伴们不被找到了。 “多么讽刺,原本企盼的集合,到现在却成了让人痛心的聚首。”相夫光子悄悄环顾身周的同伴们,看着他们脸上沉寂的神色,抿紧了嘴唇。 走过烟花黛林,那里看不到月亮,只有成片盛放的烟火之花,稍纵即逝的绚烂,白驹过隙的光芒,起起伏伏,明明灭灭。 “女仙大人,您真要等在这里吗?” “等不等都无所谓,反正,没人会舍得离开人世,尤其是那个家伙的精神传人。”女仙不以为然的回应了金鸾的提问,转身,毫无留恋的走开。 夜深人静,另一个方向里,相夫光子正独自向花林走来,独自数过一次次热烈覆灭的烟花,天色将明,日出之时,便是不服用泉水的殒命之期,相夫光子知道,金鸾已在巨树下备好了十九份泉水,等待缺席一人的天地盟服下。 “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可我也早已做好了、理想没有实现之前便付出生命的觉悟,我并非留恋人世,一定要说的话,着实是有放不下的人……”她拿出月型轻斩,将最尖利的一端对准自己的心脏:“这个刺下去,谁也救不了我,嗯……最好是这样,不,一定要这样!” 万籁俱寂,即将破晓的天光隐然有了喷薄出地平线的迹象,那是最美的时刻,或许,也是她生命终止的一刻。 水碧色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幕,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金鸾的呼声。 “女仙大人!他们都没有回来!没有取走碧落泉水!”金鸾清楚的数了一遍又一遍,十九份解开生命种子束缚的解药,纹丝未动安放在天之树脚下,甚至,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幽幽月光下,花问蕊沉默的身影分外苍白与单薄,她的眼前,闪过自己年轻时候的容颜,像是一幅铅笔画,灰暗的色调,永久定格在落满尘埃的画框里。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辉洒向这个世界的时候,不约而同走到同一终点的天地盟众人,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女仙,她安详的站立着,手中是一只插着橄榄叶的雪玉净瓶,大海上最轻柔的暖风化作无声的笑容,明朗到无一丝阴霾。 “女仙大人,您怎么在这里?”本以为有太多的怨恨,然相夫光子真的感到血腥味在咽喉里弥漫,生根发芽的种子正要蹿起参天大树,以她的血肉作为扎根的养料时,竟是出乎寻常的平静。 女仙不语微笑,这神采醇如古酒,令人回味绵长:“不约而同想要暗暗了结自己,不约而同想要无声的赴死,你们不约而同的,就这样走到一起,让我想起了初元社的那些孩子……” “初元社?是初代上主的组织吗?” “正是,那真是一群心思恪纯的统治者,用尽生命释放爱与热情,至今,我仍旧记得那个夏天,站在草地上面对朝阳时那一张张充满希望的笑脸,你们知道吗?他们第二天,就要上战场了,而那次战役之后,初元社再也回不到最初……” 芙菱忽然捂着肚子跪坐下去,喊痛的力气逐渐丧失,花问蕊快步上前,掰开她的嘴,用沾了水的橄榄叶往她的舌苔上掸了两滴,不出半分钟,芙菱的气色红润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比之前更好,一个劲儿叫嚷着“不痛了”。 “不想死的话,就通通过来。” 解决了芙菱的问题,女仙的态度又复原成最初的冷漠,当太阳完全跳出地表,挥洒万丈明辉之时,他们已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 “女仙大人,谢谢您,您怎么知道我们全都……?” “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们,本以为和那些俗世凡人一样,只是为了自己着想的自私动物,想不到,你们还真有一股韧劲儿,比你们的初代老头子强得多。” “初代……老头子……您是说初代国主吗?” “对,就是福瑞迩那个家伙。” 女仙略显赌气的形容让众人尴尬苦笑,他们不知道怎么参与这样的对话,只好面面相觑。 “女仙大人,您这么做是表示……不答应我们的请求是么?”宁日潇问出了最坏的结果。 “知道我给你们喝的是什么吗?”女仙笑得一脸深意,提了提雪白的净瓶:“这不是‘碧落泉水’,是真正的‘天神之水’,它可以永远解除生命种子的禁锢,即便将来,你们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也不会再受影响。” “这么说……这个天神之水是把参天大树连根拔除的解药了?女仙大人万岁!”芙菱当时就乐疯了,欢欣鼓舞神情沸腾,手舞足蹈了半天也没停下来。 “女仙,谢谢您,那么您……愿意帮助我们了吗?” “你们,并不是我第一批见到的、团结到几乎无懈可击的组织,这种彼此间珍爱的情感,终于让我肯定了,四代的统治之所以堪比初代,是因为有你们在,所以,我跟你们回去。” “女仙大人万岁万岁!”芙菱俏皮的一蹦跶,就到了女仙身前,眉飞色舞好像几百年没碰上好事那么欣喜若狂。 “万岁可不敢当,百岁倒是还能勉强承受。”花问蕊借着芙菱的乐呵劲儿跟大家开起玩笑。 “女仙大人!您看起来也就三十岁!还能活个几百年呢!” “真会说话。”花问蕊被芙菱夸得合不拢嘴,再也不是今天之前的那个冰冷女神了。 “女仙大人,您真的一百岁了吗?天啊!怎么保养的!居然这么年轻!”其他女孩也跟着芙菱夸赞起花问蕊的仙姿佚貌来。 “难道我一定要樱唇红褪,杏脸香枯?” “啊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众女抖若筛糠。 一旁插不上嘴只能围观的男士们纷纷露出无聊的表情,只要是女人聚集的地方,有关美容的经验就必定是长盛不衰的交流话题。 …… “女仙大人,如果我们现在走了,以悠、助贤还有森原先生怎么办呢?最糟糕的是,现在荆棘和绿阳也不见了!” “对啊,咱们总不能把人丢下不管吧,虽然碧姐的事情更要紧……” 助贤三人杳无音信的同时,荆棘与绿阳也失去了联系,无论如何寻觅不到。 “我会让侍鸟团亲自去找,并护送他们安全回到你们的世界,眼下最要紧的,是你们那被困在结界里的晴尊不是吗?” 女仙的配合让天地盟一众很受感动,他们将信赖全全寄托到花问蕊身上,向着明天与回家的路,昂首阔步。 金鸾在他们离开十分钟后接到部下的汇报,紧接着,在空之境盐沼,它目睹了伤痕累累的境遇下,同时承载两名伙伴的笔直背脊,与一张不屈不挠的坚毅脸庞。 日升天中,灿烂的金阳似害羞的姑娘,悄悄红了脸蛋,连周遭的碧蓝晴空都受到些许影响,徐徐渗出鲜血盛放水中似地浅淡嫣红。风摩以悠抬头凝视着天上的景色,一双眉悄无声息的拧紧中,她误入一个领域多时,到现在没有找到出去的路,这里就像是巍峨的迷宫,转到哪里都有相同的朱红壁,一样的琉璃瓦。 根据此处宫殿群的风格,风摩以悠初步断定,这是拥有神之国古代建筑的某皇城遗址,比起天之国建筑群颓败凋零的残存石壁,这里的建筑显然将历史保留做到了最完整,宫殿群外在规模庞大,内置陈设华丽,纵观古今,神之国的建筑都是极为罕见的,最著名的园林式建筑被光之国历代国主所钟爱,成为最具丰韵的时代象征。 神之国皇城宫殿的建筑一般建立在数米高的汉白玉台基上,庄严雄伟,大气磅礴,布局方面严谨有序,与喜欢用石做建筑材料的天之国不同,神之国最显著的建筑特征,是用上好的木材,工匠得天独厚的铸造水平,相辅相成,成就完美无缺。 千里之外的征途上,为首的女仙遽然顿住脚步,满眼骇然的向后张望起来。 “女仙大人,您怎么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这里即将发生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怎么会呢?女仙大人,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出发,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 金色鸾鸟灿烂的双翼浸染到空茫的淡红中,又渐次明晰的落入众人视角,它口中衔着助贤常年带在身上的术师额带,造成一种空前的压力,令天地盟窒息。 “出事了,女仙大人!” “侍鸟长,你口中的东西,可是助贤的?” “正是,那个叫助贤的人类身受重伤,还带回了另外两个昏迷的人,此时被我安置在侍鸟团接受治疗,女仙大人,他们伤得不轻,以我们的医疗措施,恐怕……” “天地盟的诸位,你们愿意相信我,并且相信你们自己吗?”女仙的提问毫无犹豫,让天地盟也不由自主的立马点头:“很好,那么,现在就听我的调遣!” 坚定的神色,镌刻着一往无前的信心,深入到他们的魂灵。 “我们兵分两路,我与一队人马去救晴尊,另外一队,留在这里……帮我看管空城。” “看管空城?!”千刺和芙菱下巴落地。 “你们可是做上主的,管理区区一个空城还没有信心?”女仙又打起趣来,无形中舒缓了众人的窘迫和压力。 “我们不是说这个,只是,我们是外人……怎么能……” “我说过的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作为交换,我们立下约定好了,我替你们,保四代国主的无恙,而你们,也替我守住这座城……我已经看到了你们的诚意,现在,轮到你们表态了。” 思考的时间只有几秒钟,一一对过眼神之后,风扬龙泽带头表决:“好,虽然不知道这里将要发生什么,但是请女仙大人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守护这里!” “约定了!”十几只手掌相互叠落,它代表了一种信仰,名字叫“守护承诺,永无退缩”。 Chapter 0632 短暂的告别之后,两个小队各自朝既定的方向迈进。 被森原攸偷袭致昏的绿阳和荆棘安置在金笼殿宇里,终于跟伙伴会合了的助贤说出实情,他在找寻同伴过程里,无意中发现森原攸的身影,并且,这位术法界老前辈在看到也俊等人时还刻意回避不见,助贤深感奇怪,于是也不动声色的暗暗跟踪。森原攸先后遇到荆棘和绿阳,在他们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偷袭,意图绑架,助贤尾随在后将两人悄然转移,不想被森原攸发现了行踪,两人在空之镜的边缘发生激战,助贤因无法使用元能遭受重创。 “那么森原攸,是用什么方式挫伤你的?” 留守空城小队感到不可思议,以助贤威震天下的实力,怎么会被森原一族的老人伤成这样? “他当时忽然消失,转瞬又出现……我跟不上他的速度。”助贤面容冷肃的把头一摇,比起绿阳和荆棘,他的伤虽然更重些,却尚能保持清醒。 金鸾默默观察这个银发的男子,眼中掠过稍纵即逝的钦佩,它大概一时无法忘记,这个体力不支的男人是如何支撑着两个伙伴的重量一步步走入空之镜,昏迷前的最后一句是“你遇到多少个像我这样的人?”,他大概在担心,还有落单的伙伴会被森原攸找到并偷袭。 然而,半晌不到,助贤最大的担忧发生了,主动协助天地盟找寻风摩以悠的鹉嘟嘟军团来报,在地势曲折离奇的神迹遗址发现一女性人类的身影,外貌与天地盟的形容基本吻合,留守小队在鹉嘟嘟五当家带领下火速赶往。 “大家不要掉队!这里的路不好走,第一次经过都会迷路!”小五为了让全员听到,嗓门扯得老高。 宏伟壮观的建筑群中间,一角殿门的台阶下,五神教的神使正虚弱无力的趴伏在地, 色的波浪卷发披散在地,嘴边挂着刚刚淌出的猩红液体。 从未见过以悠这样狼狈,哪怕与叛月女术师战斗,都不曾衰弱至此,相夫光子的神情尤为震怒,更加确信了宁日潇等人的推断——森原攸用了诡异的手法险中取胜。 以悠被带回,与荆棘绿阳一起接受化羽的治疗后,风扬龙泽和宁日潇召集天地盟众员,同时邀请了乐善好施的鹉嘟嘟军团。 “我们的人已经聚齐了,从此时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几个都不可以单独行动,如果真有需要,也必须跟着鹉嘟嘟军团,知道了吗!虽然还不清楚森原攸使了什么手段,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来意不善,且十分危险。” “侍鸟长不好了啾!出事了啾!” 小蓝燕飞来报急,说一个年岁很大的人类跑到女仙的住处去伐树,并且打伤了很多侍鸟团成员,现在正与支援的鹰隼联盟对战。 光子抬脚一跺,大为恼火:“欺人太甚!他究竟想干什么!” “只要我们赶去,应该就知道结果了。” “不行!”从内室走出的话语立刻打断兄长的提议:“助贤他们几个都被伤成这样,你们过去又有什么用呢?万一都受伤了,谁来守护跟女仙的约定?” “可是,我们袖手旁观的话,森原攸会闹腾的越来越厉害,我估计他的目标还是我们,真不去会会他,他指不定干出多少坏事来,到时候,还是守不住跟女仙之间的约定。”相夫光子赞同前者的想法。 “再说,我们可是天地盟,怎么会因为害怕失败而逃避呢?对吧?”落月啼小婉的视线在大家脸上一一扫过,发现他们面含自信的笑意,自己也跟着振奋挥拳:“还等什么!女仙的房子要是被毁了,女仙大人可是会生气的哦!” “你们……真的决定了吗?” 宁日潇蹲下,将心怀关切的鹉嘟嘟5号抱进怀中,温柔安抚:“放心,他们是很厉害的,前者已经身先士卒,后来者怎可轻言退缩?”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森原攸太危险了,小五,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我已经决定了,别再耽误时间!快走吧!” 辗转回到天之树下,那里一片狼藉,四处横倒着黑色大鸟的尸体与迸溅残存的血迹,看样子,鹰隼联盟经过一番苦战,已死伤过半。 隔着虚无飘渺的烟气,隐约可见面部表情阴冷残酷的森原攸,此刻的老者一改从前的和善慈悲,带起危险的杀气,咄咄逼人,招招致命,当他手中的利刃戳向鹰隼首领的喉咙时,被迅疾驰来的荆棘一镰刀擦中。 “荆棘?你不是在养伤吗?怎么出来了?” 荆棘左臂的伤口,正透过绷带缓缓渗漏殷红,伙伴们看了焦心不已,纷纷劝阻让他快点回去。 “这次……我不会再输了,失败的教训一次就足够了!”寒冰般冷酷的目光与对方阴仄仄的神色辉映,只是后者更显狡黠,前者纯粹是杀机欲出。 “荆棘,你的伤要紧吗?先不要冲动,等我们的问题有了答案之后,就把他交给你。” 天地盟之中,除了玉灵碧,荆棘貌似只对风扬一人的话稍微听从,他侧眸一瞥面目平静、眼中却暗潮汹涌的天地盟大将,缓缓说:“我从不允许自己失败,即便首战输了,也绝不重演第二次!” “森原前辈!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跟我们来到空城,难道也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 宁日潇的提问让森原攸定格在荆棘身上的视线得以转移,他两手一摊,摆出无所谓的奸诈笑脸:“看前面的几位就知道,你们跟我作对是没有胜算的,不如就这样配合我,将来有了好处大家一起分嘛。” “虽然不晓得你口中的好处是什么,不过做这么不光彩的事,实在是让我们这些人类看不下去,前辈你不会来这里一趟,也退化成动物了吧?这里的动物好歹是高智商元灵兽,那么您算什么?” 相夫光子一番犀利的贬斥没有让森原攸恼羞成怒,他反而仰起脖子狷狂大笑,多余的话半句不讲,直截了当的对一行人发动狂攻。 “来了!”那肉眼难见的速度让众人瞬间提升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尽管拼力观察周遭动静,可当森原攸手持尖刀出现在化羽和宁日潇身后时,两人还是无法回避。 “宁日潇!化羽!”距离最近的相夫光子不由分说将两人推向旁边,自己则因闪避不及被重重割中了手臂,幸亏穿着韧度极高的上主正装,否则,此时已经见血:“这家伙的速度……根本就是瞬术级别,不用元能怎么会有这种实力?” “果然很诡异,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宁日潇对森原攸的攻击过程进行仔细分析。 “不能用元能,我们还有格斗术,我就不信拳脚功夫赢不了他!”小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说得对!我们好歹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这种小事……”一步跨越,震惊对手,虽及不上秒移程度,可木茉的惊人表现还是晃得森原攸眼花缭乱:“根本不算什么!” 嘭的一拳,正中森原攸后颈,力量无法凝聚导致攻击力匮乏也改变不了为之振奋的士气,在宁日潇拼命转动脑筋分析这一切时,天地盟上主已开始各展所长。 天之树下,一场空前绝后的战役正在上演,鹉嘟嘟五当家定定望着眼前的一切,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人类的战争了,但每每回想,记忆里都是些充满鲜血的东西,这次,略有不同,至少,这些名为“天地盟”的人类,是为了正义而战的。 森原攸的闪电之速令众人的皮肤一寸寸发紧,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吃他速度上的亏,相夫光子极其不爽,若是换做原来的世界,岂会容敌人这般张狂?怒火中烧之际,木茉已然偿还了方才对森原攸的一击,险些被森原攸的刀切断手臂,亏得身姿灵活动作多变,才侥幸逃过一劫,但是,转身刹那锋利的刀刃还是擦背而过。 “我知道了!他用的是空间转移术!可以自由的遁形和出现!” 宁日潇的呼喊让森原攸陡然怔住,这个间隙被许多人捕捉到,天地盟的战士甚至来不及相互递暗示,便配合默契的包围了森原攸,当森原攸反应过来想移动到敌人身后时,发现自己已不知如何选择。不擅武力的化羽宁日潇被阻隔在圈外,风扬荆棘之类的高手近距离环伺,他迅速抬起的右手又被从上面突袭下来的相夫光子一脚踩在地上。 一个零启器大小的盒子翻滚在地,在森原攸惊恐万状的表情下被光子一把紧握手中:“宁日潇,这里应该不能用瞬术才对,那么他的空间移动,就只能用这个解释了吧?” “哼,真以为能逃过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吗?况且,我们还有一个瞳术能力者在,你每次消失之前手都会插在裤袋里,就是这个原因吧?”众人轮流查看这个灰绿色的小盒子,长得普普通通,有一个蛋黄大小的扁平按钮。 “什么瞳术能力?不过是个没有才能却霸占着妖瞳的人,跟你的先辈实在差得太远了,他可以轻而易举发动空间转换能力直接到达这里,你能吗?真是暴殄天物,白瞎了一双好眼睛。”不符合森原攸风格的嘲讽语句一字字溢出口舌。 海蓁子不动神色,拿着小绿盒缓步上前,对被荆棘风扬双重压制的森原攸说:“你隐瞒真相,欺骗我们一起到达这里的目的,也跟你口中的那位‘先辈’有关系吧?他再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里,退一万步讲,他是来游山玩水的,又怎么会在多年之后继续派遣你过来呢?所以,森原前辈,你是有什么想得到的东西还没得到,才想通过我们来实现吧?” “不过,能发现我用了空间转移,你们这些小鬼,还是有点能耐的!”森原攸忽视海蓁子的提问,把话题完全错开了。 “你用这个东西,让自己瞬间移动到别的空间去,再瞬间移动回来,这样就可以干扰对手的视觉,从而做到忽隐忽现,随心所欲的攻击,让人防不胜防。” “观察力如此细微,竟然还没发现我最初就是怀有目的接近你们的,这就是俗语所讲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么?” “怎么说你也帮过我们,我们不想太伤害你,助贤荆棘现在没事了,相信以悠绿阳也会马上醒来,不管前辈你要做什么,失败,是你注定的下场。” “哼哼,宁日潇,话别说太早,你以为我为了应付你们这么一大帮人,会什么都不准备就来到这里吗?” 森原攸虚张声势也好,确有其事也罢,都没能用这得意的威胁震慑住一行上主,他们面不改色,极端平静:“你准备什么是你的事,守住跟女仙之间的约定,也是我们非履行不可的承诺,倘若你继续阻拦,我们也只好不客气了。” “连元能都无法使用,你们在这里就是一帮废人!” 森原攸放低自己的身体,忽然伸脚踹向荆棘受伤的腿部,荆棘本能躲闪之际他又信手扬了把早已握在手中的沙土迷乱风扬的视线,光子连忙把宁日潇和小盒子护在身后,以防被敌人得手,万万未曾料到,他竟然箭步冲到天之树被砍出的裂痕处,用舌头舔舐那里缓缓流溢的鲜绿色树浆。众人这才发现,被“砍伤”的神树正流出一种貌似是“植物鲜血”的物质,颜色光亮嫩绿,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像晚间漫天飞舞的萤火虫齐聚当中,又似夜空深处繁星汇聚的灿烂银河。 饮下足够的树浆,男人苍老的面容登时出现变化,众人是眼睁睁看着他脸上的皱纹一点点舒展直至消无的,满头白发也渐变成森林一般的苍绿颜色,当他挑唇笑语时,大家几乎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年迈无比的森原攸。 “那树浆难道有让人返老还童的功效?” “这里的一切都太奇妙了,也太诡异了。” 天地盟唏嘘不已,他们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用如此可怕的速度逆生长,这简直有违他们素来看惯的科学常识。 “没什么奇怪的,因为这棵树,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之物品’。” “这不是天之树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之树,不过是天之国祖先觊觎神之国充满神奇力量的宝物,才从神树林里偷偷移走了一棵,种在自己的国土上,并给它改了名字。” “你说的神之物品,又是什么意思?”相夫光子时刻戒备着,两只拳头一刻都没有放松。 “就是‘神拥有、使用过的物品’,光神有‘预言碑’,暗神有‘魔心镜’,死神有‘死亡之镜’,而创世神……就拥有千年不倒的参天神树,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棵,不过是遗落在这里的复制品,但……区区复制品,也足够我打败你们了!” “会让你就这么容易得逞吗!” 风摩以悠威严肃穆的低吼响彻耳畔,森原攸大惊失色,看着面前天地盟众上主的身形一点点消失,当完全回过味时,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了助贤的光剑下。 天地盟其余三名伤者,苏醒后立即赶赴天之树下,助同伴一臂之力。 “怎么会……难道……” “被轻视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怎么说,我也确实拥有水无痕的血统,如何?被你轻视的瞳术拥有者打败,是否还有别的话想说?” “幻术……”森原攸露出恍然顿悟的表情,他终究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就算没有海蓁子,绿阳也有五十人份的幻术能量盒!对付你一个绰绰有余!”小婉忘乎所以一把搂住绿阳的肩膀,察觉到阵阵寒气之后才恐惧的发觉自己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她立马松手,退开三步,扬手干笑:“啊哈哈哈,对不对啊绿阳?” 绿阳面无表情掏出一个盒子来,抛给小婉。 “诶?什么意思?” 木茉把小婉拉到一边悄声相告:“就算没有海蓁子,绿阳也不会启动幻术能量盒的,这对一个顶级幻术师来说简直是种亵渎!” 森原攸闷声阴笑了片刻,保持着喝下树浆后富有光泽的年轻皮肤,一句话讲得泰然自若,让人闻之色变:“不跟你们玩了,等女仙回来,我会亲自找她要……属于迦络的东西。” “快离开他!你们!”第一个发觉到危机迫近的是侍鸟长金鸾,它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慌,高声知会天地盟诸人。 异变发生在瞬间,脚下传来隆隆巨响,随后大地幅度剧烈的晃荡起来,森原攸足边的土壤猛然被蹿出地表的树木填充,一棵连着一棵,生长速度肉眼可见,有蔓延出整片森林的趋势。天地盟受到金鸾的提醒及时跳离此地,化羽因为被脚下石块绊倒无意中挣脱了兄长的手,在众人来不及发出尖叫就要目睹伙伴被树木缠死的紧要关头,金鸾火速掠来,双爪牢牢抓住化羽的衣服,将人带走。 一路逃回侍鸟团居住的鸟笼宫殿群,化羽被轻轻放下,羽衣女子按住到现在还砰砰乱跳的心口,回首凝望金鸾状似严肃的脸:“谢谢……”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啊!开玩笑也不带这样的啊!”小婉满脸的不乐意,跑得生死一线气喘吁吁。 “森原攸喝了有‘神树血液’之称的天之树树浆,就是为了逃跑做准备的。”金鸾在半空边挥动双翼边解释。 “怎么说?” “树浆和生命种子不同,生命种子是直接用生物的身体作为养料,而已经成型的天之树自带的树浆,却可以由服用者自如操纵生长,刚刚你们也看到了,天之树下的土地被森原攸衍生出来的树木覆盖,那些树木的枝条可以把生物活活缠死,就算你们逃掉了,他也可以借助掩护,沿路造出树林用以逃跑。”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只要树浆被消化掉,作用就会停止。” “我不明白,为什么生长的树木不是从他的身体里,而是从旁边呢?” “因为树木的根部是从他足底产生的,会直接扎到土壤下,再选择合适的位置离开地面,等他的消化系统将树浆成分完全排解殆尽,这些被它创造的‘临时森林’也会消失,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找到他,方才,我已经发送讯号给鹉嘟嘟军团,相信不久就会有森原攸的下落。” “找到那个混蛋,我一定要跟他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对决,再把他杀了!”荆棘一脸阴沉的攥紧镰刀握柄,没能撒出的力气只能用在释放杀意上。 “金鸾,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也谢谢你救了我们,不管怎么说,森原攸是我们带来的,因为我们的失察而让他做出祸害空城的事,鹰隼联盟的牺牲我等责无旁贷,对不起!” 金鸾眼中一向高傲跋扈的人类竟然齐刷刷的低头了,并且还是名动人类术法界的一群叱咤风云者,它打从心底的感到震撼:“人是你们带来的没错,但事情不是你们做的,我金鸾虽然不喜欢人类,但也算恩怨分明,鹉嘟嘟军团正在帮鹰隼联盟安葬牺牲者,我们也赶过去看看吧!” “嗯!” 或许,不管是人与动物之间,还是动物和动物之间,都不存在什么永久的敌对,鹰隼联盟抗击外敌的牺牲,非但没有让鹉嘟嘟军团感到喜悦,反而,从心底有种难言的钦佩油然而生,两个世仇般对立的元灵兽组织,多年的分歧,终于在今时今刻摒弃了。 “全体空城的战士们听令!”金鸾振翅飞升到高空,几乎化作一粒金珠般微小,然而它的声音,却遍布整个“空之世界”——“从现在开始!不管是侍鸟团、鹉嘟嘟军团还是鹰隼联盟!集体出动搜索整个空城!封锁天空之塔的入口,全力逮捕人类森原攸!” Chapter 0633 森原攸遁逃后,急速生长的树木化作随风飘散的尘埃,天地盟一众跟随侍鸟长金鸾回到作战地点天之树下,风扬化羽看到大树的“伤口”仍不断外溢鲜血,目露悲悯之色。 小婉从蓝燕那里讨了个木碗,兴致勃勃打算把这天然的美容佳品带一些回去研究,被化羽轻轻拦阻:“不行,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救它,树也是生命,如果我们索取了它的血液,跟森原攸又有什么分别呢?” “好吧,听你的!那我该做什么呢?”小婉之后聚集过来的天地盟上主纷纷露出企盼的神色,坐等化羽指挥。 “把手洗干净,然后把树浆捯回伤口里,再找来干净的大树叶糊上,等树浆渗回栓内层以后,再把叶子揭开,看它伤得这么重,怕是要恢复好一段时间了,不能这么放着不管。” “我去找叶子!” “我跟你一起去!” “那我去洗手!” “等我们一下!马上回来!” 四散而开后,化羽微微蹲下,有些伤感的对大树说:“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你,你放心,我会医好你的。” 金鸾在远远的浓雾后观望,此时此刻的它,再也没有初见天地盟时的敌意与愤慨了,终于,不得不认同鹉嘟嘟五当家曾暗地里说过的一番评价——“这些人类,有着征服灵魂的魔力”。 治疗了天之树的疾患,月华初绽时,众人略显疲惫的回到侍鸟长刻意为他们准备的休憩地点,虽比不上平日里房屋内舍的宽敞,但干净整洁的布置、清幽舒适的环境还是让他们欢心舒畅。 绿阳是最后一个从昏迷中醒来的,睁眼时,以悠正坐在旁侧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不多久,熬制了治伤汤药的化羽走进来,让她们先喝,再解开身上的绷带换药,不想冒冒失失的芙菱一溜狂奔撞门而入,吓得化羽险些摔掉药碗。 以悠的书合上了,绿阳的眼睛也彻底打开了,看芙菱气喘吁吁的抚着胸口,听她断断续续的描述:“找到森原攸了!……在……在笼宫群后面森林的一座大宫殿里……那座宫殿很大!装满了女仙的收藏品……现在……助贤他们正在全力寻找……” “那座宫殿有几个入口?有地下通道吗?”以悠第一个关心的问题是这个。 “金鸾说,只有一个入口,而且没有通道,因为是放置女仙珍爱之物的收藏楼,所以里面通常没人进去,找起来就相对麻烦的多。” “既然只有一个出口,森原攸就逃不掉。”穿上鞋子,披好外套,风摩以悠再也按捺不住了。 化羽要劝阻她留下来好好养伤时,另一张床上的绿阳也静悄悄站到地上:“我也去。” “不行!你们两个是伤员,怎么可以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呢?”本就对助贤荆棘的举动感到不安的化羽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以悠绿阳再犯险了。 “在大家都为了寻找敌人全力以赴时,你让我如何安心留在这里?”以悠的手搭在化羽肩上,轻轻一拍:“放心,我有分寸,相信绿阳也是。” “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化羽坚定的朝她们点头,并紧握藏于袖中的轻斩,暗暗起誓,决不再做连累伙伴的累赘。 这是一座悬挂着“梳苑”横幅匾额的神国式宫殿,坐落在茂密苍翠的竹林中,高耸密布的细竹互相簇拥,形成自然的绿荫顶棚,又为宫楼提供了增添神秘气息的遮阳伞。 宫门前驻守的天地盟成员有苍棱、风扬和小婉,其余人连同鹉嘟嘟部分鸟儿一概入内搜索,小婉对及时赶到的绿阳三人说,森原攸就是从这里消失,再也没有出来的,鹰隼联盟队员们已经在附近有秩序的留守观察了,以防森原攸真的突破重围逃之夭夭。 “他的空间转移装置在我们手里,应该不会逃走吧?” “当然,除非他有第二个。” 由于竹林的笼盖,从外观根本看不出,这座收藏楼的面积有多么庞大,它几乎占了皇家园林三分之一的面积地带,里面共分四区,大大小小的房间总计百余,个个造型别致,装潢新巧,穿梭其中,在凝光城里见识过许多非凡之物的天地盟也不禁目瞪口呆。 以悠、化羽和金鸾负责四区之东,那里的标志性场所名唤“梳苑”,巨大的藏物间被分为上下两层,分别在墙上的多格挂架里、地上的红檀搁架上安置玉制木制两类美梳,式样均无重复,多到使人目不暇接,金鸾说,这些梳子多半由花问蕊女仙手工制作,她最珍爱的,就是始终别在发髻间的那把鹅羽点翠白玉梳。墙壁上的事物一目了然,让以悠无法放松精神的,是昏黄灯光下随处可能藏人的地置木架后,她和金鸾一前一后的行进,中间夹着需要被保护的化羽,这里过于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激起涟漪般死寂,只有屏住呼吸,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突袭。 负责搜索西区的助贤和木茉第一个选择的查找地点是“灯馆”,典型的天国式室内装潢,桃红色内墙被各色光辉映得五彩斑斓,琥珀色弧形飘窗上挂着风采绚丽的蕾丝窗帘,这里的一切都和灯有关,顶壁上悬吊着或高或低的水晶挂灯,地面上摆放着安稳如座的珊瑚礁灯,墙角下还伸展着姿态曼妙的白梅脚灯,各色各样的灯具让整间屋子流光溢彩。木茉虽然乐于欣赏这些堪比艺术品的昂贵珍藏,可她清楚,对于像助贤这样行事严谨的元术师来说,各种光线交汇的地方,等于是把危险也集合到了一处的场所,除了比以往提升更加强大的戒备,别无他法。 南区的“钟阁”,宁日潇、光子和绿阳正在布谷鸟座钟的报时声中细细搜索森原攸的踪影,伴随哀怨婉转的声声残叫,光子掀开一面水晶碎串成的隔断帘,暗色双眼迅速在可以呆人的角落里扫视一遍,从进来开始,她就不准宁日潇和绿阳做第一个揭帘人,墙上的挂钟,地上的座钟,随处摆放的柜子、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小闹钟,目之所及的地方,她通通要光顾一遍。三个人无声无息进行着搜寻行动,绿阳却忽然在一个水性漆和玻璃染料涂出“女神托月”图案的哑面金属钟前止步了,光子和宁日潇纷纷停步问她怎么了,她只呆愣原地,迟迟不肯挪步。 钟阁窗外有一条室外柱廊,檐下垂挂各色鹦鹉鸟笼,许多已经脱漆,不知是谁安放在此的,转个弯,在钟阁和扇楼之间,还有一条狭窄的穿堂,清风一路缓行,走入扇形拱门的“扇楼”,那股带着馥郁之气的暖风就像自花间拂过一样,静静沁入海蓁子的心田,她不禁双眸轻阖,流露出享受的幸福微笑。这里是四区之北,充满了各类名扇的收藏地,折扇、绢扇、檀香扇、纸团扇应有尽有,还有不少新奇古怪的扇子,扇面上描绘的事物是海蓁子极少见到的,其中一把玉柄的团扇上,用水墨勾勒出“女神托月”的大致画面,让她于猛然间回想起什么,从而蓝眸圆睁。 荆棘卸下肩上黑风镰的瞬间,利刃横飙向拱门左侧,从下方传来的轰然巨响结合突然涌现的木本植物造成强烈的感官冲击,只消顷刻,整间屋子摧毁殆尽,内外塞满了不可名状的树木,并急剧的肆虐生长中,顺着窗户冲碎玻璃。 “时间刚刚好!”一面等候森原攸一面掐算时间的风扬龙泽抚掌大笑:“想必,人已经落网了吧!” 森原攸被小婉苍棱绑成严实的粽子从鹰隼联盟的拦截下带回来,小婉气愤的推了人一把,口中骂道:“不要以为你岁数大,我们就会原谅你!要不是你!我们也不用看到梳苑被毁的悲惨幻象!” “……你直接说心疼幻象里被毁的东西得了喂……”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森原攸早被苍棱的傀儡绊倒在地,磕碰之间搞到鼻青脸肿,看来一路奔逃着实花费不少气力。 “你公然往这里逃窜,就是为了引我们出来,我们只有顺你的意了,然后呢,再让你这个对幻术没有抵抗力的老人家跟我们玩一场梦游战,如何?二度被抓的滋味?我想,你手里应该已经没有神树血液了~”木茉轻轻巧巧的掂着森族前辈的所有物——那个小小的异空间转移装置。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故意引你们来吗?”没有慌张,没有恐惧,本已恢复苍老外貌的森原攸,粗犷的声音骤然变得年轻,一张沟壑纵横的脸还呈漩涡状迅速扭曲中。 为眼前的一幕感到震惊,小婉用力揉动双眼,等视线重获清晰,竹林、梳苑以及被绑的森原攸通通不见了,脚下与头顶的景象是一幅静态对称的蓝天白云图,周遭咸湿淡雅的空气让她意识到,这里是“空之镜”。 “终于醒过来了啊。” 一个声音,伴随一双异样的眼瞳,无比真实落入到众人和金鸾的耳里眼中,他们齐齐转身,后面静静站立的两个身影,有一个极其陌生。 海蓁子和绿阳的神色略显黯然,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脑中不断放映的,是那幅充满了神圣气息的画面。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小婉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吃痛皱眉,左顾右盼寻求事实真相。 “我们中了幻术……”绿阳沉声诉说,语气间竟有罕见的不甘。 “怎么会?海蓁子明明已经……” 那一刻,海蓁子的目光复杂无比,正式开口解答了众人的疑惑:“对方的幻术,盖过了我的,不但破除了我设下的幻觉世界,甚至牵引我们一起陷入其中……” “怎么可能……世上居然还有能胜过水无痕妖瞳幻术的人……” 皆为此暗暗心惊时,海蓁子沉重中仍保持着泰然自若:“因为胜过妖瞳的,一样是水无痕的人……” “不错,至少还能发现这一点。”斗篷男赞赏般的拍了两下手,话锋一转,阴气袭来:“不过,实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听我调遣,说出女仙藏物的地点,二……你们可以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永远的……沉眠!” “大家快闭上眼睛!转身!跑得越远越好!”海蓁子失控的吼声撕裂宁和的空气,众人从未见过如此紧张的海蓁子,她猛然瞠大一双本是海水般澄澈的眼眸,让围绕着瞳孔的虹膜布满燃烧的烈焰壮景,牙齿将下唇咬破,滴落深红的血珠。诸人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紧促,有几人并不打算让海蓁子一人对抗,直到蓝发女子的声音几乎到达了撕心裂肺的程度:“他就是那个和简曳勾结、操纵民众引起原磁能事件的元凶之一!他的光瞳会进入你们的大脑!索取一切情报!” “了不起啊,就差说出我的名字了……可惜……” 整个世界在塌陷,天地在倒转,周遭的景色呈涡流状急剧扭曲中,相夫光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渐渐变得失去了形态,她强作冷静,还是觉得眩晕,幻术最可怕的,就是以假乱真的灭杀,会造成真正的神经死亡,人一旦精神亡故,□□便会生机渺茫。 海蓁子汗流浃背,明明是一样的火瞳,却在程度和使用威力上天差地别,她无暇责备自己的无能,咬紧牙关,死命维持,甚至分心去抵挡森原攸险些刺向伙伴们的利刃。 “哦?还有闲心去照顾别人吗?我们做个交易好了,只要你带我找到我要的东西,我绝不伤害你和你的伙伴,如何?水无痕的后人?” “我知道你是谁……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海蓁子双手捂住发痛的耳朵,瞳术对抗时造成的压迫让她浑身不适,可言语却源源不断的溢出唇角:“水无痕迦络……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女仙手里的东西吧……我答应你……带你去……但是……你敢伤害他们的话……就一辈子也别想知道……还有……你敢用光瞳的话……我们……就自杀……” “人有时候真是一种矛盾的生物,既恐惧又要强撑,既在危境之中还要提出利于自己的条件……” 黑色斗篷,巨大帽檐,男子魁梧的身材与苍老的森原攸形成鲜明对比,后者不以为然的接话道:“大人您又何尝不矛盾?明明可以直接用光瞳索取他们的记忆,却要绕这么个大弯子。” “这样,才能显示我的诚意嘛,一上来就用光瞳的话,会吓坏这些小鬼的……” 略显冷漠的声音竟产生一种戏谑的语调,让荆棘等火力旺盛的年轻人十足不满:“可恶!竟敢小看我们!” 天地崩溃的灾难性场景转瞬消失,众人仍没有摆脱头晕恶心的不适感,好像做了个连续数天的噩梦。无风的空之镜盐沼区域起风了,不知是受到感召还是自然也被催了眠,墨色袖袍在风里翻飞的男子慢慢抬起戴着黑色手套的纤长五指,将帽檐掀起一角。阴影下的面容模糊不清,唯一可以辨认的,是他愈加明晰的清越声线。 “我们走吧,去你们知道的地方。” 海蓁子回首对视以绿阳为首的同伴一眼,洒脱的转身,面朝水无痕迦络:“跟我来吧!” 从日落到日出,整整长途跋涉了一夜,最后到达的地点,是空之城边界,入目可见的只有四处闲散的流云,安逸的停泊在半空,湛蓝的晴空和清新的海水交汇在一起难以分辨。从女神巨像手托的悬空城反眺来时的方向,相夫光子顿生茫然空荡的失落感,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碧姐的情形尚未可知,而眼前这个危险的未知男人,又时刻威胁着伙伴们和空城的处境,想到这,相夫光子快步上前,紧跟在海蓁子身后。 一阵疾风掠过,牵动红色发丝飘拂的瞬息,海蓁子从眼前骤然消失,下一刻,远离空城边界的某一点,身披黑衣的男人、海蓁子口中的水无痕迦络将蓝发女子的脖子死死掐住,并挟持在身前。 “好快!”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目睹了伙伴被扼住喉咙几近窒息的画面。 Chapter 0634 “对可以自如穿梭任意空间的水无痕妖瞳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森原攸用近乎膜拜的口吻满怀痴狂的形容。 “水无痕迦络是么?虽然您算得上是术法界的老前辈,不过做这种事未免太难看了吧?”相夫光子为了不激怒敌人,让自己沉下这口气,语言却不自觉的流露出尖锐。 “是啊,我们已经接受了你的要挟,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们是不是诚心实意的,只有你们自己清楚,还有这丫头……在搞什么鬼?”帽檐阴影下隐藏的双眼似斜睨着被卸下全身力气的海蓁子:“花问蕊根本不可能把我要的东西藏在空之城以外的地方,因为那个东西,离开你们脚下的这尊神像,就会灰飞烟灭,连这个都不清楚就擅自撒谎,是你们自己太愚蠢!” “那是因为我们真的不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啊!”小婉又急又怕,干脆挺身而出:“你放了海蓁子,我让你用光瞳审查我的记忆!这样你就知道我们没有骗人了!” 记忆中有太多不想被外人知晓的事,可眼下,他们别无选择。 “没错!”风扬龙泽面容肃穆的走到距离迦络最近的地方:“我是目前这支小队的队长,挟持也好,审查也罢,都可以冲着我来,别伤害海蓁子,她毕竟是你的同族。” “对啊!说不定还是你的嫡亲子孙呢!”小婉开始顺口胡诌。 “哼,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抹去你们刻意欺瞒我这术法界老前辈的罪过吗?启程之初那个悄然离开的幻术师又作何解释!” “他是说绿阳……”光子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那个沉默的伙伴没有一同前来的。 “她不会是去找……‘第三动态’的吧?”手中海蓁子微微的一颤坐实了水无痕迦络的揣测,他扬起低沉的笑声,对着面前一群在他眼里宛若白兔般可怜的后辈说道:“果然是这样,有幻术师的存在就是麻烦,即便逃脱不了火瞳的束缚,也依旧能瞧出端倪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不清楚么?刚刚你们集体中幻术的时候,就只有两个人发现了梳苑里的‘第三动态’,而往往,就只有擅使幻术的人才能发现……”森原攸摊开一只手,好像在指导小鬼一样充满了得意跟轻狂。 “第三动态,原以为只是传说中的东西,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真实存在……”宁日潇因震撼而凝眉。 “第三动态?究竟是什么东西啊?”小婉一知半解的歪着头提问。 “传说,它无形无态,只有神界中的梦神可以操控,作为神的物品,‘第三动态’降临到人间,专门解除梦境跟幻象,但由于梦神个性另类使然,第三动态就只会点醒陷于梦中而无法自拔的‘同路人’,后来在三古国,出现了最早的幻术,第三动态也从神的物品渐渐变成了‘帮幻术师解除更高梦境’的无形宝器,如果一定要用一种事物来形容它,就是能量,或是灵魂。” “幻术施术者的克星,同时又是被困幻术师的救星,梦神果然个性另类。”相夫光子挑唇一笑,用调侃的语气说。 “你们这些雏鸟,自以为已经长成了雄鹰,我今天就代表术法界的前辈们,严格的训诫你们一下好了,做好准备了么?” 敌人越是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就表示对方对胜利的把握越有信心,传闻中水无痕迦络是个实力高深莫测、不逊于初代术师部队总队长唐元纪展夜的级别,加之其拥有术法界两大瞳术中的最强双眼,令不少外族人士闻风丧胆。假使这个男人真的是水无痕迦络,那么他为何存活至今不但成了疑问,连他的实力增进到何种地步,亦是难以估测的。玉灵碧曾经教过他们,在没有把握及不清楚对方底细和实力的情况下,作战只能是防御大于攻击,因为人在攻击时,所暴露的缺陷是防御的无数倍。 “水无痕迦络!”光子走到所有人前方,在距离敌人最近的位置开口讲话,音量颇高,口吻强硬,一双视线紧紧锁住森原攸二人,右手背在身后比出个“0”:“你仗着自己是术法界老前辈,就来欺负我们这些从没得罪过你的外域同胞,不觉得可耻么?听说你做过族长,也是为了雷之国未来奔走他乡劳心劳力的人,这样值得钦佩的一个高手,会闯到别人的地盘里掠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看……你根本就是冒牌货!” “你胡说什么!这就是水无痕一族最强的族长大人!也是拥有第一瞳术的神之印记者!相夫光子!你不要太嚣张!”森原攸愤慨的反驳红发女上主的指控。 “拿出证据来啊!拿出证据我就相信你们!眼睛是可以移植的!说不定你这卑劣小人在水无痕族长死了之后挖人家的双眼!还有你森原攸!说不定就是帮凶!”光子越说越来劲儿,借由情绪激动的神情,叫人信以为真。 宁日潇悄然按下手中的按钮,并以轻轻的咳嗽声提醒了相夫光子,红发女上主烧起愤怒的仇意,逼到森原攸近处与其争执不休,并以一瞬之势成功夺走森原手中的长剑,金属雕花鞘被其优雅的甩向身后,剑尖一顿,借助地表回弹之力纵身跃起,顺着二人的头顶飘飞向后,骤然回手利刃横扫! 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到,相夫光子就感觉自己被一阵力量从水无痕迦络的近处移走,脚下凌空了几秒钟,她成功落地,看到把自己和海蓁子拦腰抱住并迅速退后的人,居然是女仙花问蕊。 “傻瓜,宁日潇手里的那个东西是假的,按了半天根本不会产生空间转移的效用。” “这么说……要是没有您,我们就已经……” 相夫光子讶然失色的空当,一身简易古式宫装的花问蕊起身回首,用毫无意外的平淡目光扫了斗篷男一眼,还没等说什么,没等天地盟在震惊中回神,空之城上方的晴朗苍穹传来一阵微小的尖叫,接着,这些混杂在一起绝非一人所有的喊声越来越大,地面上的人们本能的抬头,看到高处往下急剧降落的一伙人时,瞠目结舌。 女仙无奈的摇头,随手一挥,把空之城外的几朵流云牵过,做了芙菱等人软绵绵的落体厚垫。 “大家!”小婉等人惊喜若狂,唯一意外的是这令人错愕的降落方式:“你们……你们怎么会……” “都怪你这丫头!”千刺和也俊每人拎起芙菱一只耳朵,倩儿则负责从旁解释:“刚才在天空之塔的大门前,芙菱一不小心把我们所有人的零启器都弄下去了,可能是零启器太多的缘故,相互碰撞意外导致了空间的涡流混乱,我们才降错了地点。” “都说不是故意的了!疼!”芙菱委屈的嘟嘴,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安静不少。 “花问蕊大人!碧姐她……她怎么样?” 这是所有天地盟都为之心悬的问题,他们的目光交汇成一幅在花问蕊看来,无比动人的图画,女仙弯眸浅笑,亲自通知他们:“我答应你们的事,做到了。” “噢——太棒啦——”以小婉为首的留守空城小队陷入近日来少见的欢腾。 “看到没有,小婉才是芙菱的姐妹呢,反应一模一样!”归途小队队员千刺伸手一指。 “还说芙菱?你当时不也乐得差点昏过去吗?” “你不也一样!” 相互“揭短”的逗趣一幕,在水无痕迦络发出声音时戛然中断,男人理所当然是这份欢愉的局外人,他最在乎的,显然还是花问蕊手中的“东西”:“女仙大人,许久不见,可还记得我么?” “记不记得有什么差别吗?反正你来这里无非是为了掠夺。”女仙重新端起初见天地盟时,那种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姿态,她的傲气,似乎永远是留给被她防备的人的。 “别说的这么难听嘛,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只要你把东西给我,我保证,不动你们空城的一草一木。” “这根本就是威胁!哪算交易啊!”天地盟听不下去了,连芙菱都愤慨的大呼不平。 “花问蕊大人,别听他的,他的部下森原攸伤害了很多鹰隼联盟的成员,这是历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金鸾在半空里拍打着双翼,义愤填膺的上告实情。 花问蕊听了金鸾的汇报后,神情果然瞬间变冷,寒似冰霜,她厉声呵斥,丝毫不给斗篷男留情面:“看来,水无痕家的小鬼还想被我修理一次,再狼狈不堪的滚回另一个世界啊!水无痕迦络,不论你如何纠缠,我都不会满足你的要求,你今天伤害了我空城的同胞,明天……就别想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被夺走武器的森原攸握紧双拳挡到斗篷男身前,一种全副武装上阵杀敌的架势,迦络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别冲动。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做个了结吧!”女仙抬起双臂,要求天地盟众上主退到她的身后去。 向来安稳随和的海蓁子,却一反常态的执拗起来:“女仙大人,请允许晚辈助您一臂之力。” “你听着,海蓁子,没有人规定,前辈就一定强于后辈,我现在就向你们大家证明这一点——” 神态雍容、行动果断的女仙缓缓阖起两只水碧色的眼,平展的双臂在身前虚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圈,在这个不可能从经络里释放能量的世界,天地盟见证了罕见的一幕。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炽烈的白光,在花问蕊双臂间形成越扩越大的光团,在斗篷男起步迅速奔向这里试图阻挠时,视野被一片强烈到无法睁眼的白光填满,众人纷纷闭上眼睛,直到那刺眼的强光彻底消失。 斗篷男略微颤抖的僵立在原地,他身侧的森原攸早已支撑不住半跪在地,头上冒出层层虚汗。 天地盟虽然没被伤及,可也被方才的情景吓了一跳:“女仙大人,刚刚那是……?” “刚刚那招,就是‘光系术法’的真正形态。”花问蕊的身周萦绕着雪白的余光,整个人像是降临人间的神明,充溢着令人仰视的神圣气息:“我说了,前辈未必能战胜后辈,与之同样的,外域的光术使用者,也未必就弱于本土,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空间,永远都没有绝对的事情。” “您说……刚才这招是光系术法的真正形态?那我们所用的算什么呢?” “光系术法的主要来源,除了自身能量,就是一个人的精神力量是否更接近于纯粹无垢的灵魂净土,越是内心光明的人,释放的光系元能纯度就越高,力量自然会更强大,不过,这仅仅是演化出来的光系术法形式,最原始的光,除了自己造就产生,还要借由天上的日轮之能。”女仙抬眼眺望空中的皓日,也带动了一众的目光随之转移:“太阳光无穷无尽,生生不息,结合自身力量与自然力量,才是最原始的、形态最真实的光系术法。同样的,你们所在的术法界中,任何一种属性的元能都是靠自身产生和释放,然而它们真正、原始的出现,也必须结合自然赋予的东西,比如,江海之水、火山之焰、沙漠之土、天雷之电,这些,都是自然现象,如果结合自身生成的同属性能量,就可以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关于这点,目前术法界里,也只有神无月一族的元术师可以做到。”宁日潇与大伙不约而同看向以悠,这个天地盟里鲜有的神无月后人。 “真是精彩的授课啊……”水无痕迦络用揶揄的口气低低冷笑了几句,他身旁的森原攸已经做好了启动“异空间转移装置”的准备,拇指指肚牢牢贴附在小绿盒的扁圆按钮上。 “是要离开了么?” “莫非女仙大人还想跟我叙叙旧?” “免了,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回到这里,不过也不怕,毕竟……只是个小鬼。”女仙半笑半真的眯起眼睛,和悦的神采下饱含锋锐的敌意。 “不如就在这杀了他!”在风扬等人的劝阻下,抑制杀机到此时的荆棘再也按捺不住,他抛出黑风镰箭步冲前,只消片刻便闪身到迦络跟前,速度堪比瞬术。 或许真的未及反应,水无痕迦络的衣袍瞬间被劈成两半,众人愕然惊呼,看到被一分为二的仅仅是空无一物的斗篷,捕捉到疾影的众人紧步跟上,却发现水无痕迦络飘离的身体往后一仰,乘风坠下,最后进入众人眼帘的,是男子俊如天神的年轻面容上浅含的笑意。 “他是故意的……”海蓁子沉声说道,对着崖下的空间久久凝视。 “森原攸也不见了!” “是用抢回去的异空间移动装置逃走了吧?女仙大人,如果您方才出手的话,他们可能就会落网,晚辈们不太明白,为什么您要放任伤害空城的人呢?” “对啊对啊,万一那两个家伙卷土重来怎么办?” 天地盟为此感到忧心, “你们以为,他动用真本事,我还会是他的对手吗?”女仙一声长叹,言辞中透出些许沧桑:“换做以前,年轻的时候还能游刃有余,现在我老了,打不动了。” “谁说的!女仙大人劈开结界的时候!那力量可是有目共睹的!您虽然多年不参与战争,可还是宝刀未老呢!” 花问蕊这次并没有因为芙菱的嘴甜露出笑容,她显得很寂寥,好像沉默的生活在一个无人的世界里,长达千年之久,弹指一挥间,世界内外早已天翻地覆。 “对不起,女仙大人,我们没能遵守约定,鹰隼联盟伤亡惨重,都是我们的过失。” 一起来到天之树上的小屋,留守小队满是愧意的向花问蕊致歉,由衷的感到无颜相见。 “事情我已经从金鸾那听说了,不是你们的错,况且……你们不是成功阻击了森原攸么。”女仙眼里的雾霾消散殆尽,露出了明亮爽朗的笑容,就好比这个世界里最炫目的阳光。 “哪里算是成功,还多亏了您及时出手相救呢,碧姐那边……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吗?”宁日潇看向归途小队的伙伴们,发现除了旅途疲惫带来的面容憔悴外,眼里净是些安心的神采。 “我们真要好好感谢女仙大人才行。”代特莞尔微笑,姿容美艳倾倒众生:“她不但救了碧姐,还救了叶大人,她们两人现在已经被冰衣武士队安全送回凝光城了,光之国那边一切安好,副使和执行者们打理事务也进行的有条不紊,大家放心吧。” “太好了!”终日悬心的窘境总算有所改善,天地盟好像卸下了许久未曾离开肩膀的重担,一瞬间轻松无比。 “一个身体里有冰结界,一个身体外有火结界,能把它们轻而易举解除……女仙,你究竟是什么人?” “荆、荆棘……啊哈哈,女仙大人,荆棘心直口快,您别介意啊!”小婉干笑着替荆棘捏了一把冷汗,好在女仙并不生气,还一副洒脱的模样。 “女仙只是表面孤傲,她的内心是很仁慈善良的,就凭她当初,肯给出玉凝珠,这其中固然有风信子打动人心的恳诚,但也能侧面表明,女仙者的本心。”宁日潇小声的评价让化羽连连点头,连执拗的相夫光子也再没有反对意见。 “其实,我并没打算隐瞒我的真实身份,既然被问到了,我就告诉你们好了。”花问蕊看着一群孩子充满期待的表情,笑容加深:“并且,你们也很想知道水无痕迦络大费周章的来到这里,究竟是想得到什么吧?” Chapter 0635 水无痕一族擅长的“妖瞳之术”与秋之翼一族的“雷眼”平分秋色,他们帮助波维路氏扩张雷域领土、平定天下已有了几百年的历史,即使当初冰国以极为丰厚的待遇引诱他们过去,两族都没有动摇。 然而在五十年前,发生了一桩惊世骇俗的大事件,它引起了规模空前庞大的一次“术法界大混战”,这次战争牵涉的国家多达十三个,就算没有意愿战争的国家也被牵涉其中。由于这次战争,本是如同亲兄弟般亲密无间的水无痕族长和秋之翼族长进行了毁天灭地级的殊死搏斗,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力尽身亡的下场,不但如此,秋之翼也因此次事件横遭惨祸,几乎全灭。 上述事件,在森原攸提供的历史情报后,于花问蕊口中再度得到证实,不管是多么石沉大海鲜为人知的内幕,尘封的过往终有被洗净灰尘重现人间的一天。 “水无痕迦络,不是在跟秋之翼叶若的决战中死去了吗?” “我也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本人的确还活着……那时,我还没有入住空城,只是来办一些事情,却发现,有人利用瞳术攻破了空间界限来到这里,有意跟踪我……” 回忆仍旧定格在那天,晴空流云与万丈峭壁之间林立的对视,花问蕊看着眼前两个姿容上等的年轻人,听着他们嚣张狂妄的索求,不假辞色厉声回绝。 “我好歹是你们的长辈,你们如此不敬,竟敢在我的面前大放厥词?” 穿着家族水涡纹蓝装的迦络开门见山向花问蕊提出“割爱”要求,遭到严词拒绝后,仍不改恭敬中却不失骄傲的语气:“迦络并不是在乞求前辈,希望您仔细考虑清楚,那个东西在我手里,总好过留在前辈身边……” “滚出去!”花问蕊一指天空,柳眉倒竖的叱令二人离开。 水无痕迦络不再多言,燃烧起熊熊火焰的双瞳,瞬间逼入花问蕊的视野…… 叙述中止,女仙大人坠入沉思。 “后来呢?您是怎么把他们赶出去的?” “他们要的那个东西,刚好是这个无法释放元能的空城里,唯一可以解除限制的例外,我就理所当然的把他们撵了出去,再后不久,就发生了术法界战争,此人再无下落……要不是森原攸的出现,我也还不清楚,这小子竟然还活着。” “那个东西可以解除禁锢经络的限制,怪不得您能使用那么高超的光术,恕晚辈冒昧,敢问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拥有如此神奇的力量?”求知欲战胜了一切,哪怕时刻铭记非礼勿听非礼勿问的守则,宁日潇的眼睛里,时刻写满对知识与真相的渴求。 “就是这个。”不经意间,女仙手中多出一颗浑圆的珠子:“它叫‘树浆果’,仅此一颗,是水无痕迦络一直想纳为己有的东西,它的神奇之处在于,可使人的容貌青春永驻,以及……” 欲言又止,女仙的神情很是寥落,虽然容颜依旧,可岁月无情的流逝还是带走了她发丝的颜色,变得霜雪一样洁白。 “不过,树浆果只有在空之城里才会起到它应有的作用,一旦离开,就会化为乌有。” “女仙大人,为什么您会有树浆果呢?您究竟……是什么人?”相夫光子不得已重复了荆棘的问题。 花问蕊沉默良久,随即将尘封多年的往事之门打开:“我,是你们光之国初代国主……福瑞迩的妻子,缇雅路丝。” 从天地盟接连露出的惊异表情不难看出,这个劲爆的消息对他们来说有多么震撼跟意外,对于女仙肌肤雪白是纯正白种人的推测仅仅抵达“天之国贵族后裔”的地步,然而一番交谈下来,竟让他们知晓了更加稀奇的事。 天之国歌琦利亚氏后裔福瑞迩成为光域国主前,就和他的妻子缇雅路丝分居两地,一直到福瑞迩去世,都没有再见上一面,而个中原因,居然是牵连甚广的巨大秘密。 当时,缇雅路丝作为“预言者”所指示之事无不一一应验,而拥有同样能力的福瑞迩在一次预言之后,毅然决然做出了令妻子反对到底的决定。预言说,福瑞迩会在一片尚未建立主权的土地上成为领导者,并在统治的十年之内,发生空前的世界性灾难,两个极端的结果交杂在一起,令夫妇二人纠结困顿,缇雅路丝为阻挠第二个战争预言的产生,用阻止第一个预言实现的方式,与丈夫商议,叫他无视这次预言的指示。然而,一向胸有沟壑、心怀天下的福瑞迩不这样想,他向来遵循预言所示出的任何事,哪怕代价是毁灭,也从不反抗甚至是改变命运。 缇雅路斯的劝阻没能成功,她的丈夫还是因观念不同离开了恩爱多年的妻子,当然,他希望她可以点头,一起去新大陆过新的生活,但缇雅路丝高傲自强,不加迟疑的拒绝了,他的妻子,无法忍受与一个观念想法背道而驰的丈夫共同生活,她摒弃一切身外之物,除了丈夫当年送给她的那把梳子,避世隐居到一处鲜有人光顾的地方,从此不问世事。 “那次我忽然搬走,来到空城,的确是刻意的躲避你们。”女仙平淡的声线下暗含不净的波涛,那饱含复杂情愫的浪花溅动着倾听者们的心湖:“因为曾经有一个预言说,会有一群光域领土上的孩子找上我,并最终铸就空城的劫难……” “这么说……果然还是因为我们……女仙大人,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甚至让我觉得惊奇,预言所说的‘劫难’,可是灭世般的恐怖,但是因为有你们在,神树保住了,这里的伤亡降到了最低,最后,还赶走了居心叵测的敌人,因为有你们在,预言被突破,是我从未见过的,哪怕是福瑞迩那个老头子成为国主并在最后发生战争,他那么竭力的改变预言带来的宿命,都没能转圜……有时候我会想,预言上显露你们的姓名,或许也是给我的一种暗示吧?” “您说预言上显露过我们的姓名?” “哇……这也太神奇了吧……难道我们成为上主都是上天注定的?”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不绝于耳,相夫光子从另一个角度看待问题,并发表不同意见:“说不定,能看到预言的还有十三队长,所以顺着名字找上了我们。” 相夫光子执壶斟酒,先是倒给女仙,继而照顾身旁围绕的伙伴,她漫不经心的随口一说,却让女仙对她另眼相看:“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兴许真是这样呢。” 森原攸因服用神树血液造成植被骤增时经过的地方,包括侍鸟团居住的部分“笼宫”,望着钢条弯折狼藉一片的惨状,鸟儿们发了愁,它们来时,这里就已经存在笼宫了,这么多年还从没遭过如此程度巨大的摧毁,凭借它们是无法像人类铸造宫殿那样让房子一一复原的。 天地盟得知后,义不容辞的撸起了袖子,在鸟儿们叽叽喳喳为难着不知如何开口请求时,纷纷豪气干云的一甩外套。 “走!修宫殿去!” “有一诺在,多建两座也不是问题!” “你们在一边看着就好,我们二十几号人呢!够使了!” “谢谢啾啾!辛苦各位了啾啾!”小蓝燕落到小婉拎锤的右手上,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 “放心啦!”小婉用爽朗的笑声回应它的感激:“别看我们一个个瘦不拉叽的,看到那个红头发没有?她一根指头就能把你的笼宫顶起来!” 在鹉嘟嘟军团和鹰隼联盟的帮助下,天地盟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这不禁让相夫光子想起,在光之国时,每次去田里帮农人们劳作时的愉快场景,一样的笑声,一样的晚霞。 黄昏时分,修补的宫殿已初显成效,因为一诺这个建筑师指挥有利,所以作为外行人的其余成员至今没出大的错漏,他们席地而坐,各色鸟禽环绕在侧,嘻嘻哈哈用人类的语言攀谈逗趣。 相夫光子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虽然两只胳膊累得抬不起来,可心情的愉快让她忘却了所有的忧愁,这里落霞漫天,绿草如茵,美得不似凡间。 “喝点水吧。”女仙给大家泡了缓解疲劳的清神茶,最后一杯端到光子这里,仿佛有意停步在她的身边。 “谢谢。”光子接过茶杯,并把自己身后树桩上的垫子挪到女仙的树桩那里:“女仙大人,请坐。” “你叫相夫光子是么?” 女仙坐下后,光子才慢慢坐到一旁,安静的点了点头。 “早在那个世界,我就听闻过你的大名了。” “是恶名吧……”光子流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再度回想起走出医院时被人们丢砸垃圾的画面,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脆弱,像一触即破的泡沫:“尽管,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人那些事,也不要在我不该停留的地方停留,可每次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进退两难,好像怎么做都是一样的结果,一样的不好。” 千言万语化作简短的几句陈述,这个世界里那个世界中,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能够真正读懂她心灵的歌声。 “你知道为什么在空城里,就只有鹉嘟嘟、鹰隼还有金鸾它们吗?” 相夫光子沉默的摇头,安静聆听。 “别看它们现在与大家一同欢笑,曾经,被巨大苦楚淹没的,绝对不仅仅你一个……” “过去,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我曾预言过,元灵岛将有一大种族灭亡……” 元灵岛是一座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岛屿跟国家、坐落在最偏远之地的动物小岛,那里几乎囊括了全部拥有人类智慧的元灵兽,面积庞大,有适合多种动植物生存的奇异地带,繁茂的森林,幽深的湖水,青翠的平原甚至有寒冷的冰地,在这里,竞争的激烈绝不亚于人类社会,没有与人类元术师达成召唤约定的动物会被视作无能的生灵,会遭遇同类及其他种族的排斥,一些天生便不擅战斗,却偏偏成为了懂得人类语言的动物,自然生生世世受尽挤兑。 这当中,就有不擅飞行的鹉嘟嘟一族。在其他种族眼里,鸟类家族飞翔的本领,是它们与生俱来的空战天赋,然而,鹉嘟嘟们不但身形笨拙娇小,甚至翅膀还退化成难以飞翔的前肢,许多同为鸟类的种族以欺侮它们为乐,据说当时,就只有鸟系元灵兽中最善战斗的鹰隼合族会出于不平保护它们。 “既然这样,那后来,两个种族为什么会反目成仇呢?” “鹰隼其实是两个种族,只不过因为当时的鹰族首领与隼族首领结成配偶,又为了巩固势力,才合并到一起的。鹰隼联盟公然的守护鹉嘟嘟一族,后来竟被爆出,鹉嘟嘟老首领一家的被杀,是它们所为,在种种证据面前,鹉嘟嘟一族不得不相信,让它们失去主心骨的,就是一直以来保护着自己的鹰隼合族……” 看着花问蕊遗憾痛心的表情,光子知道,她一定知晓真相,因而有些迫不及待:“那事实真相是怎样的?” “鹰隼合族联姻的两个首领紧跟着死亡,传出是鹉嘟嘟一族为报复所为,见两族纷争扰乱了元灵岛的秩序,元灵岛最高统帅‘帝灵元狮王’给两个家族下达最后通牒,勒令它们停止纷争,然而,没过几天,百兽之王也莫名死在了自己的洞宫,百兽群起,将弑杀统帅的罪名扣到两族身上……预言成真了,只是让我意外的是,即将灭亡的,并不仅仅是一个种族……”女仙似有无限惆怅的望向远处虚空:“金色鸾鸟是我的元灵兽,它悄悄来找我,求我救救这两个无辜的种族,我本想遵循预言袖手旁观,可当我看到病中的鹉嘟嘟首领瑟瑟发抖的样子时,我后悔了……或许早一点通知它们,就不会酿酒日后的灾祸……” 女仙没有继续说下去,声音出现近似哽咽的颤抖。 “明显是有人故意挑拨双方,并暗杀元狮大王嫁祸两族。” “我何尝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金鸾是百鸟之王的副手,对每个鸟类家族都了如指掌,它不止一次的夸赞,鹉嘟嘟的善良和鹰隼的忠诚,这样的种族,怎么会互相残杀、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呢?尽管是动物,可终究是拥有人类智慧的生灵,懂得控制自己,懂得什么是节制跟欲望……那一天,下着大雨,即便雨停,天上厚厚的乌云也没有散开,金鸾带着往日里最亲近的部下们飞来投奔我,继续恳请我出手相助,那是些被其他食肉兽族灭掉伙伴、或是被入侵元灵岛只为抓取美丽小鸟获取商业利润的人类带走了家人侥幸生存下来的小鸟,和鹉嘟嘟一样柔弱无助,我再也受不了了,连夜带着金鸾跑到元灵岛,竭尽全力的带走了它们……” “所以,它们才会这样感激您,对于它们来说,您是给予再生机会的恩人啊。”相夫光子很受感动,尤其想象出一群柔弱无助的鸟儿在生死边缘挣扎徘徊的惨烈景象时。 “如今的它们,已经是随我来这里的那批鸟儿的第四世子孙了,除了金鸾,曾经的那些都已经……” “但是,曾经的那些,却把意志传承给了它们的子孙,您知道吗?当我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它们暴露的敌意,仅仅是出于对您安危的着想,其次才是空城,最后才是它们自己……”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一直在为没能告诉它们真相而感到后悔,越是后悔,时间就拖得越久,到最后,越来越觉得没有去说的必要了……” “我不这么认为。”光子低缓地说道:“与意志一并传承的,不仅仅是信念,还有彼此的仇恨,它们现在,一定都还认为那段相互冤枉的历史就是事实,这对它们不公平不是吗?它们有权知道真相,如今鹰隼联盟近乎一半的战士都已经不在了,如果鹉嘟嘟军团能放下成见,打开心结,相信那些死去的同胞也会很欣慰的。” 花问蕊弯起眉毛,眼瞳中荡漾着水一般的温柔:“本来,我是看你陷入伤感,想要通过叙述过往的事来安慰你,没想到反倒被你劝解了,你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你们天地盟的所有成员,都那么的非凡。” “若我们非凡,那么女仙大人则更为不凡,因为,你能看出一个人的潜质,甚至是……读取最终的结果。” 花问蕊依照光子所说,集合了鹉嘟嘟、鹰隼全部的成员,在空之镜,揭开尘封的真相。 很晚了,相夫光子仍旧睡意全无,她倚在修好的笼宫下,借着水样的灯光闲散的发呆,偶尔,会想起女仙白日里所讲的那些话。 “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女仙大人的心结,想必从此解开了。”金鸾合拢双翼伫立在灯旁的岩石上,与相夫光子眺望夜空的同一方向。 “女仙大人也是人啊,也会有人的挣扎、矛盾以及退缩,可是,她又是那么不平凡的一个人,某种意义上说,真是近乎于神仙的存在……”光子发自内心的赞叹,世界上,能让她敬慕到此的人,寥寥无几。 “是啊,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人类……” 年轻时的缇雅路丝有一头垂泄腰间、美丽的香槟金色卷发,水碧色眸子永远是未经尘世的纯粹,她 Chapter 0636 是时候回去了。 完成了此行的目标,获得了女仙的认可,也竭尽全力使空城获得暂时的安宁,天地盟打算就此离开,回到原本世界的光域,继续为信仰奋斗。 临行的前一晚,侍鸟团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它们要为即将远走的天地盟诸人准备最别开生面的欢送宴。作为主厨,落月啼小婉的双手从中午开始就没闲过,虽然有化羽等人从旁帮忙,也有做事愈发条理的小鸟们叽喳助阵,可她还是希望时间更宽裕些,至少,也要为女仙和这里的每一份子,留下一个有着美好回忆的夜晚。 “知道吗,芙菱,人的味觉记忆是很强的,甚至很久前只吃过一次的东西也能在多年后记得一清二楚,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做出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来虏获大家的味觉记忆!你就……诶?……芙菱……?” “她啊,早就溜出去玩了,你指望她消消停停的呆在厨室间,比让她不吃饭都难!”倩儿笑着搬了一筐马铃薯进来。 刚才还热情澎湃使劲张罗在厨室间打下手的芙菱,早就被化羽熬制的香甜草药汤勾走了,由于生理周期问题她从早上开始就腹部作痛,这里没有红糖,化羽只好把驱寒的草药和香甜的红豆熬到一起,烹制了味美效佳的良药。 “哇,这么一大锅啊,化羽太心疼我了吧!哈哈哈!喝不完呀喝不完!”芙菱猫着腰跑到角落里,对着热腾腾的红豆草药汤一脸陶醉。 “喝不完就给你刺猬哥来点!”千刺一甩额前刘海,然后屁颠屁颠的跟着蹲过来,用胳膊撞了撞芙菱的肩膀。 “干嘛!”芙菱把锅捧到一边,歪着脖子翻白眼。 “我都饿死了,给我来点!” “饿了你去找小婉啊!” “我刚刚去找她,她叫她的护花使鸟叨我,现在那扇门我压根别想进去!”千刺郁闷的头发都趴下来了。 芙菱眼睛一亮,随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回旋,她慷慨的盛了一小碗出来,豪迈的把它塞到千刺手里,口吻雄浑:“跟姐混!有汤喝!” “芙菱……”千刺泪眼巴巴的望了她一会儿,低头瞅了瞅红豆汤,囫囵一口吞。 芙菱窃窃鬼笑中,一副对方中计她大喜过望的表情。 “千刺,你在喝什么?”化羽走回来时,看到千刺满脸幸福的吧嗒嘴,忙问。 “红豆汤,芙菱分给我的!”千刺一指雪中送炭让他感激涕零的黄毛姑娘。 化羽一愣,绕过千刺看后面憋笑憋到肚子痛的芙菱,一脸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她这副样子,千刺还以为她也肚子痛:“要不要来点?” “哈哈哈哈哈!”芙菱坐地开笑,再也忍不住了。 “你笑得太夸张了吧!”千刺无奈的抽动嘴角。 “夸张的是你吧?那是化羽给芙菱做的补血药,女人专用,你也敢来!真想当大姑娘也不带这样的!”相夫光子口舌不留情一股脑把真相吐了出来。 芙菱爆笑不止的同时,是千刺怒发冲冠的一幕,因为饥饿萎靡软倒的头发,重新站起了:“嘉琦芙菱……你简直……” “嘿嘿!”芙菱扒下眼皮吐舌头,摇头晃脑做鬼脸。 “别闹了别闹了!快来品尝一下本人的最新力作!”小婉临时兴起做了道新菜出来,这简直就是千刺的曙光啊,他丢下空碗还没等小婉介绍具体用料就将盘里红绿相间的菜吞掉一半,小婉得意的拍着他的肩膀朗笑:“怎么样!芥末炒红椒!好吃吧!” 众人连同一起赴宴的鹉嘟嘟,从头顶整齐落下一排竖线,景象甚是壮观,不过,最壮观的要数千刺的表情,如果说前一碗红豆汤是让他费尽九牛攀上峰顶,那么这盘“辣不死你我不叫小婉”的名菜,就绝对是把刚喘过来气的他扔下悬崖。 “依旧是怪物般的创造力啊,比起苹果馅包子、羊奶煮米粥、香蕉炒猪肝不知味道怎样……”疾藤看着千刺崩溃在地的惨状很是同情。 “你去尝尝不就知道了。”助贤难得搭话。 “你去我就去。”疾藤鼓足勇气。 “……” 笼宫群各处被斑斓的彩光占据,还有人与鸟汇集的欢笑声,宁日潇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含笑注视这一切,随后她发现,同样没有参与到其中的以悠,一贯严肃的脸上,似乎也被树影投下的暗光染上了些许寂寥。 “怎么了?有心事?” 风摩以悠难以释怀般的长叹一声,让观察入微的宁日潇更感惊异,是什么事,能严重到让以悠这样的女强人感到疲惫? “在神之国遗址里迷路的那次,我看到一面古老的石墙上,用方形文字凿刻的历史记述,我反复查验,均证明那些字是一千年前余留下来的,然而……记述的内容,却是在三古国消失之后,甚至……还有我们晴尊即位的一项。” “你确定是一千年前留下来的?”宁日潇听后亦觉惊讶。 “我研习过考古学,对这点十拿九稳。也问过女仙,她说不知道这样的记载为什么出现在空城,可是……我不这么想。”以悠透过鸟群看坐在当中与大家说笑的花问蕊。 “你觉得……女仙她知道?” “这空城有太多的事物,充满了神秘跟莫测,我们不知道,女仙却未必不清楚,这里看似另一个世界,却处处折射本来世界的影子。” “女仙不说,大概是有她自己的难处吧,”宁日潇点点头,也跟着望过去。 “如果不是国府需要,我真想继续留在这里探索。” “我想,每个人大概都跟你一样吧。” 回想起来,那布满尘沙的破旧石壁上一行行工整的刻字,至今仍历历在目。所叙内容,与术法界流传下来的版本大同小异。 (以下时间,从光域四代国主玉灵碧即位之日开始算起。) 一千年前,屹立在世界大陆上的三个势力——神之国、天之国、地之国,在一夜之间凭空蒸发。三国消失的五百年后,余下的无籍民众凭借双手创立了崭新的国家,被后世称作“术法界六国”,六个崛起并趋于稳定的国家,为了扩张更大的领域连年交战,纠缠了四百余年,直到八十多年前,一个成立不到二十年的寒带小国以其独特的统领方式逐渐强大,他们四处收拢为战斗奔波却永远只被当作工具、早已经厌倦了战争却不得不去完成使命的拥有“神之印记”的家族,这些拥有“神之印记”的人体质奇异,生来便具备独特强悍的实力,冰之国高薪聘请他们入籍,并给予最优越的待遇,于是,所有的神之印记家族心动了,纷纷离开故土,向异邦投奔。 这个寒带小国便是一百年前成立的冰之国,因为这次大规模的举措,致使本国军力剧增,术法界战局势力之间的天平显然出乎预料的倾斜向谁也不曾预料的一方,六国陷入恐慌,他们作战的主要军力就是这些战斗家族,为挽救自己,迫不得已宣布休战协议,试图拉回奔走他乡的超能力家族。 影响历史的重大改革由此产生。 六国停战于八十年前,相互之间为表信赖签订了不再发动战火的同盟条约,硝烟弥漫了几百年的术法界大地,终于迎来了和平的一天。此时,隐藏锋芒多年的各地微小势力不再屈居人后,一一在自己的领土上建立主权——七十年前,花国成立;五十年前,光国成立;四十年前,月国成立。 如果六国交战百年算是术法界形成以来的第一次大战,那么术法界的第二次庞大战役,便起始于光之国初代国主统治的第九个春秋,也就是那场著名的“风雷战役”引发的全界混战。 六国征战连年不休的岁月已然成为历史的尘埃,然而当新一次术法界大战点燃了火把时,又是那么的令人始料不及,这次,不仅六国牵涉其中,就连其他小国也难以幸免。 雷之国与风之国在宝矿交易中产生矛盾,是这场术法界混战的伊始引爆点,雷之国国主命水无痕家族到风域杀掠进攻,在风域境内,却是两个雷之国神之印记家族殊死搏斗了起来,光域大军前来助阵,被风国国府误认为雷光联手狼狈为奸,风国于是向友好同盟泽之国求助,泽国便派出兵队赶赴边境,与即将离开回归光域的上主大军展开激战,泽之国闹饥荒,风国曾出手相助,因而此次援助竭尽所能,泽国兵队人数稀少,秋之翼梨觞由此大意轻敌,被敌人以少胜多,“泽兵,小而精”便是从那时流传开来的。 在秋之翼梨觞大败而回之际,火之国早已趁泽兵力外出的紧要关头伺机入侵,大肆攻城占地,与泽相邻的山之国为得自保,出兵到泽域抗击火军,可终因双方均不了解泽域的险恶地况,引发二者皆伤亡惨重的战争悲剧。火国军力强盛,险中胜出,在遭遇打败光域军团的泽国术师队后落荒而逃,山国余众由此获救。 水之国虽说未曾参与混战,却也因利益矛盾险些跟冰域生死相斗,战火四起民不聊生的当口,被牵累到不堪重负的花之国终于向各国提出,愿“支付高额钱款,换取世界和平”,花之国当时的代表在第一次十王会谈上表示,各国争战劳民伤财,损失的终究是本国的利益,他们花域乃重财轻武的经济大国,愿意出钱替各国抚平“伤口”。 各国经过这一连串的战役,均是疲惫不堪,各国国库空虚急需填充,在这样的情况下,新一次和平条约理所当然的诞生了,“用钱买来和平”的花之国霎时间也受到术法界各地“商族”的感激,于是,不断有商人聚集到此,经营买卖,成就了商业大国的雏形。 战争耗时三年,终了之期,亦是光域初代国主福瑞迩辞去国主宝座之日。二代国主帝圣继位时,是为光域第十三年,这位术法界著名的英明国主是光域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君王,整整三十载,为光域的稳定富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可惜帝圣晚年多病,没能及时阻止二子允帝逻任意胡为,第三代国主尊帝圣鹿仅仅在位三天便遭遇允帝逻迫害,光国由此进入最黑暗的时期。 直到玉灵碧和天地盟的出现,给这个陷入地狱的国家重新焕起一片生气,允帝逻因恶贯满盈罄竹难书,被赋以“废帝”之名,从光国历代君王中除名。 ——记载截至于此,也结束了风摩以悠在观看时,惊心动魄的旅程。 来到空城已有数日,骤然离开,还是心生难舍,回首遥望这里的碧海云川、一草一木,天地盟集体陷入沉思。 前来送行的女仙、金鸾、鹉嘟嘟小五身后,聚集着空城的全体成员,这是一次灵魂的救赎,至少在这些被驱逐至此的元灵兽心中,彼时的那个天下,仍有温暖留存。 “不管将来怎样,我仍要代表空城说一句,欢迎你们下次再来!” 花问蕊坦诚的展开双臂,面容上蓄满温和美好的笑意,鹉嘟嘟五号和小蓝燕同时跳到芙菱还有千刺的手上,与他们话别。 “啾啾!这是给你的啾!”小蓝燕把自己最漂亮的蓝色羽毛衔到千刺手心,扑棱棱飞回小婉的肩膀。 “你之前不是要烟花黛的种子吗?我顺便弄了些柳絮给你,回去试试看能不能种吧。” 鹉嘟嘟五当家扛了个比自己个头还大的包裹,要不是里面是满登登轻悠悠的柳絮,芙菱定会把它归结到怪力小肥鸟的行列当中,她伸手捏了捏小五的肥脸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谢谢啦,小肥鸟,有空到我们那去玩,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样的场景,大概过了今天之后就不会再有了。”金鸾略显惆怅的在女仙身畔感慨。 “他们改变了这些孩子对人类的看法,这是凭我一己之力都难以做到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金鸾……” “是,女仙大人。” “放心啦,女仙大人,我们可是很喜欢这里的,就算你不让我们来,我们也要想办法偷着来!”芙菱开着让人欢乐的活泼玩笑,又勾动起众位的笑容,她总能率先发觉一些别人看不到东西,即使她没有刻意去聆听和观察,这近乎一种天赐的本能,时刻伴随着她。 在女仙的陪伴下,众人顺利离开空之城,前往初始落脚点的那一片晴空和海域,徒步漫游在空荡的天际,他们已没了来时的急切跟担忧,碧姐安然无恙,这就是最好的任务结果。 “各位,把送你们来到这的异空间存储装置准备好,等下我会告诉你们怎样离开,空城的出入口只有一个,算是唯一的途径了。” “女仙大人,有个问题我不明白。” “说说看。” “森原攸的空间转移装置可以把人送过来送过去,我可以理解,但我们这个,好像只是存放东西用的‘存储匣’啊,为什么也能办到呢?” “严格上来说,存储类的装置是不能做到这一点的,不过你们手中的零启器还有城主玉印不一样……该怎么说呢,总之以后,你们慢慢都会知道的。” 要不是时间紧迫,宁日潇真想刨根问底,女仙究竟在刻意隐瞒些什么?面对芙菱的疑问,如此仓促的搪塞,过于明显了。 行走到日暮黄昏,漫天染上胭脂的红晕,女仙的脚步终于停下,她指着天际深处一个虚空的方位,做出指示:“你们把装置聚集到一起,越近越好,等下,这里会出现‘空间涡流’,你们将乘着涡流被带回原本的世界。” “我在想,我们二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从天而降,等回去,会不会也从天空之塔上……” “苍棱我拜托你不要再说了!”芙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迫不及待请教女仙:“大人,您有什么办法吗,我可不想摔得细碎细碎的!” “当空间涡流出现的时候,会产生极大的风暴,你们要抓紧手里的装置,切不可松开,唯有这样,才会平稳的降落在你们消失时所处的最后一个地方,当然,如果不小心弄掉了,装置就无法稳固操纵涡流,被卷到天上还是海里,就不得而知了。” “喂……芙菱……”众人齐刷刷的指向她,异口同声:“这次给我拿稳了!” “诶——?”芙菱瞪圆眼睛惊恐尖叫,随后哭丧着脸把头一耷:“别这样嘛……” 上主们专属的方体物品一个挨一个聚拢到一起,很快便有澎湃的流光滔天涌出,金色笼罩视野,吞没周遭,形成一股别样的力量长虹般贯穿出去,打在对面的天空里定格,一个旋转中逐渐扩大的可见空气涡流随即呈现。 它就像一团不会移动的飓风,镶嵌在湛蓝的空际等待踏足的“旅人”。天地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来时是蹦极的坠落感,那么这次绝对是被飓风卷上了天的急速飞升,在一片不由自主的尖叫后,他们出现在天空之塔顶端——来时那扇无门的天空入口。 时间仿佛停止了,他们的面前隐隐残留着女仙含笑面容的幻影,许久的沉寂过后,小婉提醒芙菱不要再把零启器丢下去的叫嚷声间接唤回了众人心神——这里是天空之塔,是原本的世界。 Chapter 0637 一大清早,凝光城南北双门外便被各型各色的人拥挤到水泄不通,加上同着规整制服浩浩荡荡回到国域的天地盟上主全员,更是一路引得民众围观,他们极受欢迎,旅途的尽头还能赢得无数掌声和喝彩,不知几时起,他们英勇同赴异地拯救国君的消息传遍光域内外,人们期盼着他们的回归,临近消息传来的一段时间内簇拥在凝光城最近的一圈,在守城术师的拦阻下翘首以盼。 御政宫庞大的阵势以及在场的数位队长通通没能压过天地盟众上主如虹的气势,他们也并不是有意,只是忽然归来,面对熟悉的种种,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诠释心境罢了。欧也从容隐匿在人群中默默凝望他们,脑海中浮想联翩,次次落定在最初进城时,首度与一行上主碰面的情形,那平淡却凌人的气魄,至今仍记忆犹新。 “欢迎回来,天地盟的上主们。”圣颜沧雪一如既往的温和,摊开双手的同时展露笑容,最是由衷的欢迎他们。 “队长大人,还有各位……我们回来了。”为首的风扬满面春风向众人示敬,在数十米外群众的沸腾声中,率领身后诸人,随各队长进入北门。 就近的冷泉宫里,早已备好了温热的茶点,落座后,圣颜沧雪直接步入主题。 相夫光子看着圣颜队长从未更改过的温柔脸孔,打从心底的松了口气,如果换做其他人,还真不好说,但是是沧雪队长的话,就表示事情一定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而事实证明,相夫光子的揣摩是正确的,以总队长为首的十三禁卫军,包括难缠的夜原队长在内,不但没有怪罪他们弃国事于不顾一同离开这么多天,反而告知,已经从宝绿岛梨觞那里获悉了所有的真相,并由沧雪表示说,让大家受委屈了。 其实,早在天地盟回来之前,他们被晔王圣母联手迫害的消息就传遍了术法界各地,本对他们心存不满的人们恢复了以往的支持和崇拜,反过来偏激的认为所有事情都是惠溪梨觞造成的。 天地盟听说后,不但毫无喜悦,甚至深感讽刺,他们无不清楚,这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真实写照,梨觞和惠溪因为失败才被人们以为是所有恶事的始作俑者,然而论起真实内幕,那水无痕尽便彻彻底底是天地盟的个人过失,与那二位并无关联啊。 十三禁卫军大概清楚这一点,夜原切才严肃的警告他们“不要以为曲线救国,就是功比天高的大人物了,你们屡次包庇叛月逃犯甚至放任他们逃跑,也是不可赦免的大罪,不过总队长说了,可以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凡事,还是要听从十三禁卫军的指示才行。”说到此处瞥了相夫光子一眼:“尤其是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杀的人不碰。” 相夫光子听出这声音是朝自己来的,面不改色,却也没有表情,知道圣颜沧雪准许他们离开,她才利落起身,脚步不停的直奔无尘居。 大姐始终没有出现,要知道,她才是最让众人牵挂的人和事,一众连喘息的时间都省去,迫不及待往碧玉宫的方向奔跑,想象着大姐会以怎样明媚喜悦的表情迎接他们,万万不曾料想,这样的一幕率先进入眼帘——她披散着略失光泽的绿发,在水烟灯盏的照耀下隐隐散发凄楚无助的光,脸色苍白,不断捂着嘴巴咳嗽,时而伴有窒闷的喘息。 相夫光子心头一绞,没来由的痛楚瞬间席卷心神和脾脏,她不自觉喷薄一口鲜血在地上,在伙伴们惊慌失色的叫声中慢慢模糊了视线。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赤脚迈上血染的台阶,蔷薇在她的身后绽放,零落的花瓣铺成一路红毯,她凝望漆黑无光的天空,走了好久好久,忽而被一只伸出的巨爪扯住了脖颈,那股力量任凭她抵死挣扎,也不肯松懈一分,就这样,徐徐的将她拖往无尽的黑暗,她拼命挣扎,想回到最初的路,当得以如愿解脱时,回首瞬息却发现,身后亦一片墨色……没有路了,原来,她早就失去了退路,早就无路可退了。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时,探樱正和琉璃子在外间熬制热汤药,相夫光子意识到当下所处的正是然姐的房间,她缓缓起身,想去弄清楚碧姐为什么那样憔悴。 化羽、宁日潇、风扬和助贤留守无尘居,光子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低声的谈话,并且有自己的名字。 “女仙大人把我从火封结界里救出的时候,就悄悄跟我说明情况了,连她都束手无策,就说明,这个毒,真的没有办法解,与其让更多的人担心,不如只有我们几个,让这个秘密石沉大海,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这样的事,又能瞒多久呢?纸包不住火,光子他们早晚会知道的。”宁日潇压低的声量里充满了伤感和不安。 “如果告诉大家,碧姐患的只是一般的哮喘病,他们一定会问一向健康的你怎么会忽然得病?然后以他们聪明的头脑,一定会跟火封结界关联起来,但是火封结界会造成哮喘病这样的说法,未免太牵强了。” “我也这么认为。”风扬赞同妹妹的反对:“碧姐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被关结界里时间太长竟然会导致中毒,女仙也跟你说了,如果纯粹是冰封,顶多造成体质阴寒,调理一下便可,可惜,火封结界力量高于冰封结界,且具有毒性,如今,毒性已经侵入碧姐你的血脉,不如就让大家知道,让光子这个毒术师也想想办法……” “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如果我的情况是简单的中毒,那我也会让光子帮我解这个毒的,可我很清楚,这种毒是不可解的,它就像一种诅咒,直到灵验了才会消失,一旦启动,就不可能有挽回的余地了。” “就算理论上是这样,不试试看的话,怎么知道会不会发生奇迹?我们是绝不可能放着你不管的,不管有多艰难,我们都一定找到破解的方法!决不让你的生命因为它而终结!” “没错!我们全力以赴的寻找!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大姐,你在我们遇到困难甚至是危境时,常常鼓励我们不要放弃希望,那么现在,你也要相信我们啊!” “我相信你们,我也希望有奇迹,不过,我还是不打算让大家知道,尤其是光子……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比我好不了多少,已不能再承受任何强烈的打击了,而且,我担心她会因冲动做出傻事,光子已经不能再遭受伤害了,即便现在,我也清楚她内心的矛盾和挣扎,绝对……在我们每一个人之上,她背负的如此之多,我们不能再给她施压了,哪怕将来有一天会遭到她的不谅解,我也在这里恳求你们,千万要守口如瓶!” “好,我们知道了,我们会记住的,请碧姐放心。” 得到几人的理解和支持,玉灵碧微笑着落下眼泪,与此刻躲藏在门外木架后的相夫光子不同,前者充满期盼和安慰,而后者,则有无法宣泄的满满悲伤,她无声的痛哭,十指指甲深深剜入掌心,如同她被万箭穿心的煎熬。 故作苏醒,佯装不知,相夫光子用微笑掩饰她真实的血泪,得知碧姐只是患轻度哮喘之后,她在无尘居略略小坐了一会儿,便喝了探樱等人送来的药,回到了紫恒殿。 途中,落痕和探樱来报告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她的思绪时而停留时而飞走,在两名部下离开后,拿出留藏已久的十三禁卫军队长合照。 这是一张非常珍贵的照片,是当年,相夫光子向沧雪队长借用白菊刀时偶然间抓拍到的,她的目光总是停留在沧雪队长温和的面容上,惟独这次,她的眼神在每一张脸上游荡,忽然眸光阴冷,抬手将照片撕了个粉碎,并散落在地,憎恨的践踏。 当念冰走进,用一向的快语速报告他所监视的对象行踪时,看到的是相夫少主彷如上了妖异眼妆的面容,眼角和唇色同样殷红如血,脸色却显得分外惨白,她的表情冷漠凌厉,容易使人心生胆怯的杀机一直萦绕在气息当中。 “光子大人,你还好吗?” “念冰,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亲自处理吧。” 本以为,对敌人联手早已见怪不怪,可真的看到如裳金弱四人在一起谈笑风生时,相夫光子还是顿生无名怒火,她的眼里有炙烈的敌意在燃烧,闪身过去,仿佛释放许久未曾宣泄的能量,一脚踹飞一对恩爱伴侣,并左右各一,踩踏在骨骼无奇的脸上,身姿一定,面朝如风寒苇停了下来。 “相夫光子!你这是干什么!”玉金和弱水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乖乖受踩,如风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失控的质问起来。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聚在一起,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寒苇裳刚刚启唇,便被瞬间移动过来的光子一脚踩中脑袋,把开合的嘴巴瞬间压闭回去:“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口中的污言秽语,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如风鬼鬼祟祟地掏出相机,试图拍下光子倚仗武力欺人的画面,不想被光子飞来的拳头一击砸碎,惯性磕断了门牙,如风崩溃的倒地痛哭时,光子转露笑颜:“下次再做出让我不爽的事,我会让你们像这个相机一样粉身碎骨,不信你们可以试试,你们可没有相夫兰咏的待遇,可以在任何时候全身而退。还是擦亮眼睛,就算要拉帮结派,也得慎重选择对象,和某人有关的,我必定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寒苇裳疯了一样在地上转圈圈,恨不得把相夫光子掀下地来好好踩一踩,剧烈的动作滑稽可笑,惹得玉金弱水怒火全消,寒苇裳气恨不打一处,咆哮道:“这是我们的自由!你凭什么干涉我们的语言和行为!” “有我在,你们就别想再得到什么自由。”相夫光子同情寒苇裳的白费力气,干脆自己从人家头顶离开,翩然降落的瞬间逼近仇人的脸:“尤其是你,寒苇裳,你真的以为有些事情做过就算了么?真的以为人命关天的案子会永无侦破之日么?不过是看你可怜,让你多活几天,你再不反省反省,继续为非作歹的话,可就别怪旁人无情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神经病!你说的全部都是疯话!”寒苇裳恐慌后退,不慎将自己绊倒在地。 “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我真佩服你的良心,它大概从来没存在过吧,所以根本不懂得心虚和愧疚!” 比起相夫光子眼底流露的冰冷嘲讽,寒苇裳的痛恨尤为明显,她大声朝光子咆哮,抬手便打过去一巴掌,被对方紧紧抓住后,干脆上牙来咬。 相夫光子将她一个过肩摔扔到地上,轻轻巧巧,未曾伤人,寒苇裳却觉得自己颜面无存,从而歇斯底里:“你一直在栽赃陷害我!你拿出证据啊!否则我告你诽谤!你已经污蔑我很多次了!我不跟你个疯子一般见识!你这么欺人太甚!我就要上告你!” “寒苇裳你的选择性失忆还真人性化,只记得别人如何,却不记得你自己都做过什么,污蔑?诽谤?你去告啊,正好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你列入调查范围,如果你敢的话,我随时奉陪。” 寒苇裳从小就不跟人正面冲突,因为她担心被对方记恨从而遭受无妄之灾,像是被报复从而杀掉之类的,所以她基本上不树立敌人。但是,相夫光子是个例外,她不但不会让自己生出担忧性命的畏惧,更是乐于与其为敌,或是干脆至死不见。然而今天,相夫光子让她感觉到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怖,就像一个杀戮死神,即便没有拿刀,没有沾血,单是往那一站,也充满了叫人生畏的戾气,好像,她寒苇裳的生死存亡,全在此人的一念之间。 相夫光子前往久违的质检府路上,遭遇了她自回来之后便会不由自主想起的男人,听说,他曾在自己昏迷期间前来探视过,不过很快又被师妹叫走了,相夫光子差点忘了,思念不表示关系的确立,仅仅是她个人的情不自禁罢了。 “好久不见。”她说,疲惫的双眼落进那两片天蓝中。 “好久不见,身体好些了吗?” “没大碍了,我现在要去工作,等回来再聊吧。”光子的口气淡淡的,轻轻一偏,从云罗的侧面擦肩走过。 “你几点下班,我接你。” “怕我被狼吃了么,这么短的距离也用接?”骤然飘来的短句让她脚步停顿,故意不回头,也没反应过来。 “我在外面等你,去吧。”云罗风树也背过身去,表情中有不曾流露的满足。 没有浪漫的烛光,没有红艳的玫瑰,她所得到的,仅仅是一双让她感到踏实的深邃目光。日暮时分到日夕咖啡馆是她喜欢做的事,云罗风树不知从何时起把这个习惯揣放心中,适时地,给了她一份惊喜。 落日徐徐下坠,独留绚烂异彩涂抹天际,晚霞的胭脂光晕挥洒在脸上,是最好的天然雕饰。马卡龙的清香宁静心灵的田野,白咖啡的醇浓洗去舌尖的苦涩,这种淡淡的幸福感,此时此刻,近在身边。 “这算是约会么?” “从我的角度来说,是。” “碧姐给你发工资了?”光子忽然萌生出逗一逗这块木头的俏皮心理,眉宇间不自禁暴露出恶作剧时的可爱微笑。 “晴尊大人正在考虑加薪的问题,我说,想要多养活一个人,这确实是个必要的提案。”云罗风树明明在说笑,却还是一本正经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样子。 “哦?你想多养一个谁啊?对了,米荧好像只是个住客,还没工资呢。“ “师妹现在在卓莎集团里工作,有自己的收入,我不担心她。” “除了你师妹,还有谁能让你这么费心啊?” 云罗风树沉默不言,目光直直盯着对面女子的双眼,专注而认真。 相夫光子没有不知所措,用坚定的眼神回应他的注视,并露出少见的温存微笑:“或许,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正式开口了,再来告诉我吧!” Chapter 0638 金钗宫里暖香四溢,时而琴音渺渺,时而叹息如歌。吉祥泡了真怀最喜欢喝的稀有香茗,一心一意在旁伺候,真怀华服着身,妆容别致,却掩不去眉间的顾影自怜,她坐在梳妆台的银镜前,沉默良久才缓缓说了一句:“空有美色对谁使?” “帝妃大人,您不必忧愁,如今晴尊已经回来了,晔王和圣母这两个障碍已经被铲除,您大可以把目标锁定在这位国君身上。”吉祥一边替主子捶腿一边支招。 “我本无意争权夺利,若不是为了我尚在人世的父母,以我的为人,怎会罔顾他人死活?” “帝妃大人不要妄自菲薄,您没有错,错的是害过您的人,依吉祥看,天地盟还好说,倒是相夫兰咏那一党的,实在不能不注意。” “我压根就没瞧上过硫琅如风寒苇裳之流,相夫兰咏更不必说,老奸巨猾无出其右,和天地盟怎能相比?”称赞完,真怀的语意急速转折:“不过,终究只是外人罢了,于我来说,除却家人和心腹,再好的人也不过是相互谋取利益的工具。” “帝妃这话私下里说说就好了,在外万不可表露出来,看天地盟如今的势头,怕是更胜从前了,十三禁卫军队长的态度转折尤其大,不但没有怪罪相夫光子诈死牵累相夫兰咏,甚至我听说,兰咏几次差人到宝绿岛上告皆被撵了回来,还有那威震天下的琅琊队长,安置在凝光城刑讯室里的刑具一个不留被上主销毁,他回来之后竟然默不作声乖乖认可……一切的反常,都在向我们透露同样的讯息,那就是……没有什么能再压制天地盟了。” “十三禁卫军心思诡秘一向不为外人所知,天地盟的斤两倒是好猜,不过,十三禁卫军如此巨大的转变,不得不让我怀疑……他们别有目的。”真怀端起温热的茶水,还未入口指尖便剧烈颤抖起来,随着一声落地碎响,吉祥匆忙跪下收拾,真怀则望着地上的残片,泪水长滑,茫然呢喃:“……看来,要暂时结束了。” 就在真怀哀叹落泪的时候,凝光城天禁会议大厅里,以奇陌总队长的名义、由圣颜沧雪主持的国府大会正式召开,原梨觞集团的人被阻隔在外,顾问团御政宫出席的成员就只有名海川、凤姬、鬼杰等少数旗主。 “此前,国府历经了一段非常时期,晴尊被掉包,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均被蒙骗,不过现在好了,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我觉得,是时候让国府回到正轨了。” 相夫光子举起右手,预备发言,在沧雪队长微笑许可后,直截了当表示说:“所幸国事在诸位副使、执行者的努力下,一直没有被耽搁,我反而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消除那段‘特殊时期’里遗留下来的‘东西’。” “相夫少主不妨说说看。”玉灵碧朝她点头示意,得到了光子一抹安慰式的微笑。 “首先,外逃中的国府罪人秋之翼惠溪,必须全术法界通缉,不论死活,都带人来见,另外,神无月香玉和神无月夜千雪也在通缉范围之列,至于其他尚在光域的梨觞集团成员,我们国府必须一一严加盘查,必须消除一切梨觞惠溪存在于国府的痕迹,具体的实施方案,我已经做了充分的预备,就在这个文件夹里,有我全部的想法。”相夫光子随即掏出一个锁扣文件夹,看厚度定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 在场队长一一传阅一遍,到夜原切那里时,这位队长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废除左右副旗主的职务,恢复四十二旗,并由殊容继续担任总旗主的职务,至于圣母之位,容后商议……呵呵,相夫少主这是有备而来啊?这到底是建议还是命令呢?” “光子提的当然只是建议,命令的话,还是由夜原队长下达比较合理。”光子不慌不忙丢回来一句不卑不亢的答复。 “很好,在那之前,我也要向诸位公布一件事,带上来!”夜原切抚掌笑毕,典宥押着一个让所有人都表情大变的“犯人”走上前来,欣赏众人陷入惊诧的表情,夜原切很是恶趣味的张口说道:“这个人你们再熟悉不过了吧?说是彼此想念也不为过。” 念柳一脸憔悴,形同死尸,被典宥丢到地上以后就烂泥般趴伏在那里,半声都没吭。 “遗憾的是,这个光之国的罪人,是比秋之翼惠溪更为可恶的存在,明天,就要在大罗场被处以绞刑了!” 相夫光子觉得,如果这时面前有一张镜子,她会看到一张并不太自然的脸。早在相夫兰咏抢药、沧雪队长出手相救开始,念柳的身份就不再是秘密,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夜原切表示即将处死念柳时,仁慈的圣颜沧雪竟没有反对。 “本来呢,真怀也要一起论罪的,不过毕竟是迁去别国有了别国国籍的王妃,我们姑且把她驱赶回巨人国,交由那里当下的管理者处理吧!” “如果诸位没有意见的话,就这么说定了,明天……” “请等一等,圣颜队长,夜原队长,属下有话要说。”红发少主起身,面朝两个发号施令的权威级人物,没有强硬的气焰,亦没有软弱的怯意:“念柳固然罪无可恕,不过,属下现在却有一个她非活不可的理由。” 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木讷呆滞的念柳都在这时起了些微的反应。 “什么理由?” “念柳所率领的御政宫,将实现与天地盟一体化的国府无派系前景,两派相争必不利于国家发展,因而方才所说的圣母之位,依然该由经验丰富的念柳担任。”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与其让这个跟花之国不清不楚的间谍坐镇御政宫,还不如让相夫兰咏……” 夜原切的话进行到一半,便被相夫光子硬生生打断:“一个恶贯满盈的倒毒者都能当圣母,这个国家还有什么指望?难道夜原队长想把光之国推向绝路么?那么交给相夫兰咏,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相夫少主,我要提醒你,为这个国家做事,不能带有个人的主观情绪。”夜原切嘴角微挑,却是用阴仄仄的语气警告。 “从客观来说,一个该被处以千刀万剐之刑的光国子民,却成了坐拥天下的国主第二,受到夜原队长庇护得以保命的情况下,还站在台前面向各国国府,不知传出去,对我们光域是抹黑还是洗白啊?这种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队长大人您不会没想到吧?” “就算是这样,也轮不到念柳做圣母!” “这项提案,我会直接上呈总队长,在此之前,谁也不许动念柳一根毫毛!”光子毫无掩饰的跟夜原切针尖对麦芒,甚至直直的逼视他冷酷的双眼,接着,她作出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走到夜原切身旁,在他放射杀气的危险区附耳低语:“正如你们用我珍爱之人的性命威胁我不许动相夫兰咏一样,如果谁敢动念柳,我就让修罗道出现在叛月那里,或者永远消失,这可不是在开玩笑,更不可能再玩一次假死!” “胆子不小啊,如今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全灭了么!” “你不会的,倘若你把我们全灭了,那么总队长还有圣颜队长一定会把你也灭了的。” 侧眸一瞥相夫光子自信的清浅微笑,夜原切不由得心生疑惑: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在相夫光子与夜原切针锋相对时,所有天地盟成员都替她捏了把冷汗,还未等到光子的解释,便听说,她已带着念柳回到凝憾宫了。 间接挽回了被处死命运的念柳对相夫光子感激涕零,终于彻底放下戒备,对“再生父母”交代出其闻所未闻过的“历史真相”。 “那时候,秋之翼梨觞被风域国府认定为‘助雷打风’的光国代表,由此,风国国主歌湛对光之国憎恨不已,那次战役对风之国造成极大创伤,或许是为了泄愤,更是为了报仇,歌湛派出一个年幼的‘灭光者’……念氏家族的传人……”说到此处,念柳百感交集的合起了双眼,看起来像历经数百年磨难那般艰辛疲累。 “那个灭光者,就是你吧?” “是的,我被送到光之国的时候,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是送我来的国主随侍不断督促我、教诲我应该做些什么、怎样去做,后来歌湛国主急病暴毙,不久随侍也悲伤过度去世了,这个秘密便石沉大海,我也再没有回到风之国的机会。” “队长们执意要你的命,也是因为这个吧?” “我不确定,但是极有可能,当时歌湛国主交代我任务内容的时候,连我父母家人都不知道,就只有那名随侍,而且,根据时间来看,歌湛和随侍去世时,十三队长们还没有出生,我是可以确定,我自己此前从未泄漏过这个秘密的,但国主和随侍有没有告诉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不论如何,我不会让十三禁卫军取你性命的。” “我知道,你救我有你的目的,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回到御政宫做圣母,并且从此……听命于我。”相夫光子仰靠在高背座椅上,满派大权在握的威慑姿态:“当然,你表面上还要如从前那般敌视我,最好做出知恩不报的举动,尤其不能让相夫兰咏起疑,我估摸着,她下一步就是遁隐行踪,暂避锋芒,但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你就不怕我跟她联手?就不怕我重揽大权后反过来咬你一口?” “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别忘了,我已不是从前的相夫光子了,我并不介意用同等卑鄙的手段反击回去,以前我是不屑的,现在呢……就要看对方怎么做了。”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念柳有些畏惧的注视这张惊为天人的面容,不由自主向后缩了一缩。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记住,听命于我是你唯一的活路就行了,我能从十三禁卫军手里救你,就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你,就像现在……我随便动一动手指,你就粉身碎骨了。”相夫光子抬起紫气缭绕的指尖,定格在半空并未作出更让念柳恐慌的事,她的嘴角噙着笑意,清浅宛似冬日朝晨里冰冷却耀眼的光。 “我念柳这辈子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至少这次,我要做一次信守承诺的人,我答应你就是了!” “最好你能说到做到,否则,我会让你比落入十三禁卫军的手里更加悲惨!回彩间城去吧,记住,不要随便出城,凝光城里我还能保你周全,外面,可就不好说了。” 念柳战战兢兢退出门后,一直在侧的念冰不禁疑问:“你就这么信任她?” “这不是信任,是把握,即便她有自己的目的,面对我的威胁,也不敢太造次。”言罢长叹一声:“如果念尘也在的话,该多好……她总是能替我解决各种难题……还有你,念冰。” “属下在。” “你是我少数信任的人之一,虽然经常差遣你替我办事,但是相信我,我从没有把你当成低于我的部下看待,念冰,你记着,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在我身边,我会毫不犹豫的放你走,因为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跟决定,所以,不要因为你姐姐而委屈了你自己的心。” “光子大人,即便没有姐姐,念冰也依然会跟随在您身边,打从那一年开始,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管生死,一生追随!我姐姐也是一样的,即便她不在了,她的灵魂也依然跟我们在一起!” 光子抬起的手轻轻拍了拍念冰的肩,让他坐到自己旁边,展露出对珍视之人一贯的温和:“谢谢你,念冰。” “大人,反光党近一周内没有大的举动,相夫兰咏也本分的呆在家中甚少出门,至于硫琅如风和寒苇裳,跟玉金弱水走动的次数频繁了一些……”终于有机会汇报监察结果了,念冰一股脑将“敌人”近况毫无遗漏的上报。 “我知道了,念冰,继续监视反光党的行动,不能因为他们暂时的安宁,而放松戒备。” 从空城回来已有几天时间了,相夫光子习惯性的将工作重担从信赖的部下肩上拾起,又习惯性的从清早忙碌到傍晚,当天天气阴冷无常,淋淋漓漓的毛毛细雨从没间断,黄昏时分就几乎看不到光亮了,她拖着有些无力的步伐,在道路的转角看到好多人围在一起议论不绝,出于好奇,相夫光子还是挤入人群一探究竟。 一个被污泥沾染到脏兮兮的纤瘦身体,完全□□的躺在被雨淋湿的草丛中,人们发出惊奇的叹声甚至是嫌恶的唾弃,让相夫光子慢慢注意到,他不具备男性和女性的最大特征,才遭来民众的围观与新奇。 这个人怀中紧抱一个扁平的泥泞包裹,沾满污泥的脸使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有一双湿润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倔强、顽强、愤怒还有不甘,这样的目光让相夫光子凛然一怔,多么熟悉的眼神……就像曾经被迁党推倒在地肆意欺凌的她屹立不倒的模样。 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抹火红,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她主动上前,伸出双手把瘦弱的人慢慢扶起,并脱下过膝的长风衣将人裹严,在人们接连传来的质疑声中,把虚弱不堪的泥人领走。 Chapter 0639 晔王败北,寒苇裳失去了传授术法的师父,原本给假晴尊设立的一些私人机构理所当然遭到取缔,她也是牟利者的其中一份子,丧失敛财机会让她恼恨不已,加上刚被相夫光子踩中头顶当众出丑,迫使她暴躁难耐,连续数个小时纠缠在雅因身边,哭闹着要母亲设法反踩光子一顿,好给她这个女儿出气的机会,雅因头痛欲裂,根本不想为这等小事降低她堂堂二代上主的素质,寒苇裳从未遭到过“母亲”如此拒绝,更加痛恨自己在武力上无法企及的相夫光子,也正因为头脑发热,情绪失控,才让她在煎熬中萌生出可以让水神老母取代惠溪,继续传授自己术法的念头。 与寒苇裳在学习术法方面共同使劲儿的,还有拜自家外祖母为师的硫琅如风,只是她这两天除了要忍受精神的折磨,还要承受失去门牙的痛苦,在相夫兰咏的陪同下,到国都医院镶了两颗烤瓷的门牙,她本来是打算找相夫光子索赔的,意外的是,被相夫兰咏阻止了,如风感到费解,息事宁人完全不符合外祖母的风格,她必定也开始对相夫光子心生畏惧了。 “她相夫光子凭什么这么嚣张啊!凭什么不许我们参加国会?凭什么队长们现在开始纵容她!” “就凭她是天地盟的上主,你没发现么?队长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是从天地盟打空城回来之后。” “那有什么大不了,他们能去的地方,我们照样也可以去,外婆,要不然,我们也去一趟空城吧,说不定回来以后,十三禁卫军另眼相看的就是咱们祖孙了!” “你想得美,别说空城不是谁都能找到的,就算你去了,请不动女仙也没用知道吗?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听说过,这个叫花问蕊的女人十分古怪难缠,却也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她彻底隐匿行踪后,这是第一次出山,第一次出山就是为了拯救光国的第四代国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全术法界都要对玉灵碧刮目相看了?” “没错。”相夫兰咏的脸色僵硬发青,语气里有少见的不安和沉重:“听说,玉灵碧是被火封结界镇住的,那结界很难破解,当今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搞定它,但花问蕊一出来就办到了,各国获悉此事后必定十分震惊,以花问蕊的过人水准,曾有多少国府百般恳求她加盟到其中,可她从来都是充耳不闻,大概十三禁卫军也试图拉拢过,不过没有成功……这次的事,也算侧面给所有人敲了一记警钟,那就是不要轻视天地盟的存在,他们可是连女仙都能征服的人!” “这么说……天地盟岂不是完全翻盘了?”硫琅如风瞬间绝望了,晔王势头鼎盛时期自己也居高临下的充满优越感,仿佛是上辈子的久远故事了,她一下子没了底力,双腿瘫软如泥。 “还没结束!”相夫兰咏非但没有萎靡不振,反倒一鼓作气,拉着外孙女的手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虽是女人,也一样可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暗中把术法练好,跟外婆一起做潜水游龙,我们从旁观察,伺机待发,坐等机会重新到来的一天!” “如今,也只能尽量的低调行事了,这天地盟,先不论相夫光子个人,就说他们全员,竟然能数次死里逃生,连梨觞这样的大人物都被送到宝绿岛的囚笼中去,不能再小觑了,因为保不准下一个目标,就是尚未成功的我们呢!” “你明白就好。”兰咏点头赞许,欣慰的笑容渗入到每一条皱纹深处。 与这两方状况差不多的还有玉金和弱水,弱水本来在亲戚的帮衬下,即将举办婚礼,她的想法是在凝光城的至尊圣殿出嫁,当然,这个念头还没等公之于众,她的婚期便被男方推迟了,理由是其地位不稳,有待商究。 兰咏如风露出收手之势,雅因霓裳也开始养精蓄锐,坐等机会,玉金一向聪明绝顶,从不会让自己处在风口浪尖的危险境遇,既然从前的势力党羽无一尚存,眼下想要安然生活在光之国,就只能安分行事了。 然而,不管是兰咏祖孙,还是雅因母女,或是玉金弱水,她们通通没有想到,同一个敌人相夫光子,并没有因为她们的“消停”而放弃整顿国府纪律的步伐,凭借那尖锐的性子凌厉的作风,相夫光子在风摩以悠的协助下,把光之国国府底朝天“翻”了一遍,来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扫除”的内容,正是她向总队长申请的诸多策略的部分内容,其中最叫一干人等崩溃的,便是她主张的“搜查护心锁”大行动。 当天,天气一改近日来阴霾雾重的低沉,艳阳高照,烈日晒顶,相夫光子穿着别具一格的上主新制服,站在护光城那片玄若栤诚修建的最大广场上指挥众部彻底搜检,为了暂避风头早早跟母亲雅因搬离凝光城住到此中的寒苇裳慌乱无措了,她的身上足足带了两个,若是这样仓皇离去,一定会引起相夫光子的注意,倘若留下,也早晚会被搜出来的,她慌得手心手背都是汗,看着相夫光子始终在跟念冰密谈,灵机一动。 “是吗?反光党已经停止一切地下活动,那相夫兰咏和雅因还会暗自往来吗?” “没有,玉金弱水等人也安分了很多,几方人马近来都没有碰面,但不排除,他们是否有其他的生面孔成员代为行事。” “这些鼠辈怕是已被吓破了胆,除了没有正式离职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找我反抗的呼声,甚至还搬到这里来刻意回避,以为这样我就发现不了他们是在暂避风头以躲过这一时的劫难吗?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相夫光子厉眼环望四周,最终定在僵硬如木的寒苇裳身上,果然如其所料径直走来。 “雅因大人,在这里住得还习惯么?不知刚才……是不是遗漏了谁呢?”寒苇裳强把恼恨揣回心底的憋屈被相夫光子尽收眼底,红发步步相逼,冷笑连连:“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我站在这里可不是为了让你搜的!”寒苇裳怒斥对方的嚣张狂妄。 “可我站在这里,却是为了揪出一切光之心测验下的逃脱者,有什么意见,去找晴尊大人或是总队长说吧!” “别碰我!滚一边去!”寒苇裳慌乱无措的推搡靠近的几名负责搜身的女术师,被强行压制后,她的母亲终于开口了。 “光子,希望你卖个面子给我这个老前辈,我知道你仇视于我,不过,凡事给别人留后路,自己以后才不会被逼上绝路,你说是不是啊?” “雅因前辈,虽然光子一向软硬不吃,不过你这算是软还是硬啊?千万别等我想吃了,你又不舍得给了,那样遭罪的,可是你的女儿……” “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最好默不作声,否则,我雅因也不是软柿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要看是什么东西,如果我满意的话,就姑且放你们一马。” 雅因走到女儿身前蹲下,在她胸前的衣袋里胡乱掏了一把,又迅速走回光子这里,扒开她的掌心,将两个小小的东西放了进去,却不肯松手,一面缓缓的握紧,一面严肃的警告:“听好了,不要激怒我。” 相夫光子也不低头去看手心里的究竟是什么,因为光凭触感她就大概猜到了,暗蓝色的眼盈满冰冷的笑意,她用另一只手反握雅因的拳,把送入掌心的两个小玩意儿塞了回去,然后抽离手掌,加大力度,直至对方吃痛的颤抖:“你也听好了,再让我发现一次,我保证被激怒的,不止我一个。” 松手,撤步,扭头朝念冰等候的方向走去,雅因摊开手心,破碎的护心锁外一圈金属裹片形状扭曲,化作尖锐的残刃割破手掌,鲜血一滩。 离开不过几米,相夫光子便忽然顿步,锐利的双眼即刻被警觉之光占据,她急速移动,一脚踹中相夫兰咏,间接使念冰的短剑偏移攻击轨道,相夫兰咏应声跌倒后,念冰的短剑插回了他自己腰间的铜鞘。没有理会念冰不解而愤然的目光,相夫光子走到兰咏身前,伸出一只搀扶的手。 “相夫光子,你这样公然的暴打老人,就不怕传出去被众人耻笑吗!”相夫兰咏力不从心的挣扎了一会儿,迫不得己将树皮老手塞进光子的掌心。 “是的,谁都有变老的一天,今天虐待老人,自己将会在变老以后遭受同样的对待……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光子盯着她抬起的两眼,就这么抓着她的手,越握越紧,却丝毫不肯加大在拉她起来的力气上:“谁都有自己在乎的人,今天迫害别人,自己在乎的人也将受到同样的对待,如果你没有在乎的人,那么遭受惩罚的,早晚是你自己!” 把相夫兰咏拉起身后,相夫光子才发现念冰负气离开了,她健步如飞前去追赶,那小子的移动速度一如既往的快,好不容易一路紧赶到璇极崖,看见一向稳重的青年紧闭双目表情痛苦。 “念冰!”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相夫光子大人!” “你多次对相夫兰咏进行暗杀,要不是我让落痕阻止你,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我不明白!相夫兰咏杀了姐姐!你让我调查她就算了!现在我与她面对面,反而要我装作没看见吗!你不也一直想她死吗!”念冰失控的呐喊,从未有过的、对自己一直效忠的恩人宣泄。 光子默默走到他身边,语声柔婉哀痛:“在反光党没有全数落网以前,她还不能死,念冰,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血债血偿,因为她不仅杀了念尘,更残杀了我的祖父祖母,还让我父亲从小生活在她刻意安排的环境里,直到今天,我依然受此折磨,我怎么可能让她好过?” 相夫光子眼中强忍不肯掉落的泪水,以及痛恨至极的表情,让念冰再也无法勉强什么,他被深深震撼了,这是怎样一种隐忍,每天和仇深似海的敌人面对面,还要浑若无事,故作淡定,对于这样一个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直肠子来说,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反光党始终是我心头的一块巨石,它就在那里,即使不说不动,也还是毒瘤般恶劣的存在,念冰,你要相信我,总有那么一天,相夫兰咏会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大人,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担心十三禁卫军的威胁?” “这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只要相夫兰咏活着,我就能把反光党连根拔起,这个组织比我们想象中复杂许多,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摆平的,相夫兰咏一把年纪,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她只会比我们想象中的狡猾,不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笨啊,她一定是用某种条件诱惑十三队长,才让一向严格的老师们放着这么大的雪毒案真凶不顾,反过来用那么多人的性命要挟我……不过现在好了,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们尝尝被威胁的滋味!” “万一激怒他们怎么办?” “对我来说,激怒不激怒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百依百顺,他们得寸进尺,到最后我所守护的东西还是会失去,那还不如……我主动出击,来保护我所在乎的一切!我也想过,不顾一切的杀了相夫兰咏,可在十三禁卫军的威胁底下,我办不到,因为不是谁都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至于相夫兰咏,她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给她陪葬!她不配!而且永远没那个资格!” “我明白了,我会听从光子大人的一切指示,在你没有下令前,我绝不再动相夫兰咏!” 念冰坚定忠诚的保证,让相夫光子尝到了锥心之痛,她的痛,全部源自于积压多年的仇恨难以宣泄、还要让在乎的伙伴饱受煎熬,她觉得愧对念冰,愧对念尘,愧对一切遭受过相夫兰咏迫害的人,可是这样的“亲者痛仇者快”却是实现未来更大目标所必须历经的苦难,所以,她下定决心,不再回头。 晚间又飘起了淋淋小雨,搔痒的绒毛般在脸上蹦跶而过,相夫光子失魂落魄回到紫恒殿,湿了大半个身子,这时才忽然想起,被她带回来的那个民众口中“不阴不阳的怪物”。 “探樱!落痕!” “少主,我们在!” “那个人呢……” “他一直在温泉里,落痕进去喊了几次,他都不出来。” “从到这里开始就一直泡在里面?” “嗯。”探樱苦恼的抓头,顺便询问说:“少主,你是从哪里捡来这么个怪人的啊?” “距离质检府不远的地方,算了,我进去看看。” “诶!少主!”落痕和探樱还没等提醒她“男女有别”,这抹暗红的身影便风一样的掠进了宫殿旁新铸的温泉所。 这是玉灵碧自掏腰包叫一诺请工匠特意建造的,说是每天让光子泡上一个热药澡,可以有效调理她的身体,光子近来忙于工作和监视等种种繁杂事务,压根没工夫在热水里长时间逗留,不过瞧这情形,倒是间接的让“怪人”捡了个便宜。 白珊瑚状的岩石外壁,把整间温泉所包拢成水母的形状,从珠帘进入便可感受到内里温热的蒸汽,地上铺着防滑的花艺陶瓷砖,墙上垒着珊瑚纹芙蓉石,正中的位置向下凹陷着构建一个圆形的大水池,内里蓄满热气腾腾的温泉水,这温泉水是从地下管道输送过来的,源头是城外五公里翘望山山坳间的大型天然温泉湖,为了能使这样养人的好水流入凝光城,作为主要建筑师的一诺着实下了一番苦工,终于在半年前,在凝光城内外构筑了大大小小不同规模的温泉池,其中,以民用居多。 “差不多,就该出来了吧,难道你打算把自己煮熟?” “为什么帮我……我们非亲非故……”白茫茫的水雾中,轻响起一个清清冷冷的中性声音,不具有任何感情色彩,麻木且空洞。 “没有为什么,只有想与不想。”相夫光子利落的答复,口吻清脆。 “难道你不会耻笑我吗?我是个……” “这个世界上,比这点更会遭人耻笑的事情车载斗量,如果你整日把心思放在是不是被人耻笑上,我劝你省省吧。”相夫光子用不容置辩的强势口气冷斥到目前为止仍旧外貌模糊的奇异陌生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隐瞒我就是那天在街市上被人嫌恶的怪物?你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根本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不是吗?” 相夫光子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看吧……果然……” “别人怎么看你,和你毫无关系,你怎么活,也和别人毫无关系。” 撂下这句话,相夫光子帅气的转个身走掉了,她去探樱那里取给这人准备的新衣服,当初随意目测出一个尺寸,好歹能准备出差不多大小的衣裤,当再度回到温泉池边时,水中的人已经徐徐起身,漓漓落落的水滴敲打着微动的水面,奏出美妙的音歌。 相夫光子看到,氤氲朦胧处,一个纤弱的身体正渐渐靠近,逐步清晰,细瘦的身体一丝未挂,皮肤洁白宛若初生的婴孩,水蓝色中短发泛着雪一样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睛里有颤动不止的微光,这个人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白白净净,清秀俊俏,兼具了女孩的柔美与少年的帅气。 那一马平川的瘦弱胸膛忽然让相夫光子意识到这样看下去很不礼貌,她扭开脸,将手中的干净衣服丢到那人身上,迅速离开了。 Chapter 0640 奇斯尼,这是相夫光子询问他的姓名无果以后临时起意随口编的白种人风格的名字,奇斯尼除了能讲一口流利的方形文语言,其他外在特征一概符合纯血白种人的标准,相夫光子对外隐瞒了他便是那日出现在国都城里的阴阳人的事实,只宣称,他是一个四处流浪的可怜孤儿。 事实上,他的确是一个孤儿,光子原打算问了来历便把他送回家去,谁承想,不但没有名字,甚至连父母家族、籍贯故乡都一无所知,她严重怀疑这是否为另一个水无痕尽,思来想去,决定跟碧姐坦白。 太多时候,碧姐的仁慈会战胜理智,所以光子特意绕了个远,把宁日潇从潇云宫带出来一起去见晴尊。 “我是觉得他很可怜,不过,宁日潇反对的话,我也不会留他的。”相夫光子直接把包袱抛给理性为主又足智多谋的宁日潇,并朝她调皮的吐吐舌头。 宁日潇紧皱的眉头不得不随着光子的一个表情舒展开来:“碧姐你瞧,她就会欺负我,当你的面都这样。” 玉灵碧被两人逗得扬声大笑,眉飞色舞的神采让人丝毫看不出她是个“病患”:“奇斯尼怪可怜的,我看,就留他在这里吧。” “不行!”雅因一声厉吼让相夫光子习惯性的板起面孔,只见蓝衣的中年妇人气势汹汹闯进碧玉宫,不顾夏蔓绯的阻拦开口便嚷:“晴尊!我听说光子少主领了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进来!这绝对不行!凝光城又不是收容所!随随便便捡了个人就让他住下来?这里的每一个住客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而他的价值是什么!” 相夫光子面无表情,不悦从那双眼睛里显而易见,她以为雅因带着寒苇裳乖乖从凝光城消失,至少暂时不会来找麻烦,想不到这位二代前辈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起身,正准备往外走,被碧姐一把拉住。 “光子,让我去说,好吗?”玉灵碧温婉的微笑,气色稍差,仁慈悲悯却从未更变。 “我知道了,你放心,碧姐,我不会跟她起冲突的。” 光子托住玉灵碧的左手,跟宁日潇一左一右将人搀扶出去,到了无尘居正厅,看清楚一张气急败坏的脸。 “晴尊!你马上把那个什么奇斯尼的撵出去!取这名什么意思啊!想气死谁啊!” “雅因大人,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怎么好好说!容不得我们母女,却容得了那种来路不明的家伙吗!别忘了水无痕尽的教训!你们以为黑历史是可以随便抹除的吗!晴尊!你作为一国之主!别太纵容你这些无能的手下了!自古以来忠言逆耳!你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就说明你身边聚满了只会溜须拍马的佞臣!真以为自己是个明主啊!” 相夫光子强使自己在开口时不会那么失控,她面含微笑走到雅因跟前,字字铿锵句句有力反驳她的论调:“雅因前辈,凝光城的确不是收容所,同样道理,国府也不是,那么雅因前辈认为,国府里就没有闲人的存在么?” “你!”雅因气结,知道她在暗指自己的女儿霓裳。 “至于我们是不是佞臣,可不是由您脸上的两层皮说得算的,您要是再这么声嘶力竭的找麻烦,就别怪晚辈对您无礼了,再怎么说,这里这位也是一国之主,您的顶头上司,为了您自家女儿考虑,您这个当母亲的,也该收敛收敛才是。” “你这个没教养的丫头!竟敢教育到我头上来了!” “晚辈不敢,只是善意的提醒雅因前辈,有时间来管这些闲事,不如看好自己的闺女吧,总有一天,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人命大案都会暴露人前的。” “相夫光子,你已经是上主了,还有必要这样中伤霓裳吗?”雅因痛愤的指着光子的脑袋怒斥。 “中伤?我相夫光子有必要靠中伤别人来稳固地位吗?况且……还是她寒苇裳!”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雅因大人,不过是让凝光城多了一名伙伴,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至于水无痕尽的问题,我打包票,绝不会再发生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奇斯尼真的是敌人,我会亲自把他撵出去的,您看您也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玉灵碧的好言好语并没消减雅因莫名而来的怒意,她好像魔障了似地,往外走了几步又迅速退回来,扣住相夫光子的肩膀猛力摇晃,口中不断大喊,仿佛遭遇了天大的冤屈:“你为什么废掉晔王设立的官位!为什么让殊容继续做总旗主!为什么要让念柳回到御政宫!你说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疯的人是你!”在碧姐和宁日潇心急如焚上来拉架前,光子担心跟雅因的撕扯会撞上她们两人,因而提前把水神用力推倒在地,无比冷漠的睨视着她:“我想干什么用得着跟你说么?好,就算你是前辈,我也不觉得我应该告诉一个为了私利舍弃原则的人!夏护卫!晴尊大人需要休息!请马上把这位五神教的朋友请出去!” …… “对不起,碧姐,明明答应了不和她吵的……” 零界宫里,光子为刚才的食言而心生愧疚,她也不喜欢和人争执,也会被你来我往的吵声搞到头昏脑胀,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尤其每每联想起不好的过往时。 “碧姐是担心你的身体,只要你没有动真气,碧姐不会怪你。”玉灵碧揉了揉她的红发,怜爱之情不减当初:“还有你们大家,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心里有多大的委屈,都来找碧姐,我们就跟以往一样,好吗?” “嗯!” “说起来,自从光子的母亲出名,怎么一个个都跟着歇斯底里的呢?” “大概素质也会传染吧,尤其是朝不良的方向就更容易了。” “好啦好啦!别说这么不开心的事儿啦!”木茉凭借身材娇小的优势在小婉和倩儿中间插了个座,顺带中止了她俩对“更年期妇女”的恶评:“难得今天大家都有空,就一起出城转转吧!” “我们去找风树和沙诺怎么样!听说他俩最近很受欢迎呢!你们两个也不好好看着!哪天被拐跑了有你们哭的!”芙菱一手指住一个当事人,使劲儿的嚷嚷。 这样的八卦调侃让欧也从容欲哭无泪,相夫光子也苦涩的干笑两声:“我说你,把唧唧喳喳的功力用在修炼术法上,早就成天下第一女术师了。” “啰、啰嗦!人家那是故意让着对手的!要不然早赢了!” “哈哈哈哈哈!” 每次芙菱张嘴,必会引来一阵愉悦的哄笑,这个开心果般的存在还时常摸不着头脑,净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那个奇斯尼怎么没在这呢?他到底什么来头啊?他的头发是天生的么?皮肤好白啊用的什么护肤品?” “芙菱,你对他这么感兴趣,亲自去问不就行了!” “还说呢!刚刚我看见他急匆匆的穿过去,唤他他也不理!莫非是个聋子?” “我一会儿呢,负责把奇斯尼带出来,让你采访个够,ok?所以啊,你现在就别聒噪了!” “哈哈哈哈哈!” “光子!你又吐槽我!”黄毛扑到红毛身上,两团颜色叽里咕噜在沙发里滚上滚下,伴随大家的笑声,好不热闹。 不知不觉,留在光域的风树和沙诺,已经成为碧玉宫的常客,晴尊喜欢找他们来下棋聊天,虽然话不多,却萌生出殷实的友谊,两人无意于国府官位,倒是依照晴尊的建议,常常去田地和山林里帮助农人们劳作,或是到敬老院和孤儿院探望孤寡老人、伶仃孩童。 这日,风树和沙诺正在附近的牧场帮那儿的七旬老人干活,老人家妻儿早逝,独独留了个在学院读书的孙子,日子虽不清贫,却也因为年老体衰,处处力不从心,两个青年是这个家的常客,经常在老人的微笑注视下忙进忙出,喂养牧放大批的牛羊。 天地盟的重量级人物一登场,老人家险些栽下地去,光子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把老人扶回座位:“老大爷,您别紧张,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 从这位老人满含泪光的双眼里可以看出,他有多么感激天地盟,感激带给他幸福晚年的四代组织。 云罗风树无暇关注这一切,一摞摞搬运着捆好了的牧草,半天过去,竟没发现红发女子正含笑站在他背后。 “诶?你什么时候来的?” 光子掏出手帕,上前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好一会儿了,看你在忙,就没打扰,怎么样?累吗?” “不累!”云罗爽快的回答,微微带有笑意的双眼一片无垢清澈。 从容呆愣愣的瞅着两人充满温情的互动,直到沙诺故意咳嗽一声,又把脸凑到她脑袋边,才发现自己被示意了,随后,她也笑着用衣袖代替手帕,拭去了沙诺额头脸颊上的汗珠。 奇斯尼一脸阴沉的出现在牧场角落,视线一直紧紧跟着光子与风树,看着把他带入新奇世界的女人表情明快的在跟面前的高大男子诉说什么,一双细眉渐渐锁紧。 “他这个人性格有点灰暗,你帮帮他,我想,会有用的。” “我该怎么做?” “你就带着他一起做你想做的事,我相信你!” 她冲他咧嘴朗笑,明眸皓齿可爱动人,她是故意把人带到牧场来给云罗风树的,先是征得他的同意,再把奇斯尼郑重的托付。 “奇斯尼,这是云罗风树,以后,他会带你做事,有什么不明白的,或是想要学习的,问他跟问我是一样的。” “你好。” 云罗风树率先伸手与他相握,奇斯尼停顿了一下,才把手放进去。 “我不知道我是谁,不过他们现在都叫我奇斯尼。” “奇斯尼,这人啊,就不能闲着,只有有事情可忙,生命才会充实,你要加油哦!”相夫光子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此前,她并未想过,自己也有充当别人鼓励者的一天,论骨子里的消极悲观,大概谁也及不上她相夫光子了。 “对啊对啊,奇斯尼,你想学下棋的话,也可以找他们两个,风树呢负责陪晴尊大人下象棋,这小子负责陪晴尊大人下围棋,不过你要是想学跳棋的话,来找我!” 沙诺拍开从容指过来的手,已经双双移步到光子风树这来了:“你好,我是沙诺,这个笨笨呆呆的丫头叫从容。” “用不着你帮我介绍!”从容往沙诺鞋面上踩了一脚。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活宝,是要朝着芙菱洛紫的方向发展吗?那边的草垛还没打理好吧?我们一起去弄吧!”光子忍不住发笑,一手推一个往牧场的另一个方向走,顺便留话给风树奇斯尼:“你们两个就负责这边啦!” 一直目送红发女上主到百米之外不可能听到二人谈话的地方,奇斯尼才转过脸,朝云罗风树阴森的笑了一下,并一改方才的沉默主动搭话:“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嘛。” 风树的表情稍稍严肃了些,正视着纤瘦白皙的男子,不发一言。 “已经好到……忘记了自己最该去做的事情吗?” “我并没有忘。” “真是这样么?别装了,我可不是那个蠢女人,随随便便留你这个有企图心的男人在身边,又随随便便捡了个来历不明的人回来……” “她是出于善心,才把你带回来的,你不该这么说她。”风树打断他对光子的轻视,听着他愈发轻佻的邪笑,眉端死锁:“反倒是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还装作不知道自己是谁来欺骗她?” “那你去告诉她啊,我不会拦你。”奇斯尼两手一摊,无所谓的向云罗风树耸肩:“现在不敢让她知道我跟你认识的,是你吧?风树,你一直隐瞒留在光之国的真正目的不是吗?” 云罗风树并不否认,也没有任何表态,只一味严肃的注视他。 “这样好了,我们两个合作一把,你帮我取得我要的东西,而我……也告诉你云罗加图在哪,如何?” 此等利诱让云罗目光一滞,他的口气没有因此改善多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只是一个人势单力孤,需要你的帮忙……风树,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吧,你的师父……并没有死,而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能告诉你她究竟在哪!” “我凭什么相信你?”风树眼里的冷光冰般凛冽,几欲化为寒剑鱼跃而出。 “就凭……这个——” 奇斯尼从后背摘下扁平的布包,打开瞬间云罗风树倒退一步,满眼惊骇之色。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大半天了形影不离的。”相夫光子拎着外套神采愉悦的走过来,没注意奇斯尼收紧布包的动作:“神神秘秘的,不会在讲我坏话吧?” “哪有,我们在商量,下一次是去椿大娘的农场,还是去绵老伯的李子林呢。” “这个简单,我去打听一下,哪边人手不够,就先去哪!”低头看了眼腕上不常戴的手表,语气欢快:“时候不早了,这里的工作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我们跟老大爷道个别,就回去吃饭吧!” 被中止的对话就这样匆匆收场了,云罗风树和奇斯尼各怀心思跟随心无阴霾的红发女子走回凝光城,吃了一顿美餐,风树又被晴尊请去下象棋了,相夫光子则把奇斯尼领回凝憾宫,正式将隐瓴的房间腾出来给他住。 “这里啊,原先是我一个好朋友住的,等他回来,我再安排其他地方给你,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啊,就是让自己学会一技之长,免得被人说三道四,明白吗!”光子一边替他铺床叠褥,一边母亲似地叮咛嘱咐。 奇斯尼背对着她,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么快就想把我撇开了?” “说什么呢,我既然把你带回来,就不会不管你,反正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把你交给风树,我放心。”光子跑到门口抖抖沾灰的毛毯,又在上面摘了两根头发下来。 “你就这么相信他?万一他没有你想得这么好呢?” “又来了,总把所有人都想得这么坏,我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可以原谅跟不可以原谅的坏人,但也有很多值得信赖的好人啊,等你在这里呆久了就清楚了,光之国,可跟你以往生活的环境不一样!”相夫光子斩钉截铁,所打的包票就跟她干活时一样麻利干脆,不留犹豫。 Chapter 0641 “这是什么?” 相夫光子清早踏出房门的第一步,便与云罗风树相遇,他像是特地赶来那么郑重其事,十分认真的将一个信封放到光子手里。 “我……目前还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只有这个。”他略略不知所措,木讷的伸手搔了搔脖子,还是展露一笑:“希望你能收下。” 光子掂量着信封的厚度,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她萌生出刁难对方的恶趣味,打量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脸孔,追问:“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呢?你知道,我现在还不缺。” “总有用到的时候……”他匆忙打断,继而无比认真的注视起相夫光子的两眼:“这是我的心意,因为……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对云罗风树来说,这大概是他讲过最肉麻的一句话了,相夫光子听罢,不由自主绽出甜蜜的笑容:“我能当这是含蓄的风树式告白吗?” “光子,或许有些事,以后你会慢慢知道,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现在的隐瞒。” “虽然我很想知道你隐瞒了什么,不过我不会强迫你的,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只要有那么一天,你肯告诉我,我就满足了。”拾起云罗风树垂在身侧的手,将他的心意放回,光子并没有立即松开:“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不过你一个大男人,身上总不能没有钱,拿回去吧。” “这是给你的,就不要拒绝了好吗?” “对我来说,你比任何事物都珍贵,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一切不重要。” “既然觉得钱烫手,不如给我怎么样?” 在两人专注对视忘却周遭之际,围观多时的千刺早就搓着两手恭候在侧了,他笑嘻嘻的绕着两人看一圈,最后把手搭在云罗风树肩上,一本正经的耍起酷来:“兄弟,我这个有点偏执有点暴力有点忧郁但还是十分正直善良美丽可爱的妹妹,就全权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这兄长对你的一片期待!” 相夫光子白了他一眼,视线里唰唰唰丢过冷气外迸的寒刀,千刺立刻拱手讨饶,又鬼鬼的朝云罗窃笑一下,疾步溜掉。 经过连翘会馆时,火速前冲的千刺与刚刚回到这里的欧也从容撞个满怀,随着一声痛叫,他才发觉险些被撞飞的是双十钥匙兼凝光城副使官。 “谁啊这么火烧眉毛的……啊啦,是千刺城主啊,你这是去哪啊走这么急?” 千刺一把将从容拉起来,豪爽的拍着胸脯告诉她:“刚刚撮合了一对,我在想要不要开个婚姻介绍所什么的!” 从容甩给他一个无力的眼神:“看不出来城主你还有这喜好呢,那么敢问你撮合了哪一对啊?” “除了光子和风树还能有谁!” “人家早就郎有情妹有意了,水到渠成的事用得着你瞎操心?”从容不客气的吐槽,一副想说啥就说啥的直爽样儿。 “话说,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哦,是沙诺给我的。”说到这,从容竟意外的脸红起来,从一个不起眼的棕毛丫头一下子成了娇滴滴羞答答的小姑娘:“我正打算还给他呢。” 一样的光之国国府发放工资所用的信封,一样的羞涩含蓄深情满溢,这短短时间内呈现在眼前的惊人雷同一下子闪瞎了千刺的双眼,他悲愤的跪坐在地,捂着脑袋疯狂哭啸,期间夹杂着让从容莫名其妙的言辞:“爱情之神啊!你故意给我看这些!到底是要激发我哪方面的灵感呢!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明天就去喜欢男人!” “城主,要不要……属下送你去医疗院……” 七月末是光之国一年当中最繁华热闹的时节,尤其是自然界里喧嚣澎湃的一切,处处激励着在这片土地上努力奋斗的人们,炎炎的空气不使得他们焦灼,反倒因为花园里繁茂伸展的树木花草、热烈高昂的虫鸣鸟啼而满怀希望。 云罗风树和沙诺不约而同将晴尊强使他们收下的工资交付到于他们来说“最是特别”的女子手里,欧也从容不像相夫光子那么洒脱豪迈,许多时候,面对两难之事她会迟疑不决,准确的说,她脑子空空没有那么多解决问题的注意,这也是,她将自己定位在“凡人中的凡人”里最大的因素。 “有了,我可以把钱包在礼盒里,送还给他!”从容笑逐颜开,为自己终于聪明了一回感到欣喜,她去往千岁街最知名的一家礼品店里购买礼盒,不想中途经过一片寂静的小树林时,被里面忽然蹿出的不明人士从后面死死捂住了嘴,她本打算用近来习得的防身术实施反抗,结果还没等动手,窒息感便驱散了意识。 奇斯尼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将从容拖到林子最深处,枝叶相互交错的阴影间缓缓走出一个人,示意他把人放下就可以离开了。奇斯尼做完这件事,如常的回到凝光城这个收容了他的独特地域,站在紫恒殿外厅的壁画前久久的思索。 “奇斯尼!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门口传入光子兴高采烈的声音,奇斯尼背对着她,浑身□□,苍白的皮肤被窗□□进的热光晒得血色全无。 “奇斯尼……”相夫光子的眉又皱了起来,语气有些无奈:“怎么又不穿衣服?不是给你准备了几套嘛……算了,来试试我新做的,保证合身!” “你也会给云罗风树做衣服吗?” “当然了,这城里的大多数人,衣服都是出自我的双手哦!” “那我不要了。” “喂,你在别扭什么啊,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做的,那我就出去帮你买,总可以了吧?” 相夫光子在奇斯尼面前展现出难能的谦让,然奇斯尼并不知道光子往常的为人和性情,也似乎无意去注视这些,蜷缩着光溜溜的身体,窝回到卧室墙角,下巴放在膝盖上。 “你这样会着凉哦。”光子摆了摆头,把一条薄绒毯拿到奇斯尼旁边,打算替他裹上,想不到他在这时,做了一件让相夫光子始料未及的事。 “你是女人吧?” “……这还用问,你不会自己看吗……” 奇斯尼的目光果然落回到光子脸上,接着视线下移,定格在对女人来说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合适的胸脯上,他伸出手,在光子意外不已的注目下停留在性别的差异点上:“就是说,你并没有把我当成男人看,是吗?” 相夫光子登时如触电般站起身并急速转过,她清楚,奇斯尼是在暗示,她不该这么不避讳的直视他,更清楚,他很在意,甚至是疯狂的留心“性别”方面所带来的诸多问题。 “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小孩子,忘记了……真对不起。” “你不是把我当小孩子,你是把我当成一个没有性别的人,不,本来就是这样,所以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你所说的那种人!就连你……也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奇斯尼,不是这样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在意或是留心过你是男还是女,因为一个人的性别并不重要,就好比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事情一样,一颗心承载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一切在心灵面前,都微不足道!”她再度转身,直直的盯住奇斯尼琥珀色的两眼,口吻坚定,表情毅然:“奇斯尼,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给这个世界一个机会,你会慢慢发现它的好,它并不完美,有很多缺陷和不足,但是,你会爱上它的,你的世界不再是只有灰暗和绝望,你的身边,不再是只有嘲笑和蔑视,你可以扪心自问,自打来到这里,还听得到那种声音、看得见那种目光吗?” “那是因为,他们都还不知道我这个样子不是吗?”奇斯尼自嘲的指了指自己的□□,又定格在胸脯的位置上:“如果有一天,他们也知道了,你还敢说今天的话吗?” “那我呢?”光子不屈不挠,拼命想让他赞同:“我也知道了,可是我有嘲笑过你吗?” 奇斯尼无言,只沉默的看着对面情绪起伏微小的女子,她显得有点伤感,眼角眉梢处饱含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喜怒哀愁:“嘲笑,讽刺,敌视,甚至是杀意,从小到大,我也无数次经历过这些,因为我的存在,阻碍了一些人实现目的,他们就疯狂的迫害我身边的人,甚至于我本身,我也因此屡次蒙受劫难,我为我所爱着的国家在这里做一名上主,却要承担污名、领受为它抹黑之后的自责和羞愧,我的爸妈、亲人甚至是曾经的朋友都不喜欢我,曾有那么多次,这个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在充斥我是如何一个不堪的人的声音,那么多人否定我,排斥我,轻视我,不相信我!难道我就是一个面对否定也屹立不倒的人吗?难道我就没有心没有情感没有自尊吗?……可是,我还是活下来了,我还是挺过来了,一个人,不管别人怎么看你,那都不如你自己看待自己来得重要,我虽然受到指责,可我自己清楚我没有错,正如你也一样!你没有错,奇斯尼,上天与生俱来赐予了你什么,责不在你,你若继续这样自暴自弃,亏待自己,甚至牵连无辜的否定整个世界,那你只是在悲剧的基础上继续增添悲剧!我们之所以选择活着,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更好不是吗?” 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时闯进鼓膜,尽管很轻,但听觉敏锐的相夫光子还是一下子反应过来,无暇等待奇斯尼的表态跟答复,她将薄绒毯披上奇斯尼瘦弱的肩膀,并瞬间替他裹严,一面佯作无事的对急切入门来的落痕微笑:“什么事?落痕。” 落痕瞄了一眼奇斯尼,在光子会意并把人带到隐秘处后,才放心禀报:“少主大人,欧也副使被叛月抓走了。” “什么?!” “具体情况属下也不清楚,只听说,助贤少主发现了叛月下手的痕迹,这件事不便利用广播通知,晴尊大人便派我们几个一一汇报给诸位上主。” “好,我知道了,大家现在在哪?” “都在至尊圣殿。” “我这就过去!” 谁也没有看到,奇斯尼脸上转瞬即逝的阴险笑容,在红发女上主匆匆离去之后,温暖的绒毯滑落在地,重新露出苍白如纸的皮肤,在这空无一人的宫殿里,流通着属于夏日的焦灼热气,然而他却有些发抖的动了动肩膀,素净的脸上,阴霾密布。 “是你吧?” 云罗风树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颤,回首便露出幸灾乐祸的嘴脸:“你在说什么啊?” “奇斯尼!”云罗风树少见的严肃,他几步上前用气势将奇斯尼逼到了墙角,言语间充满威胁性:“我警告你,不许做出伤害光子的事!” “啊呀,你在担心什么?在害怕什么?那个女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伤害她呢?”奇斯尼耸动肩膀,和云罗风树拉开距离,走回到阳光下面,对于自己不着片缕的现状,他视若无睹:“你果然是那个人的弟子,看到我这副模样,一点都不意外呢。” “奇斯尼,如果你是诚心的想与这里的人们友好相处,那你大可以安心住下,但如果……你别有居心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以为凭你手里的东西,能掀起什么波澜吗!” “真可怕,这么凶巴巴的恐吓我,被你喜欢的人知道,她会不高兴的。” “你……”云罗风树身周的气压和温度急剧降低,从前波澜不惊的双眼里,也隐隐涌动出激烈高昂的冷流。 “光子光子!” 嘉琦芙菱蹦蹦哒哒闯到了光子的住处,习惯性扯开嗓门叫喊此处主人的小名,也亏得这样,人未至声先到,才让云罗风树有机会拾起散落在地的绒毯,将奇斯尼一把裹住挡在身内。 “风树风树!光子呢?啊嘞?奇斯尼?你们两个在……” 眼前的一幕换做是谁都会浮想联翩,半裸的奇斯尼窝在魁梧英俊的男人怀抱里,天生的文弱气质使他不必开口也流露出自然的动人气息。 “芙菱少主,光子去至尊圣殿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云罗风树一句提醒倒是让嘉琦芙菱想起了来意,她立刻拍中自己的脑袋瓜,大声尖叫:“啊啊啊我就是顺路来找她的!既然已经去了,那我也不能多呆了!回见了!” “怎么?你就这么怕我被人看到?”奇斯尼唇际浮现一抹戏谑的浅笑,伸出手重新去扯遮住下身的毛毯。 云罗风树一把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再次警告:“你想做什么,我很清楚,除了我和光子,如果有第三个人看到你这副样子,你一定会对那个人下手的对吧?但是我警告你,打消你所有带有危害性的念头,否则……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面对杀气环伺的威胁,奇斯尼淡然冷笑:“你的光子,会允许你这么做吗?你觉得,比起你,她是否会更相信我呢?” 天蓝色的眼中倒映着奇斯尼狡黠的阴笑,云罗风树不改神情的肃穆,与眉目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坚毅和正气,不再多说一字半句,他强使奇斯尼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人一把丢到床上,转身离开。 Chapter 0642 嘉琦芙菱飞奔到至尊圣殿,助贤正在给大家做情况说明,除了晴尊和天地盟上主以外,在场的还有两位初代上主——里格让和凤吟雪照,再有,就是同为“钥匙”的沙诺,以及光临界之门的守护者夜曦果儿。 “这次讨论的重点是,如何把从容从叛月的手里带回来,索骥得到叛月三日后利用第三道解封临界之门的情报,同时在从容失踪的现场残留着叛月之‘巽’罗非迪亚的头发,可我们并不能断定,是不是还有其他叛月成员潜入了光域,罗非迪亚的头发很有可能是敌人声东击西所用的伎俩,而三日之期,就是给了我们足够的营救时间,但我们不能任由敌方摆布,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制定出一个绝佳的营救方案!”晴尊玉灵碧在助贤汇报完情形之后,当即作出表态。 “根据叶大人所说,她曾经替叛月夺取第六道时,准备解封的时间就要花费三天工夫,而解封之事也不是在短时间之内就能完成的,因而我认为,三天,是最短的估算了,我们还有机会!”风扬龙泽为首的天地盟上主信心满满,完全没有被危机带来的恐慌淹没思绪。 雪照和让露出赞许的微笑,沙诺和果儿的表情也随气势大涨的局面缓和成安心的弧度。 光子倒退一步,到果儿和沙诺之间,宽慰的拍中两人肩膀:“放心,我是不会让我的副使官出事的,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的等着她回来吧。” “我讨厌这种感觉,只能等待,却什么也做不了……”沙诺握紧拳头,压低的声线里有难以抑制的颤抖。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们,也相信从容。” “计划我已经想到了,直接作为间谍,混入叛月,择取适当的时机联络其他人,同心合力营救从容!”宁日潇直截了当道出建议,瞬息提升了大家的精神力:“我们在出任务的时候,多半两至三人一组,如今情势危急,择选两个相互照应便可,唯一的问题是,该由谁去……执行这难度第一的任务……” “我有个想法,各位要不要听听看?” “雪照前辈!”四代上主们不约而同流露出欣喜期待的神情。 “我在凝光城也住了好一阵子了,对诸位的秉性、为人也算了解一些,我认为,这个任务最合适的承担人选,便是民事府的总长落月啼小婉,以及国艺府的总长嘉琦芙菱。” “咦?”众人瞠目,现场一片安静,千思万想也猜不透雪照前辈的心意,一个钥匙,一个不善武力,怎么看都是最不适合的吧! “就知道你们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雪照哈哈大笑,很热衷观赏后辈们可爱的惊叹一样:“宁日潇,你说说看,她们两个合不合适?” 宁日潇看了看小婉,又看了看芙菱,面朝初代和晴尊,正色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叛月的目的无非就是双十钥匙,那么把身为钥匙的小婉安插进去,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至于芙菱,越是容易露出破绽越显得愚蠢,叛月反而不会起疑了。” “这是最冒险的方式,同时也是最接近成功的方式,当然,这只是个建议,答应与否还要看当事人的。” 雪照话音一落,唐元纪景洛提出质疑:“水无痕尽曾经在这座城里,见过我们每一个人,如今他回归叛月,怕是一下子就能认出两人来吧?” “所以,你们两个现在的任务,就是改换自己的形象,当然,我不建议你们用幻化术,有水无痕尽这种顶级的幻术师在,任何迷惑方式都是徒劳,如果有无氏家族的变身药,是再好不过的了。” “曾经是有几颗,不过都用掉了,现在想再去弄,已经来不及了。”风扬化羽哀愁的垂下了眼帘,自责不已:“都怪我,如果早点准备的话就好了。” “你们两个……真的可以吗?”更多人在乎的,却是两个羊入虎穴般的危险探索者。 嘉琦芙菱撸起袖子叉腰一站,落月啼小婉同时胸有成竹的抱起了双拳:“我们再也不是躲在你们身后需要保护的弱者了,既然有这次机会,我们必定好好把握!对吧!嘉琦芙菱!” “没错!就交给本小姐吧!我保证让叛月趴在地上喊我奶奶!” “……这个……不太可能……”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叛月是什么样的家伙,他们的危险程度有多少,你们两个都清楚,即便救人,也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啊!”也俊也不太赞同让妹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用生命做赌注的事,我们干的还少吗?”芙菱反朝兄长和诸位伙伴明媚一笑:“可是每一次我们都挺过来了呀,相信这次也一样!” “可是芙菱,你和小婉还不太一样,在格欧费茵岛上,你跟水无痕尽脸对脸战斗过了啊。” “那怎么办啊?”光子的提醒让芙菱陷入郁闷:“整容肯定是来不及了。” “这个啊,你就自己想想办法吧,毕竟最了解你自己的只有你本人。”雪照笑着拍了拍芙菱的头,芙菱冥思苦想,最后泄气的垂下了脑袋。 任务的出动时间定在第二天清早,不管睡没睡醒的一概到零界宫集合,晴尊睁着一双绿盈盈、同时兼具信赖与牵挂的大眼睛,天还没亮就等候在那。 “助贤,你把能使她们成功混进叛月的计划,做一下说明。” “等等,芙菱还没到。” “我来啦——” 嘭,直接撞到助贤的后背上,芙菱捂着险些掉帽的脑袋站稳,大口大口喘粗气:“对不起!我迟到了!” “下面我开始说明,近来,两名穷凶极恶、几乎见人就杀的年轻女子已经自裁在国都秘密大牢,逮捕两人的时候,封锁了一切消息,而在接受审问以前,这两个人拒不回答一切问题,最后还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包自尽了事,我从她们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发现了叛月干部以下的队员服装,还有两张‘举荐书’并带有她们本人的照片和档案,因此初步断定,这两个人是叛月最新纳入的成员,好在她们平时的穿着是两套遮挡严密的斗篷,且戴有头盔,可以暂时性隐藏你们的面貌。” 接过助贤手中沉甸甸的斗篷头盔,头戴鸭舌帽的芙菱撞了撞身侧小婉的肩膀:“你打扮这么漂亮,这下怕是派不上用场了吧!” “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怕被认出来,谁愿意把自己的脸糊的跟墙面一样!” 嘉琦芙菱从众多服饰中选了最简单平凡的一套作为此行的任务装,浅黄的短外套,梅红色小背心,膝盖破洞的灰白牛仔短裤,小呆兔袜子搭配一双雪白的帆布鞋,再来一顶鸭舌帽,要多活泼就显得有多活泼。 相较之下,小婉则复杂许多,她选择了宴会上都未必肯穿的隐形肩带低胸连衣裙,裙摆只稍稍遮住臀部,一不留神就会春光外泄,脸上上着厚厚的粉底,哪怕那种糊了一斤重面粉不透气的感觉相当糟糕,口红涂抹成心形,自然弯而细的眉毛尾端各嵌了颗闪闪发亮的银钻,所谓“□□粉颈桃腮脸,目如水杏点秋波”最是恰到好处的形容。 “话说芙菱,你戴个帽子不热吗?赶快摘了吧!” “等下穿这个会更热的!我先适应一下!” “你少来!肯定有什么猫腻!” “你们……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伙伴们充满探索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唰唰唰,芙菱到底坚持不下去了,闭上俩眼大吼一声:“你们看了以后不许嘲笑我!” “是是!遵命!” 芙菱鼓足勇气把帽子一摘,立刻换得全场鸦雀无声——她把脑袋剃得精光,金灿灿的毛发一根不剩,头皮的光亮度可以当灯泡来用。 “你们要笑就快笑,干嘛憋的这么难看!” “哈哈哈哈哈哈!” 不少人呼天抢地,满地打滚,笑声顿时淹没整座零界宫。小婉和也俊凑上来一左一右摸她的光头,气得芙菱一边抽他们的手一边追着踹人。 “芙菱,想当姑子也不带这样的,好歹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啊。”光子扶着额头无奈摇首。 “哼!是你们让我自己想办法改造型的!我想破脑袋,就只有这个办法好用了!一个个不帮我,净会嘲笑!我生气了!”芙菱张牙舞爪的在原地跺脚抗议,理了个这么雷倒众生的发型,她还觉得难为情呢。 “好了好了,芙菱为了任务的牺牲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我交代完最后的事,你们即刻出发吧!”碧把芙菱搂在怀里亲昵的抚慰了一番,笑吟吟的拍了拍姑娘的背脊:“进入叛月之后,不要把企图暴露出来,根据叛月‘重视实力’的惯性,你们需要立功,而‘道具’,助贤也已经准备好了,还有光子,把你的‘隐形逆向元能式’附加在小婉芙菱的手心里,便于她们随时通知我们情况。” 光子熟练的照做后,助贤令人抬了两具棺木进来,同时把一个小盒子放到小婉手中:“这是异空间存储装置,用于放置那两个自尽凶徒的尸体,根据需要,屏红善雨已经把她们改造成了沙诺跟你的样子,并且,具有活人的机体特征,这么做,是用于取得叛月的信任,拖延时间,一旦发现从容,立刻开启千影术的逆向元能式,我们将在这里等候。” “芙菱,小婉,我们就在你身后。所以不要怕,大胆的去做!”碧将两人揽入怀中,用温暖洗涤她们心中或多或少萌生的恐惧。 “我的元能式不会消失,所以,遇到危险,立刻通知我们,两位……万事小心!” “嗯!” …… “究竟……预备怎么做呢?”沙诺和众天地盟到北门目送两女上主出城,自问般茫然惆怅。 “这两个分别叫做艾妮娅和玛姬的女人,由于个性凶暴,杀人手段残忍,于近日被叛月选中纳为新成员,遭到逮捕后在牢中自尽身亡,我们还没有对外宣布这件事,也正好,由小婉和芙菱假扮她们混进叛月。”相夫光子从旁解释:“善雨给两具尸体做了改造,不但容貌和你还有小婉差不多,还具有体温、脉搏等一切活人特征,当然,她们不可能苏醒,只能维持在沉睡的状态,如果想成功加入叛月,以他们最想得到的东西当敲门砖是再合适不过了……还有善雨这孩子,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非凡才能,实在让我们惊讶不已,本以为她只是个怀揣对医术的向往跟热情来找化羽拜师学艺的上进孩子,想不到,竟能发挥到这种地步。” “对你们来说,这真的是一种必须的力量吗?”沙诺问住了光子,她还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在沧岚大人那里也呆了不短的时日,沧岚大人研究死尸、怪兽还有其他基因突变的生物、加以利用跟改造的行为,并不被术法界的大众所认可,亵渎死者的说法仅仅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带给常人压力和恐慌,所以,即便沧岚大人不像叛月那么杀人如麻,也还是被扣上了黑暗术师的帽子,善雨她年纪还小,在懵懂中展露出过人的天赋,这样的异才……真的能被世人所接受吗?” “我目前,还没考虑这么多,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会去跟碧姐还有化羽商量的,但是沙诺,你也应该感到欣慰,这个孩子能有今天的成长,也是你姐姐带来的,她是沙蕊留下的最珍贵的‘遗产’,将来有一天,她或许会开创全新的时代,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便再也没有无法治愈的伤痛了……从容,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想起姐姐陷入沉痛的沙诺,表情转瞬间化作不屈跟顽强。 根据索骥搜集到的情报,芙菱和小婉参照助贤给的路线图,丝毫未曾停歇的策马抵达光域边境,域外荒芜的草原上刮过烈烈的风沙,恣意的纵横在天地间,混沌不堪。 “他们……真的会在这里接应吗?”芙菱透过钢制头盔的眼部缝隙扫视周遭,发现一望无垠的原野上只有空荡回旋的风沙,不禁疲惫的缩了缩脖子:“这个好重哦,而且我好热……” “忍忍吧,情报里说,那些家伙会在这里跟艾妮娅和玛姬碰面,你现在的名字叫做玛姬!呆会千万别忘了!不……从此刻开始!你就是另一个人了!”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好饿哦……”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日头西斜,但理应出现的人还是没有来。唤作“玛姬”的头盔女再也受不了了,小声嘟囔着坐下地去,不小心做出的垂头动作让她的脑袋连着头盔一起摔到地上。 “你们两个,就是玛姬和艾妮娅吗!” 一声略显不耐烦的问候引起了头盔二女的注意,来人一身银月风衣,面容隐藏在兜帽里,嗓音听起来清清朗朗,别扭的口气叫人很难亲近。 “是的,终于来了啊。”艾妮娅若无其事拉起坐在地上的同伴,透过脸上的头盔跟来人对视:“我们等好久了,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预备遮头盖脸的吗?别指望小爷我有那样的好性情,容许你们蒙着脸跟在后面,反正待会boss也会让你摘了的,还是趁早吧!”男人匆匆说着,扭过头去疾步前行中。 “这么说,这帮人还没看到过头盔下面的样子……这颗定心丸来的正是时候。”艾妮娅得意的思索着,慢慢将手伸向头盔。 玛姬透过头盔狭小的缝隙一直在注意艾妮娅的举动,见她有意摘除,自己也迫不及待的掀翻了压迫脖子叫她险些中暑窒息的重量级帽子。两人脱了头盔后又把斗篷信手扯下,不知不觉冒出的一身汗湿透了原本的衣裳,艾妮娅有些尴尬的看着半透明几乎露出抹胸内衣的白色外裙,同时又要马不停蹄跟上叛月来者的步伐。 终于,罗非迪亚注意到了行动渐缓的两名新成员,把帽子一摘,回头勒令:“你们的行动力太差了,这种速度是很难企及叛月标准的,boss还在等我们!动作快一点!……玛姬,你这是……” 不自在已经让艾妮娅同手同脚了,还要忍受被喊错名字的郁闷,她不禁发起脾气:“老娘叫艾妮娅!” 另一个新人的光头没有让罗非迪亚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只是有些奇怪的打量她们,不自觉也跟着停下脚步,玛姬被看得冷汗横流,险些露出失措的神态。 艾妮娅暗叫不妙,立刻救场,只见她胸脯一挺,两腿一叉,转个身露出背脊上漂亮的蝴蝶骨,摆出婀娜妩媚的姿势来:“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啊!要不要老娘脱光了给你看啊!” 罗非迪亚微微涨红了脸,把手握起放在嘴旁咳嗽一下:“快走吧!” Chapter 0643 前往水之国据点的路上,罗非迪亚居然要在一家茶馆歇歇脚再走,艾妮娅觉得匪夷所思,问话时小心翼翼:“这两天,不是有很重要的任务吗?罗非大人这么悠闲真的没有问题?” “任务?除了琐碎麻烦的任务,最大的任务就是那几个畜生道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白发青年满不在乎的喝了一口凉茶。 “是为了保密吗,不过,他在这的话,就说明从容是安全的,还有机会!”艾妮娅不为人知的心声在悄响:“我去补个妆,罗非大人,玛姬,你们稍等我一下。” 汗水早已把脸上的妆冲得惨不忍睹,她到洗手间将脸上的东西清洗得一干二净,难得接触空气的皮肤却要很快重新涂上那层厚厚的“墙皮”,她不禁低叹一声,迅速打开手提袋,软刷、粉扑、眉笔散落一台面,胡乱抓起几个,怎么夸张就怎么往脸上糊,最后,总算复原成来时的样子了。 重新上路后,此前一直刻意压抑自己少开口讲话的罗非迪亚终于不甘寂寞的打开了话匣,虽然仍旧一副爱答不理的懒散模样,可好歹看上去没传闻的那么凶残可怕:“你们已经是叛月的成员了,那种毫无新意的斗篷以后就不要穿了,我为叛月专门发明的战斗服,你们赶紧穿起来!” “啊啦。”艾妮娅掩住红唇撩人一笑:“罗非大人是想让人家在这里换么?” “闭嘴!你这讨人嫌的女人!”罗非脸红脖子粗的吼了一句。 “喂,罗非大人,之前说好的薪水是多少来着?我给忘了!” “还有啊!罗非帅哥,邀请我们的时候不是说了吗,给我俩找个好男人!” “你们……究竟是干什么来的……”罗非迪亚的肩膀不住颤抖,气得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两个新成员了:“薪水的事,boss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行!你现在就得告诉我!要不然我不去了!”玛姬索性不走了,直勾勾往那一坐,扬起的脖子有天鹅般的曲线。 “哼哼,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背叛叛月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是铁定的!”罗非迪亚得意洋洋的回首警告地上坐着的那位:“给你三秒钟起身时间,迟一秒耽误了小爷的行程,立刻杀了你!” “你杀啊你杀啊!杀了我看你怎么跟boss交代!姐姐我已经掌握了畜生道的行踪!我死了就没人告诉你了!” “你!”罗非气急败坏,听了这个理由还真没法对她下手了:“最后警告你一遍,赶快找个地方换衣服乖乖跟我回据点报到!” “我拒绝!为什么我要加入充满了混蛋的组织啊!” “是吗,那再见,我只有杀了你了。”罗非抽出武器,伸手就是一刀。 “慢着!我!我加入还不行吗!你们杀人都不让人喘口气的噢!” “你个没气节的东西!别说我认识你!”艾妮娅冲玛姬那张没出息的脸怒给一拳。 玛姬无所谓的挖挖鼻孔,反正这算是混进去了。 叛月在水之国的据点,是一座环境优美的山谷内部,这里时常出没凶猛恶兽,所以很少有人擅自进入,也恰恰因为这点,叛月才能放心的在这里聚集活动。 拨开层层叠叠的林中枝条,在泥泞的溪边小路上前行数百米,最终抵达一个洞口宽阔的钟乳石洞,内部光线很暗,隐约有烛火之类照明的东西,随时都可能熄灭微光,身着新队服的艾妮娅、玛姬重整表情,至少让自己看上去,不是一个引人怀疑的不明来者。 “boss,人带到了。” 罗非迪亚选择驻足的地方,刚好能看清叛月干部成员们的身形轮廓,艾妮娅暗暗数了一遍,加上引领她们来到此处的白发先生,总共八人,和情报里叙述的一模一样。 “艾妮娅,玛姬,此前你们说,自己有能力让我们信服,口说无凭,叛月从不需要没用的家伙,就用你们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一下吧。”回应罗非迪亚的是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罗非,佛莲,你们的行动力太差了,这么长时间过去,竟然只抓到火凤跟鲛人,没有畜生道的其余三只,即便得到了人间道又如何!” 嚣张跋扈的罗非迪亚被老大训斥的一声不吭,站在那里乖乖的任由批评。 艾妮娅不太敢肆无忌惮细细观察暗影里的顶级人物们,这里隐藏的杀气,随时都有可能洪水般淹没整个山洞,吞噬整片森林,她只能待机,一旦有了从容的下落,拯救任务的成功达成近在眼前! 不知是谁加燃了烛火,让洞内的光线霎时间清晰无比,黑色的基调加上耀眼的银月,八名干部成员环伺在侧,让她俩不由得打了记寒战,最可怕的是,惜字如金的水无痕尽在这时忽然抬眸,一双利眼宛如冰刃,锐利的让人惧于对视。 “这两个人,跟情报里出现过的面孔很相像啊……”尽身旁的兽脸男连蟒随口调侃道:“是错觉吗?尽,你在凝光城呆过,应该有印象的吧!” 灭顶而来的恐惧压上二人心头,几乎令她们昏厥,她们一动不敢动,僵直的站在罗非身后,仿佛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已经消散。 “没什么印象。”水无痕尽淡淡的阖起双瞳,不再关注这些事。 趁众人不注意,艾妮娅迅速冲玛姬挤咕挤咕眼,立即心领神会的光头姑娘登时变身热情女郎,一脸崇拜的跑到尽身前指着他的面容惊呼:“你是水无痕尽?给我签个名好吗!” 艾妮娅追上来把人拱一边,嘴里怨着“丢不丢人”另一边就嬉皮笑脸的向水无痕尽央求:“帅哥,咱俩合个影好吗?” “喂!你们两个笨蛋到底是干嘛来的!boss!实在对不起!作为她们的上级我没有尽到监督下属的责任!我这就把她们带出去好好管教!” 罗非迪亚言罢把两个缠在尽身边的女人连拖带拽弄出了山洞,外面的空气和光线就是跟里头不一样,艾妮娅玛姬无比舒服的长吸一口气,同时栽倒在林间草坪上不动了。 “你们两个!给我起来!” “干嘛啊,罗非师父,人家赶路赶了这么久,都饿死了,你先去弄点吃的来好啦。” “谁是你师父!别乱叫!还有!你不是刚吃完吗!” “干嘛这么大火气呀,罗非帅哥~”艾妮娅单手撑在草坪的突起点上,笑盈盈的朝罗非迪亚抛媚眼:“要不要也过来躺一下?” “还有你!衣服是这么穿的吗!”罗非忍无可忍的指着被艾妮娅故意大敞的领口咆哮。 “学长,学长好歹也算个男人,男人不都喜欢女人这么穿吗?……还是说阿莲记错了?” “你小子又打哪儿冒出来的啊!”罗非扭头一指面无表情的搭档,气不顺的叫嚷。 “学长,请冷静一点,情绪太激动会导致血管破裂哦,到时候就麻烦了,阿莲还要送学长进医院,先不说医院肯不肯收,即便收了,也没有医生敢上手的吧,而且现在让学长心心念念的水无痕叶大人又不在……” “……你这死甘蓝!” 接下来,艾妮娅玛姬乐不可支的观赏了一出罗非大战佛莲的精彩表演,早就听闻这二位是死气沉沉的组织里最为活跃的两个,没承想竟欢乐到这种地步,就在艾妮娅傻笑着畅想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时,佛莲蹲到她眼前,平寂如死水一般的眼睛里有少许探究的意味,然后,他起身朝正在用头发编织武器的罗非学长大喊:“学长!艾妮娅的妆太厚了——阿莲看不清楚——” 艾妮娅像触电了一样蹦起来,连带着玛姬也跟着一起失色了,艾妮娅灵机一动,率先跑到罗非迪亚跟前,毛遂自荐要亲自去会会那三只畜生道钥匙,给出的理由是以此来证明她们二人的实力,绝对配得上做他罗非迪亚的部下。 “不行,这任务还是要由小爷亲自完成才可以!” “学长,你每次都这么说,可你每次都因为发明而耽误任务,害得阿莲一起挨混蛋boss的骂……哎哟好疼!”佛莲捂着被揍痛的脑袋逃到一边。 “师父!” “说过了别这么叫!” “师父别这样嘛!其实玛姬从很早以前就想拜您为师了,可是您行踪飘忽不定玛姬怎么都找不到!但今天不一样了,我被分到风雷组,不拜您为师不是白来了一遭吗!”玛姬一边撒娇一边试图拉扯罗非的衣袖以博取同情,她当然知道不可能,不过,她另有高招:“您的发明这么旷世独有,经典不衰,完美无瑕,令人魂牵梦萦,流连忘返,醉生梦死!” “越说越不对劲了……”艾妮娅后脑勺滑下一滴巨型汗珠。 “阁下说的话就跟阁下的头一样圆滑呢。”佛莲望着玛姬的脑袋平静的慨叹。 “别再说了!跟我一起去吧!徒弟!”罗非迪亚忍不住面露狂喜之色,伸出手热情大度的邀请爱徒一起去参加。 “这么快就被征服了,这真的是叛月吗……”艾妮娅表情抽搐,无论如何都难以把这等级的智商跟叛月关联在一起。 佛莲自言自语的间接答复了艾妮娅想知道的问题:“学长每次被人吹捧那无人理解的发明,都会把智商降到比负数还堪忧的境界……” “同感呐……” 根据艾妮娅和玛姬提供的情报,叛月“风雷组”于次日凌晨早早等候在琴河一带,艾妮娅给出的密报是,畜生道里的“蓝狐”跟“雷兽”两把“双十”会赶赴琴河和沧岚密会,只要在中途拦截并把人拿下就可以了,情况正中罗非迪亚下怀,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翘首以盼着。 玛姬捻手捻脚的跑到罗非身后,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脊梁:“师父师父,我想请问一下,你抓钥匙的武器跟绝招是什么啊?” 罗非迪亚一听这个来了兴致,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变出这么多的兵器来,个个闪烁着奇异的白光,细细端详,还能发现编织精密的银丝交错其上,青年洋洋自得,浅色眼眸中满是心无城府的愉悦神采:“这是小爷的最得意之作!每一件都蕴含了罗非迪亚对发明的无限热爱!怎么样!挑一件吧徒弟!送你!” “哇塞太棒了师父你人真好!”玛姬热烈的欢呼,随便拣了一把三叉戟后还不肯离开:“其实……其实我是想说,师父你的绝招太厉害了,我担心呆会抓那两个家伙的时候,凭您的威力容易让他们直接嗝屁。” “也对哦,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不如就交给徒弟我来完成吧!” “你……不会是想抢功劳吧?”罗非眼睛一眯,狐疑的盯着光头看起来。 “我现在是您的部下诶!我抓和您抓有什么差别!再说老大又不会问是谁抓的,再说,师父就不想趁机看看我和艾妮娅的实力,究竟够不够格留在您身边吗?” 罗非迪亚被哄得晕头转向,尤其当发明被赞同和憧憬的时候,那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就像火山喷发一样不可收拾,仿佛遇到了此生第一个懂得发明价值的知音。 佛莲就没这么好唬了,拖着平板的声调在旁边泼冷水:“蓝狐和雷兽没那么好对付,罗非学长真的打算袖手旁观吗,也对,反正失败了也是风雷组的事,届时,阿莲也可以观赏到学长被boss骂到狗血淋头的样子……” “毒舌小鬼,皮又痒了是不是!”罗非掏出锥状武器朝佛莲的脑袋一顿乱捅,被其一一逃过。 最后,捕捉“畜生道”的任务还是顺利落到两名女性身上,她们默契的对望一眼,拔腿冲向森林里一个未知的方向,并有越行越快的趋向,罗非二人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跟了一道,发觉时,艾妮娅和玛姬已经失去了踪迹。 夏日里花朵气味的清风和煦拂过鼻尖,独留一股子诱人芬芳,鸟儿在树荫里倦倦的梳理着羽毛,和躲在丛下歌唱的虫儿一样不肯冒出头来感受烈阳,一切都静谧安好,偏偏此时,花林深处喧嚣起新鲜的血腥味来,感官敏锐度超乎常人的叛月干部循着气味追来,发现猩红零落处,艾妮娅、玛姬手里一人一杆发丝制□□,枪头锐利的一端正插在蓝狐和雷兽寄宿体的腹部。 “喂!你们把人杀了啊!”罗非指来指去有点意外的冲二女大吼。 “我们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都怪他俩拼命反抗,所以不得已才……”光头玛姬笑嘻嘻的挠了挠脖子。 艾妮娅无表情的扫了一眼“猎物”,指住他们告诉罗非:“我们为了加入叛月,此前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在你们这些大名鼎鼎的叛逃术师‘兼职’其他任务时,我们一心追捕双十钥匙,怎么样,这下可以认同我们的实力了吧?” “可阿莲并不觉得这两位是畜生道啊。”佛莲状似漫不经心的说着让二女恐慌的话,紧接着补充了一句:“畜生道不是该有显著特征吗?比如蓝狐长了三撇胡须,雷兽脸上皱巴的跟老头子一样……” “这是谁告诉你的啊……”罗非郁闷的白了他两眼,无力吐槽。 “太能造谣了……”艾妮娅咬牙切齿的暗暗飙泪。 “如果这是真的。”佛莲用小树枝敲了敲两个“寄宿体”的脑顶:“那么学长就要好好感谢面饼小姐和荒芜小姐了,她们免除了学长被boss……” “啊啊啊啊啊!”罗非迪亚忽然指着地上一堆乱七八糟被血染到的发制武器大呼:“我最引以为豪的发明!” 回首再寻艾妮娅跟玛姬,两人早撒丫子溜没影了。 “臭丫头死哪去啦给我滚出来——” “学长你很想做炮筒吗……叛月好像正需要这东西……” Chapter 0644 回去的路上,反而是玛姬艾妮娅尾随在罗非和佛莲身后,玛姬数次要发动千影逆向式传递情报,皆被艾妮娅阻止。 “为什么呀!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啊!” 玛姬忽然抬高的音量让艾妮娅头上暴出几条十字路口,她不得不压低嗓音,也是没好气的奚落:“你这么大声干啥,生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 “是你一直叫我等等等!烦不烦呐!” “你还说!” 艾妮娅无可奈何之际,风雷组回头莫名其妙的盯了两人半刻:“你们……吵够没有?” 玛姬这才意识到情形不妙,吓得张望了罗非一眼,急中生智的推了艾妮娅一把:“哼!平时都是哄我的!说好了把尽大帅哥让给我!翻脸就不承认!” “我什么时候说要让了?我是说咱俩公平竞争!你这丫头讲不讲理啊!” “我不讲理已经好多年了!” 一路“争执”,直到把两个半死不活的“寄宿体”拖回叛月的另一个据点,玛姬和艾妮娅才稍稍安静下来。 漆黑的山洞里,明灭不定的烛火晃动着叛月一众的身姿,艾妮娅冰蓝色的眸遽然间闪出一丝异样,在那些人当中,有一个前日并未出现的陌生身影,难道也是新引入的成员? 正狐疑着,最神秘的人物、至今情报中连容貌都无法确认的叛月boss发出了他独有的低沉声线,口吻不容置喙的威严:“寻,你查看一下,这两个畜生道是不是他们本尊。” 扉梦之寻的出现是艾妮娅与玛姬的意外,而boss的一句话则是让她们陷入惊恐的最大原因,这本就是一次冒险的行动,纵使有最佳的道具,精准的情报,也还是难抵不确定因素带来的威胁,她们早已经想到或许会有这样的时刻降临,只是,从容下落未明,这也未免超前了些吧。 扉梦之寻缓缓走到光线稍微充沛些的地方,浅色的眼瞳是一片漠然的光,艾妮娅玛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还要强使自己看起来破绽不露。是否下一刻会被这些人贯穿胸口,她们谁也说不准。 有着不老容颜的俊俏男人半蹲在地,伸手开始摆弄体有余温的“钥匙”,艾妮娅看着这个情报里并未出现的男子,整颗心提到嗓子眼,她甚至不敢侧脸去注意玛姬的表情,生怕被环绕在旁虎视眈眈的危险人物们发现,她们是冒名顶替者。 “哼。”扉梦之寻阖目微笑,唇边挂起的弧度冰冷讥诮:“这是你们带来的吗?” “是我们……协助罗非大人抓来的,其实没出什么力。” “对呀对呀。”玛姬连忙附和艾妮娅的话,悄然冒出的汗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扉梦之寻诡秘的眼神从两人脸上划过,总算松口说:“boss,这两把钥匙还有生命迹象,不过我建议,等他们彻底醒过来之后再进行对临界之门的解封,不如趁这段时间……想办法,把人间道欧也从容也抓回来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妮娅总觉得扉梦之寻的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因为临近末了,扉梦之寻望向别处的视线重新转移了回来,这让她以为,这个危险度不亚于一次火山喷发的男人,是故意为之的。 “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boss并不领情,他一旁站立的女子终于在这时开口讲话了:“新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一句,加入叛月,就要乖乖的依照上级指示做事,胆敢做出背叛叛月的举动,你们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这里可不是由你们这种小姑娘过家家的地方。” “我们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命浅福薄!哪里敢造次啊!”玛姬把好不容易学会的用来“妄自菲薄”的成语分享给叛月干部们听,然后有力的手臂圈住了艾妮娅的肩膀:“喂,我就说,跟着这帮人有赚头!” 艾妮娅也顺势把头搁在她的左侧肩膀上:“早点找个好夫婿,老娘还等着嫁人呢!” 玩笑归玩笑,两人始终不敢直言问从容被藏在哪里,毕竟她们为此而来生怕露出破绽引来怀疑,二来,叛月也未必肯乖乖说实话,所以才决定亲自去验证。结果几天下来,早已超出了预计的“三天”期限,别说叛月并无异常举动,方才扉梦之寻“暗示”般的一句话,更是让艾妮娅心内明了——情报出错了,从容并没有落在叛月手里。 那么,还有继续留下来坐等宰割的必要么? 侧眸瞟了眼洞口,有一段曲折的距离,高手环伺下,即便插上双翼也无法脱逃,艾妮娅正思索如今要怎样摆脱困境,一声娇滴滴的问候刀锋般飞驰入耳,让她险些惊慌失色。 “好久不见了~叛月的各位~还记得我吗~啵~” “秋之翼盲!你这个叛徒!竟然还敢回来!”随时准备动手的罗非迪亚气势汹汹朝来人粗吼。 “啊啦啦,别激动别激动!我可是你们boss请回来的,动我之前要不要问问他老人家的意见?呵呵呵呵!”盲甩了甩笔直的银发,风情万种的翘起一枚兰花指:“人家可是有利于叛月的重要情报要相告呢,你们这样的表情,叫人家很难开口哟~” “这个混蛋,居然在背叛光之国以后跑回来提供情报给黑暗组织!”惊骇的同时,艾妮娅禁不住对秋之翼盲咬牙暗骂。 “啊嘞?是错觉吗,阿莲觉得荒芜小姐一脸紧张呢……” 佛莲随口一句无异于雪上加霜,艾妮娅和玛姬的存在到底还是被秋之翼盲发现,她的细细鞋跟踩得地面铛铛作响,每靠近一步,艾妮娅藏在袖下的拳头就捏紧三分,浑然不知,周遭的脸孔已慢慢浮现出阴冷的蔑笑。 “她俩也太小心了吧,到现在也不传情报回来,真是急死人了!”相夫光子急得在地上兜圈子,一贯的冷静荡然无存:“不行!我要主动发出千影术看看到底怎么了!” “长明灯没有出现异样,就说明她们的安全尚有保障。” “我知道!可万一长明灯出现了异样,不就来不及了吗?” “你们说……她俩会不会被绑起来了?” “我就是在担心这个!叛月一旦识破了,肯定不会立刻灭口,他们会……用两人的性命来要挟我们交出其他钥匙!” “大家先不要慌,我相信芙菱和小婉,她们已经不是只会打打闹闹的小丫头了,她们现在和你们大家一样,是这个国家的支柱,是我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伙伴!”玉灵碧握起拳头,微笑着帮众人打气。 “确实~”洛紫星涵搔着一头紫毛慢悠悠晃出来了,不大的两眼半睁半闭:“嘉琦芙菱这家伙,照比之前,进步太多了。” “不管怎么样,我同意光子的说法!”千刺等天地盟城主急匆匆赶赴这里,立即发表各自的意见,千刺尤其支持立即前去营救这项提案:“先不说小婉正是叛月所需要的,叛月是什么样的家伙我们再清楚不过,单凭两个弱女子是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的!” “谁说她俩是弱女子的?一个孔武有力气壮山河,一个能把敌人老窝搅得鸡飞狗跳,刺猬兄,冷静一点,冲动下做出的决定往往会造就更严重的后果。”纳连也俊靠在一面墙上悠然闲散的喝着咖啡,表情风轻云淡。 “这是当哥哥的应该说的话吗!有生命危险的可是你妹妹!”千刺无心附和他的玩笑,理解不能的大加斥责。 也俊并不急躁,离开墙边径直走到千刺身前,一手搭上他的肩,暗红的眼眸里写满了沉着和冷静:“如果,她们无力使自己解脱困境,那也只是她们能力不够导致的,我们能保护得了她们一时,但是不可能永远都这样,到最后,还是要靠她们自己。”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出手帮忙对不对!”千刺抬肘子甩开他的手,什么劝都听不进去。 “对,她们必须知道,最能保护自己无性命之虞的,始终只有自己。” “你……万一……万一芙菱出事了怎么办!” “那也只是芙菱的命……”也俊合起眼睑,平静地摊了摊手。 “嘭!” “千刺!” 令众人更加慌乱的是,千刺这忍无可忍的一拳:“纳连也俊!你真是让我太不爽了!你可以对你自己的妹妹不管不顾!可我不行!我现在就要过去!” 也俊抹了把瘀青流血的嘴角,异常冷静的走到千刺跟前,反给他一拳,场面一下子失控了,众人形成两队各拉其中一个,好不容易把两个即将打到一起的青年分开。 “也俊你这混蛋!” “千刺!”纳连也俊的神色前所未见的严肃,可这并不能掩盖他眼中深切的企盼:“你这样大呼小叫,只会让这里的人们更加恐慌,你认为这对营救她们两个有实质性的帮助吗?” 千刺猛然怔住,这时才发觉自己忽略了身边伙伴们的感受,看向他们一张张带有忧虑和不安的脸,再看看自己的状态,愧疚的低下头去。 直到海蓁子帮千刺上药,橙色刺猬头还是满脸的郁闷自责,海蓁子替他把嘴角的血迹擦掉,又拿起清凉化瘀的药膏:“你这出息了,学会向自己的兄弟挥拳了?” “也俊……他说得没错,是我太不冷静了。” “大家都很关心那边的情况,别说是两个与我们朝夕相处的伙伴,就算是任何一个无害于黎民百姓的人,我们都会抱以最深切的担忧,也俊他也一样,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冷却你的冲动罢了。” “别管我了,去帮他上药吧。” “这个不用担心,化羽在那边呢,我可得好好看着你,万一你再想不开,出了大乱子可就是我海蓁子的责任了。”海蓁子揶揄着笑了笑,总算让千刺紧绷的脸回归平静。 “哪有啦,真是的!讨厌!”玛姬挥着双手干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啊啦,这不是天地盟的芙菱少主吗?传说中的畜生道雷兽!你怎么在这里呀?” 艾妮娅心一沉,完了!这个秋之翼盲绝对是故意的!她长时间逗留在凝光城里,不可能不耳闻关于双十钥匙的只言片语,只是没想到,她竟故意说错把矛头引向芙菱! 否认已无济于事,嘉琦芙菱干脆破罐破摔,叉腰,跺脚,指着秋之翼盲一顿狂喷:“啊呸!秋之翼盲!不带这么耍赖的!不就是因为上次输了我点钱吗!至于么你!哦!听说鼎鼎大名的叛月把本大高手收编了!而你这个早就被除名的家伙嫉妒了是不是?我是雷兽?我要是雷兽我早电死你个混球了!还能跑到这来找死?” “盲,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本以为你是个大度大气的人,没想到……”小婉扮作的艾妮娅无力摇头,认命妥协道:“不就是十万国币么,等boss给我发了工资,会还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秋之翼盲只仰头大笑,也不说话,听得两姑娘心底发毛。 “如果不是出了个小意外,我真该夸奖你们……调查的非常透彻呢。” “暴露了么!”芙菱心下一颤,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哦?是这样么?看来做戏已经没用了呢。”落月啼小婉不慌不忙解开叛月制服的扣子,并缓缓褪下,露出雪白的双肩:“枉我鼓起勇气,把自己鼓捣成这副德行,这么快就戳穿我,不是太没意思了么?boss先生?”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芙菱刚想退缩,猛然间忆起彼时伙伴们奋斗在杀场上的种种画面,随即挺直了肩背,神色凛然。 “要感谢你们曾经的国主大人,没有她提前来知会,说雷兽蓝狐寄宿体至今仍留在光之国,我们还真要被你们骗了呢。”连蟒挪了挪背上的重锤,笑得一脸轻松,仿佛这两个天地盟来的丫头在他眼里不过是身份败露的跳梁小丑。 “秋之翼盲!果然是你!” 盲用幸灾乐祸的表情朝二人吐了吐舌头,偏偏不肯再开口表示什么。 “你们,这么气定神闲的站在我们旁边,也不上手来抓,就这么自信能困得住我们么?”小婉咧开嘴巴,一阵轻笑。 “说吧,混入叛月假扮我们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boss用陈述的语气质问两个天地盟女上主,身周的气压在极具骤降中。 他们显然没有把天地盟来的两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别说杀气,就连精神也毫无掩饰的开始懈怠,连蟒对着尽调侃,虽说一如既往得不到沉默男子的答复,罗非和佛莲周期性的吵嘴吐槽,就连晓月和水颜也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时下最流行的衣饰元素来。 本以为自己会畏惧死亡,想不到危机近在眼前时,落月啼小婉反而异常的冷静,她几乎听到了,空气静止的山洞深处,隐隐旋起的一股涡流,随即猛然之中,她被一只凭空伸出的手抓住,有着相同遭遇的还有嘉琦芙菱,光头姑娘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到罗非迪亚的脚边。 突变发生在叛月众目的注视下,只是眨眼的工夫,落月啼小婉便和那只手消失在昏暗的视野里,再也寻觅不到气息,而罗非迪亚及时捆住嘉琦芙菱腕部的发丝也被突然冒头搂芙菱入怀的洛紫星涵一手切断。 “这颗光头我要了!” 说完这句,晓月和水颜一同发起的攻击打落在空空如也的人影消散处。 Chapter 0645 惊险的脱逃,落月啼小婉甚至来不及想象自己将被带去哪,玉灵碧大大的、闪烁着喜悦神采的双眼便猛然闯进视线,洗涤了她被黑暗染过的心情。 “小婉!多亏你用千影逆向式传递给我们具体地点,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你们!”晴尊喜极而泣,一把搂住她记挂在心的姑娘。 “多亏了碧姐造出空间涡流,形成瞬间穿越的隧道,还有明昂先生,谢谢你。” “这没什么,举手之劳。”男人音色成熟,笑容弧度完美,当他把久违的脸孔转向小婉时,对方大而圆的眸子,越长越大:“阿婉,好久不见。” 他很高,身材和脸蛋一样略显消瘦,鼻梁挺拔,下巴尖尖,弯眉下有一双仿佛永远在笑的眼,当他露出瞳孔时,眼角依然飞扬上挑。 “明昂,你怎么会在这?”起先,她说不出一个字来,但是很快,泪水就在眼眶里晶亮的打转。 “等下再告诉你,现在,先把你的任务情报汇报给晴尊大人吧。”初次现身在凝光城的男子用手轻拍小婉肩膀,笑容是一成不变的和善。 “是的,我差点忘了。”小婉抚平心中的悸动跟恍惚,强行振作,向等候多时的伙伴们汇报:“从容她并不在叛月!因为我们担心被他们识破,所以一直没敢传递情报回来,还有,在那里,我们居然碰到了秋之翼盲!要不是她把我们的身份当场戳穿,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露馅……啊对了!芙菱呢!怎么芙菱不在!明昂!刚刚你没有把她一起带过来吗!而且你为什么在凝光城里啊!” 这个能用饱满甜润的嗓音吼出粗野句子的姑娘又一次火烧火燎了,她遗忘了明昂方才的提示,把想要弄明白的问题一股脑重复数遍。 大伙儿被逗得哑然失笑,玉灵碧耐心的一个个回答:“今天早上,从容意外出现,得知她没有落入叛月手里,我们才迫不及待想把你们找回来,明昂先生是来找你的,听说是你的朋友,我们就直接让他在城里等了,至于芙菱,那丫头精神得很,现在正跟带她回来的恩人热火朝天呢!” 堂堂晴尊逗起趣来也绝不含糊,她口中那个精神的丫头,被传送回凝光城时刚巧不巧的挂在了比翼丛林风月树的枝杈间,半个身子死死的卡在其中,摇摇晃晃。 “喂,你太重了,快把树枝压断啦!”洛紫星涵的手拢成喇叭在树下呼喊。 “少啰嗦!都怪你没站好!才害我降落在这么奇怪的地方!洛紫星涵!你故意的是不是!”芙菱在树上张牙舞爪,没完没了的咆哮:“还有!你刚才说‘这颗光头’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那么说,他们会放过你吗?”洛紫星涵好声好气的举手哄着。 “这也没打算放过好吧!” “好啦好啦,现在已经安全了,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发泄心中恐惧了~!” “谁恐惧啦!洛紫星涵!你故意说话给我添堵的是不是!我堂堂天地盟女战士!会怕那群怪物?你让我发泄?我挂在这里发泄个鬼啊!” “小两口吵什么呢,碧姐喊你们过去呢!”轻轻巧巧几步跃来的木茉看了看树上的芙菱:“丫头,你怎么跑到上面去了?” “谁跟他小两口啊!臭美!”芙菱别扭的撅嘴闷哼,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提问了,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哭诉:“小茉快救我!我要被夹死了……诶……” “那是因为你太胖了,嗯嗯。”洛紫星涵认同的点点头,告诉即将登上树干的木茉:“我来吧。” “你个混蛋别让我下去!我抽飞你!” “明昂先生既然是小婉的朋友,那就安心住下吧。” “多谢晴尊大人。” 新伙伴的出现并不让大家感到意外或不适应,因为不管什么来路的,不管有着怎样的过去,但凡对光之国不存在威胁,哪怕只有当下,凝光城的真正居住者们也乐于接受,有朋自远方来,是一件堪比久旱逢甘霖的美事。 热情的欢迎声中,往往也会夹带一些另类的声音,而这种声音,多半来自思绪的沉淀及冷静:“明昂先生,说来也真是巧,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失踪伙伴,竟然和你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范围,这惊人的巧合,不知是天意,还是……” “助贤少主,我明白,任谁在这时出现都有最大的嫌疑,没关系,听说那位小姐还在昏迷之中,等她醒了,少主找来证实一下,不就行了吗?”面对冰山主将的谨慎怀疑,明昂笑意坦荡:“我来这里的目的很单纯,为了一个人。” 小婉满月似的脸蛋倏地一下红了,有些失措的看向明昂,很快又避开那两道炙热的视线。 “为了谁呀~小婉对不对~” 一个光头的忽然出现再度点亮了众人的眼波,嘉琦芙菱很快又不爽的说道:“喂喂喂!你们往哪儿看呢?我的脸在前面,你们往上看什么意思啊!” “看人先看脸,是取决于脸是否比脑袋更光滑。” “光子!你不要一本正经的说冷笑话!还有你落月啼!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帅的男朋友!藏得够严实的啊!” “哪有你严实啊,天天跟洛紫星涵在一起也没看出来。”小婉挑着眉毛诡笑,喜闻乐见的样子。 半小时前还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两个人转眼间疯闹到一起,这样生龙活虎的画面让众人忘却了担忧和疲惫,夜曦果儿恰在这时欢天喜地跑过来知会诸人,被送到医疗院里的从容已经醒来了。 沙诺寸步不离守在床前,直到从容睁开双目,曙红色的眼瞳才焕起重生般的光辉。 “我在临仙谷湖附近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意识不清了……”欧也从容目光呆滞,虽然清醒过来,可意识仿佛还停留在空白状态,沙诺只好替她向大家解释:“并不清楚她遭遇了什么,方才晴尊大人来看过,也说没有大碍,但是……她就一直这样呆呆愣愣的,问什么也不说。” 相夫光子来到床的另一边,握住从容的两手,满心的在乎和关切:“从容,没能保护好你,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是我留你在我身边做事的,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要害怕,跟我们说句话好不好?这里的大家……都很关心你啊。” “哼。”奇斯尼的冷笑在当下充满温情的氛围里,显得那样突兀:“如果不是双十钥匙,你们会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吗?” 有人奇怪的打量他,也有人发出不解的疑问:“奇斯尼,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每天都伪装自己难道不累吗?你们应该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心,究竟是不是出于另外的目的,说得再好听又有什么用呢?”奇斯尼挑眉冷笑,一摊手一耸肩,态度间净是鄙夷和嘲讽。 “奇斯尼!你非要在这时候破坏气氛吗!况且,我们关心从容是因为她是我们的朋友,和双十钥匙有什么关系啊!今天就算她不是钥匙,我们照样要保护她!” “没错!”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够了没?”奇斯尼嗤之以鼻的回驳芙菱小婉,满不在乎的扫视屋中众人一圈:“人就是这样,不接受实话,同样也讲不出实话,每个人都是在欺骗与被骗中过活,久而久之,假的也当成了真的,这个欧也从容难道不是这样吗?她现在呆呆木木,等她醒来以后知道自己被你们拼命救回,也未必有多高兴吧?毕竟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于你们来说……她不过是个不得不保护的重要对象。” “这位先生,恐怕,我不能赞同你的说法呢。”小婉身畔的明昂突然上前,彬彬有礼又不失坚决的说:“或许每个人都被骗过,也都骗过人,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人与人之间交往时所秉持的真诚,好比围绕恒星的行星,正是为了从多个角度完整的观看太阳,人也是一样,永远不会有一个单一如同纸片的存在。” 奇斯尼本还轻松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有些阴冷的走到明昂跟前:“你是哪位。” “你好,我叫明昂。” 奇斯尼无视他伸来的手,更没打算与其再有交集,他绕过众人,直接走到光子那里,面色有些疲惫懒散:“我要回去了。” 奇斯尼走后,场面反而凝固了,相夫光子的脸色尤其难看,玉灵碧看在眼里,当即打起圆场来:“啊哈哈哈,没关系的,奇斯尼说话直接,但没有恶意的,你们别在意啊。” “碧姐,我们没事,倒是难为光子了。”海蓁子十分理解的朝光子投去目光。 “对不起,他是我带进来的,对大家如此不敬,也是我的责任。”相夫光子侧眸瞄到悄然离去的云罗风树,放心的勾动起唇角:“不过我向大家保证,一定把奇斯尼那别扭的性格给扭过来。” “不用勉强的,光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奇斯尼看起来也不是个坏人,可能是和我们还不熟悉吧,先不说这个了,沙诺,从容她在饮食方面还顺利吗?”风扬龙泽适时转换话题,把众人的注意力挪回从容这里。 “可以进食,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肯说话。”沙诺担忧的凝视着从容说。 “或许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才本能的抵触醒来这件事,别急,慢慢调理一定能好过来的。”化羽温柔的安抚,果然让大家的眉头舒展开来:“从容还在我们身边,没有被叛月带走,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奇斯尼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凝憾宫的温泉池里,脱到一丝不挂,在烟云缭绕的朦胧空间里静静发呆,偶尔,探樱会兴冲冲走进来,又尖叫着跑出去,因为奇斯尼没有关门的习惯,表情又通常阴冷莫测,所以探樱决定,再也不回凝憾宫洗澡了。 没人打扰的时刻固然静谧安好,但偏偏,那头浅色的短发光一般闪进眼帘,让奇斯尼即便隔着水雾,也觉得万分刺眼。 “想一起洗么?我不介意你下来哦。”勾动唇角,绽出邪笑,奇斯尼话音很轻,却相当猖狂。 云罗风树定步在离温泉池五六米的地方,一脸严肃的盯着热水里奇斯尼的脸,不愠不火:“欧也从容的事情,你也有参与吧。” “你想说什么呢?”奇斯尼缓缓撩动温热的池水,带起一阵哗哗啦的声响,苍白到几乎能看见青色血管的皮肤像是随时可能吹破的薄纸,亦如他少年般纤弱文雅的容貌:“云罗风树,我必须提醒你,注意措辞,惹恼了我,你知道后果的。”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光子最重要的家人,你伤害他们,就等于是在伤害她,我决不允许你这么做!” 云罗风树的义正言辞让奇斯尼失声痛笑,他从水中站起,不具备性别特征的身体在水烟中忽隐忽现:“你总是说我在伤害她,可实际上,你又何尝不是?到现在,你也没有告诉她你是那个云罗加图的弟子不是吗?” “我不说,是因为没到时候,并不是存心欺骗她,更不存在伤害她的意图,可是你,联合外敌绑走从容,究竟是何目的!” “云罗风树,你最好拿出证据来哦,否则即便到了心上人那里,她也未必肯相信你的空口白话,反倒是……会对她亲手救回的我,心生怜悯呢。” 奇斯尼带有威胁性的冷笑在寂寞的空间里回荡,云罗风树沉默片刻,方转身离去。 他去找,方才与奇斯尼对话中那个总是让人担心的女主角,不管外界的风言风语闹得如何凶恶,他都不会改变初衷。 光子一身红装,艳丽的发丝绾成一束曲盘在脑侧,精气十足,容光焕发,她正在和前来赴约的复位圣母及原总旗主交谈,见走入倚竹馆的是云罗风树,继续她与二人不足为外人道的密谈。 “从现在开始,任何非天地盟的成员,出入护光城必须接受搜身,一旦发现有携带护心锁者,立即拘押,并没收物品,殊容总旗主,这是我交代给你的任务,我相信,以您前辈级的实力,是不会有任何疏漏的,对吗?”不乏威仪的笑容在脸上浅浅呈现,相夫光子对如今的“对头人”可谓恭敬有加、礼仪周全。 “那凝光城的,你准备怎么办呢?”念柳随后发问。 “凝光城我自有安排,圣母大人只管做你的御政宫之主,你可以继续留你喜欢的人在身边,但是,不可以给他们实权,至于其他人,也给我盯紧一点,不管是哪个,但凡有异动者,立刻跟我汇报,尤其是关于反光党,更是不容疏忽。” “是是!我明白该怎么做。”念柳忽然摇着头笑起来,再无彼时的嘲讽与冷意:“如今的局面,真是我做梦都没想到过的呢,当初那个冲动鲁莽的小丫头,翅膀总算也硬起来了啊。” “不硬起来,怎么支撑光之国这把大伞,碧姐是主架的话,我们就是围绕着她的支架,拆除坏掉无用的支架,换取崭新结实的上来,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这把伞,你们说对吗?” “当然,现下光子少主说的话,谁人敢否定啊?”殊容半真半假的附和,话锋一转:“不过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少主大人为何不直接拔除眼中钉御政宫?而继续留着它呢?铲除敌方集团,不一直是你的夙愿么?” “夙愿也有发生改变的时候,御政宫毕竟隶属光之国,取缔还是留有,全部都是国府的家事,当摆平一些家事却容易引发其他外灾时,那倒不如暂移方向,反正家里的事情嘛,总比外面那些不可知的好搞些。”相夫光子点燃一只香烟,却并不吸它,任由火苗一点一点的蚕食,直至烟灰截截断落,刺鼻的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无法流通,呛得念柳流出眼泪,殊容也咳嗽连连,她本人,则姿态潇洒从容不迫:“你们只要记住,我,还有天地盟,才是你们的靠山,如果这座靠山倒了,你们也将一无所有,甚至会丢掉性命!为了你们的未来着想,不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那些令我们不快的小动作,因为‘今天’,可与你们怀念的曾经不一样。” 相夫光子言罢凝眸,叫探樱把两位秘密前来的御政宫成员顺着地下通道送出凝光,她深知这两个阅世数载经验丰富的政坛老手是不会被区区警告吓唬住的,不过,她更清楚,这两个人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便是十三禁卫军掌控过的殊容,也必定晓得自己不适合在那个庞大的队长组织里长时间逗留。 “少主,你就不怕他们两个联手吗?” “念柳是记仇的人,同时也是见风使舵的人,比起告发过她的殊容,她显然更乐意亲近曾经为敌的我们,不过就算他们勾搭在一起我也不怕,反正……通通逃不出天地盟的掌控就是了!” “现在看上去,迫于形势,他们一定会听从你的安排,但难保不窝藏其他的心思,你还是要小心提防些。” 极少参与光子公事商议的云罗风树,奇迹般的开了口,并带给相夫光子一鸣惊人的震撼,她十分意外的微瞠眼眸,定格在男子五官线条分明的脸上:“风树,你……” 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云罗风树抢先表态:“我为我曾经对你的阻挠向你道歉,因为我渐渐懂得,你所做这一切的深刻意义,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 探樱含笑退出倚竹馆,独留一对温情相拥的伴侣,在二人世界中缱绻缠绵。 Chapter 0646 殊容和念柳,皆是少主相夫光子扶植归位的,没有她的鼎力相助,二人怕是一时半刻也搞不出什么名堂,因而如今的御政宫里,是一片罕见的和谐,不少成员听闻此讯后,大跌眼镜,骇然不能自已。 上次事件中,念柳失势,她麾下除御政宫个体成员,如天子亲卫军、花衣术师队等团体组织处于群龙无首的尴尬地位,当时是十三禁卫军代为管理,自打晴尊脱离火封结界归域,总队长便将几支人数不少的战斗军团转交到晴尊手里,晴尊立即给予新队的家属们优待,广受感激与好评。 此等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之际,相夫光子在上主秘密会议上发言指出:“从此以后,我光域的军队,只能是一体!任何名不正言不顺的组织、团体或是术师队,全部都要肃清!” “这是大的方面,我们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整顿和处理。”风摩以悠紧接着相夫光子的话补充:“近年来,在御政宫的带动下,仍有不少国府成员唯利是图,做出祸及民生的事,如挪用国家财产谎报上级、收受好处、任人唯亲,尽管我们一再监督和杜绝,但现象还是时有发生,集议箱里每天都有举报信递交上来,这说明一个问题,贪婪之官就像蟑螂,永不灭绝,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抹杀他们!让他们知道,在光之国,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个官来玩玩赚赚的,实力是一方面,是否经得住诱惑才是最需要被考核的。” “我已经和以悠商量过了,御政宫的规矩需要重新制定,光子跟踪执行,加上圣母和总旗主的鼎力支持,举国上下,必然一改之前的不良风貌!” 玉灵碧宣布着令人振奋的消息,他们仿佛迎来了全新的时代,再没有鱼肉百姓的隐忧,再没有愤恨不平的无奈,春风化雨,海晏河清,复原初代统治时期的光芒万丈不再是梦。 “话虽如此,我还是没办法尽信殊容和念柳。”荆棘冷冰冰的撂下句话,刚巧符合相夫光子的心意。 “我也不信任他们,扶植他们只是为了牵制,力保周全也是为了少些后顾之忧。”光子停顿数秒,矛头别指:“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那就是,相夫兰咏等反光党成员和疑似反光党成员的行踪,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中,因为我更加无法信任的是这群利欲熏心的家伙。” “他们大势已去,还有穷追猛打的必要吗?”赶来赴会的沙洲城主代特有些不解的询问。 “他们绝不是就此终结了事的人,越是沉默,越表示对日后东山再起的决心很强,我不会阻碍他们的重振,因为下一次……我要让他们自食恶果。” 这时,会议室大门被急促的敲响,白颜匆匆来报,说凝光城北门外一个自称“红莲”的妇人拼死拼活要立刻见到小婉少主,现正和荆仪等守门者纠缠不休中。 “小婉,那不是你曾经打工餐饮店的老板娘吗?” “别管她,再急也没有国事重要。”小婉稳稳的坐在那里,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 白颜有些为难的晃了晃头:“小婉少主,你还是去看一看吧,那妇人用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说您不出去她就死在门口,正因为如此,荆仪他们才不敢靠近的。” “怎么这么麻烦啊!” “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有什么事,会后我会转告你。”一旁的海蓁子拍拍她肩膀,和众人一起劝和。 “好吧,真对不起。”歉疚的向大家点点头,小婉拔腿往门外冲,说是不急,却跑得比风还快。 小婉曾经的雇主一见人到,立刻丢下刀子痛苦失声的扑过来,激动的语无伦次,小婉竭力劝了好一会儿,她才拉住对方的胳膊死命朝一个方向拖,还边使劲儿便呐喊:“快去救救我的宝贝外甥吧!我家昆来已经不在了!他可不能再有事啊!” 小婉稀里糊涂的跟着来到千岁街,那里已经盖起了几座高层建筑,其中一幢七层高的房顶上,垂腿坐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生无可恋,来生再见”。 小婉视力一流,一眼瞧出是老板娘妹妹家的孩子,且还是她曾经打工时候较为熟悉的伙伴,登时火冒三丈,在围观众人的议论声中扯着嗓子向上头大吼:“赶紧给我下来!要死去别处死!” “我不!我就在这跳!我要你们都看着我是怎么飞下去的!” “我没时间跟你讨价还价!赶紧下来!” “就不!” 小婉俩眼一瞪,甩出条软钢丝之类的东西把他生生拖下楼来,围观者连同老板娘下巴落地,惊呼失声,小婉却一手将人扛住,力道贯穿身体致使脚下地面碎裂,她咬紧牙关忍住重力带来的难忍压迫,把人丢到地上后一脚踩住,怒骂:“我都来了你还闹着要跳!敢在我面前耍横!找死啊!” “我本来就是找死来的……”老板娘外甥哭咧咧的说。 小婉事后获悉原因,老板娘外甥之所以想不开,是因为被一个自称“毛皮专家”的家伙给骗了,同时上当的还有千岁街上开店的数个商家,当时,这个来自域外的陌生人士在街角处贩卖光泽明亮的动物毛皮,价格照比同类商品便宜了近一半,不少商家慕名前去,听男子说他们家在别国开了专业饲养场,喂养出来的效果堪比濒危动物皮毛的质量,因为是家养,产量又极高,价格方面才如此便宜,当他问及是否有人愿意低价购入大批量来满足他这个外来经商者的“宣传美意”时,不少经过慎重考虑的商人争前恐后的要求与其签订商业契约。来人持有身份识别卡和越国通行证,众商家是在确认无误的情况下才敢与其签订的,但糟糕的事情依旧发生了,拿着钱便失去踪影的毛皮专家,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被骗惨了。 小婉拿着受骗者提供的几张毛皮到质检府去鉴定,总长光子派出专家仔细查验,最后表示这并非家养,而是地地道道的濒危野生动物原皮。光国自然保护法中,明确规定禁止猎杀珍稀野生动物,用以牟利更是严惩不贷,结果,不法分子仍旧暗中贩卖昂贵的濒危动物皮毛,司法府立即参与调查,经过一众受骗者的描述,将目标大致上勾勒出来。 五天后,经过彻底寻查,警务搜查队终于在银藤林边一个破旧的仓房地下暗道里找出了大批量的濒危野生动物毛皮,当时看守的人妄图咬舌自尽,被先一步察觉的加布罗出手打晕,他将人和这批珍稀动物皮毛暂交天子亲卫军的原队长保管,自己则去凝光城向诸上级禀明实况。 然而,当加布罗出城时,却发现保管者连同动物皮毛一起失踪了,而那个妄图自杀的看守人,也成功的咬断了舌头死在牢房里。 事情牵扯到念柳,相夫光子便不得不出面一问,自打复位,念柳规规矩矩,对相夫光子也算言听计从,光子一向吃软不吃硬,这次询问,也异常的心平气和。 “那个人,是你的旧部,你应该知道他的情况吧?” “他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父亲,我想,是要把毛皮拿出去卖了换钱给父亲看病吧。”念柳赔着笑,生怕一不小心点燃了这块火炭,烧到自己。 “他现在隶属助贤的部队,先不说光域术师的待遇高于其他各国,单凭有困难我们绝不袖手旁观的习俗,拿着赃物去贩卖,你不觉得挺可笑么?” “是是是,也或许,他贪得无厌,利用职权想把这批赃物据为己有,光子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以为我和他还有牵扯啊,你要明察啊!” “他既然是你的原部下,我就把人带回来交给你处置好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相夫光子带有危险性的暗示伴随她邪气毕露的微笑,深入到念柳恐惧无助的瞳孔中。 很多时候,相夫光子也会钦佩念柳的办事效率,不出半日,这位圣母大人竟然从亲卫军队长的嘴里套出了猎杀野生动物案的幕后元凶。相夫光子当即调动助贤派来的小部队,将雅因现下居住的城郊别墅团团围住。 “假的身份识别卡、假的越国通行证……雅因前辈,您能告诉我您身上还有哪一样东西是真的吗?” 被破门而入的大厅里,身披正装风衣的红发女上主将相关物件甩放到雅因面前的茶几上,揣着两手口吻冷淡:“我去查过档案了,这证件上面的假照片和详细资料,都是在晔王时期伪造的,她替你盖了人事部的大印,尽管靠山不在了,但今天还是可以拿出来用用,不过我不明白,你就这么缺钱么?既然缺钱,手里又囤积了一大批的野生动物皮毛是做什么呢?青城和寒都的野生动物森林里,前段时间发生动物莫名其妙被猎杀的案件,也是你干的吧!” 寒苇裳实在看不惯她趾高气昂的模样,愤怒的扭头捂耳,神情激恨。 “雅因前辈,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作为二代上主的您,居然为了一己私欲也会干出这种事来?看来当年没让您接受光之心测验,是最正确的选择呢。” “相夫光子,落到你手里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杀了我吧!” “杀不杀你可轮不到我做主,还是依照法律制裁吧,今天单独来见你,就是为了给你保留一些颜面,若这件事传扬出去,您的面子可往哪儿搁呢?您的女儿……又该如何出去见人呢?” “哼,相夫光子,你别小人得志!比起你的臭名,我区区一次犯罪根本算不了什么,更不会影响到我女儿!” “最好是这样,否则你将无比后悔今天与我的谈话……现在我要问你,是谁……给你提供这赚钱法子的?” “哼,你怎么会认为我还有同党?想继续拉人下水吗?我告诉你!没有!就我一个!”雅因粗声粗气的回应,理直气壮。 “你会这么说,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没见过联络你的人的面貌,第二……这个幕后黑手,跟你有密切关系,还是你非保护不可的人,既然如此,我调查的方向也就万分明了了!”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绝对是你不愿意看到的,你应该知道,我相夫光子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今天又不配合,我只有把气……撒在你女儿身上了。” 她冰冷的视线打在明明愤恨却忍不住浑身发颤的寒苇裳身上,雅因见状顿时软弱下来:“我真的没有说谎,实际上,我是想给我的女儿提供一次机会,你们都容不下她,就只有我这个当母亲的能办到了!” “什么意思?” “我捕杀的动物皮毛,是为了给我女儿做制衣的材料,她心心念念想着搞好设计,洗刷过去在设计界的污点,这有什么错?一定要问罪的话,也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做好,光子,得饶人处且饶人,霓裳她现在对你毫无威胁,你就放过她吧!” 二代上主跪地乞求,与扑上前来的女儿相拥痛哭。这样的场面,让她毫无动容是不可能的,龙啼索骥一句提醒才让她瞬间想起此行来的目的,她挥手示意,把俯首认罪的雅因押走,自己也扭头离去的时候,被寒苇裳一声喝住。 “相夫光子,你行啊你,下一个还要拉谁下马啊?你以为你是什么清白的好人吗?你身边的人就没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吗?你不过是仗着权力为所欲为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摆明是故意陷害!” “原来你对我们光域统治这么失望啊,好吧,从此刻开始,国境防线上就会给你留下一条迁居国外的出口,你可以效法你所支持的先辈们,做第二代的迁党。”光子头也没回,潇洒撂下如上的话,走出门的瞬间被早早等候在外的硫琅如风一耳光扇中。 “相夫光子,你现在还有心情在这使坏呢?”硫琅如风掸着发麻的手心一脸冷笑:“还不赶紧回你的狗窝看看?都炸翻天了!” 不知为什么,相夫光子这次没有发怒,更没有还手,看到硫琅如风的瞬间她竟想起了那日暴走之下残杀硫琅鳖的事实,反倒是寒苇裳一阵幸灾乐祸的冷笑让她忍不住咬牙切齿:“寒苇裳,虽然你妈妈没把话说全,但是凭你以往的尿性,也不难猜出,你是想用动物皮毛做成的衣服,当做礼物敬献给各国王室的贵妇们吧?在光之国混不下去,就妄图从外域获得支持和赞誉,不过我提醒你,不是谁都一样好骗,随便几件衣裳就能打发的。” 寒苇裳气得浑身乱战,正想开口反驳被如风一口抢先:“相夫光子!你……” “硫琅如风,你记着,也不是每次我都会让你得手,你若从此本分做人,我必定不会为难你,但你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造次,我不管你怎么想,旁人怎么说,我一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威胁的话就放在这,她瞪了一眼硫琅如风不忿的嘴脸,扬长而去。 Chapter 0647 “就是云罗风树和奇斯尼,我刚刚去紫恒殿,看到他们抱在一起,还接吻来着!” 迈进冷泉宫的第一时间,相夫光子就听到了夏流芳喋喋不休的聒噪声,这才明白为什么无法进入凝光城的硫琅如风也能知道内部的事了,看来夏流芳这个大喇叭没少满世界的宣扬。 “夏流芳!你信口开河什么?平时说三道四也就算了,现在居然牵扯我身边的人!”相夫光子从不给夏缡侄女面子,虽说她一如既往的尊敬着那位慈母般的副队长。 “我没有撒谎啊,是我亲眼看见的!”夏流芳振振有词。 “荆仪呢!我不是说过没有上主和晴尊的许可不许放天地盟之外的人进来吗!” “是夏缡姑姑带她进来的。”满是无奈的夏蔓绯替唯一的妹妹解释。 “流芳,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夏缡副队长的侄女,一言一行许多人看着呢,你这样嚼舌头,到最后丢脸的还是你姑姑!”相夫光子叹了口气,看在副队长的面子上实在不忍心继续责难夏流芳。 “我没嚼舌头,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谁敢乱传,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有针对性的警告完这句话,相夫光子转身往紫恒殿的方向走,她心中一片清明,只是夏流芳的吵辞让她双耳轰鸣,着实烦躁得很。 紫恒殿里的奇楠香不知被谁燃起,起先还以为是探樱早归了,直到看见奇斯尼。 “风树什么时候回去的?还有你,不去睡觉来我房间干嘛?”疲惫的脱了外套,光子有些困倦的放低声音,想不到刚刚转身,就被一股猛力压倒在床上,她不由得睁大双眼,唯一惊骇的是,这力量的源头净是那个苍白瘦弱的奇斯尼。 “看吧……又是这种眼神……畏惧、害怕……紧接着就该是嫌弃了吧!” 被压住的双肩能够感受到从对方手臂上传来的颤抖,浅色刘海遮住奇斯尼的两眼,大片阴影掩埋了他阴沉的表情。 “奇斯尼……”光子看着他,目光忽而变得柔和:“你比我想象中要健康,我很高兴,这就说明,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下去。” “怎么……难道不是要歧视我吗……一般人……都是这样的吧……” 颤抖的幅度加大,光子知道,他复杂的内心在动摇:“奇斯尼,有些事情,或许通过语言是很难传达的,让一切交给时间,你会看到……你曾经否定的,终有一天会变成你真心去赞同的,我们,都会陪你一起见证……唔!” 瞬息过后,她的唇被奇斯尼忽然凑近的嘴紧紧堵住,瞳孔停留在骤缩的状态,惊魂难定。当她意识到对方做出了多么让自己难以接受的举动后,用力将奇斯尼从身上推开,挣扎着逃到地面上。 “你所爱着的那个男人,他是我的,所以……你也是我的。” “这么说……夏流芳说的都是真的?”相夫光子的提问声里充斥着无法置信。 “没错啊。”奇斯尼轻松摊手,玩味的邪邪一笑:“虽然他不那么情愿,可我还是对他做了……跟你一样的事呢。” 上前,伸手,甩耳光,这一声响亮却让她无比心痛。 “喜欢你们两个也有错吗?哦~还是说,你预备和其他凡人一样,嘲笑我与你们之间的区别呢?” “我告诉你!人的悲哀是自己给的,不幸也是自己给的!你没有权利去伤害没有害过你的人!如果你觉得自身的缺陷是他们亏欠你的理由,那么你活该一辈子孤独!因为你根本不懂得分辨好与坏!” “是的……我是想看看,如果传出我与你们两个都有不正当关系的话,你们还怎么在一起……那些喜欢嘲笑的人类,一定会说你们两个同时享用一副身体……呵呵呵……哈哈哈哈!这就是我想看到的!我想看到!这个世界上最坚定美好的事物通通毁灭!” 这是除了父母之外,第一次有人想让光子逃离她所熟悉的居所,奔出门的瞬间撞入云罗风树怀里,她忍不住泪崩,扑到男子怀里狠狠啜泣。 夏日里的深夜同样清冷,月盘挥洒的银光寂寞哀凉,她所庆幸的是,还有一颗温暖的心,相伴在侧。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就像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收留来历不明的奇斯尼一样,我明明知道,他的想法很荒唐,或许将来还会做出什么过格的事,但就是忍不住……可怜他。”她轻微的抖动肩膀,牙齿咬红了下唇:“真可笑,从我决心报复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开始,我就认为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坏人,可是……我竟然会可怜别人,我竟然会……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 “你没有错。”云罗风树把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用手臂圈出温柔的怀抱:“所以不必责怪自己,你要坚信,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为了伤害,而是为了拯救。” “拯救……?” “或许,你在做事时,总是把‘伤害回去’的念头挂在心上,但实际上,你却无形中帮助了很多人,制裁凶徒,固然把他们送进监牢,但同时也保护了更多可能会受到伤害的人,光子,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迷惘了,不要忘记我还在你身边,我会时刻提醒你,什么该做,而什么……可以不做,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我愿意。”把手放入他的掌间,相夫光子幸福的发笑:“就这样,一直相信下去。” 欧也从容被安置在凝光城医疗院,自归来以后就一直处在意识不清、神情呆滞的状态,沙诺和果儿每日必守候在旁,凝光城诸人也时常来探望,不论怎样陪其聊天、说话,从容就是没能“彻底”醒来。 这日,探樱捧了小婉千叮万嘱一定要亲眼看着从容喝下去的醒脑补药,替在外开会的落月啼少主监督从容是否乖乖服用,没承想碗刚刚送到嘴边,化羽少主就神情急切的冲上来将玻璃碗一巴掌拍碎到地上,温柔女子反常的举动让在场的每一位大惊失色,惟独宁日潇眉头紧锁,跟着慌慌张张离去的化羽出了门。 “化羽,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的。” 化羽往四周看了看,拉着宁日潇躲到更加隐秘的去处,小心道:“昨天,我的小白兔打翻了从容的药,还嘴馋的吃下去一些,结果晚上回去,就开始睡觉,一直到今早,我发现,它已经在睡梦中死去了,而且大脑呈凝固状态。”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从容的意识呆滞,未必无因。”或许联想到更坏的结果,化羽开始目光涣散。 “可那药……是小婉反复叮咛,一定要我们亲眼看着从容喝下去的啊……并且……还是她亲手熬的……” 小婉曾经打工的餐饮小酒馆,于她来讲,是城外的另一个家,她没有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老板娘干活了,老板娘虽然很泼辣,而且性情刁钻,但凭良心说,还是对自己很不错的,因而小婉在成为上主后,隔三岔五就会回去探望那里熟悉的人们。 因为外甥被骗走了大量钱财,老板娘红莲近来一直在愤怒的情绪中过活,即便侦破了案件讨回了钱财,她还是因为被吓得够呛,没日没夜的批评着那不争气的后辈。 刚好小婉这天来时,就看到用扫帚追着外甥胖揍的老板娘,她不得不上前阻挠,并放跑落荒而逃的青年,笑着抚慰老板娘焦躁的心境:“钱不是拿回来了吗,您至于吗,气坏了可是要花更多钱的!” “哼!都是钱闹的!”一面在乎又一面为之感到不值的老板娘委屈落泪,一甩扫帚,坐在桌边开始嚎啕:“婉啊,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自己的儿子不在了,自己的外甥又这么不争气!我真是……唉!” “昆来少爷在天上笑着看您呢,您要是再哭,他也要哭了!澎勃他总有一天会醒悟的,现在大概还是不成熟阶段,您要细心引导,不要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小婉蹲在她脚边平心静气的哄劝。 “我年龄大了,还要忙着做生意,哪有工夫教育他?”沮丧的老板娘忽然眼睛发亮,抓起小婉的手激动地说:“我有办法了!不如给他找个贤内助!好好管管他!” “哈?您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啊。”小婉有些僵硬的抽动起嘴角。 “澎勃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你们凝光城有那么多好看能干的姑娘,你就给红莲姨我寻觅一个呗!” 老板娘眉飞色舞兴致勃勃的样子让小婉很无奈,她干笑着回应:“那个……我……我帮你问问吧,但是话说在前头!人家不愿意我可没办法啊!” “没事儿!你放在心上就行!”老板娘豪爽的拍拍小婉肩膀:“到最后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澎勃就凑合凑合娶了你吧!” 小婉一听这话当场就不乐意了:“诶?什么叫凑合凑合啊!我有那么差吗!” “啊不是!不差不差!是阿姨口误了!婉啊!阿姨知道你最懂事了!这件事交给你保准没问题!” “……您这样比我更有信心让我压力山大啊……”小婉无力的晃晃头,抬眼看时间,察觉该去明昂那里了,起身后嘱咐老板娘:“澎勃回来可千万别再打他了啊。” “不打不打……我骂死他!” “骂也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我还怎么管教他啊!而且心情这么不爽,见到他我一定……” “我算明白了。”小婉纠结的叹了口气:“但我真不想对您说那三个字。” “哪三个字?” “更年期。” “你还是说了!” 含笑宫外,聚集了几名唧唧喳喳的年轻女副使,正热衷的八卦着某某人跟某某人的关系与未来发展,明昂面含微笑站在那里静候小婉归来,手里捧着红彤彤的玫瑰,用精美的叶脉包装纸捆成一束,这是明昂与小婉重逢后,每日必做的事情,他手里的花并非采自凝光城,而是专门到外面的花店里去购买,有一次花店因故提早关业,不熟悉道路的明昂便满国都城的寻找花店,最后千辛万苦总算寻得,而那时,已经月上梢头。 “帅哥,你看,花儿都谢了,不如你把它送给我怎么样?”夏流芳对小婉的待遇羡慕不已,见人迟迟未至,便大着胆子上前与明昂搭讪。 明昂礼貌的冲她笑了一下,并不理睬,继续专心致志的凝望小婉回来的方向。 到最后,他没能如愿等到所待的人,而是迎来了相夫光子和宁日潇惊恐的口传相告,花束跌下,碎裂的红瓣血雨般散落一地,明昂呆呆的重复着两名女上主的言辞:“小婉……被叛月抓走了……” “明昂!我们现在要赶快去营救才行!再晚就来不及……明昂!” 光子的话说到一半,明昂便失控的从二人之间冲过,拔腿往北门的方向狂奔,宁日潇光子对视一眼,与其说是焦虑担忧的表情,不如严谨慎重来得更确切些。 明昂对国都城的地形脉络十分陌生,慌不择路下,他选了一处寂静的居民区花园,躲到了大松树灰压压的阴影下,从袖口抽出根发丝般的银线来,指尖波动的可视能量顺着线身迅速传播,而线的另一端,则漂浮在半空融进天色的蔚蓝里。 “是明昂吗?不是说没有什么情况不要随便传音吗?万一曝露行踪怎么办!” 线的另一端传来清晰可闻的男人嗓音,显得相当不耐烦。 “不是说好,我把其他钥匙交给你们,你们就不动落月啼小婉的吗!”尽管压抑着愤然的心绪,但明昂的声音还是明显的颤抖中:“扉梦之寻,你耍我?” “你开什么玩笑,我一直在这里,从未听说有人去抓你的雷兽,你现在在——” “咔!” 丝线瞬息断开,明昂震惊失色的掉转脑袋,在他专心致志联络扉梦之寻时,天地盟数名成员已悄然站定在身后,神色异常严肃。 “你们……怎么会在这……” “切断是没用的。”光子环抱双臂,目光里闪烁骇人的寒光:“千里传音的另一端接听者,已经通过元能连线,清楚我们的方位了,到这里来是迟早的事。”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明昂的眼睛重新弯成月牙的弧度,尽管声音仍旧有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明昂,听你刚刚的联络,应该是和叛月有什么往来吧?扉梦之寻他回到了叛月,可千万别说,你跟他们毫无关系。” 宁日潇的话让明昂的眉头动了一动,很快就恢复成淡定自若的洒脱模样:“呵呵!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真的不懂吗?” 明昂眯起的双目转眼瞠圆,难以置信的看着穿过人群,慢慢步近的小婉,她安然无恙,惟独神情是他所陌生的冰冷。 记忆中的这个女孩,明眸善睐,微笑可人,虽然热血冲动,却不掩其纯真烂漫的本性,那双大大的眼睛,像是装了两朵蓝汪汪的火焰,透着机灵,泛着顽皮。直到现在,明昂还经常把彼时的脸孔与当下的容颜相重叠,试图寻找不变的曾经。 Chapter 0648 “明昂,你一直有事瞒着我,其实我早就察觉出来了,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叛月。”落月啼小婉的眼中写满了只有明昂才读得懂的痛彻心扉:“你应该知道,我和叛月的关系是水火不容的,事实摆在眼前,你让我说……你无心骗我上钩,可能吗?” “阿婉,我现在不能跟你解释这么多,但请你相信,我绝不是要出卖你。” “那从容呢!”小婉脸色有些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都疲惫颤抖:“我以为你是好心,提供秘方给我,我也是信任你才亲自熬了给从容送去,到头来,却只是一场骗局,你让我亲手残害自己的伙伴,明昂!我对你太失望了!” 她痛苦的别过头去,用强迫自己的方式掩住哭声,不知是不是有所动容,明昂放弃似地垂下眼睛,轻声回应:“我告诉你们真相。” 凝光城在相夫光子重归后,颁布了“无晴尊上主的首肯任何人不得进入”的命令,但即便如此,零界宫外仍有黑白双煞等副使亲自把守,禁止其余人等进入。 “我绑架从容,是想用她和叛月做交换条件,并不是真的想帮叛月索取钥匙,至于扉梦之寻,也确实是跟我一起的,他重归叛月,为了和我里应外合,假装自己仍是叛月成员,虽然他没说,但我看得出来,扉梦之寻也不希望叛月得到钥匙。” 明昂老实诚恳的答复让宁日潇等上主还算满意,相夫光子挑着眉头狐疑道:“地狱道的钥匙可是他亲自捕获送回叛月的,复活一次就改变了想法,真是匪夷所思。” “不难理解,或许,他和水无痕叶大人一样,认清了叛月的罪恶,才想作为内应弥补之前的过错,是这样吗?” 化羽的提问让明昂陷入沉默,少顷,他摇着头叹息出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有一天主动找上我,要跟我合作。” “怪不得……我当时觉得扉梦之寻在帮我和芙菱……”小婉恍悟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们两个是有共同的目的需要借助叛月达成了?是什么呢?”风扬龙泽问到了事件的症结与关键。 明昂沉寂的目光转向小婉,充满了热忱与希冀的说道:“传说人间道钥匙可以开启临界之门的一部分,可以让死去的亡灵复活,可以与之相见,我明白……你的心里一直割舍不下那个人,所以从很多年以前,我与你分别的那天开始就在想……是不是有一天,我可以帮你达成这份心愿……正好扉梦之寻找上了我,他掌握着一些双十钥匙的情报,我便与他计划,绑架人间道,然后伪装成叛月下手的模样,当你们前去寻找伙伴的时候,一定不会注意到我的方向,这样……我也可以顺利的带着人间道去叛月那里,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亲自执行带回人间道的任务,从寻那里获悉后,我就借你的名义进入凝光城……” “那你为什么要给从容下药!”听了这么动人的阐述,小婉依旧态度冷淡。 “在绑架人间道时,我被她看清了面目,为了让她守口如瓶,我就给她服下一种无色无味的□□,小婉出事后,我着急进城,就把人放了,反正……有了那种药,她也不会醒来,我到时……只要找机会下手,就仍然可以达成。” “这么说,从容服用你的□□已经很多天了,那她不是应该……”小白兔的死状犹在眼前,化羽感到费解的是药效为何到了从容身上有明显的减缓迹象。 明昂很快给出答案:“其实,这种药的药性的确很强,一般人可以坚持一天,但第二天,只要服下剂量较轻的解药,还是可以缓冲毒素蔓延的,我给小婉的药材一天一变,解药和□□轮流交替,所以直到现在,欧也从容也只是意识呆滞,并没有彻底损伤大脑,更不会死……事情就是这样,阿婉,诸位,我不恳求你们的原谅,就依照贵国法律制裁我吧!” “别以为说是为了我,我就会替你向司法府求情!”小婉红着双眼向明昂大吼:“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你真的了解我吗?比起死去的亲人,我更重视活着的同伴你都不明白吗!我不管你要替我复活谁,你这样对我的朋友,我都不会原谅你!” “对不起,阿婉……如果你实在无法面对,我的性命,随时可以拿去,只要你不这么痛苦……” “想得美,我不会杀你的,你就到大牢里好好反省吧!如果从容真的有什么好歹,你就再也别想得到自由了!”背过身去,落月啼小婉泣不成声。 以往干脆决断的风摩以悠这次是迟疑了很久,才吩咐门外驻守的坠玉黛萌把人直接送入国都大牢。 送走明昂,落月啼小婉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到医疗院向从容忏悔,第二件事,就是把自己关在含笑宫里,任凭友人们如何关心劝慰,都不肯露头。 她挣扎在本已埋葬于记忆深处的罪责里,头痛欲裂,心脏处像被几千万把利刀戳过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忘不掉那副微笑着的苍白容颜。 生来便不知父母是谁,童蒙时期只懂得家里很穷,只懂得自己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子收养,他们住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冬天掉雪夏天漏雨,每当年幼的小婉看见同龄的孩子跟随父母在宽敞舒适的大宅里进进出出时,都无比羡慕。因为养父身体不好,所以工作也是干干停停,好多次,住在医院里还需要花无止境的医疗费,小婉觉得饥饿难耐时,会选择站在煎饼摊前望梅止渴,她从来没有伸手偷过,但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挨饿? “你捡了我!可从不让我吃饱饭!我要像其他孩子一样上学读书!你也不送我去!我!我恨你!” 五岁的时候,她对着病床上苍白微笑的养父大吼这句话,她看到养父眼中的自责与无奈,痛心还有疼惜,可只知道“饿是一种难受滋味”的她,最终还是被愤怒不甘烧昏了头脑。 帝圣国主大病数年,国府上下动荡不安,即便局面尚未颠覆,也已隐隐有了天塌地陷的征兆,没有人会再去照顾生活在底层的贫苦民众,一切往日里从国府领受的恩赐和待遇,也渐渐随着老国主的病势,被官者们所遗忘。 尽管如此,年轻的继承人圣鹿王子仍旧竭尽所能的奔走在全国各地,去体味百姓疾苦,当他听说小婉等贫民所在的地区遭遇天灾水患颗粒无收时,每家每户发放了粮食和衣物。 小婉怀捧满袋的油饼,兴冲冲往医院跑,在病房门前却看到养父偷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薄薄的纸币,她再傻也认得出那是可以买来食物填饱肚子的钱。 “之前告诉我没钱,害我挨饿,果然是在撒谎!太可恶了!”她气愤的抬起脚,想踹门进去问个究竟,忽然,脑海里闪过的一丝邪恶念头让她止住了动作。 她吃掉了所有国府发放的粮食,即便撑到胃要爆掉,也满意的鼓起了嘴巴。许多天,她都未曾出现在那间医院里,直到某个天清气朗的下午,她从身旁经过的医院护理人员嘴里听说那个患有肺痨的男人衰弱而死,才缓缓意识到,自己才不是完全不在乎。 她飞冲回医院,没命的一头扎入那间病房,却发现空荡荡的床铺上雪白一片,彼时,他还坐在那里微笑,笑着看自己抱怨饥饿,牢骚贫穷,猛然回头,身后一个穿白色大褂的医者递来一纸信封。 “你是小婉对吗?这些天你都没出现,你的父亲临终前让我们把这个交给你。” 小婉瞪着两眼,愣愣的接过具有一定厚度的信封,泪水不自觉爬遍了整张脸,那是一封信,还有一些钱,因为不识字,好心的医生还专门替小婉念了出来。 “小婉,爸爸对不起你,没有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但无论如何,爸爸都希望你健康快乐的长大,我已经托付这家医院的院长,他会收容你在这里学习,你要好好的,爸爸会在天上看着你。” “医生叔叔……我爸爸他……他为什么会……” “唉,他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再加上以为你出了事,每日每夜的担心,曾经好几次,他要到医院外找你,都被我们阻止了,其实我们也有派人去找你,可是没找到,最后的那个晚上,他说想见你,我们送去的饭一口没碰,就……”医者惋惜的叹息一声:“这些钱,是他留给你的,希望你买了书本以后好好的念书。” 她的世界从此塌陷,唯一的脊梁生生折断,而造就惨剧发生的,就是年仅六岁的自己。 她再也没有回过那间医院,发了疯一样满世界的乱跑,怀里紧紧抱着养父的遗物——那封信,还有那些钱。养父的笑容和医者的话语时时刻刻在脑中徘徊,还有自己丑陋的吞下全部食物的可憎一幕、自己曾在养父面前歇斯底里宣泄不满的可耻画面! 她再也不肯吃东西,甚至肚子因饥饿咕咕乱叫时,她会更加痛恨自己,她用力抽自己的耳光,抽到嘴唇流血,好几次经过湖泊都想跳下去,但记起养父信上的内容又都会含泪停住,就这样,一直憎恨着自己,在挣扎中生存。 骨瘦如柴的昏倒在林荫小道的那天清早,她耳畔响起了轻微的呼唤。 “爸爸……是爸爸……”她以为终于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仅有的亲人,以为终于有了赎罪的机会,用力打开双眼,投放进来的却是一张与养父有五分相像的少年脸孔。 昏昏沉沉睡了不知有多久,可憎的饥饿感一直在□□着落月啼小婉的神经,她无比抗拒生物最原始的欲望,再度醒来后,面对陌生少年递来的面包,选择了扭头无视。 “吃点吧,不管有什么事,饭总是要吃的。” 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一颗接一颗无声的哀泣,少年露出慈悲的微笑,不但没有缩回手,甚至更靠近了些与小婉坐成一排,他仰视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和偶尔啼鸣着飞过的白鸟:“如果有生的机会,一定不要想着去死,因为我们会死很久。” “如果活着,比死了更煎熬,那还不如死掉!” “究竟经历了什么,让这么小年纪的一个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少年懵懂的笑容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感伤。 “我害死了我的爸爸!他对我很好!非常好!可是我对他很坏非常坏!我想和他道歉,可他再也听不到也看不到了!呜呜呜呜……”把头埋进膝盖里放声痛哭,她孤独的宣泄着悔恨与伤悲:“我是个差劲到极点的混蛋,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我明明看到过那么瘦弱的爸爸在工地里搬砖搬到昏倒,明明记得他好多次自己不吃却把食物留给我,可我还是……怨恨他……我有什么资格怨恨他?我这种畜生有什么资格发牢骚!死的不应该是爸爸,应该是我!如果没有我,爸爸就可以用钱治病,用钱吃饭!如果没有我……他就不会死!” 当意识到,某些人和事再也不会出现在生命里时,那种“遗失”的痛苦,远远超过丢失任何东西,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后悔药在卖,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落月啼小婉每呼吸一口气,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渣滓,每分每秒都在浪费不该属于她这种人的氧气。 “你的爸爸,一定不后悔生命中出现了你。” 止不住哭泣的小婉猛然怔住,因为少年一句轻柔的话。 “即便他去了另一个世界,也依然会爱着这个世界的你,只有坚强的活下去,才是对你父亲最好的赎罪。人只有活着,才能弥补一些东西,如果死了,别人对你的付出就全都白费,而你,也没有机会去偿还什么了。” “偿还?”小婉呜咽着摇头:“我欠下的债恐怕用命都还不起……” “所以,你才要更加坚强的活下去,死了的话,就太‘便宜’自己了。”年长几岁的少年哥哥重新泛起和善的微笑,把面包塞进小婉手里:“吃吧。” 是这个人,把落月啼小婉从痛不欲生的自责深渊里拯救出来,让她知道,赎罪和忏悔的方式,不仅仅有自暴自弃,勇敢的活着,用余下的生命把父亲留予的爱无数倍奉献出去,才是真正的报答与弥补。 在后来的相处中,小婉偶尔会欺负明昂,与之争辩,她会故意在饭食里加进许多辣椒,可每次,明昂都忍耐着辛辣吃完,明明被呛得流汗,却还是向她道谢,并报以友好的一笑。 每当这时,小婉的大脑都会被莫名的力量贯穿,让她再度回想起病床上那张……即使面对的是个歇斯底里的小怪物,也仍旧慈悲怜悯的父亲的笑脸。 后来,明昂为追求理想离开了光之国,许多年都未曾再踏足这片土地,尽管小婉理解并支持这位“亲人”的决定,可孤寂寥落的生活还是让她养成了暴饮暴食的习惯,她完成学业,在国都城的小酒店里打工,抱着莫名的期待,在平静生活里拼搏——直至今日。 Chapter 0649 终极审判宫最终宣布明昂的罪行,因此人原籍在此,故直接以光域国法为名将人打入大牢,实行□□。 连日来闭门不出的落月啼小婉终于在明昂入狱的第三天走出含笑宫,她十分憔悴,蜜橙色的卷发黯淡无光,像她眼底幽寂沉睡的蓝。越过众人关切的视线,她唯一的目标在国都大牢,那个有着明昂的密闭空间里。 国都大牢的每一间牢房都整洁干净,只是墙壁的惨白和冰冷,天窗的狭小与遥远,让这里的囚徒们无法忘记自己是被审判过的服刑者。明昂坐在牢室唯一的光线里,垂头闭眼,两手无力的搭在膝盖上,自打进来,他就一直这副状态。 牢门被抽开,隔着铁栅,是一张日渐消瘦的苍白容颜,明昂不可思议的目光在小婉身上打转,欲言又止。 “明昂,我……” “小婉,对不起。” 那一刻,落月啼小婉潸然泪落,伪装的坚强外衣顷刻间瓦解,她缓缓蹲下身,使自己能跟坐在那里的明昂平视:“曾经在我的世界里,只有我的父亲,还有你……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正因为这样,我才无比的痛心,当年,是因为我,爸爸他才会带着遗憾死去,我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多么……多么希望能再看他一眼,多么想亲口告诉他……‘爸爸,对不起,女儿不孝,但是女儿听您的话,现在活得很好’……明昂,虽然你用的方法我不认同,但是谢谢你,你今天在这里也是我的责任,或许,我才应该进来……” “事情是我做的,和你没关系,是我没问过你的意愿一意孤行,是我的错,所有的罪行理应由我一人承担。”明昂起身,走到牢门前,与小婉隔着牢栏对望。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努力想忘掉痛恨自己的感觉,可每次想起爸爸,就会一同想起你,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亲人,爸爸的遗憾,我不想在你身上重演……” “是我不好,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陪着你,或许今天,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离开的那件事,我从没埋怨过,我知道,没有谁会和谁一辈子绑在一起,大家都有不同的想法跟选择的道路,你有遵循自己本意的权利,我没资格约束你。”停顿片刻,小婉继续眼含泪光的表达:“明昂,只要你在这里好好表现,从容早日苏醒,我会求得她的原谅,依照律法,是可以减刑的,幸好没有人员伤亡,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又会重获自由的……但是这次你要答应我,不许再为了任何理由、哪怕是我,做伤害他人的糊涂事,好吗?” “只要你肯原谅我,只要你的伙伴们肯原谅我,我什么都答应你……”想要伸出手来与之相握,却触电般缩了回去,明昂舒展双眉,渐渐露出一丝笑容:“这里的防护结界真厉害,小婉,你能为这样的国家效劳,真是太好了。” 小婉终于破涕为笑,忍不住刀子嘴豆腐心:“你啊,不好好吃吃苦头,下次还不长记性!在这里老实呆着吧,我先走了,等会还要开会呢。” 明昂目送小婉离去,不舍的目光在空白的地方停留了许久,在小婉跟一个低头行走的斗篷人擦肩而过后,牢门二度开启。掀开帽檐,奇斯尼清秀白皙的脸孔映入眼帘。 “哟,几天不见,清瘦了不少嘛。” “你呢,怎么会想来看我?”明昂背过身去,有些慵懒的放轻了声调。 “我是在想,比起这里的监控,是不是人的嘴巴更容易泄漏机密……”奇斯尼邪邪一笑,有备而来的歹意呼之欲出。 “你调查的很清楚嘛,知道这里的监控只能采象却无法录音……所以就来担心我的嘴。”明昂转身坐到只铺了薄薄一层单褥的硬板床上,气定神闲的欣赏奇斯尼逐渐阴沉的表情。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对落月啼小婉,甚至是对风摩以悠?” “你在害怕么?”明昂眼睛微眯,在奇斯尼再度开口质问前抢先抬高音量:“害怕被你的救命恩人知道,从容是你绑架过来的,害怕她知道,你是有目的的接近她,混进凝光城……” “明昂!你到底有没有供出我!快点坦白!”奇斯尼忽然暴躁的怒吼起来,如果不是隔着牢栏,他此刻一定冲进去揪起明昂的衣领。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会被相夫光子知道吧?因为本来……你就对她不抱有好感跟善意不是吗?撕破脸是早晚的事,依我看……” “闭嘴!闭嘴!”奇斯尼用力拍打牢栏外的结界,火花乱迸,电流涌遍全身,也没能终止他疯狂自残般的举动:“我真后悔当时没把你杀了!给我注意一些!如果……不想让落月啼小婉出事的话!” “玛瑟克!我警告你!不许伤害小婉!否则我会让你粉身碎骨!” “呵呵!呵呵!现在害怕的人是你吧?你说得没错,这里没什么让我留恋的,即便在完成目的以前离开,我也没有更多的损失!”奇斯尼狰狞的笑起来,两手一摊:“可你不一样,这里有你挂念的女人,甚至为了她连重要的任务都不顾了……明昂,你说让首领知道你背着他做了这样的事,他会怎么修理你呢?” “我既然敢做,就不计后果,反倒是……我想奉劝你,该收手时就收手,不管在哪,给自己留条后路准没错。”明昂说完这句话,便摁响了床边的警铃,示意典狱官可以把探监者领出去了。 奇斯尼不依不饶的追问,最终被落下的牢门阻挡在外面的世界,明昂合起两眼平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回忆起那个女孩的一颦一笑,嘴角也跟着弯起好看的弧度。 奇斯尼匆忙赶回凝憾宫,可还是被坐在正厅里沉思的相夫光子吓了一跳,他收敛起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慌张,赔笑着问道:“你今天下班好早啊。” “去哪了?”相夫光子的眉目有些冷淡,至少不是寻常对待奇斯尼时展露的态度。 “随便走走,还要感谢你允许我自由出入呢。”尴尬的摘下帽子,奇斯尼若无其事坐到光子对面,顺手把不适合这个季节穿的斗篷掖到身后。 “你要感谢我,我却想骂死我自己……居然没看出来,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收留了一只白眼狼!”手边的桌子被拍响,相夫光子带着不可抑制的杀气让奇斯尼胆战心惊:“奇斯尼,你真的认为我是个慈善家吗?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憎恨我,把我当成魔鬼,但是我不在乎!因为我和他们无法相互理解,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曾经问我为什么救你,好,我今天告诉你,不为别的,就为了我觉得你跟以前那个无助的我很像,你是无辜的需要被帮助的人!因为这样我才愿意把你留在身边好好生活!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可以说出来,我立刻放你走!” “光子……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流了一头的汗出卖了奇斯尼的慌张和心虚,他甚至有些惧怕与这双深蓝的眼对视了。 相夫光子往后一靠,亦不打算故意隐瞒:“刚刚,我去找小婉,听说她去国都大牢了,正好看见你鬼鬼祟祟的进去,我就一路跟着,后来的事……就不用我赘述了吧?我本可以继续装作不知道套你的话,但我不愿意这么做,这就好像我收留你是故意从你那里探取情报一样,我不能接受自掘坟墓的事,所以奇斯尼,不,应该叫你玛瑟克,你今天如果愿意坦白告诉我你混进凝光城的目的,我们就继续像之前一样,但如果你不尽不实,那就……请你离开吧,我这小地方,可容不下您这样的大人物!” “你是要赶我走吗……光子……” “别再用那种充满期待的可怜眼神看我,我要让你知道,你尽管是被我当做伙伴的人,但如果你伤害了这里的其他人,我也绝对不会轻易宽恕的,如果你继续撒谎,那么就等于罪上加罪,我请你离开,已经算是客气的了!”相夫光子犀利尖锐的眼神刀一样剜在奇斯尼的视野里,充斥着无情跟决断。 “……”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才是绑走从容的罪魁祸首!你害得大家人心惶惶提心吊胆不说,还让小婉和芙菱身陷险境!你明明知道这些,明明看着我每天都寝食难安,你却依然心安理得的跟我浑若无事?你的心到底什么做的啊!” 就在相夫光子为了识破奇斯尼秘密而大发雷霆时,凝光城内的警报鸣音蔓延到凝憾宫一带,听鸣音的节奏,她当即变了脸色,抬腿便朝着殿门走去,也顾不得奇斯尼的事情了。 匆匆抵达至尊圣殿,方听说国都城内出现叛月的身影,来人挟持了普通民众,正公开的挑衅天地盟,要求交出雷兽落月啼小婉。 闻讯的众人齐齐惊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早晚会“光顾”的叛月,会一改往日低调的行事风格,大张旗鼓的绑架人质不说,还把雷兽的事情公之于众,引起好奇与恐慌。 “落痕,你马上去把奇斯尼绑过来,别让他逃了!” 落痕没有问少主大人为什么下达这么奇怪的命令,颔首过后迅速撤离执行。 “光子,发生什么事了?” “来不及多说了,我们出城看看,小婉留下,不论有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一众上主就这样从北门离开,十万火急的赶往出事地点。 那是一家生意不错的小酒馆,今天的客人们却通通被堵在门外,无比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老板娘红莲被捆住四肢,禁锢在一张黑黝黝的石板上,石板的质地有些古怪,并不似以往的岩类。 宁日潇凑近细观,很快失色:“是□□石!” 被一团纸塞住嘴巴的老板娘红莲用力的摇着脑袋,好像在刻意示意些什么,助贤上前将其口中的纸掏出,只听她拼了命大嚷:“那些人要炸死我!快救救我!” 纸上果然有字,用无法辨认字迹的印刷体:“三十分钟内,交出落月啼小婉,一小时内,交出雪薇,两小时内,交出沙诺和欧也从容,过时不候哦~” “全都是被保护的对象,叛月那群家伙太嚣张了!”相夫光子把纸揉烂丢在地上,咬牙切齿低声道:“除了红莲,搞不好还有其他人质!” “情况不妙,有目击证人指出,刚才有两个穿银月风衣的人闯入这家酒馆进行绑架,现在不在这里,就是说转移到别处了。”宁日潇悄声同众人商议:“看民众们的表情,这样下去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必须立即抑制住局面!” “我建议啊!听宁日潇讲学,最好要打听清楚了再听,因为所谓的概念不明和思想混沌什么的太多,一般的学生绝对承受不住!而且看样子,迂腐的思维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生活,你在跟她讨教时,一两次就够了,多了就不行嘞!” 风伶寂不合时宜的嗓音响鼓般打断助贤的话,大概他也没想到自己说三道四的对象此时就在身边,一眼瞥见宁日潇后发出尖利的女人式惊叫,继而躲到夏流芳后面隐藏起来。 天地盟上主心思完全放在别处,没人理睬他,就在其余民众为上主也无法把红莲从□□石板上解救下来而论声哗然时,落月啼小婉带着三五个肩扛摄像机的人过来了,剧目导演似的指挥他们把眼前的景象拍下来,并热情的拍手示意群众:“各位,配合一下好不好?我们正在录制一个短剧,需要方圆几里之内荒无人烟,大家暂且回避一下好吗?拜托了!” 救场及时,一众上主不约而同的展开了眉头,也配合小婉“演起戏”来,为了不让民众认为事有蹊跷,甚至把场地包围到水泄不通的,也是临时从原天子亲卫军“蒙面部队”调来的生面孔。 “小婉!不是叫你别出来吗!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呀?” 芙菱的话音被迫中断,在叛月女子双双出现的一霎,众上主骤凛神思,已经成为本能的迎战模式迅速开启。 “哇!美女诶!嗷!”眼冒桃心的纳连也俊被芙菱小婉合力揍趴。 “怎么样,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哦,如果其他三人不出现的话……其余的一百名甚至是更多的人质……就没有活路了,天地盟爱民如子的上主大人们,你们应该不希望看到血溅三尺的一幕吧?”水颜极美的脸容上充斥着魔鬼般残酷冷血的微笑。 “卑鄙!虽然从没期待过你们做出有格调的事来!”相夫光子露出愤怒失控杀之后快的神情。 “啧啧,有时间浪费口舌,不如下定决心,用四个人换百余个,否则你们眼前的这个女人,就会像烟花一样……嘭的炸开哦!”晓月抬臂比出爆炸的手势,兴趣盎然的模样邪恶无比。 “我看未必吧,如果你们真想这么做,早就行动了不是吗?一直等到今天,也是迫不得已的抉择吧?用民众的生命威胁我们,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宁日潇冷静的开口,紫色眼眸像沉静的寒冰,幽深但稳意十足。 水颜和晓月产生瞬间的错愕,很快以愤怒和杀气遮掩过去:“我警告你们!不要当这是个玩笑,必要的话,我还会血洗这里!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你们别滥杀无辜啊!我告诉你们!小婉在这呢!小婉在这呢!” “还有另外三个人!在凝光城呢!在凝光城呢!” 偷偷拾起皱纸看到内容的风伶寂和夏流芳迫不及待告知被寻者下落,场面极度失控,一边是渴求活命的求生者,一边是笑意歹毒的执行人,落月啼小婉排众上前,无畏的把行踪展现在叛月面前。 “我就是落月啼小婉,你们马上放了所有不相干的人,否则,我会死在这里,一具尸体对你们没有任何价值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水颜的目光阴暗下来。 “其他三个呢!” “别得寸进尺!”小婉高声呵斥,凛然无惧:“只有我一个人会跟你们走,条件是,不许再觊觎其他三个,更不许牵扯无辜,如果你们办不到,我立刻让自己血溅三尺在这里,让你们‘满意’!” 直抵颈动脉的轻斩刺痛众上主的双眼,同时让叛月来者凝眉深思。 “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不要违背我的话,这把轻斩在抵达你们据点以前,会一直搁在我脖子上,马上去把人质放了!还有,叛月来了几个人!” “只有我们两个,事实上,也没有其他人质了,刚才不过是为了吓唬你们。”晓月不爽的瞪眼,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好,我们答应你,不过我也警告你,胆敢影响我们的大事,这些所谓的人质随时可以捕捉!”水颜不甘示弱的威胁回去:“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经晓月之手的□□石板乖乖“松开”老板娘红莲,人瘫坐在地,眼含泪光望着与自己朝夕相处过数年的姑娘。 “小婉……” “莲姨,你要好好保重,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 “开什么玩笑!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走吗!” “光子,还有大家,叛月要的是我,如果我不跟她们走,事情会没完没了的……也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关照和爱护,落月啼小婉此生无以为报,还请代我向碧姐……道谢。” 一语未完,泪珠垂落处,独留清风一阵,叛月二女卷着落月啼小婉利用空隐术瞬间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意识到伙伴已被卷走的事实,众上主陷入疯狂的自责和不安,要不是小婉出乎叛月意料以死相逼,水颜和晓月怕是要继续用民众性命相要挟了,尽管如此,小婉仍旧知道这只是拖延之计,她是故意留足够的时间给伙伴们,让他们有机会想出保住所有无辜生命的万全之策。 没了黑暗组织的隐患,风伶寂还是无比惧怕杀气大作的天地盟,不像夏流芳那样勇于逃跑,风伶寂痛哭着跪地求饶:“哥哥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他装可怜博同情的样子让众人更加烦躁,相夫光子恨不能把他抽飞到天上去:“你以为‘对不起’和‘你错了’就能换回小婉吗!” “少主!”落痕火速奔来汇报任务结果:“属下已将奇斯尼扣押在凝憾宫,他正吵着要见你。” “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他!”有些气急败坏的相夫光子用手捶了捶自己发胀的脑袋,随后凭空撑出面金灿灿的透明镜体:“我去追!就不信带不回人来!” Chapter 0650 第一个拔腿冲去的相夫光子被骤然出现在身前的玉灵碧抬手拦住,红发猛地止步,生怕一不小心撞痛对方,原本的担忧化作下意识的询问,一句“身体不要紧么”让碧姐很是奇怪的朝她眨了几回眼,光子僵硬着不知如何作答,幸亏两位青城来者恰好此时造访这里。 是曾经帮助过天地盟上主寻得宝药的神医药王跟他的弟子梦渊,因为不是个个都晓得碧姐火封结界的事,所以他们的出现造成的震撼无与伦比,芙菱甚至嘴巴张成一个圆,半天才缓过神来。 “碧姐,既然药王老伯来了,就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追回小婉的任务,交给我们吧。”风扬龙泽并没多做解释,而是用一种相信的目光向他所效忠的国主暗示。 玉灵碧一握拳,咬牙道:“好,那我用瞬空转移术送你们过去。” “碧姐,你不能用那个,你现在的情况根本就……”化羽欲言又止,眉宇间聚拢的忧色却出卖了她所隐瞒的真相。 “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呀?” 芙菱的随口一问让玉灵碧神色微僵,光子不由分说挡在前边打圆场:“其他事以后再说,现在,我用千影术确定小婉当下所在方位,必须在她被带到暗临界之门以前把人救回来!现场的诸位,除了碧姐,还有谁会使远距离瞬空转移术?” 众上主面面相觑,助贤的神色尤为凝重,无计可施之际,玉灵碧仍坚持由她来完成,一双手刚刚举上半空,就被初代沙洲城城主一句“我送你们去”打断。 “或许没有晴尊运用自如,但好歹也习过这么多年了,放心交给我吧,你们现在需要做的,是集中精神,相夫光子,用你的千影术确定方位,马上开始了!” 里格让的登场无异于带来了希望的曙光,被指派出动此次任务的相夫光子等天地盟上主立刻有秩序的列成一队,接下来屏住呼吸,全神贯注,投入到瞬间移动至远方的目标中去。 一行数人随着光华的翻腾飞跃转瞬消失,金芒散尽后,玉灵碧仍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凝望,两手祈祷状放在心口,默默的祷告。 “晴尊大人,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实在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药王前辈。”玉灵碧回过头来温和微笑,并朝老神医浅浅鞠了一躬:“请随我来吧。” “少主大人!不好了!诶……”柯穆伦被助贤一记眼刀杀到语塞,即将脱口的内容硬生生吞了回去,大概是还沉浸在某种未知的震撼里,他有点转不过弯来,看到玉灵碧投来和蔼的一笑,才缓缓吐出憋在胸中的气。 “晴尊大人,其他事交给属下来办,您请先回凝光城。”助贤恭敬的朝碧的方向垂首,后者放心离去后,他不满的盯着柯穆伦说:“任何天大的事,也不该让一个军人慌张至此,你今天的表现很不合格!” “对、对不起!助贤大人!”柯穆伦吞了吞口水,把对上司的畏惧暂揣心中,汇报更加重要的事故:“明昂攻破大牢结界外逃,属下派出术师部队,正在全力搜索!” “他能攻破国都大牢专给元术师设置的结界?”尚在此处的宁日潇无比震惊的睁圆了紫眸。 “宁日潇,你先回凝光城等落月啼那边的消息,我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但愿这不是一个巧合。” “我知道了。” 叛月中最美的“山泽”组,此时抵达了距离光域甚为遥远的一处高山密林,她们会轮流拖拽着麻袋里昏昏沉睡的天地盟女上主,时不时会打开袋子来看看,里头的人有没有因为承受不了毒物的侵袭而过早丧命。可以选择的话,她们也不想对雷兽钥匙下毒,谁叫这光之国来的年轻小妞那么执着的“找她俩麻烦”,万般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冒着杀死钥匙的危险将其弄昏。 “我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要拖个大麻袋过山林,就用我的魔心镜操纵她,让她乖乖跟着我们走就是。”水颜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脸不情愿。 相较之下另一位娇俏丽人则显得洒脱许多:“杀鸡焉用宰牛刀,还是毒晕了比较符合我们的风格。” “哼,这是风雷组的任务吧,被我们拿下了,看那两个人还有什么脸说大话!”水颜幸灾乐祸的阴笑了两声。 “对了,你为什么不让我折回去把那几个也抓来呢?难道你真的惧怕这个叫小婉的丫头恐吓的那样?” “怎么可能!”水颜不屑一顾的伸脚踹了踹一动不动的袋中人,勾唇冷笑:“boss一直让我们低调行动,我们这次公开抢人,怕是已经传回组织了,若再来一次,boss指不定怎么责罚我跟你,反正这是风雷组的任务,犯不着为了他们惹首领不快,抓一个雷兽,就足够挫罗非那家伙的锐气了!” “说得也是,不过,到现在我还没给叛月立下什么汗马功劳呢,真应该找个机会在那帮臭男人面前好好展示一下本领!水颜,我有个想法,这次回去之后,我俩就……?”发觉自己的话并没进入对方鼓膜的晓月错愕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即刻被惊讶占据。 不知何时定步在原地的水颜脸容惨白,左边胸口被诡异的力量贯穿,呈可怖的黑色圆洞状,她石像般僵直的站在那里,缓慢扭动着脖颈,最后,定睛看到身后那股力量的发出者,正满头大汗的拖拽着从她手中夺走的麻袋。 晓月顽皮的吹了声口哨,纵身一跃,蹦到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坐稳,晃悠着两腿知会地上的同伴:“交给你了哟,反正我想你也不会答应我出手的~” 女人的神色从死尸一样的僵冷转瞬化为阴狠莫测的刻毒,她低头看了眼被打出窟窿的胸口,底气十足的恼火怒骂:“居然把我美丽的身体搞成这样,臭小子!你活腻了!” 明昂吃力的解开麻袋绳,还未看小婉一眼,便被水颜毫发无损般的厉吼镇住了。女人束发用的缎带从头上滑脱,散开满头灿若金丝的美发,与这阳光一样的色彩不符的,是她此时的面色。 “下手够狠的呀。”树上的美人抚掌拍了两声,斜眸一瞥气喘吁吁的抢夺者,狡猾的一笑:“不过,这是伤人必伤己的一招吧?” 明昂在原地来来回回的打趔趄,强撑着不让自己摔倒,原本的虚汗直流慢慢演化成脸色发青的喘息,他俯身将麻袋口下拉,如愿以偿看到小婉的一刻,笑容凝固在脸上。惨无人色的熟悉面容,眼角唇瓣发青,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她中毒了,没法子~”晓月摊手耸肩,无辜的娇声缓述:“她太不配合了,不让她乖乖睡着,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水颜心口上的大洞竟在不觉之中愈合起来,见袭击者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高傲的抬起了下巴:“哼哼,真是愚蠢,以为打在左边我就必死无疑了吗?” “她的心脏没有固定位置哟~”晓月一指树下的女人,嘿嘿道:“今天在左边,明天在右边,后天就跑到了中间,或许哪一天心血来潮还会溜出身体来逛逛~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可以挪动心脏的位置……叛月果然是一群不正常的家伙……” 极度疲乏状态下的明昂,仍旧在数分钟前成功击穿水颜的胸腔,可惜,他忽略了叛月术师个个身体异于常人的特质,叫水颜的女子不但没有因此丧命,还被打草惊蛇,扰到她杀气毕露,看到一面面树立在天空整齐排列的古典铜镜,明昂将目光转回到昏迷中的女子身上。 落月啼小婉看不到,那份温柔、怜爱、期许……以及充盈了感伤的炙热眸光。 “值得吗,为了别人,自己用消耗生命能量的术,即便如此,你死在这里,她得以存活,所谓意义又在哪里呢……” 五十面魔镜凌空悬挂,纷乱交错的光线交织出漫天镜网,当光线终点齐落在同一个方位时,明昂放肆的狂笑出声,那个淡雅的、平和的、连与人争辩都甚少高声的男子,惨烈而无惧的笑容冲走了晓月面上的玩味,以及水颜最后一丝耐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才是真理吧!既然你不认同!那就跟你的伙伴一起去死吧!” “喂喂!水颜!这小子处理掉就好了!千万别伤及雷兽性命啊!”尚能保持理智的晓月匆忙摆手阻挠伙伴即将做出的疯狂举动。 水颜压根听不进去,狠歹歹冲着濒死的猎物毒笑一番,扬起的手臂刹那落下。 —— “明昂,你确定要学这个吗?每天只能用两次,并且在折损寿命的情况下,用三次的话会直接死掉哦。” “嗯,我要学,我要用它去保护最重要的人。” “啊啦?那个小美女么?真是好男人啊。” “我一定要找到解救她的方法,让她跟正常人一样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点点亮斑播洒在女子沉睡的面孔上,那个寂静的夏日午后,她梦到了儿时与父亲还有明昂相处的一些片段,梦里,父亲对乱发脾气的她微笑,明昂在身旁轻拍她的肩膀温柔鼓励,她觉得心口发闷,耳边却不断有自己聒噪的叫声涌过。 好讨厌……原来,她已厌憎了自己这么久,这种深入灵魂的情感,早在那一年便暗暗滋生了吧。只是她一直刻意逃避,哪怕明知道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有理由承担良心的谴责,可还是在回想与遗忘之间徘徊挣扎,不知不觉,白驹过隙,时光如梭般流至今日。 落月啼小婉感到一阵温暖,缓启双眸,慢慢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后,她看到明昂流血的唇边,挂着惨白的微笑。她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失声般叫不出他的名字。那一刻,一向坚强的她崩溃了,看到掌心里消失的黑痕,看到脚边滚落的玻璃瓶,一下子读懂所有,她举手比划,用并不专业的手语质问明昂。 “你是怎么拿到解药的?” 明昂安静的靠在树下,暖暖浅笑看面前张牙舞爪的姑娘,忽然抬手握住她的两腕,轻柔一握:“无论如何,请活下去……” 小婉的神情充满了费解,就这样一动不动注视明昂完全失去血色的脸,凝泪的眼眸被恐惧淹没,她捧起明昂失去热度的双手,搁在掌心用力揉搓,不断张嘴试图发出声音。 明昂启唇,却是一口黑红色的液体喷薄溢出,温热的敲落在雪白的衣襟和两人紧握的双手上,小婉的动作僵住了,眼睁睁看着生命气息越来越弱的男子举起染血的手,抚过她的眼角和脸颊。 “我有些后悔,没能一直陪着你……但却又……并不后悔最初的决定……因为……” 小婉抓住他的手,放在颊上痛哭流涕,无声的悲痛填满思绪。 “不说这个了……你知道吗,你的伙伴们来救你了,多亏他们,我才能用这最后的时间与你单独相处……啊……多么希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无力的合眼,重新开启时,明亮的瞳仁已完全失去光辉,他的声音轻如易碎的泡沫:“小婉……我要告诉你……我一直都……很……” …… 她低头看向手心里黑红的血迹,长久的沉默与颤抖,那刺眼的颜色还残留着明昂最后的温度,温存呢喃的话语,始终在耳畔回旋缭绕,安详阖目的男子,仿若幸福的睡去了。 那一年,明昂怀揣“理想”离开光之国,离开与之相伴过一段时光的小婉,可他并没有说过,那份远大理想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一次偶然的碰撞,让明昂发现小婉自身带有无法估测深度的巨大雷能,他回想起师父曾教过他的“秘闻”,反复确认后,得知小婉就是“双十钥匙之畜生道雷兽”的人类寄宿体。 寄宿体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明昂再清楚不过,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小婉落到为临界之门献身的悲惨境地,所以下定决心,回到师父那里,寻求“保命弃兽”的两全方法。在师父那里,他学会了月之国闻名于世的消元术,这种每用必会折损生命能量的禁术,是他曾经最为排斥的,因为他厌憎一切轻视生命的事物。 可是那一回,他欣然为之,甚至主动恳求习得此法。 除了防视听结界、光之结界等特殊类型的结界外,这招“消元术”对于结界有着一击即破的威力,只是准备时间要花费很久,用后身体会因此前承受的巨大消耗疲惫不堪,而每日使用三次以上者,必亡无疑。 多年后的今天,明昂使尽全力跟意图索取小婉性命的敌人搏杀,他的第三次攻击也仅仅炸伤了山泽组的手臂,不过,他已经满足了,因为由此,他得到了可以拯救小婉性命的解药。 大概敌人把解药和□□放在了一个瓶子里,所以倒出的药丸是混杂着黑与白两色的十余颗,小婉的气息愈发微弱,再不作出决断,将追悔莫及。 一黑一白,用一分钟的时间去逐个尝试,应该足够了。 …… “水无痕叶!你不觉得来的有点晚吗?你要救的那两个家伙必死无疑!中了我从扉梦之寻那里换取的□□!即便是你!也无计可施吧?” 站在众人之前的水无痕叶用力拧紧双眉,眼色沉痛,刚刚她抵达时,明昂就已经服下了两颗丸药,尽管确定了落月啼小婉趋于好转的生命迹象,然那个连用三次禁术的青年,还是将回天乏术。 “水颜,注意一下态度哦,这位可是咱们的前辈呢!”晓月阴阳怪气的呲起一口白牙,娇笑如铃:“光之国就是不同凡响,连叛月出来的人也敢收,以后我要是混不下去了,也来投奔你们如何?” “你救得了一个两个,救不了整个国家!还妄想像之前那样对付我们吗!水无痕叶!” “叶大人,麻烦您去看看小婉那边,这里交给我们吧。”海蓁子上前提议,一眼被水颜看到,当即再掀风暴。 “哈!又一个水无痕的丫头!来得真是巧啊!” 海蓁子怎会遗忘,这是曾在格欧费茵岛上与她跟木茉对战、并抢走项链的叛月魔女,两双眼睛对视的瞬间滔天的敌意火花四下乱窜,海蓁子虽不喜争斗,却也能安然接受随时可能发起的挑战。 “我去对付她。” “不要,你们不是她们的对手。”叶冷静的分析后,不加掩饰的泼出冷水。 “哈哈哈哈!还算有自知之明,不过没关系呀,他们受伤的话,你可以再救一次的不是吗?” “水颜,你都自顾不暇了,还在这里逞能么?你和那个叫晓月的都已经受伤了,你认为,会是我的对手么……我说过的吧,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有杀人才需要理由,如果你们想给我提供一个理由,我乐于奉陪。” 水颜的神色再也无法轻松,无比痛恨的瞪了水无痕叶几眼,又愤愤的瞄了一会儿海蓁子,低声知会身旁的同伴:“晓月,我们走!” “那雷兽呢?” “只要我们活着,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敌方虽有心撤退,天地盟中的荆棘、赤魇等人却并不打算纵虎归山,若不是水无痕叶坚决阻拦,这座森林被烧成荒原亦是早晚的事。 “叶大人!为什么拦着我们啊!” 天地盟的一万个不解,随着水无痕叶信手上扬的方向,荡然无存。半空里,若隐若现着暗灰色几乎肉眼难见的细丝,宛如魔心镜纵横交错的射线一样密布笼盖。 “这些是□□石粉末凝成的细丝,专门用来布置陷阱,如果你们和她俩打起来,发出火、雷、光之类具有热能的东西,绝对会引起大规模的爆炸,爆炸从上方起始,下方无从闪避,布置陷阱的人当然知道如何逃脱,但你们就……” 水无痕叶的解释让天地盟心惊不已,有些后怕的盯了天空半晌,全体倒抽一口凉气。 “你,留下。”水无痕叶一手指定面容同样冷酷的荆棘:“和我用冰术把□□石网冻结粉碎,其他人带着落月啼小婉回光之国去吧,阿碧还在等着你们。” Chapter 0651 水颜和晓月回到叛月在别国的另一据点时,显得疲惫又憔悴,对于佛莲的毒舌和罗非的调侃都无心回驳,会议中途被忽然出现的扉梦之寻打断,水颜眼中霎时燃起愠怒烈焰。 “寻!你知道我刚刚见到谁了吗?” “你见到谁,我怎么会知道。”扉梦之寻冷淡的接话,连瞥都懒得瞥一眼。 余怒未消的水颜当即发飙,根本不顾boss在场,凶巴巴的冲着傀儡师同僚吼起:“是你的乖徒弟水无痕叶!我们叛月鼎鼎有名的大叛徒!怎么样?惊讶吧!” “呵。”扉梦之寻不痛不痒的挑起一边嘴角,清清冷冷的嗓音就跟他的目光一样难以接近:“和我有关系么?” “你……”水颜气结,转而朝着缄默不语的首领提议:“boss,我建议!把水无痕叶的诛灭任务交给寻!这也是他理应履行的义务!” 还没等首领开口,寻不耐烦的皱眉说道:“我虽然回来了,但没理由去干这种没意义的事,要诛灭什么人,你自己去,犯不着扯上我。” “说这话太不负责任了吧!那家伙好歹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不但是你的弟子还是你的手下!她背叛了你所效忠的组织,难道不该由你来铲除吗?” “够了,都别吵了。”boss终于忍无可忍,低低一声号令便让现场霎时安静下来,他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形缓缓向前挪动了几步,再度开口时,叛月全员正色聆听:“山泽组算是白跑了一趟,不过没关系,风雷马上也要出动了,记住,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已经耽误太久了。” “放心吧老大!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学长不要把话讲太满哦,否则会遭雷劈的。” “死甘蓝!你不泼冷水就活不了是不是!既然这样现在就给我去死吧!” 风雷组旁若无人的在据点山洞里大掐特掐起来,看得一众成员纷纷无奈扶额,连老大都懒得管他们了:“寻,你跟他们一起去。” “正巧,我也想办点自己的事呢。”扉梦之寻眼中膨胀起来的欲望宛如火山口澎湃的岩浆,却是越过了最沉邃的万丈寒冰,在冷与热两种感觉中替换交错。 同一时间,等待伙伴们归来的玉灵碧正和青城来的医界前辈探讨火封结界留下创伤的事,她把手臂里侧含有金色五角星的圆形印痕展示给药王看,得到了他罕见的称赞。 “你竟然会用失传多年的化古封印,你是玉灵家的什么人?” “我是玉灵家族的后人,只是在我出生时,家族就已经衰败了,所幸一些秘不外传的医术,在我父母悉心的指导下,我慢慢的掌握在手,其实之前也没用化古封印解决过中毒问题,这完全是个巧合。”玉灵碧苦涩的笑了笑,并未对自己的本领感到多么自豪。 “火封结界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火系术,它留下的隐患之所以被称作‘炎毒’,仅仅是带来的危害症状酷似中毒,实际上‘炎毒’是错误认知,它的本质是无数微小火焰在细胞里燃烧,不是区区玉凝珠能够压制的,这种情况下,把火聚集到身体的某一点,用化古封印封印起来是最明智的做法,你做得很好,至少给自己争取了不少时间。”药王捋捋长而稀疏的胡须,满意的点头赞许:“光之国能有这样的国主,也是整个国家的福气啊。” “前辈您过奖了,我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碧难为情的挠了挠头发。 “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珍惜的人,又怎么会珍惜别人的生命呢?只有活着的国主,才能保护整个国家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您说的是,嘿嘿。”玉灵碧赞同的点头,尽管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跟老前辈交谈一番,仍是受益匪浅。 “那个叫助贤的小子,几次三番到我那里,求我帮忙解决这件事,我是被这群小鬼的真诚打动了,晴尊,你有一群忠心耿耿的部下,是你的福气啊。” “嗯,我也这么觉得。”碧连连点头,给药王的杯里续满茶水。 “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现在就说说我的看法吧,咳。” “有劳前辈指点。”碧恭敬有礼的奉来一杯暖茶,认真等待药王珍贵的意见。 “封印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体内的‘异物’没有排出去,初期症状,只是轻微气喘和虚汗,时间久了,你就要忍受钻心的烧灼之痛,最后的最后,脏器会全部焚毁,玉凝珠是至寒珍宝,却也只能缓解一时,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食火器’。” “食火器?”即使是医疗界的巅峰术者,玉灵碧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东西。 “它是我的祖父临终前留下的。” “您的祖父?” “我是玉灵恕的孙子。” “那位传说中的医界之王?”玉灵碧惊叹失色,仿佛遇到久违的故乡亲人那样喜悦:“这么说,您是我的同族了?” “哈哈哈哈哈,很多时候,我都忘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啦!”老神医豪迈的大笑声在屋子里回荡,虽然年老却是活力充沛精神百倍:“我的祖父曾经创造出‘仿生物’,那种与生物有着极大相似却根本不属于生物范畴的‘发明’叫做‘食火器’,因为担心被觊觎者抢夺,早在当年,我就把它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与其说是解毒神药,不如说,是一只可以□□的‘小精灵’,晴尊,你相信老头子我吗?” “您救过宁日潇,又是德高望重深受百姓爱戴的良医,晚辈当然信任您!” “好,那我把它的贮藏地点告诉你,你派人去取吧。” “这不行,这太珍贵了,我……” “比起整个国家的安宁,区区一个食火器又算得了什么?安心拿去吧,只要你记住,你是这个国家的顶梁柱,肩负着传承先辈意志的使命,就足够了!” “前辈,谢谢您!”碧浅浅的一笑宛如最温煦的阳光:“您也是玉灵家族的人,为什么会来光之国呢?” “祖父因为研发克制火封结界遗留隐患的‘仿生物’,遭到不少对手的忌惮,食火器针对一切难以抗争的人体病症,不单单是能消除火封结界带来的灾难,祖父试图创造出能够消灭传说中暗神‘炼狱之火’的力量,倾尽精力去研发,可惜,苍天不佑,刚刚成功不久,祖父便因病去世了,我们家是玉灵族的一个分支,父母早亡后我就一直跟着祖父,直到他去世,我也再没有留下的意义,便四处流浪,在遭遇其他医疗家族追杀时,被福瑞迩国主所救,在初代国府里做了几年医师。”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前辈不仅是阿碧的同族,更是阿碧值得学习的医界尊长!” 玉灵碧忍不住起身再拜,药王神医赶忙摆手阻拦,略微苦笑道:“你可是一国之主,给一个平民下拜不成体统,快停下!” “这里没有国主和平民,只有老师和学生,前辈,以后我可以常常去药王谷跟您请教吗?” “十分荣幸!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一老一小正沉浸在遇见同好的喜悦中时,天地盟上主成功营救落月啼小婉的消息传回凝光城,唯一不同的是,国都大牢里破界而出的那名青年,此时静静平躺在临时找来的棺木中,在众人的好奇注视下一路抬回含笑宫。 依照神之国的传承,光域古老的服丧模式一直是以“白色”为主,只是时至今日,已经多由黑色丧服佩戴白色胸花代替了,小婉换下残留着明昂鲜血的衣衫,把它们锁在最珍贵的床底木箱里,出来时,卷发在脑后弯成圆髻,鬓边一朵小小的白色含笑,以及浑身上下一致的雪白,让人触目惊心。 “小婉……”玉灵碧红着眼睛,把人圈入怀中温柔安抚:“难过的时候,不要忍着,发泄出来,没关系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伙伴,就跟明昂一样。” “对啊,小婉,我们都在你的身边,你千万别……别想不开啊。” 众人紧跟着上前,纷纷表达关心,直到他们一个个开口,表情平静的小婉才缓缓流下两行眼泪,她充满感激的望向从未舍弃过她的伙伴们,发自内心幸福的微笑:“谢谢你们……不可否认,我到现在也没办法接受他已经离去的事实,但我绝不是个软弱的人,我不会因为接受不了而放弃活着,对我来说,明昂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他不在了,我就要替他活下去,活出两个人的分量!” 个性方面有些不让分的落月啼小婉,再次用她坚强的意志打动了众人,她一直都是个积极向上的人,哪怕心在流血,也不会灰心丧志,因为希望,往往是自己创造的,它就在心中。 “小婉,你能这么想,我们就放心了。”那双眼睛的坚韧绝对不是伪装,正因如此,一众才不约而同露出安心惬意的笑容,玉灵碧更是喜上眉梢,神色明快的带动大家一起去浅素馆美餐一顿。 “在那之前,我们有个问题想问问碧姐。” 这些孩子忽然表情严肃的列成一横排,转眼站到了大姐的对面,碧错愕的眨动大眼睛“啊啦”一声,这种被“孤立”般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碧姐,神医老伯,为什么会来这?是不是您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请不要隐瞒我们,好吗?”海蓁子敏锐的提问让风扬等知情者们表情微僵,相夫光子的刻意躲避视线更是被抓了现行:“光子,你也知道对吗?” 光子看向玉灵碧,用目光恳求碧姐说出实情,碧点点头,示意由她来说。 “我是那天……不经意间听到碧姐谈话的,虽然她当时被烈焰圣火保护,没有被火封结界直接伤害,但是,结界本身带有的毒……还是侵入了她的肌体,她是怕我们担心,才没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带动起针扎心脏那样难受的表情,光子忍着艰难和悲伤,把事情简单做了解释。 “谈话?这么说,还有其他人知道了?”敏锐度绝不亚于这里任何一位的荆棘冷冷发问。 “不好意思,还有我们几个……”风扬挠着脖子指了指他自己,还有其余三位知情人。 “不要怪他们,是我不好,当时只有他们几个留下来,我就把真相做了交代,并嘱咐他们千万别说出去,相信我!我这么做不是偏袒谁,更不是不信任谁……我……”碧难过的低下头,充满愧意向刚刚知晓内情的伙伴们道歉,极力解释自己绝没有偏爱某一个的意思。 这样近乎于渴求的姿态让他们心如刀割,同时无地自容,明明是自己被关爱着,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和怀疑真正待他们好的人呢? “碧姐,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只是觉得难过。”途倩儿上前紧紧握住玉灵碧的手,甚少哭泣的她此时也忍不住伤悲:“不能早早的知道你陷入困境,是我们观察不够细致,或许我们自己发现得早,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想解决的办法,碧姐是怕我们担心,才故意只跟风扬大哥他们这样稳重的人坦白,我们都懂,你也完全不必跟我们道歉。” “碧姐。”小婉从另一侧走上来,虽未完全从对明昂深到不可自拔的想念里走出,但碧姐的真实遭遇还是让她的心为之颤动:“你一直都在保护我们,现在,该由我们来保护你了,神医老伯之所以会来这里,一定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是不是有什么救治的良药,需要我们去取得呢?” “嗯,的确是这样。”碧点点头,带领大家往无尘居的方向缓慢走去:“老前辈说,雷之国知隐城中有一种罕见的东西,刚好可以清除我体内的‘炎毒’,我想……亲自去一趟。” “碧姐,您是一国之主,怎能到外域去涉险呢?还是交给我们吧!” “对啊对啊!”千刺紧接着风扬的话干劲十足握起双拳:“让我们去吧!保证马到成功!” 方才还眼神灼灼的小婉眨眼间落寞无声,她躲到人群最不醒目的一角,注意力随着飘走的思绪逃之夭夭。在当下这个时刻,是鲜有人注意得到个体异变的,只有方位比较特殊的相夫光子,刚巧可以看见她差异巨大的转变。 落月啼小婉到底不是个人前逞强暗地里却软弱哭泣的人,在三日后明昂的葬礼一结束,她只身到司法府密见风摩以悠。 以悠对她的突然造访不感到意外,只是听闻了她冷静的分析后,略略有些讶异:“有道理,一个留在国都大牢里的人,倘若没有人去通风报信,根本不可能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而且,凭我对明昂的了解,他是不可能无端端破除大牢结界逃走的,不管这个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他都等于间接害死了明昂,以悠……这件事,我一定要调查清楚。” “我明白,去调过进出人员笔录了吗?” “去过了,奇怪的是,从我出事到我去调笔录期间,没有任何外来人员进出的记载。” “就是说……完成这件事的,极有可能是本身就在那里工作的人员了?” “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到其他。” “你放心,我会帮你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因为这不仅关乎个人需要,更是我司法府必须履行的责任,哪怕是牢狱里的囚徒,也不可以任意被人侵犯!” 以悠的承诺让小婉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她抿嘴一笑,用力把头点了下去。 离开司法府,落月啼小婉马不停蹄回到凝光城,四处找寻从容等人的踪影,听说几人全都在树屋雪薇那里之后,直奔而去。 那里总是充满了童稚的欢声笑语,偏大一点的雪薇领着同龄的笑霜善雨绕着树屋跑圈圈,时不时还躲到花丛间捉迷藏,或是把新做的有趣玩意踩着凳子挂上枝头,她们脸上有最明快简单的笑容,是这个世间里最纯粹动人的风景。 不知为何竟有一瞬间的语塞,面对这样安逸的场景,落月啼小婉无从开口。 “小婉姐姐!跟霜儿小雨还有雪薇姐姐玩捉迷藏好不好!” 笑霜跑过来牵动小婉的衣角,无忧无虑的笑容让小婉内心一阵酸楚,她抬眼看了看年岁不大却同样背负着沉重命运的雪薇,第一次有了欲哭的冲动。 “小婉,你来啦!”从容和沙诺并肩走来,把刚刚切好的水果分给孩子们吃。 欧也从容停止“服药”后,在化羽和医疗小组的全力救治下,于近日“彻底”苏醒,她的气色相当不错,至少昏昏沉沉了一段时间并没给自身的心境造成过多的负担和影响,小婉看到她真如名字这般飘逸洒脱时,真的打从心底觉得欣慰。 “嗯,从容,其实,我是有事想对你们说……我……” “诶?这么吞吞吐吐,不像你哟!”从容不见外的伸手捏了一下小婉的脸蛋:“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们吧,没关系的!” “我……”小婉想要吐出的句子,却憋在嘴里死死不肯出来,她怨恨自己拖泥带水的行为,用力闭起了眼:“我觉得,我们这些……” “小婉的意思是说,有任务,需要我们几个去执行。”悄然靠近这里的相夫光子,缓缓绽出一个默契的笑容给小婉:“从容,沙诺,雪薇,小婉,还有我跟云罗。” “光子……” “你们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半夜就出发,这次的任务内容是,到雷之国知隐城,取得食火器,不过这是个秘密,除了我们几个,切勿外传哟。” “雪薇也要去吗?她还那么小……”从容有些费解。 “这是一次历练的机会,雪薇作为叶大人的弟子,也是时候像个大人了,对吗?雪薇?”光子怜爱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瓜。 “嗯!我要去!” “那好,我们这就回去收拾。” 沙诺带从容和雪薇先行离开了,善雨和笑霜依旧在花蝶间追逐玩闹,光子略略看了她们一眼,正色对小婉说:“不要给他们太重的负担,包括你自己。”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觉得你和平常不太一样。”光子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试图把那份沮丧敲打出去:“你是为了叛月袭击百姓的事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为了不牵累他们,只要作为双十钥匙的人离开光域并放出消息,叛月就不会踏足这片土地。” 小婉的神色更黯淡了,撇了撇嘴叹息道:“从容他们的处境,我也感同身受,我们背负的并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更多人的安全,如果叛月再来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面对……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从我身边离开了……” “我支持你的决定。” “光子?……” “别忘了,我也是双十钥匙的一份子,保护自己,保护你们,都势在必行。” “我会跟你们一起去,决不让敌人伤害你们。” 光子和风树一前一后做出承诺,看他们自信的神情,小婉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安枕无忧:“只是,要怎么在不被大家发现的情况下离开呢?” “碧姐他们……防备的只是敌人,不会防备我们,所以想逃走,并不难办。” 当晚乌云蔽月,整个天空黑似一坨巨墨,幽深阴暗叫人不敢直视,趁夜深人静,几个背好行囊的人暗暗聚首在北门附近,夜里每座城门前只有两个看守者,他们只需要弄昏两人,就可以凭借上主零启器轻松离开,一切都游刃有余后,他们第一站的暂停地点,在国都城最大的银藤林边。 从容把睡眼惺忪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雪薇搂到怀里,将自己的外套披到孩子身上,一面抬眼听从光子和小婉的指示。 “我们此次的目的地是雷之国,预计要花费几天路程,不管即将遭遇什么,我都希望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嗯!你说!” “每一个人,都必须平安的回到这里,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肩负着晴尊大人的生命,始终不要遗忘,她还在这个国家,这座城里,等待我们拿回食火器!” 在相夫光子的带动下,六只手相继叠到一起,“晴尊在等待”的精神记号,也深刻的烙印在心。 Chapter 0652 “碧姐,大家,原谅我们不辞而别,小婉答应你们,一定带大家平安归来。” “我和风树会好好照顾小婉,沙诺,从容还有雪薇,请不要再派遣其他的伙伴出域,我们一定尽快带回食火器!” 次日,零界宫。大屏幕上留下的录影依次放映出落月啼小婉和相夫光子向众人辞别的场景,根据画面右下角的拍摄时间,他们知道了昨夜入睡后,凝光城里悄然爆发的“大事件”。 “如果他们是昨晚出发的,那么现在一定离开光域边境了,想追回,怕是已经来不及……”宁日潇沉重的摇起了头:“太鲁莽了,本来说好从长计议的,为什么这么心急呢?” “我大概……能体会他们的心情。”担忧归担忧,碧还是为他们的决心感到欣慰。 继光子等人悄然出域,紧接着传来叛月二人组造访光域的惊人消息,龙啼加布罗亲自汇报,间接表示了这个消息的精确性,玉灵碧当机立断,命助贤即刻散布小婉等人当下所在地的假情报,请君入瓮。 临仙谷位于国都城西郊,是光域为数众多的旅游胜地之一,它的入口有一面静如银镜、动如云波的内湖,摇船渡过后会直接进入狭长僻静的深谷,谷中草长莺飞,四季如春,恰似一处隔世桃源。 “居然把人藏在这样的地方,该说他们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学长,看到人了吗?为什么阿莲的眼睛都快三百六十度大回旋了,也什么都没看见呢……” “那是你笨!谁会把人藏在表面啊!不会找吗!” “论起笨来,当然还是学长更胜一筹,要不是有人偏不让阿莲领路,早就到这里了。” “少废话!再敢多说一句我把你当菜炒了!” “你会做菜吗?” “……” 两人漫不经心的在旅途中斗嘴,全然未曾想到,脚下忽而泥泞成沼的道路,即刻就要把人掀翻在内,他们不慌不忙同时跳上空中,本以为能就此逃脱,却被一只巨型鸟笼生生扣住,罩在恢复原样的坚硬土地上化作牢狱。 捕捉成功,天地盟部分上主从陷阱旁边岩石后的防视听结界里走出,身上一贯的笔挺制服等于是昭显了自己的身份,况且叛月并非是没见过这帮“敌对者”。罗非迪亚诡异的笑了两声,继续面不改色的跟同在一个笼子里的佛莲悠哉闲侃。 “我们好像太久没杀人了啊,一点震慑性都没有,走在街上和常人有什么分别。” “笨蛋学长,这叫低调,别忘了boss的嘱咐。”佛莲没精打采的揉揉眼睛,本就不具备表情的脸此刻更加像精雕细琢过的木偶:“学长,阿莲好困哦,可以睡了么?” “这帮家伙……”天地盟一如既往的皱眉,每次见到叛月,都对他们刻意无视旁人的高姿态深感不爽,嘉琦芙菱更是把自己曾喊人家“师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气呼呼的一指罗非,怒骂:“喂!你们两个坏蛋!是不是没搞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啊!” “啊……是荒芜小姐……”佛莲呆呆的望过来,视线还是落定在某光滑发亮的球体上。 “谁是荒芜啊!什么意思啊喂!” “你的头依然寸草未生呢。” 众人齐齐望向芙菱光可鉴人的头顶,气得她顿时抓狂,原地乱蹦大喊大叫:“太过分了它又不会一直这样!怎么可能长得像草一样快!啊不对……谁要跟你说这个!” “小芙,你纠结的问题有点不合时宜吧喂!”倩儿尴尬捂脸。 “我跟你们说,设陷阱是没有用的,识趣的话就乖乖交出我们要的东西,我以叛月之名起誓,绝不伤及无辜,但如果你们不配合的话,那就抱歉了……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等臣服,是流血还是留命,自己看着办。”罗非迪亚轻描淡写的丢出来几句话,态度隐隐透着猖狂。 “芙菱说的没错,你没搞清楚自己当下的处境吧?跟我们要‘东西’,那也要先从里面出来再说啊!” 难得哥哥赞同妹妹的话,也俊公然挑衅般的说辞让罗非阴阴一笑,只见他伸手握向手腕粗的笼条,稍微施力,整根金属条便刀切状碎成一截一截散落在地,天地盟无比震惊的目睹着罗非迪亚拆笼条、破结界,对方白净的脸孔上不屑与挑衅并存的笑意让他们没来由的战栗。 仅仅花了三分钟,叛月二人组便轻而易举从束缚区域里自如走出,行进的方向,明显是朝着天地盟而来,也俊风扬立刻把女性同胞们掩护在后,不想芙菱斗意满满的蹿了出来,指着叛月二人组大呼:“我今天一定要把你们打趴下!叛月!” 罗非迪亚揣手往那一站,好笑的盯着芙菱,一副热衷等待的表情。 “水遁火雨弹!噗——” 芙菱憋足了气往外一喷,吐出的少量清水全数砸在自个儿脚面上:“啊啊啊鞋子湿了怎么会这样!” 她的伙伴们已没脸正视眼前的敌人了:“你还能再恶搞点吗?” “这不是恶搞!没看敌人都被我整的目瞪口呆吗?”芙菱一本正经瞪着溜圆的小眼睛。 “是啊,他们在想遇到的对手为什么是个白痴……” 喧闹到此结束,面对实力深不可测的敌人,天地盟全无退缩之意,似在蓄意牵引以免干戈两伤,又似在隐约发出不屈的信号:“叛月,你们的计划就要落空了,我们故意放出假消息,说双十钥匙其中几把在我们这里,目的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引你们前来瓮中捉鳖,钥匙们早被转移出境,因此,即便你们对这里打着其他坏主意,也不会如愿以偿的,还是省省力气,想着怎么跟你们的boss交代吧,黑暗组织的首领……可没那么好说话吧?” “想把我们分开逐个击破么,主意是不错……可惜,你们是赢不了我们的,天地盟小鬼,在冰川岛上那会儿应该就已经见识到彼此之间的差距了吧,尽管本发明家很想夸赞你们比常人勇敢那么一丢丢……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罗非迪亚在颈边迅速切下一缕头发的同时,佛莲原地自我分解,形体消失,天地盟即刻分成两小队,一队负责保护宁日潇芙菱,一队机警的找寻佛莲行踪、抗击罗非突袭。 尽管有千万分的小心,在某种情况下近乎无敌的佛莲能力还是让天地盟险些吃下大亏,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凝聚在宁日潇身前,距离只差毫厘,包括那把停留在女子脖子上马上就要划开裂口的刀刃。 千钧一发的关头,无法抵抗任何伤害的宁日潇奇迹般从原地消失,差点因为无法挽救宁日潇而抱憾终身的天地盟众人随着一抹身影的出现猛然惊呆。 是奇斯尼,那个惹得光子大动肝火又被关押在凝憾宫的未知少年,他惊人的反应力和移动速度不仅让天地盟瞠目结舌,连叛月二人组都相继露出意外的神色。 “奇斯尼,你怎么出来了?” “先别说这个,相夫光子呢?”奇斯尼首先要搞明白的是这个问题,在等待宁日潇回答的间隙,他的呼吸倏地一滞,口鼻间渐次现形的一只手剥夺了外界氧气,奇斯尼只觉自己将要被带离此处,体间竟虚乏到无一丝还击之力。 火红的矛头未沾分毫血迹从佛莲的侧腰穿进,并在另一头穿出,明晰可闻的刺透声让佛莲下意识的低头去看,然而,震惊的却仍然是天地盟一方——佛莲的腰部,自动出现可供长矛越过的空洞,在赤魇收手后又慢慢复原成原本的状态。 “无意识的自动保护吗,真是麻烦的能力……”也俊扶住额头略显厌倦的说。 风扬嘴角含笑,这点他早在寻刀争夺赛时便感同身受了,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赞叹敌人的实力,在赤魇发出“可恶”的怒吼想再度出手时,他上前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一面安抚焦躁的伙伴,一面同敌人交涉:“佛莲,即便是处刑官,也要看清楚下手的对象是谁吧?这个人与整件事毫无关系,放了他,我做你的人质。” “大哥!”伙伴们不约而同发出震惊的抗议。 “你们迎接我俩的方式让我们不太爽,因此……我们好像也没必要乖乖听话吧?”罗非迪亚这次没有吐槽佛莲,更没有泼他冷水,在不容疏忽的时刻,叛月二人组始终要同仇敌忾的:“佛莲,不要客气,直接杀了这小子,我们叛月根本不需要捉人质,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束手就擒!” “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我们就跟你们拼命!” “没错!” “罗非迪亚!如果为了泄愤,你就冲我们来,别拉上不相干的人!” “是男人的话就别做这种龌龊事!” 罗非迪亚面对此起彼伏的痛斥仰天大笑,清秀脸容上横过的刀疤,几乎要随着神情的狰狞活活迸开了,他狂妄肆虐的笑声如恶魔咒语般凌虐着众人的听觉,仿佛那里有一颗心,早在多年以前便堕入无底的黑暗中了。 “佛莲,还不快动手!” “……学长……”脸色越来越不对的佛莲终于使一贯平板的声音低沉下来:“阿莲动不了……” “这是……!”罗非迪亚的目光循着佛莲迅速向后方挪移,那个黑色落颈短发的女子一如往常的苍白秀丽,墨玉似的眼瞳凄冷如冬日寒夜,与印象当中的那张脸重叠,竟所差无几:“……你居然来了……叶!” “罗非,许久不见,再次见面时,你我果然……”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罗非迪亚愤然的抬手指住水无痕叶不具感情的脸:“我真后悔那天没冲下瀑布把你杀了!你这背叛者!” 水无痕叶一身浅白休闲装,淡漠的神采着实看不出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元术师,她的十指指尖射出肉眼难视的元能细线,锁定的方向全数落在同一个整体——佛莲身上。 “啊……原来是水无痕叶前辈么,失敬失敬,阿莲早就听闻过阁下的大名了,一直都想找阁下签名留念呢,所以……能把手里的东西松一松么?阁下身体里的低温已经传播到阿莲身上了……” “呵。”露出罕见微笑的叶,那样的表情也仅仅停留了一瞬,她很快用毫不买账的口吻回绝道:“我对顽劣的孩子,向来是有求不应的,既然能感受到寒冷的低温,那么就是说,你一定相当清楚现下的处境了?” 罗非一拧眉,或许是错觉吧,他居然看到佛莲因失措而近乎阴冷的表情。 “好可怕好可怕,阿莲稍微想动一点,浑身就疼得不得了,叶前辈究竟想做什么呢……” “你的能力是粒子化吧?任意的分解和重组,看似威力无边天下无敌,但别忘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能力是真正无敌的,它永远存在攻破自己的克星,而你的克星……就是不给你粒子化的机会,比如像现在这样……”叶每勾动一次手指,佛莲额上的汗珠就多出一层:“我用能量丝悄无声息穿入你的体内,即便是‘自动保护’的本能反应也根本无法察觉,这些丝不同于一般操纵傀儡所用,它具有相当高的粘度,此刻,正将你的骨骼牢牢缠绕住,倘若你在这时用能力,那么,重新组合时,就只能是一滩肉泥了。” “真可怕真可怕,竟然把阿莲的能力分析的这样清楚。”佛莲直到此刻,才不得不乖乖解除对奇斯尼的牵制,然而,他仍然僵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叶!你究竟要阻碍我们到什么时候!上次也是!”罗非迪亚愤愤不平的指责曾经的战友,像是有无数的怒火等待宣泄,随时可能令场面失控爆炸。 “罗非,今天怕是不能让你们离开这了,因为……有我在。” 临仙谷长久不变的寂静安好转眼被打破,水无痕叶一面勒令天地盟众上主退避到安全地带,一面主动朝罗非迪亚发起猛攻,曾经遭受过巨大重创、如今看来仍旧虚弱不堪的身体空中移动时却是惊人的灵活,罗非迪亚踩踏在发丝编造的螺旋桨翼滑板上,轻松自如躲过水无痕叶一波波的冰刺攻击,但面部除了严肃谨慎以外,不见任何多余的感情。 “叶大人加油!打倒叛月!打倒叛月!”芙菱跳起来喝彩,伙伴们的阻拦让她没能如愿以偿冲到战场上去比划,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把力量宣泄在打气上。 “功夫见长嘛,不过这几年我也没闲着!”罗非志在必得的一笑,狡黠在眼中跃然闪现,瞬间增殖的白发瀑流样横泻开来,只消一眨眼的时间,千余把扇叶如刀的雪色风车斩气势恢宏的组合成阵。随着罗非迪亚比出的手势,风车斩按照轨迹飞速旋转起来,并在半空里做随时可能冲锋的缓慢移动。 余光瞥见转到安全区域的天地盟,叶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或许是她的漫不经心激怒了一心对战的罗非,白发青年振臂齐挥,将急速疯转起来的风车斩一股脑冲向同一个终点,猛烈的气势掀起巨大风压,空气被摩擦出明晰的嘶嘶声,水无痕叶手中两把冰刃顷刻碎成残片,又以可怕的速度凝结成细小但锋锐无比的尖针,冰针精准的刺中带动风车旋转的关键点,使空旷的地表很快被一层白花花的发制品覆盖。两人的战斗压根不给观战者喘息的机会,罗非早在风车一个个摔下去时,就已经着手下一个招式的释放工作了,他踩着编织平整的带翼滑板,时而提升高度,时而降低下来,而水无痕叶始终保持来者不惧的淡定姿态,不再主动出击,似有意等候罗非迪亚的新一轮猛攻。 Chapter 0653 时值八月下旬,每日艳阳于顶,谷内树荫成片,依湖临水,但温度并没有因此消减,在烈日里头站了一会儿,几个体能略差的上主便开始原地打晃了,不过更让他们担心的,则是正与敌人交战当中比较适合寒凉气候的水无痕叶大人。 罗非迪亚先发制人,眨眼间增殖数十米长的发丝水流般涌向水无痕叶,被绵延而至追缠不休的黑发女子尽可能的闪躲,不时上下跃动,随后,她终止了无止境的回避,两条寒芒闪烁的冰龙从臂下鱼跃而出,直接捣向全力打造“蚕茧”用以困住对手的罗非迪亚,白发青年见罢,竟丝毫未有闪躲之意,只持起轻斩在颊边轻轻一割,让叶与观战者心下暗惊的事发生了,失去了能量供给的发丝居然在速度上猛烈提升,用肉眼难见的一一分离方式,隐匿在日下照耀的空气中,叶明明能察觉到危险的迫近,却无法识别具体方向,直到脚踝被一层薄薄的发线包裹,她才意识到,自己已被定格在半空,任凭如何使力,都不能从中挣脱。 “叶大人!”天地盟陷入恐慌,芙菱更是扯着脖子提醒:“用轻斩割断就好了!” “没用的。”与其对战过的苍棱沉声道:“罗非一族的头发照比常人要细,韧度却在千倍之上,现在罗非迪亚克服了怕水的缺点,没那么容易逃脱的。” “可是,罗非迪亚自己好像可以斩断头发啊。” “那是他用自己头发做成的轻斩,锋锐度当然不同。” “要帮忙吗!”芙菱撸起袖子,不打算袖手旁观。 “叶大人刚才说了,不许我们插手,现在干预的话,是对叶大人的不尊敬,再说……你这丫头还是省省力气回家吃饭吧。” “喂!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总是否定我!” 白色细丝超速运作,不消片刻便在无法移动的水无痕叶身周制造出密度极高的“大茧”,眼看着自己要被困住,叶狠咬住牙,抓紧最后机会令冰柱、冰锥冲出地表,天地盟亲眼目睹数十米高耸的粗硕冰锥体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布满谷内土地,为了追及罗非迪亚并拖延被困时间,甚至有越蹿越高的趋势,冰川林立眼前,瑰伟参天,炎热的夏季温度骤降如深秋寒夜,璀璨的日光映衬下,淡淡的冰蓝色锥体反射清亮光彩。在仰头也望不到顶的上空,罗非迪亚继续踏板高升,不论怎么闪避企图伤及他的大冰凌,水无痕叶都像能透视“冰川森林”一样,把罗非迪亚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最后,发明家终于失去耐性,开始不断将切下的发丝借势缠在冰锥身上,选择适当的时机加大元能释放力度。 上空轰然一声炸响,无数亮晶晶的冰屑化作滋润空气的小精灵,跳跃在众人流汗不止的面颊上,佛莲独自站在一旁抬头仰视,似深海古玉的眼瞳依旧没有波澜,与虹膜同色的沙青瞳孔不具分毫生机,他更像是一只细琢过的精致木偶,连说起话来都平板死寂:“学长……又被炸死了呢……” “你才死了!会不会说话!”与之相较,年长几岁的罗非迪亚显得生龙活虎得多,他把自己裹在用以保护自身的“蚕茧”里,只露出脑袋,一面击碎叶的冰锥扫清障碍一面顺利下滑直达地面。 大概是大规模冰凌之术过于消耗元能,叶在罗非攻破冰锥林之前,没有其余出击动作,她趁罗非一心抗击冰凌追杀时成功逃出锁蚕缚的禁锢,然后,便是相对来说偏于漫长的“等待”。当罗非迪亚略显气喘的站在冰块铺地的对面和她相望时,水无痕叶难得一见露出了轻笑:“还真慢啊,等得冰都融化了。” “别急嘛,我会亲自绑你回去的,马上!”罗非飞奔起来,指间缠绕数缕晶莹发线试图与对手进行近距离肉搏战,岂料叶根本不回击,甚至都没打算与对方保持五米内的距离,她的谨小慎微让罗非哈哈大笑,难掩的复杂神态在眼里酝酿,随时可能迸发火焰:“故意不打近身战,是怕被千丝万错网切成碎肉块么?这也不算是鲜为人知的秘密了,所以你觉得……我可能一直原地踏步么……” 叶冷如霜雪的面色没有一丝变化,仿佛一股沉静的冰流,淌过炙热的炎炎大地,冻结一切。 片刻后的休息已让她养足精神,再度发动的冰凌之术由地表残余的晶亮碎块重新组合,不过这次,冰凌冷锥森然伫立,有秩序的围出一个足以两两单挑不受外界干扰的密闭场地,观战一众唯有靠近侧耳,才能听到内里明快的战斗节奏。透过参差不齐的盈蓝色冰锥屏障,隐约可见一来一回两道身影穿梭交错,好奇心大发的一众瞪大双眼只求看得更真切些。 猛然两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一团巨大到无法形容的云朵状物毫无预兆的冲破冰凌屏障顶部,直上云霄,宛如骤然刮起的龙卷飓风,带起刺耳的风鸣和烈吼,林立抖擞的巨大尖锐冰状物尽管没有全数摧毁,可强烈到极致的凛冽暴风还是透过残破的冰障涌向一旁被冷气侵袭到结上冰霜的树林,包括佛莲在内的观战者们举起双手横档在前,并竭力站稳脚跟免得被掀飞上天,再一望远处景象,顿时骇然惊悚。 冰障包围圈中间,沙漏状的不明物体澎湃雄起,震声喧天,远远望去,犹如白色高浪、巨云垂地,很快,那云絮一样的庞然大物急速旋起,在上空停留片刻后直朝众人扫荡而来。所经之处,土石树木无不摧折粉碎,残片迸溅,眼看着就要被卷入诡异的风暴,众上主合力撑出半球状的光能防御罩,牢牢扣扎在地上,就连叛月佛莲也在保护范围之内。 “连自己的同伴也可以卷进去吗?看来,是名副其实的叛月作风呢。”极少夹枪带棒的海蓁子一脸冷淡的、把嘲讽之词有意丢给佛莲听。 叛月的暗之门守护者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早就习惯了此种不顾旁人死活的战斗模式,即便是伙伴,也只是形式上的合作关系。 半透明的金色碗罩被强力飓风拱到有些发颤,天地盟一众咬紧牙关,唯恐能量消散让所有人葬身于此,宁日潇抬眼凝望防御罩外那团白花花棉絮似的东西,忽然出声:“这团风里,好像有罗非一族的白发!” “而且仔细看看,风团里白色的东西,都是头发编成的兵器……” 天地盟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态,他们惊骇于此招的威力,数人联手撑起的防御罩,居然还被推得颤颤悠悠,随时濒临溃散的危险样子。同时,佛莲的淡定从容也让一众疑惑,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丧命于此吗? “喂,佛莲,你就这么想陪我们一起死在这?”千刺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啊……”佛莲终于有所反应,空洞的眼神搭配木讷的语气,并稍稍侧过脸来:“那又怎么样呢?” “你这家伙……” “不要担心阿莲,还是替阁下们多做考虑吧。”他转眼望向防御罩外咄咄逼近的风团,做出了解释:“强力风遁术,加上十余万只发制风车斩,这就是罗非学长的新术——云堕。” 高速旋转的飓风周遭已燃起微小的火苗,这可视的炙热一幕让众人重新失色:“已经把空气摩擦出火苗了吗?这速度是多么惊人啊!” “要是以为仅仅只有这样,阁下就错了……” 佛莲说完不久,云团状飓风竟然迅速增殖出十余个同等大小的□□,清扫了防御罩周遭的植被后,将众人团团包围,半透明罩体在震荡中越缩越小,摇摇欲裂好像马上就要消散。不远处,罗非迪亚正神采愉悦的停留在半空的滑板上,与之相隔数米的水无痕叶早已阴沉了脸孔,紧紧冷盯着罗非迪亚的一举一动。 “怎么?在为自己不能保护伙伴而感到沮丧吗?叶,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罗非,你真的以为,我是来跟你打仗的么?你错了,我只是想通过你,告诉你背后的组织……”骤然下蹲,只手猛撑地表,地上的残冰开始躁动,飞溅的霜屑化作点点晶光消逝在斜阳的余晖下,水无痕叶压低了声线,却有着无尽怅惘:“这个世界上,有着比幻念封禁更强大的东西,如果不想重蹈覆辙,最好悬崖勒马吧!” 碎冰揭地而起,焕着冷冽幽然的寒光,一刹那席卷到半空自动碎成粉末飘旋舞下,水无痕叶改用两手撑地,脚下冰冷的土壤深处隐隐溢出沉闷的轰响,罗非虽脚未着地,但下方的震荡感还是如期传播到他的意识当中,他恼火的指责曾经的同伴,大肆宣泄:“不管你要做什么!你是叛月的背叛者这一点!我都不会原谅!” 冰屑翩跹飞落宛如冬日初雪般朦胧降临,与这静谧安好的缓慢景致不同,地下涌动的噪声愈发明显,整座临仙谷都为之颤动。“轰——”的一下,大地冻结出一层淹没到脚踝的厚实冰盖,继而是岩石、残树、远处的仙谷湖,入目所及的一切,除去天空,全然被真实的冰体火速覆盖,世界一下子变成了森冷的冰蓝色,盘踞在光能防御罩周围虎视眈眈的“云堕”飓风团亦保持着原有的姿态,定格在无法撼动的寒冰深处。 嘉琦芙菱尖叫一声好冷,随后打了个大喷嚏,冷热交替过□□速,许多人都感到不适。 “发生什么事了?”飓风停止转动后,人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在确认不会再受到生命威胁后,他们解除了防御罩,并往叶大人驻留的方向行走。 随后,他们目瞪口呆。 冰天雪地,银雕玉砌,连仙谷湖都一下子被厚冰冻结,倒映着晴空的碧蓝和夕阳的火红,整个壮景让他们产生了重临格欧费茵岛的错觉,同时,亦为叛月级别的战斗震撼不已。 “这是……什么术……你居然能使出这种程度的冰遁!”罗非不服气的站在冰雪间大吼,就像一个被抢了风头没能成功耍帅的懵懂少年。 “冰渊。”叶只给出两字回答,面对昔日战友火烧火燎的气焰,选择冷静到底的态度:“罗非,我不想继续耽误时间了,今天的对决到此为止吧。” “你害怕了?要逃跑了?”罗非挑起一条眉毛,兴致勃勃的挖苦着。 “你误会了,我说的到此为止,是指……要马上把你们送进光之国的大牢……”她抬眼望了望被冻结在寒冰里无法行动的佛莲,在光能防御罩解除的瞬间,她就压制住粒子化小鬼的行动了。 “少得意了!”罗非掀起风衣的宽袖,从中滑出两把早早制好的尖刀来,行动已然说明他接下来预备打近战的打算。 与此同时,荆棘做出了令伙伴们大惊失色的举动,他居然用黑风镰劈碎了定住佛莲的坚冰,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冷酷口吻要求:“打一场吧。” 这位寒都城主一旦想做什么事,即便是玉灵碧也很难阻止,他虽然为人冷酷,甚少参与群聚,但深邃的眸底总有一股好战的热流在涌动,他是天生的战士,为了战斗而生的男人。 面临挑战,佛莲依旧面无表情,也无惧于对方直指过来的血刃:“直到现在,骨头还隐隐作痛,阿莲可以弃权么……” 荆棘用充满寒意的嗜杀眼神向他表达了否决。 佛莲干脆坐到地上,连续尾音放长大“啊”三声,略显得有些疲惫:“阿莲就坐在这里,要砍就砍吧。” 他那毫无斗志的模样,终于使荆棘的战意完全浇灭,昔日的黑死神不再停留,只身往临仙谷的出入口走去。 “荆棘!” 伙伴们呼唤这个名字,已经成为日常必不可少的习惯。 “我要回去了。” 他留给众人一个孤傲的背影,以及相对平和的答复,他们从未见过他的笑容,就像这冻结在夏日里的三丈寒冰,尽管冷,却不觉得彻骨疼痛。 罗非迪亚与水无痕叶的近身格斗战眨眼间打响,在目睹了毁天灭地级别的大招对轰后,天地盟又有机会亲眼见证传说中的“元术师”近距离过招的精彩瞬间,尽管这种新奇与严肃并存的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有点糟糕。 “叶大人!加油!一定要赢啊!” 过于精彩的对决让芙菱等活力四射喜欢切磋的年轻人忘记了这是战争而非比赛,在尊重叶大人独自战斗意愿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忍着跃跃欲试胖揍敌人的冲动,因而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喝彩,关注结果。 忽然有那么一瞬,罗非迪亚的动作戛然中断,整个人木偶般停滞在原地,并呆木的维持抽刀欲砍的姿势,他面前的水无痕叶冷静的睁着一双墨漆漆的眼,一只蓄满寒冰元能的手按住了罗非的肩膀,围观一众屏住心神,海蓁子更是不觉中缓慢道出此技的奥妙。 “星瞳星闪,使对视者的思维跟肢体活动瞬间定格,不过维持时间越久,对双眼的折损度就越大……” 虹膜本色纯黑,其间围绕着瞳孔的区域银光星星点点转瞬即灭,好像是浩瀚无垠的夜下星空,而当下,这番壮景,就只呈现在一双人类的眼睛里。 “水无痕家族的眼睛,在发动瞳术时,都能从中看到自然界的事物,不愧是神之印记中被称作‘宠儿’的存在。”某上主给出水无痕瞳力最高的评价。 或许是他们的话让佛莲心系罗非安危,更或许是这暗临界之门的守护者另有它意,一直按兵不动的静止状态终于在此时打破,一扇外表漆黑的矩形门凭空现形,和曾在至尊圣殿里的那一扇大小模样惊人相似,擅自开启露出黑烟缭绕的无底内景后,无意识中的罗非迪亚彷如被魔鬼之爪牵住,不但缠绕上身的坚冰全碎,整个人更是没有前兆的跌落其内,叶出于本能伸手去抓,遭忽然现身后方的佛莲一脚踹中。 水无痕叶飞跌出十几米远,因为战斗中连用了冰渊和星瞳,导致气力全无起身不能,天地盟正准备赶到那里阻止佛莲出手,沙青色暗淡双眼的少年便徒步迈入了即将闭合的暗之门。 罗非二人组连着门一块儿消失了,芙菱后悔莫及的对着虚空呐喊:“有什么了不起的!早知道就把果儿带来了……嘤……” Chapter 0654 “这么多人,居然让那两个叛月给逃了。”荆棘理解不能,有些后悔自己提早归来了。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水无痕叶大人自从回来就一直郁郁寡欢,照比之前更显得沉默了:“如果我能抓住罗非迪亚,对打击叛月极为有利……是我不好,让你们白忙一场。” “叶大人说什么呢,荆棘他没有那个意思啦,一定要怪的话,也该怪我们,如果不是我们犯懒,早点帮叶大人的话,可能就不会这样了,不过没关系的呀!我们早晚也要跟叛月打仗的,就让他们再蹦跶几天!”芙菱笑嘻嘻的安抚众人心绪,握起拳头斗志昂扬:“我不会再犯低级的战斗错误了!这次一定好好表现!” “有时候我真不得不佩服芙菱的‘预言水平’,明明是无意识的,却总能切到关键部位。”宁日潇走进来,手中一份报告吸引了众人目光:“从雷之国王族术法学院传来最新消息,叛月成员突然造访,因遭到反抗大开杀戒,已经死了五十多名学生了,其余伤者正在接受抢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那帮家伙是疯了吧!虽然知道他们杀人如麻,不过也从没听说无缘无故的滥杀啊!学校也招惹到他们了?学生也碍着他们找钥匙了?”芙菱气得发抖,为那些无辜丧命的人感到极度不平。 “并不是无缘无故,听说,有人放出消息,说‘修罗道钥匙’就在那座学院里,那座学院是专门培养雷之国上层贵族子女成为元术师的地方,因为叛月的血腥造访,已经引起了各国王室的强烈关注,以及雷国王室的大力谴责,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不过,看这样子,要不了多久,雷国就可能联络其他各域,合力讨伐叛月。” “我能不能很不厚道的侥幸理解成……叛月对我们算是手下留情了呢……”到现在,因为叛月干部级人员的两次“光顾”还心存后怕的众人默默晃了晃头。 “叛月来我们这里找钥匙,并没有伤人的行为与他们日常作风完全不符,这也正说明了,他们对得到小婉等人志在必得,如果引起血腥事件,也许会激怒我们,万一保不住钥匙的性命,于他们来说并无益处,而这次情况不同,据说,修罗道寄宿体生命力顽强,即便被杀,也会在解封临界之门前撑着一口气,加上他们并不知道具体目标在哪,便来了这么一手。”宁日潇将叛月的行为打算做了透彻分析,听众们无不认同点头,觉得相当有理。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小心,这帮残忍的人,现在已经不是低调行事就能避开他们的注意了,小婉光子他们还在外面,一想到这,我就没办法安心的做事。”风扬化羽头疼的揉动着太阳穴,工作不能耽误,但伙伴们甚至是天下苍生的安危她又实在没法不在乎,种种压迫堆压在一起,形成一种有气无力的挫败感:“我真没用,好想帮他们做些什么,好想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 “化羽,不要想太多。”玉灵碧从门口缓步走进,听到了孩子们殷切感情的表达,她含笑如初,瞳仁里满是炙热信赖的光辉:“要相信你的伙伴,也要相信你自己,你并不是帮不到他们的,当他们受伤时,都是你在竭力挽救啊,我相信,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伙伴们跟着点头,玉灵碧转眼移动到大家中间,一双手臂已不够将他们全部揽在怀内:“听着,碧姐一直跟你们在一起,不管面对的是怎样强大的敌人,碧姐都有信心,会陪你们一起战胜!” ——雷之国知隐城浅潭江白歌桥—— 暗夜沉沉,星稀月淡,笔直平整的长桥利剑般横卧在隐流慢涌的江面上,借着微弱的光线,映入眼中的始终是幽深似墨的江水,唯一能反射些光亮出来的,反而是白玻璃锻造的白歌桥,桥栏与桥身的设计简约规整,颇具雷之国建筑风格的气息。 相夫光子眺望半空那轮昏昏欲睡的月,长叹出声:“这里离雷域的国都有一段距离,但想要不引起注意,还是得小心些。” 呼吸着不同于光之国的雷域空气,小婉用力抻了伸懒腰:“刚才听路人们议论,这里明晚要举办灯会,咱们来得正是时候嘛!” 光子伸出的手握成拳状轻敲在小婉脑瓜顶:“贪玩鬼,别忘了正事。” “当然不会忘啦!”小婉跑到光子背后笑嘻嘻的给她捶了两下肩:“我是说,明天白天一定能找到!晚上才顺便看看灯会嘛!” “不过,这里这么阴暗,要怎么确定‘石屋’的位置呢?”沙诺扫视周遭乌压压的景象,忽然指着西偏北34°角的方位确认道:“那里有实物,你们谁能看清是什么?” 一众睁圆了眼珠,努力识别黝黑空间里某个虚无飘渺的方向,很快便纷纷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这个简单!”小婉二话不说抬起胳膊,手心上下登时冒出一簇白亮的雷芒,还没等做出形态变化延伸到远处,就被相夫光子一巴掌拍散,小婉有些不满的低吼:“干嘛呀你!” “你的身份需要保密,所以能力方面尽量不要动用,万一有人察觉到这股能量的来源是雷兽,万一对方恰好是叛月,就彻底完蛋了!” “哪有那么多万一啊……”小婉沮丧的垂下头,忽然间没有干劲了。 “小婉别急嘛,现在是特殊时期,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定有你大展拳脚的机会!” “从容,你就别安慰我了,自从被叛月盯上,我就觉得连呼进来的氧气都是叛月的糟糕味道……” 从容听着小婉这一本正经的答复,僵硬的抽动起嘴角:“……有这么夸张吗……”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捱到了深夜,直至晨曦破雾,明亮的光开始眷顾这个世间的每一寸土地,相互靠在一起睡去的女孩子们以及蹲坐在两侧闭目静思的青年才打开眼帘,昨夜难以辨认的诸多景物才得以彻底看清。 桥的模样和夜下相差不大,只是色泽更光亮干净些,两边缓缓淌过的江水清澈见底,浅碧盈盈宛如融化了的上等玉翠,江中没有植物和鱼类,倒是沉积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岩石,以及沙诺当时指定的方向处——水下一座静静伫立的石殿。 “老伯说,食火器在白歌桥方圆百米内的唯一一座石砌小屋里,不会就是水下的这座吧?”小婉难以置信的掐了掐光子的脸蛋,以确定这不是梦。 光子任由她折腾,注意力全被清澈绿水中那座不知沉寂了多少个岁月的小屋吸走,四下仔细环望,反复确认着:“浅潭江上应该只有这一座叫‘白歌’的桥吧?” “没错,的确是这样。”早就在紫荆书院里做过功课的沙诺笃定的点头。 “方圆百米……看来就是它了。” 雪薇眨巴眨巴宝石蓝色的明亮眼睛,忽然跑到一个过桥的路人身旁,可爱天真的问:“伯伯,那座石屋为什么在水里呀?” 路人停步,喜爱的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回答说:“打从我们在这里,那座屋子就一直在江里头,也不清楚是怎么下去的,兴许是故意建在下面的也说不定。” “那屋子的主人是谁呢?里面还有没有东西在呀?” “据说是有宝藏在里面的,不过下去的人几乎都会在第二天浮尸在江面上,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靠近了,加上浅潭江不产鱼虾,现在就剩下点观光的价值了。”路人打了记寒战,又无奈的撇嘴哀叹。 “谢谢伯伯,我知道了!”雪薇礼貌道谢后,回头朝光子等人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雪薇的打探是他们抵达这里后收获的第一份情报,除了从容和少不经事的雪薇,其余几位都有兴致满满入江一探的冲动,欧也从容观察他们胸有成竹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好窝囊:“那个……真的要下去吗?” “老伯是不会骗我们的,所以,胜利在望的当口,怎么能退缩呢!”红发女上主脱下外套,预备把鞋子也搁在桥上。 “就是说啊!都走到这了!当然要一鼓作气干下去!”小婉撸起袖子,两手往腰上豪迈一插。 “我也去看看,好像很有趣。”沙诺目不转睛对着那座水下石殿,好奇心战胜了所有。 “我先下去,如果不危险的话,你们再来。”早就把自己当成开路先锋、遇事绝对第一个挡上前的“第二龙泽”云罗风树当仁不让的靠近了桥栏。 “等等!你们没听到吗!刚刚那个人说的!浮尸啊浮尸!”欧也从容管不了那么多了,惊恐莫名的提醒被好奇心牵着走的大家:“要不要从长计议啊!” “从容,你和雪薇呆在上面,有什么问题大声呼叫就行了,我们会及时上来的。” 相夫光子等人跟没听到一样丢给从容一个安心的微笑,便整齐的跨过桥栏,打算即刻潜入明细可见却吉凶未卜的水底。 欧也从容欲哭无泪,正想再说点什么阻止一下,一道疾影从身侧闪电般掠过,只消几下子,便把马上跳到水里的人一一拉回桥栏内,从容的注意力很快被出手敏捷的来人转移——耀眼的孔雀蓝短发,式样特别的蓝黄武士战袍上印刻着赫雷辞庄严的十字纹家徽。 他的出现不但让光子等人瞠目失色,雪薇更是下意识尖叫出声:“天宙?!” “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就敢擅自进去?”少年转过身来,几乎和云罗风树差不多的身高,瘦削的身体在魁梧战袍的武装下,增添出不少威武气概,他看上去俊美儒雅文质彬彬,举止也安详优美颇具贵族气质,只是一开口,便像冬日里的雪水,泼到耳中叫人冷了一冷:“这里是叛月的据点,你们公然的潜入江底,是自投罗网来了吗?还有你,雪薇,你不知道那些家伙一直在找你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相夫光子警觉的靠前一步,有随时动手的打算。 少年垂下眼睑,微风拂过深芽绿眼瞳上纤长浓密的睫毛:“我和叛月有不共戴天之仇,已经调查他们许久了,他们目前的总据点在这附近,你们刚刚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就已经发现了。” “看吧!我就说很危险!你们多亏没下去啊!” “看来,她是你们当中最冷静的存在了。”少年指了指焦头烂额的欧也从容。 “不……我只是害怕而已……”从容心里咕哝,满头竖线,觉得更囧了。 “他叫赫雷辞天宙!是我的好朋友,师父也见过他的!”雪薇连忙给大家介绍久未见面的故交,显露出极大的喜悦。 “你们好,我是赫雷辞天宙,请多指教。”少年礼仪周全的做了自我介绍,双瞳间流转着翡翠般的清辉。 “你们说,要去江中石殿里取东西?”赫雷辞后人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你刚刚说叛月已经发现了我们,不过,这跟我们潜下去有什么关系呢?你知道为什么下去的人都会死吗?” “江水里有剧毒,凡是潜入者,都会一命呜呼。”冷静的给出答案。 几人当下就坐在浅潭江千米之外的林边小茶馆里,为了不引人注意,特地挑选了角落的隐蔽位置,从到达这里便粒米未进的光域众人也得以在此储存体力。 “我能不能问问,你们要找的是什么?非找不可吗?” “那个东西可以救人,非找不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雪薇紧张的告诉天宙。 天宙看了她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帮你们吧,凭你们现在,是没有办法顺利得手的。” “那太好了!谢谢你啊天宙!”小婉摩拳擦掌,已经跃跃欲试了。 相夫光子虽然没说什么,但警觉的目光一直未从眼中退散,他们跟随天宙往离浅潭江更远的地方前行,最后在占地面积出奇庞大的橡胶林深处找到一个焕发着彩光的隧道入口。 “等一下。”相夫光子横挡在入口前方,不假辞色提出质疑:“我怎么能肯定,你跟叛月不是一伙的?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躲避叛月,如果明知道有危险还要付诸行动的话,碧姐知道也不会开心的。” “那你希望我怎么证明呢?”天宙不愠不火的反问,看得雪薇在一旁焦急万分。 “吃下去。”红发女上主指间立即多出一枚黑乎乎的丸药:“如果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会让你毫发无损的服下解药,如果是敌人,那就直接同归于尽好了,并且……还会在死前乖乖说出叛月所有的秘密,不用以为我在虚张声势,千水云紫有着怎样的制毒功力,人尽皆知。” 天宙沉凝片刻,竟伸手接住了药丸:“雪薇,这个人值得相信吗?” “光子姐姐是好人,值得相信!” “原谅我无法因为你是雪薇的故交而彻底信任你,因为她很单纯,你却未必。” “大事面前,谨慎些是对的。”赫雷辞天宙潇洒的服下对方给予的毒药,在对方愣神的空当闲适的问了一句:“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光子看了他一眼,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率先滑入隧道,云罗风树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顺利经过了一段急速滑行的隧道之路,终于,在两分钟内抵达了那间阴森可怖的水底小屋。 “天宙,你是怎么知道这条隧道的?”沙诺一面暗中观察赫雷辞的举动,一面若无其事的敲打着小石屋干燥的内壁。 屋子比想象中还要小一圈,内里没有门窗,布置单调,远不及从外观摩来得华丽复古,唯一的照明用具是静静燃烧的玻璃罩煤油灯,光子把灯提起来,映了映屋子的其他角落,忽然一声尖叫刺穿鼓膜,引发了姑娘们恐惧惊呼的连锁反应。 “小婉!你干嘛大叫!吓得我也跟着……”从容捂着突突乱跳的心口都快流出眼泪来了。 “不是我先叫的,是雪薇吧?” “不,我是听姐姐们叫所以才……” “你们这些家伙!怎么找到这的!” “我们不是一起找到这的吗?”小婉无聊的抓起自己的卷发摆弄,随口回答。 “侵入者们!受死吧!” “等等,谁在说话?”循着声音,光子将灯光固定在一个方位,很快就瞧见一个鹌鹑蛋大小的圆东西,眨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那里抖动一双叶梗粗细的小腿活蹦乱跳:“这……是什么东西……” Chapter 0655 “我不是东西!”圆溜溜愤怒的大嚷:“我叫波比!波比的波!波比的比!” 小婉和从容新奇不已的凑近来看,雪薇更是开心的眯眼欢笑:“好可爱!是鹌鹑蛋吗?” “好饿哦……”沙诺揉了揉肚皮,很快就咧嘴一乐:“开玩笑的。” “天宙!你居然带外人来这里!万一把那群什么月的混蛋引来了怎么办!”波比无视姑娘们的围观,直接把火气撒到看似熟人的天宙身上。 “抱歉,波比,他们是我朋友,来这里有万分紧急的事需要找你帮忙。” “万分紧急的事?”圆溜溜的怒火总算消去一半,两只比叶梗还细的胳膊背在身后原地踱了几步,凝重道:“说吧,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会全力以赴的。” “哇!鹉嘟嘟的亲戚!你比那些小肥鸟好说话多了!”小婉竖起拇指由衷的夸赞。 “什么?食火器?是谁让你们来的!”这一边,波比听到相夫光子的来意后明显怔了一下。 “光之国青城药都的神医药王,玉灵恕的后人玉灵吉音。”相夫光子马上出示相关证明:“实不相瞒,他曾救过我们,是我们的恩人,这次,他又给出了能使我们国主大人痊愈的唯一方法,所以我们到这来了。” “难道……你们国主也被火封结界困住过?” “也?波比,你这话什么意思?”天宙听出了苗头。 “那个以后再说!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这,过来吧!” 波比踮起微小到肉眼难见的脚尖,火速朝小屋另一个角落奔去,不多时,高举的细小手臂上托着一只比它体积还要大两倍的方形迷你袖珍宝箱,用惊人的速度跑回众人类面前:“为了证实你们真是吉音指派过来的,待会我会问你等几个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儿,什么月的那帮家伙已经知道这里,就差找到隧道了!” “那我们立刻出去吧!”相夫光子把圆溜溜的波比安放在云罗手心里,无后顾之忧的跑去重启隧道内门,然而,入口开启的刹那一股猛烈的洪流直掼而入,慌得她立即使出全力将石制小圆门死死推闭回去。 “好大的力气啊。”波比不禁慨叹。 “这是怎么回事啊。”被溅了一身水的相夫光子当即让众人远离自己,她尚且保留了一些抗毒能力,其他人就不一样了:“隧道怎么不见了?” “那条隧道本是玻璃巨蟒的腹腔,我们早先约定过,一旦发现叛月,它就会立刻回到元灵兽世界,不给叛月抵达这里的机会。” “也就是说,江水里的毒……实际上不是叛月下的?” “没错,为了守护玉灵家族的宝物,我只能这么做!”体积小,志气却比天更高的圆溜溜发言雄浑激昂。 “所以,浅潭江才没有生物,而且水质清冽。”沙诺掐着下巴点头,一切诡异的现象如今都说得通了。 “波比,外面的情况能感知到吗?” 天宙一个问题,居然让波比做出了令人愕然的举动,它从云罗风树的手心离开,跳回地面打开了那方“小宝箱”,里面小小的东西让众人睁大了眼睛,仔细查看这传说中的“食火器”,可半天下来,就只有沙诺认出这是一种叫做“蛭”的生物。 “了不起啊小伙子,都长成这样了还是能被你认出来!”波比跳上沙诺肩膀,眉开眼笑的夸赞。 “可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你是什么生物……” “我是波比!波比就是我的生物学名!懂?”说着说着又激动的大吼大叫了。 众人跟着沙诺一起摇头,完全没懂! “这是‘食火冰蛭’,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物,是老族长用被发现的远古时期一种凝聚力超强的微生物加以‘特殊锤炼’制造出来的,简单来说,它是由最原始的单细胞生物构成,不但可以吃掉燃烧在人体里的火焰,还有百毒不侵、穿越实物的体质。”波比再次用行动证明了它的话,夏蝉大小的食火冰蛭趴伏在石殿内壁上,不久以后居然消失不见,三分钟后,它重新出现在原来的位置,被波比取下:“现在,你们依次用手触摸它的身体,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外面的情形。” 先不管这小东西所谓的“效用”有多么一鸣惊人,以小婉为首的天地盟来者一一按照波比的提示去做,很快,相夫光子掰响了拳头。 “光、光子!你要做什么?……”从容一脸恐惧的望着这位即将暴走的战场修罗,眉头抽动。 “你们躲在我的光能防御罩里,马上杀出去!” 晓月带领数以百计的叛月部下聚众在白歌桥上的壮观场景,触动了相夫光子,让她无法再忍气吞声的躲藏在不见天日的水底,她要突破重围,把大家和食火器平安的带回光域。 “光子,冷静一点,就算我们逃出了这里,又能保证不牵累其他人吗?”云罗风树用目光示意她,去注意一下胆颤心惊的从容和年龄还小的雪薇。 “难道要困死在这里吗?”红发懊恼的放下双手,不情不愿的嘀咕:“只要一招,我就能把这江水炸成两半,露天以后直接飞出去和他们火拼就是……” “真是个乱来的家伙……”天宙和波比不约而同领悟到了天地盟上主的勇猛,后者伶俐的跳到孔雀蓝脑袋上,一本正经的提醒他们:“叛月不但在搜集双十钥匙,连食火器也不打算放过,大概是想消灭能镇压火封结界的唯一途径吧。” “火封结界就那么重要?虽然知道它的威力远远高于冰封结界,但是……也强的过于离谱了吧?”小婉百思不解的挠头。 “看碧姐所受的苦就知道了,身体里有无数微小的火焰在燃烧,无法用解毒的方式,也没办法用玉凝珠和白玉床压制,每次想到碧姐在夜间所受的折磨,我就抓心挠肝恨不能替她受过!”相夫光子紧抓住心口的衣服,神情纠结而煎熬。 众人的面色随之沉重,小婉为了给大家加油打气,故意岔开话题,指着回到小宝箱里平躺的“冰蛭”一脸讶异的惊呼:“我还是觉得意外,这个小东西就能救碧姐?” “食火器”再度汇聚了人们的视线,波比两只胳膊交叉放在圆滚滚的胸前,陈述语气:“因为是极小的细胞生物构成,所以这只冰蛭可以自由的分解、重组,不痛不痒进入人体后,它会专挑有害于生物肌体的物质进行吞噬,从大方面的脏器、骨骼、血管、肌肉,细化到每一个细胞粒子,例如火封结界遗留在体内的火焰,就会被逐一熄灭根除。” “化羽说,之所以无法用一般的冰镇法冷却排除,是因为这种小火焰侵入的更细致深刻,一般的炎毒只停留在细胞表层,而火封结界造成的体内燃烧却是更细微的……这样看来,唯一能救碧姐的,果然就只有‘食火冰蛭’了。”进行到这里,相夫光子已然流露出淡雅微笑:“天宙,波比,真的谢谢你们,这是解药,天宙,原谅我刚才的无礼,请接受我的道歉,对不起!” “这没什么。”少年并不在意,服下解药后问天地盟一众接下来的打算。 相夫光子提出,在天亮之前逃出江中石殿,她会作为诱饵引开叛月的注意,云罗风树则负责掩护大家,携带食火器回到光之国。对于这项提案,全员的唯一意见便是诱饵的人选该由自己担任,甚至连胆小怯弱的从容也开始踊跃自荐:“加入天地盟以来,我欧也从容还没为国家做出什么有利的贡献,今天在这里的,不仅仅有必须受到保护的叛月目标,更有国府里不可缺少的上主,只有我一个的话,即便少了也无所谓的,再说!我还没打算乖乖受死呢!因此……谁也别跟我抢了!” 方才在桥上还两腿发抖的女子眨眼间拔出了背在身后条袋里的布拉吉银杖,气势如虹的高举头顶,握柄的五指也在慢慢缩紧。出人意料的,并非布拉吉银杖挥发的白色雾带,而是沙诺卒不及防的举动,他轻而易举夺走了从容手中的武器,以更适合者的优势即刻挥发出大量的热能蒸汽来,石殿内的一切生物被瞬间定格,如有心脏跳动的雕塑,还通通维持在各自的神态上。 然后,他将银杖安放到从容脚边,轻轻对大家说:“感谢各位的帮助,还有光子少主和风树对我们的保护,我和从容一样,约定好的事就绝不会忘记,布拉吉银杖的束缚过不久就会解开,到那时候,我会为诸位开拓一条顺利的归乡之路,也请你们不要犹豫,放心的把背后交给我!” 沙诺不再看从容盈满泪水的双眼,也不再看同伴们强烈反对、关心备至的目光,毅然决然走到了隧道的入口处,语出惊人:“召唤术玻璃巨蟒!” 巨蟒任意打开的尾部呈喇叭状撞开圆形小门,没有溅进半点水滴,尾部连接宽敞光滑的腹腔,在沙诺的指示下固定成更好攀爬的模式,这种状态,将会持续到相夫光子一行人彻底的安全离开。 夜影孤深,少了寒月冷光滋润的云雾像披上漆黑色调的薄纱,在寂寞的晚风里旋舞。 光域一边,索骥及时传来消息,说叛月近期也驻扎在知隐城一带,且频繁出现在浅潭江的白歌桥上,这样惊人的相撞摆明体现出相夫光子等人此先并不知情,宁日潇一直在等待光子用千影术传递消息,但时至此刻也不见回音,无奈之下,她只能冒险发动同样的招式。 昏暗视野中,光子等人僵硬直立、状似任人宰割的被动一幕令玉灵碧为首的天地盟陷入恐慌,画面转瞬即逝,宁日潇头疼不已的捂住脑袋,艰难说道:“沙诺不在那里,难道是跑出去做诱饵了?” “这么说来,定住他们的就未必是叛月了。”总觉得宁日潇的解释让人松了一口气。 “不管为什么定住,小婉他们现在遇到危险是毋庸置疑的,叛月怎么会这么神通广大?知道我们要去白歌桥还故意设伏呢?” 各种揣测油然而生,却通通在不能得到证实以前遭无情舍弃,玉灵碧不假思索,立刻出动晴尊部队赶赴支援。 “且慢!”助贤从门外适时进入,脚步飞快:“晴尊部队是专为保护您而设立的,不到万不得已时,切不可动用,请放心,属下这就亲自带人去营救!” “我去吧,助贤,你的术师部队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呢,你也犯不着离开国域啊。”海蓁子一马当先,要求带队出境。 “一个女孩子还是乖乖留下来比较安全哟,不如我去吧!”风扬潇洒一笑,抬起的拇指指了指自己。 “都别争了,现在开始商议出动人员,我们只要服从碧姐的指示就行了。” 零界宫沙发上,坐满了等待任务最终会落到自己头上的天地盟上主,他们翘首以盼的,不仅仅是营救伙伴的机会,更是能为碧姐早日分忧的一份诚挚的期许。 五分钟后,头脑飞速运行了数圈的第四代国主终于做出判断,并拟定出合适的出战计划,此行上主级别干将的人数稀少成为众人讶异的源头,除了千影城城主途倩儿,余下皆是加布罗、索骥等擅长武力的优秀副使官,玉灵碧下令,其余上主不得违抗,须留在光域主持大局,并由宁日潇亲自去函,知会奇陌佐银总队长这边的情况。 天地盟救援队即将踏上征途,临行前在北门内遭逢了强烈要求一同参与此次行动的沙诺小队和原“风组织”的成员们,他们整装待发,有着随时可以加入战斗并能发挥最大力量的把握。 “我要去我要去!晴尊姐姐让我去好不好!”尽管长大几岁,可小鱼还是活蹦乱跳的那个淘气鬼,他一抬脚跟蹦得老高,嚷声喧天:“我跟雪薇差不多大!我也可以的!” “不可以的。”碧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浅笑:“小鱼能力稀有,会被叛月觊觎的,蓝卡尔,你就替我好好照顾小鱼,好不好?” 受晴尊嘱托,蓝卡尔只好放弃前去的打算,一旁的莉莉卡早已按捺不住,满脸期许的指着自己等待晴尊点头:“那我呢那我呢?” 玉灵碧微微苦笑:“我想,已经有最合适的人选了,硕特,橙,果儿,你们临时组成小队,前往雷之国执行这次任务吧,我只想对你们说……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在这里,等候你们平安归来,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 “是!我们知道了!” “去吧!” 紫韵沉默的阖下眼睑,不知为什么,之前的不安和急切,已然随玉灵碧仁善慰藉的话语被放逐出思绪:“这大概就是晴尊吧,有着令一切都为之臣服的力量……” Chapter 0656 只隔了数个小时,夜下的白歌桥上便人山人海满是来参加灯会的观光者,尽管早知如此,看见如此恢弘的场景,沙诺还是由衷的怔了一下。满天飘浮的淡色天灯数以千计,徐徐游走在暖黄的光晕中,背景是一望无垠宛如绸缎般的墨蓝天幕,与幽深江水上浮动的四角河灯交相辉映,炫目已极。 桥上桥下,仍有不少人欢欣雀跃的放着天灯,沙诺不禁皱眉,这跟白天大不相同,叛月完全可以混在毫不知情的人群里暗做下一步举动,万一此刻出了乱子,不但牵累伙伴,甚至会引发无辜者丧命的悲剧,毕竟,叛月这帮家伙不久前已经干过一次血洗雷国王族学院的事了。 曙红色短发的青年不动声色往人群稀疏的桥下走去,忽然令周身燃起一圈明耀的蓝辉,光亮把他被夜色染深的发丝映得清清楚楚,脚步声终于如期待的那样窸窸窣窣的靠近了,沙诺的唇角也即刻弯出一个弧度,他加快步伐,往人烟更加稀少的远处奔去。 大概到了那片通往隧道入口的橡胶树林,沙诺遥见远处万家灯火,刻意停下脚步再不往前,回首之际叛月一众浩浩荡荡的围剿上来,他们穿着漆黑的风衣,只有为首一人身绣银月,宽大帽檐下银亮发丝迎风轻动,见被包围的目标气息纹丝不乱,甚至一脸平淡的勾唇冷笑,嘻嘻的打开话匣。 “呀,又见面了呢,沙蕊的弟弟。” 闻言,沙诺瘫下脸,目光顷刻间阴寒无比,他瞥向秋之翼盲身侧悄声离开的晓月,抬手便射出两把沙土凝固成的尖锥,锥体径直朝晓月的后颈突刺,轨迹却在迫近的瞬间改变了,转而碎成一缕石末消散在空气中。 沙诺咬牙蹙额,神情冷如冰渊,一边的秋之翼盲早已乐得花枝乱颤:“胆子真不小啊,明明知道会死,还是来了,区别只在于死的痛快点还是难受点。” “我可没打算死在这里,会独自行动,正是为了与伙伴重聚的时刻,他们还在等着我,要速战速决了。”沙诺的冷言冷语只针对敌人,温和的眉目间却饱含了对伙伴们的深切情感。 “强作镇定也没用,你应该知道你和叛月之间的差距,更何况……有我们这么多人?”盲逐渐走回队伍当中,以领头者的身份向蓝狐下达最后警告:“沙诺,其实,我这个人是很惜才的,只要你服从于我,我保证不会让你像寻常的钥匙那样凄惨死去,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威逼利诱当前,沙诺面不改色,眉头都没动一下,看出他的排斥,秋之翼盲选用不屈不挠的战略,继续声情并茂的游说:“沙诺,你从来没有被光之国和天地盟承认过不是吗?跟着他们混,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呢?看得出来,你对权力和地位甚至是财富都丝毫不感兴趣,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呢?说出来,或许我会让你知道,跟着我,比你留在那边更有好处!” “秋之翼盲,你这挖墙脚的手法太拙劣了吧。”沙诺嗤笑一声,冰冷的面孔完全不掩由来已久的敌意,并且,还有令敌人震撼的坚决:“虽然我没有正式加入天地盟,也不是国府成员,不过……我最重要的人们,都在那里,所以,我和你的关系就只能是……你死我活。” 毫无警示的,一条粗硕如巨型玻璃管道的大蟒冲破地表,曲绳般的身姿腾飞向天,最后嵌有暗金色晶亮眼珠的三角形蛇头驻留在二十几米高的半空里,整个身躯呈透明状态,隐约可见细密的经络组织遍布其内。玻璃巨蟒微微低首,口中的蛇信不时向外轻吐,一双慑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召唤者面前的叛月女人。 “你小子知不知道这很危险啊!”一声尖利的吼叫伴随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影儿猛地钻入视野,波比一张微型圆脸上怒火烧天:“居然就这么跑出来了!你真以为英雄是随便当的啊!” “波比前辈是在对我这个陌生人表示关心吗?您刚才不是还说要问问题才能确定我们是敌是友吗?结果你还是把那么珍贵的东西交出来了呢……而我这么做,却不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吗你这小子!”圆溜溜原地跳脚好不抓狂,实际上担心的要命。 “你难道都不问问你的伙伴们现况如何吗?”盲拿出小刀修理自己的指甲,言谈语气显得那么漫不经心,却又像深谙一切的先知。 “放心,他们一定会没事的。”沙诺亦不觉惊讶,处之泰然回应的同时,渐渐拉开战斗前的准备架势。 “他们没事,也只能截止到晓月抵达以前吧,可以的话,你还是应该通知你的朋友……赶快逃吧,否则,就彻底来不及了!那个盗魂者,可不像人家这么好说话~”刚才还一副大家闺秀的优雅劲儿,转眼又变成娇滴滴的小媳妇样儿,秋之翼盲收起修甲小刀,转而摆弄起自己银灿灿的头发来。 波比看得有些傻眼,沙诺则完全没理会昔日晔王如何习惯性的展现怪异搔首弄姿,他翻身跳上巨蟒的头顶,平淡的催促地上发呆的波比:“还不快上来。” “小子!你是在指使老人家我吗!”波比一边抱怨一边马不停蹄跳上蛇背,身形渺小到在夜色之中根本无法辨识。 此刻,沙诺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波比被纳入掌心藏好的瞬息,脚下玻璃巨蟒盆口大张,一声震裂耳膜的长啸伴随层层喷出的冰雹朝秋之翼盲所在之地猛烈席卷,一时间漫天冰花霜屑,在漆黑的空气里停留短暂的晶莹时刻,月华朗照下,点点风中残散。 “你们继续在旁边看着!谁都不许插手!这个蓝狐小子是我的猎物!”闪躲中被冷气冻结出薄薄白霜的头发在身后僵硬的飘舞,秋之翼盲第一次显露出恼火的模样,像是真的生气了,急遽地发动超强雷遁术“蓝色电极”还以对手颜色,只见她捏诀后大幅度俯身,两手撑地,闪烁着极强电光的雷能便大面积铺盖地表,并往沙诺的方向奔涌而来。 水晶雕塑般剔透的玻璃巨蟒灵活甩尾,顺利地离开地面,飞升到十余米高的夜空当中,在沙诺的指挥下,不断吐出名为“冰潮”的雹类物质。橡胶林一角转眼被寒气冲天的冰霜覆盖,渗漏出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惨白。 雷能强波接踵而来,似在阻断巨蟒回归地面的后路,几回合下来,玻璃猛兽失去耐性,变得狂躁暴虐,一双金目凶光乍现,凛然一阵咆哮刺穿苍穹,冰潮屑片迅疾凝成高密冰柱,将接二连三的银蓝光辉瞬间冻结。噼啪作响的雷光试图在冰的制约下挣脱,很快熄火般归至虚无,短短几分钟,目之所及的地方只留下粗细不一的成片冰柱,晶莹通透铸造成林。 沙诺负手立于风中,战斗时的他理性决断,残酷无情,比起元术师之间的角逐兴味,他显然更乐于创造一个令对手溃不成军的结局。 从旁观战的叛月部众纷纷露出迫不及待想要加入战局的神态,又惧于秋之翼盲喜怒无常的性情和古怪残暴的作风,居高临下的沙诺将这些尽收在眼,附在巨蟒身上低语了几句,元灵兽得令,很快使庞大的身体前倾,卯足力道海喷出一股极阴狂流来,盲不顾形象的冲部下们呐喊,要他们迅速撤离到更远的地点方便随时支援,哪承想冰潮来势凶猛,只消片刻便将叛月的近百部众封锁进一片冷光熠熠的冰盖下。 “小子!”银发女人一手指住沙诺漫不经心的脸孔,怒斥:“你不是蓝狐吗!姑奶奶等你使土遁泽遁的大招出来呢!你怎么只让你的宠物帮你打啊?这样也算天地盟的人吗!” “这是我的自由。”沙诺冷淡的无视了对方的挑衅,身子自如地向后一仰,准确避开地上女人疯狂飚射的雷焰轻斩。 这些头大柄小状如蝌蚪的小刀浑身雪亮,顶端蓄有雷属性的元能,乘风而来,声如切竹,有刺透岩石的惊人破坏力,一心忙于闪躲的沙诺刚获平衡,就迫不得已依照敌人所说,用土石做出防护大盾挡在巨蟒硕大的身体前方,硬化后的沙土盾牌宛若钢铁,坚固无比,不但弱化了雷焰轻斩的攻击,更以此作为瞒天过海的障眼法,反送千百枚石片圆镖到刚刚击破冰盖救出部下的秋之翼盲那里。 秋之翼盲轻身跳走,空中翻转之际被忽然掠至后方的一股寒流无情贯穿,刺骨的疼顺着血液淌遍全身,那一刻她想起了曾与水无痕叶对战时所遭受的重创,咬牙,拧眉,连安全落地都来不及打算就拼尽全力回了一击电流散射,土石碎末迸裂飞溅,和闪烁不停的雷光交织出一明一暗的动态,然而停止这次防御后,沙诺又执着的回避一旁,继续让玻璃巨蟒全力出击,使他并不擅长的冰遁系术海扁叛月女人。 “这小子……难道是……”经此一战,波比不但对这帮涉世未深的小鬼充满信心,更加体味了沙诺行动中的更深层含义:“在故意逼秋之翼盲使出某种伎俩吗?” 盲本人大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惊险落地并无大碍后,柳眉倒竖百思不得其解:“沙诺!你到底什么意思!在耍我玩吗!” “恼羞成怒了么,其实你可以继续像在光之国那样伪装的,时而像个正常人,时而像个神经病……”沙诺毫不客气的揶揄和哂笑,激怒了盲的部众。 “盲大人!就让我们帮你修理这个小子吧!” “通通给老娘滚!说不用你们插手听不懂吗!老娘是不会败的!懂?” “懂!”部众们齐齐应和,如履薄冰。 猛然瞠开异变的双目,同一时间,沙诺气定神闲用黑纱布蒙上双眼,安坐在玻璃巨蟒头顶上方、波比的旁边:“木木龙,交给你了,还有波比前辈,请不要看那个女人的眼睛。” 木木龙挺身一绷,再度弯曲时冰冻指数骤然上涨至数百倍的“冰潮”让整个空间为之发颤,被方才的冰术击中,直到此刻还浑身麻痛的秋之翼盲十分清楚自己并不适合继续呆在寒冷的环境,但玻璃巨蟒连番不绝的攻击又让她无从闪避,她渐渐确认了对方的目的,紧抓空隙,拼命嘶吼:“沙诺!你以为我会中你的计吗!想让我使出火封结界!你还没这个资格!” “是吗?”沙诺蒙着眼睛,用耳朵体验战斗:“依我看,你根本是不会用吧?” 盲的表情立时僵住,流露出罕见的慌乱一面,虽说她很快用镇定的笑容伪装自己,但洞察力超级一流的沙诺还是感受到了她的破绽。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秋之翼盲,封住晴尊大人的结界,是你找人设的吧?” “你求证这个究竟是何目的?” 波比递来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会使用冰封结界的人,只有叛月级别的顶级术师,连他们都未必会用的火封结界,为什么一个叛离过的成员突然就会了呢?如果她真的会,叶大人当初用幻念封禁时,何以不出手呢?这显然不合常理。” “小子!你到现在还轻视老娘!你凭什么就认定老娘不会使?”盲勃然大怒,被否定的羞耻感一时间烧光理智,让她前所未有的烦躁。 “连女仙花问蕊都棘手的事情,我不认为你可以做到……”沙诺不温不火的讲着让秋之翼女人持续冒火的话:“那么,那个可以做到、又对晴尊出手了的家伙究竟是谁,只有把这一点弄清楚,才能在下一次免受其害!” “想得倒挺长远!”波比称赞起沙诺来,口吻在不觉间恢复严肃:“其实,这一点你真的没有料错。” 始终在对话之外的波比摇身一变,成为了下个话题的中心:“当今术法界,能使出火封结界的就只有一个人,除非……这个女的就是那个家伙!” “前辈,你知道内情?”沙诺摘下蒙眼布,惊奇的微瞠双目。 波比长长叹息,随即进入漫长的回忆阶段,娓娓道来:“当年,光域初代国主福瑞迩遭到火封结界的侵害,险些早逝,要不是医界之王玉灵恕创造食火冰蛭,成功驱除了福瑞迩体内的‘炎毒’,大概也不会发生之后的种种了,食火器甚至可以抵御‘炼狱之火’,因而极受某些暗术修炼者的忌惮……尤其,是火封结界的发动者——魔神!” 秋之翼盲面如土色,根本来不及阻挠波比的陈述,只有本能的暴露出凶狠的目光,仅仅盯住玻璃巨蟒上的一人一虫。 “小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什么物种吗?现在给我听好了!我就是元灵岛上的圆翼瓢虫王!”波比一派神气的宣布着。 实际上,圆翼瓢虫族也确实是首屈一指的独特动物种群,它们拥有智慧和语言,却是元灵岛上体格最小的元灵兽,它们是整个动物界最长寿的物种之一,族员平均年龄在100~200岁之间,波比这一支同时是玉灵家族世代族长拥有召唤权和指挥权的元灵兽。玉灵吉音避世隐居前,将食火器藏于雷之国知隐城的一座江上小殿里,并郑重交付给当时的元灵兽波比看管,直到浅潭江涨水淹没了石中殿,波比依然没有离开。 “前辈,你刚才说的‘魔神’,就是唯一一个懂得使用火封结界的人吗?他到底是谁?” 沙诺至关重要的一问让盲按捺不住想要突袭过来的冲动,趁着一人一虫惧于对视自己的双眼,盲绕到巨蟒背后,在部众的掩护下一起召唤出一雌一雄两大麒麟猛兽,猛兽身披银蓝光甲,通体内外被强大的雷能充斥,它们可以徒步奔于空中,眼见就要一口咬上沙诺的后颈。 “那个人,后来成立了‘天魔教’,从此号称‘天魔’……” 交谈终止于此,玻璃巨蟒一个迅捷偏移,让雌雄雷麒麟的双面夹击落空,它们的体积比风扬龙泽召唤过的那只整整大出三倍,四五人同时乘骑在上,都丝毫不成问题,猛兽张狂的啸吼,每一声都动彻天地,撕空裂气。 波比正想问问这小子有何打算,沙诺竟自顾自跳离蛇背,稳稳落在地上,未消的冰霜把青年纤细但挺拔的身姿映得无比清晰。 “怎么?下来找死吗?” “公平起见,你和木木龙打,我就只有对付你的宠物了。” “比起人,你更喜欢和动物较量吗?难道这是你与生俱来的爱好?”盲借机嘲讽,得意猖狂的笑容很快被对方的一句回复击退。 “是啊,因为下一次要修理的,务必是你的外婆了。” 夜深寒气浓重,玻璃巨蟒造出的冰雪世界却一点一点消融当中,沙诺只身跳到双雷麒麟身前,冲它俩猛吹口哨,不闪不躲亦不出击,连身为敌人的盲都看不过去了,在一旁挥臂大喊:“你疯了吗!风扬那小子究竟告诉你什么了啊!” 雌雄双兽打从听到充满了挑衅的口哨声,就显得格外焦躁,它们晃动着呲呲冒光的脑袋,口中发出低沉的闷吼,足底一动,猛力跃起,升至半空开始不分敌我乱放猛雷,雷能密度过大,交聚在一起产生了高温,加上跟氧气摩擦,很快生出啪啪跳动的火苗,沙诺趁势躲到加固的土石防御壁里,而拼命叫雷麒麟停止攻击的召唤者盲却没能逃过此劫,雷火交合的热浪完全扑向叛月一边,绵长的惨叫过后,秋之翼盲捂着被烧起来的头发原地抓狂乱蹦。 “盲大人!”受够了领导闲气的部下们喜形于色,盲却以为他们想要帮自己报仇,一肚子的委屈无从宣泄,她心疼不已的抚摸被烧掉一半的银白发丝,大声哭嚎,宛似撒娇:“不打啦——我们走——” Chapter 0657 知隐城繁华闹市的尽头,匆忙奔过一个扎高马尾辨子的女人,她原路返还的时间,比预计足足快了两倍,本该好好盘算一下应敌之策,对手的突然造访,让她在始料未及中吃了一惊。 方才挤过人群时,晓月隐约触到了一个路人的肩膀,因而,她看到自己右肩上亮起一枚巴掌大小的银色圆章时,没有途倩儿料想当中那么意外,马尾女人只稍稍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这是敌方支援者的伎俩。 短发,细眸,气质清雅,姿容俊俏,天地盟个个外表出众,哪怕忘性再大,也能烙印于心,所以晓月立即认出,这是当初在格欧费茵岛从她手里反败为胜的光之国千影城城主途倩儿! “丫头!你很喜欢找虐么!明知道我在这里,还敢出现?你就不怕这次有来无回吗?不过,从看到我的这一眼起,你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倩儿抬指,隔空点了点她被玲珑印“盖章”的肩膀,优雅一笑:“废话真多,我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别误会了。” 此言落毕,晓月露出阴狠的歹笑徒手捏碎了肩上的银光纹章:“虽然不清楚你要干什么,不过为了报当初的一箭之仇,我只能在这里把你解决掉了,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说不定,我会好心的通知你家人……” “说大话以前——”途倩儿飞身跃入空中,旋身瞬间化成一团转眼即散的云烟,消失于敌者的视线,唯独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远处回响:“先认清局势才好!” 晓月趔趄数步,神态僵硬凝滞,半晌后方察觉出身体局部产生的不适,她扯下右边袖子,光洁白嫩的肩头早有一枚圆章落座生根。 “玲珑印可是会穿过任何物质渗透进皮肤的,况且,我不打算跟你浪费时间,今天,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 晓月生硬的扯了下嘴角,泛起阴森可怖的冷笑爽快答应:“正有此意!” 这两个人真没打算把对战当游戏,更没有慢条斯理一边欣赏对方的技能一边松懈倦怠的出招,她们让彼此处在视线里最稳定的位置,一个甩开腕上银镯里的千百根钢丝,一个甩开风衣外套笔直的奔跑迫近,倩儿心神一凛,毫无慌张的展开应付。 看似自如的躲闪实际上还要顾及晓月随时可能发动的盗魂术,对于途倩儿来说,被盗走魂魄是窒息般生不如死的事,为今之计,除了尽量躲开对手的狂攻,还要想方设法多弄些玲珑印在这个女人身上。 赤手空拳的格斗战一触即发,途倩儿虽然各方面实力平稳,不过除了幻术,也着实都不算出类拔萃,她甚至来不及发动幻法,就必须要生生接下晓月疯狂的拳脚猛攻。 “怎么?没吃饭吗?这么有气无力的!” 凭叛月的杀人不眨眼指数来看,途倩儿很有自知之明完全没考虑过对手会如何不出全力,唯一的可能是她这个当事人被对方轻视了,但有了冰川小岛的一役,加上新仇旧恨,两人除了竭尽所能的打败对手,掠夺性命,真的别无他选。 关乎这点,彼此间心知肚明。 繁荣街市的另一端,是人迹罕至的漠漠林野,昏暗中透出幽幽墨绿的树木遍植在起伏不平的土壤间,偶尔与石作伴,空荡的天幕依稀可见纸灯柔和燃烧的黄亮光点,成片交汇好似金色星海,夜鸟孤独的鸣唱,在漆黑的空气里划下难以寻觅的印记。 “现在的环境,刚好适合发动黑暗幻术……但是我不想用……” 正迟疑着,晓月一脚踢来,正中途倩儿交叉搪起的双腕,重力压迫下,倩儿跌撞向后,不防正面遭遇晓月攻袭,途倩儿卯足的力量固定在脚掌,顷刻间闪掠消失,速如疾风。清凉的夜风拂动她颊边的紫发,萦绕的黑气在身旁悄无声息弥散开来。瞳孔猛一收缩,已然发觉到周遭环境的微妙改变,本以为心狠手辣的叛月女子会乘胜追击,没想到对方竟遽然顿住。 林野深处,黑灯瞎火的死寂地带,是晓月凝思空望的方向,她随后闭起两眼,心中默默数出灵魂的数量,千米之外,十余朵燃烧的白焰充分验证了生命的存在,让她费解的是,最后往这个战场靠近的,仅仅有一个。 只一眨眼的工夫,晓月便没来由的睁圆了眼眸,感知到步近魂灵消失的下一秒,被天地盟城主一举得手,捂着被扇出鲜血的唇角,晓月傲慢的蔑笑。 “你的对手是我,最好别东张西望的!” “最讨厌你这种没有实力就只知道叫嚣的小鬼了!马上玩死你!” “你是预备玩死谁啊?晓月小姐?”刺破空气的长刃携着晃花人眼的寒光,在晓月偏头去看的一刹冰冷擦过,长发被削断一缕,连同整颗头颅飞上了天。 发黑的鲜血喷泉一样涌出豁口,少许红滴喷洒在途倩儿双手脸颊上,她在呆滞中沉凝了半晌,忽然掉头,循着不一样的颜色回望。 红色外套,挺括长裙,紧致上衣,白羽礼帽,那一头藏在帽下美艳耀眼的火样发丝……这一切特质,都让途倩儿的内心悸动不宁,即使在许多年前,她就已经刻意的、让这绯红的身影沉落在心湖的底部…… “数日不见,你还是这么不乖呢……黑暗术法,就让你这么抗拒么?”如火般艳烈灼目的女子怡然浅笑,鲜艳似玫瑰的红唇吐息成香。 “你也没变,出手还是这么迅猛。”虽然讲着夸奖的话,但倩儿脸上的笑意却没半点温度。 “你们两个这恶心的互夸可以停止了吧!” 使人惊骇的一幕,便是浓重的血腥味下,断头断颈自动重合的景象,纤细的脖颈上独留一条细细红痕,在交接处仍有液体不停外溢,看晓月毫无知觉的自如神采,倩儿面容从未有过的凝重。 “这家伙……” 全夫人笑语掩唇,神色飞扬:“啊啦,很出乎你的预料吗?” “这是你的新能力吗?晓月。”途倩儿姑且忽略了女人的提问,直接把尖锐的目光锁定在晓月身上:“之前的灵魂具象化呢?怎么不使出来瞧瞧?” “我就知道你这死丫头没安好心!引我具象化,好让你有机可乘吗?别做梦了!”晓月晃了两下重合后的脖子,也不管它是否会重新断开,一脸凶相的吼:“还有你!刚才靠近之后又忽然消失的灵魂是你的没错吧?” “啊啦,连自己中了幻术被封锁住感知都不知道?”比起杀气外溢的敌人,冷漠淡然的女儿,全夫人温煦的笑容显得那么明朗愉悦。 “幻术最多制约到第五感!怎么可能连感知都压制得住呢?别糊弄人了!”以为被小看了的叛月女子暴跳如雷:“再说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的闲事?!” “就凭……我是个母亲,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你这样的人欺负。” 全夫人轻描淡写却饱含感情的话让身后的女儿陷入混乱,她神色复杂,无法平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为了我吗? “现在可没工夫感性。”全夫人目视前方,早已摆好了全力应战的架势,尽管语气平缓,却难掩如虹气势:“跟我合力打垮这个表情可厌的女人吧!” 玲珑印又在晓月身上大放银彩了,在这暗淡的世界里,那数十枚月形轮廓交错相套细腻又繁复的图纹,每根线条都显得分外明晰,全夫人了然一笑,侧身站好,途倩儿则气定神闲解答了晓月满腹的疑惑:“只要你还用这个身体,就别想那么顺利的使出元能来,就算让你冲破了,也维持不了多久……除非,将这身躯舍弃掉!” “真可笑!你这是在劝我更改对战策略吗?”马尾女人邪恶的乐出声音,用咄咄逼人的口气质问。 “我是在替你考虑,想活得长久,就要适当接受旁人的良言规劝……” 出乎预料的,晓月没有继续同她斗嘴,大脑正处在飞速的运转阶段,对面前二人的能力做深刻解析:“这个红衣女人的幻术能制约六感,对我相当不利,该死的臭丫头又用那叫‘玲珑印’的鬼东西压制我,八成是从手镯里发出来的,打在人身上专门封锁经络制止释放元能……为今之计,我也只能魂体具象化了……” 凌晨过后,白歌桥上放灯的人们潮水般渐渐散去,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并排站在残光聚焦处,借着微弱的江上烛火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光子得知天地盟派出援兵,立刻带领一众归途送“食火器”,结果在赶路过程中遭遇叛月之“离”连蟒的阻截,对方为报一箭之仇立志诛灭敌对一方,无奈之下,光子只好要求云罗带着大家先行离开,然后,被直言回绝了,到此刻,小婉那坚定的目光还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你们两个留下,我带从容和雪薇往回走!” 那决意,就好像在起誓,守护伙伴到死都不会停止! “风树……” “嗯,我明白。” 破空而来的杀虐之气并非源自连蟒,天地盟红发女战士抢在敌人动手之前迅速踩到桥栏上弹跃而起,俯身冲下时双拳汇集了满满的攻击元能,连蟒抡起大锤,泰然自若正面抵御袭击,未承想女子一个旋身掠开,铁一般坚硬的胸膛便受到了云罗风树巨化手掌的重力拍击。挨了这么重重的一下,连蟒立时失去冷静,举锤叫杀。 主攻与掩护进行的相当顺利,二人对视一笑,重新把戒备提升到极致,光芒大作的如蛇长鞭映出她卓绝的姿容,拂面而过的夜风里,赤发红衣凌空飞舞,面对火术高手毫不停歇的焰弹猛攻,相夫光子增加“流鞭”的数量,舞动在黎明到来之前的白歌桥上,九条光鞭手臂粗细,通体金辉,远观只像巨狐之尾,不甘安逸的摇摆挥动,又像奔腾的金色蛇群穿梭游弋。将连蟒的火弹一一击落,趁对手发动下一轮攻击前,相夫光子抢先一秒,让地下蹿出的金色光鞭死捆住兽男的脚踝,然后火速逼近,绕开他锤上嗜血的钩刺,低身滑冲到其背后,全力一击,并一气呵成的用足跟的猛刨贯穿了连蟒的肩部神经,连蟒登时发出吃痛的惨叫,不甘又不得不逃窜至一旁,咬得牙齿咯咯响。 “这个死丫头……力气还是那么大……如今又多了个大个子……” 连蟒固然是力大无穷,但格欧费茵岛上的一战也让他知道天地盟上主的实力不可小觑,虽然被一个丫头压制到节节败退是他不能容忍的耻辱,但是,凭借力量的角逐,显然还是于己不利,这种挫败感和不甘心,让他一直压抑到重见敌手的那一刻。 他要杀了这个女的,不论用怎样的方法。 怪力、巨力,所谓超越常人的力量,并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异禀,术法界中,有专门研习巨力培养力量型元术师的组织、家族甚至是学校,如相夫熹的破冰拳、云罗风树的“巨化之力”、以及战无霸的怪物神力,连蟒之所以能拎起寻常人推都移不动的铁锤,也是因为修炼过此类技法,虽非“神之印记”,却也多多少少需要依靠天分,像体质较弱的元术师,就只能适合便于携带的轻武器了。 眼下局面,明显是光域一边更占优势,踏步、前进,哪怕是空手入白刃,也要血溅强敌,光域二人爆发的气势令对手惊叹,同时兴奋莫名。 “喂,你们两个,还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吧!” “这可由不得你决定!”瞳孔紧缩成一个小小的圆,话说到一半,咽头上涌的血腥味淹没了意识,她整个脑海里空茫一片,胸臆沉闷到无法呼吸。 “哎哟?是旧疾复发了吗?”连蟒把重锤放置脚边,好笑的盯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还有一个眼神惊惶的男人。 云罗风树伸手扶住红发女子晃动发颤的肩膀,帮她稳住脚步,言辞间习惯性的透出浓浓关切:“你怎么样?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暂停一下……” “我还好……小心!”瞳仁一动,连蟒的重锤完全掩住暗月的轮廓,让整个视野变得乌黑,充斥着杀机的钩刺逼至云罗身后,错愕仍停留在脸上,身体已经冲破束缚,本能的上前,在即将迎来头骨碎裂的一刻,相夫光子闭紧双眼,感受到湿滑粘腻的温热液体正悄然滴落在手背上,头脑如同被一把利剑穿过,刺辣辣的疼,耳畔不住传来的轰鸣模糊听觉,她只能从风树唇齿开合间辨认他的语言。 “你没事就好……” 巨大的冲力没有动摇男人稳立的脚跟,被锤上钩刺剜到血肉模糊的背脊也没能让他皱一下眉头,他因为剧痛半睁双眼,此刻心中,只有相夫光子一人的安危。 “风树……”绕到背后的手触到一片温润,那一瞬,她体味到钻心的痛楚,苍白如雪的面容被泪水占据,她的声音轻柔艰涩,有着无可闪避的悲怆。 “我没事……”为了安抚她,云罗风树绽出难得一见的笑意,弧度很浅,却极尽温暖。背部的伤口已在逐步愈合之中,玄若一族的特异体质,终于在这一战里得到发挥。 “这小子……是玄若家族的……”连蟒的目光有些凝重,死死看着青年自动止血的背脊。 玄若家族作为冰域七贵之一,拥有“操纵血液”的神之印记,玄若真火的“血溃之术”用以攻击,当属百战百胜的制敌招式,而也有一部分族人可以在受伤时,自我再造血液、填充肌体。 云罗风树的负伤让相夫光子彻底摒弃了身体不适带来的困倦,她走到桥中间,风向逆转最激烈的位置,无言的瞪向连蟒,散乱风中的发丝在幽暗夜光下隐隐折射出妖异的猩红。 “风树,你站在那里别动,我要给你看一样有趣的东西。” 天已露白,微亮的光线下可以清楚看见缓慢浮动在连蟒身周与其身高一齐的白色半透明空心正方体,这些比普通魔方大上一圈的能量体盒子不住翻转,出现时就有十几个了,目前在成倍增加中。 连蟒茧蛹一样的眉毛拧成麻花,暗叫不妙:“这是那个叛徒的……!” 连错愕的机会都不给,相夫光子左跨一步,单手朝前,隔空出掌,一只四方体被击中后爆出一股白色光柱,连蟒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脚下便打了个趔趄。他审视周遭悬浮在空气里的诡异四方体,回想起方才自己是被距离最近的一只弹开的,这些东西不但会发光,还能散射攻击能量。 红发女子在接下来的出击里毫无迟疑,盒子们也以不可思议的爆发力逼得连蟒一次又一次陷入窘境,终于,她抬起怒意纵横的双眼,手指一番灵活运作后,四方体巨人砌墙般自动垒成整齐的一摞,最终组合成一个超大的空心四方体,活脱一副风系结界的模样。 从第一次被四方体击中开始,连蟒就觉得浑身不适,一顿无死角的猛攻后,他气喘吁吁支撑在那里,手中大锤杵地。 “你做了什么……” “断掌游移的掌风是可以在这些能量体之间任意传播的,虽然看不见,但强力的风压和风刀已经深入到你的神经系统实施破坏,你现在等于是被凌迟阶段,一会察觉到疼痛的时候,经络和神经又会被掌风里暗藏的光能修复,修复后再行破坏,几番折腾下来,你的身体就会完全垮掉,从此丧失了治愈的可能……” 相夫光子几乎是带着邪恶的微笑讲完这些让连蟒火冒三丈的话的,她当然不理会叛月如何宣泄愤恨,直截了当背对过去,用同样的能量体、同样的出掌姿势,只把“时间倒转”的修复光能传输到云罗风树皮肉中去,且小声叮嘱:“不能掉以轻心,我是第一次用断掌游移,对手又是连蟒,未必奏效……不过……” 挺直腰杆,两手搭放在男人可靠的肩膀,毅然决然将目光转定到敌人脸上:“我们今天必须把这个人打败,活着回去,碧姐和大家还在等着我们!” Chapter 0658 随着阳光的跃动与沸腾,这个清早开始了它独特的旅程,叛月晓月对战光之国城主的战斗也上升到白热化阶段。 “小心这个女人的盗魂术,虽然她经常虚张声势,盗而不用,但还是非常麻烦……”倩儿做适当提醒。 “盗而不用?什么意思?”全夫人兴味十足的亮起眼眸。 “盗魂术可以吸走人部分甚至是全部灵魂,但对方不开启用术模式的话,灵魂也只是被放置在虚空状态,虽然就结果来讲对被盗者没什么不同,但还是存在本质的差别……那就是,完全启动该术,会对施术者本身造成严重的折损,要制敌的话,让对手灵魂离体就好,只有对方攻击时,才有发动‘盗魂反弹’的必要……我说得对么?晓月小姐?” “哼!”面对敌者透彻到极致的分析,晓月干脆省略冗长的变身仪式,一个转身后灵魂离体,化作一团焦黑的雾盘旋到半空。 “终于舍得具象化了啊……现在开始,要小心的就是这家伙的附体伎俩了。” “居然说这是伎俩?途倩儿!我会立马让你知道被这‘伎俩’摧残到体无完肤的滋味!”黑雾像坠入清水的墨汁,扩散后迅速消融在空气里,让人眼无从辨别寻觅。 软千丝根根抻直,让它们呈放射状散播到空中,每一条都被金灿灿的光能蓄满,途倩儿纤细的指尖似轻抚琴弦逐根拨动,摸索着不一样的频率。 女孩独当一面,应付自如的交战强敌,让全夫人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她是个高傲的女性,即使抬头仰望天幕,天鹅般曲线优美的脖颈也始终不屈的高挺。人们只看到她身着最昂贵的礼服,穿梭于各式各样的顶级场合里,却遗忘了宛若女王般嚣张的背后,是一颗永恒不变的母亲的心。 些微的晃神,难能有机会展露的柔情,让全夫人这个在与人竞争中从未败北过的女人陷入空前危机,晓月竟然用黑暗元能之火烧断了倩儿的千根发丝,不仅消除了光之能量,更是如愿以偿占据了天地盟城主瘦削的身体。 “你说你不怕盗魂术,那么附身术又怎么样呢?你救得了别人,救得了自己吗?”全夫人眼中兼具男孩的坚强与女孩的文雅的女儿忽然用这副阴沉的口气与面貌向她发起间接挑衅,那双细而灵气非凡的眼,此刻被不属于这孩子的邪气填满:“妈妈,要来跟我打一架吗?” “啊啦,虽然我很想舒展筋骨,不过丝毫不想跟自己的宝贝动手呢,更加不想跟冒充我宝贝的混蛋有任何交集。”全夫人笑颊粲然,不屑一顾。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连嚣张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就陪你们继续玩玩好了!” 全夫人摘下黑色蕾丝手套,露出如藕一般葱白的手指,下一刻,从指尖开始整个身体渐次零落成四处飘散的玫瑰花瓣,妖娆的盛放,旋舞在漆黑的气团之间,黑色藤蔓同时钻出地表,紧紧抓住“倩儿”未及挪开的脚,她望着周围景象愣了一下,很快挂起奸计得逞的狠笑。 全夫人在没有尽头的玫瑰花海中徘徊,身周一样有鬼魅精灵般的黑色气团在跳舞,脚踝上捆缚着难以挣脱的荆棘藤蔓,合眼,死死咬住下唇,血液的甘甜使全夫人彻底从幻觉深渊里解脱,意识归于本体的一霎,她看见自己胸口上牢插的黑色轻斩。 “什么时候用的盗魂术……” “即便告诉了你,你也不可能回想起来,因为我的盗魂术一向都是悄无声息进行的,你不知道自己何时被夺走了魂魄,也不会计算几时丧命……”“倩儿”呵呵笑着,乐于欣赏这绚烂的红色。 “也对呢……”纤指抹过唇上沁出的殷红,全夫人笑意未褪,美艳逼人,缓缓渗出体外的鲜血没能让她惊惧,然那双火红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的担心:“如果不尽快让她离开玲珑的身体,要不了多久,玲珑就会……” “你一定在想,要怎么把女儿的身体夺回来吧?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从来都是我们叛月找别人的麻烦,你女儿可倒好,跟着那群不知死活的小鬼几次三番冒犯我们,换做是你,你会放过他们吗?”晓月对胜利志在必得,竟然有了闲谈的兴致。 “当然不会。”全夫人不假思索的耸耸肩膀,血液顺着捂住伤口的手指指缝溢出:“同样的,站在我女儿一边的立场考虑,你们这群人……更罪该万死呢。” “可恶的女人!”“倩儿”恼羞成怒,穷凶极恶的杀意在脸上蔓延弥漫,不经意间脱口咒出“我要让你惨死在你女儿面前”的毒话,全夫人面容苍白的缓坐到地上,即将承受女儿带来的“致命一击”。 然,就在那一瞬,途倩儿通红的双眼目眦欲裂,面部表情狰狞可怖,状似崩溃的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她撕心裂肺的对天惨嚎,那吼声悲痛之至,几乎能够撕裂空气。 “玲珑……!”全夫人的神情忧伤惶恐,伸出染红的指尖试图触碰自己的孩子,本以为她会因被人附身而抗拒,想不到微凉的温度传播至脸颊的瞬息,倩儿竟出奇的安静下来。 暗兰紫的双瞳复还生机,倩儿苏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关心母亲的现状。 血的流逝,让夫人美丽的面容憔悴不堪,似一触即破的纸,她勉力绽放一丝微笑,用如常的口吻玩笑:“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流眼泪哦……” 泪水在倩儿眼里打转,心湖的涟漪溅动四起,平复不能。她掏出与刺伤母亲一模一样的黑色轻斩,无比痛恨的对着自己的身体嘶吼:“我知道你还在里面!你今天做了让我自己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的事!在惩罚我自己之前,我一定把你杀了!你这个卑鄙下作的混蛋!” 头痛欲裂,晓月张狂的嘲讽在倩儿脑中盘旋不断,痛苦的煎熬着她一个人。 途倩儿曾经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惧怕鲜血,像光子,就尤为恐惧白与红交错的画面,直到今天,她看见地上的血泊,才彻底明白过来。 意识濒临溃散之际,途倩儿强作精神取出藏于腹中的生命之元,将它放入母亲口中。多年未见的乖巧和顺:“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玲珑……” 途倩儿坚毅的挺直背脊,挥起的轻斩径直刺向自己的心窝,在她即将感受到血脉迸裂的痛楚、喋血满地成功逼出晓月的灵魂时,母亲的一个举动使她再获清醒。 那么娇弱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不畏疼痛死死把在刀刃上,红色的断珠一颗颗垂落在地,旧伤未愈,又添新疾。 “妈妈……” 这一声久违的称呼,让全夫人露出幸福的笑容,她应了一声,被血哽住的咽头大力咳出一口血来。 极端的恐惧和激愤淹没了理智,冲刷了意识,途倩儿将险些扎在心脏里的轻斩狂掷到远处,通体上下澎湃起一阵滔天的光浪,这金芒炽烈却柔和,充满了抚慰心灵与净化罪恶的力量…… 玫瑰在落尽的刹那枯萎,纷纷扬扬化作一缕缕尘埃飘荡天际,凄冷弥散。 这一次,反倒是途倩儿抓住空隙,在心口燃烧起重重光焰时,放声痛吼,直至把晓月具象化的魂灵活活逼出体外。那团漆暗的黑雾发出毛发悚然的惨啸,仿佛被抛进地狱一样痛苦绝望。 途倩儿无法看见,晓月意识中出现的记忆残片,那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往往只定格在一副画面上,每一副都像古老照片般黑白久远。 没有因为对手的诡异退缩而放松对其的追击,途倩儿左半边身体在金光熠熠的散发能量中,右半边身体却萦回出阴暗的气息,它们呈片缕丝云状,时隐时现,像明光最深沉的背影。 光与暗的抗衡,是力量与精神的对撞和角逐,晓月节节败退,早已被发怒暴走的途倩儿逼至绝境,玲珑印一发接着一发打在黑色气团上,叛月女子的惨叫声开始不绝于耳。 午后,烈日的烘烤带来些许疲惫,被背起的妈妈,红艳发丝垂落在女儿耳际,带着熟悉的颜色和香味。途倩儿步履艰难朝远处行走,脑海里闪现出一幕幕幼时的画面:她们在树荫里清数洒落地面的阳光斑点、在月下聆听夜莺优美的歌声、生病卧床时她会钻进母亲的怀抱……倩儿特别喜欢母亲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浅淡雅致的气息,稍微长大一些后,她懂得,那是纯白茉莉的芬芳。 ——奇怪……明明以为已经忘了,为什么还像发生在昨日那么清晰? 无人敢靠近的白歌桥上,正在上演一场惨烈的厮杀,“火河湾”将桥面烧得焦黑,一条条火焰游龙在身畔来去穿梭,光域二人组落定在未被波及的桥栏上,火舌便调转方向,朝上方肆虐奔涌,不慎失足的下一秒,相夫光子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拦腰抱住,此刻的她满头满脸都是虚汗,仍竭力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的战斗状态。虎兽般面貌的男子呲起一口锯齿狼牙,一脸凶恶的横肉正焕发十拿九稳的得意,自己还未使出全力,对面那个丫头就已经半死不活,剩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又能掀起多大风浪?然,轻视敌方的势弱不表示会心慈手软,连蟒乘胜追击加大火攻力度,他举臂高挥,二十几米的粗圆火柱竟从江水里直跃而出,火山喷发般冲刺到蔚蓝的天幕,云罗风树全力护住臂弯里愈发虚弱的女子,下一次火柱横扫前已然跃到百米之外,水与火相撞在空中,煤烟味的白气噼啪爆响,天顶垂下的水帘形成一场微雨,和着火苗一朵朵交杂而落。 “看来,这里已经不能呆了,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吧……”相夫光子脚步虚浮,早已力不从心,神思恍惚,她的手很冷,像泡在冬日的雪水里久久沉浸过,豆大的汗珠却从颊上不断滑落。 连蟒造出两只巨型火球,从桥的两端往中间站立的敌人冲撞,身体两侧是剧毒江水,前后双方是夹击火球,风树光子立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男子没有多加考虑,在火球飞速到来以前用巨化手掌严密的包裹住光子绵软脱力的身体,一方面火力全开,踩上炙热的火烤桥栏疾步朝连蟒逼近。 烘烤下浓烟弥漫的弯曲视线重,忽然跃出一头浅色短发,寒冰似的两眼犀利到令人不敢逼视,倾力的一拳更是抢占先机,在连蟒足以闪避前得手,重重的拍击声不亚于火石相撞的激烈,大意松懈让连蟒在这一回合里吃了闷亏,明明那么胜券在握,只差毫厘便可取人性命,结束这次火拼。连蟒越想越觉得不甘,彼时被打的狼狈场景重新闯回记忆,他加大了火术的灼度,一双眼睛也烧得血红。 火球相撞后产生爆炸,灼热的气浪波及了白歌桥上下,一眨眼工夫没顾到,光域二人居然凭空消失了,连蟒弃锤狂追,只身冲下面目全非的白歌桥。 橡胶林占地面积堪比大型野生森林,有很多便于藏身的隐蔽地点,两人一路跌撞而来,几乎都是云罗风树在照顾无法自行行走的相夫光子,女子口鼻间流窜着燃烧般的热息,显然是被方才的炎气灼伤了呼吸道,云罗见她呼吸艰难,征求意见问是否追上雪薇等人,先用食火器救急。 “不用……”她勉力抬眸望了一眼身后,连蟒尚未追击到此:“比起碧姐所受的苦,我这根本就微不足道……只要不再遭受那样子的火攻……就会自己消除……” 她轻轻推开云罗的搀扶,趔趄几步后勉强支撑着站立,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她捂住嘴巴,感受着口腔和喉咙里焦灼的炎气,煎熬难耐。云罗风树再也看不下去,将人拉到怀里,轻声道:“你放心的在这里休息,那个人,交给我对付。” 相夫光子丧失了回应的力气,面颊烧得绯红,目光也异常涣散,她仅余的一口气,缭绕在心底,化作安心和惬意。能这样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听到这温柔的安抚,相夫光子忽然遗忘了一直以来那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独…… 安心的靠上橡胶树干,透过树下茂密的草丛可以看到林中旷地上的情形,外人却很难发现这里。没过多久,连蟒果然如期抵达,与脚步沉稳的风树相比,叛月之“离”显得有些焦躁,见面第一刻,便不由分说召唤出千余条粗细平均的斑花草蛇。 这些草蛇爬行速度极快,从密密麻麻到分散开来仅用三秒钟,扭动的身躯让人联想起丑陋魔女的头发,它们越过地表,一股脑涌到云罗风树脚下,青年步伐未移,振臂挥起,蝠翼般的巨掌即刻掀起狂烈暴风,被如此强劲的力道击中,草蛇们当即卷入飓风,一时间乱蛇旋舞,纷乱不堪,通通落地之后很快便逃之夭夭了。 如此大规模的回击,连蟒非但不气恼,甚至还“善意”提醒云罗风树:“在你抵御我攻击的时候,都没考虑过你伙伴的安危吗?她现在可是……” 不等他说完,云罗风树已丢下强敌,径自回到安置光子的橡胶树下,然而让他无比安慰的是,女子已经提前造好了光能防御罩,在昏昏睡去的时刻,她额上的封印之心与光罩交相辉映着。 Chapter 0659 不属于这个时节的阴冷烈风呼啸而过,擦痛疾奔在逃亡之路上的手背与面颊,脚步一刻未停,还要时时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仓皇中雪薇不慎跌倒,小婉从容纷纷掉头援助,无形的风暴骤然来袭,被极力拧缩到一点的风浪呈水涡纹状迅速旋开,轰然而起的大爆炸形成狂暴气流将来不及反应的三人生生炸开。 片刻间发生了太多,从容还未等方寸大乱,那个有着过耳卷曲短发的银月风衣少年一个跳跃便轻飘飘踩到附近的岩石上,尾音拖长,音调死板,无不昭示出来者已为人“熟知”的身份。 “学长——是风暴还是风爆还是风抱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罗非无力的回应甘蓝头疑似调侃的语句,自顾自得意起来:“小爷我可是风遁术第一人!这招‘风爆’就是把所有风属性元能集合在一点上,再顷刻释放,产生的爆炸威力远胜□□石!” “好了好了学长。”甘蓝的手扇成扇状,面无表情的提示这位白发前辈:“阿莲和学长是不是应该分开行动呢?阿莲刚刚仔细找了一下,除了第三道,这里好像没有其他钥匙了……” 一阵风迅速刮走,独留一个习以为常的少年还在原地默默吐槽:“真是活力四射的学长啊,像猴子一样……” 欧也从容吞了吞口水,比起担忧自己当下的处境,她更挂心小婉雪薇还有其余伙伴的安危,手轻缓握上腰间横插的银杖手柄,从容神态坚定,凛然起身,决意与暗之门守护者拼死一搏。 小婉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方才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轰到了橡胶林内一处宽阔的无人广场上,不幸一头栽进沙子堆,她爬起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天大骂叛月万年不改的混蛋习性,就在她低头整理衣角的工夫,冰蓝的瞳眸猛然闪过一丝警觉。话分两头,广场外围的丛林小道上,雪薇正克服一切肉体上带来的不适勉力起身,她的膝盖和右肩被炸伤,涔涔下坠的鲜血断珠般涌落在地,没被任何一个叛月追击,非但没有让她侥幸的松一口气,反而为两个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姐姐忧心不已,看着自己的伤,雪薇明白,现在冲出去也只能成为拖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晴尊大人需要的东西,平安的回到光之国! 用着并不熟稔的、叶师父传授的医疗修复术,雪薇开始为自己疗伤,悄无声息的哽咽着,宝石蓝色可爱的大眼睛里噙着满满的眼泪。 为了抵御佛莲随时可能发动的超强绝技“粒子化”,欧也从容一上来就火力全开,挥发出大量的“烟汽”用以禁锢敌人的行动,继而诚如她所料,佛莲从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开始,堪堪消失了,这可视到清楚无比的“自我分解”让从容全身汗毛都竖了一竖,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她今天算是领教了。深深吸了口气,从容打算另辟蹊径。 “就算粒子化,为了抓住我,佛莲也一定没有走远,既然这样……”从容收好布拉吉银杖,漆黑的右瞳猛烈一瞠,她刻意往每一个角落逼视,所及之处树木摧折、乱石翻飞,最终无一不虚脱般进入她右眼的“吸噬黑洞”,从容相信,任何进入她右眼的事物,都会被碾成残片放出来,尽管这招相当的耗费体力。 胜利在望,然须臾之间,遽然组合成人型的沙石从地表揭起,转眼凝结成佛莲的模样,他还未完全脱下脸部的土层,轮廓已然清晰的五官中饱含不惊俗事的麻木和冷漠,右手化成尖刀形状,不加迟疑刺向了从容的肩膀。 “阿莲说过的吧,阿莲不喜欢肉搏战,这种捅来捅去的方式一样麻烦透了,看阁下也不会乖乖受绑,阿莲可不想再失败一次……”就在佛莲毫无表情的喋喋不休时,从容灵敏的向后一闪,尖锐石器只是刮破了她外臂的衣袖:“真是不乖啊……” 佛莲再度消失在空气中,在从容尚未搞清楚他如何能够躲过银杖之力的束缚,又是怎么避开右瞳的吸噬后遁地下潜的,始料未及的一幕恍然乍现。 没有任何知觉的,从容就这样看见自己的腕部凭空长了一只断手出来,这只手会动,甚至能发出声音:“现在阿莲和阁下已经融为一体了哦,不要轻举妄动,会伤及自身的。”说着还曲起指头挠了挠从容的手背,令后者心神一凛,毛骨悚然,有些无所适从的愣在原地。 几抹熟悉的身影,带着从容无法置信的希冀如梦降临,当这些熟悉的面孔依次落入眼际,从容张圆了嘴巴。 那个时常会满脸不爽奚落自己的橙,甚至操着双戟直逼佛莲的半只断手,这一招突袭果然奏效,断手化烟消散,从容才得以把心安回肚子里:“你们怎么来了?” “笨女人!当然是来支援的!”橙依然是那副不耐烦的别扭样,只是在从容看来,他只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热心肠。 “从容,听说你们出事了,晴尊大人派倩儿城主带着我们过来支援,你怎么样?没受伤吧?”果儿关心备至的拉着从容左看右看。 “那家伙遁形了吗……各位小心,对方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稍微年长些的硕特冷静的提醒。 此刻的从容正被三人围护在中间,这让她在冰冷的战场上,体味到了源自“家人”的温暖,当她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打败时,那个短暂的瞬息里,想起了晴尊明朗的笑颜,还有光子临行前“平安归来”的嘱咐。 “我不想让我身边的人因为我受到伤害,只有我自己变强,才可以保护他们,而不是被他们保护。” 扫过橡胶林的诡异冷风扑在面颊上,划开撕撕扯扯的疼,冰冷使她清醒,也洗净了心底残留的最后一丝软弱。 “风遁凌空斩!” “召唤术风狮!” “夜曦流派拳!” 连绵不绝的攻击将来不及粒子化的佛莲死死围堵,在气定神闲的自我分解前,被欧也从容抢先一秒,出其不意的一击猛中。烟拳冷热交替的力量贯穿他每一颗细胞,让佛莲从未如此恐惧失态,他如石膏塑像般无法尽情释放分解之力,一刹那,自如解除细胞间关联的能力被无形“封印”了。 “干得好!只要不能粒子化!他就什么都不是!” 激昂的斗志沸腾了众人体内的血液,仿佛叛月带来的阴霾和乌云一下子消弭殆尽。 日暮的暖橘把整个广场渲染成胭脂颜色,环环相扣的金黄地砖宛如一朵朵盛开在这座森林里的向日葵,即便对着黄昏,也依旧生机盎然。 落月啼小婉板起面孔,咬牙暗骂,因为方才那股令她提升戒备的杀气,是从叛月之“巽”罗非迪亚身上发出来的,这个冰域贵族的叛逃者与生俱来携有一种阴鸷及狂傲,偶尔又天真到狰狞可怖,真真是验证了一句话,越单纯的人越疯狂。 出现后就一直站定在那里,仿佛志在必得微笑着的罗非迪亚忽然往前迈了一步,落月啼小婉当即本能后退,眸中盛满的,却是不屈不挠的冰蓝火焰。 “雷兽,小爷已经懒得跟你废话了,别再做无谓的抵抗,要知道,不管隔了多久,我们叛月都不可能失手的……知道的话,还是节省些时间,束手就擒吧。”罗非扛在肩膀上的白色大斧正映着夕阳反射刺眼的利光,反倒是他慵懒闲适的态度,与那锋锐不大协调。 “你的废话还少吗!想捉我就试试看吧!” 小婉毫不退缩的跟敌人叫嚣,面对横飞过来的大斧她本能的后仰,想不到斧刃临时生出密密麻麻的倒刺,往她的胸口上狠戳,索性把心一横,小婉死死贴着地面朝旁边翻滚,这才勉强避过一击。身体半起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扔两个沾满雷能的轻斩过去,虽说被敌人轻轻巧巧躲开了。 根本无心恋战,小婉环顾一周发现伙伴们皆不在此,便下定决心逃离此地,据叛月以往的尿性,小婉明白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正因为这样,她才觉得自己的生命在这时候,也成为了整个国家、甚至是整个术法界的累赘。 当她被人们排斥为怪物时,她并非不曾怨恨他们,可她更加记得的是,打从走入天地盟的那一刻起,伙伴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护。 这个世界再可恶,也终究是他们爱着的、竭尽全部去守护着的。 让雷之元能做到最大极限的挥发,一瞬间天地变色,被浓密的银蓝强光覆盖,悦耳的雷鸣响彻四野,雷兽的力量爆发阻止了一切感官和知觉,也让罗非迪亚在无形当中意识到情况的不妙,他丢下白斧,散落一地银丝,慌不迭的踩过最珍爱的头发,直直的奔向借强雷掩护悄声逃走的畜生道。 就当他成功越过雷电障碍时,脚下突然踩空,卒不及防中他失衡掉进十几米深的地坑里,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汹涌而来的沙石层层掩埋。 小婉回首一望,压着到现在还心惊肉跳的部位,满眼愕然:“赫雷辞天宙?” 早与天地盟小队分开了的赫雷辞少年出现在橡胶林广场外围,身边还同行着两名陌生男子,一个年岁尚轻,与罗非迪亚有着相似的外貌、同样雪白的短发,另一个稍微年长,脸上若有似无挂着淡淡的笑痕。 “是光之国落月啼小婉大人吗?”白发少年主动上前,礼貌而不失威仪的对外域高层打招呼:“在下冰之国罗非什勒,这是我的家臣忽言,在出访雷域时听闻了叛月生乱一事,特来援助!” “我是落月啼小婉,罗非少将不必客气,其实这本是我光域国事,怎么敢劳烦冰域呢?”小婉客气的与其进行了友好而短暂的握手仪式,为了减小牵连面,只能婉拒对方的好意。 “叛月追击双十钥匙的事,早已不是秘密了,临界之门种种关乎整个术法界存亡,又怎会是光域自己的事呢?我们正好也办完了要做的事,与其早早归国,不如在这里,助光域一臂之力!” “十分感谢!那就有劳各位了!”小婉点头行礼,方才的狼狈在脸上留下几道灰痕,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与生俱来的乐观和自信:“对了,他怎么会……” “我们提前到这里布置陷阱,巧得是少主大人你刚好出手把人引了过来,这算是不谋而合的最佳结果吧!”罗非什勒摒除了年少时期那种冲动血性,俨然成长为稳重可靠的一国将领了:“其实,我也不单单是为了为民除害,这个罗非迪亚一直是我罗非家族追缉的叛徒,今天终于给了我同他一较长短的机会!” 比起罗非什勒热血沸腾的气势,赫雷辞天宙则显得冷漠平淡,他坚决又冷酷的表示,罗非迪亚的项上人头是他的。两个幼时便成为知己好友年岁相当的少年简短的争执了几句,终于决定各凭本事,谁先杀死罗非那就算谁的。 “他真的……上不来了吗……”在血气方刚的少年们互不相让时,小婉的心随着深坑里若有似无的响动狠狠紧揪着,她认为……罗非迪亚,不会这么轻易的完蛋。 雪薇跌跌撞撞一路疾赶,冲出橡胶林最后一棵大树时加快了脚步,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法安心等伤口完全愈合再启程,雪薇唯一的愿望,就是把食火器平安送回光之国,哪怕,死在凝光城门前,也不要此刻就倒下! 然而,事实上,还没等她跨出知隐城的边界,犹如灭顶之灾的苦难便压面而来。她急速止步后,忍不住呼呼气喘,令人生畏的黑色底布银月绣纹的风衣,像是提前降临的黑夜,载有无尽的噩梦。 水无痕尽不改一贯的冰山表情,即便是堵截,也没有拿出应有的杀气,他的眼瞳保持在原色状态,只是随时有可能变换色彩,雪薇勇敢的掏出口袋里近乎一半的铁蒺藜,大力丢掷在前方空地上,使尽缓慢的步伐不得不中止于此。 雪薇记得,叶师父曾经督促过,万一真的遇到叛月,不要恋战,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跑,因为叛月boss一直严加管束组织成员的行事作风,准许他们杀人如麻,却不让他们招摇过市引起骚乱。环望四周,虽脱离了险恶处处的无人森林,但这个水无痕一族的男人显然是故意挑僻静之地进行堵截的,雪薇强作镇定的摸索着武器包里的东西,还有一大把铁蒺藜,以及叶师父赠予的、一直被她随身携带的“火元针”,这些绣花针外表、涂成灿金色的细小短针,由火属性的元能粒子构造,可以相互粘合组成任意形态的武器。小雪薇对于“徒手锻造新式武器”驾轻就熟,三两下工夫就组合出一把火光闪闪的宝剑来。 水无痕尽几不可见的动了动眉,面上仍保持冷静持重的神情:“可以耐得住火剑的高温,看来从叶那里没少学有用的东西……” 对于这酷似夸奖的言论,雪薇充耳不闻到底,一阵激灵过后倒退数尺,她看到这个赫赫有名的瞳术高手眉睫轻垂,回想起,师父发动瞳术前,也会合眼酝酿一会儿,而每每重新打开时,掀起的风浪几乎无法用语言表述,惊世骇俗的精神约束之力,便是水无痕瞳术的最大奥义。 正因为牢记这一点,雪薇才觉得,与其被动遭遇荼毒,不如奋起反抗,哪怕终究要违背和光子姐姐的约定,也一定要……在这里同敌人鱼死网破! 四肢百骸被强烈到无与伦比的元能灌注,瞬息间,微白风浪席卷冲天,从雪薇脚下滋生出来的飓风呈火焰燃烧状向上方攀腾,暴躁的气流吹起她银蓝的发丝,眨眼变作银灰之色,肆意舒张,随着惨烈的呼喊,雪薇额心上恍然现出一枚振翅的蝴蝶印痕,两眼瞠圆的刹那,瞳孔连带虹膜一起抹去了澄澈的宝石蓝,继而以炫目的银灰满满填充。 水无痕尽淡漠观望眼前景象,他在狂烈风圈的外围,依然感受到风系元灵兽“蝶王”从寄宿体中泄露的力量。银蝶是畜生道“五兽”之一,是昆虫类元灵兽中的“蝶王”,也是自然界里最大的蝴蝶,传说,它展开双翼,大小堪比当年的雪凤,周身被不停旋转的流风缠绕,通体银灰,绽放月华般的夺目光芒,双翼的色彩尤为绚烂美丽,连触角也是高傲的银白色。 银蝶寄宿体在爆发力量后不久,巨型蝴蝶瑰丽的轮廓便在风中淡淡浮现,这是寄宿体钥匙共有的特征,在失控暴走时,畜生道兽类的灵魂会择取一部分进行“具象化”,而往往,随着力量的消耗,寄宿体也会受到严重影响——比如当前,在发狂了数分钟后力量耗尽的女孩,虚弱无比的颓倒在地。 沉默良久,水无痕尽最终迈出了靠近“银蝶”的第一步,旋即撇过脸,用眼角轻淡地瞄往身后的某个方位。 墨发女子疾速掠来,足尖一点,跳跃的同时雪薇被轻松带离地面。回首,以凄冷的瞳色对视火样的明眸。 令水无痕叶意外的是,水无痕尽只不过朝她的双眼看了几秒,便掉头转身,未留下只言片语的离开了,叶有说不清的疑惑,对于这个行踪和心思一向都诡秘莫测的男人。 Chapter 0660 天色渐暗,枝干笔直的橡胶树在晚风里坚韧的伫立,伟岸身姿遮掩稍稍露头的月牙,让深林各处沉浸在一片无法摆脱的阴沉里。 欧也从容目不转睛的看着被她禁锢到此时的佛莲,眉宇间散发的不安愈演愈烈,冷不防,橙的眼角被一阵刺痛袭击,在少年捂脸痛叫时,腹部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刀。 血溅四下,在阴暗的光线里宛如泼地墨液,然,就站在旁侧的从容很清楚,那是血,她大喊橙的名字,呼声刚落,风狮和硕特也遭受了同等袭击,伙伴们一一倒地后,欧也从容迅速挪动到果儿那里,将她的周围仔细看遍。 “怎么回事?”果儿有些六神无主,在看到橙和硕特喋血在场的惨况后。 “刚刚我束缚的,恐怕只是□□,他的本体应该还藏在地下!”这是从容冷静后做出的分析,事实上,她的手心不断冒汗,一颗心脏也在砰砰乱跳,片刻不宁。 解开束缚后,佛莲本该无法自行分解的细胞体竟顷刻间碎成石屑,这一切都证实了从容根据以往情报做出的猜想:“同他战斗过的风扬少主说过,佛莲的能力,可以使攻击无效化,与实体性的物质融合,吸收能量性的物质,也就是说,一般的物理攻击,甚至于元能攻击都没用。” “这么说来,他不是无敌了吗!” “不……有一种方法可以驾驭他……那就是速度!”从容的眼角不断往两侧扫瞄,并竭力感应着敌人的所在:“以超速正面攻击本体,他是没有足够时间进行吸收和消化的。” 果儿沉默,双手无声无息的收紧中。 “不管怎样,我都要保护果儿……”她回首望向倒地难起的橙和硕特,牙齿咬得咯咯响:“还有大家!” “哦?用银杖挥发的力量止血吗?看来阁下这宝物也很碍事呢……” 从容的一个救治举动,终于让隐藏于暗处的佛莲出声说话了,其实这样反倒让她暂时安下心来,她把果儿护到身后,将伤口已被银杖之力“阻断时间流逝”的橙和硕特扶到相对安全的橡胶树下,暗思:“要快点解决才行,虽然现在伤口不流血了,但也还没愈合,要在银杖停止使用之前赶到有医疗术师的地方!” “从容……” “嗯?” “你快带他们去吧,这里……交给我!” “果儿?” “从容,你想保护大家的心意,我十分明白,也十分了解,我跟你是一样的,在光之国生活的这几年,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你们……早已经是我的家人了,所以,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吧!” “果儿,可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呢?”从容焦头烂额的抓乱毛发,既迫不及待想要拯救橙跟硕特,又属实放心不下果儿。 “从容,你要相信我,我们都是答应了晴尊大人,会平安回去的人,我夜曦果儿既然答应了,就绝对不食言!我们不是为了死亡而战!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而战!作为光之门的守护者……我有义务在这里……除掉暗之门的那一位!” 果儿振奋澎湃的誓约萦绕耳畔,在从容缓缓绽出一丝信赖的微笑后,佛莲阴郁无光的沙青色双眼堪堪浮现,少年拖着一成不变的语气和声音,宣告着敌人的末日将在此夜到来:“那就开始吧,光之门守护者,以及……所有光域来的……将死之人……” 欧也从容使尽全身力气,背起橙跟硕特,朝橡胶林外走去,她咬紧下唇,在心中呼喊:“果儿!你一定会胜利!一定!” 暗月之夜橡胶树林,临界之门守护者之战,一触即发。 夜曦果儿摆出跨步曲腿、出拳迎击的姿势,这是夜曦家族流派拳出手前的固定模式,她深吸一口气,以夺人之势逼近佛莲悠然现身的地方,并在下一瞬间,消失。仅隔半秒钟,佛莲便双目圆睁缓缓朝左侧倾倒,右耳火辣辣的疼,伴有嗡嗡的作响声。 果儿闪身回到原地,右手握拳状身前高举,呼吸丝毫不乱。 “好快……”佛莲心下纳罕,他完全没有看到对方出手,而且那一击轻飘飘落在右耳上,未曾料想事后的反弹力竟如此强悍,血顺着耳道流淌下来,残留的是半边脑袋的剧痛,还有听觉受损的余伤:“看来,他们已经掌握此术的弱点了……” 调整好攻击角度和出拳力道,果儿又一次主动发起猛攻,事实上,她很少参与对战,近年来出手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不过夜曦流派拳是她打小便跟着父亲、兄长一起苦练的招式,不会这么轻易的遗忘。 快拳如电,似柔实刚,夜曦流派拳圆柔华丽的动作,在富有美感的同时,也兼具出奇不意的特点,哪怕被对方瞧出收拳之势,也能在末了附送两记狠敲,佛莲就在这样防不胜防的境遇里节节败退,险些另一只耳朵也没保住。 夜曦果儿为了不给佛莲粒子化、吸收与融合的机会,卯足了全部的力气,几回合下来,她自己反倒上气不接下气。 佛莲青涩俊俏的脸上,蔓延着醒目的猩红色,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还是死水一般的冷寂和沉静,就连黯淡的目光里,也捕捉不到一点杀气。但动起手来,佛莲就是另外一种气质了,趁果儿筋疲力尽,他化身成尖锐的石锥,旋转起锋利已极的程度,绕到女孩身后全力突刺。 就在那一个白驹过隙的片刻,石锥遭到另一股力量中途阻挡,被硬生生偏移了轨迹,在锯断了一连串的橡胶树后,总算停下复原人形。 佛莲萎靡在树下,两只蚊香眼半天没恢复过来。 果儿还在惊诧突变因何而起,熟悉的音色解释了她的困惑,同时掀起百感交集的复杂情绪:“废物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呢。” 过膝的红色长衫、胸前两排竖系的盘扣、白色长裤跟软布靴子……这熟悉的衣着风格让果儿顷刻间忆起儿时与家人们在一起生活的画面,不自禁蹙额摇首,艰涩道:“你怎么来了?” 夜曦枫弋暂且没有答复,而是对步步靠近满脸是血的佛莲笑模笑样地说:“这一战要在此终结了,因为你的克星来了。” 蓝眸里闪烁着的强光,不再是嗜血好战的张狂,珊瑚般的红色串珠挂在腰间,还别致的点缀了两片泛着血光的枫叶,琴河的笑面死神似乎并不打算动用这惯常的武器,白净俊秀的面孔慢慢转向愣神中的妹妹:“如何,要不要跟我联手打败这个人?” “……” “吓傻了?” “只是觉得意外……你居然同意跟别人联手……” “这没什么,风格适当换换有助于调节心态。”枫弋笑悠悠的讲出让果儿有无尽吐槽欲望的话,事实上她也在心底切切实实这么干了。 “你的心态一直很吓人的好吗……战斗狂哥哥……” “还记得,我们跟着父亲修炼最久的那招拳术吗……” “你是说……” “一起吧……至少今天,我们一起。” 果儿抿起薄薄的两片嘴唇,坚定一笑:“那还等什么!” 夜曦流派拳术当中,有一招名为“双擂暴雨拳”,是只有两个以上的夜曦族人才能够完成的招式,此前,果儿从未想过这辈子还有使出它的机会。 兄妹二人交替出拳,以极速拳风铸造出难以攻破的“拳风障”,被包围其中的佛莲几度欲吸收物质能量,却惊异的发现,连粒子重组都很难办到,“拳风障”就像一团巨大的切割器,从内到外充斥着削铁如泥的风刀,这些风刀交杂在一起,密度与锐度联合创造了任何物体进入其内都会惨遭粉碎的威力,因而没过多久,夜曦兄妹便成功重创了叛月之“震”。 夜深露冷,仅有的月光是这里唯一的照明途径,果儿气喘吁吁坐倒在安然无恙的哥哥脚边,对面是组合成形又很快消散的佛莲,叛月少年竭尽所能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彻底的迸散成一汪随风逝去的细小尘埃。 “他死了么……”果儿压住心口的手仍不住发抖,这就是她常年未战所付出的代价。 “未必哦,看样子像形神消散了,但也不排除他仅仅是为了逃走而做的粒子化。” “多谢你出手相助了。”果儿奋力起身,挺直腰背,踉踉跄跄地往一个方向直奔,面对枫弋的追问,她只说自己还有未完的使命。 幽暗的视界,融入她瞳孔里最后一抹颜色。 —— 弯曲的树干下,她默默凝视远处冰地上繁闹的景象,像年迈父亲一样的古树垂下它苍老的枝条,轻抚独自在此的她小小的面颊。 总是格格不入呢,一直在寻觅,有什么值得让这口气继续喘下去的理由,岁月在蹉跎和茫然中流逝,转眼,那棵太过苍老的树,死去了。 弧形交叉、中间有一断点的十字线标志,在她成为术师的那一年绣上了她的衣襟,稀有而罕见的能力让她成为这个家族的翘楚,比起优异的同族,她的代名词是“得天独厚、更为优异”,许多围绕在她身旁夸奖赞美的声音,让她逐渐厌倦了阳光的暖色,她宁可呆在那棵苍老的树下,在阴影里独自守望。 是时候,该做些不一样的事了,百无聊赖的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倒真不如断了这口气。 她在某一年的春天,遇见了火之国的使者,那个美丽的姑娘,竟与她的五官有些许相似,而这姑娘的能力,在她看来,则更为有趣。 许多事在时光长河中渐渐遗忘了,但她占据时间最久的那副身体,却总是在与她唱反调,不论多久,都清晰无比的把一些宛如黑白照的陈旧画面倒映在眼前。那里,有很多她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这个女人手中经常牵着的小女孩,为什么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花,再比如,在她掠夺这副年轻身体时,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惊恐的哭泣、绝望的昏厥? 她不懂,也不想懂,因而对时常浮现在脑海里的这些东西感到厌恶,甚至觉得是那个化云玄月过于强烈的意识,干扰了她的思维。 —— 数枚闪闪发亮的银色圆章构筑成瑰伟庞大的屏障,将晓月所剩不多的灵魂死死禁锢在内,如此耀眼夺目,晓月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世界里一片黑暗,又想起了数年前独自站在老树下远望的那个幼小的她。 “如果可以说些什么……我想说……我已经忘了自己来时的样子……” 千里之外,闻得一声玻璃碎裂成末的脆响的途倩儿,已无力去辨识那是幻觉亦或真实,唯有一点很是奇怪,自己和母亲被晓月套上的灵魂项圈,竟在眨眼间永恒休止了。 大概……敌人已经“离开”了吧,而使用了玲珑印终极禁法的她,又能坚持多久呢?途倩儿偏头看了眼背上安详沉睡的母亲,弯起了眉目。 黎明之前,万籁俱寂,灰蓝色苍穹在通红的火光照映下宛若白昼,从地表罅隙喷出的熔油烈焰潮汐般向周遭疯狂卷涌,途经的岩石、植被全数崩碎成粉,趁着拂晓到来前大涨的风势,连蟒将“焰霸之湾”发挥到极限。 炎炎灼气之中,已经无法看清对战者的脸,彼时郁郁葱葱的橡胶林,此时流淌成烈火汪洋,连空气里跳动的尘埃都毫无疑问地粉身碎骨。 云罗风树浮上半空,手掌化作巨大单翼无声的挥动,好比无羽大鸟的翅膀,他的另一只手保持着常态,并稳固的挽着昏迷中红发女子的腰,女子被火气烤得咳嗽不止,微弱的热毒再次发作。 “不快点结束的话,光子她……”看向红发的目光有着无尽的隐忧跟决断。 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了,想要早日与伙伴们,与光子安然无恙站在晴尊面前报告喜讯,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歼灭叛月。 收紧圈住纤腰的手,云罗风树在火舌舞动的上方身形一晃,便成功掠到火洋深处连蟒的落脚点,充溢着浑厚气劲的猛拳让叛月无从闪避,出招神速到肉眼难见,被莫名揍了数拳险些一脚踩进火海的连蟒暴怒了,脸上松动的皮肉狠狠抖动着,他瞄了一眼未被自己烧毁的高耸假山,忽然讥诮的弯起了嘴角。 云罗风树迫近敌者,霍然一滞后立即止步,以超乎寻常的脚力使他俩的距离拉开,重新升浮到半空中去。 果不其然,连蟒暗色的皮肤烧成铁红模样,整个人置身熊熊烈火里依然毫发无损,手指轻轻一动,澎湃四溅的火浪便嘶吼着直迎上空而去,这样骇人的一幕并没有喝退云罗风树眼里的执着,他丝毫不曾动摇的决意,化成生死无畏的气概,只在倏忽间爆发的气势,便将火中沐浴的连蟒逼得整整倒退了三步。 “认输吧!小子!你不可能打赢这场仗!与其拖着那个女的一起送死!不如下跪投降!老子也许还能饶过你们其中一个!” 火声烈烈,连蟒狂妄的叫嚣声很快被淹没,因为云罗风树没有继续听他说下去,而是潇洒的将相夫光子扛到肩上,一手继续挥动羽翼,一手出拳,飚出剧烈而狂躁的风压。气流旋开,复又顷刻消散,整个喧嚣的空间顿然一震。 屹立在石山顶端,燃起一身红焰的连蟒冲着自己创造的火海世界沾沾自喜,继而大吼一声:“火熔交合遁极炎烈蟒!” 叛月中最穷凶极恶的男人亲自化身成火身巨蟒,除了蛇头尚保留部分人面特征外,云罗几乎寻觅不到他还有普通人类的迹象,长达十余米的硕大身躯被一层厚重到不可思议的炽烈熔油包裹,熔油不断在它的身躯上蠕动,与火山喷发时新鲜的岩浆没有二致,单是存在,就已经烫灼的皮肤崩溃难耐了。 再这样下去,别说对战,就是什么都不做呆在这里,也会被灼气烧化。念及此,云罗风树低眼看了看臂弯中的红发女子,眉宇间的锐气加重了几分。 “她快不行了吧!对于本身就有肺疾的人,这里的环境简直就是地狱,小子!要不要跟我联手?把双十钥匙全部囊括进来,这样不但能救那个女人的命,你自己也不会落得被火烧成灰的惨重下场!如何?要不要考虑一下啊!”战到情绪高昂处,连蟒竟试图拉拢云罗对光域倒戈:“要知道,你们是不可能走出这片火海的,是乖乖配合,还是就此死掉,选择权就在你手里!”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天蓝双眸间流窜的寒光冷冽入骨,云罗风树将这过耳旁风全部忽视掉,直截了当:“一旦踏入战场,就绝不变节,这是一名战士与生俱来的使命。” 连蟒亲眼见证了云罗风树如何易如反掌的划出空遁限式,而他费尽全力创造的汪洋火海又是在怎样的须臾间归于虚无,只消瞬息,橡胶树残骸漫布的焦土充斥着周围数里见方的大地,晨风携淡淡的清冷似巨人手掌抚平这疮痍的景象,将植被沙石的尘埃,纷纷扬扬远送天际。 叛月之“离”躺在地上的时候,两只眼瞠得奇大,表情始终在难以置信上定格。 第一抹阳光金水般从地平线迸溅踊跃,点亮焦石下倚坐的女子略显苍白的面颊,她浓密的羽睫在早风吹拂下渐渐开启,那时,他在为她擦去额角的汗滴。 睁开眼对准焦距,相夫光子对着云罗风树展颜一笑,如美梦初醒:“结束了。” “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平安的回去。” 嘴角弯弯,不多见的欣悦笑容在一个恍惚间烟消云散,满脸是血的兽男不知何时出现在云罗身后,提醒和闪避已是来不及,相夫光子干脆一把搂住眼前的男子,一个转身让自己背朝连蟒,火焰攻击入体的前一秒,连蟒被一道诡异的邪光打中,他愣了愣,竟将最后的攻击用到自己身上。 急火炙烈地燃烧,皮肉转瞬消无,独留干枯尸骨坍塌碎地。 这使人惊骇的一幕,起源于奇斯尼手中面朝连蟒竖立的灰色镜子,镜面犹似凹凸不平的银箔,能映清人脸的五官轮廓,它散发的光芒惨淡幽暗,与这晨曦灿烂朝气的明辉极不协调。相夫光子定定地望了奇斯尼一会儿,沉沉合上两眼。 而云罗风树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面灰暗的镜子上。 Chapter 0661 “咚咚……咚咚……” 频率逐渐清晰的心跳在沉寂的地底滋生骤涨,赫雷辞天宙与罗非什勒小吵争执的时候,落月啼小婉谨慎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在填满巨坑的泥土上,一个冷战过后,她急速扑向身后的罗非少年,借力将其余两人一起推倒在地。 十余枚大型风车斩旋转出致命的风锥从松软的土壤里鱼贯而出,夹杂着尖锐的摩擦声朝小婉等人方才站立的位置蜂拥,亏得小婉反应机敏,才不至于让罗非迪亚就此得手。狂放嚣张的笑痕在那张横跨伤疤的白净面容上绽放,不拘一格的倜傥风姿中饱含对厮杀的热情,抬手一拢随风起伏飞扬的淡色发丝,另一只手的食指直直指住赫雷辞天宙的方位,继而弯曲勾动,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受到正面冲击的蓝发绿眸少年,眼底当即杀机大盛,他向前一步,态度异常坚决:“这个人由我来对付,谁都不许插手!” “罢了罢了!”罗非什勒摆摆手,抱着银枪往忽言早已站定的橡胶树下一靠,闭眼说:“随你吧。” “印象中,可没你这张脸啊,难不成是被我打残过的手下败将?今天寻仇来了?” “哼,但愿你的动手能力会有你嘴皮子这么厉害。”天宙轻声一笑,将绑好绷带的十指用力握成拳状,掰出咔咔的脆响,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憎意。 罗非把嘴角扯成残忍嗜血的弧度,数以百计的中型风车斩迫切夺来,将他漆黑的身影隐藏在白花花的旋转气流中,风车斩一致的目标是赫雷辞天宙脚下踩踏的岩石,少年身形一闪,从原处消失的瞬间尘土迸溅,浊气弥漫,响亮的击破声此起彼伏,终于将小部分橡胶树林夷为平地。 罗非迪亚将长刀模样的发制武器扛回肩膀,笑得优哉游哉:“这样,就有足够的场地了。” 天宙趁他为自己开垦了一片崭新战场而有所松懈之际,大力掷出随身携带的回力标,然而,回力标只是绕过罗非迪亚的身体,改变方向后重新回到天宙手中。 “这是什么意思……”罗非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不见,表现的相当不悦。 “试试你能不能躲开,但看样子没有必要了。”天宙耸耸肩膀,很闲适的回应他的躁动。 “你是在轻视我吗!臭小鬼!” “小心!他要使出锁蚕缚了!”小婉在一旁焦急呐喊。 “小爷我偏不遂你的意!”罗非立时改换攻击模式,捏了个无比复杂的风遁诀式后,忽略掉天宙徐徐浮现的笑容。 落月啼小婉火速拟出光能防御罩,将自己和罗非二人全数包围在内,几乎同一时间,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龙卷飓风从云层中直线下降,与周遭空气高速摩擦出灼热的火花,当撞击到地表时,整个空间剧烈摇晃,颤动不止,即刻分散成无数股的小型飓风眨眼又化成千万漩涡,在广袤的天地间肆意扫荡,被绞碎成屑的植被和土石相互击撞,尘沙肆虐暴起,规模滔天。小婉这边如若没有光能罩,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也正因为这样,观战者才格外留心赫雷辞少年当下的处境,方才那风遁大招绝对可比拟毁天灭地的天灾,连坚硬的岩石和土地都能被碾压成末,属实危险到了极点。 烟尘纷纷散尽后,狼籍不堪的地面已完全丧失原貌,就跟刚刚惨遭一场顶级飓风和超强地震差不多,废墟间缓慢移动的身影,汩汩渗出的鲜红,都让罗非迪亚笑意更浓。 天宙从半圆的土壁里走出,面颊上残留些许割伤,整条右臂被血染透,呼吸平稳不乱,即便拖着的是一副受伤的躯体,目光依旧尖锐执着。 “看来,不等小爷用‘千丝万错网’,你就已经遍体鳞伤了啊!”罗非迪亚的幸灾乐祸还没有抒发完毕,便遭到赫雷辞天宙忽然发动的猛烈突击,正面受到重拳光顾,很快便口鼻沁血。少年不依不饶,速如闪电,与刚刚的被动表现判若两人,他紧紧追在罗非身后,甚至掠夺罗非仓皇下丢弃的白发长刀,一举平砍。 “歘啦!”切割成两半的身体立马复原成发丝编造的零碎物,天宙倒退一步,这才发现是罗非迪亚暗中使出的“发丝□□”。 “天蚕死缚之术!” 紧密袭来的攻击围绕在身畔,凝成半碗形状飘浮定型,并极力地收拢闭合,伸出的手亦被白丝层层堵掩,天宙来不及露一个表情给罗非迪亚看,对方就已经用术将其做成了“蚕茧”。 敌人在“茧”外张狂大笑,束缚于内的赫雷辞天宙则渐渐合闭双眼,思绪在记忆长河中游走,落定在一个晴空万里的角落。 那日,空色湛蓝,他紧握赫雷辞灭族现场上遗留的一缕白色头发,从质地跟光泽度判定出这是年轻人所为,并且他认为,凶手必定是罗非一族成员。怀着憎恨无比的心情,他只身杀入族长府邸为首的罗非氏聚居区,单枪匹马迎来年轻首领罗非什勒的阻挠。 他们自小结识,惺惺相惜,罗非什勒当时坚定的态度,又让天宙无法在那里大动干戈,两人协议,共同揪出真正的凶手,以告慰赫雷辞家族的亡灵。年迈的老族长拄着拐棍走出房门,眼含泪光对外族少年说“不论如何,都是我罗非一族的罪过,我在这里向整个家族向你和你的家族致歉”,那一刻,天宙受到的触动前所未有,他的认知中,什勒的祖父是七贵族首领中难得一见的仁爱之人,他从不安插大批术师保卫自己的家宅,哪怕最凶险万分的时期,也将族中元术师全部调去做能力训练,比起自身安危,老人显然更重视国家军力的强盛——这,让天宙不自禁忆起已经过世的父亲。 终于有一天,从冰域最机密的情报中获取了罗非迪亚屠戮赫雷辞家族的真相经过,天宙在那个瞬间完全觉醒了,原来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热情,是对于诛灭仇敌的血腥渴望,他起誓,要为了死去的族人,血刃罗非迪亚。 —— 尖刀入体的前一刹,整只蚕茧爆响碎裂,伴有焦灼味十足的浓烟,天宙一跃而出,出乎预料的挥动手臂刮起两团飓风直捣罗非迪亚,规模上虽说小了许多,但跟此前叛月青年的发动方式如出一辙,风浪辗转回折,狂涌不息,鼓荡起宽大的衣角在暴风里猎猎飘晃。 熟悉的沸腾感再度点燃罗非迪亚对于厮杀的渴望,此前他还因对手是个“弱类”而慢慢冷却了此次战役的狂热度,不过因为对手一个小小的反击,让他重新找回了那份愉悦。 云堕! 光能防御罩里,罗非什勒不安的看着外面的战斗,双眉锁得老紧,不似罗非忽言那样安逸闲散,落月啼小婉目睹了天宙发出的极烈风遁,心中的低语几乎快脱口而来。 恰巧这时,罗非忽言无意中道出了她的所思所想:“罗非迪亚看似强悍,不过这次也算碰上克星了……严格来说,赫雷辞的存在,是所有对战者的克星。这一族的聪慧在于,他们的神之印记是‘能将看到的一切全部掌握、学到的文化知识瞬间记住、听到的声音也会立刻模仿出来’,这当中最可怕的固然属术法上的驾驭能力了,近乎一半的赫雷辞族员可以趁敌人发动元能的时候吸取对方的技巧,再用同等的方式回敬过去,是天生的复制天才。” “知晓赫雷辞能力的人寥寥无几,忽言先生不愧是罗非一族的情报搜集专家。”小婉之所以这么由衷的称赞,是愕然于她作为光域少主,竟然都不知道这样的能力。 “少主小姐过奖了,十三禁卫军的总队长奇陌佐银大人也在这里的话,不知会做何感想呢……”忽言意义不明的笑了笑,随即陷入沉默。 不久之前,天地盟众上主才见识到罗非迪亚“云堕”的威力,当时那巍峨浩大的壮观景象至今仍镌刻在目睹者们的印象当中,然未曾看过那一幕的小婉,今天也终于有机会亲眼见证了。 巨云垂落,抵天触地,上万只六翼风车斩在强风带动下快要撕裂整个空间,它如羽纯白,却怪物一般四处疯闹,席卷处连尘埃都化为乌有,小婉苦撑的光能防御罩随时有可能崩溃,无奈之下,她在雷兽之力和封印之心二者之间徘徊甄选,最后择取后者,额心上闪电形光色标记焕然出现的刹那,防御罩加固变厚,她咬着牙持续释放能量,让光罩固若金汤,无从摧毁。 罗非什勒想要帮忙,却无计可施,他身边的忽言抬眼望向战场的目光变得沉静冷锐,不自觉般张口道出:“看来罗非迪亚要自食恶果了。” 云团状飓风增殖的数量远超罗非迪亚想象,他再度确认了赫雷辞天宙过人的复制技巧,竟然能够用风系元能拟化出如此逼真的“云堕”,但持续抗争下来,对手的“云堕复制版”便出现了溃败之势。 “怎么会这样?”小婉眼睁睁看着,心急如焚。 “术法也好,神之印记也罢,都不可能十全十美的,赫雷辞的能力是复制,但如果复制者本身不具备招式需要的属性或物质,也是无济于事的,比如‘云堕’由强力风遁术和罗非发丝双双构成,天宙只拥有风系元能,却根本不具备罗非的头发,因此在力量上,无论他怎么复制,都难以超越前者。” 罗非忽言的解释点醒了小婉关于某一方面的记忆,她立刻失声惊问:“奇陌一族的能力……我想起来了!也同样是复制!怎么会有两种相同的神之印记呢?” 小婉的提问没有得到回复,因为接下来的场景让整个战局变换了轨道,席卷向罗非迪亚的那股风柱里,少年纤瘦的身体跃然闪现,手中回力标早已化成边沿锋利的冷刃,朝着罗非迪亚精瘦的胸膛,直劈而下。 信手拈来的绝技不但被拙劣的复制,甚至被这赝品迷惑松懈中计,罗非迪亚身旁环绕的擎天云团立时溃散成烟,风衣下的伤口狰狞犹如血盆大口,深可见骨,他难以置信惊望着地上的血泊,自语:“我居然……输了……” “你输给自己的轻敌大意,更输给……我赫雷辞天宙对你刻骨的仇恨!”少年将利刃直指罗非咽喉,近在咫尺,伴以对此人的切齿怨恨一字字宣告他的终结:“你将在这里,作茧自缚到轮回中去!” “作茧自缚……”罗非迪亚回首望向残败一地的雪丝,失去知觉的身体并未就此倒下:“呵哈哈哈哈……是吗……你真的以为我要就此完蛋了吗……” 零散在地的白发霍然向他的身体疯涌,脱下风衣,扯碎里衣,被血染红的胸膛裸露出触目惊心的刀口,雪丝在顷刻间填补了血肉的空洞,不消数秒,奇迹出现了。 “伤口居然止血了?怎么回事……”小婉终于可以停下防御罩的支撑,气喘吁吁。 “罗非一族的头发有止血功效,堵在伤口上,会逐步变成肌体的皮肉,我们在战斗中受伤而身边又没有医疗术师帮忙时,通常都会用这种办法自救。”同为罗非族人的冰域年轻将领如是解说。 “可你已经身受重伤了,罗非迪亚。”天宙不愠不火,甚至流露出讥讽的神态蔑视着他的灭族仇人:“我之所以不质问你为何杀我族人,是因为我懂得叛月的天生残暴,与其说服教育,不如直接送你们下地狱来得简单方便!” “臭小子……别太嚣张了!” 颈边垂发增长数米并飞速构成尖锥直捅天宙心窝,天宙自如的移步避开,绕到其身后,乘隙往罗非迪亚背脊中央徒手拍了一把,冒着被对方后发霎时形成的飞针刺中的危险。天宙垂着血淋淋的两条胳膊,在看似失利的局面下,绽开了笑容。 罗非迪亚背对光线,脸上带有罕见的仓惶神情,他未及思考太多,整个胸口便被急切袭来的力量猛烈贯穿!血色空洞掏去了他全部的内脏,整个身体正在微风里摇摇欲坠,随时都能碎成两段。 那股力量沾染着血的腥气盘踞在被扫平的林地中央,有些不悦的晃头晃脑,而它一起带来的波比则异常的活跃:“我说天宙!你到底是从哪里把木木龙召唤出来的啊!” “我知道你们那边已经结束了,沙诺没事吧?” “他去找从容了,喂!是我在问你!” “呃啊!” 再也无法支撑的躯体颓败的倾倒,罗非迪亚仰面躺在猩红的血泊中,对视蔚蓝天幕的眼神逐渐放空。 “把召唤元能附着到敌人身上,再进行召唤,别说一条巨蟒,就算一只小白兔,也够要了他的命了。”忽言笑滋滋的说,有些隔岸观火的意味。 “结束了。”天宙背过身,径直走回罗非什勒等人这里,阖起的双眸迟迟未有打开。 落月啼小婉以为这为人痛恨的叛月之亡,会给她带来强烈的喜悦,但结果,别说喜悦,就连片缕的欣慰都没有。 人在死亡面前,果然是平等的,果然都拥有去惆怅和被惋惜的资格。 耳边缭绕的叫骂与斥责,眼前浮现的排斥和嫌恶,填补着罗非迪亚记忆的空缺,恍然发现,这才是他遗忘在曾经的过去。 离开罗非一族时,他两手空空,漫无目的行走在没有尽头的冰地,第一次发现,罗非之外的世界如此广阔。离开了土生土长的故乡,有太多的“第一次”需要面临,而满满充盈在他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却是源于对叛月的好奇和兴趣。 他无需等太久,因为很快,叛月组织主动找上了他。 在与扉梦之寻组队的过程中,年轻而不谙世事的他通过唯一的途径——战斗,挖掘出许多未曾想象过的新鲜事物,他一直在寻找懂得欣赏自己发明的那个人,然而几年过去,除了没有止境的厮杀,他始终没有实现心底这份最大的愿望。 只有她,曾充满欣赏的告诉他:“你做的东西很好看。” 深夜的丁香花野风雾茫茫,不经意间,一抹茕茕孑立的身影闯进视线,瘦弱孤单的身影浸透在清冷的月光里,如兰般典雅的气质,似缥缈的梦境那么遥远。 罗非迪亚那一向只为了发明和战争而狂热的心,竟然产生了罕见的悸动。 不久,家乡发生国主被刺事件,肇事者是两个年轻的少女,一个被埋进冰冷的坟墓,另一个被叛月看中,意图拉入麾下。 而罗非迪亚,正是奉组织命令,出动收编此人的执行者之一。 到今天,罗非迪亚仍旧记得那个重伤伏地,倔强不肯屈服于黑暗势力的女孩坚韧的目光,她濒临昏厥之前不断强调的,是自己宁死不屈的信念。 时光永远在不停的奔跑,在她十六岁那年,她失去了最心爱的人,当她浑身是血的跪在悬崖边意图解脱时,他从心底疯狂的呼喊——你把你的爱都给了寻,而我就只想得到你的认同。 自此,她最亲近的人,似乎只剩下罗非迪亚。然而,她却在获悉自己真实身份后暗暗背弃了叛月,并在组织意图征服火域时以“冰衣武士”之名发动幻念封禁,彻底摧毁了叛月对征服这片领土的希望,从瀑布顶端被雪刹冰刃贯穿的那一刻,罗非迪亚看到了,如染血白莲般坠落下去的她的脸…… 他曾送她象征初恋的紫丁香,她拉他到湖畔,将仅有唯一的雪刹冰刃回赠。 …… 手心里仿佛还残留她指尖的温度,罗非迪亚微微抬手意图触摸阳光的瞬间,大力咳出嘴里最后的鲜血,澄澈的浅水绿瞳眸渐失光泽,眼皮也在徐徐合拢中。 远隔万里的水无痕叶,刚刚将雪薇和食火器护送回光域国都,转身往返雷域战场时,无意中遗落了罗非迪亚曾归还于她的封喉宝器“雪刹冰刃”,柳叶形状的冰色刃器落地瞬息破碎成片,那极其不祥的预感霎时袭上心头,让她没来由的紧蹙眉端。 Chapter 0662 铅云压顶,惨淡日光试图穿过密不透风的阴霾,最终也只是拨开微小的云隙,才刚获得少许清醒,相夫光子便本能地压住心口,沉闷的窒息感让她双眉颦蹙,苍白在艳如桃李的脸上,留下憔悴的印记。 “体内炎气未清,必须马上回到光域去,用食火器治疗。” “我不走……他们还没有消息……我不能走……” 奇斯尼站在两人身后,仰头望向灰沉沉的天空:“上午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阴起来了。” 好不容易吹来一丝习习凉风,让相夫光子恢复了大半精神,她强撑着直起腰背,在云罗的搀扶下奋力起身,两手凭空一画,数面光灿灿的透明镜体悬浮于空。画面在各个不同的场景里穿梭更变,终于在两分钟后落定在各个伙伴的身上。 叶已经带雪薇平安抵达凝光城,并将食火器完好无损交给了碧姐;才跟兄长枫弋分道扬镳的果儿正四处找寻伙伴的踪迹,好在遇上了天地盟副使队;早在一天前,加布罗为首的副使术师部队就已经找到了因封印而力尽崩溃的途倩儿,以及她重伤的母亲;从容在四处搜罗能替橙和硕特治伤的医者时,半途喜遇沙诺;最后是小婉、天宙一行人,在击败了罗非迪亚后,正朝橡胶林以外的范围奔赴。 “诸位……”她对面露欣喜之色的伙伴们知会:“还在雷之国的诸位,我们现在,就往白歌桥的方向移动,最晚半个小时……全员集合!” 说来也巧,把人送到附近医院止血的从容沙诺,没多久就在医院门口遇到了暗中寻人的龙啼索骥,比起在外域医院里耽误时间,他们显然更信任随行医师琉璃子的技术,琉璃子在给橙跟硕特做最后的修复手术时,提到倩儿城主的母亲全夫人重伤昏迷,目前仍没有转醒的迹象,而倩儿城主本身也虚弱至极,需要一路躺卧直到送回光之国。 经此一役,叛月方面固然元气大伤,但光域一边也着实没占到什么便宜,雷之国亦非久留之地,人身地陌,处处充斥着危机和险恶,恰恰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欧也从容的表情才会异常凝重,即使光域获取了短暂的胜利。 沙诺用布拉吉银杖的顶端敲了敲从容的脑袋,才把她从愁绪漩涡里拉出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吧?笨蛋容!” 从容反射性摸了摸不痛不痒的头顶,皱眉鄙视道:“你很闲吗……” “确实有点,医护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等着指针快点走到跟全员会合的时候。”沙诺抬起腕上的手表看了一眼,难得的认真。 从容陷入沉默,尽管木木龙冰凉的信子搔得她满脸不自在,不经意的一瞥,登时扯嗓恐呼:“啊啊啊啊啊啊!” “干得好,木木龙!”沙诺竖起拇指,面无表情的夸赞玻璃巨蟒的善解人意。 从容往后蹭了几步,硬是躲开了木木龙信子的干扰,指着沙诺嘴角狂抽:“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傻诺!还有……你不知道我此刻非常想吐槽你这蛇的名字吗!” “它之所以叫这个,是有含义的。”沙诺煞有其事的指着木木龙解释:“它不喜欢被人看透,也不喜欢冰凉的体温。” “所以……木头做的龙刚好符合心意吗?那个不喜欢被人看透是闹哪样!它本来就是透明的好吗!”从容以抓狂的方式成功宣泄掉满载的压力,最终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名字是你硬给它起的吧……”从旁围观许久了的波比很是同情的看着眼泪直飙的玻璃大蛇。 琉璃子那边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伤员们被合理安置在马车的卧铺上,还未及擦去额角沁出的汗,一阵响亮可闻的马蹄声踏踏袭来。 雷之国当今国主的妹妹电姬公主英姿飒爽的立于快马之上,带领身后近百名骑兵元术师抵达白歌桥,在看到光域的面孔们时高声下令,就此停步。 “看吧!来迎接我们了!”果儿一派天真的叫道,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而其余人等却是面容肃穆,全员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气氛在朝紧张的方向驰骋。 电姬公主从马上一跃,稳稳落到地面后直步走近,不给任何喘息的工夫,了当的亮出底牌:“奉国主之令前来请各位入皇城一叙,带走!” “等一下!”落月啼小婉一行人及时赶到,作为此地为数稀少的上主之一,卷发女子开口抗拒当仁不让:“电姬公主,您要带走的这些人里,有光之国的上主,也有冰之国的贵族,做事以前要考虑后果,您知道你们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么?” “本公主只是奉国主大人的命令,并没有为难各位的意思。”电姬轻笑,不屑之色尽显眼底:“再者说来,不请自入,引发争端,给他国造成困扰,这样的行为,难道不应该向这片土地的主人做出合理交代吗?” “那就让波维路国主亲自到这里来好了。”另一种女性的声音猛然闯入,随后跃入视线的一抹妖红,满足了一切关于美丽的视觉感官,苍白憔悴、气若游丝,但却完全没能折损“修罗”女将的气魄:“电姬公主,久别重逢的第一份礼物就是请君入瓮么?既然如此的话,就休怪我等不能遵从了。” “相夫少主,这可由不得你吧?” 在电姬挥手示意部下们冲上来强制性抓人前,车厢中闻讯而起的途倩儿强撑着一口气从马车上走下,在琉璃子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掏出怀中证件:“我们有越国通行证,也有对你们说‘不’的权利。” 电姬公主辄便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一群远道而来的人,无所谓的一摊手:“你们以为国主大人来了这里,就会有什么结果上的转变吗?” “那要等来了才知道。”相夫光子从憔悴中挤出一抹危险的笑,才刚拭去的汗水转眼又覆满额头:“电姬公主,我们可以在这里等贵国国主的大驾,让我们进皇城,这伤兵伤将的,还是免了吧。要是让途经的民众看到,以为你们欺压了什么人,传出去多难听啊。” 电姬阴冷的沉下脸孔,很快又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就欣赏相夫少主这样的女孩子,敢于面对任何事,也敢于挑衅任何人,既然几位执意如此的话,本公主就替你们传这个口信吧!我们回去!” 浩浩荡荡的百人马队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离开了,像是退潮的江海,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相夫光子卸下肩上重担般瘫软下去,被云罗及时揽到怀抱里,才得以脚底踩棉般的站立,琉璃子将途倩儿扶回马车,转头跑到光子这里,替她诊症号脉,旋即一层忧愁拧紧弯弯细眉:“少主,您体内的炎气正在经络和血管间乱窜,如果不趁早排除体外的话,后顾不堪设想。”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小婉从容一左一右迈步上前,将光子从云罗的臂弯间扶出,很是焦虑急切。 “不用担心……比起碧姐,我这根本不算什么……等雷国国主来了……我们说明此事,就回光域……放心……我死不了……” 两腮愈发赤红,呼吸淤滞不畅,似高烧不退的症状,却比寻常疾病更加煎熬难耐。 傍晚之前,雷之国的波维路雷吒国主不负所望出现在白歌桥一带,此行他只带了妹妹电姬和二十余名护卫术师,穿着便衣,骑着快马,完全看不出是一国尊主,倒是平添许多和善的气息来。一见光域诸人,立刻摆出仁慈笑面:“各位久等了,本国主已到,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国主大人,我们不明白,您为什么让电姬公主来围剿我们?” “围剿?本公主可没有,不过是想请你们进皇城叙叙旧罢了。” “电姬公主反口覆舌的本领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众呢,这个理由我可是直到此刻才听您说……”光子略白了她一眼,转向雷域国主时眉宇间多了几分正色:“国主大人,我们只是来这里铲除一些黑暗势力,现在目标已经达成,该是回国的时候了,希望您还有这位公主殿下,可以放我们出境,相夫光子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既然是光域国府的上主,又持有越国通行证,本国主岂有不放人的道理?”雷吒顿了一顿,话锋掉转:“不过呢,贵国放出修罗道在我雷域的消息,从而引发了王族学院的惨案,这事情……有些说不过去吧?” “国主大人是当今雷域最杰出的智者,怎么会相信这荒谬的传言呢?您只是想听听我等的解释,所以,我理应满足您。”相夫光子顿了几秒,以同样的讲话方式“回敬”雷域君主:“我们与王族学院没有过丝毫瓜葛,如果一定要找个替死鬼,那么单单是我相夫光子,就有无数仇敌,我又怎么会进犯到您的脚下呢?再者说,前段时间叛月也袭击了我光域,难不成那也是我们造的谣?” 相夫光子表面尚能保持礼仪和善,但心中就大不相同了,波维路雷吒的目的,她解析的一清二楚。叛月让雷之国遭受前所未有的巨大耻辱,作为一国之王却没能给子民报仇,诛杀敌人的反而是域外小国,传出去一定会让别国误认为雷域暗中借助光域的军力,如果就在这里给光域国府扣上造谣生事的罪名,那么叛月之死毫无疑问将是雷之国的功劳,这样就能保住颜面,再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相夫少主真是伶牙俐齿,任凭你如何狡辩,作为异国国府人士,掌握国家重要职权的人都没有权力偷偷潜入他国地境,这样违反规则的事,你们已经做出来了,难道还指望……我们雷域替你们承担罪名吗?”电姬毫不退让的反击,声色俱厉。 小婉气得鼓鼓的,刚想扯开嗓门和他们争辩,被相夫光子扯袖拦住,她示意小婉按兵不动,自己则走到公主与国主之间,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将方才心中的那番结论如实道出。 此言一现,两位顶尖统治者立刻恼羞成怒,喷火的双眼同时对准相夫光子轮廓完美的侧脸,后者只好左右各看一眼,适时浇灭不消的怒焰:“两位不要动怒,相夫光子是有话直说的人,也因此开罪了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跟不熟悉的,但我毫无恶意,这点,相信两位察觉得到。” “哼,相夫少主的嚣张跋扈,就跟你果断狠辣的威名一样世人皆知,我们当然清楚你这么说的意图。”电姬没有好气的别过脸去,不打算再看这张让她怒火蹿升的脸。 相夫光子随后上前,面对两人,放平了姿态,她完全不想引发国家仇恨,便转圜道出一番肺腑之言来:“国主大人为了雷域的良苦用心,光子并非不懂,换做光子是统治者,光子也决不允许辱没国家尊严的事情发生,只是这次剿灭叛月,实非我们本意,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剂救命良药,恰巧遇到了叛月的阻截,生死存亡关头,为了自保我们只能奋力一战,我也知道,国主大人您一定会举兵讨伐叛月,只是被我们阴差阳错抢先了一步,还望您海涵。” 低姿态放到这个程度,已经是相夫光子的极限,若不是担心阴险狡诈的波维路雷吒与争强好胜的电姬公主不依不饶,引起雷光的纠葛,光子绝不会说如上这些话。 不过她的一番诚恳表态也确实得到了雷吒暂时的认同:“那对外,必须要说叛月是我们国家打败的。” “这个无所谓,我们也只是顺手剿杀敌者而已,他们的尸体和死亡原因,和我们光域毫无干系,这样您满意了吗?国主大人。” 谦让不等于卑微,光子委婉的向雷之大国首领相告,我光域虽然是小国,但也有剿灭强敌的本领。 一众年轻将领,在术法界历史上都绝无仅有的稚嫩集团,却不得不让资历深厚的老辈们刮目相看,波维路雷吒于内心深处给出了光域第四代国府最中肯的评价:“胆识,魄力,谋略,一个掌权者理应具备的素质他们都有了,雄厚的财力,领先的科技,民心的凝聚,一个强盛国度的基本条件也都具备了,十年不到的光景,就发展至此,论术法界后起之秀,光之国绝对当得起第一!” 光之国索取食火器与剿灭叛月的先后两支队伍,于当晚八时离开雷之国域,这大大超乎了他们的预料,至少,从时间上看,提早了不少。 而眼睁睁看着兄长就这样简单放走“外域入侵者”的电姬公主显然坐不住了,在晚膳席间拍断玉筷,余怒未消的质问起兄长来:“为什么要放走他们?兄长最好解释给我听!” “就知道你快按捺不住了,电姬。”雷吒国主老谋深算的笑了一下,诡异又阴沉:“如果今天来的是天蚕国,我断然不会这么做,不过他们是光域,当然就不同了。” 看着兄长悠然品酒的闲适模样,电姬的困惑推升至极点,声音也在不觉间高出数个分贝:“有什么不同?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国罢了,拿什么跟我们有数百年历史的六大强国抗衡呢?兄长你这么做,等于是放弃了收复一块土地的机会!” “我当然想扩张雷域的疆土,但光之国……可没有我们原先想象的那么弱小,单看一个年岁轻轻的上主,就有那样的胆识和智慧,你觉得……他们会缺人才吗?” “那又怎么样!我们雷之国更是人才济济!再说,光有人才没有军力又能有什么作为?兄长,你别被那个小丫头唬了,她算是上主里最拔尖的,但不表示天地盟所有人都那样!” “电姬,你现在是在讲气话吧,你在生她直言挑明我们心中所想的气,不过你心下应该很清楚,那片土地上的人才,绝对不仅仅相夫光子一个,她只是摆在台前最明显的那匹黑马……如果你真的想征服那片领土,就先得……”将一只碗里的酱香牛肉转夹到另一只空碗里,波维路国主仿佛玩得不亦乐乎:“‘征服’这些人才行。” Chapter 0663 清凉的秋风,送走灼灼炎夏,独携舞落的黄叶在山间洞口旋舞,静默无声处,隐匿着汹涌的暗潮。 低沉的唏嘘,不多见的惊讶一叹从叛月干部嘴里发出,他们并非在为同伴的死亡伤怀,更没有难以置信,而是boss一个破天荒的决定,改变了组织会议时阴冷的氛围。 年岁最小的暗之门守护者佛莲当即举手,做一丝不苟表决状,用着万年不改的说话方式:“boss……阿莲请教一个问题可以吗?白痴学长横竖也是不在了,阿莲可以回老家探亲吗……” “你不是没有亲人了?探什么亲啊。”水颜嗤嗤冷笑,不屑的挑动半边唇角。 “水颜前辈有所不知,阿莲的亲人都在长睡之中,需要定期探视,要不然是很孤独的,阿莲担心自己百年之后没人理会,所以要提前做准备。”甘蓝头少年一本正经的回答,转头继续征求首领的意见:“可以吗?boss……” “既然暂停收集一切双十钥匙,各自的行动当然可以自由决定。”得到首领目光提示的惠茵檀发出成熟女人的妩媚音色,替boss给出一众企盼的答案。 果然,此言一出即刻缓和了黑暗深处死气沉沉的僵冷气氛,水颜兴冲冲握紧手心里的东西,咬牙切齿的狠辣模样暴露无余,她环望左右,最后定格在水无痕尽毫无神态的脸上:“尽大哥,要不要跟我这个老朋友组队呢?反正那两个碍事的家伙如今都不在了,我们完全可以叙叙旧、聊聊天什么的,你觉得呢?” “连蟒前辈和晓月前辈听到会哭的哦。”佛莲在一旁没有顾忌的发言,遭到水颜一顿白眼。 “你还是去哭你的罗非前辈吧!” 水无痕尽毫无反应,甚至没有让目光在水颜身上有片刻停留,他简短的跟boss道别,便只身离开了幽深曲折的隐蔽山洞,水颜透过阴暗光线,望着他潇洒无情的背影,怒火中烧,连佛莲在旁边一直喊烫都没空搭理,那条有着水涡纹项坠的链子,几乎被她融化在掌心里。 海蓁子打了个喷嚏,揉鼻子的工夫从无尘居传出微弱的□□声,立时揪紧了每一个在场者的心,上主们将工作齐齐托付给副使暂代,连制服都忘记换就径直赶到了碧玉宫,神医药王与弟子梦渊正在里面帮助化羽驱动食火器,方才那因疼痛发出的低唤,想必就是碧姐释放被封印的火焰后,散布到全身产生的灼烧痛楚引起的。 尽管没有一个人尝试过那种滋味,不过,呼吸急促、灼痛难忍的煎熬还是令上主们感同身受,听说,碧姐夜夜都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听说,即便将微火强行汇聚,痛苦依然不会大幅减轻,他们把全数希望落在食火器冰蛭上的同时,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深内疚着。 每一秒钟,都等同于漫长的等待,不知不觉间,他们对彼此的牵挂早已植入肌骨,埋入魂灵,为他人的幸福而幸福,为他人的不幸而痛苦,而教会他们这一切的,正是此刻最需要被“保护”的人。 那个人,总是让身边所有的生命,忍不住想去亲近,端坐花海时有不舍离去的鸟蝶,立于人海时有长久不散的欢笑,相夫光子忆起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往,忽然觉得跟碧姐、甚至是这里的其他伙伴,有着非比寻常的“距离”。 “或许……终有一天,我还是会离开你们吧……” 他仿佛听到了她心底的叹息,加紧了握住她双手的力度,以真切的目光示意——不论如何,我始终在你身边。 她抬眼望着那两片天空般的蔚蓝,骤然之中天旋地转,颓倒下去的时候,隐约可闻身边爆发的惊呼声。 蜿蜒到无尽前方的道路上,缓缓现出一级级通往天空的台阶,相夫光子一身火焰般的席地红装,光赤双足踩在干冷黝黑的地面上,她踩过的位置,由鲜血铸就盛开出一朵朵红色蔷薇,唯一的光束打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脚下。 又是这个场景,近来,不管是昏迷中还是睡梦里,她常常会走过这样的路,沿途的风景里,有黑色如墨的天空,有鲜红如血的玫瑰,有伸向苍穹的阶梯,还有她始终一个人,孤独寂寞的行走。而她只能这样走下去,因为每次回头,她都只能看到与天空同色的无底深渊,仿佛稍一退步,就会直直坠下,永无重来的可能。 梦很短暂,醒来时却已在小队归国的第二天傍晚,相夫光子睁开双眼那会儿,意识清晰的可怕,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碧姐的状况如何。 屋内洋溢的温馨气息抚平了她内心的颤抖,伙伴们脸上愉悦的神采,充分表示出,碧姐通过冰蛭,已经完全根除了体内的微小火焰,所谓的“炎毒”,终是一去不复返。 这不是梦,她大力的松了口气,重新闭上两眼感受休憩的美妙,忽然,胸中一阵窒息伴随脱口涌出的血液让现场的温度降了数分,伙伴们表情剧变,纷纷上前探视。 “我没事……”她勉力一笑,用平静的神态抚慰牵肠挂肚的友人们。 “还说没事!云罗说你也中了热毒,神医他们马上会赶来帮你清除的!别担心!”芙菱凑到床前用温热的毛巾替光子拭去脸上的汗珠,头发长长了一点,看上去就是个淘气小子的模样,不过她的话语跟动作都异常温柔,让光子不禁觉得,他们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也终于是成长了。 急促的脚步声涌进紫恒殿,化羽和药王一前一后的走入,将晴尊平安、此刻正在补眠的消息和食火器冰蛭一同带到此处。欣慰浮上相夫光子的眼角眉梢,看起来柔和满足,她缓缓翕动苍白的薄唇,意识渐渐游离:“……多谢两位,接下来……拜托了……” 沐浴月光,单薄的背影在夜风下浅现,像轻烟一样随时散去般难以捉摸。水无痕叶,没有留在碧玉宫陪伴死里逃生的友人,也没有用眼泪缅怀罗非的逝去,只是,那眼波中久久滞留的颤动莹光,叫人分不清这份凄楚从何而来。 “应该没忘记吧?背叛组织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久违的声音,恍如隔世的重逢,就这样平淡如无物的降临在眼前,水无痕叶试想过无数次,当再次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时,自己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不管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的奇迹。 痛哭?惊喜?疯狂? 当真真正正“梦想成真”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寻大人,您为什么会回来?” 您……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不是吗? “或许是因为……还想再见见你吧,叶。”他微笑,动人的眼眸,倾国的容貌,令女子无数次难以自拔的优美声音,即便,曾经的寻不过把叶当成他的傀儡,一个思想上完全臣服于他的木偶。 与第一句开场白迥然不同的后续,在微妙的境遇里展开, 还想再见见她……这样的话,不论何时,只要是寻亲口讲出,叶平静的心都会涌现波澜,只是这次稍有不同,是不真切的朦胧感,随时都会醒来的梦一般。 “boss让我来除掉你,叶,你有什么打算?” 两人坐在水声潺潺的天河畔,在暗淡的天光里遗忘时间。 “寻大人呢?是打算杀掉我吗?”她侧眸,无畏的清浅生笑,仿佛早已看透了生死。 “是罗非的事……让你触景伤情了吗,叶……” 两个人都不肯主动回答对方的提问,反而一句句的道明自己的疑惑,随后,是长长的叹息和沉默。 …… 拂晓将至,沉寂终将被席卷上水平面的阳光赶走,无话而背坐了一夜的两个人,终于有把谈话继续下去的打算。 “寻大人‘离开’后,我真的以为您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也根本没有再留在叛月的理由,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与他们的仇也越结越深,寻大人终究是组织一员,前来杀我,也理所应当,不过……叶是不会放弃的,不管是生命……还是保护应该去保护的人。” “应该去保护的人?”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寻大人都是叶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唯一不同的是,从前叶的意志和身心只属于您一个,而现在……我属于这里。”温暖在不经意间盈满双瞳,她撇头望向天河的另一边,那个有玉灵碧所在的方向:“我多么希望,您也可以留下来。” 扉梦之寻一笑而过,不置可否,那双漆黑但不存有一丝阴霾的眼睛,让他露出宽慰的表情:“叶,我这次来,表面上是遵循叛月首领的命令,执行诛杀你的任务,不过实际上……我想见玉灵碧一面。” “见阿碧?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在那一刻,扉梦之寻眉目间满溢的危险气息,全数落入水无痕叶的瞳孔,并直直撞击着她心房最薄弱的位置,好像一次无言的昭告,把潜藏的不安暴露于明处,并适时地推上顶点。 食火冰蛭能将玉灵碧深入骨髓的火焰尽数消除,在驱走相夫光子体内炎气时,自然游刃有余,所以,她在次日午时便精力旺盛的跳下了床榻,不顾化羽等诸多伙伴的阻拦拼命往碧玉宫的方向冲。 连风扬大哥和云罗风树也按不住她,最终大伙儿只能随了她的任性,争前恐后搀着扶着,说说笑笑中进入了碧玉宫。 然后,他们集体惊住了。 不用看长相,单凭那一身绣着银色月亮的黑色兜帽风衣,就昭显了来人的身份,谁都清楚,这里没有无聊到用敌人开玩笑的地步,没有谁会闲得发慌穿叛月的制服出来蹓跶招摇过市。 于是,意料之中的愤怒席上心头,以赤魇为首的男上主们不顾场合地点瞬间飚出灭敌绝技,一刹那,刀光剑影,火□□风,交织出骇人的景象冲击起诸人的感官,而目标的精准与一致,充分说明了扉梦之寻的到场有多么不合时宜。 “全都住手!”玉灵碧略显严肃的一声勒令总算暂停了单方面的攻击,她快步上前,横挡在两方之间,以郑重其事的口吻,难能一见的训斥起轮流收手的青年们:“不问清楚就出手攻击,真的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宣泄情绪吗?” “对不起,晴尊大人,只是……我们一看到叛月就火大!”赤魇握枪的手青筋满布,语声也杀气腾腾。 “答应我,今后,在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前,不准不问缘由的出手。”碧恢复了温柔的平和姿态,语重情长商量一般的告诫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在他们一一点头表示答应后,笑容漫上嘴角:“各位,就座吧,我们慢慢说。” 碧玉宫敞阔的前厅里很快就茶香四溢,不过与叛月大敌同处一室,不少人还是失了品茗的心思,有人虎视眈眈,也有人心不在焉。 “各位,寻先生,是来跟我们合作的。”玉灵碧开门见山的平和话语当即掀起一阵骇浪,才刚苏醒不久抵达这里的相夫光子险些拍碎手旁的桌子,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状似被说服了的心慈大姐。她则抬起目光,认真的对视着每一双投来的视线:“他来帮我们,从天魔教和叛月的手里,拯救双十钥匙,拯救术法界不可失去的和平!” “这是什么意思?”众上主面面相觑,更为不解了。 “我已经不是叛月的一员了,我现在的目的,是铲除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天魔教。”扉梦之寻主动道出内幕,而最初换来的,就只有诸多的猜忌。 “容我直说一句,尽管寻先生是叶大人的老师,也得到了碧姐的首肯,不过……让我们这么多人,一下子就相信先生的所言非虚,真的很难办到,毕竟,你现在还是叛月的一员。”宁日潇对于叛月人士所保留的尊敬,仅仅是出自他的辈分,以及和叶的关系。 “这是必然的,没关系,我既然只身前来,就已经做好了证明这一切的准备,我会向诸位证明,我……已经不属于天魔教,以及叛月了。” 天地盟一众用短暂的沉默表了态,答应“给扉梦之寻”证明清白的时间,从刚刚开始,苍棱的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寻的身体,与他差不多做出同样举动的,还有助贤等人、 “寻先生,能否请教一下,方才我们都出手了,而攻击也的的确确落在了先生的身上,但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相当的轻松呢?” “你说这个啊。”寻撩起衣袖,露出半截长有少量肌肉的白皙臂膀,并用轻斩猛力戳透血肉,顿时又招来部分女上主愕然的惊呼,然而,没有半点血流出。 提出疑问的纳连也俊随着对方的动作,面目前所未有的阴沉起来,他身旁的千刺按捺不住了,随口道出:“你不会是尸魂傀儡吧?” “没错,我就是尸魂傀儡。” 均来不及做出更加惊恐的表情,寻笑着抢先解释:“不过……稍有不同,寻常的尸魂傀儡只是冰冷的躯壳,而我……是有自主意识和行动力的‘转生型’……” “寄宿在没有温度的尸体当中,拥有灵魂和意识的‘傀儡’吗?”相夫光子暗暗握拳,率先想起的,是曾暗杀过自己的佩佩玖斯尼。 “并不是傀儡哟,转生傀儡终究要被操纵……而我,从始至终都只是操纵者而已,即便……操纵的是我自己。” 这位赫赫有名的木偶戏艺术家每每说出“做我的演员吧”时,都会带来无力抵御的死亡,他往鲜活的人脑插入特制集成块,让活人生生变成受其操纵的尸魂傀儡,他是该项技术的创始人,也是天魔教傀儡战斗团的奠定者。 如此危险的存在,不得不叫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尤其与他对战过的苍棱,更是神色复杂难耐,困顿至极。 “所以,你们应该相信,如果我现在想要出手的话,你们都不会是我的对手,而我之所以没这么做,也正好可以表示我的诚意了,不是吗?” “好,那就言归正传,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叛月的迂回手段?假意和我们联手,然后在背后捅一刀,毕竟,经过雷之国的一役,我们和叛月之间的矛盾只会更加激烈,相互间的提防和戒备有增无减。” “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各位了,我代表的并不是我个人,而是我背后的组织……作为此次行动的发起者和代理人,我有必要来跟一切与天魔教为敌的团队进行协商,其实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只要天魔教从术法界里消失,你们也可得一世安宁,不是吗?”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芙菱听得晕头转向,倒也明白了几分:“你说你背后还有组织?而且是要除掉天魔教的组织?……这太突然了,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凭空捏造的?” “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的。”寻闭眼一笑,似有充分的把握。 “那么为表诚意,不妨现在就告诉我们?”海蓁子趁势鼓动。 “呵呵,那可不行,现在还不是说出一切的时候……好了,就在近期,我扉梦之寻一定会给诸位满意的答复……关于,怎样放心的跟我合作。” 扉梦之寻离开了,没人知道他会去哪里,唯一肯定的是,他还会再来,并且,会掀起未知的风浪。 Chapter 0664 “药王前辈,波比前辈,多谢两位出手相救,玉灵碧感激不尽。” 九月午间的骄阳明艳似火,照耀着万物通通泛起清亮之色,尤其是一国之主诚恳真挚的笑靥,当属凝光城最美丽的风景。 他们将食火器冰蛭还给了药王,并全体聚集在北门,满怀感恩的相送。 嘉琦芙菱看着眼前令人愉悦的画面,恢复活力,开始瞻前顾后找寻可以玩乐的东西,忽然,她意识到人群中少了一抹颜色,便拉了下海蓁子的衣袖:“光子怎么不在?” “听说,她一早跟药王前辈道了别,就一个人出城去了。”海蓁子同样困惑的摆了摆头。 与此同时,护光城隐蔽阴暗的内室中,满头发丝借助微弱光线渗漏出血一般的殷红,亦如她娇艳的双唇:“你们怎么会这么好心,替我们办庆功会?” “别这么说嘛,我们现在可是你的人了,你叫我们往东,我们绝对不敢往西的。”念柳一脸谄媚之色的明志,坐在一旁的殊容跟着赞同点头:“这次你们诛灭了叛月,还成功保护了伙伴,理应庆祝。” 相夫光子不再多话,但狐疑的表情并未收起,心下掂量着,这两个人自从拿回了原来的宝座,的确收敛不少,在她暗中的制约下,他们不再像以往那么胡作非为,甚至以首领的权力严加监督御政宫的每一份子,为此,御政宫成员们连叫苦抱怨都不敢露于人前。 一个被废的圣母,一个遭罚的旗主,被原本对立的天地盟少主扶植回原位的震撼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关于相夫光子的口碑,依然是褒贬不一,说她好的,仍旧赞成那个清廉刚正的国府级成员,称赞她拥有改变罪恶的力量,说她坏的,继续记着她和亲属曾经闹出的丑闻,贬低她收取贿赂重用恶贼,总之众说纷纭,相夫光子在如此激烈的争议下,稳坐着上主宝座,十三禁卫军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种种趋势都叫原来视她为眼中钉的人,不得不知难而退。 相夫光子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念柳和殊容,不过,这不表示她会放弃与二人“联手”的机会,她相信,对方也是有非达到不可的目的,才会这么忍气吞声任由她一个后辈摆布。 “好,就依照你们所说,宴会……将在护光城,玄若栤诚修造的‘神祖大殿’里举行,圣母大人,你仍然是主持者,而总旗主,就做些幕后的工作吧,我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 她含笑离去,尖锐又刚强的表情久久停留在念柳和殊容的眼前,让他们不得不暗暗心惊。 玄若栤诚执掌旗主大权时,在护光城内大兴土木,不但构造了自己单独居住的一组奢华宫群,更是掷重金盖起了不逊于凝光城建筑规模的各色亭台轩榭,其中,比较知名的,就是这座足以装下十个零界宫的“神祖大殿”,从外观到内部陈设,皆是冰之国清冷色调的风采,却因造价不菲,而处处显露着王室才有的尊贵跟豪华。 本来遭受从未有过的压迫的御政宫成员近段时间满腹牢骚,无心工作,一听说有宴会参加,个个亮起双眼,兴致勃勃的穿戴起最华丽昂贵的衣饰,挽着舞伴的手成双成对走入早早布置妥当的会场。 当日十点整,头戴礼帽掩去发间白丝、一袭紧身吊带裙尽显当年身段的念柳站在舞台中央致开幕词,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的语言中尽是赞美与憧憬,好像天地盟不再是她立场敌对的仇人,而是真真正正虏获了她整颗心的天神。不少御政宫成员闻言后吃惊瞠目,低低唏嘘,大概都没想到,圣母的转变会如此彻底。 近来也安生不少的小林岛钏一身黑色席地礼服裙,出现在手端酒杯,唇角带笑的红发少主身边,不冷不热的询问:“你究竟是怎么征服圣母的,让她对你这样言听计从?难道真的是感恩图报吗?” “不然呢?钏旗主还有其余的高见?” “呵,现在这里,哪还有敢给你提高见的人?相夫少主的威力当真是更胜从前了。”钏的嘴边也犹自挂起一抹笑痕,用余光示意着相夫光子去看身后的某个方向,轻声慢语:“瞧,那有几个胆子小的,正鼓足勇气来找你谈话呢。” 光子稍稍撇头的工夫,小林岛钏挺着傲慢的脖颈走开了,那几个御政宫的小副部,果然窸窸窣窣的移动过来,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畏惧担忧,但在顶礼膜拜的簇拥下,还是结巴着说完了该说的话。 “以前有得罪光子少主的地方,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 “是啊是啊,今后还要仰仗您呢!” 副部们之后,是其他护光城的人员,有元老级的,更有新晋不足两载的,他们围绕在相夫光子身边,说尽好话,表尽好态,好像完全丧失了曾经鄙视过这个人的记忆,遗忘了曾经参与过的“宣扬恶名”。 相夫光子只觉心下一阵恶寒,几乎要把眼瞳深处的藐视跟嫌弃通过表情释放出来,但她终究没那么做,对比曾经一张张可憎的嘴脸,如今的境况,只让她感到无比可笑。 她笑的,不仅仅是这些邀宠献媚的生物,更笑她自己,从一个陷阱,跳到了另一个漩涡,而成就此种局面的人,正是她自己。 落月啼小婉在堆满甜点的餐桌前啧啧称赞圣母准备的饮食相当符合标准,那热乎乎甜腻腻的奶油,每次看到都叫她垂涎三尺,于是忘乎所以,转首间将蛋糕无意识扣向身后……软绵绵的物体上。 她循之向上看,一张没睡醒的娃娃脸登时进入视角,对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穿奶油色小熊图案的睡衣,不过经过真正奶油的点缀,还是显得不大协调。 “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带你去换衣服好不好?”小婉一脸歉意,把合十的双手举过头顶央求。 “没关系的……这是哪儿啊……”娃娃脸总算清醒了三分,随后跟上来的另一个把小熊抱枕塞到蓝头发怀里,对着小婉礼貌一笑,爽利相告:“对不起,小婉少主,我们两个是千影城城主府的水玲珑、火玲珑,今天来这里探望倩儿城主,给您添麻烦了。” “原来你们就是‘玲珑双子’啊!难怪长得一模一样!”小婉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两人的来头上,她们姐妹两人可是千影城的名人,还是倩儿的心腹,年纪轻轻就才华盖世,惹人惊羡,由于长得一模一样,因此只能通过发色区分了:“蓝头发的这个是水玲珑,那你就是火玲珑咯?” “正是。”相对来说衣着和气场都比较突出的橘发姑娘替妹妹做了所有发言:“水玲珑嗜睡,让您见笑了,属下这就带她去换衣服。” “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把她的衣服弄脏了,不嫌弃的话,就到我那里换一件吧。” “那就有劳小婉少主了。” 一个清醒,一个迷糊,小婉仔细打量这对迥然不同的双胞胎,很觉有趣:“那你们见到倩儿了吗?” “还没,因为不熟悉路,所以走错了……直到遇见了您。”火玲珑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水玲珑则继续旁若无人的打哈欠伸懒腰。 “放心吧,倩儿和全夫人都没有大碍了,我带你们换完衣服,你们就去玲珑院看她吧。” “多谢小婉少主!” “啊……那小姐她醒了吗……”揉动惺忪睡眼的水玲珑徐徐打开了那双同色的圆眸。 “早上我去的时候还在睡觉,这会儿应该醒了吧?”小婉满怀希冀的笃定点头。 “未必吧,要是真的醒了,怎么会不来参加宴会呢?” “可能是有其他事耽搁了吧。”火玲珑乐观天然的弯起了嘴角:“从好的方面讲,倩儿少主正在养精蓄锐,打算以最佳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各种人生挑战!所以她一定安然无恙!” “从坏的方面讲,她心神俱惫,除了休息睡觉根本没力气做别的,所以……” “诶?”小婉面上的笑容随着远处树荫下流动而过的影子逐步消褪,在玲珑双子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之际,心下纳罕:“怎么会有陌生人在凝光城里出现呢?” 小婉口中的那名陌生人,在不久后抵达护光城的宴会场,那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满头金丝,上唇蓄着一撮狂放不羁的小胡子,神色飞扬让人联想到凝光城里最活跃的几个人,他走马观花穿越人声鼎沸的会场,最后跑到舞台上,对着扩音器高声一句:“大叔我回来啦!” 虽然护光城的宴会没有凝光城那么进出严谨,但起码也是殊容亲自派人盯着的,不可能有浑水摸鱼的随随便便潜进来,而眼前这个衣着时髦,有着不符年纪的活力帅大叔,显然是众人眼里陌生的外来者。现场的热烈气氛被他一声骤然高呼中断,人们开始注意这个皮肤晒出自然黑的男人,口中一致的疑问是——你哪位? 轻快的音乐还在一首首不重样的播放着,跟随韵律舞蹈的人却依次停下了脚步,直到那位病愈登场的晴尊走入人群,氛围才稍有缓和。 “纳连先生,好久不见。”碧笑意盈盈的伸出手与之相握。 “许久不见,美丽的晴尊大人。”被唤作“纳连先生”的男人却托起晴尊的手背,轻轻覆上一吻。 这典型的花国招呼方式显然在光域这边尚不流行,而玉灵碧却很随遇而安的接受了:“纳连先生,这次怎么有时间回来?” “是来还东西的,晴尊大人。”纳连从怀里掏出一个戒指盒般的东西,双手奉上:“托您的福,有了这个,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 “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听上去很客套的场面话,经过晴尊的嘴巴一说出,就多出了浓厚的诚意来,两人攀谈的过程中,门口的喧闹声宣告着天地盟其他的主角们到场了,以风扬为首的上主大队光芒四射的现身于此,举手投足间尽显非凡气度。 纳连先生一看到寸头的黄毛,立刻奇怪的自问起来:“这小子怎么长得这么像我女儿啊?” 玉灵碧忍不住乐出了声:“先生仔细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一个身姿挺拔的壮实男人蹑手蹑脚状往芙菱的方向蹭步,动作表情幽默滑稽,引人发笑,第一个发现他并即将发出惊呼的是纳连也俊,在受到此人手势暗号后不得不把呼声咽了回去,反观芙菱,还在浑然不觉的玩着手里的九连环。 “嗯哼!”大叔清了清嗓子,不加掩饰那独特的声线:“最近有没有闯祸啊?” 芙菱一边捏着手里的玩意儿一边浑若无事的应着:“祸不是随便闯的,要把握时机!” “是这样啊,啊哈哈哈哈!” 直到这粗犷的笑声乍起,芙菱的耳朵才恢复正常状态,她略觉奇怪的转头一瞅,顿时尖声猛叫:“啊啊啊啊啊啊!” 距离比较近的人习惯性堵住双耳,稍远些的也纷纷看了过来,芙菱超高分贝的一嗓子震撼全场,墙上的玻璃窗跟着乱颤不休。 “黄毛……你是要用声音谋杀我们吗……”惨遭听觉荼毒的小婉抽搐着把手搭上她的肩,而芙菱本人还是安静不下来,无比激动的瞪大双眼,指着帅大叔连番尖叫。 “喂喂,这么久没见了,你的第一句问候就是这样的吗?鼓膜震破了哟。”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而且是忽然的出现!”芙菱的惊恐里掺杂着不知如何表现的喜悦,一会儿红着眼圈,一会儿又语无伦次,最后,终于彻底宣泄出来,满世界都听得到她那一声——“老爸!” 这个称呼带来的威震力绝对不亚于她剃光头那会儿,这个看上去风流倜傥的帅大叔竟然是她跟也俊的父亲?纳连尤生是鼎鼎大名的商界奇才兼文武全能的国府成员在光之国并非鲜为人知的事儿,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屈指可数,他常年在外域工作,既有自己的产业,又有圣鹿亲自颁发的国府成员职衔,也正因为久不归国,才能在允帝逻的黑暗统治下侥幸逃脱,尽管如此,他每年还是会往家里寄钱,顺便用稀有的宝物去买通当时难缠的贵族阶层,用以求得家人平安,因而,芙菱自小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便不足为奇了。 芙菱扑在老爹怀里喜极而泣时,也俊正搔着脑袋一脸羞涩的告诉父亲自己交上了女朋友,纳连尤生听了以后哈哈大笑,扬起手在儿子头上拍了拍:“干得好!不愧是我纳连家的儿子!” “他老爸鉴定优秀儿子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啊……”小婉和千刺齐齐吐槽。 “那小芙呢?有没有向你哥哥学习?” 芙菱从父亲的怀抱里离开,站直了身刚要狂喷老哥一顿,自己的肩膀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搂住,她本能的抬起胳膊肘,还没来得及捅过去,就看到了近距离那抹明亮的紫色。 洛紫星涵一出场就毫无避忌的找芙菱勾肩搭背,一副相当熟络的模样,芙菱虽然没有直接动粗,但在心里已经把这堇丝猴骂了个狗血淋头,强作淡定的表情也略略有些发抽:“你……干嘛呀!” “都这么熟了,害神马羞嘛!” “谁跟你熟了……!” “啊哈哈,芙菱,这是你男朋友吗?头发染得不错嘛!” “不是!他之前不这样的,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芙菱说着狠瞪洛紫一眼,并附送狠命踩脚。 洛紫星涵面不改色,笑悠悠点头行礼:“叔叔你好,我叫洛紫星涵,请多指教!” “你跑来这里干嘛……还攀亲带故的……找打!”芙菱的手伸到洛紫星涵后背使劲儿的一掐,从牙缝里挤出了她的愤慨。 洛紫星涵脸色虽青,但笑容依旧,纳连尤生一见他就表现的相当喜欢,几乎认可两人关系似的说着让芙菱全身抽筋的话:“星涵啊,可以这么叫你吗?你的家在哪里啊?都有些什么人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今年多大了?结婚没有啊!” “爸!”芙菱到底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声,横挡上前,并把洛紫星涵用力往出口的方向推搡:“我有话跟他说,谁也别跟来啊!” “放心!你老爸我懂!”傻气天然的纳连老爹一副热衷八卦的模样,兴高采烈的样子充分说明他有多么赞成女儿和这样的小伙子交往。 也俊无力的摆摆头,千刺则痞样十足的吧嗒吧嗒嘴:“都学会占便宜了……你看,洛紫星涵就是让你带坏的!” 也俊听见这话立马不乐意了,一手指住千刺:“那我是谁带坏的?我是你带坏的!” 千刺佯装没听到,余光一瞥瞧见了落月啼小婉眼放贼光的一幕,方才纳连先生交给碧姐的小盒子在她手中反复翻转,冷不防盖子打开,一个只有普通魔方九分之一大小的盒子旋即坠地,盒盖上赫然标着一句充满恶趣味的文字“踩我你就死定了”。 小婉无语的抽抽眉头,直到千刺没心没肺的把手搭上她肩膀,才回过味来,“啊啊啊”夺命狂叫了一顿,绝不亚于芙菱的音量霎时间充斥全场,她慌忙捡起地上的东西藏在手心,千刺连贯的拍肩动作又险些让她的心脏跳出来,不乐意的拧起眉毛,鄙视刺猬头:“吓死我你要怎么负责!” 千刺挂在她肩头的手没有离开,反而再拍了两下,仅一句话就让小婉瞠目结舌:“还不知道?这个东西要是暴露了,你才需要负重责。” “……这……到底是什么啊……” “它是一只空间存储器,名字叫‘不许踩我’。” “不许踩我?”小婉难以置信的咧了咧嘴:“听起来也太囧了吧!哪个脑残取的!” “那个脑残……”千刺两眼无神的转头看她,口气一本正经:“叫做玉灵碧。” 落月啼小婉当即石化,恨不得把自个儿的嘴缝上,再在外面贴一万层的胶布! 不远处角落里手端红酒杯独自品饮的相夫光子,孤寂的视线在会场内来回游走,这看似和谐的景象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汹涌的暗潮呢?念柳擦身而过,身上浓郁的香水气味拉回她飘荡的思绪,她略略环视一周,若无其事的起步跟上。 Chapter 0665 “洛紫星涵!你到底想干嘛呀!”一出会场,嘉琦芙菱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死命拧住洛紫星涵的耳朵,直到把他疼得求饶连连,才余怒未消的撒手:“在我老爸面前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皮痒!” “我开个玩笑嘛~”洛紫星涵无辜的傻笑,试图抚平芙菱的怒火。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芙菱听后怒上加怒,又连踹了他三脚。 “啊!你看!那只猪会飞!” “拿我当白痴!我揍扁你!” “啊!你看!是相夫光子!” “你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吧!” 各种拳打脚踢声混杂在洛紫星涵身上,可他仍执着的指住某个方向:“我没骗你啊!你看!真的是红发……啊!” 最后一脚芙菱不慎踹中某人的关键部位,在其颤巍巍倒地之后,果然注意到跟圣母一前一后消失在转弯处的光子,芙菱觉得很奇怪,虽然圣母是光子重新扶植的,但她们两个应该没有私交才对啊……薅起洛紫星涵的领子,芙菱才不管他痛成什么样,一溜小跑跟踪过去。 圣母宫内,竟然有曲折绵长的地道!当芙菱悄然开启里面第二道门时,被一堵无形的墙阻隔了,正苦恼之际,洛紫星涵上前挥手轻拍,透明结界转瞬消失。 “你还挺厉害的嘛!” “这种结界不算什么,走吧!” “等一下!我告诉你啊!”芙菱转转眼珠,还是决定把话提前讲明白:“待会儿,不管听到了什么,都要装作没听到!出了地道就立刻忘掉!要不然……我就踢死你!” 洛紫星涵恐惧的一捂下面,可怜兮兮的撇嘴央求:“别这样嘛,人家好歹是个男人……” “以为我听不懂吗!找打!” “别别别!我答应你就是了!” 地道的终点,竟然是穆高在世时居住的夫人殿,在经过了数道结界之门后,芙菱总算如释重负的舒出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像个贼,而且是监视好朋友的可耻小贼!用力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出去,她重新振作,反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种好奇心,嗯,一种好奇心。 “近来,反光党有什么异动吗?” “前段时间没有,但是最近,御政宫的两个原有成员,开始出现暗中监视我的举动,因为怕被他们发现破绽,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圣母总算能放开胆子坦言一切:“要不是今天人多,我又借故把酒洒在身上,到现在也没机会跟你单独碰面。” “你说的那两个人……”光子品一口红茶,幽幽笑起:“是她们吗?” “你也看出来了?”圣母颇觉意外。 “她们两个极有可能是相夫兰咏的人,那个老太太虽然现在销声匿迹,不问世事,但难保哪一天不张牙舞爪的回到台前,大掀波澜,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或是降低她重新崛起的几率,现在,有必要把和她有关联的同党一个一个揪出,因为他们……绝对都是反光党的成员。”话到这里,相夫光子眼底爆发的杀气凛冽阴寒,令圣母望之生畏。 芙菱在光子离开夫人殿前先行撤离了地道,却在回到圣母宫时看到两个鬼鬼祟祟在门口抻脖眺望的女子,多亏洛紫机灵,拉着她躲到一个挂帘的后面,不消多久,圣母和相夫光子也从地道上来了。 二人简短的对视一眼,由相夫光子率先开口,吵声立时响彻内外:“圣母,这次击溃叛月过程中我遇见了秋依,她可是说你从她那儿捞了不少好处,你现在怎么还好意思四处敛财呢?” 圣母念柳亦是灵活自如的配合起来:“相夫光子!你闯进我的寝宫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吗!简直放肆!别以为你没阻挠我重新登位我就欠了你!这位子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你不过是没资格夺走而已!” 两人争执的过程中,门外两个监视者一直在偷听,她们双双离开后,扰人的对战才终于骤停,光子临行前严肃的嘱咐念柳,万不可露出一丝马脚,给相夫兰咏起疑的机会。 与念柳“不欢而散”后,相夫光子在通往宴会场的过程中,远隔百米看到了木樨花树后隐约浮现的几抹熟悉身影,再近一些,果然是风树、奇斯尼和米荧,不过她的唤声在出口前就已生生咽了回去。 木樨花树旁有一座石材小房,背贴墙面靠住,刚好可以遮挡身形,顺带把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总是纠缠师兄!”米荧愤然的指着奇斯尼大叫,柳眉倒竖。 “纠缠?我为什么要纠缠他?你自己不会问吗?”奇斯尼不慌不忙的回应,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的变相承认使得米荧更加愤怒,这不禁让避于暗处的相夫光子心生疑惑,相处的这段时日,她十分清楚米荧的为人,这姑娘绝对不可能无端端的发火,还恼怒到这个程度,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你叫奇斯尼是吧!是光子的部下对吧?我要问问她!为什么留你这样的家伙在身边!” “你去问啊,我无所谓。”奇斯尼不客气的回击完,两手一摊,无所畏惧:“只要你的师兄能承受接下来的狂风暴雨就好。”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你们别吵了。”未曾参与其中的云罗风树无奈的出言中断两人的口舌较量,先是对米荧说:“你先去宴会场,我等会就到。” “不行!我不放心让你跟这家伙独处!他万一再做出那种事怎么办!”米荧窘迫的双眼里溢满泪水,赫然是一副无法释怀的难堪神情。 “喂……女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逼我出手……”奇斯尼压低声线,气息里卷带的杀气却刀一样凌迟割来,他的手刚刚伸到后背,便被云罗风树一把抓起。 “奇斯尼!我警告过你,不准对米荧、光子还有这里的其他人动手,如果你做不到,就算强迫,我也会让你屈服!” 奇斯尼轻淡的从云罗脸上一瞟,收敛了怒放的杀气,不咸不淡的撇过脸去:“还是先管好你的小师妹吧,激怒了我不要紧,要是惹怒了你的心上人,可就左右为难了。” “油头粉面的!看你就不像好人!你是在挑拨我跟光子的关系吗!” “你喜欢你师兄不是吗?那么相夫光子就是你的情敌,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米荧被几句话驳得面红耳赤,云罗风树也无言以对,气氛尴尬而紧张,最后,以米荧羞愤难当的逃离此地草草收场。 “风树。” 一声轻唤,让奇斯尼在趔趄中险些跌倒,他面有惧色的回头,睁大的眸子里满是红发女子的倒影。 光子的目光有意错开奇斯尼,径直同云罗风树对视:“我有话问你,跟我来。” 奇斯尼黯伤的神色里满是对红发女子的眷恋及被冷漠忽视后的绝望,他忍不住追过去,声嘶力竭的呼喊:“相夫光子!” 光子停步,微微侧首,却仍不肯与其直视:“你救了我,我很感激,谢谢。” “你的意思是……从此,要跟我形同陌路了是吗?”奇斯尼微微低头,刘海遮住双眼,荡下一片沉重的阴影,他的声音出现颤抖,好像一下子被伤到体无完肤。 相夫光子陷入沉默,良久,迈开步伐火速朝宴会场的方向移动。 神祖大殿外有一座八角凉亭,屹立在高高的石砌假山上,是登高远眺的理想去处,也十分适合不被打扰的交谈。 相夫光子靠住凭栏坐下,开门见山:“风树,你说过,不会欺骗我,那么我现在就请你告诉我,米荧那么愤怒,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奇斯尼……跟你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并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两个由我牵扯到一起的人,在背地里古古怪怪,实在没办法让我继续忽视。”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云罗风树没有回避和闪躲,卸下千斤重担般流露出轻松的一面:“奇斯尼手里,有我师父的东西,那是师父生前一直带在身上的,可自从死后,东西便消失了,我以此推算过,师父或许没死,但直到奇斯尼出现,并握有那面镜子,我才发现……或许一直以来,我的猜测都是错误的。” “东西?是指他杀死连蟒所用的那面镜子吗?我以为那是施展幻术的道具,原来是你师父的……”相夫光子恍然大悟,很快又不解追问:“不过,你怎么会觉得,你师父还活着呢?” “因为当时和镜子一起消失的,还有师父的遗体。”云罗风树沉痛的合起两眼,仿佛忆起了最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师父非常珍爱这面镜子,几乎从不离身,现在奇斯尼拿着它,师父没有出现,是不是就意味着……” “你留在光之国,也是为了寻找你的师父,对吗?” “是……” “米荧知道吗?” “我没对她说过,但我一直没有停止寻找师父的下落,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师父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我还是……” “我帮你。” “嗯?” “如果你真的觉得他还活着,那我们一定能够找到,我帮你。” “光子……” “好了,不用说了,只要记住你云罗风树的事就是我相夫光子的事,这就足够了,不要总是一个人把心事藏在心底,以后要学会……主动告诉我你的秘密。”相夫光子伸手拍拍他的肩,温煦一笑。 难得一见的欣然从云罗风树微挑的嘴角上浮现,与那双星辰般的明眸对视,他的两片天蓝亦明媚绚烂,暖然生彩。 “关于奇斯尼,你预备一直和他冷战下去吗?”问这句话的时候,云罗风树略含忧色。 “我对他的感觉很复杂,我不知道他的来历,却觉得他应该是个‘干净’的人,但他之后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无法谅解,说实话……我有些怕他。”此前略微存在的隐忧,在脱口的刹那被其本人证实,那个未知出处的少年,的确给人以不小的神秘莫测感,即使是毫无防范将他领回凝光城的相夫光子,也开始渐渐有了不妙的预感。 就在当天深夜,她最不愿预见的事情顺理成章发生了,嘈杂淹没了宁谧的皇城,人们穿着睡衣徒步赶到,在至尊圣殿的里侧,亲眼目睹了奇斯尼被助贤扣押在地的一幕。 相夫光子的心脏狂跳不止,因为她看到奇斯尼抬眼的瞬息朝自己投来了一记诡异的邪笑,她觉得自己的双眼被针戳中,痛入骨髓。 “奇斯尼,你来后殿做什么?不是告诉过你这里是不能靠近的吗?”相夫光子嘴唇发抖的讲出这些话,她手底下出来的人,做出明知故犯的错事,她第一个怨责的,便是她自己。 奇斯尼呵呵一笑,暗淡无光的两眼笼出一片阴霾:“你还告诉过我不许乱跑,我不也追到雷之国去了?” 光子气结,本想奚落他一顿,但看到那双无辜里透着邪气的双眼,就莫名的不想张嘴了,最后,她选择背过身去,把这个让她无可奈何的小子彻底无视。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好像来得太晚了。” 扉梦之寻步入的一刻,奇斯尼的面孔前所未有的狰狞,尽管只是很短暂的停留,依然被宁日潇尽收眼底:“是太早了,寻先生。” “是我算错了时间,不过,应该不会影响诸位制裁犯人吧?” “寻大人,这是国府的内部事宜,我们还是回避吧。”跟随在后的水无痕叶不得不提醒照比之前不知“开朗”了多少的师父,始终没有因为跟阿碧的亲密关系而干预光之国的国事。 然扉梦之寻,却一副并未打算离开的样子,他笑着看向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傀儡师,话语却是针对整个天地盟而来:“各位难道不想早些知道,我所谓的‘诚意’吗?” “晴尊大人还在零界宫,我现在把奇斯尼关进大牢,你们先过去吧。”需要抉择的时刻,助贤做起了开路先锋,无需绳索或铁链,单凭一只手就卸下了奇斯尼全部的反抗力气。 一众于数分钟之后抵达零界宫,包括外来人员扉梦之寻师徒二人,入座后,傀儡师先生省去不必要的开场白,所言直截了当:“我知道……降服叛月boss的方法。” 此言一出,果真换来了神色惊变的连锁反应,宁日潇甚至也迫不及待的追问:“根据情报显示,即便是叛月的干部级成员,也从没见过boss的长相,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弱点的?” “这情报……是叶给你们提供的吧?”欣赏着四代上主们失措僵硬的表情,傀儡师先生随和地一笑:“放心,叶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送回叛月……而且我这次来,真的是为了跟你们一起铲除这个组织,以及它背后的天魔教。” “那么就劳烦寻先生,告诉我们,叛月首领的弱点究竟是什么?”玉灵碧代表全员道出了内心最大的疑问。 “他也是‘双十钥匙’之一……传说中的‘第一天道寄宿体’。” 宁日潇目光一紧,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展露出显而易见的震惊,她注视扉梦之寻的眼神满是狐疑和戒备,并未因为他的猛料大爆而冲昏头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首领到最后,不是要把自己当钥匙献出去?他是这种会拿性命做赌注的人吗?” “为了达成目的,有些执着的人就是可以连自己都牺牲,在场的诸位不也一样么?为了击杀叛月,已经不止一次舍生忘死了吧?”寻不以为然的耸肩,语气轻描淡写。 “这虽然是个重要的情报,不过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呢?而且,这跟击溃叛月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需要开启临界之门。” “那是因为,他有一个其他寄宿体所没有的……致命弱点。” Chapter 0666 风摩以悠对奇斯尼的审讯截止到次日下午,当奇斯尼被无罪释放并明目张胆回到凝光城时,人们以为风摩总长要么就是神思出了岔子,要么就是另有决断。 结果,她一句话逼退了所有想入非非的判断,语声如常严肃冷酷,在看到相夫光子时更是掺杂了几分无奈和请求:“把你的人管好,至少,不要由着性子胡来。”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相夫光子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更清楚以悠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番话,她在众人的讶然中掉头走到低头不语的奇斯尼身旁,轻声甩下一句“跟我来”,便马不停蹄朝凝憾宫方向去了。 奇斯尼略弯起嘴角,比起彼时的邪恶稚气,此刻更多了些许纯粹的味道。 “说吧,为什么去偷光之心?” “你为什么不去问那个司法府的总长?” “现在是我在问你!”光子终于肯把头转过来,在直对起奇斯尼认真期许的目光后,又有些不忍发作了,放平口吻,听上去柔和了不少:“以悠既然把你放出来,那就证明你是无罪的,但你的行为又怎么解释呢?跑去后殿,触摸光之心?如果你再往前走半步,就别想像现在这样安生的站在这了!” “这么说,我要感谢光子少主,以及那位看你的面子才放我一马的以悠总长了?”奇斯尼无所谓的笑笑,耸动肩膀间重新勾起光子的怒焰。 “不许你这么说以悠!法律面前,她从不看任何人的面子!是因为她识破了你去后殿的真正理由,只是给予我这个监管人一些警告,便已算是惩处了!” 奇斯尼纠结的望了她一会儿,终于泄气般的瘫下了双肩,无力道:“还不是因为你……” “我?我又没让你……” “因为你不理我。” 光子习惯性的张嘴意欲回驳,却被他这个看似漫不经心讲出的理由刹住了,她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节,更加困惑的圆了圆眼睛。 奇斯尼看她这副模样竟忍不住发笑,用一记戳额头的动作拉回了她乱飞的思维:“开玩笑的,是我太无聊了,就自己去至尊圣殿转,可是看到光之心真的很好奇,所以就……没承想被那个银发小子发现了,差点把我宰了。” “活该,叫你胡来,如果去的是荆棘,你现在已经脑袋搬家了。”光子斜了他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又有点恨铁不成钢。 交谈间彼此紧皱的眉端总算松开,红发女子如释重负的对着皎洁的月色绽出微笑,看来今天,能睡个好觉。 打开心结的另一边——奇斯尼,就没这么好的兴致了,因为他看到步步逼近的傀儡师正带着阴险莫测的笑容靠近自己,随时可能化杀气为真实的锋锐利刃,割破他浑身上下的血管和神经,尽管称不上畏惧,但这种可怖的气息,还是让奇斯尼本能的后退了半步。 “你怎么还没出城?不怕被人发现么?” “托你的福,比起对我的怀疑,你显然更受这里的注目。”视线交汇的刹那,一只浑身竖立着钢片的傀儡从寻身后鱼贯而起,径直落在奇斯尼身后,力道猛烈,却不留半点声音。 当鲜嫩的皮肉被冷刀贴伏,品尝到万刀入肉的痛楚绝望前,奇斯尼咽了咽口水,汗水已不自禁自颊边滑落:“你要杀我……?” “杀你也不会在这里,只是想警告你,不要再做影响计划的事。否则……” 其中一片利刃迅速透过衣衫扎入他肩膀的骨肉中,刺痛袭击大脑,他下意识□□,也只能尽量克制着,不使这吃痛的叫声传播太广:“你究竟……想干什么……” “玛瑟克,你想使手段让那个红发的女人关注你,我管不着,不过,你险些破坏了组织的计划,单凭这点……便不可饶恕……”微笑加深的同时,扎入奇斯尼另一侧肩膀的利刃多出一把,鲜红顺着他纤细的手臂汩汩下坠,一直滴入湖畔草丛的泥土间。 奇斯尼本以为大难临头,不想扉梦之寻在插了他两刀之后,把傀儡收起了,离开时正值拂晓迫近,傀儡师先生萧索清瘦的背影随着一道席卷的凉风渐渐消失在远处。 草地里残留着风干的血迹,褐色宛如陈旧的铁锈,明明是不一样的红,他却在这时看到了瞳孔深处藏留的那抹火焰。 晴尊说有重要的事情跟大家宣布,晨起七时刚过,一众衣冠楚楚出现在零界宫门厅,齐齐步入时看到芙菱从一侧的楼梯下来,穿着厚厚的棉睡衣裤,短发蓬蓬宛如鸟巢,两眼迷迷糊糊的闭着,嘴巴里叼着满是泡沫的牙刷。 “闭着眼睛刷牙,什么水平?” “困的水平……” 小婉和千刺相继吐槽完毕,陆续坐到沙发里等候碧姐的差遣,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挂着无聊的信号慢慢从座后升起,固定到一定高度后,千刺对面坐着的人才看清是洛紫星涵,一手叉腰一手揉着头发无声无息的站在那儿,嘴巴张得老圆,放出大大的哈欠。 “哇!你什么时候来的!”小婉一惊一乍的指着身后的洛紫星涵嚎叫,并顺带批评芙菱:“你也不把你家这位看看好!” “谁家的啊……我家才不养这么没格调的宠物呢……”芙菱把漱口水吐到面前的茶杯里,看得倩儿木茉一左一右在那儿目瞪口呆。 “等会!你们两个……怎么都在这里呢?”小婉化惊恐为窃笑,不怀好意的挑了挑八卦的弯眉:“我记得昨天晚上,这里好像锁门了……没人进来住的吧?” 被调侃的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她,一知半解懵懵懂懂。 “嗨!大家早!对不起我来晚了!” 玉灵碧提着两只大食篮笑哈哈出现在门厅内,篮中飘出的食物香气惹得芙菱垂涎三尺,立即化作一只没膀儿的鸟飞扑过去,结果脚底打滑大头朝下,啃地了…… 随着她这么一摔,不但当事人自个儿清醒了,现场宁谧的氛围也顷刻消失,洛紫星涵快步上前把人扶起,关怀备至:“疼吗?” 芙菱艰难的仰起脸,可怜巴巴的含着眼泪,诚实以答:“疼。” “那为什么不哭?” “我都多大了还哭!”芙菱委屈的咬住牙,泪水呼之欲出。 “……”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哭一下吧。” “……真不坦率。”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就开始说啦!” “等等碧姐!这里的闲杂人等是不是应该请出去啊?”光子斜了洛紫星涵一眼,她都没让云罗风树跟过来,何况是和天魔教到现在还不清不楚的第三战神? “没关系啦!不是什么国府机密,而且星涵在我们这么久了,没出过大岔子,我相信他!” 相夫光子摆摆头,放弃了对碧姐言辞的回驳,因为她还是对这张明媚阳光的笑脸没有抵抗力。 玉灵碧清了清嗓子,笑容在一点点退散中,到最后启齿之时,竟有浓浓的遗憾:“是这样的,花之域弗瑞森国主,邀请我们去参加‘神府夫人’的诞辰周年宴,依照规矩,国主是不便出域 前往的,所以我想,请各位替我去一趟,也替我们光域,表达对神府夫人的怀念和敬意。” “没问题!交给我们吧!” “弗瑞森国主可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从小被乳母养大,就一直把她当成亲妈对待,我想,如果没有思克达逼死神府夫人的事,也不至于让整个花之国换天了。”途倩儿拍拍膝盖,爽利的发出歌唱般的动听嗓音:“碧姐,你觉得,我们是全体参与,还是只选几个?” “弗瑞森国主亲笔信函里表示希望包括你们所有人在内,集体参加,所以我才来征求你们的意见,想参加的,就一起去吧。” “奇怪……”宁日潇略蹙眉头,单手撑着头凝思道:“这种家事,依照弗瑞森的行事作风,应该不会这么张扬才对……” “难道……有阴谋?”芙菱精神了,一嗓子吼出宁日潇或许会讲的后半句。 “应该不会。”风扬和颜悦色的扬起了眉毛:“毕竟各国的上层都会参与,真的有阴谋,怕是弗瑞森国主也要焦头烂额了。” “我是一定要去的,现在想一起出发的,就举手示意,我好安排相应的事宜。”海蓁子起立,环顾一圈后缓缓说道。 这边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参与者征集,未关的零界宫大门内角,一双充满伤感和寂寥的视线正默默关注着这一切,奇斯尼的面色如纸憔悴,指间有干枯的血痕,嘴唇裂出一道道细密的红缝,与肌肤的苍白极端不符。他还在复杂的神思海洋中游荡,扑面的热气和清淡的茶香唤回了他的理智,让他一个错愕间,看到了玉灵碧满头的绿发,微笑的碧眸。 僵硬,语塞,他自己并未意识到因为紧张,忘记了眼前之人的姓名和应有的尊称,于是只能半张着嘴,好久没蹦出一个音节来。 “喝点吧!”玉灵碧托起他的左手,把盛着热茶的杯子放在青白色手心里。 鬼使神差的,奇斯尼就这样跟着玉灵碧进了一侧安宁如秋日湖水的茶室,听着女人闲话家常般的热情诉说,他眉上的锁度越拧越紧。 “还没吃饭吧?茶要少喝一点哦,我带了早饭过来,等下和大家一起吃!”碧抬起手朝他挥了挥,见奇斯尼呆呆愣愣没有反应,干脆自己坐到近处:“不过在那之前,让我把你的伤医好,可以吗?” 温热的绿色光芒水一样涌进他双肩的伤处,像注入新生的活力,刹那间被安逸的情绪包围,奇斯尼听着玉灵碧活力非凡的絮叨,竟然没有觉得烦躁:“他们都说呀,我应该用金灿灿的光能修复术,可自小养成了用绿绿元能的习惯,不过,不管是绿绿的,还是黄黄的,只要能救人,就都是最好的,是吗?” “为什么……你不问我受伤的原因呢?你现在替我白白医治,就不怕我再做出什么伤害你们的事吗?” 玉灵碧回给奇斯尼的暖暖一笑,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具热度的东西:“你现在肯这么说,就表示,你已经在后悔了,不是吗?懂得后悔的人,就会在下一次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我想,光子也是坚信了这一点,才一直让你留在她身边。” “是这样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与眼前仿佛久久不散的温煦笑容,奇斯尼没有排斥,没有抗拒的来到大家中间,第一次,近距离感受他从未想过会触碰到的事物。 一如既往的热闹,芙菱徒手理了理短寸的金毛,以及身上宽大大的睡衣:“我在纠结,什么样的衣服能搭配我的发型而又不显得违和……” “……寿衣。”也俊掩嘴轻说。 “滚粗!”芙菱飞去一脚。 “诶,芙菱,我可不可以也去啊?” “你都问了三遍了,不行就是不行!” “拜托啦!芙菱!要不然我只能求助你的父亲了!” “洛紫星涵!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用我老爸威胁我?看我不劈了你!” “别!救命啊!” 洛紫星涵惨遭芙菱“追杀”之际,小婉听得也俊一句自恋的语句后开始犀利的吐槽:“用美形容你一个大老爷们,好意思么你!” “你们女生还不是喜欢被人形容帅!” “我们指的是性格帅,难道你们也要性格美?”小婉的反击惹得众人捧腹大笑,纳连也俊也开始无言以对:“我告诉你,男女之间有些词汇可以共用,但不能通用!”言罢笑着指了指木茉穿的黑白格裙子:“就好比,我现在可以穿你的衣服出门,你却不能穿她的。所以说很多时候,女生比男生自由的多!至少在穿着方面~” “是吗?”异样的声音传入,基本和助贤荆棘保持一致从不参与调侃的景洛心情甚好的腹黑一笑:“我们男生可以穿着上身的皮肤出门,你们行吗?” 一句话杀灭了小婉的气焰,让一向豪气干云的大姑娘无语凝噎了。 “你们大家听着!”追了数圈连根汗毛都没碰到洛紫星涵的嘉琦芙菱因愤慨高举起手中一双奇葩物,看得众人再次瞠目结舌:“只要他洛紫星涵敢穿上这个!我就带他去!谁也别拦着!” “那是……仙人掌拖鞋?” “没错!洛紫星涵!你敢穿么?” 面对挑衅,洛紫星涵淡定一笑,魔术般从身后扯出棵三七草模样的水生植物来:“你敢吃下去,我就敢穿!” “这是沉哀草!你什么时候从荷颜宫摘的啊?!”芙菱指着绿油油的全株水草浑身抽筋:“这是我芙蕖香榭池塘里独一无二的!你什么时候潜进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的关注点不对吧芙菱……现在是让你吃啊喂……”千刺脸都青了,看到水草时的表情就像吃了一整年生脆的苦瓜。 “谁怕你啊!我自己种的我当然敢吃了!”芙菱大义凛然的抢过苦草,正要往嘴巴里面送。 见识过沉哀草苦涩程度的人们一概铁青了脸,并纷纷佩服起芙菱的勇气来,唯独相夫光子在这时问出了无比关键的一句:“……都没人发现芙菱被绕进去了么……” 嬉笑间决定了赴花人员,之后到了早膳时间,奇斯尼还没从欢乐的互动里抽出神来,便被一伙人推上沙发,手里有盛满的杯装牛奶,以及一块热喷喷的蜂蜜蛋糕。 “吃吧。”不知不觉,相夫光子坐到他的一侧,手里端着同样的东西。 奇斯尼终于舒展了眉间的褶皱,表情像被暖光浸过了轮廓,异常的柔和。 于他来说,阴影和阳光,就只能用此刻的温暖,与彼时深刀入肉的寒冷相区分了。 Chapter 0667 “神府夫人”是弗瑞森以所居地点的名称替乳母拟定的名号,作为花域民众最尊崇与膜拜的“神”,弗瑞森的“母亲“自然受到举国上下的关注,可惜弗瑞森上位时,老人已驾鹤仙游,否则如今可以媲美国母的,神府夫人当之无愧。 天地盟一行数人,在外务总长惠茵海蓁子的带领下,乘马车于规定时日内驶进花之国国都城,弗瑞森为乳母举办诞辰周年宴会的地点,是他做亲王时毗邻皇城的府邸,一组神国气息颇为浓厚的高耸建筑,占地面积庞大,外围圈着黑褐色的花岗岩石墙,正门朝北,两座五人高的石雕雄狮左右林立,精神抖擞栩栩如生。走过院落中间纵向平铺的百米黑毯,一行人最终驻足在主建筑——“神府王邸”的大门前,第二次出示身份识别卡与越国通行证。 逝者的诞辰周年纪念宴自然不会有喜悦和欢腾的色彩,不过是用空前绝后的隆重和庄严,来取代本该呈现的豪迈,举办宴会的大厅承尘挑高,有足够的空间垂挂光华万丈的巨型水晶灯,厅内有八根堪比千年古树树桩般粗硕的大理石黑柱,被灯光照耀出表面的幽暗纹路,地毯和壁砖皆采用冷沉色调,在敞阔的空间里,各国来者偶尔发出的低语,显得是那样细不可闻。人们身着庄重的服装,基本上没有不分场合违背礼数的,光之国来者相较之下年纪尚轻,亮眼夺目,笔挺而毫无重复的黑色制服在几人身上穿出飒爽的风姿,等候宴会正式开始,他们将由海蓁子作为代表,送出四代国主献上的祭礼。 “人好多啊。”相夫光子从司仪府接待人员的手中接过葡萄酒杯轻轻喝了一口,环望身周不禁感触良多:“差不多能赶上我们祭典的规模了吧。” “弗瑞森国主请来各国王室及上层,虽说不至于个个到场,但这样的规模,已算是轰动术法界了。”常年奔走外域的海蓁子早已习惯了见识各种场面,无论大小高低,也无论安逸险恶。把酒杯放在接待员送上的托盘里,海蓁子转身与同行伙伴们低声论起了花国局势。 “此前猜测弗瑞森国主举办这次诞辰宴的目的,我想,无非是为了安内攘外,花之国这几年来,在思克达的带领下军力已一天不如一天,以当今新主心高气傲的秉性,是断不能接受以钱财换取和平这样的谋生手段,所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世人知道花之国的强大。” “那么‘安内’,又怎么解释?先不说举国上下个个称颂这位新君,就算有反抗者,也不敢轻易造军务府的反吧?”相夫光子在一边疑问,芙菱则似懂非懂的拼命点头。 “西菲娅的事,已经明确体现出,花之国王室内部的混乱,经过弗瑞森上任后的种种举措不难看出,他是赞成公主的想法的,不过,他也知道,想整顿国府的风纪,在如今无异于难如登天,在近期的花国新闻里,一次彻头彻尾的国府成员作风调查,就只拉下几十名高级人员,在花之国,这个数字未免太九牛一毛了。” 相夫光子嗤笑一声,扬起高傲的面孔,鄙视着老鼠般肮脏行窃后又侥幸自喜的狗官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几个落马的,也都只能算他们倒霉,后台不够硬,或是得罪了某些人因此遭到举报,真正有可靠背景的人,就算杀人放火也能够瞒天过海全身而退,这就是花之国从未改变过的潜在准则。” “既然如此,弗瑞森国主没理由不知道啊,何必还白费力气?”芙菱一脸“替那位国主感到疲惫”的无力模样。 “能抓几个来向老百姓交差也算好的,毕竟想要稳定,民心不能不理会,不定期弄几个人缘差没靠山的罪官,他如何向花之国的众生交代?” 话题进展到此,已成为相夫光子一人的发言会了,海蓁子从方才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的瞻前顾后,平和淡雅的面容也在不觉间被不知名的浅浅阴霾所笼盖。这时候,猫在几个大人中间的笑霜探出小脑瓜,拉了拉海蓁子的袖口,又碰了碰光子的衣角。 “霜儿,怎么了?”光子蹲下身,只有在面对这个孩子时,表情才无一丝漠然。 “笑霜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妈妈呀?”小手挂上脖子,嫩呼呼的脸蛋也习惯性的靠了上来,不等姐姐答话,小丫头紧接着又说:“霜儿要告诉爸爸妈妈,不回家了,和姐姐们在一起!” 芙菱被她逗得忍俊不禁,连海蓁子也摒弃了方才的不安露出淡淡的笑意,光子摸了摸她稍微长长的头发,柔和道:“霜儿听话,不可以这么跟爸爸妈妈讲话哦,等一会儿,我们就找机会,求弗瑞森国主伯伯,帮霜儿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好!”甜甜一笑,并未完全修复成最初模样的脸蛋让人看了心疼不已,即便成为了不复当初的丑女孩,笑霜也从未更改过笑容的弧度,她就像从天堂的净土里降落凡间的天使,最是纯白无瑕,干净明透。 宴会即将开始,千篇一律的方式已不让众宾在兴致上有所期待,何况,这是庄严的“纪念宴”,即便伪装,不少来自术法界各地的政者们,也打算一拼到底。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抵达神府的,竟然是一拨超有分量的“贵客”。 眼尖的不难一下子便看出来者何人,也正因为如此,场内才会在瞬息间被讶声填满。为首一人,高大健硕,身形魁梧,浓眉鹰目,高鼻阔口,虽年过七旬,却气势迫人,极具威严,他身后跟着一众调查局本部的人员,年纪最大的不出四十,最小的竟然就只有十几岁。 历经过无数风霜的沧桑脸孔终于在看到故友弗瑞森的一霎后流露出和蔼的一面,他大步上前,双手紧握对方的手,言辞中不乏激动与概叹,以及深重的悲切,弗瑞森最后用尽全力拥抱了这位故人,两人并肩走向演讲台,府宴即刻开始。 光域来宾的坐席紧挨第一调查局,所以很容易就能看清楚局中人员的全貌,芙菱忘乎所以的发出一声尖叫,若不是光子及时堵住她的嘴,怕是要引来全体人士的围观了。九点钟的方向,一个穿着黑色男士礼服颈子上还系着规整领巾的小男孩正安静的坐在那里,虽然一声不吭,身形矮小,却挡不住那超强的存在感,柠檬绸的发色在漆黑的装扮间相当打眼,不管从哪个方位随意一瞥,都必定会在这一点上稍作停留。 芙菱等人还在小声感慨督翼侦破案件的高超才能,宁日潇又径自敛起了眉:“连第一调查局都能请动,真的只是因为私交甚笃吗?” “宁日潇你说什么大点声啦!” “是你应该小点声吧!”光子拾起一块糕点塞进芙菱嘴巴,拜托她别再吵嚷,几个人本来就够引人注目的了,不经意的一瞄,视线当即被拉抻过去:“你们看,那个姑娘是不是长得……很像一个人?” 芙菱大口嚼烂松软的海绵蛋糕,一拍膝头说:“我知道!人类嘛!” “……我是说她长得像一个人!” “你没说她长得像猪啊。”芙菱无辜的朝光子眨眼。 “……” “不是像,就是柳言飘钺本人,只不过妆太厚,轻易认不出来而已。”宁日潇说出了本该由海蓁子讲解的话,可听闻此言非但没有流露出应有反应的海蓁子,此刻竟然呈神游状态。 这,太不像往日的她了,尤其是在当下这种场合,没有人比海蓁子更懂得拿捏分寸、严谨对待了。 “海蓁子,你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心神不宁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宁日潇,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有个影子在这里忽隐忽现,最诡异的是……这种感觉,久远而熟悉。”话及此处,海蓁子意外地露出缅怀神色,大概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当时的表情有多么让人担心。 受邀参加神府夫人诞辰周年宴的,有各国顶级政者、王室贵族,以及不属于任何势力并享有无上盛誉的独立调查局,算是给足了弗瑞森面子,不过让相夫光子大为意外的,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的相夫兰咏,居然也在此时此地出现,除了是反光党首领,大概也只有文乐情妇的外祖母一条身份,足以诠释她的到场了。 不幸的是,相夫光子并不想看到她,故意扭开视线,哪怕胡乱张望也绝不落定在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更不幸的是,文乐的原配夫人,在这时发现了相夫兰咏的形迹。 老妇年逾八十,穿着花花绿绿的衫子,精神焕发满脸笑容,像是在替外孙女攒人气,更像是在为自己拉选票,硫琅如风没有到场,反倒给了她大展身手的机会,一张巧嘴哄得男女老少个个眉开眼笑,每场对话结尾都会附带几句热忱的自报家门,至少,术法界二分之一的权势拥有者们,都知道光之国有这么个能干的老太太了。 娄夫人看在眼里,恨在心上,她眼中的相夫兰咏一直是婚姻破坏者硫琅如风的培育者,因此没能压抑多久,便满怀敌意的走到老人面前,藏刀的笑容间毫不掩饰她的讥讽之意:“相夫兰咏女士,您不好好呆在光之国,路远迢迢来这里做什么呢?一把年纪了,还是少操点心比较好,万一闪到了腰,又想往谁的身上推责任呢?” 兰咏匆匆打量一眼娄夫人的打扮,心里顿生嘀咕:“就算没有文乐,这个女人的家世背景也不一般,怪不得敢这么跟我说话……先稳住她好了。” “哎呀!这不是娄夫人吗?失敬失敬,老身……” “年纪一大把了,照样不安分,难怪能生出那样的外孙女~”娄夫人丝毫不给八旬老人留颜面,相夫兰咏顿时一副五雷轰顶的受伤样,又让这位家世显赫的贵妇人嗤之以鼻。 “不知老身哪里得罪夫人您了,如风她是做过错事,我作为长辈也已经教训过她了,也或许是您记错了。”兰咏扬起一抹微笑,完全没有把愤恨的一面展现出来:“我的外孙女很好,让您不满意的,大概是我的小孙女,她的确不太争气……” “娄夫人您好,许久未见,您还是这么年轻。” 悄无声息的,相夫光子已然来到兰咏背后,一头惹眼的红发,让娄夫人立时露出欢迎的笑脸:“原来是光子少主,确实是许久未见了,上次你帮我做衣裳,还是前年的事呢,快跟我到那边坐。” 一身黑色礼服的相夫光子礼节性地点点头,走开前轻扫了兰咏一眼,笑容也在顷刻中结冰:“姑婆大人,真是难得,远隔千里都能让我听到您的声音,如果诽谤能使您健康长寿,我不介意牺牲一下名誉,毕竟……晚辈还要感谢您不辞劳苦用别人的家财性命养大别人的儿子呢。” 相夫兰咏当时用一个表情,充分诠释了她的隐忍和无奈,也让光子明白了,若不是场合约束,姑婆大人必然会重演终极审判宫那次的剧目,诸如倒地不起、状似濒死之类的。 有异心的地方必然有矛盾,有矛盾的地方必然有战争。 就在相夫光子离开去跟娄夫人闲话不久,海蓁子转身瞬间便被一泼冷酒从头顶浇下,琥珀色半透明的清凉液体顺着发丝滑过脸颊,最后渗进衣领里,也溅落到整洁的地面。 嘉琦芙菱恼火而发,再不顾及场合和地点,猛地推开摩格特拉,大斥:“你干什么啊!” 摩格特拉晃了晃空荡的杯子,端到海蓁子脸前故意用指尖磕出个响,一脸挑衅与不满。 宁日潇用软帕替海蓁子拭去头发脸上的酒液,准备将她带到换衣间去整理一下,未曾料到摩格特拉横档在前,甚至不假思索,出言攻击:“我倒是很想看看,到底是被泼了一脸水比较丢脸,还是被人们知道……你惠茵海蓁子说一套做一套更加丢脸!” “摩格特拉,在我动手以前,你最好离开这里。”纳连也俊在名媛佳丽们中间周旋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脱开身,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他轻轻夺走摩格特拉泼酒与恐吓海蓁子所用的酒杯,言辞间不乏冷意:“对女士动粗,并且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是男人的行为。” 摩格特拉火大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敢多做纠缠,只是退后两步,加快了责问海蓁子的语速:“我知道我亏欠你,也知道你记恨上次的事,不过我已经道过歉了,你为什么就是跟我过不去呢?我耗费这么多年的心血,好不容易凭自己考进了国府,虽然只是在小小的地方外务府工作,但你还是不肯给我机会!你让他们免我的职!还有脸说是我的朋友吗?” “我为什么免你的职,你心知肚明!”海蓁子悲切的摆了摆头,并未曾有一丝后悔:“听着,摩格特拉,你的努力我的确看到了,你能上任我也替你感到高兴,但仅仅是考进来还不够,你要持续做一个作风廉洁的国府人员,可你收受好处,意图干扰地方外务府的目标策略,玩忽职守,明知故犯,我只是免你的职,是在及时的提醒你收手,如果你再往前迈一步,你这辈子也别想获得自由!任何利诱都没有白白出现的,它必会让你见血!” “说的真好听啊,海蓁子大人,以及天地盟各位高高在上的上主……”裸背黑裙、烟熏浓妆的年轻女子款款踱来,一开口便是饱含敌意:“反正决定权在你们,你们怎么说就怎么是咯?摩格特拉,算了吧!好不容易弗瑞森国主要恢复文乐大人的官职,我们都有高升的机会了,何必纠缠于一个低微的官阶呢?哦,不对,连官都不算吧?只能说是……国府的走狗,比起高档次的爪牙们,你在外务府的等级,顶多算走狗!” 说完这些,柳言飘钺又开始嘲笑海蓁子的狼狈,她的嚣张跋扈终于惹怒了芙菱,黄发女孩失控的甩出去一个耳光,响亮的换来了飘钺简短的惊叫。黑色马尾的女人只是呆滞了一瞬,很快拿起另一杯带冰的香槟洒在对方脸上,嘴里愤愤的冒出骂词。 “够了!全都住手!”夹在中间痛不欲生的海蓁子横档上前,疼惜的替芙菱擦去脸上的酒,又满眼失望的凝视昔日患难与共过的同伴:“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一定要相互伤害吗?有什么不满,有什么隔阂,坐下来摊开说说,不就解开了吗?一定要闹到别人的地盘上来?今天这里的主角不是我们,我们有什么权利去干扰秩序呢?飘钺,摩格特拉,我有话想私下跟你们说。” “不必了!”飘钺不领情的挥了下手,冷酷而坚决:“无非就是那些嚼烂了的调调,海蓁子,留着你的嘴皮子去干扰那些外域友人们的思维吧!我和摩格特拉不会再被你骗了!什么福祸与共!有的人……只能同艰苦不能共富贵罢了!” 疏离的态度,冷漠的语言,敌对的决意,都让惠茵海蓁子悲痛欲绝,她几乎要把眼中的泪水尽数宣泄,但为了保持一个国家的颜面及风度,她也只能用微笑,来弥补被泼酒后的丢脸。 Chapter 0668 相夫光子一回来,就看到海蓁子芙菱发缕湿答答伏在面颊上,便跟着一起走进后殿的试衣间,芙菱脸蛋通红,不似平时所有,让她即刻发现氛围的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被人泼酒了。”芙菱一摊手,把正装外套脱了下来。 “烫酒?泼得跟柿子似的……” “不是啦,飘钺是连着冰一起泼的……”芙菱不厌其烦的解释,一见到海蓁子这么伤心,她自己的火气就不知不觉消退了。 “飘钺在,相夫兰咏也在,这真是个神奇的诞辰宴。” “还有更神奇的呢……你们看……”芙菱手一伸,指住十米外五点钟方向,只见一年轻小伙难为情的把一束花放到也俊手里,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不知说了什么,博得也俊眉开眼笑。 “目标更换了?”光子不可思议的睁圆了眼睛,配合起芙菱舌桥不下的搞怪神情来。 “你们想多啦,那是他的崇拜者,正表达景仰之情呢。” “哦!原来如此!吓我一跳!”芙菱才刚放松的表情转眼又绷了起来,一个起步跃得老高,一记重拳猛砸在洛紫星涵头盖骨上,芙菱忘形咆哮:“你怎么还在这里!刚刚不是把你撵走了吗!” “人家这不是舍不得你……你们嘛!啊哈哈哈!” “以为学风扬语气就没事了吗!看招!” “芙菱,别闹,注意场合。” 宁日潇的适时提醒,总算起了些作用,芙菱开始拉着走回这里的兄长衣袖,问长问短,问那个小伙子是他什么人。 “是我姐夫还是我嫂子?” 也俊郁闷的看着这无论何时都不忘脑抽犯傻的妹妹,对一脸竖线的其他人摊手解释:“因为太崇拜我,故意跑到花之国来找我拍照留念,唉,有魅力就是这么的让人苦恼……” 趁他不断撩拨刘海摆出各种耍帅姿势时,洛紫星涵没心没肺的来了一句:“这里也是平民百姓可以随便进的?而且是外国的百姓!” “不拆穿我你能死啊!混小子!” 宴场的一角,逐渐被躁动的气氛所笼盖,方才还因得到了也俊少主鼓励的司仪府新成员——来自光之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生臻土,转眼就被当成盗贼扣在了地上,亲自将人擒住的是军务府副长影照,青年一身术师装扮,显然是为这一刻做足了准备。 喧哗中,同样来自光域的天地盟人员不得不临近,参与事情的解决,他们听说,就在刚刚,这个少年出入的地方发生失窃事件,遗失的宝物非同凡响,居然是花之国最尊崇无上的宝物——武神黄金长杖。 “刚才我看到他鬼鬼祟祟进了神府右阁,等他出来黄金杖就不见了!赶快从实招来!” 影照亲口所说,便意味着他的亲眼所见,他的亲眼所见,在这片领土乃至于整个术法界,就等于是……切切实实的发生过。因为迄今为止,影照是整个花之国名声最好的一位国府人员,他为官清廉,不骄不奢,视金如土,洁身自好,堪称历代国臣的典范,人人称颂的真豪杰。 “我以为那是厕所!进去后发现不是就立刻出来了!你说我拿了你们的东西!证据呢?你们可以搜身啊!” “刚刚已经搜过了,你经过的地方我们也都找过,完全没有!虽然你没有藏在身上,但是不排除你用空遁术将金杖隐藏到其他空间,我们的人终日驻守右阁,从未发生如此事件,今天就只有你出现过,还不招认吗!”气势汹汹的阿空几句话就把臻土吓得魂飞魄散,瘦小男生颤抖着肩膀,求救地看向也俊。 “影照副长大人,我想请问一下,右阁在放置宝物时,有没有设置结界?” “当然!”阿空抢先回答,高傲自大:“我们设下了八重结界!就是为了防止贼偷的!” “那就简单多了,这个少年是我们光域的人,就读于皇家艺术学院,据我的观察与了解,他并不是一名元术师,更不具备破除结界的水平,还请影照大人,贝罗大人,以及弗瑞森国主明察。”也俊如是说道,收敛了往日的张扬不羁,独留令人炫目的儒雅风度。 “那可说不定!越是高手,越容易隐藏自身实力,究竟是不是他干的,只要拷打一问便知!” “等等,阿空。”影照右手边旋即走上前一名白衣女子,她腹部微隆,体态面颊都略显丰润,尽管不艳绝尘寰,也算是平淡中饱含雍容之气的娴雅女子了,她的语气宁静如烟,像是能抚平一切俗世的纷扰:“纳连少主说得没错,万一结界不是这个叫臻土的少年攻破的,我们岂不是乱抓好人?”语罢,礼仪周全的向弗瑞森国主行点头礼,才缓缓道出:“八重结界,不是寻常人可以破解的,而且需要耗费一段时间,这段期间,难道都没有人看到进出者的长相吗?” 阿空哑口无言,回头狠狠瞪了手下们几眼,低冷的呵斥:“你们当时都干什么呢!东西要是找不回来!我砍了你们!” “报告贝罗总长,国主大人,整座神府已经彻底搜过了,并非发现黄金杖的踪影,请问是否要继续搜查?”河木介前来报告请示。 “继续搜!以神府为中心,对府外的一切地点展开地毯式搜寻,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找到黄金长杖!还有!各个出入口全面封锁!在没有找到以前,任何人不许进出!”阿言气势凛然的发号施令,执着的目色宛如冷剑般坚韧锐利。 “这样不好,已经引起恐慌了,这次来的都是些国家级贵宾,就算人犯身在其中,我们也没有理由将人扣押。”影照虽然不甘心,但起码能保持一定的理性。 弗瑞森赞同了影照的建议,或许换做以往,他自己也会走阿言所说的那条路,然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不能再做一个狂放不羁的亲王。 危机往往在白驹过隙间迸发,从后殿疾驰而过的黑影越过熙熙攘攘的大厅,直逼封锁的正门,拥有敏锐应变力的元术师们立刻提高警觉,军务府总长更是不等国主下令,便拔腿冲出了被偷盗者瞬间砸烂的府门。 “看吧!我就说不是我干的!你们还不快放了我!” 影照立刻松手,亲自扶臻土起身,无比歉疚的低头致歉:“对不起!是我太草率了,我跟你道歉,以及……各位光域的朋友,请原谅在下的鲁莽!” 也俊摸了摸臻土的头,把他拉去一边,海蓁子则负责之后的事情:“误会解除就好,影照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臻土的事也交给我们。” “我觉得很奇怪。”宁日潇这时候由衷的表现出内心的疑惑。 “宁日潇少主有什么看法,不妨说来听听。”弗瑞森国主略略展示出兴味的一面。 “是这样的,国主大人。”宁日潇稍加沉吟,直白道出心中疑问:“偷盗者打从一开始就潜伏在这神府当中,但他没有提早动手,偏偏挑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行动,个人觉得,比起黄金杖,对方的目标更有可能是引人注目。” “那么他引人注目的目的是什么呢?”影照紧着眉头,片刻没有放松。 宁日潇苦恼的摆头,表示不得而知。 凝重的氛围像一团持久不散的雾霾,缭绕在每个人的脸上,让本就严肃的诞辰宴更显沉闷。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阿言带回任何消息,他是军务府里最出类拔萃的战士,在整个花之国军团里也是行动最敏捷的一位,这次冗长的等待让影照等人陷入不安,韶汀示意丈夫出去看看,被海蓁子抬手拦住。 “万一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计,宴场这边就危险了,我去看看吧。” 最是低调持重的海蓁子出乎预料,主动请缨,也俊、光子几人执意前去,却被海蓁子出声阻挠,她不再有半刻停留,疾步跃到门口的位置,转瞬在夜光下消失。随着天地盟上主一个显眼的举动,现场再次陷入躁动,光子一行人迟疑半晌,到底还是因为放心不下一路跟去。为了慎重起见,也俊倒是把洛紫星涵和妹妹芙菱同宁日潇一起留在宴场里,嘱咐他们观察形势。 芙菱摆出副专家的样子,没有眼镜起码可以上手推推鼻梁,她用手肘撞了撞洛紫星涵,唇不动牙动地悄声问:“不会是反光党干的吧?” 洛紫星涵虔诚的发表看法:“不好说,不过相夫兰咏在这,的确挺让人在意。” 循着人群望去,宴场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相夫兰咏正野心勃勃的注意着这里的每一员“国家级猛将”,与议论这次宴会规模不同以往的贵族们不同,她的专注力似乎更在于如何虏获人心,在异域也可以拓展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海蓁子一路追击,心底默数着当下的时间,过不了多久,宴会就该结束了,她有必要在那之前找到这诡异熟悉的气息的来源。大概是由于天气不好,乌云叆叇,整个外界也显得很冷沉,平日里繁华的闹市人渐稀少,像是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而提早做足了回家的准备,海蓁子越过平坦的柏油黑路,在一座挨靠着人工湖的小房前停下了脚步,但是很快,她又冲锋向前。 军务府总长呆滞的僵立在地面,红瞳被不知名的黯淡所淹没,海蓁子叫了几声,都不见任何反应,初步断定,是有人对阿言施展了强力的幻术。她伸手拍上阿言的肩膀,并使他正对自己泛出火光的双眸。 然而,变化并不如她所期盼的那样,眼前之人迅速消失,周遭也急剧地被漆黑无物的暗光抢占,等她发觉出来时,自己已深陷其中,任何努力都不奏效,像坠入深渊下的泥潭,无法自拔。 守株待兔良久,相夫兰咏并没能迎来理想的待遇,尽管此前她已竭尽全力让人们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好老人”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灵光一闪,透过老花镜不逊于年轻人的精准视力捕捉到此刻无人叨扰的米古拉局长身上,她粗略估算了一下彼此的年纪,发现竟是惊人的相近,于是喜不自胜,整理好苍苍白发,迈着矫健的步伐快速走去。 相夫兰咏先是恭敬的朝米古拉行点头礼,继而慈眉善目,笑声柔语:“米古拉局长,你好,我是相夫兰咏,来自光之国,今天有幸得见您一面,还请您多多指教。” “相夫女士,请坐。”听到这不符年岁活力四射的一番自我介绍,米古拉和蔼的一笑,让出座位移动到对面去,这样的举动让相夫兰咏大喜过望,她连连点头,用弧度更深的微笑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当下为神府宴场内角里唯一设置珠帘隔断的地方,发觉到相夫兰咏行踪后的娄夫人,并没能如愿目睹内中情形,她只知道,相夫兰咏此时正与术法界第一调查局的首领密谈,哂笑漫上嘴角,她挥动手掌用无声的形式叫来了同在第一调查局里工作的干侄子,在他的耳畔低声了几句。 宴会即将终了,弗瑞森已起步走上讲台,即将为本次神府夫人的诞辰周年宴做一个完美的收尾,隔着珠帘听到热烈掌声的米古拉缓缓起身,礼貌的对相夫兰咏说:“相夫女士,宴会就快结束了……” “局长!请千万不要忘记老身的恳求!老身在这里谢过您了!”一时情急,兰咏居然不顾礼数打断了米古拉的发言,并且加快了语速:“也请您放心!我的孙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件事,我会考虑的,那么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好好好!您请您请!”对于不乏风度的同时代异性,相夫兰咏的兴高采烈完全从脸上盛放出来,她谄媚的拨开珠帘,比出“请”的手势让米古拉先行离去。 米古拉的笑容在一眨眼间完全消失,继而身僵如木,双瞳圆睁,死捂心口慢慢倒下地去。 会场里爆发的热烈掌声是这次诞辰宴最佳的尾声,它将弗瑞森难得一见的笑容衬托的举世瞩目,也把相夫兰咏的惊恐呼声满满覆盖。 “局长?!……” 娄夫人那个一脸弱气斯斯文文的干侄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颤动的手指不停在米古拉躺倒的身体上虚扫,眉角的四叶草刺青不觉间被汗水浸湿,豆灰色碎发也像淋雨后那样垂趴下来,他指尖正对的方向最终定格在相夫兰咏脸上,无言中昭示出一切。 宴场内的人数已散去多半,这时候第一调查局和弗瑞森本人才发觉到角落里发生的惊骇事件,身为国主,弗瑞森不顾影照等部下的阻拦执意靠近故友一动不动的身体,并亲自摸脉搏、探鼻息,少顷后,弗瑞森国主沉着面色站起身,没有多此一举、找医疗人员或是医检官。 “小笋,跟我过来。”督翼走到颤巍巍的娄夫人干侄子身前,拉了拉他的手,明净的目光在他的眼中停留了数秒。 小笋在恐惧中意识到当下最该做的事情,含着眼泪跟比自己矮了许多的督翼来到米古拉遗体前,共同为调查局的最高领袖,做最后的身体检查。 结果出人意料,米古拉局长的亡因竟然是心脏麻痹,导致瞬间的猝死,作为第二领导人的督翼师兄——凤罹,神情激动的挤开尚未散开的小众人群,高声大呼:“师父的身体一向硬朗!好端端怎么会突然猝死呢?这当中一定有古怪!” 比起暴躁的师兄,最受米古拉喜爱的弟子督翼显然冷静的像一块火烤不化的坚冰,他虽然没有噌噌往外冒凉气,但绝对可以让“时间静止”——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锁定在同一个娇小的身影上。 “小笋,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督翼的一问,人们视线的瞬间转移,让小笋再度陷入到惶惶不安的境遇,他花费了一段时间,试图调整好情绪以后方开口说:“我看到……这个人和师父一起从里面出来,然后师父就倒下了!” “你血口喷人!老身什么都没做!老身一大把年纪!又跟米古拉局长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要杀了他呢!” 相夫兰咏匆忙把自己摘干净,不想还是被伺机而动的娄夫人抓到了把柄。面庞白皙气质不逊当年的贵妇人翩翩上前,手中酒杯划过优雅的弧线后落在身畔的托盘里,她不怒自威,咄咄逼人的站在相夫兰咏对面,攻击性明显的开喉顿嗓:“这里有任何一个人指控过局长大人是您杀的么?您这么着急撇清自己,是在情急之下露出马脚不打自招吧?” 相夫兰咏目色微僵,很快找到出路,为自己开脱:“我这是正常反应,刚才这个小伙子也说了,局长很有可能是被暗杀的,那么我替自己明证有什么不对?我的确找局长谈过话,但是,就像这个屁滚尿流的小子说的一样,我们才刚刚出来,他人就倒下了!” “哦?是这样吗?”娄夫人对于兰咏把握十足的说辞无动于衷,继续不善的挑衅着:“那么,能否告诉我们,你找局长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么?” “没问题!老身因为崇拜第一调查局,和局长大人交流经验!就这么简单!” “啧啧,兰咏大人,您会为了您的谎言……付出代价的。”娄夫人无比满足的一笑,扬了扬手里的小型摄像器,立时轰断了相夫兰咏最后一根强悍的神经。 Chapter 0669 摄像器里记录的影像及微小的声音,在放大后通通明晰的倒映在宴场北面讲台后的大屏幕里,清楚的显现出相夫兰咏替孙子相夫裕求师被拒、不屈不挠的纠缠事实,在那之后,影像和声音一并消失数秒,再重新放出时,便是老妇在米古拉身后,而局长本人瞬间倒地的一幕。 “娄夫人!依我看,凶手是你才对吧!要不然怎么这么巧?你会有这段录像?” “说来也巧,我听说,有人刻意接近,意图收买米古拉局长,就想替当今国府除去这个祸害!国主大人呕心沥血改革国府的风貌,居然还有人敢明知故犯,着实可恶透顶!” 被矛头直直对准的相夫兰咏没有像最初那样错失冷静,她极力的吞咽口水,一边听娄夫人肆无忌惮的指控一边飞速转动脑筋,不想考虑空当竟成新把柄,娄夫人步步紧逼,到后来竟然说武神黄金长杖的遗失也与相夫兰咏脱不了干系。 相夫兰咏承接接二连三的脏水,早已气急败坏,却不敢当众扬言称娄夫人是因为被人抢走了老公恼羞成怒所致,今天如风和文乐都不在,想要抗衡这个难缠的女人,属实要花上一番大工夫了。她严重怀疑娄夫人不仅仅是因为如风的事刁难自己,更有可能是相夫光子在人家面前嚼了什么舌根,才会把这么一大顶帽子死扣在她兰咏女神的头上。 正恼火的思忖着,相夫光子与其他分头找人的伙伴不期而归,相互交换了没有下落的搜寻结果后,纷纷叹了口气,并一同往出事的地点观望。 事情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就在相夫兰咏启唇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失去耐性的弗瑞森国主沉声开口:“事情在没有找到证据以前,任何指控都不作数,今日出入神府的各国来宾不占少数,我们没有随意指控他人的权利,不过,相夫女士,因为出事时你距离米古拉局长最近,所以还请您留在这里,接受我们的调查。” “没问题!清者自清!老身不怕你们查!”相夫兰咏得到弗瑞森国主的表态,立刻气焰高涨,底气在顷刻间增出无数倍:“不过……一旦证实老身没有罪,我要那个诬告我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并且在我接受调查期间,必须有人要保护我的安全,不能让我有半点损伤!” “喂喂,现在你是嫌疑犯!你还要求这要求那!凭什么啊!”芙菱看不下去了,小脸绷得死紧,目光中满是对海蓁子的担心。 “这是应该的,我会满足你的要求,但同样的,调查结果出来以前,相夫女士不得踏出神府一步。”随后,弗瑞森国主嘱咐影照,严加看守神府内外,不许闲杂人等进出一步。 “我还有个请求!”兰咏在话题将了时迫不及待的插嘴:“国主大人!我是光之国来的,可不可以让光之国的上主也留在这保护我?我要的人不多,相夫光子一个就够了!” “就知道她没安好心。”芙菱愤愤的拱了拱鼻子,悄然拉动光子的衣袖,暗示她拒绝要求。 当弗瑞森向相夫光子请示时,她本人竟然说出令兰咏老太都始料不及的话:“我一定好好保护兰咏大人的安危,至于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光子,你的意思是……” “宁日潇,宴会已经结束,是归国的时候了,我暂留此地,你还有其他人,先回光域吧,等新局长的调查结果出来,我就可以回去跟你们团聚了。”相夫光子朝宁日潇递眼色,尽管很简短,但宁日潇还是会意的眨了下眼。 “好,等找到海蓁子,我们就回去,你一个人在这里要万事小心。”宁日潇有意无意的看了相夫兰咏一眼,见她对自己嬉皮笑脸,也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就这样,天地盟在归域之前,在韶汀的帮助下竭力找寻海蓁子,同时留守的还有刚刚失去敬爱尊长的调查局全员,凤罹每每大动肝火,强烈提出不揪出真凶誓不罢休;小笋柔柔弱弱的表示或许不存在凶手,师父可能真的是病故;而督翼,一直是冷静到可怕的沉默着,不见笑容、但也没有一丝怅惘的双瞳中,有着令人发抖的睿智。 在四通八达的道路间苦寻一天,仍旧毫无结果,嘉琦芙菱于次日的黄昏时分扶住一栋大楼的外墙,跟一起行动的洛紫星涵念叨:“那些外域的来宾都已经归国了吧,为什么我们还在这……” “因为我们在找人啊!” “废话!” “好嘛!其实我觉得,现在最煎熬和矛盾的,应该是相夫光子才对。” “你是说……” “以她平日里的作风,是不可能用诬告来打倒相夫兰咏的,而且她拼命搜集反光党罪证,可能也是因为想通过揭发相夫兰咏的所作所为来让世人认清老太太的真面目,如果真的这样送上绞刑台,不是太便宜仇人了么?” “有道理啊!”芙菱拍手称赞,但很快又吊起眼睛:“哎呀!你挺了解光子的嘛!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也喜欢你呀!”洛紫星涵调皮的笑答。 “什么叫‘也’?!我是备胎吗!哼!” 与积极乐观的喧闹永远不一样的,是相夫光子在看到相夫兰咏之后从灵魂中迸发的另类气场,它虽然肉眼难见,却刀一样锋利的存在着,而对手也不甘示弱,每次都能用有声的刺激,来无形的激怒背上芒刺。 相夫光子不过才离开一会儿,就被见缝插针的兰咏姑婆钻了空子,当时,光子去求助弗瑞森国主帮忙找寻芙雅黛尔的亲生父母,笑霜独自在神府的花园里和蝴蝶捉迷藏,这时候老妇一瘸一拐的走上来,忽然趴倒在石砖地上,她扬起手,微弱的呼喊笑霜的名字,请求帮忙。 笑霜从白蝶环绕的快乐里抽出神来,见老人趴在地上登时跑了过来,两只小手紧紧握住兰咏的胳膊,竭尽所能想要把人搀扶起来,不想兰咏忽然变了一张脸,不但不起身,还抓着笑霜的小手,用几乎能捏碎石头的力气大喊救命,直到吵嚷声遍布了半座神府,留守众也依次赶来,老人家才满意的收敛了音量。 “我刚刚在这里走,这个小姑娘就上前把我撞倒了,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毒呢?是谁教你这么干的?你没有爸爸妈妈,你的监护人也不管好你么?” “霜儿没有,霜儿是来扶奶奶的,霜儿没有推过奶奶。”笑霜没有从兰咏手中挣脱的力气,被冤枉以后,只能无辜的啜泣。 “小朋友,你不要哭,奶奶不怪你推了奶奶,奶奶只是想知道,是谁唆使你这么做的?你还小,如果你现在就做坏事,以后长大是要被关进大牢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那个平时对你最好的人,实际上是最恶毒的!”兰咏一手轻轻摸着笑霜的脑袋瓜,另一只手加大捏掐的力度,笑霜软乎乎的手几乎要融化在她粗糙灼热的掌心里,不由得哇哇大哭。 “放手!”成功而归的相夫光子心情立马被眼前发生的事情破坏,她快步上前把笑霜从兰咏手里抢回来,一面抱起孩子哄慰一面指责兰咏的行径:“您一大把岁数,还这么急中生智干什么?自己清白与否还有待定论,就这么着急拉垫背的?” 相夫兰咏不着痕迹的恶毒一笑,心里得意猖狂:“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能把我老人家怎样?就算我要被关起来接受调查,也不会让你们舒服的!” “啊啊啊啊!”小笋在这时从兰咏脑后冒出,一声恐惧嚷叫彻底吓跑了兰咏的三魂七魄,老人家半天没缓过神来,小伙子倒不改一副弱气模样,颤颤巍巍的说道:“相夫女士,我一直觉得你未必是杀我师父的凶手,不过……我亲眼看到你自己跌倒,这个小姑娘赶去扶你,你却反抓住小孩的手不放,以此来定诬告罪的话,你还是没有办法获得自由……” 恐惧似乎瞬息转移了,相夫兰咏一脸惧色的望了望这个表情孱弱言辞却一鸣惊人的青年,张口结舌了半晌终于重整旗鼓:“你胡说!明明是她推我的!我一把年纪!欺负一个小女孩做什么!我不管!你们要给我主持公道!” “霜儿真的没有做,奶奶,霜儿是去扶您的,真的没有推您啊……呜呜……” “那你哭什么?还不是心虚?”没人替兰咏说话,她就为自己代言,用着年轻人激昂澎湃的口吻朝笑霜开火:“你的监护人跟我有仇,所以唆使你推倒我,这一切都合情合理!我要你们负法律责任!还有你相夫光子!要是她亲生爸妈知道你把他们的孩子教育成一个从小就满肚子坏水心机深沉的罪犯!他们不千刀万剐了你才怪!”随后,她坐地哭号,满嘴都是对相夫光子行为的愤慨跟不解,表演之逼真甚至让相夫光子本人都不怀疑此老妇嘴里的真实度了。 老妇年轻时,不去拍电影当演员真是可惜到爆了。 “事情到现在,我也听明白了。”旁观了一段时间的韶汀,在国主、阿言和影照皆不在府的情况下,作为临时首领裁决一切:“相夫兰咏前辈,有人亲眼看到了您自己摔倒,同样的,您也可以提供人证,来证明您所言非虚,另外,我会安排医生为您做一次彻底的健康检查,还请您配合。”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相夫兰咏满足的一笑,阴毒神色从相夫光子眼中扫过,后者百思不得其解的瞪视着她,令兰咏的喜悦呼之欲出。 海蓁子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又发生这等让人抓狂的烦心事,相夫光子简直无处排解了,她死也不信天性纯善的笑霜会做出那样的事还矢口否认,她只是觉得懊恼,相夫兰咏尾随至此,究竟还想干什么,究竟想纠缠她相夫光子多久?! 笑霜在旁边轻轻扯动她风衣的一角,相夫光子也毫无所觉,继续郁闷的神游中,直到一声清润的惊叫用恐惧埋没她的神思,才察觉出,自己已经站在事发地点走神大半天了。夜色深沉,漆黑如墨,整座神府大院里灯光颇淡,据说是国主大人不喜光线太足,因而故意调低了光度。而在这样的情形下被骤然的大叫声吓了一跳的相夫光子,意料之中的挥起拳头,即将落在身后者的脸上。 “别别别!我不是坏人!” 还好这一声耳熟的求饶让她想起了方才的某个人,定睛看去,借助暗淡灯火还是把来人的面貌瞧了个彻底,白净俊秀,人高马大,偏偏生就一副怯弱胆小的气质神采,相夫光子严重怀疑这样的家伙是如何被第一调查局选入并安稳走到今天的。 “小笋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小笋明显是被红发方才的挥拳动作吓得到现在还喘不上气,两只水汪汪的眼珠子晶莹闪亮,粉嫩的薄唇颤动半天才轻出一句:“我是来告诉你,相夫兰咏的目的。” 相夫光子本能的警觉反应便是两枚眼刀的丢过,这又让小笋惊恐万状了,他原地自行挣扎了半天,直到相夫光子忍无可忍的喊停,他才渐渐恢复平静,吞咽了一下口水,示意光子随他去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那个隐蔽的地方……就是小笋当下所居的神府某客房的卧室,相夫光子不假思索大步迈入之后,不肯就座也不肯饮茶,径直发问:“小笋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相夫少主和兰咏女士的恩怨纠葛小笋并不清楚,不过白天发生的事情,让小笋觉得很奇怪。” “你也这么说?” “宁日潇少主也是这么说的吧!”他傻傻一笑,憨态横生。 不过相夫光子早就在心底纳罕了,这小子看起来弱里弱气的,但直觉和洞察力却是惊人的敏锐,固有的防备遽然被一种无名的信任诡异的占据,她不流露任何情感的变化,冷着脸酷酷追问:“马上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同时,请不要再东拉西扯。” “呃!”小笋当即又露出恐惧的姿态,好像在他面前站立着一个鬼脸魔身张牙舞爪的吃人女怪。 …… “你是说,她明知道会被识破,却还这么做的原因是……她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经过小笋的理论讲解,相夫光子的初步理解是这样的,她的第一反应是无语,第二反应是疲惫困倦,很快就推翻了小笋的理论:“不可能,我比你更了解相夫兰咏的为人,她阴沉的很,做任何事都不会白费时间。” “那也不排除,她是故意麻痹你,让你搞不清楚她的方向才声东击西的啊。” 这句简短的描述倒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所有理不清的部分好像一瞬间清晰明了规规整整的盛放在她面前,相夫光子露出茅塞顿开的表情,很快又恢复成最初的狐疑:“小笋先生,特地告诉我这件事,用意是什么呢?我记得……我们好像是初次见面吧?” “的确是这样。”小笋由恐惧向温和演化的过程在旁人看来就像色彩平稳的晴空过渡,距离远些的湛蓝如海,接近日轮的暖煦生辉:“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单纯的和相夫少主做朋友,你……” 厉眼扫过,遏制住小笋的胡扯后相夫光子望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小笋紧步跟上,笑眯眯欢送红发女子出了门,回首瞬间,面庞上阴云密布。 Chapter 0670 涡流席卷上身,只消眨眼整个人便重力颠倒坠落在一片难言的空气中,因为速度过快,风力强劲,导致海蓁子根本无法睁眼去辨认周遭的情形,就跟……从天空之塔跳入空城的时候一样,充满了冒险和未知。 海蓁子相信自己是在不久之后被一股苏子叶气味叫醒的,身下的硬板床稍稍一动就会嘎吱嘎吱响,她起身后环顾周遭,发现身处一个寻常的农户人家里,屋中陈设破旧而略显古老,石灰地和泥巴墙都残留着岁月挣扎过的痕迹,她未等多思,便被门□□入的炽烈阳光刺疼了双眼,原来,那唯一的出口外,是炎炎夏日的喧嚣盛景。 一口水质清冽的井、一口乌黑沉钝的锅、两个筛放谷粒的簸箕,规规矩矩摆放在门口不远处,像是在列队表示对外来人员的欢迎,小屋木搭,顶棚铺草,四下踊跃探头的绿意精灵们把枯燥的景致润色成夏日画卷,清爽了温度,也活跃了视野。 习惯欣赏凝光美色的海蓁子忽然觉得,这样平凡宁静的景致,也是一种炫目的美。 “不过,这究竟是哪里呢……” 海蓁子根本搞不清楚,那个涡流的象征意义,唯一明白的是自己被卷到了未知的地方,虽然伴随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但寻觅了十几分钟,她还是没找到半个人影,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从醒来到现在,手中紧紧抓着一杆沉重的金属制品,光华夺目的质感,细腻唯美的雕刻,高于人身的长度,以及顶端那颗镶嵌在金龙嘴里的鸡蛋大红宝石,无不提醒着她,自己周游异地时,顺便把神府遗失的宝贝带来了。 出了农家,走了约摸一公里,沿途农舍瓦房的尽头是一片广袤无边的耕地,寥寥几头大黄牛拉着铁犁,在田里帮农人们耕田牧地,海蓁子看着这番热闹场景,联想起与伙伴们春忙节所度愉悦时光的同时,也意识到为什么生机勃勃的村子里会少有人迹了。 “我要找个人问问,这究竟是哪里,必须要赶快回到花之国,把金杖送回去。”为了避免吓到这里的人,她找了几根葡萄支架上的绿藤,以“乔装方式”收纳了无处可藏的黄金杖,整理好下坠时被气波掀乱的衣衫,她重塑表情,往农田走去。 田间小路上留下她浅浅的脚印,海蓁子总想开口询问,却总因农人们忙碌不堪而不忍开口,就这样在不觉中走到了广袤田野里的最中央——伫立着一座小屋的菜地上。 门前,一个乌发垂腰的妇人正略略弯曲背脊,将一笸箩糙米倒在槛边的陶缸里,侧脸微微显露的刹那,海蓁子花颜失色。这时候,她脚下跑过来一只短毛的小白猫,蓝蓝的眼睛看上去纯如海水,和海蓁子大眼瞪小眼两两相望了一会儿,终于被妇人的一句话拉回神智。 “姑娘,你不是这里人吧?请问你找谁?” 海蓁子重新望向她的时候,眼中再次充盈满满的泪光,面前妇人容颜姣好,却略显憔悴,乌发掩盖不了她眼角细细的浅纹,以及嘴唇干裂的血痕。海蓁子于是走向这个有着温柔眉眼的女性,弯动嘴角,沉静的张口:“阿姨,请问,您知道这是哪里吗?我迷路了,请您帮帮我。” “姑娘,你来自哪里?我可以让我丈夫,送你回去。”女人背过身,额边的长刘海在她胸前缓慢游弋,经暖风一扬,几乎盖住了双眼。海蓁子怀里的小白猫一下子蹿到地上,猛然越过妇人的脚边,匆忙往不知名的方向跑去。 “我……我来自很远的地方,其实不用那么麻烦,阿姨只要告诉我这是哪里,我自己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海蓁子望向女人背影的目光温柔而怀念,并漾着淡淡的幸福。 “这里是‘无恨村’。”妇人偏头露出一边挂笑的嘴角,尽管那笑容意味不明,可海蓁子还是眼噙莹光专注的凝望着她。 不久,乌发女人的丈夫回来了,他见到海蓁子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迸发出极为冷寒的低斥:“不是说过,不许让外人随便进村的吗!” “这位姑娘迷路了,你想办法,送她回去吧。”妇人递了眼色给身形高大、面色古铜的中年男子,在沉寂了片刻后,从屋里端出一杯水,笑意盈盈的送到海蓁子手里:“姑娘,先喝点水,等会离开村子的路上,怕是喝不到了。” “谢谢阿姨,还有……叔叔。”海蓁子几乎带起了哭腔,她用力吞咽着口水,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反常。 杯水饮毕,她跟随中年男子朝一个生长着梨树林的地方走去,每走几步,她都忍不住回头看看那名妇人的脸,直到再无可看时,也还是觉得有双眼睛,在后面紧紧跟随。 不知男子是压根没发现海蓁子的反常,亦或是刻意的忽视,总之,路上两人没有半句交谈,即便后来海蓁子想打破气氛主动发起话题,也都被对方的冷言冷语扼杀在萌芽。 “无恨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村子的名字呢?”海蓁子小跑几步,与匆匆行走的男子拉短距离,还是厚着脸皮继续追问:“叔叔,你们这座无恨村,是隶属于哪个国家的呢?” 男人瞬间止步,回首同时两把眼刀迅速逼进海蓁子的视线,让她没来由的倒退了一小步,大脑轰然作响,预感到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们不属于任何国家,我们就是我们自己,你满意了吗?” 说完这话,不知姓名的男人便再也不理会海蓁子的语言和求助,加快的步伐中,闪动着让海蓁子略感伤怀的频率。 走了差不多半天时间,直到夕阳斜照,两人在碧色葱茏间踏上一级级凹凸不平的古老石阶,驻足在了一栋年久失修的无顶草房前,男子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让海蓁子先行进入。 海蓁子握紧藤蔓缠绕的黄金长杖,在没有零启器随身携带的情况下,她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了,不过,当她意识到直觉也会被感觉扰乱,从而酿就大祸时,为时已晚。 眼前事物模糊晃荡,耳际声音嘈杂琐碎,她扶住门框,险些坐到地上,抬起沁满汗水的脸,艰难的问:“为什么……要在水里……” “还是被你发觉了,可惜,太晚了。”男人在海蓁子意识濒临溃散时,不再多加隐瞒,如实相告:“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来的,但凡是出现在我们这里的人,就只有一个下场……” “你们……要杀我……?” 疑问尚未得到解答,海蓁子便意识离体、无知无觉了。 那一天,她也是这样,被无情的丢弃到水中,在凛冽的冰流里绝望游荡,耳畔、眼际、嘴角……无不充斥苦涩伤痛的味道。时隔数年,她又一次饱尝了彼时的恐惧跟无助,冷水顺着口鼻把凉意带遍全身,像利刃撕裂血脉,冷却体温。 打开眼帘,澄净的蓝模糊浮动的发丝在身畔环绕,几道光束垂直掼下,映亮水中的一切。一艘破碎不堪的石质大船浸在厚厚的淤泥和周围肆虐生长的水草间,若不是桅杆形态依稀能够辨认,海蓁子就要把它当成一堆水下废墟忽略掉了。色彩斑斓的游鱼成群穿梭来去,斑斓了水底世界的光影,让满载入目的海蓝色,通透如人类最美的灵魂。 海蓁子越过心底的创伤,穿透视线的湛蓝,脚步虚漂在微荡的静水中,她全力游近那一艘诡异的沉船,试图伸手触碰长满绿苔的船身,却在这时听到身后突来的一阵嘶鸣。 一条不知名的大鱼怒张血盆大口,裸露出上百颗尖利如针的獠牙,正步步紧逼,朝猎物袭来,海蓁子意识到危机,身体费力后倾,打算躲到船的另一边,才刚刚移动到船体中央,埋没在厚泥深处久远岁月的石船忽然猛力向上攀升,连带着蓝发也一同脱离了水底。 一切发生的太快,海蓁子还来不及反应,便呼吸自如、从头到脚的顺畅了,她想,再多呆几秒,就算不被大鱼吃掉,自己也会成为溺死亡魂的。 如果大鱼那声尖名是死亡的信号,那么水岸上蔓延而过的甜腻猫叫,就绝对是生存的征兆,那只不久前从她手中逃离的蓝眼小白猫,正在那里活跃的跑跳,不远处一座海浪浮雕的方石柱下,一只身体肥圆的苍老白猫紧闭双眼,奄奄一息的蜷缩在那。 好像有什么撞裂了海蓁子封锁记忆的大门,她从船身跳离,径直跃到岸上,抱起生龙活虎的小白猫,直直朝老白猫身在的方石柱下走去。 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味,老白猫奋力张圆眼睛,海蓁子终于明白为什么见到小白猫时有那种恍如隔世的亲近感了,它们都有一样的蓝眼睛,雪白光滑的毛色。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那一幕,水里挣扎苦苦呼救无人理会时,唯有那只小白猫沿岸拼命随自己流走的方向追赶,甚至跳入水中企图营救。 老白猫疲倦的半合起两眼,两抹清亮的蓝再不复以往,最后一丝力气仿佛灌注到它的前爪里,就这样示意性强烈的向海蓁子伸来。 海蓁子再也隐忍不住,泪雨滂沱,太多的念想充斥她平静无波的心湖,溅动起一簇簇绚烂短暂的水花,她伸出的手将其紧紧握住,却只感受到渐失的暖度:“是你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水无痕不是已经……” 再没有任何回应,小白猫轻轻唤着,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蹭到老猫的怀里低鸣,不断用舌头舔舐老猫的皮毛、爪子,似在悲伤的哭泣。 海蓁子在石柱下挖好的土洞里安葬了这只十几年前陪她共度过愉快时光的“小白猫”,透过那娇小的身体,她也看到了幼时那个被遗忘了的自己。抱起无言中悲痛不已的幼猫,海蓁子轻柔摩挲着它光滑的白毛:“它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是你带它来的吗?” 小白猫乖巧的喵了一声,很快跳下地去,不过这次,她把海蓁子领到了岸上的一个古怪石壁前,用叫声示意她注意石壁中央那轮可以旋转的圆盘。 海蓁子伸手一旋,升出水面的古老石船重新坠入水底,反复几次,石船都自如起降。 她又一次忍不住泪崩,最能控制情感的优势,在今时今日看起来,不过是她逃避过往的无能体现,她一直不肯承认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过是惧怕回想当初的一幕幕令人绝望的画面而已。 但事实始终是事实,不会因为不肯承认而有丝毫改变。 “连小喵都能通过气味认出我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海蓁子,而你们却根本不记得我了吗……爸爸妈妈……” 他们没有抢走她必须归还的黄金杖,但他们……终究又一次,剥夺了她的期许。 水下一片蔚蓝,水上的空气里,却流淌着苍翠的绿意,与老白猫安息地那桩石柱一模一样的建筑总共八支,高矮错落在向上延伸的阶梯两边,阶梯数百级,被御道均衡阻隔在了两边,每一段距离后会有缓步台,而那花纹细腻的方石柱,恰恰坐落在缓步台的两端,没有任何照明措施,雄壮的凤凰木树冠几乎遮掩了全部的阳光,独有一缕清新光束,来自最前方两块自然发光的夜明岩,被它们环绕在内侧的,是两座被荒凉了数载年华的陈旧石碑。 暖风徐徐,拂过六月雪柔美的花瓣,宛如纷飞的白絮,在回旋的舞蹈中斑驳石碑镌刻的文字,饱经多年霜雨的敲打,被磨平的浅痕怅惘自述它漫长的过往,冲出这古老的光景,指尖划过凹陷的细纹,有一种穿越了时光回到百年之前的恍惚。 秋下孤翼,一缕微风缱绻,吹皱满池静水。 逝水无痕,烟雨荡漾偏舟,渺茫觅无尽头。 一世牵绊,昔年形影成双,今朝只身独游。 两行清泪,闲看庭前花雾,又添几处新愁。 诗文下百行方形文字,在水无痕与秋之翼双族家徽的包围下隐隐呈现,像一曲幽静的歌,融入心田,丰满了思绪和灵魂。 就如同她不晓得自己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来到陌生的地方一样,她在一个未曾预料的瞬间后,退回了原有的世界,身上残留的水让她清楚的明白了,这梦一样的游历,并非虚幻的假象。 她按原路走回神府,面对伙伴们焦急的询问,也只是说了一声“一言难尽”,而后,她将黄金长杖转呈给弗瑞森国主,简短的道明归意。 无功而返的阿言因此挫败,打从回来开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了总长的约束,阿空显得有些肆无忌惮:“连阿言都办不到的事,区区弱女子却能带回来,这难道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海蓁子虽面带寂寥,但还是不客气的回驳了:“说明我是个笨蛋吗?费那么大工夫抢走了,却又冒着被怀疑的风险送回来,如果还不相信的话,就来验一下真伪吧。” “这是我花域的国宝,十分感谢惠茵少主把它带回来。”弗瑞森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光域所为,真挚的表达对宝物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对海蓁子等人的感激。 这边还在欣喜于海蓁子的重归,另一头,粗野蛮横与弱不禁风的两种声音便始料不及闯进神府正厅,闻讯赶到外面的众人很快看到面红耳赤争执不休的兰咏老妇,以及一脸弱相东躲西藏的小笋。而唯一的旁观者督翼就沉默的站在一边,矮小的身高并没能掩盖他超出常人的压迫力。 事情的起因是小笋声称他找到新证据,便拉着同门兄弟督翼一起来做见证,当面指控兰咏为暗杀米古拉师父的凶手,相夫兰咏闻言怒不可遏,一反平日里的慈爱姿态,歇斯底里的追着小笋,试图用武力使他停止“造谣”。 “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小笋高举摄像机,想据理力争又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够了,小笋。”终于肯站出来说一句话的米古拉继承人凤罹不给师弟好脸色,直言批评道:“第一调查局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这么多年连点长进都没有,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可以随便给人定罪吗?” 小笋爬起来战战栗栗跑到督翼身后,怎奈个子太高反而显得尴尬,他身前的督翼倒是不温不火,静水流深:“凤罹师兄有什么好办法吗?毕竟,一直在这里会给弗瑞森国主造成困扰。” 戴着副细框眼镜的瘦高青年冷着脸沉吟了半晌,点头应道:“那就把师父的尸体抬回调查局,而这里留一部分人员继续调查,至于嫌疑人,因为几天下来没有切实证据,就此释放了吧。” 相夫兰咏喜极而泣,旁若无人的扑到凤罹跟前连连道谢,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天大的靠山,面对小笋穷追不舍的纠缠和呼喊,出狠手将人推进了园内的鲤鱼池中。池水深三米,建在矮窄的水泥岸上,一个不妨便会失足坠入,据说,神府中曾经就有侍者因此溺亡。 小笋掉落的瞬间,第一调查局的成员普遍反应不大,反倒是天地盟上主快步跟上,距离最近的芙菱手疾眼快飚出月女神钩,确认钩住了水下沉甸甸的坠落物后一记猛拉,把人连着水花一起拽了上来。 海蓁子好心的替他披上一件厚外套,小婉还递来手帕给他擦脸,可小笋依旧吓得不行,泪眼汪汪的哭起来,懦弱的腔调让凤罹尤为不耐。 不过抢在继承人之前开口的,是无语无聊外加无力的嘉琦芙菱:“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吓尿的表情啊?你叫小损是吧?” “不是损人的损……”小笋一边哭一边纠正,怯弱的样子已经让兰咏面露嘲讽。 “可我就认得这一个损!” “取外号是我的专利,你怎么可以掠美?”小婉趁机调侃芙菱。 “你已经有督翼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婉姐姐~” “小笋,能把摄像机给我吗?”一个不留神,凤罹来到小笋面前,镜片反光看不清他真实的眼色。 小笋抬手,乖乖把摄像机交了出去。 凤罹旋即转身,面朝督翼缓缓绽出一丝微笑:“督翼,你好像一直没怎么发表意见,我想在场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师兄我,都很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Chapter 0671 督翼放下从小婉手里接过不久的果汁杯,就这么忽然地两眼一翻,躺倒在地,蜡黄的脸色看得落月啼小婉等人惊慌失措,纷纷上前来一探究竟伸手搀扶。 “是西红柿过敏导致的短暂性休克。” “这是谁干的?不知道他对西红柿过敏吗?”凤罹很是不爽的指责肇事者。 “对不起!”小婉慌忙上前解释,惊恐万状:“果汁是我准备的!我不知道督翼对西红柿过敏!对不起!” “我没事……”督翼勉力打开一只眼皮,嘱咐凤罹等调查局成员不要为难落月啼少主后两眼一闭,再没动静了。 出于愧疚,落月啼小婉决定亲自守候督翼一整晚,哪怕酷爱睡觉的她累死在床前都不会眨一下眼睛,被她执着的请求吵到无可奈何的凤罹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翌日,得以彻底解脱的相夫兰咏早早爬出房间,把自己打理的干净整洁,照比同龄的老人们不知精神多少,一同启程的还有相夫光子等天地盟上主,红发女子“卸下重任”才能够与伙伴们齐步归域,比之年纪一把的老妇,属实在活力之上,增出了点滴喜色。 督翼如愿以偿的苏醒了,小婉彻夜的苦劳没有白费,她端了碗热腾腾冒着红色热气的粥,发现督翼看得有些发愣后赶忙解释:“这里没有西红柿!是草莓粥……我亲自做的,你草莓……不过敏吧?” “多谢。” 小男孩毫不娇气的端过碗,有着跟外形不大相符的利落和果决,几口便喝得一干二净,惹得小婉不禁笑出声来,还拿他打趣:“你就不怕我在粥里下毒?当初看你破案那会儿,可是谨慎的很呢!可以随随便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外面有很多人,如果我发生意外,那么同在房间里的你,自然也难逃干系,所以,根本无需担心。” 理性的回答始终跟感性不一样,但小婉还是听得眉开眼笑:“放心啦!就算外面没人!我也不是给人下毒的那块料!” “不好了!不好了!” 小笋推门而入,慌慌张张像是遭逢了灭顶之灾,恐惧莫名的指着门外发抖:“凤罹师兄他……他……” 半分钟后,小婉恨不得抽飞这个讲话只讲一半的小笋,就差没把他耳朵拎成面片了:“小子!说的跟你师兄挂了一样!现在这情形太让人意外了吧!” 神府正厅的墙壁放映器上,重播起相夫兰咏与米古拉珠帘后密会直至走出的全部场景,令弗瑞森国主在内的所有人意外的是,原本漆黑的部分竟填充出这样的画面—— “米古拉局长,你应该知道我反光党的实力!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相夫女士既然有反光党这么个庞大组织,又何须把爱孙送到我局里来受苦?” “这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行!否则!我会让你调查局从此调查不了案件!” “相夫女士,以为本局长会惧怕你的威胁吗?” “你是不怕,但你就不怕我杀光你调查局的小子们吗?一直以来,没人敢动你们,无非是想借助你们的脑子替他们办案,但我相夫兰咏头脑卓著,根本不需要你们这群人!既然不识好歹,我这就去灭了他们!” 米古拉局长当即面色铁青,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片刻后,他骤然起身往外走去,而只是眨眼时间,便山崩一样坍塌在地上,夺走了第一调查局全员的希望。 “这是假的!这不可能!”相夫兰咏反应最为强烈,崩溃和狰狞在脸上反复变换着。 “我亲自找高人复原了出现故障而无法显像的影像,事实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相夫兰咏老前辈。”凤罹闲适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日华又一次充斥镜片,遮掩了他的目光。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幻化术,我们又怎么知道,这不是凤罹先生所做的手脚呢?”兰咏的救星携手登场,梨花压海棠的架势绝不亚于最初相识的那些年,硫琅如风一身性感短裙装,裸露丝袜大长腿,在文乐的陪伴下相互搀扶来到神府正院,恭敬的对弗瑞森国主说道:“国主大人,我们来晚了,还望您恕罪。” “身怀有孕就不必亲自跑一趟了,文乐,你先送她回去吧。” 国主的体谅让本就为怀孕而喜悦的如风春风得意,她有意无意瞄了一下冷眼旁观的相夫光子,含沙射影:“就算即将分娩了,面对身处危难当中的至亲,但凡是个人,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独善其身吧?我不要紧,今天就算不幸的死在这,也不能让我的祖母蒙受不白之冤。” “夫人的意思是,我冤枉你的祖母大人了?” “如风不敢,只是,凤罹先生是否被小人误导了视听,还有待调查吧?单凭一段来历不明的录影,何以就证明是我祖母气得米古拉局长病发身亡的呢?万一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你们要如何跟天堂之上的米古拉局长交代呢?”目光针一样扎向相夫光子的脸,当事人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淡定神采,如风有些愠怒加大了开火的力度:“弗瑞森国主,请不要被小人误导视听,可以的话,如风现在就想带祖母回光之国,她已经快九十岁了,一大把年纪,却有人故意叫她来这里受这样的苦,实在天理难容!倘若传出去,一个老人在神府受尽磨难,花之国的颜面何存?国主大人您的清誉也会有损的呀!” “国主大人请恕罪,如风她年纪小不懂事,老夫会好好管教她的。”文乐立刻唱起白脸,一边佯装生气斥责如风一边向国主赔笑买好。 “将近四十的人了,还年纪小?您是在逗您的国主大人么?文乐先生。” 相夫光子选在最恰到好处的时刻开口讲话,像纯氧遇上了火苗,顷刻间燎燃了如风的整片心田,她走到红发面前,竭力压制着动手挠人的冲动,故作优雅的语气里饱含痛恨和颤抖:“不管是雁声婉,还是寒苇裳,都厌恶你如同狗皮膏药般的存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死皮赖脸的纠缠一切对你失望从而将你抛弃的人!你拿热脸贴冷屁股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卑躬屈膝没学会,倒学会了栽赃陷害!” “若没有你们一家子良好的熏陶,我也未必学得会呢。”光子含笑抛给她一个傲然的目光,再次激怒了硫琅如风。 “果然是你!国主大人!第一调查局的成员们!你们都听到了!相夫光子亲口承认了她才是杀死米古拉局长的凶手!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审问!” 如风失态的行为举止并没有扰乱现场的秩序,弗瑞森国主还是一副不怒自威、稍显哀伤的平和样,第一调查局的凤罹、小笋、督翼等人,面无表情听着如风嚷嚷闹闹,始终未发一言。 “闹够了没有!”第一个忍无可忍的是文乐,他把不顾形象肆意撒泼的情人从相夫光子身上揭下来,阻止了某人进一步的拳脚攻击行为:“看看场合!这里是你胡闹的地方吗!” 硫琅如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失仪,瞬间觉得无地自容,脸红到脖子根。 “我有话要说。”一直在众人期许中的督翼,总算肯开口发表意见了,师兄凤罹镜片后的眼眸中有显而易见的渴盼,牢牢落定在实验器材前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师父因心脏麻痹而死,而促成死因的可能有两种,一,受到外界刺激导致情绪失控引发了旧疾恶化,二,正常性的生理死亡,如果是前者,那么相夫兰咏女士必然存在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若是后者,她便是无辜的。” “所以呢,现在要怎么判定她是不是无辜的?” “证据可以证明所谓的凶手,而如今唯一的证据又被质疑,如此进退两难的情况,就只有‘折中’这一种解决方式了。” “折中?” “连同师父的遗体一起送到光之国,而相夫兰咏女士必须在这段期间受到第一调查局的监视,事发地点已经确认过没有任何可疑迹象,那么现在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相夫兰咏女士是否是造成师父病故的那个人。”督翼放下一支试管,将另一支拾起后倒满了气泡翻腾的硫酸:“只要这一点能够确认,真相大白指日可待。” 不随意给任意一种可能下结论,督翼的抉择受到广泛支持,凤罹不动声色的低了低头,抬起时已满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那就这么办吧,我们从花之国,即刻转移向光之国……天地盟的各位上主大人,你们可有异议?” “眼下,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我们不敢有异议。”相夫光子作为代表礼仪周到的回应凤罹的场面话请示:“因为嫌犯是我光域出来的,我们有责任承担这些,还请第一调查局的诸位,多多指教,无需客气。” 一行人于当天下午告别了弗瑞森国主,从花域国都城乘坐马车出发,一路疾赶,因为担心天气炎热导致米古拉局长尸身存放不良,凤罹特意从“异空间存储囊”里召唤出一口冰棺,用于保持尸身不被腐化。长途跋涉数日后,全员抵达光域国都城,依照惯例,他们将随天地盟上主一同进入凝光皇城,觐见四代国主。 安置好远道来宾后,玉灵碧答应督翼的请求,决定在第二天为米古拉局长进行深度尸检,同天深夜,她密召诸上主,包括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赶来赴会的各大城主。玉灵碧把米古拉生前秘密寄往的信件呈给大家看,众人这才知晓,原来那个小小的男孩,是第一调查局首领托付给天地盟的唯一期许,玉灵碧此次召唤全员,也是为了征得他们的意见。 “十三队长那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们对于督翼就任化云城城主没有异议,我现在想听听大家的看法。”碧姐把话语权转交给诸人。 “督翼才思敏捷,智慧超群,是泱泱术法界里难得一见的人才,我没有意见。”宁日潇率先脱口,言辞中满是称许和钦佩。 “我也没意见!” “看你一脸花痴相根本就别有所图吧!” “黄毛丫头你说什么信不信老娘抽飞你!” 两个丫头活力四射在后面掐架时,其余上主一一表态,竟没有一句反对的呼声。 “看来那小子真是众望所归啊。”也俊夸人时也不忘挑眉耍帅。 “这样的话,我们天地盟二十四成员可就都凑齐了~”木茉精灵般调皮的眨眼。 “为什么是二十四啊?”倩儿撇头问绿眸姑娘。 “你是后来的,所以不知道,以前就流传着‘二十四幸运星’的说法,甚至有商家为了牟利把这个典故运用到设计饰品当中去,传说光之国会迎来充满光明的一天,就是这‘二十四幸运星’咯~” “怎么总有种自卖自夸的感觉……”土生土长的橙毛刺猬无力状扶额。 “我拒绝。” “咦?!为什么啊!” 次日,在替米古拉局长检验尸身前,天地盟在玉灵碧带领下单独找来督翼,把要任命他为城主的消息做亲口知会,怎料,小男孩波澜不惊的回给他们一句足以掀动海潮的话,长久的惊愕过后,玉灵碧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督翼不是这么好搞定的,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理由对不对?” 光子可没有大姐那么好脾气,满以为又来一个荆棘呢,当即就摆不出好脸了:“你什么意思?现在是你师父把你交给我们,国主任命你,你还拒绝?那你到底要我们怎么样?” “抱歉,我暂时没有办法答应你们的请求,一旦成为上主,肩负国家使命,我将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进行我非做不可的事。”他停止摆弄随身携带的实验工具,不乏诚挚的正视着一众的双眼,说出如上的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相夫光子心肠很软,再不满意,面临如此平易近人的回应,她的火焰也难以翻腾,于是沉默,生怕口不择言引发紧张气氛。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还希望晴尊大人,能替督翼证实一个猜想。” “师父的遗体放置在冰雪寒潭?暂时不检查了?督翼,你又在打什么主意?”狐疑的瞟了最冷静的师弟一眼,凤罹随后看向同为医者的小笋,但很快就泄气般收回了视线。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试管翻腾冒泡的液体后,是督翼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师父的死因已经确凿无误了,现在最重要的,果然还是从相夫兰咏嘴里套出真相。” “这么说,你是故意让相夫兰咏放松戒备,才扬言要把师父遗体送到这来了?”小笋插话问道。 “不止如此。”酸液顺着漏斗流回加热的蒸发皿,督翼麻利的进行化学实验,精神的专注却从未从话题上移开:“我觉得,这件事和相夫兰咏背后的反光党也有关系。” “我明白了,那么现在……我们就全力追查反光党和相夫兰咏吧。”背过身打算离去的瞬间,凤罹脸上露出正中下怀的满足。 九月末的光之国,气候从温热转为清凉,朝暮寒重露浓,少有的烈日朗照也只从晌午维持到午后不久。被涂上一层金彩的眠月馆外墙泛着与往日冷辉不同格调的勃勃生机,仿佛那双刺破晨雾的朦胧、让一切变得明晰的睿智眼瞳。 Chapter 0672 第一调查局的到访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连整座凝光城也莫名陷入到死气沉沉的氛围中,除了芙菱每天还活蹦乱跳不谙世事般没心没肺外,当属海蓁子和相夫光子愁容一脸引人哀思。 相夫光子的喜怒形于色众人皆知,不用开口,再沉重的心事也能从那张脸上一一辨识出来,所以大多数人都很识趣的在她面前闭口,绝不提及“相夫兰咏”“硫琅如风”一系列印着固定标签的名字。可海蓁子不一样,她沉静低调,内敛幽深,甚少有人明白她心中所想,即便在不经意里流露出春恨秋悲的一面,也封锁了探寻原因的可能。 工作依然做的一丝不苟,而闲暇时呆在零界宫里,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甚至芙菱恶作剧把小白蛇放在海蓁子膝盖上,后者都没有发觉。 “啊啊啊啊啊啊!” “你鬼吼鬼叫干什么啊!” 吓人不成反被吓的芙菱魂飞魄散朝后面冒出头来的小笋怒吼,脸上有四叶草刺青的青年遭她迁怒,瞬间萎靡成地上一滩泥,哭腔浓郁的求她饶命。芙菱灵机一动,抓起小笋的手把小白蛇放在宽大的掌心里,待小笋感受到小白冰凉滑腻的体表后,立马尖声叫起,撒丫子往门外狂跑。 小婉无奈的看了眼捧蛇追出去的芙菱,坐到红蓝二女的对面惆怅叹息:“年轻真好啊!” 光子刚入口的茶水险些没喷出来:“……哈?” “呐,光子。” “嗯?” “帮我剪头发好不好?” “想要什么样的。” “随意。” 从零界宫转移到凝憾宫,端坐镜前海蓁子看到了自己脸容的憔悴,她告诉光子,想要更短一些的,如果能微微卷起些浮浪,就更不错了。依照她所言,相夫光子三两下工夫便搞定了最后的目标,一个有着全新形象的娴雅淑女出现了,对自我设计要求异常苛刻的光子不能容忍与装扮不搭的气色,一面吩咐探樱准备美容补血的阿胶红枣来,一面手持粉扑给海蓁子上妆。 海蓁子轻轻挪开她的手,疲惫一笑,站起:“我去看静然了。” “我们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想单独和她说说话。” 海芋在雨幕的垂怜下略略有些苍白,天空像一锅浓稠到化不开的粥,沉甸甸压抑出暗淡的光彩,站在僻静幽深的墓园里,海蓁子落寞的背影清瘦孤单,她对刻上静然名字的墓碑注视了许久,任凭细雨淋湿她刚刚修剪过的短发,一点点浸透单薄的蓝色衣衫。 “静然……好久不见,如果你还在的话,这时,已经在听我讲心事了吧,其实,碧姐他们也可以……我只是……不想害他们担心。这几年下来,我有过困顿和挣扎,但从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像无数根乱麻紧紧缠绕住灵魂,越勒越紧,倦怠却还要挣扎……我该怎么办,静然……” 微小的冷风中,一股凛冽的寒意逼近迫来,海蓁子瞬间提高警觉,侧退一步,抬眼冷道:“什么人!” “水无痕的后人,过着如此安逸的生活,竟然忘记了灭族之仇吗?” “你是什么人?” 不等海蓁子发出更多的疑问,黑色斗篷从脸部开始徐徐揭开,雨帘下,一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孔刀一样剜入视线,令海蓁子始料不及的一抖,浑身紧绷。 “我们见过的。”兜帽下,一头至颈的黑发悄然抖落,发丝随风飘拂向前,若隐若现着水无痕迦络俊逸超凡的脸,他的微笑放肆而霸道,好像收入眼中的一切,都如同探囊取物那般容易的……被他无情的掌控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拿回属于水无痕的东西。”眼皮微微下阖,水无痕昔时的族长大人开始疲于应付这样的提问,开门见山的作答:“你的眼睛。” 惊诧自眼底一掠而过,海蓁子微瞠蓝眸,随后双眉拧得死紧:“果然,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既然不想做水无痕一族的人,留着这双眼睛也没用,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呢?”嘴角那抹寡淡的笑终于被邪魅完全取代,迦络的表情邪恶到近乎狰狞,两只肩膀因激动而静静发着颤。 海蓁子一贯的冷静在点点滴滴瓦解中,她自知不会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但是更不情愿就此奉上双眼,然而国都墓园里人迹罕至,出了事根本无人能够发现,退一步说,就算支援赶到,也只会徒增伤亡罢了,从原有的畏惧,慢慢变化成对伙伴们千万不要出现的期许。 水无痕迦络伫立风中,愈发凛冽的冷流翩跹起他宽大的衣袍,呼啸中猎猎作响,仅一步之差,蓝发女子便被摁倒在湿滑的墓园砖地上,浑身释放的力量被卸得一干二净,甚至没有逃脱的机会,水无痕迦络有力的手狠狠扼住她的喉咙,在时光的消逝中慢慢夺走她最后的氧气。 “死人的眼睛不够新鲜,会玷污水无痕的才能。”他缓缓松动手上的力度,另一只手则举着消过毒的尖刀,冲海蓁子的左眼剜来。 “等等……在那之前……我有话要问你……” “都死到临头了,也不怕你耍花样。”刀尖停留在女子的眼睫上,迦络不慌不忙给予猎物最后的挣扎机会,全然不去担心:“问吧。” “你为什么还活着……而活下来却做这样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让你死也死个明白。”迦络俯身低语,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斥令人战栗的寒意:“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尤其是……水无痕妖瞳这么至关重要的东西,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开光瞳吗?” “你怎么会知道……”海蓁子惊恐莫名,比起近在咫尺的死亡,她显然更在乎这一点。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开启过这样的眼睛……” “水无痕迦络……你……”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结束了!” 无论怎样咬牙坚持,竭力反抗,经络和血脉中的力量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海蓁子只能就这样任由敌人的宰割,地瞳之力明明可以克制对手的行动,但眼前的敌人拥有更加强大和完美的眼睛,海蓁子知道,她只能就这样眼睁睁接受既定的命运了。 下意识闭紧双眸,不过很快,眼皮就会血溅四开了吧,疼痛侵袭入脑的前一秒,她心里眼里,满满都是碧姐还有大家的笑脸。 砰然的炸响,在迦络与海蓁子身畔骤现,波动扰乱了刀锋的轨迹,迦络僵持的手很快被下一波流火击中,出于自保,男人翻身飞走,离开原地。 唐元纪景洛火速冲上,将海蓁子从湿冷的地面扶起,脱下正装风衣披上女子瘦弱的肩膀:“海蓁子,你还好吧?已经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呵,来了个不怕死的援兵呢。”迦络缓步走回,气定神闲的傲然姿态,于无形中向景洛昭告着什么。 容貌和能力都堪称术法界佼佼者的“第一战神”用严阵以待的谨慎目光同迦络对视,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他连续放出多属性的交合大招,从某方面讲还是起到了震慑敌人的作用。 “竟然是唐元纪的六遁能力者……看来这里真的聚集了不少人才啊……不过……” 体间流窜和充溢的元能霎那间消失不见,景洛瞪大两眼,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里不是空城,不会有人限制你们用神之印记,但前提是……必须躲开这双眼睛才行。”一双金灿灿的眼目像宣告死亡般,散放出令人绝望的强光。 “我能感觉出来,这不是幻术,是空遁的消无?也不对……但是景洛的神之印记为什么会失去效用?”海蓁子的神情久久停留在惊恐与难以置信上,她分毫未曾料想,更可怕的一幕,还在后面。 能量于体中迅速枯竭,逆流的血液带起万分剧痛令景洛发出惨痛的呼喊,那个叱咤术法界曾屹立在天魔手边的第一战神,在短短的时间里颓败,毫无招架的余地。 海蓁子不懂个中原因,究竟是什么能让景洛如此罕见的失手,唯一的念头冲击着她的思绪,让海蓁子在恐惧未除的情况下拉动了能量弓的弦,红色箭头凝重的对准目标,散射着袅娜焰光的弯弓堪堪拉成满月。 昔时,静然被同龄的孩子欺负,海蓁子愤然相抗,她说“从小我和飘钺就拿她当妹妹看,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她”,而今天,那个瞬间仿佛穿越时空来到了此时,她,水无痕海蓁子,决不允许敌人对自己的同伴出手! 火焰消逝在风的叹息中,暖色的骤失给海蓁子湛蓝的发丝染就一层洗不去的阴影,临近的刀刃攻破最后的防御区,直抵她海一样美丽的眼睛。 肩膀像被什么勾住,一阵风力强烈的涡流气波把整个身体迅疾的吸噬后,海蓁子在天旋地转中睁开眼,场景竟一下子切换到她闯入异境初次苏醒时的那个破旧小屋。更让她意外的,是水无痕尽不加掩饰的出现。 “果然……上次,也是你把我送到这里的!还有黄金杖,是你为了吸引我的注意故意夺走的是吗?” 水无痕尽神容冷漠,似不具任何感情,他用下一个问题回应了海蓁子的疑惑:“相信你已经看到水无痕的碑文了吧。” “是,不过那又怎么样?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要去跟水无痕迦络抗衡,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海蓁子惯有的平和神采彻底不见了,她目色冷锐,气场前所未有的凛冽:“究竟要小看我到什么时候!” 尽沉默的阖了下眼,复又开启时口中轻声一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过现在,你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同伴了。” 海蓁子随后发现昏迷中的景洛倚坐在门框边,清瘦的脸容惨白如纸,她当即慌了,顾不得询问的对象是否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怎么了?水无痕迦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能力被夺走了。” “什么?” “这个唐元纪一族的男孩,被夺走了神之印记。” “简直荒谬!我还从没听说过神之印记会被夺走!你是在蛊惑我?以为救了我我就会相信你吗?” “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在水无痕漫长的岁月里,开启过光瞳的就只有水无痕迦络……如今,可以夺回你同伴能力的,也就只有你的光瞳了。” 海蓁子无暇关心水无痕尽究竟为何知道她也开启了光瞳,她眼下最记挂的,是景洛的安危:“那他……会死吗?” “只是能力被夺走,还没有丧失做元术师的基本资格。” 尽的答复是海蓁子自遇迦络以来所吃下的第一颗定心丸,她几乎是放松了全部的精神,无力的瘫软在地,心中默默祷告,愿景洛早日苏醒,而她,也可以早一点替伙伴夺回能力。 “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不要急,在那之前,有东西还给你。” 徒手变出一只破旧的小包裹,海蓁子立马就大惊失色:“怎么会在你手里!” 海蓁子从小就随身携带着手工缝制的小布包,里面终日装着她最心爱的珍宝,一张照片,一条项链,还有一本小小的日记。如今,照片边沿卷曲磨平,日记纸页也泛黄变脆,那条项链,早就被敌人从脖子上抢走,始终没有改变的,是她对这份“保留”所付出的执着。 但就在数月前,她发现这个布包遗失了,她拼命的寻找,直到今天之前,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它们了。 头埋的很低,弯弯抿过的刘海无法像从前那样完全盖住她眸中的东西,颤动的泪光止于一瞬,她抬眼时,死一般盯住尽的深瞳,神色冰冷又疏离:“你都看了?” 冷月迷离,幽暗生光,倚靠窗下,蓝发女子单手托腮仰望寂寞的天幕,孤独的侧脸被清浅月华覆上一层朦胧美好的光晕,不那么真实,却缥缈的恍如世外仙子。 旋鹰在蓁睿轩门前停留良久,最后悄悄步入,他的气色已不似往日那般病态苍白,尽管背负着深沉的墨色眼睛里,残留着或多或少的哀伤和孤寂,但不难看出,在面对海蓁子时,他的黑暗如退潮江海,独留那抹惊艳的温柔。 连披上肩膀的外套都没有察觉,海蓁子一个人神游在无垠的旷境里,终于在嗅到一丝淡雅的茶香后,亮了亮湛蓝如水的眼瞳:“旋鹰,怎么不去睡觉?” “我不困,你呢,在想什么?” 海蓁子半垂下眼睑,语声沉静似一汪如镜的湖水:“我今天……遇到我哥哥了。” 旋鹰接过海蓁子手里的杯,给她换了一盏温热的:“然后呢?” “他应该……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其实从那一天起,我就在想,将来如若重逢,而他获悉了我的真实身份后,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事实上,我相当矛盾,既期盼,又因为憎恨而不愿……” “憎恨?你很恨他们吗?” “是,从我被抛弃的那一刻开始,家人,族人,与水无痕有关的一切事物,都跟我毫无瓜葛,纵使我后来在不知不觉中开启了妖瞳之力,我也依然排斥着这一重身份,我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水无痕家的孩子。”交错在蓝瞳中的感情复杂充沛,几乎要盛装不下,满溢而出。 日记翻开,那一页承载了光阴与苦涩的发黄纸张,永远留存着她儿时稚嫩的笔画。 ——“尽像爸爸,拓天像妈妈,无论长相、性格还是默契程度。可是我,就只有我,像一个外来的寄居者,和他们之间有太大的区别,太深的陌生……” ——“或许,爸爸重视尽是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子,可以帮他分担许多事情,妈妈疼爱拓天,是因为他最小,而处于中间的我,才华平庸,个性又自卑,自然得不到更多的关注,就连尽和拓天,这一对兄弟之间,都没有我插足的余地了……我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他们看不见我,可我看得到他们。” Chapter 0673 海蓁子的过去,于熟知她的人们来说,始终是个不可轻易去揭晓的谜,人们只知道她是在仅有几岁的时候,被静然和飘钺捡到,从此开始了贫苦的流浪生活。 所以,谁都没曾猜想过,她是天才一族水无痕的后人,有着最纯粹的血统,最真实的瞳力,有着当今术法界都为之震撼的一对强者兄弟。 可时至今天,她仍旧不愿承认,自己是水无痕一族的延续。 海蓁子从幼年开始,就不断的揣摩,或许哥哥在拓天弟弟出生以前,是很喜欢她这个妹妹的,因为她常常看到哥哥只带弟弟在家中内外同进同出,常常把小小的男孩抱在怀里哄着逗着,自打明白什么叫“被关注”,海蓁子就知道,在偌大的族长家中,只有她,不拥有这样的东西。 六岁那一年,她依照族中规矩,进入术法学院,立志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元术师,替祖祖辈辈的水无痕们争光,水无痕历代的学员都成绩优异,比她早几年出生的兄长尽,更是精英中的精英,而她,成绩却永远排在后面,加上个性没有特点,长相也不好看,一直被族人们忽视着。 她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那一头海蓝色的发,还有同色的眼睛,而这与族人们大相径庭的外貌差异,也成为了她倍受冷遇的根由。 她一直在试图做一个让大家都喜欢的海蓁子,然而除了渐渐长大的弟弟,大家对她的忽视依然如看待无氧的空气那样可有可无,偶尔流露出的一丝微笑,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僵硬的敷衍,父亲轻易不对她讲话,哥哥对她的关心远不如对弟弟,就连最温柔和蔼的母亲,也常常忘记家里还有一个平庸的女儿。 学院期末考试,作为族长女儿的海蓁子,成绩被毫无保留的公布在族人面前,母亲无奈的样子,父亲愤怒的指责,都像刀一样狠狠剜入她的心窝,父亲甚至当众贬斥,说她不配做水无痕的后人。 海蓁子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哭得无比凄惨,她不明白,一直努力着的她,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大家的承认呢? 当晚,父母在房间里的对话,被她不经意间听到。 “你多少也对海蓁子关心一些么,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女儿啊。” “她和尽还有拓天不同,未必具有开眼的可能,看看她在学校的成绩,和尽差太远了,况且又是一个女孩。” 父亲的否定让幼小的女孩伤痛欲绝,她默默回到房间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确定不会被任何人听到以后,开始放声大哭。不知流泪流了多久,她听到自己因饥饿而不满、正在咕咕乱叫的肚子,麻利的穿好衣服,往门外跑去。 途经用餐的内厅,她看到父母兄弟其乐融融团聚一桌,母亲在这时提了一句:“拓天,去把姐姐叫来吃饭。” 比起饥饿,海蓁子更不能承受的,是这样刺目的景象,如此疏离的声音。不等拓天出来,她便哭着跑出了家门,沿着水无痕聚居地的街道一路狂奔,最后到达城际的一条急水河边。 这条河水流湍急,翻滚的浪涛似恶魔无情的魔爪,它曾吞噬过无数可怜稚子的生命,水浪互激的声音没日没夜,像是一场永远不会终结的战役,硝烟变作怒涛,溅动起刀尖般猛烈的水花。 女孩跪坐在危险的沿岸,在振聋发聩的水声里痛哭失声,她从不在父母家人面前哭泣,因为她不想告诉他们她很软弱,不优秀的成绩,异于族人的发色眼睛,都是她被视作异类从而被疏远和排挤的理由,但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就是不明白啊。 “女孩子要是哭太久,会变丑的哦。” 从未听过的温煦声音,从未见到过的耀眼笑容,还有那一头海蓝色的头发、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海蓁子呆呆的转头,定定望着替自己拭去腮边泪水的女人,她的容貌如此美丽,最惊人的是,她与海蓁子一样,有着海水天空般湛蓝的颜色。 “孩子,我必须告诉你,我才是你的妈妈,而水无痕族长和他的妻子,并不是你的双亲。” 就这样的一句话,驱使着年幼的海蓁子着魔般冲回家中,泪痕仍挂眼角,她却带着满腹疑问,马不停蹄的逼问父亲:“爸爸,我到底是不是你和妈妈亲生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水无痕族长大怒,鹰一样锐利的双眼被严厉满满填充:“给我回房间去!明天还要上学呢!” 海蓁子撇嘴痛哭,跑出去的时候险些撞上赶来向父亲汇报任务结果的哥哥,她第一次对兄长露出近乎于杀戮的危险目光,满载着憎恨和不平。她把怒气完全发泄到拓天身上,在弟弟来找自己玩时,冰冷的告诉他“我不是你的姐姐”。当然,第二天术法学院里,也根本见不到海蓁子的身影,她依然一个人跑到危险的河边,心里隐隐,有着莫名而诡异的期待。 那个女人如期而至,手中一朵洁白的海芋勾动起幼女罕见的笑容,女人告诉她,要带她一起走,海蓁子虽有欢喜,在面临真正离开父母和家族的紧要关头,还是迟疑了。于是她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去考验一下父母对自己的真正感情,她又蹬蹬蹬疾跑回家,推门瞬间对没做任何防备的父母大喊:“今天傍晚在急水河边,爸爸妈妈要是不来找我!你们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说完,头也不回跑出了大门,自己鼓起勇气的一番壮语还萦绕在耳畔,在喜悦和不安交杂的情绪折磨下,她充满期盼,又害怕实现,反而忘记了温柔阿姨的嘱咐。 现实永远是残酷的,或者说,当希望与畏惧并列共存时,往往,是畏惧的一面更容易实现。 海蓁子终究没能脱离这个家,那个蓝头发的阿姨,也意外的没有出现。 尽管事后母亲解释说,父亲和兄长当天出任务分身乏术因此没能前去,而母亲也因为要接拓天放学回家而耽误了时间,但海蓁子的一颗心,还是沉沉地坠入了冰谷。 这次回归,她收获了从未得到过的关怀和爱护,虽然应该觉得欣喜,但很奇怪,渴盼已久终于落到头上的东西,却不那么的……被她在乎了,反倒是态度没有一成改变的兄长,让她觉得安心,仿佛是虚幻梦境里唯一真实的存在。 她当然,是在多年之后,明白了兄长的沉默中,那饱含心事的模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水无痕和秋之翼的战争结束后,重归的水无痕一族被波维路国主赋予了全新的使命,他们已无需再没休没止的战斗,雷域国泰民安,作为战斗者、拥有超强能力的他们,唯一的价值,便是解决国主大人日夜担忧的问题——河神祭祀。 雷域算不上传承迷信的忠实国家,可波维路个人的行为却能左右它的趋势,急水河灾患连年,从未间断,波维路当时的君王担心自己所居的皇城终有被冲垮的一天,便大胆立下“用幼童祭祀河神”的规矩,令水无痕年年奉送“祭品”,参与祭祀。 对祭品的要求,除了必须是水无痕的正统血脉外,还有年龄必须在十岁以下的约束,为了公平起见,水祭所用的祭品是要挨家挨户轮流提供的,而海蓁子六岁这年,刚好……就轮到了他们族长一家。 那一天,天色蔚蓝,倒映在海蓁子清澈的双眼里,掩盖了凄然和绝望。她不知道,一觉醒来,为什么自己被强硬的捆住了四肢,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天还好言好语哄逗着她的族人亲人,会冷眼注目着她被固定在石制架子上而无动于衷,她连同背上沉重到差点压垮脊椎的石架,一起被送到湍急咆哮的水岸边。 除了族人,还有很多王室中人,甚至是平民百姓赶来围观,嘈杂喧天的涛声里,她隐约听到人群里爆发而出的不同声音,她绝望的挣扎,妄图从人群中找到父母兄弟的痕迹,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一瞬间充满眼眸的恐惧,会成为某个人心底最大的伤痛。 在旁人眼中,一个幼女被投入急流绝对称得上是一件惊心动魄的事,可在海蓁子自己看来,已然无所谓了。滚滚水浪缠住她娇小的身体,像巨型猛兽用尖利的爪子把她抓紧,放在嘴边后朝她的双耳大力呼喊,这一切在此前的她看来都是无比可怕的事情,真正发生在身上后,竟收获了一份超乎寻常的冷静,急流涌入鼻腔,夺走她呼吸的权力,浪花掀翻躯体,剥夺她逃走的勇气,在茫然的起伏跌荡里,海蓁子的意志,溃散了。 次年海芋花开,盛满有限的视野,蔓延向无尽的天边去。 那个蓝发蓝眼的女人,名叫惠茵檀,从危险的急浪里将幼女奋力救出后,于不为人知的桃源避世之地,抚养了海蓁子两年。 海蓁子本以为,人生从此,就可安然度过,不曾想,苍天又一次与她开起了玩笑。 “阿蓁,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并不是你的妈妈,你的父母,仍然是水无痕风见和水无痕白葭。” 海蓁子是在临睡前听“母亲”静静说出这句话的,她没有太在意,以为妈妈又在和自己开玩笑呢,直到第二天,她再也没有找到“母亲”的身影,才渐渐意识到……一个可怕而残酷的事实。 又是一个人了……她穿着惠茵檀送给她的新衣服,拿着水祭时藏在身上的日记、照片还有项链,选择一个雨天的夜晚,隔着山脉,向远处天幕里沉浮的乌云哀泣。她一个人离开与世隔绝的山谷,在漫漫长路上没有目标的前行,陪伴她的,只有朝暮交替的日月,秋夏喧嚣的鸟虫。 那一年,她快要饿死在久旱不雨植□□枯的山林里,每天与她做伴的只剩下萧瑟的秋风,以及漫卷破碎的残叶,沙砾撞击岩石的嘶鸣是昭示死亡的乐章,她放弃最后的挣扎,慢慢遗忘掉被舍弃的毕生苦楚,只待最后一口气咽下。 “不能放弃,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不知是谁在说话,如一颗跳跃而来的石子,溅入她死寂无澜的心湖,划下一大片漾向远处的涟漪。 柳言飘钺和漠水静然的出现点燃了她活下去的希望,马尾少女披来的外衣,齐刘海姑娘送到嘴边的饼干,都成为惠茵海蓁子毕生都无法忘记的点滴。 飞逝的时光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它承载着人一生之中所有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海蓁子毫无保留的,将几次奇异的遭遇讲给大家听,人们望着这个别具才气的妙龄女子,不约而同露出惋惜和赞赏交织的眼光。 “虽然水无痕迦络很危险,但也不表示,水无痕尽的话就完全可信。”最是慎重警惕的宁日潇快速分析了事情可能存在的前因后果,最后得出阴谋论:“虽然是海蓁子的哥哥,但能够潜伏在我们身边这么久而丝毫不留破绽,就说明他的城府之深非同小可,景洛才刚刚苏醒,很多隐患还无法立刻确定,我们,决不能轻易相信外人的话,至少,在没有得到任何证实以前。” 然海蓁子却另有一番揣度:“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呢?水无痕迦络可以轻松夺走神之印记,那么我的眼睛,他为什么要用挖走这么麻烦的方式?” “也就是说……他的夺取,对瞳术眼没有效用了?” “是对瞳术眼没有效用,还是只对光瞳眼没有效用,还有待验证啊!” “这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水无痕的眼睛!”芙菱虎头虎脑的插话,一派天真。 “当然有区别了!”千刺抬手拍拍黄毛脑顶:“只是光瞳的话,海蓁子就暂时很安全,不给敌人挖眼的时间即可,但叶大人、然姐、小鱼还有海蓁子的弟弟就会很危险了,反之,如果瞳术眼都需要挖出来才算夺取,那么他的得手机会相对就要渺茫许多!” “说得有道理,他在一瞬间出手,之后景洛的能力就不见了,这说明,他可以与神之印记能力者接触后立即得手……不过,只有瞳术眼安全还远远不够,别忘了,术法界总共有九十九种神之印记,他想逐个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情况危急,我只能试试水无痕尽所说的那个方法了。”海蓁子语毕起身,往医疗院景洛所在的房间走去。 病房里弥留着药水的清新气味,才刚醒来不久的俊美青年容色保留着受创时那份病弱跟憔悴,但这丝毫不能减损他惊为天人的气质和风度,在看到海蓁子等人步进的瞬息他绽出一抹诚挚的微笑。 “景洛,你没事吧?”海蓁子的担忧难过浅显的盛满两眼。 “我还好,请各位放心。”被下掖藏的手颤动中紧攥成拳,景洛的笑容里有挣扎,也有无奈,不过更多的,则是勇往直前的决心。 海蓁子忽然不忍去看了,背过身,留下一句坚如磐石的诺言:“我一定……替你夺回来!” Chapter 0674 近期的术法界,在神之印记者被夺走能力的恐怖事实下开始变得动荡不安,与生俱来并引以为傲的能力被生生夺走,虽可以如常活着,但残酷的事实还是让被害者们无法承受。怨声载道无济于事,因为他们对于出手迅疾的敌人,根本束手无策,甚至难寻其迹。 信鸟村的报纸近来也被如上的话题填充着,毕竟是常人与元术师掺杂的世界,普通人的领域是理解不了能力被夺走有多么的痛苦,但元术师本身就不一样了,他们身处在漩涡的中心,而无论从哪个方向,最后的结果,都是把他们无情的卷走。 强大的压力下,有人愁容满面,终日食不知味,也有人以静为动,暗观其变,不过在天地盟之中,粗枝大叶者随处可见,总是难从他们的脸上找到停留过久的悲伤。 “就这样,从今天开始,袭萱就交给你了。” 晴尊耀眼的笑容下,是让小婉嘴角狂抽的嘱托,袭萱性子虽好,但小婉也知道她是个打赌狂,即便不能成功的完成一回赌局,她也会用自己独特的啰嗦方式让对方屈服,哪怕对方是上主,乃至于晴尊。 还听说,伊雷托副队长是袭萱家亲戚。 “少主!跟我打赌好不好?” 笑眯眯的样子,粉嫩嫩的圆脸,软糯糯的声音,一切特质铸就了袭萱有求必应的时运,小婉心脏紧缩着,比起无聊的打赌内容,她显然更担心赌注的问题。 “赌注是沉哀草的全株口服,以及当众揭露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袭萱认真读出小纸条上的内容,惹得小婉疯狂吐槽。 “为什么是先交代赌注啊!还有!你那纸条怎么回事!你事先究竟都做足了什么样的准备啊!” “少主……”袭萱忽然塌下两条眉毛,楚楚可怜的莹润了眸光,娇滴滴道:“不要这么凶嘛……” “呃……”小婉倒退两步,终于还是妥协了:“行行!你快说吧!赌什么?” “赌……谁的脚先沾水!谁就算输!一言为定!” “啊?”小婉挪步时不慎用脚跟踢翻了地上的矮鱼缸,金鱼水草哗啦啦流泻一地,她自己的鞋子也惨遭浸湿。 “啊哈哈哈!袭萱赢了!少主别忘了赌注哟!” “你还想着赌注!快来救命啊!” “啊嘞?救命?”袭萱食指点腮,懵懂眨眼。 “……鱼的命啊!”小婉无力嚎叫。 …… “让我想想看,是先吃草好呢,还是先说秘密好……” “你的关注点太奇怪了!还有……小小年纪居然这么狡猾!”小婉仿佛被坑惨了那般郁闷,金鱼虽然没事,但她平白无故输掉了赌局很是奇怪啊! “这说明袭萱很聪明!聪明人不都这样吗!” “谁说聪明人都很狡猾的?我看督翼就很诚实!” “那是因为你喜欢他。” “啥?!” 从统治团队的精神领袖到小打小闹的配合好手,落月啼小婉绝对属于风扬芙菱之流,因而她非但没有忽视袭萱的赌局,还答应口服沉哀草,当众揭晓自身最大的秘密。 当天,零界宫里,死气沉沉一片,毫无生机可言,小婉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了那么一些价值,便鼓足勇气,把刚刚向芙菱讨要的半身高碧色水草,生吞活剥进肚。她在吃苦涩绝顶的沉哀草时,不少人都以为她疯了,但当袭萱提出要和所有人一起打个大赌时,他们又集体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 “好吧,我现在要宣布我那不为人知的秘密了。”苦草用毕,小婉面色红润表情却很严肃的端正了肩膀,直立在那儿松柏一样。 “和洛紫星涵一样,味觉怪物啊……” “那个秘密就是!” “我知道!那个秘密就是——” “……” “嘿嘿,少主你还是自己说吧。” “嗯,那个秘密是……” “我知道我知道!” “……” “我不说了……” “……”青筋暴跳后小婉完全丧失说下去的兴致,胡乱摆了两下手后把话题往新部下身上一推:“你说吧!” “小婉少主喜欢督翼先生!” 小婉吃下的满肚子苦水差点没伴随胃酸喷出来,在现场一片讶然后爆发的哄笑声里,她发抖的指住袭萱:“你说什么呢!” 袭萱嘟嘴,满是可怜调皮的模样:“是你让我说的……” “谁让你说这个了!”小婉知道无论怎么努力,凭她一张嘴是堵不住这么多笑声了:“我只能说,是最初预见时确实惊艳了一把,但这不表示!我就喜欢他!”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芙菱鬼笑着吐舌问。 “我喜欢海蓁子那样的。”小婉狡猾的说了个不在场之人的名字,岂料反被抓住了把柄。 “原来你喜欢拓天那样的啊!” “……” 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小婉干脆撇下袭萱独离零界宫,并在心里衷心期盼着……让她使劲儿祸祸这帮幸灾乐祸的小崽子们吧!外务府的几份文件还由她替海蓁子保管着,正好趁现在把东西交还回去。 蓁睿轩里,海蓁子画下最后一笔红挑,翻开小婉送来的文件后打趣问道:“听说你喜欢我弟?” 好不容易收获一片宁静的小婉当场石化碎裂状定格在椅子上。 “干嘛这么无语的盯着我?” “……我跟你弟见都没见过……我会喜欢他?!” 海蓁子望天轻叹:“这么说,你喜欢见过的,果然是督翼?” 小婉一头磕在书桌上,再也不想抬起来了,就让她风干在这里吧! “海蓁子少主!啊!小婉少主也在!紫韵做的绿豆饼!刚出炉的!一起吃好不好!”从容兴高采烈送来一整盒热乎乎的点心,甜香四溢,豆味扑鼻。 “我不要,你拿走,我决心做一块化石,风干在这里……” “为什么呀?”从容傻乎乎的凑近了些,手里的绿豆饼拿到小婉脑边晃了晃:“真的很好吃,来尝尝嘛!” “你别管她,让她风干去。”海蓁子拾起一块,把餐盘推向小婉:“有勇气打赌,没勇气承认自己的感情吗?” “所以我说了啊!我!” “你和督翼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容嘴巴塞得鼓鼓,若无其事的随后一问。 小婉慢慢撇头,定住,一记眼刀疯狂杀过。 从容被吓得差点噎死,在更大的暴风雨来袭之前,夹着点心盒灰溜溜跑了。 “何必呢,督翼又没什么不好,难道你还对明昂无法遗忘?” “海蓁子,你知道的,有些东西,是不会因为消失而被遗忘的,明昂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被洗掉,即使我将来会有爱人和家庭,他在那里的位置,也丝毫不会动摇。” “好吧,我了解了,总……”蓝眸忽而一暗,瞳孔的光亮转瞬消逝,独留黑洞般深沉可怖的颜色:“总之……你要好好把握,一旦确定了感觉,就不要放过。” 茵野绿洲上,天地盟众员沐浴着秋日阳光的艳彩和暖度,笑霜嘻嘻哈哈奔跑在花蝶之中,和雪薇、善雨两个女孩子嬉笑玩闹,纯真的年华,让她遗忘了还有一对父母等待着与她重逢。 “最近都不敢靠近小婉啊,杀气爆满。”木茉和光子背靠背坐着,随意的闲聊。 “或许,越是深藏心底,流露出来就体现的越激烈吧。”光子正说着,遥见小婉怒发冲冠的走来:“我说你,要是元能太多没处释放,看到那边那块大石头没有,顶着它绕凝光城走两圈,回来保证你火气全消!” “到时候不止是火气全消,怕是连氧气都跟着消了!” “噗哈哈哈哈!” “对了,怎么这两天都没看到海蓁子?”木茉注意到了总是缺席的一抹蓝影。 “说起来,她这两天告假,不但没去部门开会,连上主级会议也缺席了。”倩儿一知半解的掐着下巴,冥思苦想。 “好像旋鹰在照顾她,事务全数交给了月跟软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化羽充满忧心的一句话瞬间冷却了现场的热度,阳光打在身上,似乎没有那么温暖了,反而像刺眼的尖刀,在一点点蚕食凌迟着他们的皮肤。 “袭萱,你每次打赌都会赢,那么如果现在再让你赌一次,你的赌局内容是什么?” 袭萱凝思片刻,抬眼时泪光如波动的潭水盈满双眶,她再没有之前的顽皮,收敛了一贯的口无遮拦,以沉默,诉说了一切。 蓁睿轩里蓝如海洋的澄净被浓重的愁云笼罩,海蓁子目光生硬,射出的视线始终定格在一个虚无的点上,她十分安静,全身上下,甚至于可以掩盖的气息,都没有丝毫的颤栗。 仿佛,她不是那个被海芋叶汁毒瞎了双眼的人。 “小损!快来帮我们看看!海蓁子她怎么样了!”芙菱生拉硬扯把第一调查局的医师成员拽到海芋宫,急三火四的提出要求。 “你们不是有医疗术师吗……” “你管我们有没有!让你看你就看!” “是是!”小笋吓得眼圈发红,一边抖一边扒了扒蓝发少主的眼皮:“中毒不深,可是眼睛保不住了。” “什么叫保不住了!说明白啊你!” “芙菱,别这样,你这样发泄,人家很无辜的。”海蓁子笑着,对小笋出声的方向和风细雨:“对不起,芙菱是担心我的安危,请小笋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虽然你中毒不久,可、可是!海芋叶汁毒性很强!而、而人眼又很脆弱!所以……所以……”小笋像随时会遭受灭顶之灾那样惊恐万状,冷汗直流:“所以治不好了!” “你干嘛总是一脸恐惧的说出让别人恐惧的话啊!损贼!”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小笋。”风扬龙泽悄声站在他背后,又把人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滚到角落:“你能查出,是谁对海蓁子下了毒吗?” “不用查了,是我。”久未露面的出狱者水神雅因气势昂扬的迈着响亮的步伐走进殿门,轻描淡写的进行说明:“水无痕迦络提出,用海蓁子的双眼换取术法界平安,而水无痕妖瞳一旦落入其手,将会有更多的人遭受其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鱼死网破。” “所以呢……你就毒瞎了海蓁子的眼睛?”红发尖锐的目光死死插在雅因淡然的脸孔上。 “这是必要的,不但眼睛要瞎,还要把瞎掉的眼珠送给迦络,然后趁他不妨,你们群体攻之,除了这个术法界的大祸害!”雅因三言两语道明最终用意,激起了相夫光子为首的天地盟全员强烈至极的怨怼和不满,她倒还振振有词:“我知道你们会很生气,不过,这也是为了光之国着想,海蓁子是个人才,与其送死,不如瞎掉,这样,还能留在国府替光域效力。” “满口胡言!这样牵强的理由!就想让我们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我真没想到!第一个打击我们的不是外人,正是我们的前辈!”落月啼小婉愤愤不平的怒吼,几乎与相夫光子迸发的杀气一齐。 “雅因大人,你未必不知道,送上两颗无用的眼珠,只会让水无痕迦络更愤怒,从而加大这个男人对我们的仇视,那么……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件事,已经得到了十三禁卫军的认同,我……” “旋鹰!住手!” 切魂刀的斩击止于一瞬,在旋鹰怒放消元术之前,与其朝夕相处的海蓁子便已察觉到他心中爆发的强烈恨意,那个虚弱绝望的少年,不再充满苦痛与悲哀,他懂得了无微不至,学会了善待众生。 正因如此,海蓁子才为自己左右了旋鹰的平静而感到自责:“事已至此,谁都不要再责怪谁了,雅因大人是为了光域考虑,事实上,换做我自己,我是宁可瞎了也不会把眼睛交给水无痕迦络的,但我今天在这里,恳求你们每一个人,不要再去伤害其他的人,哪怕是迦络提出的条件,步步退缩,只会换来更痛的打击……我不要紧,在迦络取眼之前,不要泄露任何关于我已经瞎掉的消息。” “海蓁子……” “好,那么现在,就把眼睛挖出来吧!” “住手!”玉灵碧凛然的吼声贯穿内外,她从未如此凶烈,碧盈盈的双眼里有数之不尽的愤然和悲哀:“从御政宫回来,我就听说了这个消息……雅因前辈,你做了一件让阿碧没有办法原谅你的事,就请你……回到牢房里去慢慢思过吧!” 雅因放肆的喊冤声下,是玉灵碧泣不成声的拥抱,她搂住海蓁子出事至今从未有过一丝颤动的身体,痛彻心扉,追悔莫及:“碧姐不在乎你是不是有水无痕的眼睛,碧姐只想让你自由的看遍这个世界,不必被任何东西束缚……是碧姐没用,在你们出事时我总是不在你们身边,我这个大姐当的……太失败、太不像话了!” “碧姐……还有大家,请你们不要悲伤。”海蓁子伸手,温柔的指尖轻轻拂过大姐湿润的脸庞:“眼里的光明,失去了也没有关系,而你们的光,始终在我心里,不曾有半刻离开,我还是看得到,什么是阳光的暖度,什么是耀眼的色彩。” 纳连也俊从那座充满悲伤气息的房间离开,手里晃荡着余下的半瓶液体,他的灵魂近乎虚脱,透过蓁睿轩惨烈的一幕,他依稀看到了幼时,跪在母亲床前哭泣的自己,母亲温暖的手放在他的头上轻揉,明明那样不舍,却仍旧笑着,告诉他,自己乐于前往那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也俊从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明白,那是母亲为了安慰儿子,故意伪装的笑颜,因为,在所爱的人面前,没有任何人舍得永远的离开。 “洛紫星涵!在不在啊!少爷我来找你喝酒了……咯!在吗喂!” 凝光城里,不觉中已有了属于洛紫星涵居住的一小方天地,都说天地盟不收容无用的废物,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而洛紫星涵的价值,在于他是仅次于疾藤的“植物学专家”。在植物学领域里,他学习起来如海绵疯狂吸水般吞噬一切可以填充大脑丰富视野的知识,并且,在凝光城的植被环境建造上,无声无息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尽管,他没有办法像其他成员那样在国府台前发光发热,但是这里的人们,已经打从心底的承认了……他是他们的一份子,光明组织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的房门前种满象征快乐的跳舞草,繁盛之期宛如精灵齐舞,趣味横生,每次都会博得金发姑娘银铃似愉悦的巧笑。玉带状精致的水流环绕庭前院后,直通凝光城各处林野间穿插的千百条小溪,湿地水岸边竖起一架秋千,傍晚时分总会有欢声笑语环绕在此,像最热情的那只鸟儿迢迢远来,继而流连忘返,不舍离去。 忽然觉得……那丫头也不是一味的蠢笨呢。兄长勾动唇角露出宽慰的浅笑,步伐自在地迈向绿草横飞的后院,那里有一架花篱,特别适合情侣间躲猫猫玩游戏,不禁浮想联翩的也俊又开始花痴状口水直流了,直到……他听到一个声音。 “好在光之心已经不起作用了,现在的护心锁可以融进血脉,不被任何人察觉和提防,就算凝光城查的再严,也是白费功夫。” 也俊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父亲的声音! “我无所谓。” “你当然无所谓,你是少数不戴护心锁也不会被发现的怪物。”纳连尤生揶揄着洛紫星涵,取笑般咧了咧嘴巴:“水无痕海蓁子双眼已瞎的事,必须立刻通知迦络大人才行。” “好是好,不过……”洛紫星涵搔搔后脑紫发,懒洋洋的表情霎时凝成尖锐的杀机,并暗示性往花篱的方向轻瞟:“被发现的话,可就难办了……” 尤生会意顿首,脚跟抬起的同时整个身体轻松夺到花篱跟前,无情的空手狂劈,拽出后面的藏身者并一记猛抛。 纳连也俊在空中转体,落地时双脚着地,稳如山石,可他忽略了伺机而动的洛紫星涵,一个不防,软剑被抽离腰际,尖刃直指滑动的喉结。 “也俊?怎么是你?”和洛紫星涵唯一不同的,是纳连尤生发自内心的震惊。 “老爸,你和这个人,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啊啊,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呢?纳连先生,这可是你的儿子……你舍得么?” 纳连尤生抓着头发表情纠结了好一会儿,当他中止崩溃的状态,洛紫星涵眼中的利光已暗淡成灰暗的色调,若有似无的邪肆笑容遍布其上。 “那当然是……杀掉了。” Chapter 0675 杀掉,事实上纳连也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惊撼,他只是感到意外,觉得讽刺,哪怕此刻刀尖戳破喉咙砍掉他的脑袋,他也不可能歇斯底里的对父亲吼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相信,父亲这么做的理由,一定意义非凡。 危急关头走神往往会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对准喉头的刀尖虽然挪开了,不过半秒钟不到的时间,它却牢牢插在了左边的胸膛里,持刀的主人变换成那个蜜色头发身材高高的男子,他微转手腕,利刃便在也俊的血肉间刮割,极烈的刺痛侵占大脑,也俊纵使没有改换眼神的锐度,神经带来的真实痛楚,也是让他面色惨淡,唇畔滴血。 “忽言!怎么样也不至于杀了他啊!他可是我唯一的儿子!” “嘴上说要杀,其实根本就舍不得吧?发现我们秘密的人都要死,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罗非忽言无视纳连尤生惨痛悲哀的神情,五指微动,刀便从也俊体中恣意拔出。 鲜血泼洒在地,凭借仅存的力气,也俊撑着身体致使自己勉强半坐在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可是冰域来的贵客。”忽言想了想,拾起地上的刀重新对准也俊的身体,冷酷而决断:“虽说,不是那么的纯粹——” “住手!”尤生横向扑过,只身挡在也俊前边,不假思索抓住了锋利的刀刃,冷光划破掌心,滴滴鲜血与儿子的伤痛交汇在一起,炽烈夺目:“不许再伤我儿子……” 忽言眯眼笑了几秒,忽然挥刀狂起,纵向劈落,目标直指纳连尤生的头部,千钧一发关头,洛紫星涵轻松及时的握住了忽言斩刀的手腕,慢条斯理道:“算了吧,看这样也活不长久了,反倒是你,访问已经结束了吧?再不走的话,被人发现可就糟了,这里毕竟是科技领先的国家之一,处处都有监控器……” “这个简单……”忽言阴冷的动了动嘴角,房屋、秋千、溪流、花草、天上飞过的寻导器,一切可囊入视野的事物竟在眨眼间冻结成冰,随后又迅速的粉碎为末:“尤生,我可以不杀你儿子,不过,你应该怎么做,自己清楚吧?” “别答应他……老爸……”也俊躺倒在血泊中,几度挣扎都只是让伤口更深的挣裂,他体味着垂死时的艰难痛苦,眉宇间却不曾流露一丝畏惧,他竭力扯住父亲的裤脚,能真切感受到父亲身上传来的颤抖:“我死了不要紧,但你告诉过我,作为一个光之国的男人,就算不能保家卫国,也决不能做一个叛国的罪徒!言犹在耳,老爸你难道忘记了吗!” 纳连尤生眼底的沉痛转瞬消失,他抬脚揣在儿子的腿肚上,用力一碾:“少啰嗦!什么时候学会对你老爸说教了!看来今天真得好好收拾你!” 罗非忽言和洛紫星涵转身离开,纳连尤生则使出浪转大若天将也俊乘风推送到远处的细沙堆上,当那里的监控镜头捕捉到这个画面时,电子总站里一片惊悚呼声,负责巡视的执行者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一片区域黑漆无物了,也俊少主的负伤刚好说明,敌人就在城中。 海蓁子双目失明的事,是天地盟绝不外泄的内幕,亦属于国府机密,为了更好的率领外务府,樱塔月、软素二副使亲力亲为,近日来一直居住在凝光城外的总部之内,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因为她们的努力,外务府暂时没有遭受任何影响。 这天傍晚,府中人员次第下班后,软素一人到厨室间去烧饭做菜,樱塔月打理着当天工作的总结报表,打算一一重核后亲自给晴尊送去,房中灯盏明灭闪烁,月停下笔尖的节奏,以为是电路出了问题,府里的维修工作人员皆已下班,唯一一群站岗放哨的元术师还镇守在外务府四周时刻保持着警惕,眼下能解决麻烦的只有自己了,好在月是全能型副使,做起这些琐事来驾轻就熟,她找来工具,正要往电闸那边去,便被一道乌黑的流影堵住了。 …… 少主唐元纪景洛被夺走能力,纳连也俊虽然抢救及时但仍在昏迷当中,紧接着传来副使荆仪受伤、樱塔月惨遭偷袭的消息,天地盟发生的一系列恶性事件让众人还未及摸清头绪,便不得不被迫接受令人紧张的事实。 零界宫里空无一人,然残留的愁绪却似浓烟尘雾久久不散,它是一股无形的麻索,淌进人们的心中,钩织成一片密不可破的紧网,把人们的心拴在一条越搓越紧的绳子上。 “出大事啦!”小鱼急如星火往屋子里狂奔,此前吵嚷着饿了想吃饭的抗议也被抛到后脑勺,他神情激动,拉住蓝卡尔的手用力朝门口的方向拖。 “小鱼乖,快到座位上去,马上开饭咯!”从容妈眼里任何一个晚辈都是小孩,哪怕已出落成少年模样的秋之翼鱼。 “天地盟的上主们来我们家啦!” “啥?!” 除了从容和沙诺,其余人等一概惊声迭起,碗筷刷刷落下,磕在桌面上东倒西歪,有人嘴里含着米饭忘记咀嚼,有人呆若木鸡僵如雕塑,直到天地盟众上主被从容亲自请入客厅,用餐中的各位才手忙脚乱收拾起乱七八糟的桌子来。 “各位大人请坐。”从容把众上主带到沙发上,暗自庆幸着自家地方还算宽敞,足够款待这十余个人了。 “从容,我们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能让其他人回避一下吗?” 风扬龙泽紧接着宁日潇的话补充道:“以及,我们今晚想在这里用餐,蓝卡尔,紫韵,能不能跟我一起出去挑选食材?” 受宠若惊的蓝卡尔连声答应,紫韵也点头赞同,小鱼嚷嚷着要出去买棉花糖……就这样,偌大的房子里,最后只剩下一行上主,还有从容与父母这一家三口。从容妈热情洋溢,把家中所有可以款待贵客的东西都找出来了,还兴高采烈的说在食材买回之前,她先去烹制些小零食,从容爸也喜上眉梢的张罗着帮忙,待夫妇二人一起进入厨室间忙活后,众上主和悦的笑脸微微提升至严肃的境界。 “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很重要的事,究竟怎么了?” “从容,我们需要你的帮忙……虽然这么做很无礼,但我们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少主请直说,能办到的,从容一定竭尽全力。” “好,其实是这样……” 五分钟后,从容从父母的卧房里走出,面对朝自己投来惭愧目光的众上主坦然一笑:“没关系的,只是用幻术让他们睡着,我知道,有些事……还是不让爸爸妈妈知道比较好。” “小鱼等下就要回来了,或许从容家会成为这次‘战役’的起始地点,我们……决不能在此失败!”千刺紧握双拳,充沛的力量酝酿在胸臆,伺机待发。 “为了‘保险’起见,我只给从容父母的卧室设了光能防御结界,看时间,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相夫光子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反射性的望向门前。 甚至连碎裂的响动都没有,紧致的金属外门遽然间熔化成液,清凉晚风沿着裸露的空洞灌入,打在皮肤上,能激起一层层鸡皮。 更让人汗毛直竖的当然还在后面,涡流无息的涌动,成团朝众上主群聚的地方翻滚,整座房子在颤颤悠悠里度过了漫长的十几秒,终于迎来了令他们满意的回应。 “哦?是光之结界呢,论坚固程度堪称此等技法之首啊……天地盟,果然不容小觑。” “那是当然,因为这是我们合力撑起的屏障。”玉灵碧从从容父母的房间里走出,身着便衣,修饰普通,然而,却丝毫不掩一代国主的风姿与气度:“水无痕前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每个人的能力都是与生俱来的,您有什么权利把它们剥夺走呢?” “与生俱来?呵呵呵,神之印记本来就是我的,我现在不过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这个人是疯了吗……他讲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不觉得他在讲疯话,他会这么说,一定有原因!”宁日潇用几近肯定的口吻回答芙菱的疑问。 从容傻愣愣的看着玉灵碧,半晌后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晴尊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不好意思了,从容,其实你的父母,还有小鱼,早就已经被我带进凝光城了,刚刚的两个人,是我和我的实体□□用幻化术变出来的。”作为至高无上的君王,玉灵碧不但平易近人,并且拥有不厌其烦的过人耐性:“月在外务府遭遇袭击,其实当时并没有昏倒,由此她知道了,纳连尤生是怎样联络这位水无痕老前辈,从而对神之印记能力者进行天赋夺取的。”碧抬起掌心,露出一个让迦络微微错愕的元能式:“尤生将这种逆召唤元能式打在被抢夺者的身上,哪怕距离再远,你都会瞬间获悉这边的情况,然后你通过此式直接跨越空间和距离,来到现场,进行掠夺。” “因为看穿了这一切,所以你们才故意虚张声势,让一群人簇拥着那个小屁孩离开家门,然后当我发现他也是个冒牌货之后就会理所当然直奔这里,落入你们的陷阱?”迦络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懒散模样:“不过刚才那个红头发为什么说‘只有卧房设了结界’呢?” “不止那句话哦,今天的所有伪装,都是因为我们早就知道……纳连尤生一直窥视着这里,而你,也是在不久前确认外面的小鱼是假冒的之后,火速赶来的。卧房里除了碧姐原本就没有别人,至于结界……那当然是越大越好了。”相夫光子目光所及处,流溢着水波纹样的淡淡光影,此等状态,是在迦络被完全禁锢后才逐渐显形的。 “不过,你们也在结界中,为什么受禁锢的就只有我呢?” 不管他是不是明知故问,宁日潇依然给出答案:“因为这和凝光城的光之结界一样,是用意念撑起的,哪怕你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哦哦,这么厉害呀。”迦络笑着拍了两下手,赞美之余也流露出浓浓的兴味:“那么你们认为,我掠夺了神之印记的能力,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这家伙……态度真让人不爽!”赤魇切齿的怒火在眼睛里焚烧,几度欲动手相向都在理智的制约下压抑住了。 “从纳连尤生可以使出浪转大若天,以及出城时与荆仪动手使出的雷神枪,都不难看出……他的能力,就是从景洛身上转移过去的,至于前辈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还真就只能劳烦您‘指点一二’了呢……”相夫光子充满讥讽意味的词句伴随她邪气横生的笑容摆上台前:“有一点晚辈不是很明白,你让忽言、尤生还有洛紫星涵重伤也俊,就不怕失去下一轮夺取的机会?” “这个我无需再担心了。”迦络两手一摊,狡猾的半眯起午夜蓝色的双瞳:“调查至今,你们光域国府中究竟哪些人值得我动手,我已经全部获悉了,拥有神之印记的无非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有必要继续伪装下去吗?” “所以……那几个混蛋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他们是你安插在我们这儿的间谍!” “不止吧?罗非忽言一直都在冰域国府里潜伏,看来也是同一目的。”宁日潇露出罕见的危险笑容:“看来……我们有必要知会一下冱英礼国主呢。” 迦络闻言,露出与冷酷姿态大相庭径的狂野一面,他放声大笑了一会儿,嘴上险恶的弧度越扯越大:“即便勘破了全部的真相,即便把我困在这里,在力量的巨大差距下,又有什么用呢?” 光影的波动急速湮灭,迦络众目睽睽之中悠闲迈出左脚,与一众男女逐步缩短距离:“看来,这结界光用意念是不行的呢,要有元能的辅助才可以。” “空遁?!” 迦络摆出一副乐于欣赏众上主愕然瞠目的样子:“空遁的作用是‘消无’,如果你们凝光城没有光之心,那么单凭意志,也难以从空遁的作用里逃开不是吗?” “这我们知道,不过……神之印记的能力,是不可能被空遁消除的,你又是怎么做到的?”景洛被夺走能力以前,就已被敌人“消无”了招式,诸事近在眼前,令一众难以忽略。 “空遁的消无当然对神之印记不起作用,不过……水无痕的顶级瞳术,就另当别论了……它可以做到空遁做不到的事……” “所以……你才不容许这个世界上有第二双光瞳的存在吗!”光子竖目怒吼,义愤填膺。 “答对了,那个海蓁子的确是我的一大威胁,不过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不管是不是浪费了一双好眼睛,术法界当今天下,能够成功制约神之印记的,仍旧只有我水无痕迦络一人!” 迦络的狷狂笑声激起绿发女子两汪碧水中强烈的怒意,众上主从未见过碧姐如此凌厉的表情,她一直是那么和蔼慈悲,哪怕被狠狠的伤害、无情的背叛,也不曾怨怼过谁。她只会责备自己的无能,咒骂自己的没用。 而如今,就在此刻,那个比太阳更耀眼的人,却置身在一片狂涌的金色气浪中,额心上赫然迸出的青鸟印记,也闪烁着震撼力十足的压迫之光。无声的爆发,颤动的泪光,令人叹为观止的光能纯度,在这份毫无杀气的宣泄里,周遭的人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那颗悲悯之心内萌生的巨大悲伤。 水无痕迦络站在光浪澎湃的中间,被影响到难以睁眼,他稍微抬臂挡了下暂时无法适应的光线,很快从体间爆发出更胜一筹的气焰来。 恰巧这次,是刚猛至极、与光的柔和压迫截然相反的暴虐杀气! 天地盟本还能勉力站于浓光之中,敌人刚一出手,便迫得他们纷纷挪移了脚跟。连惊叹声都只能吃力咽回嗓子里,他们不晓得,是怎样逆天的实力,能在尚未动手的情况下,推得他们节节后退。 “能把杀气收放自如的人……当今术法界并不多见,平时看起来无异于普通人,然一旦爆发,就会像现在这样……不用做什么……也能叫人呼吸困难……”相夫光子发动全身力量,强使自己不被杀气击倒,但从容家屋顶被层层掀飞、四面墙壁轰然倒塌、屋中布置也一一零碎的响动还是扰得她意乱心烦,终于一时不慎,她顺着残墙断壁露了天的一处空洞飞跌出去。 “武神赐予人类智慧和武力,每一个出世的人都与生俱来拥有释放能量的本领,而在这之上,神又赐予他们高于其他生物的‘印记’,可惜,随着时光的流逝,人类不断的繁衍生息,大多数能力已渐渐被荒废、以至于后来完全的丧失了,到今天为止将神之印记保留下来的,就仅有九十九种,这九十九种‘天赐的力量’便成为了当今术法界的‘稀有能力’……而我,水无痕迦络,是可以掌控这九十九种神之力量的唯一人选,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不是,你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Chapter 0676 四代国主与水无痕老者持续对轰维持了将近半小时,欧也家庞大的家宅已被乱风卷切成屑,无一遗留了,让从容尤为担心的,不是这些身外之物,而是胜利到了最后会被谁夺走。 前者胜出,万事大吉,后者凯旋,万劫不复。 “总摆出一副想要守护所有人的样子,事实上真正做到的又有几回呢?信奉光之意志的人们?”轻松自得的神采,在玉灵碧释放力度加大后徐徐消褪,瞳孔中微若不见的,是一种含蓄的警觉:“这女人……居然能跟我不相上下……看这程度……她该不会是光神的……” 此战的终结,完全超出了预期的发展,水无痕迦络竟自主收回杀气的释放,飚天的气焰消弭刹那,玉灵碧脚跟一抖,微不可见地趔趄了半步。 还未搞清志在必得的敌人为何突然退却,天地盟便眼睁睁看着他乘坐空间涡流蒸发在原处了,本次对决虽然险恶,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除了……从容家的房子确实报废没救了。此外,也俊重伤昏迷、月和景洛失去能力、海蓁子双目失明、雅因获罪至今关在牢里,短短时日里光域内发生的不间断的灾难属实令人愕异。 从不迷信的相夫光子,也不得不怀疑究竟是犯了什么邪,让这一连串叫人闹心的横祸频频袭来,却似乎没半点招架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然后在被迫接受中努力去改变现状,朝着未知结局的方向跋山涉水、艰难冲前。 在这种情况下,她猛然间想起的第一个“救星”,是督翼。 大致从红发这里了解到情况的督翼,并没有顺带提及调查兰咏的相关事件,光子也很知趣的不去多问,因为她有强烈的预感,那就是,这个人不但可信,而且可靠。两人相继走进海蓁子当下静养的地点海芋宫,省去前缀,直道主题。 “海蓁子,我们必须立即治好你的眼睛,因为,眼下就只有你可以拯救那些被夺走能力的人了。” “我该怎么做?”失去明辉的蓝眸乍现出水光的盈动,海蓁子神情振奋,舒展开紧蹙已久的细眉。 “怎么被夺走的,就怎么夺回来,我虽然不明白元术师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根据情报显示,那个叫水无痕迦络的男人多半是用他自己的瞳力,促成了力量夺取的成功,而你,只要恢复视力,就能够还以颜色。” “可是……我的角膜已经坏了,碧姐和化羽都没有办法复原……我觉得,我这一生可能都要在黑暗中度过了。”海蓁子万千惆怅化作一滴萦绕眶中的泪,悲泣无声。 “角膜是可以移植的,只要找到合适的捐赠者,就可以……” “光子,你不用安慰我了,就算找到了,先不说会不会影响瞳力的发挥,即便可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这段期间,水无痕迦络会怎样大肆的伤害神之印记拥有者,根本就无法想象……” 相夫光子以同样哀痛的表情陷入沉默,情感仿佛从来都无波无澜的督翼,在这时用简短的语句,点亮她们心中的曙光:“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做到角膜的修复。” 芙蕖香榭的莲池里开辟出一条水上幽径,泛舟其上,渡清清涟漪,享秀色之趣,青翠的荷叶高低参差,宛如伞洋,摇曳中露出水粉、嫩黄等各色莲荷,好一番赏心悦目的胜景。 嘉琦芙菱邀请小笋同她一起泛舟,不料刚刚渡至池塘中心,芙菱抬手丢掉了木桨,轻身一跃,落定在飘飘摇摇的一朵荷叶上,向小舟里意识到不妙从而大惊失色的小笋鬼笑:“小损!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照我说的话去做,二,是被迫照我说的话去做!”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小笋四肢僵硬的在一尺宽小木舟里晃晃悠悠,越是害怕身上抖动的越厉害,在没有木桨的支撑下他只能含着眼泪向上方求饶:“你快带我出去吧!我会淹死的!” “你还没答应我呢!” “我!我答应你什么啊!” “海蓁子要做角膜修复手术,可目前来看,我们并没有这项技术,所以只能靠你咯!小损兄~~” “那你、你直说一声就好了!干嘛要这样!” “没办法呀!”芙菱撅嘴,摊开两手以示无辜:“督翼说了,这个手术必须全力以赴才行!万一你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海蓁子眼睛再也治不好了!那怎么办?所以啊,先兵后礼!你先跟我立下生死约!我就饶了你!” “生、生死约?!”泪珠滴答滴答往脚背上落,小笋痛哭流涕,恐惧不能自已。 “芙菱!你闹够了吧!别再吓唬他了!”莲池外一个听不下去的声音出言劝阻。 “好嘛好嘛!我让他出去就是了!”芙菱登高望远,朝池塘外那抹身影比出个“ok”的手势,然后炮弹般跃进狭窄的小船,重力造成了失衡,木舟晃荡不堪,最后把小笋生生掀进水里。 …… 落汤鸡状的小笋泪流不止,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的发着抖,芙菱在旁边左哄右劝,他就是不肯抬头看一眼,芙菱性子急如星火,揪起对方的衣领生气道:“不是跟你道歉了吗!是男人的话就别哭哭啼啼的!你看我哥都重伤了!我爸也失踪了!我都没哭呢!” “……芙菱你这个比喻打的有点怪……”其余人等一脸竖线。 “袭萱!你跟他说!”芙菱到底还是失去耐心,把任务交给了小婉的新手下,那个水灵灵柔嫩嫩的美姑娘,小丫头机灵的眨了眨大眼睛,跳到小笋脸前后乐滋滋说道:“我们打个赌吧,你要是赢了,我就保证让你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这只黄毛。” “谁是黄毛啊!还有那奇怪的量词是怎么回事!”芙菱抓狂跳脚。 “但你要是输了,你就必须把海蓁子少主的眼睛治好,ok吗?” “……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怎么可能有~” “……”小笋咽了咽口水,生生憋回最后两汪凄苦的泪:“你说,赌什么?” “我赌……你今晚会不停的腹泻!拉肚子!” “这算什么!” “诶嘿!要是你没有,就不会再见到这只黄毛啦!” “都说了不要叫我黄毛!” “为了能再也不被这只黄毛欺压!我答应!”小笋忍痛含泪,怒瞪芙菱。 “你们!” 据说,小笋当天下午拼尽全力让自己朝便秘的方向奔腾,可到了凌晨前,他还是腹泻了,并且来来回回折腾不下十次,完全合乎袭萱的赌约。理所当然的,小笋在第二天下午,替惠茵海蓁子做了□□修复手术,从旁辅助的玉灵碧、化羽二人为他高超的手术技巧惊呆了,纵观整个术法界,能够办到这一点的,怕在当下,唯有小笋一人了。 海蓁子手术成功后,要等换药完毕、纱布拆除才能再度使用双眼,在这期间,促成了此事的督翼忽然将矛头调转,声称一直被监控着的相夫兰咏,已经“露出了马脚”。于公于私,天地盟成员都决定对督翼的行动支持到底,闻讯赶到日月广场的不仅仅是本土人员,第一调查局的骨干们也逐个前往,等候督翼公布“佳讯”。 督翼抵达前,芙菱和小婉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我一直有种感觉……凶手就是那个凤罹!” “不会吧,米古拉局长已经把位子给了他,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啊?”小婉的视线悄悄转向高瘦眼镜男。 “但是怎么这么巧呢……刚刚卸任,又把爱徒托付给我们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倩儿在一边插话表示困惑。 “还是别妄加猜测了,督翼说发现相夫兰咏的破绽,那么凶手八成就是老太太了,督翼的判断一定没错!” “啊哟!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帮衬着了!” “嘉、琦、芙、菱!” “啊啊啊啊啊不要打我督翼夫人啊啊啊啊啊!” “真是吵死人了,自己的父亲还是通缉犯,就这么有闲情逸致。”一旁等督翼等到失去耐性的凤罹丝毫不掩饰他的毒舌属性。在看到最受师父生前喜爱的督翼师弟姗姗来迟,更是气不打一处:“让我们过来,自己却最后一个到,你还是那么散漫,督翼。” “抱歉抱歉,肚子疼耽搁了。”督翼一反平日的低调沉闷姿态,微笑悄无声息温暖了面颊。 “诶?你也……”小笋指着他刚要开口,瞧见瞪着自己的凤罹师兄,立刻乖乖闭嘴了。 “今天请各位到这里来,是因为,我已经找到杀害师父的凶手了。”督翼正色宣布,严肃地暗了暗眼中的紫光:“不但如此,我将出示确凿的证据,来揭露他的一切真实目的。” 一副铺着雪白单布的担架由几个脸遮面具的元术师稳稳抬到这里,单布下明显有一具个头猛壮的尸体,不过被牢牢遮住,根本看不清个中情形。 讶然的低呼声连锁式传播开来,凤罹身处其中,灼灼目光几欲喷出沸腾的洪流,督翼不动声色瞄了他一眼,众多人士围观于侧,他悠然自得蹲坐在地,铺开方布摆好一切实验设施,边动手便指示小笋:“把布揭开。” “等等!”凤罹出言喝止,很是不悦的斥责起仿佛不把他这新首领放在眼里的小男孩:“师父才去世不久,你把他从冰棺里带出来,万一尸身有个好歹!难道你来负这个责吗!” 督翼不慌不忙,眼皮都没抬一下:“师兄,我并没有说这是师父的遗体啊。” “什……?!”凤罹当即语塞,面如铁灰中透出些许心虚的意味。 “诶~~这算不打自招吗~”芙菱故意在这时拿话刺激这个外表高傲的大师兄。 “任何人见他抬着一具尸体出来都会这么想的!”凤罹急于给自己辩驳,但很快,态度冷却,也平静下来:“督翼,你虽然和我们一起长大,是师父的爱徒,不过,师父已经把你驱逐出去了,你现在是光之国的人,没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小笋,把尸体抬回去!作为师父钦点的继承人,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老人家安眠!” 小笋瑟瑟缩缩,终究没有依照新局长的勒令行动,他的退缩让凤罹恼火不已,督翼却在这时,浇下一盆冷水:“之所以盖着白布,是因为这具尸体实在太面目全非了,不过,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等一下,督翼,你不是说发现了相夫兰咏的罪证么,她人呢?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吧?” 被屡次打断的督翼总算肯抬头看着大师兄说话了:“不急,我现在想让大家看一样东西……晴尊大人,能否将放置在冰雪寒潭的那副冰棺带到这里吗?” 站在人群中隐匿行踪的玉灵碧一袭晴尊白袍出现在人们眼中,她吩咐黑白双煞亲自去完成这个任务,这次,凤罹并没有横加阻拦,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督翼,又有意无意朝担架上被白布严密覆盖着的尸体瞥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表情,大声笑道:“师弟,你不觉得你的话很矛盾么?既然尸体面目全非,你又为什么要揭露给大家看呢?” “再面目全非,也终有要现于人前的一天,今天在这里的,除了调查局成员,就只有凝光城天地盟的诸位大人了,我想,他们不会觉得畏惧的,你说是吗,师兄?” “当然,既如此,小笋,你就揭开吧。”凤罹浅不可见的挑动起唇角,侧身站到一旁,镜片后锐利的双眼在围观众们身上来回巡视。 人们没有听到小笋惊恐的叫声,因为白布下米古拉局长惨白僵冷的尸身,完好无损。 那一刻,不少上主从凤罹眼底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震惊与惶恐,他还刻意压制住情绪的躁动,指着督翼兴师问罪:“不是说面目全非了吗!督翼?你是在戏弄我们?” “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很可疑,不过意外的……难从他的言语里挑出破绽呢。”相夫光子压低音量对身边的宁日潇说,后者与她有着共同的想法:“而且,他表现出的,都是会被理解和接受的人之常情。” “在真相公布以前,我要跟大家道歉,我撒了谎。”波澜不惊的样子,让旁人根本无法获悉其真实的情绪,稚嫩的俊俏脸容,从一开始就铭刻着不符外表的老练和持重:“相夫兰咏并不是杀害米古拉局长的凶手,而从花之国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 “督翼先生,我不明白。”在对方接受成为天地盟一员以前,宁日潇觉得这个称呼比较合适:“如果公布相夫兰咏是嫌疑人只是你声东击西的策略,那么不回调查局,反而路远迢迢到光域来,又是为了什么?” “宁日潇少主不要急,我马上就会揭露全部的真相。”他将一支试管注满清水,比到自己的左眼前,透过澄澈的液体看调查局的每一名成员:“声东击西的确被你猜中了,而之所以到光域,也是由于两点。第一,到嫌疑犯的家乡来近距离监视,合情合理,又无需回当下调查局那么危险的地方,第二,我需要充足的时间。” “督翼,你说当下调查局危险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影射我吗!” 这一回,督翼竟然无视掉凤罹懊恼的质问,语调毫无起伏,宛如平湖静水:“在相夫兰咏被锁定为疑犯期间,真正的凶手就会放松戒备,不过,这远远不够,他还需要充分的时间,比如……如何在一副棺材里毫无痕迹的毁坏一具尸体。” 话音刚落,军务统领助贤肩扛一副冰白色的剔透棺柩稳步走来,凤罹闻声回首,霎时间冻结般浑身僵硬,霜雪麻木了表情,可惜定格在破绽百出的惊慌之态上。 蹲坐着的幼小身体终于从地上站起,明明矮小到存在感微无,却予人莫名的强大跟依靠,他走到置于地上的冰棺前,缓缓推动了棺盖,徒手在内壁摸上一把。 “小心!”小笋本能的脱口,却很快因惊慌失措戛然闭嘴。 “这副冰棺,名义上是存放尸身的最佳容器,在炎炎夏日里,哪怕存放一个月都不会有任何腐化现象产生,曾是冰之国初代国主最挚爱的宝物,也曾安放过第二代君王的遗体,后来阴差阳错,成了凤氏一族的宝物,并且传承至今。”在大家为凤罹忽然不吭一声而感到意外时,督翼脚踝一扭,轰然趴倒在地面,流利的言辞也被迫中止。 人们惊惧莫名的围上来,有人帮忙扶起,有人帮忙诊察,唯有凤罹,一直背对着众人,心里默默道出的言语,尚不为他人所知:“冰棺并不是唯一可保尸身不腐的容器,那个冰雪寒潭一定暗藏玄机,这就解释了师父的遗体为什么安然无恙,就算这点超乎我的预料又能怎么样,你万万没想到吧……督翼,‘回翮酸’的功效除了腐蚀灼烧,还有无与伦比的毒性啊……” Chapter 0677 “没等你公布真相,你就已经被迫的乖乖闭嘴了……呵呵……哈哈哈!”狡黠跟得意快要隐忍不住,从那镜片后全无保留的宣泄出来,凤罹浑身颤抖,压抑不了的狂喜在胸膛间雀跃翻腾。 黑白双煞并不是空手而回,他们在冰雪寒潭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可疑人士,便合力攻之,将三人全部带至日月广场,在督翼不省人事的两分钟后。 “玲珑双子,还有奇斯尼,加布罗、索骥,你们这是干什么?”一方面渴望相夫兰咏遭到报应,另一方面又不想用冤杀的方式回敬仇人的相夫光子心情纠结复杂,因而在看到奇斯尼被五花大绑后,诧然占据了思维。 “刚刚这三个人,意图毁坏白玉床,并且……”加布罗沉吟了一下,滴着冷汗艰难启齿:“他们说,他们知道凶手……” “既然督翼师弟不能替各位分忧,那么调查局的诸员,以及天地盟的大人们,我能否代劳呢?”凤罹选在最精准的当口打断加布罗的汇报,并一股脑言明用意:“或许你们会觉得疑惑,并没有跟师弟一起参与计划的我,为什么会知道凶手的事,我不妨告诉大家,我和督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相互间的了解还是远胜于他人,所以他想说什么,我这个当师兄的一清二楚,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就由我凤罹代为表述,如何?” 最具发言资格的玉灵碧含笑点头:“那就有劳凤罹先生了……助贤,你把督翼先生送到那边的椅子上去,我去试试,这毒能不能解。” 第一调查局新任局长,由此开始了他针对性十足的描述:“方才督翼师弟碰了一下冰棺内壁,就立刻中毒,这就表明,有人此前潜入了寒潭,在冰棺里下毒。” “这么说,凤罹先生你的嫌疑岂不更大?”小婉口吻不善的插话:“冰棺是你提供的,谁知道是不是本来就涂上了□□?” “话不是这样说的。”凤罹不愠不怒的摆手反驳:“根据督翼师弟的现象,我已经能初步断定,那是一种叫做‘回翮酸’的□□,试问,如果真是我涂的,那么师父的遗体早该腐烂了吧?又怎么可能保留至今?退一步说,就算在那之前□□已经放入,那刚才从冰棺里抬出尸体的两名副使大人,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凤罹先生,你就直说了吧,凶手到底是谁。” “当然就是被龙啼先生捉住的这三个人咯。”凤罹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稍微滑下的眼镜,半眯两眼道:“不过,他们不是主谋,因为主谋早已经逃之夭夭了。下面,我将公布涉案人员,我希望在我讲完之前,不要有打断我的声音……” 眼镜男做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举动,他径直走到晴尊那里,请她摘下腰间随身佩戴的“微型魔方”。并将此物借用呈给众人观摩:“大家不要以为这是简单的空间存储器,因为这里……有这个东西。” 掰开正方体,里面竟然有一颗赤小豆大小的金属圆片,人们纷纷惊呼这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凤罹十拿九稳公开答案:“这是元能窃听装置,与这里面的东西一模一样。” “那不是……洛紫星涵的耳环么……”芙菱目瞪口呆的看着凤罹一手存储器,一手捏着洛紫星涵平日里常戴的紫色芒星耳环。 “没错,这就是那位洛紫星涵先生的东西,之所以在我手里,是因为他离去当日十分匆忙,无意间遗落在北门内,恰好被我拾到,等我想找到他奉还原物的时候,听说……他已经潜逃了。” “你瞎说!不要以为你是第一调查局的人,我就会任由你胡说八道!”芙菱生气的甩出月女神钩,几步上前想找凤罹讨说法。 光子距离最近,很容易便扯住了她飞出去的钩链,把人拉到身畔后竭力制止着:“凤罹先生,你的讲述合情合理,不过,你又是怎么了解的这样透彻呢?” “第一,晴尊每天都佩戴这个装置,有目共睹,单就我来的这些天,就没见她离过身,难道作为两名少主父亲的纳连尤生会发现不了?为了实现他的目的,他怎么会放弃这么个机会?第二,洛紫星涵和纳连尤生在也俊少主出事后销声匿迹,完全符合畏罪潜逃的嫌疑,加上我到事发地点查看过,也俊少主摔落的地方有明显的方向冲击痕迹,就是说,他当时是从一个方向飞到那里的,而根据血流的情况,也不难看出他在飞过去之前就已经负伤了,而刚好……从他起飞的地点来看,就只有一处建筑——洛紫星涵的居住地。当时,是否是两人密谋却被也俊少主发现,从而进行了杀人灭口,并不那么难推理吧?” “推理不等于事实,断案要讲求证据,先生指控双子和奇斯尼在冰棺下毒,又说尤生前辈和洛紫星涵是主谋且是重伤也俊的凶手,证据呢?” “我爸爸和洛紫为什么要把窃听装置放在碧姐的随身物里?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风扬和芙菱提出质疑,凤罹应对流利,无半分迟疑:“因为这些人,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 “凤罹!我看你真是疯了!”水玲珑冷冽的怒斥尖刀一样划破空气,直捣眼镜男。 “哼!”火玲珑流露出不屑一顾的鄙视模样:“描述的就跟你亲眼看到似地,东拉西扯些什么东西,不是让你出示证据了吗?你出示啊你!诬告国府成员,就算你是外域的,我们也照样按律严惩!” “为官者却知法犯法的话,难道不是比诬告罪更严重吗?”他用一句话成功堵住玲珑双子的嘴,使她们立马就无言以对,只好由着他肆意妄言:“不要问我是怎么调查出来的,因为我没有告知我个人技能的义务,至于证据,你们只好等我把事情全部讲述完毕,才可以见到……纳连尤生、洛紫星涵、玲珑双子还有奇斯尼,全部都是水无痕迦络的手下!而他们之所以效忠迦络,是因为企图从这个男人手里,得到灭世级的强横力量!” “难道……是神之印记?” 晦暗无边的道路前方,泛着光亮的突破口恍然出现,带领着他们,朝既定的目标飞速狂奔。 “纳连尤生一直在监视凝光城的每一份子,他行事的最大破绽,就是他利用了自己是芙菱少主父亲这一层关系,举动有些肆无忌惮,越是大胆就越容易被发现,他当众送还晴尊大人空间存储器,里面却藏着和洛紫星涵耳环一样的窃听装置,樱塔月副使也能证明,是他引来了迦络,从而对神之印记者进行能力掠夺,我猜想,那窃听设备,就是为了监视晴尊大人都跟哪些超能力者碰面才使用的吧,毕竟一国之主与高手们会面的概率是相对来讲最大的,当纳连尤生或洛紫星涵从窃听中获悉谁是能力拥有者后,就找机会接近目标,再知会水无痕亲临现场,大肆夺取。” 不容置喙的一番话,引得玲珑双子尖笑不止,两姐妹花枝乱颤了半天,一起朝凤罹狠啐:“凤罹!你有种在这里颠倒是非!怎么当初还对着我俩跪地求饶啊!我们姐妹两个年纪轻轻!可不需要儿子!更不需要畜生般的后代!” “你们……你们真是……不堪入耳!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被我揭露了真面目恼羞成怒!还想拉着无辜的我垫背?你们做梦!”凤罹发狂一样指着双子张牙舞爪,声嘶力竭扯开嗓子:“小笋!你马上用‘元流勘透术’给她们做血液检查!就会知道我所谓的证据是什么了!” 小笋慌忙点头,畏畏缩缩撸起袖口向玲珑双子走来。 “我呸!你们这群混蛋!不要靠过来!” “阿水,阿火,让他检查吧,我相信你们是清白的。”途倩儿毫无质疑,就这样坦然的信任着她的朋友们。 凤罹闻言嗤笑出声,用态度表明了他打算看戏到底的决意。 本来还跟小豹子似不肯让小笋近身的姑娘们听到倩儿的劝告,竟乖乖安静下来,她们埋着头,任由小笋指尖射出的能量刀割入她们臂上的血管进行样本抽取。 “元能手术刀……好厉害。”化羽自惭形秽的低了低头,回想起自己凝聚元能不良的落后一面,深感羞愧。 小笋借助了督翼的显微镜,在半晌后跟大家宣布血液化验结果:“虽然很细微,不过血液里的确存在奇特的物质,这种物质可以分散,一旦凝合到一起,就和护心锁的本体成分构造一样。” “新型护心锁?” 此词一出,即刻掀起名为骇然的狂风巨浪,尤其当这汪洪水里猛然落下一股鸣雷,让凤罹在始料不及中连退数步,霹雳轰顶。 “这么急着暴露,师父泉下有知,不知会多么伤心……没能让你学会什么叫由内而发的稳重。” 凤罹一脸的难以置信,颤抖的指尖对准督翼复原的气色,惊惶失声:“你没中毒?” “托师兄的福,让督翼早就知道了‘回翮酸’的存在。”督翼抬指抹了抹嘴角,像是摆好了最完美的弧度:“可惜,到最后,你还是要面临失败。” “督翼,你什么意思?你含沙射影暗指我是凶手?可有证据?!” “就算你智谋超群未卜先知,也不该知道护心锁可以融入血液中这件事,因为也俊少主说……这是他从他父亲口中得知的,天魔教的最新机密……”男孩身形的侦查员慢悠悠走回实验器材的摆放处,在周遭一众愕然的低呼与环视下捏起盛满水的试管,在凤罹面如死灰的盯看下指肚稍微用力,生生捏爆了玻璃容器,水和晶莹碎片一齐散落,似在宣告面前之人的破败:“本来,你可以用谎话来圆融你的破绽百出,反正亲自动手的那个人也不是你,你只需明哲保身就行了,可你出示的证据偏偏彻底暴露了你的真面目。” “现在是怎样?你装死装活的我都没跟你计较,你居然还敢栽赃我?不要以为师父喜欢你,你就敢对我不敬!我现在才是调查局的主人!你没有资格跟我平起平坐的说话知道吗!” 督翼起身注视了凤罹半晌,眼底沉淀着浓重宛如暮雾的幽光,最后,他沉沉叹息:“你供出一连串的参与者,无非是想掩盖你自己的真面目,然后在他们指控你时可以名正言顺控诉他们蓄意报复栽赃。不要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证据是什么。” 凤罹大为恼火,咬牙切齿的瞪着督翼,又忍不住小心翼翼想注意光域人士的反应和动静,一时间混乱失措,怔在原地处境艰难。 “先说冰棺下毒一事,打从一开始,你在花之国神府召唤出它,就已经在里面涂上了□□,当时师父的遗体的确是放进去了,不过你不知道的是,我在当晚就把师父偷偷的抬了出来,用解药洗净冰棺内壁,并把师父的衣服换掉。” 督翼当时做的极为小心,在确保师兄等同门成员全部进入梦乡后,亲自将米古拉局长的遗体从危险的容器里捞出,天衣无缝的行动丝毫没有引起凤罹的怀疑,新局长还巴巴盼望着几天后师父的尸体彻底因药物而腐烂在冰棺内,刚好这时,督翼给他提供了机会,提出远至光域,监视相夫兰咏的举措。 “原来是这么回事……冰棺在那之后就一直是无毒的,而你把师父放在白玉床上,也是故意演的戏咯?”汗从凤罹全身的毛孔里恣意外出,不消片刻,满满覆盖住消瘦的脸颊,也给镜片蒙上一层迷雾。 “不这样的话,怎么才能造成师兄的联想呢?你必然会以为师父的尸身并未损坏是由于我把他挪出放上了白玉床,也会以为我是真的中了毒……可是,你错漏了一点,如果冰棺里的毒未清,尸身在路上就已经被毁掉了,即使用白玉床,也根本修复不了……” “我的确想过,是白玉床复原了师父的遗体……连这点细节都被你发现了,真了不起呢,师弟……” “督翼先生!这件事……跟水玲珑火玲珑没有关系吧?”途倩儿突然出声,充满痛心的问督翼,在期待与畏惧之间摇摆不宁。 督翼短暂的沉默让人窒息,最后他无力的抬了抬眼皮:“我本来,并不知道帮凶是什么人,所以放出‘尸体在白玉床上得以完整’的消息,然后,我请助贤少主帮忙,假意毁坏冰雪寒潭附近的监控器,再由他派人暗中监视,果不其然,水玲珑和火玲珑亲自前往试探,而奇斯尼则是意图毁床的直接凶手。” “你胡说!就算要毁,凶手也只能毁米古拉的尸体!为什么要毁床呢!”奇斯尼愤怒的抵抗骤然发起,他与水火玲珑不同,摒弃沉默选择抗争到底。 “那是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尸体早就连同冰棺一起转移到别处了,你们见不到人,也只能毁床了。” “好一招抛砖引玉……不过就算如此,你又有什么证据说师父是我杀的?你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打垮我么?呵呵呵呵,可惜!”凤罹不似双子和奇斯尼那样被缚手缚脚,他自在的很,开始绕着督翼的实验摊转圈子:“师父他是死于心脏病!就算凶手不是相夫兰咏,也轮不到我!” “真是这样吗?那么玲珑双子和奇斯尼的出现,为什么会让你心绪不宁?得知我中毒后你又为什么迫不及待要替我讲下去?以师兄的性情,一定会在自己被揭露之前反咬别人,不过也正由于这个机会,我才有可能从中找寻关键。首先,你一定会把已知的内幕粉饰成你自己侦破的‘真相’来公之于众,但师兄有本事说,却往往没本事圆,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打消别人的疑惑,你就不断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在你的观念里,证据越多,话越可信,自保的几率就越大,没想到终究还是冲破底线,在护心锁一事上暴露个干净彻底。” 督翼无情的揭露让调查局成员一一哑然失色,凤罹切齿出血,顺着嘴角有一滴滴象征恼恨的鲜红滴落,他猛地挥起重拳,在督翼毫无闪避之意时还是用力敲砸下去,现场一片惊呼,人们目不转睛看着督翼,等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督翼一如既往的平静,处乱不惊,抬手抹去唇畔猩红的一刻,低笑出声:“师兄,你终究没能学会……以理制情啊。” Chapter 0678 “理性,情感,□□,用理性制约情感,由情感制约□□,这是一个优异的生存者,所必须具备的……顺序一旦颠倒和错乱,就是另外一种人生了。” 宁日潇的话带着深沉的领悟,萦绕在相夫光子心中久久不去,她总是触景伤情,由映入眼瞳的一切比拟自己的遭遇,然后,也只能收获同等的惆怅罢了。 因为“以理制情,以情制欲”,并不是人人都能具备的“天赋”啊。 “起初我凭借蛛丝马迹,也只是怀疑师兄你有秘密、并且存在同谋而已,但是之后,是你亲自招认了这一切,将证据和盘托出,你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把回翮酸送给我们每一个人,也忘记了,能够连‘繁元’都破解的小笋,根本不会对你的□□束手无策。” 挥落的拳头不可抑制的颤抖,凤罹近乎丧胆的看着督翼,并目光涣散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孔,脚步虚飘难定,随时可能摔下去的虚脱惨状。 “真是惨啊。”相夫光子微微扬起下巴,满眼鄙视的瞟着凤罹冷漠评价:“这家伙刚愎自用,虽然多疑,却更容易得意忘形,时局和机会一旦对他有利,他就会一往无前牢牢紧抓,自然也未曾料想这是督翼设下的圈套,确切的说,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并没觉得自己露出破绽。” “也许……更惨的还在后面。” 宁日潇神秘莫测的预言很快应验,督翼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将全体围观党的震惊推上巅峰,龟裂的地缝一下子漫布整片大体,土石塌陷,无一幸存纷纷坠进无底的沟壑。 “督翼,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告诉大家,你所谓的‘我们杀死了师父’的证据是什么!就算我要对师父的遗体图谋不轨好了!但人已经死了!你难道要凭借这一点给我定罪吗?我不服!全体调查局也不会服气的!” 理直气壮的吼声像一簇浓烈的火,终究被沉静的冰流降温熄灭:“我说了,不要急……师兄,你真的认为,师父他有心脏病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罹汗如雨下,或许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什么叫破绽百出、大势已去。督翼侧身让路,彼时那懦弱胆小的同门师弟,步步踱来,气势刚硬。 “师兄,以及各位从旁听审的同局人员、天地盟诸位大人,我有话要说。” “小损?”芙菱愣愣看着一脸正色、丝毫没有流露退缩之意的胆小青年。 “师父,并不是死于疾病突发,而确确实实是遭到了暗杀。” “小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明白一点!” “是啊小笋,师父心脏病突发是有目共睹的,这中间到底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调查局成员们陷入困惑的局面,你一言我一语恳请同门学子的两名佼佼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讲明白。 “师父的确是心脏病突发,不过,那根本不是他自身造成的,而是有人……故意促成了这次死亡!” “小笋!我知道你平时和督翼关系好,可你也不能这么栽赃你的师兄!头一次听说心脏麻痹是因为暗杀而并非自身病况!你是无计可施了才在这里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吧!” “颠倒黑白的是你!凤罹师兄!”无畏的反驳,伴随气场强烈的敌意,全无保留从小笋身上释放出来:“你真的以为,师父他有心脏病吗?” 第一次被问到,凤罹尚可自如应对,然而这第二次,通过另一人之口的反问,才彻彻底底打乱了他眼中的杀气和执着:“你……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啊!” “告诉他吧。” 小笋得令,点头开口:“师父他的心脏功能一直很好,从来没有相关的病痛,但是……他的再生障碍性贫血却在近日持续恶化中。” 鸦雀无声,辽阔的广场地面,甚至连一片落叶坠地,都会被人发觉。 不知沉寂了多久,凤罹用狂妄的笑声打破了这份安静:“哈哈哈哈哈!我看你是伤心过度导致精神失常了吧!这种疯话也能说出来?信你才有鬼啊哈哈哈哈!” “师父的病不止我诊断过,琴河的七筇医师也可以作证,之所以知道此事的只有我、督翼师兄还有师父,是因为师父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他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两个月前,他当众昏倒,若不给出交代,更会造成人心惶惶,他便同我们伪造出‘心脏有疾’的消息,一方面,也是为了麻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等等等等!小损!”芙菱听明白了,不过接下来她又迷糊了:“那你在神府为什么针对相夫兰咏呢?还用摄像机拍下那么惊奇的画面!米古拉局长的死因的确是心脏麻痹,你现在说是贫血……这……前后不通是闹怎样啊!” “我会拍相夫兰咏跟师父碰面的现场,纯粹是受人之托,当时,我并不知道师父会死。”在回答其他人提问的时候,小笋就没有面对凤罹时的那种彻骨仇视了:“至于针对相夫兰咏,我是有用意的,我故意请相夫光子少主到我那里做客,来给一些人造成视觉误差,如果连直觉一向不差的我都认定凶手是别人,那么真正的凶手更会放松警惕……凤罹师兄,正是因为放松了,才会在假意释放疑犯后,伪造证物,‘还原’摄像画面,让人们看到相夫兰咏活活气死师父的一幕,甚至是声音……实际上,那只是擅长幻化术和幻术的高手,帮忙完成的‘二次创造’罢了。” 督翼蹲坐回地上,接着小笋的话继续讲述:“师父本会因贫血在不久之后去世,他的真正亡因却是从未有过的心脏病……那是由于,有人用了‘病神’的‘禁忌之术’,从生理角度,真正造成了师父的死亡。” “病神的禁术……我听说过。”玉灵碧走上前来解答众人的疑惑:“所谓‘病神’实际上只是一位人类元术师,他是个医疗术师,却在经历人生巨变后性情也跟着大变,他可以用自身的力量,给其他人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病’,不过,这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在那之后,就没有关于此种禁术的记载了。” “直接让人生病的术?这也太变态了吧!”芙菱脸部抽搐中。 “的确很变态。”督翼闲适地将一管硫酸放入玻璃皿中稀释,在一片翻腾声里沉下脸容:“可怕的是,到了今天,拥有这项技能的元术师重临于世,并且……就在我们中间。” 重磅炮弹再掀极烈狂潮,人们嗓中迸发的唏嘘还未脱口,两股凛冽的杀气对碰,便让不少元术师竖起汗毛。 调查局中最不显眼的一抹痕迹,忽然转化为新一代“病神”的面孔,此刻他纹丝无动,后颈紧贴的刀尖随时可能划破血管鲜红四溅,而他却气息不乱,饶有兴味的愉悦言道:“还以为你重伤不治了,原来,也是在演戏。” “多谢关心,论及演技,谁人是你的对手呢?在调查局潜伏了这么久的……忽言先生。” 软剑持于手中,紧紧威逼住敌人的性命,纳连也俊长身直立,一身正气,从不多见的严谨和肃穆,化作强硬不屈的气概,残酷镇压着敌人的神经。 “刚才督翼说你告诉他护心锁的秘密,这么说,我的事,你也早就招出来了吧。” “你还真是让人意外,以为你已经出城了,没想到还藏着,要是没有今天发生的一切,你预备隐到什么时候?罗非先生,哦不……是‘病神’的后裔才对。” 忽言用一只眼的余光看定也俊冰冷的神情,意义不明的哼笑了两声,转瞬消失在原地,当人们发现他重新伫立在某个地点时,凤罹的身体已被一尺长的钢铁轻斩穿透,血沥沥碎碎泼红了灰白色方砖,倒映出凤罹死不瞑目的怒色。 小笋恐声惧叫,在场之人无不惊颜失色,唯有督翼,被液体溅花了脸,也依然面无表情,但是……他习惯性的实验动作却停止在了那一刻。 “为什么……” “怪只怪你为了取信于人、隐藏自己的暴露点,咬出这么多完全可以继续潜伏的同党……你背叛了我们,还指望谁会帮你么?”忽言笑意悠然的摇着头宣告凤罹的死亡原因。 “可是……我并没有供出忽言先生啊!你……为什么要……” 凤罹终究没能问出后半句,因为忽言翻转了手腕,整片锯齿状的利刃从内脏间凌迟而过,独独留下的,是无声的鲜血汇聚成流。 “真是精彩。”忽言丢下染血的武器,环望四周目瞪口呆的人们:“为了让这场戏完美落幕,我不妨告诉你们,没错,米古拉是我杀的,用你们所谓的……‘病神禁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家伙顽固不化,死是他唯一的出路,我都没计较他暗地里做的那些手脚,他却几次三番拒绝归降,要是你们……会对违逆你们的家伙手下留情吗?”他转头,开始对维持着原有姿势一动不动的“雕塑”挖苦:“你还真是厉害啊,能让你师父在临死前把你托付给光域,足可见他是多么的信任和器重你,其实,我是非常了解你师兄凤罹的心情的,他的能力并不比你差多少,可你就是事事抢在他前面出尽风头,你师父看在眼里,不得不在临死前把位子交给一个并不喜欢的弟子,而为了保护你,他甚至满足了光域早就存在的‘翘首以盼’,你还真是不负众望,替你已经死掉的师父……除掉了局里的祸害呢,只可惜这祸害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 “嘭!” “嗷!” 比忽言更先惨叫的,是几乎快要不认识刺青男子的芙菱,她居然看到这小子从后面偷袭了忽言一拳!力气很大,当时就让对方眼角挂彩了啊! “小笋,住手。”刘海投下的阴影遮住两眼,督翼终于有了微小的动作和声音,这个思维敏捷、冷静睿智的“男孩”,在一片烟尘弥漫中露出了他本真的面目。 未等为眼前突变的一幕有所反应,柯穆伦急切的汇报便扰乱天地盟众上主的心神,尤其芙菱,在听到“国都外发现纳连尤生和洛紫星涵的踪迹”时,抢先往北门的方向火冲,也俊紧紧跟上,却因伤口迸裂在放慢脚步的过程中被晴尊拦下。 “芙菱少主不要去!”袭萱出人意料失声叫喊,用无言昭告了令伙伴们惊恐的未来。 助贤义不容辞的拔腿追上,却在离开北门后意外发现,芙菱的气息消失了。 超凡的姿貌,以成人形态展露在世人面前,昔时那个幼小的男孩,身形挺拔玉树临风,完全符合人们最初看到他时不由自主做出的畅想,堪比景洛等级的外形气度让不少人遗忘了他的名字还叫督翼。 督翼走到凤罹丧生的地方,俯身替他合起了双眼,他的沉默并非有满到溢出来的悲伤,更没有得意洋洋的猖狂,他早已习惯了以平淡的目光扫视世间百态。 “哦呀哦呀,这是什么魔法啊?”忽言的语气中充满嘲弄:“不要以为变大了,我就会饶过你们哦。” “忽言,你的能力,是从别人那里掠夺来的吧。”督翼一句轻描淡写的提问,立时抹去了忽言脸上的云淡风轻:“由水无痕迦络亲自动手,再用某种方法转移到你的身上。” “你在说什么啊,刚刚还指认我是病神的后人,怎么这么快就反口了?立场不坚定可是不行的哦,在你师兄死掉后,你若是也这么不像话,调查局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摆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激起了调查局全员由衷的愤慨,连小笋也暗暗咬牙,目露凶光。 “病神的后人?呵。”督翼垂目轻笑,眼神开始刻意朝忽言身上打量,带着洞如观火的睿智之光:“我好像从没说过你是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忽言总算低沉了口吻,逐渐朝阴郁的方向演化。 “意思就是……你完蛋了。” 小笋的手搭上忽言肩膀的瞬间,忽言精亮的双眼涣散失光,他僵硬的怔了一下,回头同时被一波汹涌的气浪掀飞,远远跌在地上,想重新站起来,四周已一片模糊。他瞎子般伸手摸索,想借微弱的光线再看清一点,然而,几秒过后,他失衡摔下,伏于方砖上痛苦□□,呼吸也愈发急促。 “海蓁子?你能看见了吗!” 小婉的惊讶起源于蓝发女子毫无阻碍的前行步伐,她太阳一样金芒闪耀的眼眸在一闭一合间复原成海水颜色,莹润透亮,蓝的发光。 “本来是不行的,多亏了小笋。” “哪里,是少主救我在先。” “等等!你们谦来让去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海蓁子走到伙伴中间,在他们喜悦的包围中诉说实情。本来,她的角膜刚刚修复,是不便立即使用的,不过为了帮小笋夺回移植到忽言身上的能力,她执意冒险一试,根据在失明过程中叶大人的督导与启示,海蓁子成功使出“光瞳”的力量,在刚刚一个不经意间,用这水无痕的超凡之力逼入忽言瞳孔深处,从他体内将占为己用的能力硬□□,小笋立时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天赋”,也即刻动用“病神力量”,将海蓁子尚未康复的一部□□体疾患,全部转移到忽言身上。 匪夷所思的过程听得众人神色连变,面面相觑后,督翼率先发言:“小笋才是‘病神’真正的后人,而病神的力量也并不是传闻中那么邪乎,与其说是‘制造疾病’,不如用‘转移疾病’更恰当些。” “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是因为岐黄悬大人在临终前忏悔自己的一生,尽管这力量与生俱来,让他风光了一世,但最后,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后人不要去使用它。”小笋悲伤的垂下眼睑,有些沉痛的撇嘴说道:“毕竟,生老病死是人类必经的命运磨难,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去干涉,甚至是改变。” “呵!呵呵!哈哈哈!”忽言翻个身,四肢平展呈大字状躺在地上,像放弃挣扎任人宰割般竭力狂笑:“真没想到,我的能力是从你小子身上扒下来的,我就说……掠夺之后要灭口的,可他偏偏不听!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了吧!哈哈哈!” 几名男上主不约而同走上前去,早已按捺多时的他们终于决定在此刻逮捕忽言。 “你背后的黑手应该也知道这一点,那就是……掠夺而来的能力,终究无法跟与生俱来的天赋抗衡,小笋可以瞬间使出疾病转换,而你就只能用漫长的时间促成我师父的死亡……忽言,这就是真品和赝品的差别。” “啧,被小鬼教训了呢。”发丝状浓密的黑线紧紧缠绕,直到让忽言连喘息都觉得困难:“啊啊,暗系捆仙术,把我勒死了你们什么也别想知道了。” “就算不死,我们也没打算从你嘴里挖出什么。”也俊随即加大了束缚的力度,看着忽言渐渐铁青的脸色,自己也顺手抹去额上的汗珠:“不知道助贤追上没有。” “你就别担心了,不会有问题的。”风扬坚信的看向虚空中某个方位,不止是对助贤,即便芙菱,在他眼中也成长为一个可靠的好姑娘了,论起“好”字,督翼于他的视野里,则是别具一格另类独特:“虽然和我们年岁上相差无几,不过他的才干和智谋,在当今术法界里都屈指可数,加上非同寻常的胆识和冷静,如果真的能为我们所用,相信不久的未来,将再无哪个国家和势力为难光域……” Chapter 0679 “答应我,再见到迦络大人的时候,务必从他手中保护我的女儿。” —— 儿时懵懂调皮,总是胡闹一场搅得地覆天翻,她想,这样一定会惹父亲生气。但是,也只有这样,父亲才会多抽时间陪自己。这,是她小小心中潜藏的秘密。 因此,她时常对镜子里的小圆脸说“你很阴险诶,一定要这样吗?”,然后又自问自答“嗯,一定要这样”。 母亲死时,她才三岁,连长相都记不清楚了,唯一知道的是,妈妈姓嘉琦,出身名门,体弱多病,还有……长得很美。一场大火烧光了纳连夫人所有的照片,芙菱从此失去了母亲的一切印象。 但她想,妈妈一定很爱自己,就像爸爸这样爱。 所以,当许多年后,爸爸领了陌生的漂亮女人进门时,她大为恼火砸烂了家里的窗户,纳连千金刁蛮跋扈的称号从此流传于众,人们畏惧着这个动不动就发飙动粗的大小姐,对她敬而远之。 继母是上流社会社交圈里有名的交际花,走得一直是高雅清纯的路线,她带来一对与前夫生的儿女,以仁慈善母的形象嫁进了纳连家,成为取代母亲的新女主人,起初,她对芙菱还能保持表象上的礼让和照顾,但久而久之,男主人常年不在家,便给了她更多□□与欺压亡妻遗女的机会。 芙菱在阳奉阴违的夹缝里生活了许多年,没有父亲的关爱,没有兄长的照顾,没有生母的疼惜,她企图用闯祸来唤起父亲的注意,她不怕被继母欺负,不怕被姐姐抢走自己心爱的东西,她最怕的,是彻底失去这个家。 反反复复的岁月里,唯一让她感到愉快的是月女炎老师出现的那一年时光,舞姿超凡的女子教给了她这个世界上展示美丽的最棒方法,用肢体去创造的灵魂艺术——舞蹈,她不止一次听月女炎夸赞自己,说小菱是生平遇到过的最具天分的舞者,受到鼓励的芙菱开始热衷于舞蹈的展示和创造,不知不觉,已到了二七年华。 正是那一年,游历于术法界各地数载的兄长回来了,也是在那一年,她遇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伙伴们。芙菱永远都忘不了和哥哥躲在大岩石后面,想要冲上去高喊“让我加入你们吧”、又担心不被接受从而犹犹豫豫时的那种心情,多年来,她困在家中,外面世界有怎样的黑暗无从得知,即便略有耳闻,她也只能站在高高的屋檐下,软弱无力的眺望白日里苍穹的灰色。 终于,有了那么一天,做梦都没敢想过的时刻,她和兄长,追随着前途未卜的组织,一路披荆斩棘,扫清强敌,最后直捣黑暗势力的中心。被乌云笼罩多年的地狱解放了,阳光普照的新篇章,是始于玉灵碧带领下天地盟组织那首愉悦动人的欢歌。 她不再是那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不再整日里天真无邪做着幼稚的梦,她知道她的天资不足以媲美其他竞选上来的伙伴,但她仍然没有退缩。 因为她舍不得,舍不得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的光。 记得在成为上主那一天,父亲放弃手中的工作匆匆赶来,含泪拥抱自己的女儿,喜极而泣。他对芙菱说“你是我的好女儿,是爸爸的骄傲。”时,芙菱多么想告诉他“我不是,我任性了这么多年,是让爸爸操心的淘气包”,因为她始终知道,不管距离多远,不管给家里蒙上怎样的尘埃,父亲,永远是爱自己的。 哪怕他呕心沥血与家人相隔,在外面打拼事业,也都是为了她跟哥哥。 “爸爸,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聊天了啊。” 在一幅色彩惨痛的画面里,血染了思绪,红了瞳仁,冷了一颗心。 这个季节,竟然会下冰雨。 沥沥断珠顺颊滑下,坠地成冰,惯性驱使下没能及时稳步的金发女子摔倒在地表的浮冰上,在真正的情感震动下,体内潜藏的力量史无前例的爆发,她竟能甩开助贤的追赶率先赶到柯穆伦汇报的地点……然后,她看见了,无力横在霜冻血泊里的一副身体,留存她熟悉的金色。 ——和她的头发,一模一样的灿烂金色。 冷雨沁入心间,凄厉的哭声贯穿云霄,响应着雷鸣的号召。 洛紫星涵不发一言,站在一群打扮怪异的人身边,雨打湿他的紫发,刘海垂挡在脸前,遮蔽了视线,也阻隔了眸光。 “这家伙是谁啊?星涵,你的熟人吗?一直瞪着你看呢。”一个风姿绰约胸大腰纤的短发女人睨视伏地不起表情愤恨的芙菱。 芙菱看了洛紫星涵一会儿,跌跌撞撞爬起来,扑倒在父亲身边,双唇冻得打架,她的眼睛里却燃着两团灼热的烈焰,仰面侧视,怒意丛生:“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爸爸?洛紫星涵!” 在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声的秋依奸笑着退去一旁,名为西婥的女人随即扬起蔑视的眉端:“星涵,这就是你在凝光城里的红颜知己吗?长得是不错,但脑子不太好使吧?” “她的确是个笨蛋,是天地盟美女中资质最差的一个,对吧,骡子?”久未登场,对天地盟众上主“甚是了解”的秋依有意无意的逼视着瘫软在地的芙菱。 这次被叫错名字的洛紫星涵,出人意料没有对秋依发火,无声息默立在那里,看不清神色。 “我真笨,明明知道你是天魔教的,却总骗自己说你是个好人,我告诉自己你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做,就证明你不是坏人……可到头来,我还是那么愚不可及,是我害死了我的爸爸!在赎罪之前……我跟你拼了!” 一头未长的金发化作迅影逼近洛紫星涵,紫衣男人没有闪躲和后退,任由芙菱的拳头挥砸在自己脸上,西婥看不过眼,三下五除二将芙菱推翻在地,芙菱像瞬间卸下了力气,虚弱颓败的瘫倒在洛紫星涵脚边,目光开始涣散不定的飘荡,终是没再凝聚回他那里。 洛紫星涵缓缓蹲下身,双手扶住芙菱虚软下去的肩膀:“我没有杀你父亲。” 听到这话,泪水重新填满她的双眶,委屈像一曲凄唱不尽的悲歌:“可你也没有阻止不是吗!你只是在一旁看着,看着我爸爸被杀!” “还跟她废什么话!赶快走吧!一会儿援兵来了可就麻烦了!” “在那之前,不如杀了她!” “你们都闭嘴。”洛紫星涵冷声喝止西婥和秋依一前一后的提议,试图把芙菱从地上拉起来,却被姑娘恼火的一把甩开。 “有人来了!赶快离开这里!” 洛紫星涵迟疑了一下,在微微瞟过一侧杀气狂飙的方向后,起步和同伙们迅速撤离该地。 前伤兄长,后亡亲父,憎意满载又怒己不争的嘉琦芙菱在冻雨中足足坐到腿脚发麻,直到纳连也俊疾步赶到,她才反应过来,扑倒兄长怀抱里放声痛哭。 悲泣的冷雨维系到当天傍晚,纳连尤生的尸身被安置在风雅宫的那一刻。他的一双儿女已经换上了漆黑的素服,依照光域传承自神之国的惯例规矩,由他们替亡父守灵。 督翼携尤生尸检的最后结果踏入沉重的风雅宫主殿,他直言了当,并未因不合时宜而终止对真相的公布,尽管,这很残忍:“纳连先生的死因……并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你说什么?”尤生的儿女还未发表看法,一身黑裙的中年妇人悲不自胜中上前抓紧督翼的领口,满口唾沫喷溅在对方脸上,她有恃无恐、声色凄厉:“我老公明明是被人杀死的!你竟然说他是自杀!你到底会不会验尸啊!” “艾勤女士,请你冷静一下,当时,我和尺镜也在场,最后的结果……的确是督翼先生说的这样。”化羽沉痛的从旁补充。 “我不管!这样的结果我不会接受的!你们的意思是尤生他就白死了吗!”妇人甩开面不改色的督翼,转而抓起芙菱的胳膊:“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你爸爸的!” 一向跟继母水火不容的芙菱这次出奇没跟她计较,反而泪流不止任由她摇来晃去。兄长也俊及时上前把妹妹从妇人的折腾中拯救出来,优雅的言谈并未因对方的无礼而有所改变:“艾勤阿姨,我和芙菱是爸爸的亲生儿女,我们的悲痛绝不会比你少,督翼,化羽,都是我们的伙伴,我们相信他们不会欺骗我们,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如果一定要给这件事找个始作俑者,那就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是我没能跟在父亲身边保护他,我才是真正该死的那个人。” “既然这么说!你怎么还不去死啊!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贪生怕死吗!”妇人言罢用力推了也俊一下,刚好碰到他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你干什么呀你!”芙菱这下恼火了,方才的柔弱被动一扫而光,在看到兄长也被波及后,她心中的委屈化作悲愤宣泄出来:“我告诉你!如果我爸爸真是被人杀的!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同样的!你敢伤害我哥哥!我也饶不了你!” “都别吵了。”晴尊带着忧伤的神色从后殿走出,她一现身,现场立时恢复平寂无澜的状态:“督翼,检验报告给我看看。” 从刀口划过的方向和死前手腕的扭转程度,督翼和尺镜都亲口判定为自杀。 艾勤疯狂的抗议下,是众人饱含困惑的疑问:“怎么会呢?这太匪夷所思了,尤生先生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我觉得这个可以等会再说。”督翼冷静的提醒周遭陷入感伤的一圈人:“纳连先生生前拥有景洛少主的能力,现在必须要完璧归赵才行。” “需要怎么做?请指示。”也俊不由分说点下头去。 海蓁子缓步上前,景洛则稍稍跨出一步,两人的动作都有些发僵,也很是艰难。 “你们要对我丈夫的遗体做什么!我不答应!都给我滚开!”艾勤扑到尤生身上放声大哭,仗着自己是少主之父的遗孀任意宣泄,胡搅蛮缠。 “阿姨,你不要这样,那原本就是景洛的东西,我想爸爸也不会反对的,你快让开吧。” 艾勤无视芙菱的劝诫,指着督翼的鼻子一顿乱喷:“你们第一调查局不也是拼命保护你们局长的尸体!我现在保护我老公的尸体又有什么不对!” “你说的对,任何死者的遗体,都有被尊重的权利,他们完全有资格保留属于自己的尊严,去到另外的世界。”督翼并不反驳,然话锋一转:“但是,死者没有权利,带走生者的东西。” 轻轻拨开已经紧紧闭合的眼皮,金色瞳孔逼入浑浊眼球的刹那,景洛浑身如被雷击一般酣畅淋漓,血液中不可名状的热度澎湃喧闹,刺激他久违的战斗神经。 “下面,该是找到其他掠夺者的时候了,带忽言上来。” 自从遭到逮捕,被关在凝光城地牢,忽言每天都不发一言,神经错乱般笑容不断。但当他被押到天地盟众人面前时,超乎寻常的肯动嘴说话了:“哟,好久不见。” “……忽言,你知道水无痕迦络的动手目标都是些什么人吧?不管是抢夺者,还是被抢夺者,你现在都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哦呀哦呀,好可怕呢,风摩总长,现在就已经开始对犯人的审问了吗?其实我很好奇,你们一般逼迫罪犯讲实话都是用的什么招式呢?” 轻佻的态度,丝毫没有动摇风摩以悠的冰山表情:“你想知道是什么招式,我不介意带你去刑讯室转转,那里至今留存着最齐全的逼供设备。” 忽言听罢非但不胆怯,反而笑得更欢愉了:“我的记性不大好,怕是说不出几个名字来,看样子……一场刑讯是免不了咯!” “少主,我已取得冰域冱英礼国主的亲笔许可,他准许罪徒罗非忽言接受我们的拷问。”坠玉及时将向冱英礼云迟征得的申请同意书呈给以悠,在得到示意后,躬身交给一国之主。 “没办法了,忽言,你要是再不乖乖招认,恐怕就免不了一场皮肉之苦了。” “碧姐!你对这种杀人犯还客气什么啊!”小婉怒冲冲的走上来瞪紧罗非忽言:“早知道是这么差劲的一个人,当初在雷之国就该解决了他!” “当时,落月啼小姐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余力对在下做什么吗?” “你!” “别做的太过火,如果他肯招认……” “碧姐!我们出去吧!这里交给他们了!”光子和倩儿一左一右将不肯轻易对犯人施以刑罚的大姐推出风雅宫,留一个完整的“刑讯空间”给以悠等伙伴。 “化羽已经用针封闭了你元能流通的穴道,也就是说,你的冻结术再强,当下也使用不了,你最好是乖乖的说出名单,并且无一遗漏,否则……最后警告你一次,你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海蓁子不假辞色的做出最后通牒。 “好啊,那就试试吧……”忽言挑眉一笑,心情大好:“我正好想尝尝‘痛’是怎样的滋味呢,怕只怕……你们没有这个本事。” 下一瞬,目光被阴寒无比的冷酷所覆盖,变化之急剧让目睹者们无不心下纳罕,他们一路走进皇家园林琅琊队长曾经用过的刑讯室,里面的刑讯用具是十三禁卫军最近运送过来的,当时晴尊还一口咬定说绝不会用到,其他上主也点头赞同,万万没想到,还是迎来了这一天。 “我记得幻魔还在这里啊,让她想办法从忽言脑中索取情报不就行了?” “先不说那女人早就借着黑暗力量逃之夭夭了,即便她还在这里,她也未必能搞出忽言脑子里的东西,毕竟……有一种记忆封印术,是可以自行‘解决’的。” “也就是说……用刑,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是最好的办法,是目前为止,最有用的办法,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够抵挡接连不断的肉体痛苦,唯一的差别在于有人坚持的时间短,而有人挺过的时间长……但最后,结果无一例外。” 小婉和也俊的悄声讨论渐息静止,透过监控屏幕,他们可以看到,忽言已经被绑上了刑架。男子笑意浓厚,宛如面前林立的不是诸多冰冷的刑具,而仅仅是对着自己开花微笑的向日葵。 针刑、杖刑、鞭刑,剥皮、剜肉、穿骨,不论何种程度,无不见血的重刑都叫人毛骨悚然。 前来刑讯室听审的一行人不得不佩服大难临头依然能保持面不改色的罗非忽言,面前一系列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刑具,没有击退他的镇定,看起来那种处变不惊绝不是装出来的,不过一个瞬间过后,他的表情略僵,因为……千刺正在脱他的袜子。 “……所谓的酷刑……难道就是挠脚心吗?!”小婉一手指着手持羽毛嬉皮笑脸蹲下来的千刺,一手拍上纳连也俊的头顶理解不能的咆哮:“你刚才一本正经的回答个什么劲儿啊!” “啊,我肺疼。”也俊抚着胸口娇羞柔弱状。 “被阿格附体了吗!” “没办法啊。”强烈要求带伤观看的也俊无辜的摊手说:“碧姐不喜欢那么不人道的逼供方式,为了不见血,不留伤,我们最终采取这种方式。” “哦,原来是这样。”小婉点点头接受了现状。 “你理解了吗!你这就理解了吗!这招又哪里人道了啊!”芙菱彻底被这些家伙打败了,看着千刺的羽毛不断在忽言脚底折腾,她简直感同身受,做了个鸡皮疙瘩竖一身的动作。 Chapter 0680 “然后呢?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了?”从容问赶来帮她家重造房子的上主一行人。 “虽然被折磨够呛,可还是死咬着不说,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海蓁子只好用光瞳逼迫他说出真相。”相夫光子如实回答。 “早知道一开始用不就行了吗?干嘛还……挠脚心……”从容情不自禁做出和芙菱一样的抽搐姿势。 “虽然是很便利的瞳术,但经常使用对海蓁子自身也有相当大的折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她轻易使用的,忽言给出的答案还是差强人意,毕竟迦络的手下不止一个,分散开来进行夺取,也等于是分散了情报源,搜集起来相当困难。”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罗非忽言,还有余下的几个?” “除了罗非忽言还有待观察,碧姐决定……释放奇斯尼和玲珑双子。”光子神色复杂的阖起眸子,纠结难耐的蹙额。 在忽言“招供”以后,晴尊亲自驾临狱中,站在奇斯尼三人面前,像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平易近人的光辉中流溢淡淡忧伤。 她还不到三十岁,仍处在风华正茂的好时光,可她将大把时间精力全都用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国家里,无怨无悔,甘之如饴。澄净明澈的眸是她纯粹心灵的写照,毫无疑问似一抹瑰丽的光,闪进人们心中。 玲珑双子面面相觑后,屈膝臣服,而奇斯尼,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反抗,亦没有投降。 碧俯身将姐妹两人扶起,笑着对这个苍白房间里的每一份子说:“不论是谁,都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受委屈了,就想要宣泄,无从宣泄就会心生怨愤,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怕仅仅是为了金钱利益,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晴尊大人,我们愿意说出真相,不仅仅是为了您,也为了倩儿城主……”水玲珑抹干颊上的眼泪动情的说,火玲珑不哭不笑,在一旁拼命点头。 “好,谢谢你们。” “晴尊……”从隔壁牢房被带到这里的奇斯尼低垂的刘海挡住他的双眼,也模糊了沉沉的声音:“如果我们全都告诉你,你就会放过我们吗?” “奇斯尼,就算,你们什么都不说,我也会放过你们的。” 他一怔,身形的颤抖幅度在静止的空气中十分明显。 “这不是奉承话,要问为什么,只有一个,你们……是我玉灵碧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们、心里最割舍不下的存在,伤害你们,就等于在伤她们的心。” 耀眼的笑容与明眸,恍若隔世朝霞,穿越雾霾和黑夜,直直射进他心中最阴暗的角落——像那抹燃烧的红焰,炽烈灼目,光芒万顷。 …… 闻所未闻过的一切让玉灵碧向来安逸的面孔布满骇然和惊恐,她花费了几分钟时间去消化奇斯尼三人给出的情报,最后倒吸一口凉气,无比郑重的对他们说:“听着,这件事事关重大,除了我们四个人,你们千万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一来会让他们担心,二来,还有很多危险因素,需要我亲自去铲平。” “可是,晴尊大人您以身犯险的话,也一样跟我们的意愿背道而驰啊!” “没关系的,身为国主,这是我理应承受的东西。”玉灵碧眉目弯曲,笑颜温厚:“还有你们三个,在事情没解决之前,千万不能离开凝光城,我担心水无痕迦络会对你们下手,奇斯尼,你就留在光子身边,做她在城中工作的副手,水玲珑火玲珑,我会把你们调进凝光城工作,千影城那里的事先别操心了。” “晴尊大人事事为属下设想,属下感激不尽!” “好了,不说这个了。”碧赶忙扶起意图下跪叩首的两个姑娘,目光射向牢门外:“你们现在随我出去,记住我刚刚的话。” “晴尊……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面对奇斯尼不安而沉重的追问,玉灵碧俏皮一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牢门已经为你们打开了,走吧……我的伙伴们!” 国都墓园里,哀伤的细雨片刻不停歇,滴滴答答润湿他们的头发,敲打进他们的心里。 玉灵碧陪也俊兄妹怀捧大把的素白菊花来到这里,早先,从玲珑双子那里获知尤生投奔迦络的真正动机,芙菱便开始泣不成声。 与向往力量,一时间鬼迷心窍的他们不同,纳连尤生接受迦络的邀请,完全是为了把自己当做力量传导的枢纽。尤生一直为自己不是神之印记的能力者而感到惆怅,因为这样,他的子女就不能继承这与生俱来的天赋,作为一个国家的上级领导,过人的自保能力是必要的,身为人父,他特别想用后天的努力弥补,为了他最爱的孩子们,他宁愿投身黑暗,哪怕这力量是用卑劣手段掠夺过来的,也想要尽力达成。 哪怕……会被孩子们认为成心灵阴暗的恶徒,亦在所不惜。 纳连尤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陷入危境时,只剩下等死的权利。 “芙菱,你爸爸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你要振作起来,为了更好的明天,不断的加油!”碧的手拍在黄发肩上,传递给她无穷无尽的正能量。 “是啊,哭哭啼啼可一点都不像你,我要嘲笑你了哟!” “走开!臭也俊!最烦你了!”芙菱嘟嘴甩掉兄长摸上脑顶的手,别扭着不肯低头。 “哈哈哈哈!” 玉灵碧眼神一亮,即刻驱走目光里沉淀的雾霾,扬起指尖,定格在墓园内的一个方位:“你们看,谁来了?” 小小的身影交错在林立的墓碑间,昏暗的灰色夹杂一抹淡雅的纯白,还是最初遇见时那幼年的外形和容貌,但那日伟岸风骨的还原,还是铭刻在人们心间无法动摇。 督翼把跟自己一样、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师父米古拉,安葬在了光之国国都墓园里,他说,这是师父生前唯一提到过的,若是死去,必要达成的心愿。 督翼的神情照比一贯的麻木平淡,此刻显得有点寥落,雨水滑过他眼角的时候,他微微阖起了眼,任凭滚珠肆虐涌落。同为一师之徒的病神岐黄悬后人“岐黄筍”,俯身放下一束金盏菊后询问督翼的意见,是否在这里,把话跟晴尊国主说明白。 “晴尊大人。”督翼转身,恭敬朝白袍女人鞠了一躬:“如果您不嫌弃的话,督翼想留在光之国,为国府效力。” 也俊芙菱同时露出欣喜的神态,玉灵碧更是喜极而泣,惟独小笋震惊过后赶忙插话:“督翼师兄你在说什么啊!你可是要成为局长的人!你不能……” “小笋,现在凤罹已经不在了,局中上下已经不存在所谓的隐患,你大可以……”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小笋心急如焚地加快了语速:“师父生前最看好的就是你,之所以选凤罹师兄,也是为了让你免遭他的迫害,现在凤罹不在了,你的危机也解除了,所以……你要跟我回去,重新率领第一调查局!” “小笋。”督翼唇角微挑,露出罕有的微笑:“你的能力绝不亚于我,把调查局交给你,师父一定很放心,请不要再劝我了,我决心已定。” 小笋失落的摆了摆头,泪水在眼眶中转圈圈:“可我们都舍不得你……” “只要活着,就总有相见的一天,小笋,拿出你的勇气,给所有的人看看吧!” 督翼的鼓励没能让小笋立刻重振旗鼓,他的忧伤旁若无人,以哭泣的形式宣泄,芙菱又看不下去了,从后面蹦出来敲了敲小笋的脑瓜:“喂!男儿流血不流泪!你现在是在干嘛!督翼又不会怎么样!你心操的太多余了吧!安啦!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你放心!” 一听到“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小笋登时不哭了,转而用惊恐万状的眼神对视芙菱,芙菱见状恼意加倍:“你什么意思啊!不相信我能办到是不是!” “不、不是!” “你还说我会害死督翼!你个混球!” “……我什么都没说啊……呜……” “小笋能和碧姐一样,从些微的现状里,找出病神的施术原理,也许凤罹本就忌惮着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师弟,现在好了,障碍排除,第一调查局也一片清明了。” 玉灵碧加大微笑的唇角弧度,用力点头认同也俊的评价。 次日天清气爽,尤为符合秋季的氛围,落叶随风飘旋而上,融入在湛蓝无垠的碧空里。 作为欢送第一调查局全员的日子,天地盟自是集体出动,群聚在北门。督翼已经换上了修身利落的上主正装,虽然身高的“劣势”使他站在众上主间显得有一丝丝不搭调,但完全不影响他沁入魂灵的过人气度,他看到小笋淡淡的红眼圈,举起拳头为他鼓劲打气。 芙菱眉飞色舞的鬼笑,又蹦到小笋身边去吓唬他:“喂!小损!下次再见面!你要是还这样我就把你丢到我的荷花池里去喂鲤鱼咯!打起精神来嘛!” “是!是!我知道了!”衣冠规整的小笋还是被她弄得心有后怕屁滚尿流。 “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他和督翼出自同一师门……”相夫光子抽动着嘴角吐槽小笋夸张的恐惧反应。 “人不可貌相嘛!”风扬笑哈哈的把手枕在脑后,两眼眯成愉悦的弧。 “师兄,你在这里也要好好保重,还有……我不会输给你的!” 收到了小笋的决心,督翼再次露出欢欣的笑意,目送调查局众员们络绎离开凝光城,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后,才舍得把目光收回。 “不好了不好了!忽言他碎了!” “也不错也不错!忽言他死了!” “双子,你们在说什么绕口令啊?”光子一度认为与倩儿分隔两地,才使得两个丫头神神叨叨的,然而很快,她改变了想法。 还在拘押中的罗非忽言,忽然自我冻结,而后碎裂成残冰片屑,不巧在,监控录影里也将这真实的一幕牢牢记下,亲眼所见后又担心得不到相信的姐妹二人,还是手足无措的来汇报了。 “你们做的很好。”碧抬起双手摸了摸双子的头,对她们和颜悦色,全无架子。 在刑讯室里仔细勘察一遍,督翼又随宁日潇等人抵达电子总站观察监控录影,反复几次后,宁日潇问身边的荆棘:“他用的,是冰裂术吗?” “不对,冰裂术虽然可以冻结自己然后粉碎,但他是在经络被银针封锁的情况下施展的,明显是超越了本能的释放!”荆棘双眉拧得死紧,残酷的眼眸冻上一层千年不化的冷寒。 “超越本能的释放……难道也是神之印记?”宁日潇紫瞳焕然亮起一抹清辉:“海蓁子,你的光瞳在夺回神之印记时,有没有连同他人神之印记也一起夺走的现象?” “什么意思啊?”芙菱听得迷迷糊糊,插嘴都插的不明所以。 “笨啦!”小婉揉了揉芙菱的短发,嘿嘿笑道:“意思就是说,万一霸占者身体里有两种以上掠夺来的神之印记,那么光瞳在把力量转移回神之印记本体上时,会不会连同其他人的也一起挪过来!诶!我说!这个问题我们还真没想过诶!” “对不起,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海蓁子为难的摇头,表示对是否存在此种可能一无所知:“因为光瞳能侵入人的心灵和血脉,径直拉出所有本体中‘神之印记’的能力,但是否连同他人的也一并带走,或是霸占者本身可能存在的神之印记也一并夺取,我真的不知道。” “这个先放在一边,你们看这里!”督翼有所突破的一句话扭转了话题的关键,众人纷纷望向他不断重放的几个瞬间,但多数人都懵懂的晃头。 “原来如此!”宁日潇石破天惊的一句即刻转移众人的注目,然后,她的手指指定屏幕上的一角,告诉大家:“仔细看,会发现破绽的。” 一众睁圆眼珠,半下都不敢眨的直直盯着,果然,在某一时刻,一道清浅的水痕顺着褐色地表静悄悄朝门外涌去,经过漫长的蠕动最后消失在镜头末端。 “就是那个吧!就是那个吧!” “他逃出去有什么用,我们搜搜城不就完了?” “我看不必了。”助贤倚门而立,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清冷出声:“顺着天河水流到城外的话,结界也阻拦不了。” “为什么结界会阻拦不了?”从来都是解答别人的督翼破天荒问起问题来。 “这可是大机密!”小婉晃晃指头,神秘的答说:“凝光城这处天河河段,每个星期都要开闸与城外的天河水互通,届时会打开部分光之结界,虽然全程有术师部队监督,防止敌人伺机侵入,不过忽言变成水的话,我们也没办法阻拦啊。” “原来是这样。”督翼点点头,盘膝坐上了监控室里的椅子,身姿轻小时常让人忘记他是个年岁相当于上主的男青年。 “话说督翼,你为什么不维持大人的模样呢?明明可以变化的吧?” “嗯,因为我被封印了啊。” “啊?!” “所以只有解除封印的时候才会变大,平时只能是这副样子了。”肉乎乎的小手托在圆滚滚的腮帮上,督翼的大眼睛看上去童稚纯真,却精芒蕴藏。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我七岁那一年,遇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对我出手,在我昏迷时给我设下了这重封印,然后就再也长不大了,也只有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才会冲破束缚变为该有的模样。”督翼平静的描述好像这是一件事不关己的旁人之事。 “那你就从来没想过……要找人帮你解除封印吗?” “这么多年来师父一直没有停止帮我寻找,可除了对那个男人的身形有模糊的印象,我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了。”督翼并无叹息,就像他不知畏惧为何物的本能一样,深扎血脉,牢埋骨髓:“事情告一段落了,晴尊大人,可以指派任务给我了吗?” “哇!化云城城主!干劲儿满满的嘛!” 督翼从椅子上跳下来,面对小婉的打趣,向众上主和国君行了个感恩的大礼:“不论如何,督翼都要感谢各位的帮助,从今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术法界第一调查局最具智慧的男人选择投入光之国天地盟的麾下,此消息一经传出,四海八方即刻涌现强烈的狂潮,它就像一颗太阳骤变的能量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炸了整片大陆,令世人前所未有的震惊。 从小方面来说,某些人失措的反应,就充分验证了这一点。 “什么?!那个第一侦查员加入了天地盟?那以后不是很糟糕吗!” “你慌什么,人家加入人家的,关你什么事,除非你想做什么坏事怕被人发现!” “小独!闭上你的臭嘴!如风,相夫光子本已经让我很不明白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死样子,现在还来这一手!”寒苇裳拍断手掌里的玉石筷子,哪怕这是她的最心爱之物。 “相夫光子没有借此机会对我外婆落井下石,并不是因为她高尚,而仅仅是想让我外婆输得心服口服罢了。”如风不屑一顾地歪嘴笑了笑。 “雅因还关在牢里,我要想办法救她出来!” 为了“母亲”被关一事而苦无对策的寒苇裳,在刺激中振作崛起,重新出山。 Chapter 0681 十月下旬,天气转凉,不过欧也一家的笑容却是暖暖的,一诺城主办事效率让他们赞叹不绝,不下几日工夫,一幢高端大气的新式双层楼落座了。为表感谢,欧也妈妈热忱邀请天地盟众员到家中品尝一下她的手艺,尽管来的人数还不到一半,不过从容一家已经相当知足了。 芙菱拿着根据她的描绘,绿阳亲笔画出的西婥容貌图,站在风口里等迟来的几人,不想狂风肆虐,一下子卷走了她手里抓着的肖像图,当时芙菱的想法是绿阳绝对会冷着脸拒绝再画一次、而她也会因此受到也俊那些臭小子的嘲笑,于是撒丫子狂奔了数百米,最后止停在一个消瘦少年的身前。 那个少年就是臻土,刚好路过这里被一张肖像图拍在脸上,抓下后他不经意瞄了一眼,很快失色:“诶?这是!” “你认识她?” “她是我姐!” “诶?!” 突破口乍现,芙菱的下巴过了好久才迟迟归位。 “话说,臻土啊,你不是在神府工作吗?这是休假归乡?” “不,我已经辞职了。” “为什么啊!少年你不要总是语出惊人好嘛!” “因为……我想要追随也俊少主,他救了我不止一次,我不能把我的努力用在其他国家上,我要在光之国……好好的发光发热!” “好志气!”芙菱称赞的拍拍他肩膀:“那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光之国最忌讳任人唯亲了,所以我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参加国府选拔考试,堂堂正正的走进国府替也俊少主效力!” “我哥哥果然没看错人!臻土!你要加油哦!” “是的!芙菱少主!”慷慨陈词了一番,臻土才想起什么关键的事:“可是,少主拿着我姐姐的画像做什么呢?” 纳连也俊被玉灵碧勒令留在凝光城养伤,取代他前去的是甚少出动讨伐任务的疾藤,根据臻土提供的情报,芙菱、海蓁子、樱塔月三人也将一同前往,寻找西婥。 骑上快马,几人绕过水区,依照臻土提供的路线图一路直抵花之国南部边境外的一座擎天树林里,作为西婥的弟弟,臻土很容易就找到了林间一座避世般幽静的小草屋。 此时,正值离域的几天后。 草屋四周盛开着繁茂的鼠尾草,高低错落摆动不停,晃荡着冶丽的丰姿,松软的土壤忽而泛起一层透明的胶状物,让樱塔月没来由一惊,很快高声提醒众人:“是凝胶术!快散开!” 比琴河泽陂的沼胶泽遁术更可怕的樱塔凝胶术,可以在禁锢同时瞬间凝结成坚不可摧的“胶岩”,它不但坚硬如铁,更具有橡胶般的韧性与强度,是世上“最坚固”的物质之一。 流水状的透明胶液升至一定高度后,地面上已无人敢停留,方才骑马骑到呕吐的臻土此刻也被疾藤拎着晃悠悠站在树干上,几近崩溃。胶水持续上涨中,要不了多久连他们踏足的大树也会被波及,无奈之下,臻土强忍着不适朝草屋里大喊。 “老姐!是我啊!臻土!” 这一声呼唤果然有实质作用,不多时,门前的胶水池子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供草屋里的人走出,大伙儿这才看见,臻土的姐姐是个容貌妖艳的气质美女,不足三十的年华,眼里凝着不甘输人的傲气,她开口便是一阵犀利的叫骂:“死小子!你是被挟持了吗!” “姐!你别再做坏事了!我都听说了……快跟我回家吧!” “滚!没用的东西!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出卖你姐姐我的吗!” “他们不是坏人!只要你肯承认错误,我会求也俊大人网开一面的!” “不需要!我有迦络大人就足够了!还需要别人的救赎吗!” “西婥!你夺走了别人的能力,理应还回来!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你的!” 芙菱适时出声,当即激起了西婥狂烈的战意:“原来是你!跟在洛紫星涵屁股后面的那个蠢丫头!我今天就好好收拾收拾你!看你还拿什么勾引他!” 被莫名其妙当成眼中钉的芙菱很快迎来对方的穷追猛打,她站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东躲西避,只为不被那可怕的胶流打中,连哭的时间都没有:“月!帮我想想办法呀!这个女人她疯了!正在用你的看家本领追杀我呢!” 樱塔月即刻施展冰盾,用四面寒气迫人的牌子将芙菱裹在中间,不想芙菱自己脚跟未稳,失足跌下地去,西婥狠狠一笑,胶水顷刻淹没她身周的盾牌,马上就要顺着缝隙逼入其中了,樱塔月甩出腰中银鞭,用顶环在盾牌被凝牢以前迅速击碎,然后缠住芙菱的腰肢把人拽上树来。 “身手不错嘛,你就是凝胶术的原拥有者?” “正是!”月扶稳惊魂未定的芙菱,冷冷回应西婥的提问。 西婥傲慢的“哼”了一声,右手一抖,五指指尖登时挂上副尖锐锋利的铁指爪:“我这个人不喜欢滥杀无辜,你们识相的话,就留下这个黄毛丫头,其余的人,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以为单凭这点本事,就能把我们怎么样吗?”海蓁子不介意在此刻对她反唇相讥:“你只是占有了月一部分的力量,我们还有这么多人,怎么看,都是你吃亏吧。” “那就试试啊!”西婥起身跃入半空,灵活的空中转体后,铁质的武器脱离手指,闪着凌人的杀光迫近芙菱的脸,她对即将见血的一幕欣喜期待,笑容却在下个瞬息胶般凝固了。 洛紫星涵只用了食指和中指的指间,便轻松夹住了急速奔驰的锋刃尾巴,并以一副洞悉万物的霸道姿态,向伫立在胶池中的女人说道:“我说过的吧,不许对这个人出手,她的命只能是我的。” 西婥愤愤不平瞪视霍然现身的洛紫星涵,想要开口反驳,却最终咬紧了嘴唇没有出声。 海蓁子在这时目光一变,从她身侧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一闪而过的踪影令她下意识的转头相望,并长久的留意。 “少主,你怎么了?” “刚刚……我好像看见拓天了。” “这里人迹罕至,你应该看错了吧。” “嗯,也许。” 这座树林的尽头,有一座不高却占地面积惊人的山脉,山脉下暗藏的洞穴百转千回,条条相通,是自然界赋予的奇迹。某处远久都无人发现的钟乳石洞中,那抹漆黑的身影单刀赴会,划破宁谧的气氛。 如玉的俊颜,清冷的声线,有别于兄长虽年轻却饱经沧桑的气质,却又有着极其相近的五官,水无痕拓天终于如愿以偿,作为阵亡成员连蟒的顶替者,和他心中的仇敌——水无痕尽分到同一组别。 水无痕兄长不动声色地领受了组织头目的新指派,合起的双眼许久没有睁开。 “洛紫星涵!你一定要这么护着她吗!”沉吟许久,西婥到底还是愤然发问。 “够了。”视线从洛紫星涵身上一扫而过,带有不明意味的满足,海蓁子落定在胶水散尽的西婥脚前,空灵干净的眼睛像深海的蓝宝石,与发丝那海水般的幽蓝相得益彰,慢启朱唇,女子的声音平静的充满威严:“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今天,你都必须归还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的真轻巧!有那么容易让你们抢回去的话!我还会被我们老大看中么!” “姐!”臻土在一旁焦急的呼唤。 “你闭嘴!等下再收拾你!” “看来说什么都没用了呢。”海蓁子转脸对向西婥,一双海水样的湛蓝眸子悄然睁圆。 水瞳水涟! 西婥所能看到的世界,一草一木都在水波的荡漾里模糊起来。不过,还没有停止,在西婥眼色呆滞之际,海蓁子眸中的蓝很快染成灿烂的金黄,紧接着,西婥乖乖吐出百余个人物的姓名。 “好厉害啊,就算是被操纵了,那也要记得下来才行啊!”芙菱由衷的赞赏和慨叹。 “我姐的记忆力相当不错,看过的东西十有八九都会记下来。” “运气不错,都说出来了。”海蓁子露出满足的一笑:“月,你怎么样?” “名字都记下来了。”樱塔月抬起手中的纸笔,另一只手则有力的握拳:“力量,也在慢慢复原中。” “很好,接下来……” “等等,海蓁子。”疾藤一手揉搓着乱成了坨的毛发,懒散的眼角下垂状瞅着蓝发女子:“你会不会太拼了啊,光瞳用太多对你的身体不好吧。” 海蓁子还未启唇,洛紫星涵的话音插了进来:“是啊,而且就这样让你们把人带走,我会很困扰的。” “洛紫星涵!我不允许你对他们出手!”芙菱还没有原谅他对父亲的见死不救,登时怒目相视,剑拔弩张。 洛紫星涵用余光瞄了她一眼,从未相识过一样陌生冷酷:“知道吗,弱者是没有资格大呼小叫的,因为……” “洛紫星涵你住手!”海蓁子惶然失声,却已无力阻止现状。 紫发男人掠身而至,对芙菱泛出愕然的脸孔视而不见,毫不容情的出拳打在芙菱身上,痛得她不由自主躬了身。金发姑娘耳畔明晰地淌过熟悉男子冷漠不屑的声线:“会被碾碎。” 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浑身血液抽离脉络般让她瘫坐在地,如雨的汗滴涔涔滑落。 “洛紫星涵你这家伙!” “别这么激动,天地盟的诸位。”洛紫星涵双眸无光的正视起一众愤意难平的神色:“我从没说过是你们自己人吧?真可笑,一边自以为是的认为我该是怎样的人,一边自说自话把我划分到你们的区域里称之为伙伴,事实上,你们也从未停止对我的提防不是吗?一定要说的话,你们败就败在……自己太大意了,还是在最后关头放松了警惕,引发空前灾难。” “是这样吗……” 凛冽刀锋疾驰而过,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包括背脊猛然发凉的洛紫星涵。 “也俊?你怎么来了!碧姐他们怎么可能让你出来!”海蓁子难以置信。 “他们不让,我就不会偷着溜出来么~”也俊递给大伙儿一个闪闪发亮的胜利笑容。 洛紫星涵闪跳到几米开外,顺手抹了把脸上被割出的口子:“这份见面礼,我收下了,作为回礼,就让我们在这里做个了结吧,纳连也俊。” “正合我意,不过……要等一下。”也俊甩直软剑的刃,脚步轻稳走向芙菱。 芙菱看着以往那个吊儿郎当、如今却判若两人的哥哥,突然泪如泉涌。 “傻瓜。”展颜生笑,兄长爱怜的揉动妹妹还未长长的头发,好像几百年没有对她温柔言语一样,怜惜之中,透露浓浓的歉意:“哥哥,就是用来保护妹妹的,给我记住了,笨丫头。” “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也敢跑过来送死么?”洛紫星涵从高处跃下,站定在也俊后面,没有向前一步。 “相处这么长时间,你还是没学会作为一个男人……是不该打女人的呢。”也俊嘴角的弧度变大,最后咧出一个旁人从未见过的阴邪微笑:“何况你今天……伤了我妹妹的心!” 冷光飞驰,擦响静谧的空气,四溅暴虐的杀机,软剑蛇一样扭动灵活的身躯,划下优美的银色长线,还未临近目标便已搅动起周遭狂躁的气流来。 洛紫星涵阖眸一笑,看也没看就抬手消弭了乱卷肆虐的杀意风波,在也俊因讶然而略略停手时神色一凛:“我本身对战斗并无兴趣,所以别指望我顾念你是伤患,会为了所谓的公平手下留情。” “那样最好!本少爷也不会给你机会放水的!” 叛月持续进行的会议中,插入佛莲侦察得来的报道,不远处,天魔教第三战神正与天地盟数人对峙,战况激烈。 只怕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在这个组织里掀起半点波澜,得讯的首领不带情绪的低沉声音,良久才响在人数稀少的成员耳畔:“都是些什么人。” “正在对战的纳连也俊,此外有惠茵海蓁子、嘉琦芙菱、疾藤、樱塔月,以及一对不明身份的男女。”佛莲无机质的空洞双眼慢慢从每一个成员身上扫过。 “什么惠茵海蓁子,早该改叫水无痕海蓁子啦!”水颜含沙射影,朝水无痕尽投去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可那个人到现在也没公开承认自己的姓氏啊——”佛莲拖长了尾音慢吞吞的念。 “boss!要不,我去会会那个丫头?如果能把那双眼搞到手,就算是最近四处猖獗的水无痕迦络,也无计可施了吧!”水颜跃跃欲试的请缨,并似有意朝尽的方向窥探。 “虽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毕竟同处天魔教之中,尽,拓天,你们两个就前去助阵吧,必要的话……抹杀。”首领充满威严的指令带有不可违逆的压迫力,时时存在的危险气场,哪怕在以恐怖著称的组织成员面前,也显得唯我独尊,不可一世。 “等等!boss!” “水颜!”甚少发表观点的首领亲信惠茵檀低冷而成熟的音色静响于前:“你还有其他的任务,不要急,很快就会给你大展身手的机会。” 水颜如履薄冰地望了首领一眼,极不甘愿的退后一步,在首领未动肝火以前她还是识趣点的好,只是心中的不平让她看上去怒火满载,任意的喧哗也只能发泄在自己心里:“小檀,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意的才不是什么狗屁的施展机会!” 自打叛月干部成员骤减,组织会议的气氛照之从前更显得阴森孤冷,话多且善于调节气氛的几员猛将如今皆已不在,只留下沉邃缓淌的冰流,在静默的等待里伺机喷发。 Chapter 0682 对战者彼此间的惺惺相惜,跨越了立场中不可违逆的界限,他们冲破一定高度里无人理解的孤独和寂寞,得以在全力舒展与释放的过程里,体味灵魂的快意。 尽管洛紫星涵口口声声说自己对胜利的执着远高于战斗的兴致,不过也俊依然能从那矫捷的动作中,感受到不亚于自己对于战斗的渴望和冲动,唯一让他不能明白的,是洛紫星涵接下来这匪夷所思的举动。 激烈的打斗终止在紫发青年动作停顿的那一刻,他的身体挺得笔直,致使也俊还未回神,快剑就已当膛穿过。 芙菱失声惊叫,捂住双眼不敢目睹这喋血的惨状,因为悲痛,整个人都埋在哀伤的恸哭里瑟瑟发抖,海蓁子上前把她搂入怀中,轻言抚慰着。 洛紫星涵抬起右手手背看了看,那里刻印着凤凰骨架的黑色图纹,透过皮表裸露出来:“很厉害嘛,把我逼得都快使出看家本领了。” 不痛不痒轻松自在的表情让也俊等人满脸惊诧,这个天魔教的男人,不但全无一丝冷汗流露,连常人会表现出的吃痛惨白都分毫没有,加上连半滴血都没出,更让人怀疑他是否跟那些尸魂傀儡一样,亦或是又一个扉梦之寻。 “没有血液,没有心脏,任凭你如何强悍,只要我活着,你就无法胜利。” “你……究竟是什么人!”诡异的言论让也俊稍稍皱眉。 “难道……也是尸魂傀儡吗?”海蓁子沉色凝思,隐隐觉得不对。 “哈哈哈哈。”洛紫星涵大笑数声,不置可否,转头告诉芙菱:“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要为我做一件事,我已经想到了哟。” “是什么……”芙菱面留惊恐的望着不久前还跟自己谈笑风生的青年,心痛不能自已。 “不要跟着我,更不要来找我。” 无情的决断,错开的视线,嘉琦芙菱仿佛到了那一刻才彻底明白过来,一直以来,她都是在痴心妄想,自作多情,最可恶的是,当洛紫星涵如同抛弃般讲出这样冰冷的话时,她居然没有起身抗击的勇气,脑中一片混乱,几乎要在天翻地覆之后归于空虚。 瞬间颓废下去的意志让其余几人暗叫不妙,海蓁子忽然起身,把芙菱交给月,自己则朝着林中某个深邃的地点行进。 那里,被无可抵挡的寒意侵占,虽然不似冰遁术可冻结一切,但彻骨的冷意还是刺透皮肤,融进温热的血液当中,海蓁子微微仰头,湛蓝的双眼很快溢满惊色。双手各持一把大剑、身着银月风衣的俊美青年降落在三米高的横向枝干上,藐视一切的眼神满是冰冷与锐利,正用睥睨的神色俯视海蓁子,这时候,身后的大树树枝上轻轻传来踏足的声音,她本能的掉头,辄便看到水无痕尽深不见底的黝黑眼瞳。 莫名的异样感,绝非来源于被前后夹击的恐惧。 水无痕拓天将其中一把巨刃扛上肩膀,潇洒帅气魄力非凡:“真意外,本该死掉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水无痕尽,这是在开玩笑吗?” 海蓁子眉目一颤,尽管是调侃的论调,但拓天带给她的感觉,太过阴冷无情。 “我本来也不相信,但事实就是事实。”水无痕尽沉声说,完全听不出任何语气。 “两位,多年不见,看样子……没什么变化呢。”看似温顺实则锋芒尽掩的天地盟女上主忽而爆发出不逊于面前二人的凌人气势来:“长着近乎一样的脸,用着毫无二致的语调,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让人羡慕的感情呢。” 最后这句话让拓天不悦的皱紧了眉,他抬起另一只手里的宽剑,刃端直指海蓁子:“水无痕的背叛者,没资格说三道四!” “背叛者?呵呵。”海蓁子肩膀一颤,阴影在脸部弥漫:“究竟是谁先背叛了谁呢?” 一个晃神的工夫,水无痕尽便俯身冲向芙菱等人所在的方位,海蓁子本能的回身追及试图阻止,却被拓天冷意爆满的巨刃从后袭击,贯穿身体的前一秒钟,尽挑头归来用轻斩打偏了大剑劈落的轨迹。 重剑深插地表,水无痕拓天不屑的扭头“嘁”了一声,不耐烦的听“兄长”冷酷的指示:“现在重要的是阻止干戈,不要浪费时间做多余的事。” “你少来管我!”拓天不予理会,起身朝洛紫星涵和也俊决斗的方向跳跃,紧随在后而忽视了海蓁子存在的,正是那个面目硬朗的男子。 “等等!”海蓁子脱口瞬间便产生了悔意,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阻止尽离去。 而水无痕尽也出人意料的停步了,仍有些清瘦的背脊挺得松般笔直,沉默着似在等候对方先开口。 海蓁子抹去额心渗出的汗,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先是潜入凝光城图谋不轨,然后莫名其妙把我引到那种地方,现在又出手救我,你不觉得你管太宽了么?” 让海蓁子顿生无名之火的,是水无痕尽不但不吭声,甚至在接到提问后依然选择漠视忽略,起步,直奔拓天飞去的地方。 海蓁子猛一握拳,恨不得将口中银牙咬碎,眸中色彩有些涣散,像被尘埃笼罩出阴森的雾霾。 ——还是老样子呢,你的眼里,只有他,而他的眼里,也只有你。 ——始终,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兄妹,姐弟……不,明明只有兄弟。 林野深处,乱斗持续,两道急速的影时而纵横相错,时而凝成一点,分分离离互不相让,纳连也俊那一剑于洛紫星涵来说根本未造成任何损伤,天魔教第三战神兼冰影第一军团团长一如往常那么优哉游哉,一边吹口哨一边应付也俊毫不松懈的攻击。 遽然,攻势猛烈的天地盟这边也骤停了讨伐的进度,纳连也俊收剑入腰,百无聊赖的耷拉了眼皮:“啊啊,无趣,一个人使劲儿果然没意思。” “哈?不打了?”洛紫星涵嘿嘿一笑,仿佛瞬间回到那个没有“质变”的凝光城时期状态:“要握手言和吗?” “我可没心胸宽阔到打了一次没头没尾的架就跟对手言和的地步哟。”也俊挑挑嘴角,竖起食指摇晃两下,轻松否定。 “啊哈哈哈,这该怎么办呢。”洛紫星涵抓抓后脑的辫子,有意朝也俊的方向行走。 杀气携着不快的意味迅速降临,以利刃巨斩的方式劈断也俊洛紫之间的地面,土石迸溅四飞,乱沙夹草狂起,一时间迷离视线,尘入口鼻。 姿容上等的英气男子没有丝毫迟疑的来了一次突袭,尽管无造成人员伤亡之意,可骤然的出现还是让在场之人无不张口结舌。他收剑入鞘,武器相撞发出钝重沉闷的声响,洛紫星涵少有的敛眉发问:“第一战神?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战神……这家伙就是景洛的顶替者……海蓁子的弟弟么……”也俊从旁打量这个气势和略显纤弱的外表不大相符的白面战士。 “跟一个伤者对战有什么意思,第三战神,我们来会会如何?”拓天好笑的瞄了洛紫星涵一眼,傲然冰冷的谈吐叫人心底发寒。 “喂喂,饶了我吧。”洛紫星涵无力摆手,耷下眉梢:“就算你加入了叛月,可好歹也是第一战神啊,我们同室操戈会被天魔大人灭掉的。” “无所谓!来吧!”拓天把剑一横,好勇斗狠的一面毕露人前。 “拓天,住手。”对弟弟的争强好胜,水无痕尽明显感到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阻止,摒弃了一贯的惜字如金:“现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第三战神,这个女人是你的部下吗?” 洛紫看了眼疾藤扛在肩上不省人事的西婥,悠悠笑说:“算是吧。” “那么……”水无痕家的第一天才转脸面向疾藤,意欲变换瞳色前遭蓝发女子抢先一步,进入同族之间的对视僵局。 眼瞳与眼瞳之间的视线碰撞激起可见的火色涟漪,它们荡漾在空气里,像透明湖水上绽出的鲜血波纹。少顷,海蓁子陡然倒退两步,在火瞳较量中败下阵来,她从幻觉的约束里强行脱身,若不是倚靠天赋,怕是早就被对手牢牢控制了。因为脱身而消耗掉速度上的优势,水无痕尽瞳孔里迸发的“雷瞳之力”很快捣向她异于同族的湛蓝双眼,带着目空一切的毁灭之意。 千钧一发,从旁看得一清二楚的也俊只身上前推开海蓁子,自己的肩膀则重重承受了这一波强电的袭击,麻痹感涌遍全身,在细胞里猖獗破坏,风雅公子单膝触地,一手强撑地面,不让自己倒下,胸口传来的裂痛让他清醒,在海蓁子焦急的呼唤下露出一抹宽慰洒脱的笑:“像我这么帅的男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倒下!” “逻辑在哪!”芙菱听到哥哥讲话的瞬间,体力复原精神饱满,满心都是吐槽的欲望。 话分两边,拓天因尽的阻拦心生不爽,抬剑指上兄长脸的方向,一副随时可能砍死这个男人的架势,海蓁子为也俊做了应急止血处理,一面不自禁地小心关注兄弟二人的动向,衣着的相同让她猜出他们十有八九成为了叛月新组建起来的“兄弟组”,不过,拓天单方面对于尽深刻的仇视以及尽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的现象还是造成了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身体没知觉了……可恶……”比起流血,雷掼造成的神经紊乱损伤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事,他不愿拖累任何人,尤其近在眼前的,多半是和他同生共死过的家伙。 思索到此,他忽然目光一亮,看到海蓁子煞那间变色的眼睛正定格在自己的视觉范围内,同时一并过来的,还有“腹语”般不为他人所闻的密语:“也俊,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的配合。” “这是……光瞳的另一项技能?被对视者可以单独听到瞳术使用者的内心话语?干得漂亮!猫眼妹子!” “……多谢夸奖。”海蓁子尴尬的甩开脑后直降的一排竖线。 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纳连也俊突然做出了将全员挪成一排的举动,看得洛紫星涵目瞪口呆,拓天则别扭着漠视到底。芙菱捂着肋骨外面的皮肉大骂哥哥是混蛋,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开玩笑,海蓁子火速单手摁地,圆圆的光圈一下子遍布在他们的身周,她却一脚迈了出去。 “海蓁子!你!”也俊吐出的字节僵在半空,突起的乱风已经扰乱了众人的听觉,也只能根据唇形去辨认对方的言语。 “对不起,各位,我实在不能就这样任凭你们被伤害,至于疾藤,我会安全带回去的。” 光圈连同众人一起消失,疾藤半睁的眼往身侧一斜:“虽然被留下了很高兴,不过……猫眼,你最后这句话听得我好伤心呢……” “抱歉抱歉。”海蓁子抿唇微笑:“没经允许就单独把你留下。” “求之不得呢。”甚少参战的死鱼眼从身体发肤到表情神态都瞬间提升了气势,锐度如刀割般恣意勃发。他竟然笑了,难得一见的精神焕发。 “哦?刚刚那是瞬空转移术的逆向传送么?干得不错啊。”尽毫无感情的称赞里完全听不出他有多惊讶。 就海蓁子来说,儿时企盼从他那里得到的认同,如今也…… “是碧姐留给我的珍宝。”提到玉灵碧时,海蓁子或多或少都希望能从尽的双瞳里寻到一丝动摇,奈何,他冷漠沉邃的好像对那抹鲜绿闻所未闻的陌生和忽略。 “只有你们两个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被“拐走”部下的洛紫星涵不慌不忙的提问。 三面环伺的强敌,无一不是名动术法界的顶级高手,作为在场唯一女性的海蓁子轻轻晃头,半长不短的直发水一样飘逸开来,噙一抹外务总长惯有的职业笑容。面朝水无痕家昔日的兄弟们,问身边的作战伙伴:“疾藤,能把第三战神交给你吗?” “当然,不过……” “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她用明朗的神采为伙伴吃下定心丸,继而扭头朝着尽和拓天露出魔鬼般恶意满载的笑容:“因为我必须收回之前的话,齐心的兄弟我没看到,只瞧见了一对互看不爽的冤家。” 拓天果真被激怒,咬牙朝海蓁子这里怒瞪过来:“真敢说啊,你就这么有把握能以一敌二?” “把握和决心是两回事哦。”海蓁子眉眼弯弯,腹黑一面尽数显露:“还是说拓天你根本就没有信心与这个人同仇敌忾,我倒是不介意你加入天地盟哦!” “你找死!”未等尽阻止,拓天自己顿住脚步,半张的嘴最后恨恨闭合到一起:“可恶!” “回去了,拓天。” 海蓁子蓝眸一暗,手心在不知不觉间被汗水湿透,原来……她也会觉得畏惧。发觉到叛月首领大概通过某种暗号传递通知他们回去的事实,海蓁子不怕死的冲上前去意图阻拦,拓天率先离去,反而是尽在最后的一刻驻足转身。 缓缓阖目,复又开启,虹膜间淡紫色断落的雨滴形成烟状帘幕,浑圆的中心一点漆黑,在海蓁子纯粹的蓝瞳里上天入地:“修罗道……相夫光子么,原来如此。” 海蓁子闻言怔住:“什么?!” “和我对视,就是你最大的失误。”尽微不可见的挑起嘴角,很快从原处化为泡影。 海蓁子暗暗咬牙:“他是怎么知道的?读心?不……难道是传说中的雨瞳?” “啊啊,好不容易有了干劲儿,瞬间又……”洛紫星涵也大为扫兴的走掉后,疾藤懒懒的抱怨起来,瞥见海蓁子沉重的模样,闲适的举手搭上她的肩:“回去吧,还没做的事,总会有完成的机会。” Chapter 0683 一回凝光城,海蓁子就将事情被迫中断的收尾情况讲给大家听,尽管全员有惊无险,可她还是遭到了伙伴们的“围攻”。 “你们……这是……”身周一圈乌压压的阴影把她眼前的光线全部遮掉,一个不留神,脸蛋上软软的肉被两片指肚轻轻掐住。 “阿蓁,你不乖了哦,怎么可以独自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海蓁子抬脸朝面露嗔怨的碧姐扯出个哭笑不得的微笑:“不是只有我自己啦,还有……” “那也不行!绝对是下不为例哦!”碧松了手,众人随即退散至沙发群各处摆回原有造型。 海蓁子摸摸被掐到痒痒的脸颊,一脸幸福的颔首:“是,记住了!” “说起来,为什么洛紫星涵在护心锁研制出来以前就可以逃过光之心的监测我总算明白了,他说他没有心脏,尽管匪夷所思也并不是没可能。”衣着笔挺打扮出众仿佛要远行那么郑重其事的相夫光子出门前懊悔的敲打自己的头:“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初把他引进凝光城,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懊恼自责也无济于事,人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宁日潇!你很少说这么励志的话嘛!”小婉嬉皮笑脸用肩头撞了撞宁日潇的胳膊,一副活力四射的精神面貌。 “呼!”光子长舒一口气,把搭在臂上的手提包带滑进手心,稳步走出零界宫门厅。 “诶?光子做什么去?” “你也很少溜号啊海蓁子!”小婉回手弹了下蓝发的额头:“自从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了吗?” “是我先问你的哟,小婉婉~” 海蓁子半眯双眼时就像一只熟睡初醒慵懒的猫,加上稍显阴森的语调,吓得小婉寒毛直竖:“而且腹黑指数明显升高……” “光子啊,她去云母都筹备新品发布会的事宜了。”风扬春风满面走了颗象棋的棋子。 “为了江菱织造的长盛不衰,许多事需要首领亲力亲为呢~”与其对战的也俊无法在武力战场上大展拳脚,就只能通过博弈的方式宣泄血液沸腾了。 海蓁子想起几天前与迦络兄弟相遇的种种,面容又开始趋于凝重,鬼使神差的,她竟然也想要去水域城一趟,也许这份担心是多余的,但那个男人雨瞳的清浅色彩,却噩梦一样时时在眼前徘徊不散。 抵达水域城云母都总部时海蓁子并没有看到光子,听说本人在布置新品展示的会场,要很晚才回来,接受安然的安置,她暂时呆在首领办公室里等候红发的归来。 大概九点钟左右,夜雾借助月华泛着清凉水光迷蒙了窗外的世界,红发一脸困倦的推开了办公室大门,然后,被一阵宁神的茶香安抚了疲乏的思绪。 “久等了。”光子脱下外套,坐到沙发的对面,习惯性捧起海蓁子沏的暖茶慢饮起来:“怎么会想要过来?” “如果说是直觉驱使的,你信不信?” 光子悠然生笑:“你说的我全信,不过……直觉也不是平白无故才有的吧。” “被你说中了。”海蓁子眉间笼起淡淡的哀愁:“自从去了那个类似于异空间世界的地方,我异样的感觉就从没消失过,在前几日见到他们之后……更是如此。” 说到最后,蓝发忧伤的闭合眼帘,光子看她这副样子,也挂心的拧起了眉:“听说,水无痕尽把整个家族的人都杀掉了,包括父母,为什么你弟弟却没事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一定有他的理由吧。”睁眸,露出罕见的讽刺一笑:“如果当时我也在,他肯定不会放过。” “为什么这么说?” “在尽的心里,拓天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为什么,光子竟从她侧面的眸光里看到了一丝酸楚:“……你,很在意吗?” 海蓁子哈哈一笑:“说什么呢!谁在意了,我从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兄弟,仅此而已。” 可明明……是在用轻松的笑容掩饰谎言啊。 更深露重,总部公寓里的明灯一盏盏熄灭,就在相夫光子也要关掉最后一抹光亮时,宁谧的空间里隐然焕发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陌生寒气,让她下意识的手部一抖,转瞬发出两团旋转状态的紫色浓焰,微弱的光线映明黑暗中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那色彩浓烈胜火,却冷厉如割。 一切都进行的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海蓁子刚好经过光子房间听见里面诡异的响动,她怕是要在翌日追悔莫及了,炽灯亮起后,屋中直立的黑衣男子肩扛那一头炙烈红发,凄清的眸色宛如黑夜。 “水无痕尽!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以为,雨瞳就只能搜寻记忆么……”尽不咸不淡的回应让海蓁子神情一震:“雨流不仅能够看到过去,也可以预见未来。”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视觉共享。” “?!”海蓁子趔趄一步,容颜失色:“所以……你是对我施了术,才找到光子这里的吗……” “她是修罗道,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一言到此,水无痕尽竟想从海蓁子的身旁扬长而去,他无情冷淡的漠视和旁若无人的行为终于让鲜有怒意的海蓁子火冒三丈,她徒手凝了张火苗舞动的能量弯弓,另一只手挂上雷能利箭,对准水无痕尽的身体,骤然发射。 噼啪乱响的雷能短箭划过一道笔直的银线,飞速穿过水无痕尽的胸膛,但海蓁子的神色反而更加紧张了,燃烧着火焰的瞳孔紧缩成点,她的耳畔,只留下对方幽幽的警告。 “即便是一样的术,在不同程度的施展中,也是天差地别。” 水无痕,让人谈虎色变的优异种族,做为精英的后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竟然在面临一样的眼瞳时,毫无反抗的余力?! 彼时那午夜蓝与海蓝色差异造就的失落,今天看来,居然如此可笑。 “我竟然……弱小到……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把我的朋友从我面前带走……” 水无痕尽得手了。带着对自己无比的厌恶和痛恨,海蓁子这次没有隐瞒消息,更没有单独行动,面对无能为力的绝境,她竟然动摇了——为着自己,不可不去正视的弱小。 “海蓁子,水无痕尽的能力深不可测,即便是叶大人,也说过未必是他的对手,你不要太在意了……”参与救援的小队队长风扬看到海蓁子面色沉重,用宽慰温厚的语气劝慰她。 海蓁子不发一言,她的沉默里没有懈怠,反而是满载的冲劲儿。作为另一名队员的唐元纪景洛及时上前补充风扬的话:“还好他只抓走了光子,我们只要在他抵达叛月据点之前把人拦下就可以了,不要担心,我对叛月的根据地选择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是呀是呀!蓁妹!你就别担心了!没有人比我们更可靠了哟!”前去凝光城送龙原城建设计划书的千刺一听有任务,就什么也不顾的把大局交给神雨,自己不顾阻挠热血沸腾的来了。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啊……刺猬……”景洛有些不耐的用一只眼睛睨视他。 “当然是不放心蓁妹啦!” “你才是最让人不放心的那个吧。” “喂小洛洛,不要这么说嘛~” “……” “啊哈哈哈,千刺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哦,对救出光子志在必得呢!” “所以风扬你又是从哪里得出这条结论的!”景洛崩溃的吐槽,最后无力的摆头放弃,他觉得现下的四人小队里,除了自己就只有海蓁子是正常人了:“海蓁子,虽然我们对水无痕有一定的了解,不过那都是些浅显的东西,你……可以多告诉我们一些吗?” 久违启齿的海蓁子终于微微扬起脸,开始用慎重的眼色注视前方:“水无痕的力量,全部来源于被术法界世世代代的元术师称作‘妖瞳’的那双眼睛……” 世人所知的水无痕四大瞳术,基本是开眼者人人具备的能力。水瞳水涟是能使对手瞬间进入昏迷状态的催眠眼;火瞳火烈是最为常用可制造幻象和破解幻象的幻觉眼;风瞳风动,使被控者失去主观意识完全掌握心智操纵的操纵眼;地瞳土崩,则是让运动神经紊乱,操纵肢体行为,然意识不受支配的傀儡眼。 然而在这之上,还有为数更多的,叫人闻风丧胆的高等瞳术,它们根据不同开眼者的实际情况,几乎无所重复,个个拥有逆天灭世般可怕的力量。 就好像,水无痕尽那一招鲜为人知的“雨瞳雨流”。 “雨瞳……在对方毫无所觉也不会受伤的情况下侵入人脑捕捉记忆里的画面,它能看到过去,也可以展望未来,只要被这双眼盯上的人,不管走的多远,所目睹的东西都会真真切切进入瞳术者的视野。” “视觉共享吗……” “没错,这是高等瞳术,就算一般的基础瞳术,也从不会受到元能束缚的煎熬,不管是冰攻子弹,还是空城里凝滞经络的环境,水无痕都会冲破阻碍,并一往直前……” “简直……就是超越人类极限般的存在啊……妖瞳,不如叫神瞳更贴切些吧?”风扬半开起玩笑,明明已不见了往日那明朗飞扬的神采。 “也无需把它想的太可怕。”海蓁子的话出现重大转折:“瞳术也是人使出来的,用的次数太多,尤其是高等瞳术过度释放,会对视力和身体造成严重影响……简直,就是在慢性自杀!” “也就是说……水无痕的逆天能力,也不是那么难以破解咯!”千刺快跃几步,抢在最前踩上林间的树干,适时回头绽出个大大的笑容给同行友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有信心了呢!” 但是很快,他的信心在某种程度上,遭遇了堵截。 惹眼的红化作流畅的弧线翩跹下坠,刚好撞在千刺前倾的怀抱里,他本能止步并伸手去接,再后,重心失衡从上空的枝叶间摔了下去。 不太理想的落地声,让树上止步的三人纷纷望了下来,草丛底坑中,千刺正吃痛的龇牙咧嘴,他身上的红发人儿仍处于意识空白中。 “光子!” “什么?你故意放走了修罗道?!拓天!你是疯了吗!” 叛月阴暗的山洞据点里爆发水颜强烈的抗议声,她握拳对着桀骜不驯的冷酷小子发表意见,然而没收到任何回应,反而是一向残忍如魔的首领,竟会对此等不亚于背叛的行为网开一面,让水颜深深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对劲了。 “算了,下次注意。” “boss……我不明白,难道就因为他是水无痕?你才这样纵容他?” “水颜,你也有你的任务,有时间在这发牢骚,不如去把修罗道之前的几把钥匙收入囊中。” “檀姐!怎么连你也……”那双透着幽冷凄清的眼睛,在不足的光线里若深海之水,沉静到令人窒息,水颜最终放弃了抗争,选择沉默的接受。 “啊啊——水颜前辈,我们可以出发了吗,还有任务要做的说——” “哼。”不爽的朝佛莲方向瞄了一眼,自打连蟒、罗非和晓月丧命,组织里的人事变动就形成了她与佛莲组队,而拓天和尽组队的现状,这也是她对兄弟二人愈发不满的来由。 唇间一股清泉的甘凉让她舒服的弯了弯唇角,她是被早晨林野间细碎的鸟啼声唤醒的,在空白世界里兜游一圈后,面对倚树而眠近在眼前休憩当中的伙伴,相夫光子显然有点错愕。她努力回想,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是那双泛着火光的眼瞳。 “水无痕尽!”她脱口惊呼,本能的咬紧牙关,迅速起身后警惕的瞄向四周。 苍翠的绿叶和青草在晨风中摇摆,抖落莹润的露珠,洒在初醒的虫儿身上,柔和的曦光绵绵而至,用温暖滋润每一处可以遍及的事物,打在身上,驱走一夜的瑟缩和寒凉。 篝火距离自己和海蓁子最近,虽然已经熄灭,可光子还是感受到了男子汉们不符外表的细腻和贴心,他们或许还对女性一知半解,或许无暇在意与喜欢,但他们绝对是最具绅士风度的一群人。 “呀!光子醒了!”替大家守夜到第二天早上的风扬龙泽依然精力充沛,此时踏着清早的晨光手拎两只野雁健步走来。 “大哥,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们怎么也……” “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啦!”风扬重新燃起火堆,笑哈哈的眯弯双眼:“不过,要先叫醒他们,填饱肚子才行!” 叙述中,相夫光子的表情并不像内容那么轻松简单,她说,自己醒来的时候,还被驮在某人的肩膀上,像来往运行的货物一样,没多久,水无痕拓天出乎预料阻拦了兄长的步伐,相夫光子拼命想辙怎样安全逃脱之际,一阵猛烈的冲击致使她从水无痕尽的肩膀上飞离出去,跌进了一片比人还高的野草里。她趁势起身,顺着草缝窥探兄弟二人的互动,莫名其妙着弟弟怎么一副要跟哥哥拼了的架势? 屏住呼吸,收敛存在的痕迹,比起逃跑所冒的危险,相夫光子慎重起见,还是选择原地遁形,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已经逃掉了,最好不过。 “怎么,你不去追么?”拓天挑衅的话音飘荡过来。 “追了,也会被你放掉吧。”尽早有所料般笃定淡漠的说。 “哼,没错,从现在开始,你别想顺利的做成任何事。” “你这句话,在我听起来就像一个叛逆的小鬼,在大人面前拼命恶作剧。” “小鬼……轻视我也要有个限度!你以为我为了什么才来叛月跟你同组?水无痕尽,别太天真了,我……仅仅是不想让你死的这么容易罢了!” …… “然后呢?” “我看他们吵得激烈,就逃掉了。” “……还真能……趁人之危?” 海蓁子明显没有千刺那么乐观,更别提开玩笑了:“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啊哈哈哈,看海蓁子,说话的神态和语气跟宁日潇一模一样啊!哈哈哈!” “你笑得声音太大了……”景洛无奈的堵了堵耳朵。 “不止是你,我也觉得很奇怪。”相夫光子根据常理分析兄弟俩使人错愕的行为模式:“先不说水无痕拓天为什么要冒着被首领惩治的危险,也要阻止兄长完成任务,单说水无痕尽,这样心机深沉的男人,在我飞出去的那一刻并没有执着于把我抓回来,反而还和弟弟纠缠不休,看上去就好像……” “就好像,刻意在放你走一样。”不觉间,风扬的笑容渐收,人也变得认真起来。 “而且,根据海蓁子所说,若不是他故意放松了火瞳的控制力,光子不可能这么快就自行苏醒。”景洛的疑问,作为谈论的收尾,留予一众难解的困惑:“这个男人,深不见底的内心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Chapter 0684 “摩格特拉有危险了!海蓁子!你快去救救他!” 一行人刚刚回到江菱织造水域城总部,椅子还没坐热,就听说有人眼含泪光在大门外恳请见海蓁子一面。得到相夫光子的亲口批准后,于会客室内他们看到了被野兽追赶的小鹿般惊慌失措的柳言飘钺。她迫不及待扑上来抱住海蓁子的脖子,也不管一圈围观的以及海蓁子本人有多么惊讶,自顾自暴哭不止,泣声洪亮。 柳言飘钺来得太过突然,行为举止又跟以往遇到天地盟时大相径庭,让相夫光子不得不提高防备,及时把她从海蓁子身上揭了下去:“我们才刚到这里,你就追来了,消息很灵通嘛。” “海蓁子!摩格特拉他真的出事了!你快跟我去救他!他是我们的朋友啊!” “这个人的话不可信。”景洛上前一步,阴仄仄的目光在飘钺漫布着泪痕的脸上打转,想不到她再度提高音量,拼命为自己分辨。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很深的成见,也对摩格特拉投奔我的事心存芥蒂,但是,那只是摩格特拉任性导致的!他心里还是记挂着海蓁子的,他现在遇到危险,海蓁子!你要去帮忙啊!” “发生什么事了,你把话说清楚。” 马尾发姑娘一边啜泣一边告诉大家,摩格特拉意外撞见和弗瑞森国主密谈的天魔教使节,然后便遭遇了惨无人道的追杀灭口,在逃走前留信给飘钺求助,飘钺孤立无援,怕是花域天魔教两边都势单力孤,就只好来求助光域了。 “海蓁子,这件事非同小可,毕竟我们现在和天魔教关系紧张,还是小心点为妙。”光子十分不相信的开口提醒。 “如果我是居心叵测,又何必独自来冒险呢?我真的仅仅是为了摩格特拉啊!” 除了海蓁子本人还犹疑不决外,天地盟的诸人无不反对海蓁子亲身冒险,千刺和风扬更是主动请缨要求替海蓁子去做这件事。 “谢谢大家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光子看着她意志坚定的侧脸,知道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海蓁子的决意了,她就是那种看起来平和低调,但每每行事都果断决绝的人。 也正因为这样,对天地盟来说,对这些朝夕相处的伙伴来说,海蓁子才是那么的不可或缺,而绝不是因为,她有着水无痕的血统。 ……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放心,让他们跟着一起来吗?” 飘钺不满的质问,没有动摇海蓁子的决意,她将不经意间被她用水瞳迷昏的挚友们一一安置在会客室的沙发里,面无表情的回头告诉身后的人:“你知道我不放心什么。” “海蓁子,你……” “好了,带路吧。” 蓝发女子径直穿过飘钺身畔,如一阵离去不归的清风,带着清冷淡漠的气息。 漫山的花没过腰际,在秋日的风里缄默期许,明年那明艳夺目的归期。 海蓁子根据飘钺提供的地点,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尽管她半路便被悄然离去的飘钺遗弃,可在信念的驱使下,还是没有放弃坚持。 那一年的那一天,兄长般敦厚诚恳的男孩将一朵初绽的海芋别在她的鬓角,映得整张笑脸都明丽起来,再不是那个水中挣扎的哀伤亡灵。 纷繁迷离的花海深处,红白交织成名为绚烂与绝望的画卷,让她第一次怀疑双眼看到的,是否也是一种欺骗。 “海蓁子……” 花雨零落的尽头,哀唤随风而逝,混杂温热的猩红一片片泼洒在眼际。 宽刃自后贯穿,整个身体几乎被切成两半,梦一样充满了恐惧的不真实。她的四肢像眼睛一样不听使唤,直直上前,将那颓倒的身躯抱入怀中,感受着一点点流逝的温度,从手掌到眉心。 “海……蓁……” 青年的手重重垂落,她呆若木鸡看着自己与之相错的右掌,残留着触目惊心的红。 风又起,无声的落幕和悲歌。 “哟,又见面了啊!” “为什么……他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啊!” 难得一见的崩溃神色出现在海蓁子脸上,她近乎痛吼的质问拓天,呆滞的双眼里溢满泪水,却是浑然不觉。 “是他自己找死。” 冰块相撞那样清冷孤高的声音,加重了海蓁子眼里的悲哀。 ——拓天……我有无数次,想要像恨爸爸妈妈、恨哥哥、恨整个家族那样去痛恨无辜幼小的你,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欺骗自己,因为……根本就做不到啊。 “怎么?你在心痛吗?”拓天微微睁圆了眼睛,无穷的黑暗和彻骨的冰冷在那一瞬填充他的全身,他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泛着狰狞的笑,反问自己的姐姐:“当年你抛弃爸爸妈妈和我们,擅自离开水无痕一族,可曾想过这一天呢?你所珍爱的东西将全部死在你面前,或者说……这是对你……苟且偷生的惩罚!” “我现在就在这里,你有多少恨,就冲着我来吧,可是你不能……”她缓缓放下僵冷到再也回不去从前温度的身体,起身徐徐面向使她又爱又恨的弟弟,痛彻心扉,用着最坚忍的神情落泪:“有些事情,你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这没关系,但作为你的姐姐,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离水无痕尽远点,离叛月和天魔教都远点!水无痕家族已经后继乏人了,你既然这么爱它,这么痛恨毁灭与背弃了它的人!又怎么忍心胡作非为下去?” “真好笑!你是在对敌人动之以情吗?”拓天对她的抽噎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一顾的冷笑,那尖锐的眼神刀一样剜得海蓁子内心血肉模糊:“没用的,打从我决心踏入黑暗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整天围着崇拜对象跑的小鬼,即使我要向恶魔出卖灵魂,也要……达成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不仅仅是报灭族之仇这么简单吧?” “没必要告诉你,水无痕的背叛者!它的兴衰与一个人安享人生的你再无半点关系!你只要对你以往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即可!” “你不是要杀我么?动手吧,因为我的迟来让我最重要的朋友死在我亲弟弟的手里,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绝望了……你杀了我吧……拓天……” 沉痛的合起双眼,她等待命运给予的最后一次惨烈冲击,在这之后,将万事无忧,也不会再有生离死别的煎熬之痛。 雪刃高举,绝情杀落,刺耳的撞击和抛开声同时响起,拓天的动作也被迫中止在风扬一行人现身相阻的那一刻。 海蓁子又一次怀疑自己的视力是不是出了问题,直到光子充满魄力的熟悉气息靠近,和一双有力搀扶的手,才让她彻底肯定,是他们……没有重复她水无痕海蓁子被遗弃的悲剧。 “你们……” “放心,不是你的瞳力出了问题,只是我们太了解你,提前做了准备而已。”光子言简意赅,充斥愤怒的眼神却死死落在俊美青年的脸上,恨不得如他伤海蓁子那样重创回去。 “水无痕拓天,这里是光之国边境的一处山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或许听出了景洛言外之意的水无痕拓天不假辞色:“那你要去问问那个柳言飘钺了,是她告诉天魔让我来这里的,虽然被指使很不爽……不过能在这里解决一个故人,我还真要感谢她呢!” “飘钺……”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海蓁子瞬间脱力,跌倒在光子怀里。 风扬龙泽面色沉重的背起摩格特拉残破不全的遗体,艰难宣布出无法转圜的结局。 “海蓁子,虽然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不过,我们是不会让你有事的!”千刺随景洛一左一右挡在海蓁子面前,意图与水无痕的优秀继承人一决高下。 “不要跟他打……”神思濒临涣散的海蓁子这时缓步向前,苍白无力若一只断线的木偶,嘴唇翕动间气若游丝:“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可以,不过要把你的眼睛留下!因为背叛者是没有资格继承水无痕的力量的!” “你以为……我很稀罕这份力量吗?”封锁在心湖底部沉寂已久的话,终于在这一天的这一刻,重见天日了:“我不止一次……以这份力量,以这份血统为耻!你知道为什么吗?不,你当然不知道了……你不过……是一个被蒙蔽了的幼稚孩童,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你找死!” “你想要我的眼睛?做梦!”方才还一心求死的海蓁子忽然伸手抓住了悬崖边一棵强韧的草,哪怕抓住它的时候会割破手心,流出痛楚的鲜血:“既然给予了我,又抛弃了我,那我就不欠水无痕什么了……你真的想拿回来?那就等我搞清楚下面这件事,再来找我吧!” 俯身,伸手,触地,空隐的限式划出瞬间,海蓁子一行人连同死去的摩格特拉,彻底消失。 柳言飘钺被任命为文乐大人的副手,在整个花之国府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居住的宫殿富丽堂皇,夜下观望,如一座金壁堡垒置于墨水间闪闪发亮,周围竖起高高的石墙,内外护卫总计百余名,比之当年的天姿公主,也毫不逊色。 这一次任务之外的行动,让天地盟在仓促之中勉强做足准备,不被发觉来历的夜行战衣、连头发都不露出来的黑色面罩,三跃两跳从围墙下突刺上去,也意料之中遭到了护卫团的誓死抵抗。 “你先进去!我们在外面掩护!”相夫光子丢给海蓁子一句话,奋力与护卫团的精英术师们殊死相搏。 海蓁子借着伙伴们开辟的通行之路勇往直前,途中还是不得不与袭杀上来的元术师火拼到底,但当轻斩的利刃对准敌人的喉头时,她顿了一下,反而用最快的速度抬腿下劈,用后跟把对方生生砸昏了。 如入无人之境,以超乎寻常的敏捷冲破重重阻碍,于内室之中,见到了柳言飘钺。 “你果然来了,海蓁子。”散开满头乌发的女子身着睡衣站在落地窗前,隔着玻璃远眺空中明月。 “你知道我会来?还故意调集那么多护卫。”海蓁子难得的冷静,昏暗弥漫的当下,有些看不情神色。 “这是必然的,我想见的只有你,而那些人……就大可不必客气了。”她转头,一双眸子在夜光下闪烁出逼人的异彩:“海蓁子,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无妨,就全部告诉你好了。” “你……会这么干脆的告诉我实情?”海蓁子难以置信的皱眉。 “信与不信全在于你,我只负责回答。”飘钺往前上了一步,与个头相当的海蓁子进行平视,却更像一种无形的厮杀:“请坐,我们边喝茶边聊。” “摩格特拉他死了。”海蓁子微微垂首,前端刘海落下将整张脸都埋没在阴影当中,她驻足原地,没有随飘钺到茶几那边去:“你认为,他为什么会死?” 飘钺走到茶几边坐下,表情麻木的斟了一杯留有余温的淡黄液体:“苦丁,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拓天说,是你告诉天魔,去解决他的,是吗?” 到嘴边的茶杯渐离渐远,最后被飘钺放到玻璃几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我在问你话……你不打算回答我是吗?!” 海蓁子忽然冲到飘钺面前,把她整个人抓了起来,双手力道强劲到可以捏碎人的肩骨,飘钺对着这张震怒中残留了伤痛的脸,勾唇浅笑:“摩格特拉,起初并不知道文乐大人和我都是天魔教意图颠覆花之国的间谍哦。可他还是发现了,并为了前途,阻止我继续和他们‘同流合污’。” ——“可他们不是好人!他们都是被各国通缉的黑暗术师啊!虽然我也听说你加入了天魔教一段时间,但现在在花之国有这么好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吗?飘钺,听我的,好好工作,只有我们争气了,才能给海蓁子他们好好看看啊!”—— “所以,你就暗生杀机,把他送到死神那里去吗!”海蓁子根本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所有的勇气都在飘钺亲口承认这一刻,荡然无存。 “我告诉摩格特拉,要他把一份文件送到你那里去,就可以得到我的赞同,他就这么乖乖的跑掉了,至于后面的事,不用我赘述,你应该也猜出□□分了吧?” “你告诉文乐,然后文乐通知天魔,并传达你出动新战神拓天的建议,接着,在摩格特拉还没到我面前时,就……”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哦。”飘钺抽出一只手指在海蓁子脸前晃了晃,神情忽如鬼魅状邪恶残忍:“包括摩格特拉还没等进入光域,也包括你适时的出现在你弟弟亲手斩杀你好朋友的现场……怎么样海蓁子,你还是觉得,我斗不过你吗?” “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跟我斗?”紧扣住对方肩膀的手剧烈颤抖,泪水已模糊了面前之人的五官,看上去无可辨认:“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当初的誓言吗?” “忘记誓言的是你才对吧,海蓁子?什么祸福与共,到最后,我被驱逐了,静然死了,摩格特拉也离开光域了,只有你海蓁子是人生赢家啊!你还在这里假惺惺做什么?你觉得是我害死摩格特拉的对吗?我告诉你,真正害死他的人是你!他如果不离开光域,会有今天吗?如果你不那么伤害他让他失望,他会负气出走吗?” “飘钺,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还有摩格特拉,无论如何……”海蓁子哽咽着,快要拼凑不出完整的语句。 “我不管你是怎样的人。”飘钺从海蓁子手中挣脱,用力把她推倒在地上,强硬的打断:“你害死摩格特拉,是铁定的事实!如果你早早封他个高官做,他今天就不会死!所以千错万错都是你海蓁子的错,你怪不得别人的!” “海蓁子,别听她的。”光子严酷的声音骤然低响:“她已经丧心病狂了,只会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哟,不错嘛,这么快就打进来了?知道如果我现在叫人的话,你们会怎么样吗?别以为门外那些就是全部了,其实还有……” “柳言飘钺,你少拿这些事来要挟我,没有了文乐,你什么都不是!还指望能在弗瑞森国主统治的天下里存活?” 相夫光子一句不客气的揭短让飘钺倒退半步,神态也没有最初那么泰然自若了。 “海蓁子,我们快走吧,这里毕竟是花之国,呆会被文乐看到有理也说不清了。”光子附在海蓁子耳边低语,感受得到她强烈的颤抖和失落。 一行人在飘钺未曾阻止的优势下顺利离开花之国,归域途中,海蓁子失魂丧魄,面容惨白到令人不忍直视。 她们三个和摩格特拉,相遇在山花烂漫的时节,途经的谷中有许多无名的小黄花,漫山遍野的开放,如火如荼的炙烈,从那时起,他们四人就手手相握,立誓,今生今世,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他们非常贫穷,流浪的日子里被人们视作肮脏的乞丐,每当肚子饿到无法走路和入眠时,摩格特拉都会拼了命的去赌钱,尽管手法拙劣,常常因作弊被打得浑身是伤,可他依然没有叫苦喊怨,赌赢的时候,他会买来很多好吃的东西,赌输的时候,为了逃债他也会刻意跟三个丫头拉开距离,担心牵累她们。 虽苦犹甜的儿时回忆,每一张难以遗忘的笑脸,如今都成为刺穿她全身血脉的利刃,直到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也依然没有停止。 海蓁子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被当做祭品遗弃在水中的悲剧,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了,因为早从很多年前开始,静然、飘钺、摩格特拉,就构成了她生命的全部,是得以喘息和心跳的一切意义。 而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死亡于她来说,莫过于此。 Chapter 0685 硫琅如风寄来信件,让情夫文乐亲自去函跟光之国府求情,放过水神雅因一马,刚巧玉灵碧听说雅因在牢中绝食数日已经奄奄一息身患疾病,而她的“女儿”寒苇裳每天都定时定点跪在北门前磕头,孝感动天。出于不忍,玉灵碧特许她出狱,回家休养。 夏蔓绯自从做了晴尊护卫,算得上是尽职尽责,她从不过问玉灵碧的一切决策,惟独这次,她看到寒苇裳目露阴狠面泛狡猾的离开凝光城时,一双久未敛起的眉重新锁紧,她打破伊始自己便给自己立下的原则和规矩,忍不住询问玉灵碧“为什么要放任那种人”。 玉灵碧长长一叹,似有无尽哀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吗?可我总希望她们能知错就改,也相信……终会有那么一天。” “恕我直言,晴尊大人您太仁慈了,对付这样的人,就该用尊帝的方法。” “你是说?” “没错,‘重用好人、利用奸人’,属下认为,这一点,相夫光子少主就做得很到位。” “光子啊……这么多年,也真苦了她了,每次她被人欺负,我都是事后才知道,然伤害已经铸成,我却无力保护……反而,还要依靠她的力量,大家的力量,替我支撑出这一片天,蔓绯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她的笑容里布满哀伤、仁慈和悲悯,令一向铁血铁骨的夏蔓绯也不禁动容,彼时那个只效忠于古慕的虔诚女子,早已在不觉间融入到这一方暖溢的晴空中:“不,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慈悲的领导者,我终于明白,相夫光子为什么对你这样忠心不二了,因为晴尊大人你……没有叫人背叛的理由。” 那一句“因为你没有叫人背叛的理由”,让玉灵碧的泪水潸然滑落,她已经通过索骥,找到了那个人的下落,那个人的选择,就是“背叛了她的理由”。 曾几何时,还与她朝朝暮暮,深情缱绻的男人,如今林立在黑暗的顶端,周围是晃荡不安的寒风,凄惨阴晦的夜色,她仰望那里的一双漂亮却冰冷的眼,深深觉得,或许打从一开始,所谓的“真心相待”便是不存在的。 噬血森林畔,乌谷之巅,她一身碧色衣装站定在他的面前,脸上是罕有的宁静和肃穆:“我要跟你做个交易,临界之门的开启已经不容耽误了,想必叛月首领现在正焦头烂额,我可以亲自到他那里去,以我自身的元能,弥补其余钥匙的不足,代价是……借助你的瞳力,帮我对付水无痕迦络。” “你竟然知道强大的元能可以填充钥匙的不足?”水无痕尽反应平淡,像是早料到她会亲自赶赴一样。 “不但如此,所填充的,还必须是与促成临界之门有关的属性……比如,光和暗。” “既如此,我们也只需要暗之能量。” “不对,虽然不能肯定,但如果你们需要的纯暗能量,那位力量无穷的天魔大人,想必动动手指就能搞定了,可临界之门的解封迟迟未能达成,只怕就是因为……所需的能量是你们所欠缺的吧?” 冷风若刀刮抚而过,刺得面颊隐隐生疼,玉灵碧看着对面立于墨夜中的孤寂身影,压抑住欲哭的冲动。 “晴尊,你搞错了一件事。”火眸闭合,复又开启:“我并不认为,你有从我手里逃脱的本事,更不觉得……有交易的必要。” 战斗势在必行,玉灵碧无比清楚,这个男人不会被任何情感所牵绊,至少在达成目标以前,动之以情是最天方夜谭的行为,她只能逼迫自己用武力作手段,强使水无痕尽点头,去应付那个更加危险难测的“先人”迦络。 激突,对轰,转折。全身被金光包裹耀眼如同光神临世的光域四代国主一个恍惚失神,跌入到空茫无边的白色世界里,她意识到幻术的降临,身不由己的看到,那本该叫她毕生难忘,却似乎遗忘了许久的画面。 他在日光宁静的抚摸下,注视她为一只受伤的小猫包扎;他以一个装满清水的小瓶子,回赠她美玉赋予的芬芳;他在她相送的碧玉上,凿刻下属于她的名字……他在那个黑暗与火焰交织的夜晚里,留给她一片空茫的雪原…… 玉灵碧终于明白,每次见到尽,为什么都会产生奇妙而熟悉的感觉,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 于相夫光子等人来说,仍待罪在身的雅因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她现在就算是在凝光城里行走,都会把头低进脖子里,和乖女儿温柔和顺的姿态毫无二致。 所以,当得知晴尊孤身一人前去会见水无痕尽这个居心险恶实力可怕的敌人后,先于雅因冲夏蔓绯开火的,是几个淡定不能的上主。 “你们别怪夏护卫了,如果真是碧姐的决定,就算是我们也阻止不了的。”风扬站出来打圆场,一面抚平大家的焦躁一面笑着拍了拍已熟络成同路人的夏护卫:“别放在心上,你平时的努力我们都看得到,这次是真的很危险,所以大家觉得焦虑。” “我能理解。”夏蔓绯并不是很在意相夫光子和赤魇的火爆质问,她走到红发女上主面前,低头致歉:“对不起,应该提前跟你们说一声的。” “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的口气一向很冲,你别生我的气,好吗?”相夫光子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一见向来高傲的夏蔓绯都低头道歉了,哪还有纠缠不休的道理。 夏蔓绯摇摇头,淡然一笑,小婉立刻从后面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光子!学着点!蔓绯的功夫不比你差,脾气可比你好太多了!” “是是是!我认错认罚!”光子举起两手摆出风趣的投降状,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和悦的气氛让夏蔓绯也忍俊不禁,往日那个杀气腾腾的女子,在与晴尊朝夕相处的时光中,仿佛渐次磨去了锐利的棱角,变得柔和恬静。 立在角落里静静聆听这些事的海蓁子忽然扶住墙壁剧烈咳嗽起来,她的虚弱当即唤起大家的注意,纷纷掉头,围拢上来。 “阿蓁,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自从安葬完摩格特拉,海蓁子的状态每况愈下,尽管她强迫自己奋斗在工作岗位上,依然保持着毫无错漏的水准,可每次下班回到凝光城,人们都不难看到一个苍白低落的女子脚步虚浮的飘来荡去。 化羽把人搀到沙发里坐好,宁日潇递来一杯镇咳的雪梨汁,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这份出自友情的无微不至:“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我没事。”海蓁子报以淡雅一笑:“只是忽然想到,水无痕尽……会不会对碧姐不利。” 这话才说完没多久,众人心底不安的涟漪也才刚刚生起,助贤便大步流星跨入零界宫北厅,用着少有的紧迫语气知会众人:“国主出事了!” 一个在外地行商的光域商人忽然在今早马不停蹄赶回本土,并直接跑到助贤所在的都军署,神情呆木的向他“汇报”晴尊国主的近况,他的语言完全是水无痕尽的风格,简直就是一架代为发言的机器,无一不漏的重复着相同的措辞。 “这么说,那个人是被瞳术控制住,回来转述水无痕尽对我们的要求了?” “看来是这样,人我已经关起来了,还有待进一步调查,不过……时间不等人,必须马上做出决断才行!”助贤握了握光剑的剑柄,刀削般冷峻的面容凛冽如冰。 “我手上还有碧姐留下的瞬空转移术逆向式,我马上去碧姐那边探探虚实!” “我也有我也有!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助贤严厉的喝止住小婉和芙菱,把两人吓了一跳:“万一这是水无痕尽的陷阱,你们过去了,和国主一起被抓,营救岂不是更加困难?” “助贤的顾虑有道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的同族,我有义务去救大姐……所以助贤,这次任务你必须让我去!”海蓁子摇晃着起身,身体因虚弱而微微发抖:“水无痕尽这么做,无非是想用碧姐跟我们交换双十钥匙,只要我们把钥匙交出去,救人,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这我们知道,可问题在于!这是不可能的啊!用从容沙诺雪薇小婉其中的任何一个!碧姐都不会同意的!我们也不会同意的!”芙菱一派正气的高声道,一副理所当然此乃天理的模样。 “那么对你们来说,是碧姐重要,还是守住双十钥匙重要呢?” 海蓁子一句话问得众人齐齐愣住,半晌后,光子狐疑盯着她黯淡无光的蓝瞳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婉。”海蓁子把整张脸都转向身侧的卷发姑娘,寡淡的态度里不乏咄咄逼人的势头:“碧姐待你怎样?” “亲如家人。”小婉认认真真正视她的双眼回答。 “作为朋友,我当然不希望你以身犯险,但作为一个国府的成员,我只能对你说……比起国主大人,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没那么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海蓁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千刺站起身,很是不满的指责海蓁子的语言:“你现在是要用伙伴的性命,去达成最终的目标吗?” “最终的目标是碧姐!不是吗?”海蓁子反常的回以最强硬的反击,驳得千刺怔在那里无所适从:“现在就是面临抉择的时刻,如果我们不迅速的了断这件事,一国之主出了问题,你们谁负得起这个责?难道是作为绑架者妹妹的我吗!” “海蓁子,你到底怎么了啊?以前的你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你……” “化羽,那你来告诉我,除了交出小婉,你还有其他方法能用来救碧姐吗?” 柔弱的疑问和生硬的反驳,形成的鲜明对比让天地盟一众集体沉默,良久,小婉缓缓起身,面向众人,决心十足的说道:“我愿意去交换碧姐,你们不要怪海蓁子,她说的没错,作为一个臣子,为了国君舍弃生命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以前是个唯利是图的金钱主义者,但我现在,打从心眼里鄙视那样的自己,所以……给我一个做忠臣的机会吧,钱不能花一辈子,但我的名字,还可以永生永世的记录在册,不是吗?” 海蓁子跟着站起来,神容决绝而冷酷的告诉小婉,以及用无法置信的目光打量自己的诸位同僚:“既然决定了,就跟我走吧,我会把晴尊大人安然无恙的带回这里,这一次……决不失败!” “这样的胜利有意义吗?”光子跃起,横挡在意图离去的海蓁子面前,逼问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或许我从来都没了解过你,但是!你今天胆敢把小婉带出这个门,他日就别怪我相夫光子不认你这个朋友!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犯不着……” “那对你来说什么才叫‘山穷水尽’呢?”海蓁子不甘示弱用同等强烈的目光与红发的对视碰撞:“等到那边传来碧姐陨殁的消息,难道才叫山穷水尽?到时候,把钥匙送过去又有什么意义?我不过是在利弊之间权衡,最后不得已做出这样的选择而已,你这么追求理想与完美,现在倒是说一个办法出来给我听听?” 相夫光子无言以对,反抗与无力并存时,她痛恨的,不仅仅是舍弃了同伴的海蓁子。 绝情离去的背影,映进他们的眼帘,是那样刺目锥心。千刺第一个在沉默过后爆发,追着海蓁子和小婉的脚步冲出零界宫。 却意外的发现,海蓁子和小婉,已完全消失了气息。 “空隐么……”橙色刺猬头俯身拾起被海蓁子遗落的儿时照片,喃喃自语:“虽然我明白,两个伙伴的生命危在旦夕时,只能顾全一方的那种艰难,我也明白,你的选择或许没有错……可……就是没有办法认同啊——!” 位于雷之国边境一带的噬血森林,被世人称为仅次于黑树林的“人间炼狱植被区”,它的背面屹立着乌谷山脉,殷红的流水奇高的山巅,构造了一处令人闻之色变的恐怖地带,据说,不论是进入噬血森林还是登上乌谷山的人,都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甚至连骸骨都找不到,或者浮尸水上,在血般的液体里沉浮起落,最后化为泡沫。 千影术最终着落的地点就是噬血森林,惊叹于碧姐竟然只身进入这么危险的地方同时,他们为小婉和海蓁子的安危深深担忧着,除了光子,一同前来的还有助贤跟风扬,三人站在森林外泛红的土地上,迟疑要怎样进入才能确保无恙。 “这里不比黑树林,虽然没有致命的毒物,但从里到外都生长着会吃人的植物,就连一旁的乌谷也一样。”助贤把大家了解的情况作为提醒叙述一遍,旋即掏出两把剑来,一把是他的无柄光剑,另一把是释放光剑前的冷刃状态:“相夫,拿着这个。” 相夫光子接到手中,尽管钝重却也锋利无比,剑柄处的磨痕经年累月,看得出主人有多么勤加苦练。风扬抬起龙神刀用鞘端在后脊上敲了敲,笑哈哈的张罗着赶快进去吧。 林中植物通通泛着诡异的猩红色,隐约还散播出血的腥气,它们就像无声的魔鬼,即便张牙舞爪也选择人们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四下光线惨暗,越往深处,头顶裸露出来的天空越少,顺着唯一的一条路,三人最后已被横遮在上空的树木枝叶完全掩盖。 相夫光子每走一步都异常小心,脚底忽而传来的粘腻感使她本能的挥剑斩下,地表涌动的藤类发出凄惨的嘶鸣,很快带来连锁效应让一行人不得不中止前进。蛇一样的红色藤蔓肆虐狂舞,从四面八方朝同一点迅速驰来,起步跳跃的同时,还要兼顾从上空垂直掼下的连叶枝条,仔细分辨不难看清,树叶枝条上长满了细小、如吸盘触手之类的东西,刀剑起落处鲜红迸溅,近身前皆已被三人的快刀猛剑无情击碎。 这样的情形大概维持了十分钟,他们才得以继续前进,光镜通透的明辉里映出海蓁子昏迷在乌谷山顶上的景象,寒风猎猎,蓝色的发丝随着气流回旋的方向拼命舞动,海蓁子躺在一块枝条难以攀及的崖边岩石上,安稳的闭着两眼,彷如睡去一般,却是令人瞠目的毫无生机。 小婉踪影全无,光镜掉转目标后所放映的情景居然漆黑一片,三人即刻加快脚步,奔跑到近乎飞起,沿途劈斩碎裂的食人植物不计其数,终于在半小时后,成功穿越了整片森林。森林后方是一条水色如血的河流,直直流淌进凹深的山谷里,谷中间的缝隙狭窄,两边伫立着耸入云霄的山峰,而左侧的某一点,便是被称作“乌谷之巅”的奇高地带。 镜像连变,由远及近,最后定格在山巅那块沉睡着水无痕女子的巨大岩石上,石下的红草魔爪似起舞扭动,远远一看犹如努力蹿升的烈焰。 “召唤术!” “慢!” 纵马飞降的疾藤及时按住光子即将发动元能的右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众人招呼:“还好赶上了。” “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睡那么死的!”光子口吻恶劣的吐槽。 “抱歉抱歉。”疾藤傻傻一笑,顺手一拍马背,飞云马即刻骤变成原有的五倍大小,他向三人伸出手,眨眼的工夫已神采焕发:“上来吧!” 飞云马,疾藤的元灵兽,毛色纯白如雪光滑油亮,是术法界仅有的马类元灵兽里最珍稀的品种,它生有双翼,极擅飞行,银色的鬃毛、马尾和马蹄,平时在陆地上奔跑会把羽翼与光洁的毛色融为一体,只有飞行时才振翅如巨鸟。 三人随之一同坐稳马背,在飞云白马的承载下迫近那方浅灰的大石。 海蓁子睡容安详,呼吸微弱,任凭光子如何呼唤就是不肯睁眼,这时,一阵沉稳的踏步声伴随山顶的冷风作响咄咄逼来,循声望去,只见水无痕尽止步在那里,眼瞳维持着本来的午夜蓝色,肩膀上,扛着一个女人。 Chapter 0686 蜜橙色的卷发,细腻锦缎般铺开在地上,映衬着苍白如纸的脸庞,不具生机的气息,近乎全无的心跳,登时激起天地盟眼中极大的愤慨,风扬龙泽闪身上前将小婉瞬间带走,助贤与光子则同时挥剑厉斩水无痕尽。 果不其然,刃及之处碎开一汪残影,下一秒本体出现在数米开外的某个点上。 “大哥,小婉怎么样?” “……”风扬目光里长久弥留的,是并不多见的震惊和惶恐:“……没有呼吸了。” “哈哈哈哈哈!”打破死一样寂静的是秋之翼女人这声狷狂的蔑笑:“可喜可贺啊!” 应声看去,火国国使化云幻灵被秋之翼盲用匕首挟持在手中,姑娘谈不上弱不禁风,但在状若癫狂的银发女掌控下,显得异常被动,如一只无力待宰的羔羊。 “秋之翼盲,你是被打败的次数太多脑神经紊乱了吧?好端端的她怎么惹到你了?”光子出言毫不客气,直接用犀利的措辞击垮盲那张刻意伪装出来的笑脸。 “相夫光子,注意你的言辞!否则我立刻杀了她!”板起的面孔很快复原成毒辣狡诈的阴笑,短发过耳,卷曲微蓬,比之以往的长直过腰,如今的秋之翼盲看上去更加妩媚妖娆:“这丫头可以救活这两个天地盟女上主,我偏偏不许!哈哈哈哈!我就是要让你们后悔!后悔当初背叛了我!” “呸!”驳此论调相夫光子当仁不让:“我们从来都不是你秋之翼盲的手下,何来背叛一说?你伪装成碧姐瞒着我们干了那么多坏事,今天还有脸来说三道四?” “丫头!你记着!要恨你就恨这帮人吧!是他们害死你的!”盲的情绪十分亢奋,紧抓幻灵的手加大力度,另一只则死命握刀戳了上去。 眼看就要见血,助贤的无柄光剑立时长出刃来,脱离手心直捣秋之翼盲的匕首,白驹过隙的一霎,金辉四溢,浓郁的填充了视野里一切角落,仿佛置身光海中的红发女上主意图突击上前跟盲来一次殊死相搏,不想烈光转眼消散,那抹熟悉的鲜绿已将化云幻灵成功带离秋之翼盲的牵制,并把图谋不轨的家伙抬袖轰到了远处。 “没事吧?化云国使?” “我没事,谢谢您,晴尊大人!”面对这位和蔼可亲的女王,化云幻灵有一点点紧张,眼中的憧憬与膜拜之情浓烈可见。 “碧姐,你真的在这里,太好了!”光子抚住胸口,那颗得以安定下来的心总算不必焦躁的跳动了:“化云国使,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呢?小婉和海蓁子究竟怎么了,你知道吗?” 玉灵碧过去查看小婉的身体状况,面对茫然无措的天地盟友人,化云幻灵慷慨解答:“等一下,我会把事情的经过转达给各位,不过现在,我必须做一件事。” 她走到安放小婉和海蓁子的岩石边,踩着被利剑劈碎的红草碎屑一步步登上,顶端的烈风拂动她如云的乌发,曼丽的侧影让人们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仙羽宫里那位妙手回春的白衣天使。 化云家族控魂术的其中一种,名为“回灵之术”,可以让魂灵颠倒的两人,互相取回属于自己的精神魂魄,耗时许久,耗力良多,且需要施术者精密到毫无疏漏的集中和定力,一旦失败,施术者连同换回灵魂的两人都将万劫不复,而一旦成功,则皆大欢喜。 被始终信赖和期许着的化云幻灵,果真不负众望,当她挥袖拭去自己面颊上的汗水时,众人知道,希望已然降临。 “放心吧,她们很快就会醒来。” 这不是充满希冀的吉言,而是切实发生的现况,不出两分钟,海蓁子和小婉同时苏醒,所有的生命迹象顷刻间回归满溢。 大起大落的局面让光子神色骤变,不过最后固定的,是她欣喜若狂的笑容。 海蓁子还很虚弱,小婉更是疲倦像数日不曾进食一样,开口吐不出半个声音。水无痕尽转身欲走的动作,才迫使蓝发勉力起身,小声道:“等等……” 似乎知道她在挽留自己,水无痕尽微微侧过脸,却没有停止离去的步伐:“答应的事我已经办到了,就此别过。” “他兑现了诺言,恭喜你们,海蓁子少主,小婉少主。”化云幻灵从岩石上离开,一副替两位开心的喜态:“你们还很虚弱,事情的经过就由我来表述吧。” —— 海蓁子亲自找到出使雷域的火国国使,恳求她出手相助,在得到化云幻灵的理解和答允后,两人偕同小婉来到了噬血森林一带。 “你进入叛月已有不短的时日了,我知道你还负责修罗道的抓捕,但我现在没有能力把人送过来,就姑且将雷□□予你吧,现在,人就在这里,能把碧姐放出来了吗?” 见到水无痕尽伊始,她开门见山讲出如上的话,在目睹了水无痕尽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讶后,沉沉的男声回应了:“既然你都把钥匙送来了,我没理由不答应。” “我可以把雷□□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保住小婉。”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就好像你为了成为国府里至高无上的将领,必须舍弃掉曾经的屈辱一样。” “小婉和碧姐并不是鱼和熊掌的关系,就算是的话,只要我想要,你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海蓁子往前迈出一步,最是低调谦和的那个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杀神般冷厉的气势:“有一个人,你一定不希望他受到伤害,但是今天,不论小婉还是碧姐,当中任何一个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从来都是面无表情,所以水无痕尽的反应在旁人看来,等同于毫无变化。 海蓁子勾唇一笑,优雅中透露无情的决意:“我做少主已经很多年了,为什么在我光域的通缉名单里只有你水无痕尽的名字却没有他呢?第一,当然是他没有做出像你那样丧尽天良的事,第二……只要我想,他立刻就会成为全术法界各国得而诛之的逃犯!” “无所谓,你想杀他的话,我求之不得。” “真是这样吗?那我们不妨……赌一赌吧。”退后,牵过小婉的手把人拉到身畔,丝毫不肯给敌人再靠近的机会:“把碧姐带上来!” 步步紧逼的攻势,终于让水无痕尽出人预料的绽出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我知道了……玉灵碧安然无恙,等她醒过来自然就会找到你们,至于雷兽……你希望我怎么保?” “雷兽抽离身体后的一个小时之内,你必须把寄宿体、也就是小婉毫发无损的带回给我。”杀气渐收,冷酷坚决的敌意跟警惕却彼消此长:“否则,我就实现我刚刚所讲的那番话。” “雷兽一旦离体,寄宿体是不可能毫发无损的。”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把小婉的身体给我安安全全的送过来,我就保证,不会发生你心里最担心的事。”善于在谈判桌上抢占先机的海蓁子深深了解到,若想击溃对手,压制敌人,就必须掌握对方的弱点,而她眼中水无痕尽的弱点,无外乎那一个:“还有,你马上告诉我碧姐的所在地,如果你不想带路的话,我就亲自前去。” 在水无痕尽坦白玉灵碧的藏匿地点后,海蓁子出手击昏落月啼小婉并亲自帮忙驮到水无痕尽的背上,这样违反常理的举动让化云幻灵当时非常惊讶:“少主,你这是……?难道你就真的放心把人交给他吗?他……可是叛月……” 海蓁子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墨绿色珠子,欣然一笑:“碧姐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这是……水无痕尽拿来的,莫非是晴尊大人的贴身物品?” “是的,它可以告诉我,它的主人是否还活着。”海蓁子转过脸,温雅的笑对幻灵国使:“国使大人,能帮海蓁子一个忙吗?” “这是我来的目的,少主请吩咐。” “我知道,化云家族有一种秘术,可以在短时间内把一个人的灵魂抽离肉体,寄宿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现在小婉还没有走远,你能帮我……把她的灵魂,放到我身体里来吗?”海蓁子指着自己的胸膛,一脸虔诚的期许,平和淡然之中流露着一贯的坚定。 化云幻灵脸色大变,为海蓁子高超的情报索取能力,更为了她视死如归的勇敢:“可你要知道,一个小时之内,如果她寄放在你体中的灵魂不能回到她自己的身体中去,你的灵魂就会被她吞噬,从此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知道,所以,才更要如此。” “少主,就算你救人心切,也不能以身犯险啊,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找另外的寄宿体,况且你现在还肩负着找寻晴尊的大任,万不能……” “谢谢你的好意,幻灵。”海蓁子把手放在心窝处,笑得无怨无悔:“我不知道水无痕尽会不会真的带小婉回来,可我知道,我不能用除我之外的第二个人的性命冒险,我唯一赌得起的,就是我自己。” “十公里……距离上是可以。”幻灵凝神感应了半刻,郑重的对视海蓁子执着的双眼:“少主,这是最后了,你千万要想清楚,万一小婉少主的本体回不来,就会永远占据你的身体,到时候你……” “正因为这样,才必须这么做。”海蓁子紧步上前,从容不迫:“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让我的朋友受到伤害,在距离更远之前,请开始吧!” —— “所以,才会出现刚才的一幕啊……”疾藤散漫地打哈欠,困倦的靠在巨岩下方随口嘀咕。 得知真相后的相夫光子为自己不问青红皂白的火爆言辞感到懊悔,她看着海蓁子憔悴不堪的倦容,心中一阵紧缩:“海蓁子,对不起。” 蓝发仰起脸孔,神容恬静的微笑:“不知情的情况下,换做是我也会很生气的。” “海蓁子……”眼中滞留着盈盈的泪光,落月啼小婉一时间哽咽到不能言语,啜泣了几声,终于无可抑制的大哭:“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冒险呢!我根本不想看到你有事啊!我真的没有怪你你为什么要为了我……” “小婉。”掌心轻柔覆上那滴满眼泪的手背,暖暖的体温随之传递:“换做是你,换做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跟我有同样的选择,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觉得……欠了你一个好大的人情啊……”小婉撇撇嘴,接过光子递来的湿纸巾把脸上咸咸的东西擦干。 “傻瓜,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怕我不找你讨回来吗?”俏皮的眯弯双眼,海蓁子越是宽容豁达,小婉的感伤与愧疚就越是加倍。 “这次来的只有你们几个吗?其他人怎么样了?”碧揉了揉泛红的眼睛,用话题的转移改变现场的煽情气氛:“大家……都没事吧?” “来之前,以悠已经开始了对西婥的审讯,也俊的伤势也有了明显的好转,至于我们,都安然无恙呢,碧姐。”光子露出让人宽心的笑意:“碧姐呢?你到这里之后,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有没有受伤?或是……” “光子,我没事啦!你们都不要担心!”碧笑吟吟原地转了一圈,宽慰大家自己真的毫发未损:“我来见水无痕尽,跟他谈条件,可他并不答应,还用瞳术袭击我,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把我交给叛月,而是把我藏在附近的一处洞穴里,刚刚,是我自己逃出来的。” “碧姐,这是水无痕尽交给我的生命之元,是你的那一个。” “多谢。”碧从海蓁子手中接过双十钥匙的其中一份子,扭头对还在痛心伤感的小婉说:“虽然小婉的灵魂无损,可失去雷兽之力,身体还是非常虚弱,海蓁子也一样,被占据身体的疲倦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都需要好好休息。” “晴尊大人请放心,不出一个星期,幻灵保证两位女上主会活蹦乱跳的。” “谢谢你!幻灵!真的不知道怎么感激你才好!你出使雷域的任务完成了吗?跟我们一起回光之国玩些日子好不好?” 晴尊盛情的邀请令化云幻灵受宠若惊,可基于职责所在,她还是遗憾的婉拒了好意:“对不起,晴尊大人,虽然我也很想去光域,可必须回去跟国主大人复命才行,等下次,我代表火之国出访光域的时候,一定找你们好好聊聊!” “一言为定咯!” “嗯!” “搞得像电影一样!这样无意义的大团圆结局真的会长久吗?嘻嘻嘻嘻嘻!” 怪声怪气的诡笑又出现了,蠕动的软体虫般叫人浑身不适,众人的面容旋即冷掉三分,警惕十足的望向从跌落地走回、满身尘土的秋之翼盲。 相夫光子两手往胸前一环,冷笑道:“又回来送死来了?” “到底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瞳色一转,无色的能量波滚滚涌来。 海蓁子反应最是机敏,几乎同时呼喊出:“大家闭上眼睛!” 那一声警醒惊天动地,气若游丝的女子咬牙站起,瞬息间夺到秋之翼盲身前,试图收揽她射出的全部“目光”,对视的刹那,犀牛大小的空气急流旋转成涡,中心一点巨大的吸入力勾动四野的飓风,响声猎猎,寒气飚升,连睁眼都成了难如登天的事。 数秒后,风暴静止,秋之翼与水无痕的后人们却原地失去了踪迹。 “光子!” “明白!” 光镜千影之术飞速发动,悬立半空的影像里,久久没能呈现海蓁子的身影,相夫光子恨恨地咬住嘴唇,几欲硌出血来:“可恶!” “为什么会没有呢?要不……你换那个‘嗖嗖嗖’试试?” “我刚刚才在海蓁子身上加了‘锁定元能式’,印记是不可能消除的,但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 “会不会是被防视听结界阻隔了?” “有可能。” 风扬和助贤相继的猜测让光子心中的恼意无限蹿升,她恨不得立刻找到秋之翼盲把人生吞活剥了:“锁定元能式失去效用,我还可以用放空的!” “诶?放空的……是什么?”小婉一知半解的歪了歪头。 “就是你说的那个‘嗖嗖嗖’呀。”碧代为解释:“它叫做‘放空元能式’,可以在没有给实体附加元能的情况下找到目标,只是……很费时间,而且,耗费体能,光子,量力而行,别伤着自己!” “我知道,碧姐,可不找到她们两个,我们都没有办法安心!” “相夫。”极少开口的助贤这时候沉沉问了一句:“你的千影术能搜寻本空间以外的地方吗?” “本空间之外的其它空间吗……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没试验过,如果千影术在其他空间是无效的,那么就算搜,也一定搜不到吧……”话虽如此,相夫光子的搜索力度依然没有松懈。 “刚刚我感觉到涡流的出现,秋之翼盲很有可能把惠茵带到了异空间。” 最“接近真相”的判断,无形中绷紧众人的脑神经,若真是如此,他们要怎样在不计其数的异空间里找寻到海蓁子的下落呢?而海蓁子……现在是否安全呢? 每一个问题,都困惑到令人窒息。 Chapter 0687 山巅的风有着不符这个时节的出奇的冰冷,就像清早浸在最寒凉的露水池里,每一秒都刺得皮肤发颤,再缓缓钻入温热的血液与骨骼间。噬血的草木猖獗长于山石的缝隙中,鲜红里散放扑鼻而来的血腥气,风一起,摇首扭腰,酷似拥有思想的恶灵。 山巅后是一块平坦的石地,一直连接着下山的道路,在找到解决海蓁子失踪问题之前,几人躲到一方巨岩后,将那里的红草连根铲除,有关于空间的问题也接踵而来。 加入较晚的落月啼小婉无缘领受十三禁卫军亲传的更多技艺,尽管琥珀队长也算尽职尽责,但就小婉本人而言,她还觉得远远不够,比如,眼前就摆放着一堆错综复杂的问题,让她在千头万绪之中迷茫无计。 “我只知道,空遁是天属性发动的力量,地遁是地属性发动的力量,而两者又都跟空间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更深层的含义吗?” “当然有,空遁别名‘消无’,就是把本空间的任何事物、包括力量移送到异空间去,地遁是‘产生’,即把异空间的事物拉到本空间来。这两类术都有限制,元术师当剖离到这一层,会自然拥有天属性和地属性,同时激发出属于自己的‘空间才能’,一般来说,一个拥有这两种属性的人,会同时开启属于自己的‘空间’,此后,不管空遁还是地遁,都只能借助这个空间里的事物去完成,这个空间或许原本存在一些事物可供‘产生’之用,空遁‘消无’转移进去的东西也可作为地遁的产生所用,如果异空间里没有的东西,使地遁时也是徒劳无功。”讲到这里,风扬顿了顿,把融会贯通的理论知识一股脑传授给求知若渴的伙伴:“换句话说,习得天地属性,就等于拥有了初步的空间术资本。” “那平时大家用的召唤术,跟这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空遁等于是‘逆召唤’,就是从本空间移送到异空间,反之,地遁即‘召唤’,是从异空间移送到本空间的能力,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空间转换(转移)术’,实际上它就是‘出现’与‘消失’之间相互转换的能力,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空遁和地遁’,另一种是纯空遁。” “虽然大哥说得很明白,可能不能举个实例呢?”小婉拭了拭额角的湿汗,不知是体力不支引起的,还是用脑过度神思疲倦。 风扬看了眼仔细琢磨海蓁子一事抽不出身来的助贤和碧姐,安心的笑起,把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全部留予小婉,还体贴的拿出之前灌的甘泉水给小婉润喉:“海蓁子的空隐,长时间停留在异空间里隐匿行踪,这就属于纯空遁引发的招式,而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海蓁子如果真的被秋之翼带进了异空间,那么所用的方式也一定是空遁。第二种,空地双遁联用,实例就有很多了,比如,‘伤害转移’,自己所承受的身体上创伤通过空遁送去其他空间,再用地遁转移回本空间对手的身上,完全实现伤害转移;琴河沧岚前辈的‘超强引力’,虽然名义上挂着地遁,但也属于双遁结合的范畴,将异空间的重力自如操纵,释放于本空间的任意方位;还有碧姐的‘远距离瞬空转移术’、寻常高级术师活用的‘瞬之术’,都属于这一类别。” “刚才助贤说的空间涡流……还有我们之前在空城,都出现过这个东西,也是空间转换前的标志吗?”小婉一旦进入状态,就有种不逊于宁日潇孜孜不倦的劲头。 “空遁和地遁在发动时会产生‘空间气波’,有的肉眼难见,有的可视明显,最强烈的气波叫做‘涡流’,可以持续两个空间相互通往的时间,而寻常的空间术,只能在一瞬间完成,瞬间过后,通道自动封闭。像碧姐的瞬空转移术,造出涡流后就会形成瞬间穿越的时空隧道。”发觉小婉的脸色好些了,风扬绽出安慰的浅笑:“会不会觉得累?休息一会再听吧。” “不要!太有趣了!我要知道更多!”小婉一屁股坐到风扬旁边,热切期许着下面的话题,两只眼睛都快冒出光来了,看得风扬一阵苦笑。 “好吧,还想知道什么?” “空间那么博大精深,总该有个分类吧?” “你还挺会问的嘛!”风扬哈哈大笑,讲课也能讲得精神百倍:“空间的实际数量,就跟无限大的数字一样无法估量,从‘使用方式’上分类,有‘存储空间’、‘转移(传送)空间’,空间转移多用于人本身,空间存储则多用于动物与物件之间的召唤,比如,召唤元灵兽,和用空间存储装置发动的物件存取,不过空隐之类长时间驻留异空间的纯空遁,也可以勉强算是存储类别里的,至于传送转移类,就是空地双遁联用的那些啦,哈哈哈哈……啊嘞?疾藤你在干嘛?” 疾藤悄无声息的斜靠在一侧已经半天了,手里拿着小本子和圆珠笔不停的唰唰唰,风扬一问他才肯冒出声来,却是懒洋洋没睡醒似的:“我好像觉睡太多,以往的知识需要巩固啊……呼……” “一边记一边打呼……还真是怪人……”小婉汗颜,直到现在她都搞不明白疾藤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啊哈哈哈哈!”风扬习以为常的朗声大笑:“从‘空间使用者’方面进行分类,有‘公共空间’和‘私有空间’,公共空间,例如我们所有人生存的这个空间,私有空间则具有主人的唯一性,但私有空间只有一个主人、不等于一个主人不可以同时拥有其他空间。最后是从‘存在角度’分类,有‘实体空间’和‘意识空间’,实体空间是‘有形’的,意识空间是‘无形’的,实体空间是人们当下□□所生存的空间,它拥有无数个平行世界,这些平行世界亦属于实体空间,而意识空间的概念是:只适合意识跟灵魂等‘无形’的事物存在的空间,就是俗称的‘精神世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意识空间,当有联系的枢纽时,空间和空间可以重合,意识可以相遇,如生命之元是链接枢纽,初代亡魂便能与我们的灵魂相遇;封印之心是枢纽,我们第四代之间可以意识相遇。梦境、想象、直觉、第六感、第七感甚至于第八感,都是意识空间里的。” 收获颇丰的落月啼小婉口中不断嘟囔风扬讲解过的东西,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历经过生死的人。相较之下疾藤的待遇就没这么好了,相夫光子忍无可忍抢过他记录的本子,并一只手拧过他的耳朵:“刚刚说好了你也要参与讨论的!现在是怎样,大哥在教小婉,你搀和什么?” “诶?我只是补习一下,为什么是我……”疾藤哭丧着脸跟她求饶。 “光子,别这样。”风扬笑着滴下两颗汗珠来,对自己的阻止不了感到无奈。 “大懒虫!”光子愤愤的骂,拧耳朵的力道加强。 “多亏了风扬的授课,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所以……你就别再揪了好不好……” 光子一听这话,撒手的速度堪比野马脱缰,疾藤也因为失去重心整个人摔了个四脚朝天。刚和碧姐商量出对策的助贤刚巧看到这一幕,在傻笑中的碧姐身旁默默竖线了。 总是这么,令人感到愉悦呢。 化云幻灵羡慕的神色里流溢出淡淡的伤感,在晴尊投来温暖一笑时,迅速收敛了。 “那,你们究竟想出什么办法来了?” 相夫光子话音刚落,助贤和疾藤异口同声:“涡流开启后使用锁定式千影术。” 现场鸦雀无声数十秒,在幻灵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又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噗噗噗!你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小婉指着和光子师出同门的两个青年爆笑不止。 “我是和晴尊大人一起讨论的。”助贤板着脸,严肃说道。 “我是睡梦中灵感突现的。”疾藤完全不买账,自有自的解释。 两人言罢互看一眼,不服气的纷纷把头撇向相反的一边。 夹在中间的师姐妹相夫光子也忍不住噗嗤一声,许久都没有人看到她这么心无阴霾的大笑了:“碧姐,还有各位,就按照他们两个说的试试,可以吗?” “必须的!”玉灵碧眉飞色舞跑到两人中间,一手挽住一条胳膊,不容挣脱的将两人往中间凑,欣赏二男别别扭扭又不忍拒绝的表情,众人笑翻在地,恨不得打几个滚宣泄宣泄。 进行空间转换时,必须开启涡流,出现“穿越隧道入口”,一般来说,不论直接用“空间转换术”还是用“转移装置”进行空间转换,都需要有一个“意念集中”的过程,只有人的意念高度集中于最终的传送目标,才能实现成功,这也是为什么在进行“多人传送”时,风险通常很高的缘故了。 当下,除了玉灵碧还没有人能使出“远距离瞬空转移术”,而天地盟全员是极力反对她利用自己的身体长时间维系涡流的,那么,就只能用存放了同等量元能的“空间移动装置”进行“隧道入口”的生成了,涡流形成后发动千影术,相夫光子会在涡流维持的过程里用千影术在各个空间依靠锁定元能连接搜寻海蓁子,直到光镜影像有所反应,就可以乘着涡流去到海蓁子出现的那个空间。 “理论上是行得通,但万一……”一向勇往直前的小婉忽然退缩了,为海蓁子和光子担心的忧色漫上眉梢。 “不会有万一的。”助贤笃定的给出结论:“在异空间修炼的时候,总队长就用过类似的方法找到我们。” 风扬把一只八宝盒形状的小东西托放在掌心:“那就开始吧!” “这是……空间传送装置?” “没错~” 风扬打开盒盖,随意一点,里面的小钮霎时凹陷进去,一个缓缓旋开的气流漩涡转瞬呈现,并增长到一定的面积时骤然停下,涡流的波动很强,带起周边乱风朔卷,宛似一团挣扎不休却不肯离去的星云。 “哇!这个太明显了!就算是高度近视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啊!”小婉惊叹不绝,两眼瞪得圆大,虎扑到风扬身边迫不及待的追问:“大哥再给我讲讲装置的事情好不好?” “小婉,去让疾藤给你讲,我和大哥需要集中精神。” 光子的提醒相当有必要,小婉乖乖跑去纠缠疾藤了,疾藤用小指捅了捅耳孔,确定自己暂时不会睡着后缓慢开口道:“我记得……空间传送装置,又叫转移和移动装置,最早的那只是璇极传送圈,最普通的就是森原攸的小绿盒,至于空间存储装置嘛,你也有啊,零启器,城主玉印,玉玺宝鼎都是的说……空间装置等于‘空地遁自发仪器’,人和物都需要在天地属性的释放下才能实现空间传送……” “听说你们被璇极传送圈送到过冰川小岛去!那玩意长得很大吗?很像马车车轮?” “是齿轮啦……”疾藤无力的耷耷上睑,死鱼眼渐趋无神:“最开始用空间转换术,啊……也就是空遁地遁的人,也是制造了第一个空间装置‘璇极传送圈’的人,因为空间装置本身就贮藏使用者本身的元能,所以在无法使用元能的地方,它也可以“代为输出”。” “那个大号装置究竟强悍到什么程度啊!你们为什么会被卷走啊?讲讲嘛疾藤不要睡!”小婉拉着他的胳膊一顿乱摇,总算把人摇开了双眼。 “璇极传送圈贮藏了空地遁鼻祖毕生的元能,又在地下深埋了漫长的时光,因而所谓的磁场,是它本身具有的元能在宁静的世界里产生的波动,元能的出现又恰好可以激发它隐忍多年的力量,此装置与往后装置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他装置只能打开单个涡流,而它却可以打开任意个,正因为打开数量太多,才会造成空间引乱。”助贤似乎看不下去了,干脆替昏昏欲睡的疾藤解答小婉的疑惑,尽管面无表情,阐述的却相当精辟。 “空间装置不是会保存施术者的元能吗,那如果用光了怎么办?像充电一样重新充?” “差不多,空间装置在使用时,可以注入力量,如果不是术师能力者,在装置本身留有余下元能的情况下也可以照常启动。” “本空间……异空间……啊!”小婉一惊一乍的尖声大叫,一指指住风扬龙泽:“大哥!你还没给我讲本空间异空间和你刚刚说的那些空间有什么关联呢!” “不要一副被骗了的样子好不好,小婉……”玉灵碧泛出苦涩一笑,对自己的帮不上忙有着强烈的自责。 助贤微微叹息一声,像是听不得聒噪,更像是在替无奈的晴尊排忧解难,甚少开口的他摒弃了一贯惜字如金的风格,开始授业般滔滔不绝:“每个类别里的空间基本都有‘本空间’‘异空间’之分,公共空间就可以分为公共本空间和公共异空间,虽然角度不同,但是空间之间存在相同性与相连性。公共本空间等于实体本空间,是因为自身□□存在的这个空间里,一样有着他人的□□存在,这也就是说,为什么人能感受到他人的存在,却通常无法知道别人的心中所想了。因为意识本空间只属于自己,意识的异空间,就只有桔梗一族读心术、封印之心枢纽、生命之元枢纽等罕有契机才能够达到‘进入’,同时,公共本空间和实体本空间也属于存储本空间,存储多为物件,我就不赘述了。下面来看看公共异空间,它跟实体异空间是一样的,又名实体平行世界,但它们三胞胎跟存储异空间不同,存储异空间比较特别,属于私有异空间,具有主人的唯一性,打个比方,你在使用规模较大不便于携带的武器时,会用存储装置将其召唤出来,但是,别人想从你的存储空间里得到你的东西,却是不可能办到的。” “讲了这么多空间之间的关联,那私有本空间你还没说呢?” 助贤轻咳两声,长时间话少导致多说一点嗓子就冒烟似的干疼。 “哈哈哈,助贤,你过来帮我拿着装置维持涡流形态,我去给小婉讲!” 助贤毫无迟疑转身过去,看来正合他心愿。 小婉嘟嘟嘴,幽幽地抱怨:“给我讲课有那么烦吗!真是的……” “私有本空间是不存在的,因为没有谁会永远呆在自己的私有异空间里,而本空间表示全世界,又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存在。”风扬立刻进入状态,角色转换拿捏得驾轻就熟。 “那转移空间呢?各个分类里的空间都加上了‘本’‘异’的前缀,但还差了一个啊!”刨根问底兼火烧火燎的急性子,让小婉看上去异常疯狂。 “马上就来,抱歉抱歉!”风扬摸着后脑勺一脸傻笑:“与其说特别,不如说转移空间只是一种概念,并不是真正的‘空间’,把它和存储空间放在一起进行分类,是因为空遁地遁使用时的个体差别,实际上,应该称作‘空间转移’,它是一种能力。” “这个我知道!就是空遁地遁之间的转换能力咯!” “是的,空间转移是在本空间和异空间来回进行,公共本空间和公共异空间、实体本空间和实体异空间、存储本空间和存储异空间,都可以利用空地双遁相互转移。” “话说小婉……你真能记得住啊……”疾藤无比佩服的在一旁感慨,想当初他为了记这些东西费了不少小本子呢。 小婉嘴角弯弯,眯眼一笑竖起大拇指,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没问题的!我记得住!” 然后,人们就看到她把风扬助贤方才传授的东西按表格形式呈现在土地上,画得那叫一个一目了然,条理清晰。 “不愧是高材生……” “尖子选手啊……” 风扬和疾藤接连慨叹时,相夫光子手中影像飞驰的金色镜体悬立在涡流入口外,依然没有呈现最终目标的影子,她加大元能的输入,汗水湿满额头,维持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汗流浃背,她忽然觉得自己体力大不如前,估计要不了多久,元能也该放不出来了吧。 这时候,一阵绵长的暖意贴上背脊,涌入到肌肤,蔓延至血液,让她在枯竭之前,饱尝雨露的滋润:“碧姐……” “安心去做吧,我会在你身后,给你力量。” Chapter 0688 鱼鳞状的夜云铺满整个无星无月的夜空,纯白中渗漏的浓郁光华照亮穹顶过分的漆黑,脚下是绵延无垠的白沙土壤,细碎的跟随晚风轻舞,远处有清脆的浪花拍岸声,却迟迟不见水域存在,没有方向,梦境般的地域里连浮动的尘埃都如此特别。 “这里,不是本来的世界吧?”海蓁子跪坐在松软细小的沙砾上,虚弱到讲话都吃力。 “当然,这可是我秋之翼盲的私有空间!水无痕海蓁子,从你被带进来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盲忍不住内心的狂喜,狰狞的笑抹杀了她原本姣美的面目,嘴角用力上扯,几乎抵达两腮:“开始吧!我给你最后的挣扎机会!因为除此之外,你就只有等死了!” “你以为,我死在这里,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如果你的欲望仅仅是泄愤的话,那么就当是我高估你了。” 语声虽轻柔,但内容却犀利得很,盲收敛笑容,怒意在眼底徘徊:“你这话什么意思!” “自离开光域,你销声匿迹这么久,今天复出仅仅是为了对付我一个,这不是太好笑了吗?你好歹是当过国主的人,我不认为你的智商会忽然降低,哦,虽然,你现在已经不是了……”海蓁子勾唇一笑,不但没有对死亡近在咫尺的畏惧,甚至还胆量十足的抨击着昔时的篡位者。 “海蓁子,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暗指我是丧家犬了?”秋之翼盲暴怒,不经意往前跨了一步。 “我从不认为你是丧家犬。”海蓁子艰难起身,稳步站好:“因为,光之国从来都不是你的家。” 最后的讽刺,彻底的否决,让盲再无一丝停顿,拔腿飞冲上来,一双亮蓝的瞳猛然睁圆,黑孔间迸发的无形诡力直插水无痕对手的视线。海蓁子趔趄一步,本能的避开目光交接却扭脚坐了下去,平眉紧蹙,继而听到秋之翼盲得逞的大笑。 “你已经中了我的食脑蛊!不要以为只有秋之翼梨觞那个老家伙会用!我的威力只会比她更强!就算现在我不动你,你也只能等着被吸干脑髓而死!水无痕!这是你们的报应!天地盟!这是你们的报应!” “真是疯狂。”向来都是处事待人知性有礼的海蓁子即便批评与嘲讽,让人听起来也不具备可怖的攻击性:“连相依为命的外婆都不要了吗?” “她不是我外婆!”盲尖声嘶吼:“我虽然也是秋之翼家族的人,不过却是她捡来的,她一直把我当成她死去外孙女的替身,我也对她百依百顺无不听从,但是我们的计划失败了,一切回到原点,我跟她再无瓜葛!” “有用的时候攀亲带故,没用了就一脚踢开,难怪她老人家捡的是你,而不是别人呢。” “少跟我耍嘴皮子!你的口才在这个世界是不起作用的!明天信鸟村的报纸就会刊登光之国少主英年早逝的新闻!想想我都觉得兴奋!哈哈哈哈哈!” 海蓁子阖了阖海水般湛蓝的眸,一派淡定从容之色,齐肩的直发,蓝的清灵动人,在这个世界“灯云”的照射下泛出迷离绝美的异彩。 不小心一眼瞥来,盲也情不自抑端详起水无痕家女儿的容貌身姿,眉细眸圆,鼻挺唇薄,略略尖俏的下颔,细长白皙的脖颈,骨架匀称,玲珑有致,不至于惊艳绝世,却似细水长流那样拥有经得起时间推敲的美。 眸底泛出一股子酸意,秋之翼盲愤愤不平的想起,为什么总有传言说天地盟的女子不施粉黛也能出类拔萃了,原来是这等缘故。 盲举起磨得尖利的轻斩,对准海蓁子的头顶,大呼一句:“结束了!” 海蓁子浅浅一笑,眼目重开的瞬间风起云涌,天地也为之变色,原本的鱼鳞灯云在脚下践踏,洁白的流沙却傲立空中,随时有崩落成雨的危险。秋之翼盲眼眸瞠大,下意识倒退三两步,手中轻斩化为一只血口大开的虎头,一下子将她的腕咬断,鲜红四溢,伴随她惊恐万状的痛吟。 “雷瞳雷掼!” 闪电迫近,刺破肩头蜿蜒成华美的弧线,来回往返数次,秋之翼盲竟无从躲闪,最后,是海蓁子先行收敛了攻击:“她为什么不躲,幻术已经解除了啊。” 长久的惊骇驻留在她瞳中,涣散的蓝几乎融化成泪,顺着秋之翼女子的眼角滑落。 的确,海蓁子解除了幻术,她也在一瞬间意识到了,然而,身体和精神却不受控制,依旧停留在水无痕瞳力带来的震慑中。 “为什么不借机杀了我呢……你是在轻视我吗。”微低的脸,只有漫布了绝望的声音传出。 “虽然我们道不同,但我并不想徒增杀戮。”海蓁子平淡回答。 “可你要知道,我是光之国的罪人!你们也都在通缉我不是吗!” “就是现在,我也没说光之国会放了你,不过,你的罪应该由司法去审判和裁定。” “开什么玩笑……你真以为你赢得了我吗!区区幻术!区区水无痕!”眼中泪水满溢,纵横落下,伤痛与憎意在表象中驰骋奔跃,并驾齐驱。 透过自己,看到了不可磨灭的家族仇恨吗?……海蓁子晃了晃头,她没有那些国仇家恨,亦没有什么春恨秋悲,尽管理解,却常常觉得,那是冤冤相报没完没了的无用功。 泪水滴落的地方留下斑斑点痕,啜泣声停止的那一刻,为数不多的秋之翼后人之一重新抬眼,正视起不露锋芒的天地盟女上主来,态度照比先前更为认真:“我知道,你很厉害,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些,那么,今天,为了光之国也好,为了你们水无痕也罢,我希望,你能认认真真跟我打一场!”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纵使无意缠斗,海蓁子依然尊重对手的意愿,处之泰然的接受了一个战士的“艰巨任务”。 这里不分白天黑夜,像格欧费茵岛的极夜,连续数天都不见日头,或者也可以说,这个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太阳吧。 阴冷,晦暗,茫茫无边的绝望。 正万分感慨,秋之翼盲超乎常理的一个举动让海蓁子变了神色,她竟然徒手挖出自己的两颗眼珠,将它们掷于空中,鲜血顺着眼泪的轨迹滑下,两条刺目的红痕触目惊心摆在那张白皙好看的脸上,与诡诈的笑意形成反差。 海蓁子预感到不妙即将发生,方才的幻眼已经消耗了她所剩不多的体能,若再遭受剧烈攻击,怕是还没能发挥全力,便要殒命在此了,她强使自己挪动的脚步加快,在盲无法用视线捕捉的时候,拼命朝一个未知的方向奔跑。 看似一马平川的白沙地,实际上细沙下面凹凸不平,海蓁子三步一跌倒,复又奋力起身,就这样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竭尽所能的飞驰,也不知下一刻会不会跌进看不到底的深穴。 人影已经渺小到肉眼难辨了,秋之翼盲却加剧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放肆出声:“跑吧,在我的距离感知术下,你跑到哪都没用。” 雷能强击,分炸在海蓁子的面前与身后,紧接而来的两道浓雷并成一股直直掼向海蓁子的头顶,危急的闪开,爆出一簇簇惹人窒息的白色沙尘。海蓁子吃力的抬首,随后目瞪口呆,上空的某一处,两颗并排飞行的眼球正对着自己,清晰的眼白和瞳孔一目了然。 “秋之翼眼瞳的特点——被挖出之后会自动成为废眼,而将任何人的眼睛移植到秋之翼族人的眼眶里,也会立即变成雷眼,不过……我们自己挖或不挖,却是完全不受影响。” 响在耳畔的女音,淡然中流露难以纾解的杀意。海蓁子明白,这不仅仅是水无痕和秋之翼的较量,更是两族瞳术的真正比拼。 本空间里,千影搜寻在持续进行当中,若没有玉灵碧的元能支持,相夫光子怕是已经败下阵来,让她支撑到此刻的不仅仅是晴尊源源不绝的力量,更是因为……周身上下萦绕的暖流,让她安心无比,从而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铛铛铛铛~” 明朗的男声从一侧飘过,不用刻意去看也能识别出来,耳根顿时不得清静的光子还是爆出一条青筋来:“我说你们这前赴后继的赶过来是闹怎样?不是说留在那边的吗千刺!” “要叫二哥!你又不乖了紫妹~” “刺猬!别打扰她们!要不然跟你急!” 小婉一句警告让橙色刺猬头面露不解:“到底怎么样了啊?” “海蓁子她……出事了。” 话音落毕,光镜定格在一头明艳的蓝发上,来不及抒发喜悦之情相夫光子亮起双眼大叫一声:“找到了!” 然而,喜悦停留的时间太过短暂,涡流急剧变小,以惊人的速度缩水成面盆那么大,很快就要消失的状态,玉灵碧讶然失声:“怎么会!能量并没有停止输入啊!” 急火流星之间,千刺一步跨出,从仅剩人头大小的漩涡气团里转瞬消失。 他理所当然去到了那个世界,在下坠过程里忍不住大声尖叫,直到摔到松软的沙地上,他感觉不到疼痛,才确定自己安全抵达了:“海蓁子!你在哪呢海蓁子!” 能量不足,体力不够,连意识也可能随时中断,然视野里突现的一抹橙色淡影给这黑白交错的苍冷世界添上了一笔暖意,海蓁子连忙出声,唯恐这是梦境的一部分:“千刺!” 橙发青年闻言转首,惊喜的飞奔过来,中途,天上突降的两道雷电贯穿到他的附近,几乎爆开在他身上,海蓁子甚至来不及提醒,就已经看到千刺捂着流血的手臂一步一顿的往自己这里奋力奔走。 “千刺……”她看到他额上有血滴落,殷红刺目,刺在她的心口,痛入灵魂:“……不要……不要伤害他……” “你说什么?是在开玩笑吗?海蓁子小姐,他和你不一样,是故意跑来找死的吧?”盲挑动唇角轻蔑一笑,头顶的两颗眼珠又放出了同等的摧毁力量。 “我说……不要伤害他……你听不懂吗——!” 愤然的咆哮穿透灯云,回荡在望不到顶的天幕上,海蓁子在那一刻被浓烈的金色光晕包围,快要看不清额心上那枚大放异彩的“水涡纹”标记了。脚下传来隆隆巨响,随着光圈的扩大,海蓁子被下方涌来的无形之力推上半空,飓风四起,沙尘漫布,唯有蓝发女子所在的金色透明区域里澄澈明晰,她的面孔朝上,四肢微微向外打开,身上的衣物除却贴身抹胸和窄腿里裤全部化成灰烬,风抛弃尘沙在光芒区域里肆虐横行,燃烧了她的衣衫,熔化了她纷扬飘舞的长发。 秋之翼盲两颗离体的眼珠飞升到更高的方位,紧紧盯住透明光团里海蓁子的举动,她似乎在昏迷当中,一动不动任由自己静静漂浮,额心上水无痕一族的家徽若骄阳描绘,持续放光中把皮肤浸润的宛如莹泽美玉。 对准光芒中间的那副纤瘦身体,秋之翼眼瞳加倍浓雷强度直捣而去,却在下一秒骤缩瞳孔,光芒之中的那个女子,缓缓打开上下闭合的羽睫,她的虹膜像是烈日照射下的纯金,比之先前,色彩更为耀眼浓郁,最为不可思议的,是金色虹膜间可观的涡流状细线图纹。 秋之翼盲神情惊变,发疯一样将飞回的眼珠塞入眶中,颓倒在地嘶声惨嚎,双手不断放出的雷遁电能撞在光团外壁上通通化为乌有。 四野飓风渐停,尘沙落地,包裹海蓁子身体的光团也愈发暗淡,直到消失时,她还悬浮在天上,没有任何疑问,在光芒尽数消褪后,她失重向下坠落。 千刺箭步疾跃,终于及时将人稳稳接进怀里,海蓁子呼吸微弱,生命迹象却超乎寻常的顽强,千刺顿觉身上的伤没那么痛了,不自禁露出开心的笑脸:“喂,海蓁子,听得到我说话吗?” 海蓁子轻轻皱眉,又慢慢抚平,再度睁眼时,看到近距离的阳光面庞,她幸福的落下泪水:“太好了……” “你刚刚吓了我一跳,不过……好厉害啊海蓁子!”千刺双眼发亮,兴奋的握着怀中人的手说:“你的瞳力更上一层楼了,真羡慕你们这些有神之印记的人!啊嘞,我在感慨什么啊,我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哭呢,啊嘞……” 海蓁子抬起指尖轻柔抚过千刺脸上的泪痕,恬然宁静的抿起唇角。 “可恶的天地盟!我今天要杀光你们!我不会输的!秋之翼不会输的!”从地上爬起的秋之翼盲不顾失态,满脸鲜血的对着两人咒骂:“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刚才那诡异的光团,想必海蓁子定死无疑,秋之翼盲又怎会料到,最强雷遁蓝色电极覆盖地表的那一瞬,便被海蓁子一双金瞳全数击溃了,难以置信的崩溃表情长久凝固在银发女人狰狞的五官间。 在那之后,几乎用尽生命的海蓁子便沉沉睡去了,当秋之翼盲这条百足之虫卷土重来时,千刺搂紧怀里的人,咬牙皱眉的盯视住逼近的强敌:“不会让你伤她分毫的!” 剑拔弩张的女人状如癫狂,杀气乱溢向着最后的敌人猛扑,然一道暗光掠过后,她脚底失衡一头栽进白沙,口中是撕心裂肺的惨叫,眼里,是惨绝人寰的血洞。 千刺在那一霎惊呆了,曾出现在空城、后又做出掠夺神之印记行径的水无痕先人——迦络,堂而皇之出现在这个异常的世界里,手里是一对沾染着秋之翼鲜血的蓝色眼球。 “居然能在危难关头激发出新光瞳力量,不愧是水无痕一族的血脉。”男人缓慢转过脸,露出一侧的金色眼瞳,以及单边嘴角上勾动的浅笑:“就算是封印之心挥发的力量,也很值得表扬呢。” “水无痕迦络!你又想伤害海蓁子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一边是提高十二万分戒备、准备随时应战拼死守护的千刺,一边是云淡风轻高傲霸道的术法界前辈,难以相溶的氛围在无声之中碰撞,终于,还是水无痕迦络打破了这片僵局:“不要那么紧张,我不是来对付你们的,确切的说,我是来验证一件事。” 这个回答真叫千刺意外:“验证?” 水无痕迦络踢了踢昏死在脚边的秋之翼女人,不屑道:“这个女人,是我用来试探海蓁子瞳力深浅的工具,我告诉她,只要她击败海蓁子,我就把海蓁子的眼睛双手奉上,当然,如果海蓁子有能力反击的话,那么她……就像现在这样,是自食恶果。” 这样的解释并没有让千刺觉得高兴,尽管那个女人很可恶,但如今看来,又何尝不是被利用后又舍掉的可怜弃子? “就是说……谁输掉,你就挖谁的眼睛了?” “可以这么说吧。” “把别人的生命当成你游戏的工具,把别人的战斗当成你自己的赌局,这么做你会觉得高兴吗?海蓁子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族人吧!”千刺心痛的看着怀里的伙伴,她为了伙伴而战,而同为一族的这个男人,却把所有人都当成随时可弃的棋子。 “族人?……呵呵呵呵,小子,不要自顾自说些可笑的话,水无痕的存在意义不过是神停留在人世的一个落脚点,当你们从呱呱坠地的婴孩步入年迈体衰的老者,于神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深沉的语调,实在听不出玩笑的意思,但这奇葩的内容是怎么回事?千刺理解不能的看着这面容身材不过将近三十的男子,困惑到了极点。 “她与我有相同的眼睛,‘超空遁消无神之印记’的能力之外,还有一项可自由穿梭在各个空间的技能,从各方面讲,它都是所有能力释放者的天敌。”迦络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个后辈一眼,掉转过身,手前出现一团可视的空气漩涡:“我刚刚毁掉了你穿越到这里的涡流,若想活命,就自己想办法逃回本来的世界吧。” “涡流之所以缩小原来是你做的手脚!”千刺的怒斥还没完,迦络便就地遁形了。 不具生机的世界,独留三人在尘沙里聆听风的倾述,海蓁子睡的很安稳,让千刺倍感安心,只是不远处秋之翼盲喋血一地的惨况,还是让橙发青年眉头深锁,心生同情。 Chapter 0689 水无痕迦络离开后的第三个钟头,海蓁子苏醒了,虹膜复原成原有的蓝色,她朦胧之中听到盲倒在地上痛苦的□□以及千刺出于慈悲的询问,勉力撑起上半身,发现千刺的外套正盖在自己身上。 盲原地挣扎了几下,又纹丝不动了,千刺试探她的鼻息和脉搏,松口气道:“都还在,目前看来活下去是不成问题了。” 海蓁子依稀记得昏昏醒醒之间发生的事情,千刺受伤,然后她被一股强光托上半空,再然后水无痕迦络出现…… “千刺,那个男人临走之前是不是有讲过什么?” “诶?你听到了?” “不,我们两个还活着,就说明他一定是想从我们身上得到对他来说有用的东西,否则凭他的实力,碾死我们不是轻而易举吗?” “他的确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听了千刺的转述,海蓁子在搀扶下勉强站直,看着地上宛若死去的女人,淡淡张嘴:“带她一起回去吧。” “可她是……” “她现在连眼睛都没了,掀不起什么波澜来,碧姐也一定不希望我们丢下她不管,而且……说不定能从她嘴里,得知一些有用的情报。”眸底的蓝光暗了暗,海蓁子的语声变得冷漠。 “就按你说的办,可制造涡流需要元能,你的身体……”千刺略有不安的看着女子苍白的侧脸。 “不要紧,刚刚生命之元传输力量给我,滋养的差不多了,应该足够回到本来的世界。” 乌谷之巅上似冰冻结的气氛,随着海蓁子和千刺一脚踏出突显的涡流,霎时崩碎了。 “海蓁子!我就知道你们会活着回来的!” “刚刚是谁哭的很惨还说‘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的?”疾藤一边张大嘴打哈欠一边闲适的吐槽小婉。 “海蓁子,你的头发怎么了?”这是光子率先关注的问题。 “怎么还带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这是幻灵最先注意的问题。 “你们两个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快来让我检查一下!”不用看,这必然是玉灵碧的职业本能。 “我没事,只是千刺受了伤。”海蓁子从千刺手里接过被光能烧的残破不全所剩无几的正装:“光子,抱歉,又要麻烦你重做一套了。” “小意思。”光子接过正装,把尚未受损的三只圆罩小灯摘了下来。 “头发和衣服,大概是能量爆发的时候烧掉的,至于秋之翼盲……她已经失去了双眼,我想,不会再做出危害我们的事情了。” “她怎么会失去双眼呢?”碧边替千刺疗伤边露出怜悯的神情,差不多后立即转身去替秋之翼查探伤势:“除了眼睛,其他部位没有问题。” “是水无痕迦络……” 海蓁子和千刺依次将迦络出现的始末跟大家做了交代。 “好了,全员齐集,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碧说着踏出一步,即将划限。 “慢,碧姐。”海蓁子抬手阻拦,轻声说道:“交给我吧。” 全新的光瞳,在涡流开启的那一刻散射的明辉堪比穹上日轮,众人见证了水无痕妖瞳的真正力量,都不由得暗自唏嘘,还好……这份能力,是忠于正义的。 回到凝光城大家的怀抱,连休息的打算都没有,海蓁子迫不及待将近况给宁日潇等人复述一遍,宁日潇锁眉不语时,火爆的霸王挥拳砸桌:“真是个危险到了极点的男人!” “而且他说的话,不得不让我在意。”宁日潇反复思量那句关于神的暗示,觉得一个城府极深老谋深算的男人不至于随口编胡话来糊弄人:“这当中,一定有内幕。” “而且……应该是和水无痕有关。”海蓁子蹙起细细的眉:“我曾在水无痕尽送我去到的那个世界里看到关于水无痕和秋之翼的文字记载,不过内容都是说两族的先祖当初是如何建立了各自的家族,又如何联手称霸一方,并不是水无痕迦络言辞里透露的那样……” “有些事情,或许根本无法用人类的文字记述。”宁日潇眸光微暗,声音低了下去。 “什么意思?” “比如……神的事,即便是预言碑,也并不会直接表明它自己就是神之物品。” “有道理,不如……我们找叶大人来问问?”芙菱在关键时刻又提了个利于情势的好意见。 “武神创造了神之印记,而赋予水无痕一族的双眼之力,实际上被早期的人们称作‘神之瞳’,妖瞳仅仅是后人对其力量可怖的谬称,神之瞳是真正的‘神之印记之首’,最高等的瞳术‘光潮’,更是可以抑制任何神之印记的能力,使其攻击化为虚无,同时,往返在各个空间之间来去自如。” 叶的一番解释让海蓁子醍醐灌顶,平淡的神色也逐渐被浓烈的好奇所取代:“叶大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水无痕到现在为止,还留下过什么文献记载吗?” “七岁那一年,我偷偷潜回水无痕密地,在石碑上看到过这段记载。” “原来是这样。”海蓁子稍显疑惑的拧了拧眉,却没说什么。 “海蓁子,你刚刚开启新光瞳,越是上乘的瞳力所耗费的体力和元能越多,所以近期不要再使用了。”做事严谨,惯于一丝不苟的水无痕叶肃穆的警醒同族后辈。 “是,叶大人,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叶,你再多告诉我们一点,海蓁子开眼之后对身体还会造成其他损伤吗?视力会不会受到影响?”碧对所需问题做了补充。 “只要不常用,是不会出现不良影响的,但像她在体力全无的情况下还连续用了三次,肯定不行的。”叶认真作答:“开启顶级瞳力的条件,或天赋够强,或觉悟够高,但这些东西是不足以保护双眼的,很多瞳术使用者在力量爆发上相当强悍,但放而不收,就会对自身,甚至是他人造成恶劣危害。” “也就是说……其实这双眼,是藏在脑中的一只猛虎,如果真的释放了,可能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海蓁子沉声敛眸。 “可以这么说。”叶颔首认同,继而提出下一个方案:“我们现在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叛月,还有迦络这个危险至极的男人!” 叶似与生俱来对这个男人抱持敌意,而她的感觉又与晚几年出生的同族海蓁子不谋而合:“虽然听上去,两方都不是泛泛之辈,这必定是劳心劳力的事情,但,我们都没有退路了,必须赶在被黑暗势力消灭之前,抢先诛之!” 一拍即合,并不属于光之国国府的冰衣武士队首领、曾救术法界于危难的人类女英雄叶将对此计划全力以赴。 “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水无痕迦络并不属于天魔教,不如就利用这一点,引他们自相残杀。”宁日潇的计策一向稳妥,细节一一出炉后,全员表示将倾尽所有,必予敌人严厉的重创。 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在这期间从旁听会的玉灵碧,嘴上若有似无的阴笑。 晴尊九年十一月,四代国主召集少主相夫光子、副使官欧也从容、沙诺及雪薇于凝光城珊瑚堡密谈,一天之后,传出消息,此四人无故失踪。 惊声四起,被人们团团围住的玉灵碧不知所措躲在护卫于前的夏蔓绯身后,目光呆滞茫然,与其说是刻意回避天地盟一众的“讨伐”,不如说,她根本无从开口。 “你们不要逼碧姐了,我想这当中一定有原因。” 化羽的劝阻未完,便被来源于秋之翼盲嘈杂的声音吵断:“是水无痕迦络!一定是他!” “为什么这么说?”凝光城居住者们见蒙住双眼的女人一瘸一拐拄着手杖而来,都心有不忍:“你怎么出来了?不好好养着会死的。” “先别管我!是那个男人!一定是他!” 不管是往日里来往最是密切、关系也最为亲厚的上主,还是偶尔进城得见天颜日日膜拜崇敬的执行者,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见过玉灵碧凶神恶煞举刀屠人的情景,如果有的话,那也一定是假冒的。 秋之翼盲被蓄满浓光的手穿透心脏的那一刻,人们本能的想起,不属于当下这个碧发女子的……昔时的柔情和悲悯。 银发女子失去双目,与整个世界的黑暗为伍,所以在被杀掉的那一刻,她显得毫无招架之力,任由玉灵碧鲜红的手在身体里恣意旋转。 “碧姐!你在干什么!” 一直忠于她的人们,不可抑制的爆发了。 “我?不过是做一件,早就应该去做的事。” 盲在倒地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发人深省,并牢牢扎进人们的记忆:“你不是……她……” “这个晴尊是假的!”从来不会失声痛吼的宁日潇此次也出人意料,指着玉灵碧,尾音发颤:“是假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么?”祖母绿般的瞳色骤然换作清水样的微蓝,有云朵寂静飘浮在虹膜之间:“可千万别做让你们所有人都追悔莫及的事哦。” “水无痕迦络!肯定是你!”赤魇失控的突刺上去,高举的长矛垂直劈下。 “住手!不要伤害晴尊!”督翼及时的喝声在矛头扎进玉灵碧头顶的前一秒产生了作用,鲜有情绪波动的他快步上前强拉赤魇退回五米开外的地方,低声暗示:“他说的或许没错。”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她是假冒的!我要宰了她!” “万一她的身体正是晴尊本人,而精神却遭人控制,你预备怎么办?” 督翼冷静的反问让赤魇怔住了神,手中紧握的长矛也渐渐松动坠地,赤火霸王大为光火的指住玉灵碧的脸,有些不忍证实的逼问:“你到底把老大怎么样了!” “你们的老大不是安然无恙站在你们面前吗?有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远远比明白所有要幸福的多,像这个女人,就是废话太多,才会招致杀身之祸的……莫非你们想步她后尘?” “这个感觉……果然跟水无痕迦络很像……”海蓁子暗自揣度,倏然跨步上前厉声说道:“水无痕迦络!你用云飘操纵了碧姐对不对!” “我记得你说过,‘云瞳云飘’可以让对方和自己的意识共存,但本体的一切都由施术者支配,被控意识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做不了,这么说……我们面前的这个人确实是碧姐,只不过被水无痕迦络占据了一部分意识!” “看来你们了解的很透彻嘛,没错。”流动的浮云消失,微蓝变回本真的纯澈,但其中凝聚的翠色却像碧玉沾染了乌墨:“是我让晴尊,把四把钥匙通过这里的地下暗道送出去的。” “然后,你又对他们四个施展了云瞳对不对!”海蓁子震怒失常,高声叱问:“你究竟把他们送去哪里了!” “那当然是……交给最需要他们的人了。”阴险的笑,绽放在那张如玉的俊脸上,极是违和。 宛似穹顶坠下的落雷直击面门,众人怔在原地,一时间竟震惊失措,掺杂着愤意与黯伤的表情在变作白纸的脸上纵横,难以磨灭的滔天怒火,海啸山洪般失控爆发。 然而很快,玉灵碧沉沉的闭上了双目,绵软脱力横倒在地上,昏迷中,神情有说不出的哀伤与痛心。 一众强使自己稳住心神,纷纷上前把大姐搀起。方才用千影术搜寻光子一行四人却毫无所获的宁日潇伫立一旁当机立断:“叶大人去调集冰衣武士队了,我马上用千影术知会她这里的情况!” 比起秩序,天地盟的一颗颗心才是真正乱成了一团,善于调兵遣将的助贤派出数支精锐部队赶去跟叶大人的军团会合,指挥有素的风扬大将则镇守在凝光城内外,安定国府随时可能生变的局势。城主归城,上主归部,各司其职,严密的监督着、以备及时发现下一个可能会被水无痕迦络操纵的“内应”。 “现在,是我们副使官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听着!”龙啼索骥站在前端,号令善武的全体副使随他一起前去救援:“晴尊大人和上主大人要稳定局势,因而不便随我们一同去救援,这个艰巨而神圣的任务理所当然落在我们的肩上!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平安带回他们四位!做好准备的就立刻跟我出发!” “噢!”齐声响应,众志成城。 副使官们翻身跃上最快的骏马,在黑白双煞的带领下往域外冲锋,消息一出,当即在光域上下引发全民议论,虽不至于人心惶惶,但因个中就有两位天地盟成员,还是让民众们为之忧心和牵挂。 当然,并不是每个光国人,都抱持一样的想法。例如前段时间被晴尊释放出狱回家休养的水神雅因,听闻此讯便眉开眼笑,一副坐等好戏隔窗眺望的劲头。 “妈妈,这件事你怎么看?”趁如风不在,寒苇裳急忙找“母亲”联络感情,近日不知道如风怎么了,每天都来叨扰,生怕她们母女二人独处似的。 “瞒天过海。” “嗯?” “你真的认为上主不会出动吗?”雅因坐在窗前,抬手拢了拢鼠尾草的嫩叶:“虽然我已经数日没有进凝光城观察他们了,但想想也知道,平时屁大点事儿,天地盟上主都劳师动众的亲自出马,这回丢了四把钥匙,他们能安心的坐在办公室里?” “那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啊?”寒苇裳懵懂的眨巴眼睛,单纯像个不经世事的孩童。 从对人说教上得到满足的雅因咧嘴一乐:“那当然是为了稳定局势的幌子了,他们绝不可能在这关键时刻退缩、置相夫光子他们于不顾,所以,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 “怎么做?你想做什么呢?” “我……我……”寒苇裳语塞,有些恐慌的拽紧了衣角,怯生生的望着“母亲”,可怜兮兮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妈妈,我没有别的意思,您别太多想了。” “傻丫头,说什么呢!跟妈妈还这么如履薄冰的!”雅因伸手揉了揉寒苇裳的头发,温情四溢:“妈妈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吃亏的,你放心。” “嗯,嗯……”寒苇裳心有后怕,自从如风日日来访甚至跟雅因有了不少单独相处的机会后,她就隐约觉得雅因察觉了什么,该不会是如风那个家伙……把自己冒充雅因女儿的事和盘托出了吧? 想到这,寒苇裳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一旦东窗事发,她做的所有事都诏告天下,那么,所面临的灭顶之灾,就不仅仅是相夫光子单方面的嘲笑了,她寒苇裳会一瞬间失去所有,包括她一直赖以生存的名誉、财富……和人缘!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妈妈!我们一起去救援好不好?” “你说什么?” “这是名正言顺回归国府的最佳捷径!妈妈!是证明给十三禁卫军看的时候了!” “可你的能力……” “有妈妈从旁帮忙,我会把你此前传授给我的东西一一使出,妈妈,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决定了,我就陪你去一次。” Chapter 0690 “找到了!” 次日凌晨三时许,风国之畔的一处石林内,一支马队骤停行进。赫然入目的红发披散肩头,随风起落,苗条的背影熟悉的气息,都无形中昭告诸位追赶者,目标找到了。 只是这支小分队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相夫光子少主一个人? “我的预言一向很准的!”袭萱仰着脖子,得意的露出纯稚笑脸:“分四个方位,分别送走四个目标,再在叛月集中地里汇聚,这就是敌人的策略!”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加布罗也把我们分成了好几队呢!”合欢从马上跳下,径直走向相夫光子。 “小心!迦络很有可能透过光子少主对你用云瞳!别看她眼睛!”夏祖出声提醒,才说完,那头火红便转过身来。 “什么,是你们啊。”如常的暗蓝双瞳,如常的冷艳气质,唯一不同寻常的,是莫名泛出的陌生和戒备:“干嘛跟着我?” “光子少主!快跟我们回去!水无痕迦络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送给叛月!这里现在很危险!要马上离开才行!”袭萱也从马上一跃,急不可待的上前催促。 “我不回去,我现在就是要去叛月那里,把修罗道交给他们,你们别碍事,否则我不客气了。”相夫光子冷冷抬起一只大放紫光的手,淬满了新鲜的毒汁。 “光子少主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被人控制了对不对!快点醒过来啊!” “袭萱,合欢,夏祖,你们有时间在这里磨蹭,不如回去好好的工作,我会回去的,不用替我操心。” “总感觉哪里不对……难道……云瞳还能改变意志?”夏祖惊恐的凝视住不像是□□控了心神的红发女上主,所剖析出来的结果也把他自个儿吓了一跳。 相夫光子辄便不再多言,转头继续朝石林的深处前进,但是没几秒工夫,她的脚步停了,整个人在并不寒冷的空气中微微发抖。 念冰和奇斯尼从她两侧的岩石后面走出,手中牵着细如毛发却强韧无比的钢丝,分别用它固定住相夫光子的手臂和脚踝,令她无法移动。 “奇斯尼?晴尊大人不是让你留在凝光城不要出来吗,你怎么……?” “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我必须来这一趟!”奇斯尼大步靠近相夫光子,专注的看着女子娇俏的侧颜:“光子大人,请跟我们回去,这不是在开玩笑。” “你以为我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吗!奇斯尼!我好像告诉过你‘人的悲哀是自己给的,不幸也是自己给的’!你怎么还敢背叛我?” 奇斯尼一愣:“你果然是……光子本身的意志……” 竟然拥有两人私密的记忆,但这奇怪的语调和诡异的敌视又是怎么回事? “不用疑惑了,奇斯尼,光子少主除了意志被人操纵外,其他的都还是她自己。”夏祖再度确认了这一点。 “意志也能被人操纵?” 念冰难以置信的从另一头靠近,就在那一刻,光子凭借自身怪力挣断了身上缠绕的钢丝,双掌齐挥将未及闪出太远的两名部下隔空击中,气团几乎肉眼可寻,打在胸骨上有些微碎裂的响动。 各咳一口血出来,奇斯尼、念冰一时半刻起身艰难,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效忠的人肆无忌惮的爆发杀气,说出不属于相夫光子的言语来:“我再说一遍!阻止我的人,就算是你们也要死!” “没办法了!打昏她!”夏祖纵马而来,飞身瞬间铁寒刀利刃出鞘,刀背直直敲上相夫光子的后颈,眼见就要得手,男副使身形一滞,脚下被一滩泥泞的沼状物凝住。 相夫光子阴寒的偏过脸来,目无情感,出手便是汹涌而来的残酷杀意,关键时候念冰忍痛跃起,以短剑抗衡,抵住了她发向夏祖的袭击。奈何光子力大无比,光用拳头便逐渐压低念冰的武器,刃部忽而急转,朝持剑者本人砍下。 合欢咬牙从一侧冲上,抬腿踢飞横在两人中间马上就要斩断念冰脖子的武器,惊人的脚力迫使相夫光子不得不趔趄数步,最后被奇斯尼从后方徒手禁锢住。 抓住了!袭萱趁势拿了沉甸甸的锁链过来,预备跟合欢一起把人牢牢捆住,靠近的前一秒,夏祖脚下的束缚消失了,泥泞也立时变成坚固的土石,那一汪肉眼不可识辨的洪流迅疾涌到袭萱的身后,突然化为人形。 还来不及呼喊和阻挠,温热的鲜血顺着胸腔上的伤口喷溅,在空中飘舞,划下凄绝美艳的弧度,女副使制服上唯一的白色竖条染成刺目的红色,一起映进那个人的双眼——那双,最惧怕红白双色交织的眼。 似有什么无声的敲中了灵魂,相夫光子在袭萱遇害的一刹停止了挣扎,同行者们痛心的呼唤一声声涌进耳膜,很快,连她身后的“挟持者”都失衡跌倒下去。 那个人形走到红发面前,轻轻牵起她一只手置于掌心中:“相夫小姐,我们继续前进吧。” “忽言!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杀袭萱!”夏祖情绪激动的大吼,仿佛在质问对方为什么可以放过自己,却偏偏杀了最需要保护的袭萱? “这丫头的预知能力实在很碍眼,幸亏她觉醒的晚,否则,我们怕是早就全军覆没了吧?”忽言嘿嘿一笑,对一众的悲愤视而不见:“她之所以每次打赌都能赢,那是因为赌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设下的赌局,全部都会朝对自己有利、对对方不利的一面发展,最终的发展结果就是现实,某种程度上讲,她的能力简直比桔梗的‘短暂预知’更加可怕,在这里除掉她,我们的后顾之忧会大大减少!” 袭萱面颜如生,即使身下被鲜红占据,她死去的时候依然美丽无比,夏祖痛心的将她放在合欢怀里,起身后,烧红了双眼朝忽言突杀上来。 “欻!”头颅横向抛飞,撞击到一旁的石壁上,轰然落地。 夏祖手中的刀不知怎么飞进了相夫光子手里,立于忽言身畔的女人毫不容情使出了这一次斩击,结果换得全员目瞪口呆。 暗蓝色的虹膜被晶亮的光覆盖,她持刀走向袭萱,将长刃插进脚边的深土,俯身,长久的凝望那两片再也不能分离的睫毛。 “光子少主……?” “我不确定……是不是还被那个男人控制着,但是……你们答应我,倘若我再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或是你们无法阻止我被叛月带走,请你们一定要……杀了我!”沉痛的低语在耳畔静响,却听不到人头液化成流水形态时慢慢逃离的声音。红发起身站直,举起双手:“来,把我捆住带回去,把我当成犯人对待,不要手软!” 锻造时掺入了元能的金属锁链坚固程度非一般铁索可比,确定自己不会挣开后,只有双足可以缓慢移动的相夫光子鼓舞众人:“在替袭萱报仇之前,你们要把我送进凝光城的大牢!现在马上出发!” 参与营救的一行人早已没了来时的冲劲儿,唯一还在肺腑里翻腾的,是对伙伴殒命的伤悲,以及誓死诛杀仇敌的决意! 归途就在脚下,每一步都有千斤那么重,就像他们面容上浓到化不开的寥落,石林里风声鹤唳,打在皮肤上撕扯的生疼,并不冷啊,但为什么这么疼,为什么空气里都布满了尖刀? 不具备术师超常敏感的人是不会在危急来临时作出应对的,然此时此刻的相夫光子,在她自己看来与束手束脚的普通人没有分别,叫杀声在长刀逼近的前一刻才发出,好像还是对方本能的失误。相夫光子拼命挪动无法迈开的步伐,眼见念冰就要被刺穿,情急之下整个身体铁锤般飞升离地,猛然砸向持刀砍人者的手腕。 人连着刀一起摔在地上,痛得下方那人嗷嗷乱叫,口里不断咒骂着“该死”。 “这声音是……雅因阿姨?”光子闻声,连忙从那人身上离开,回头一看果然是雅因,在还没弄清楚她为什么要袭杀念冰时,雅因竟然六亲不认似地把她一脚踢飞,继而朝周遭的数名副使官发动猛攻。 光子挣扎着抬起目光,无意中看到某块岩石缺失的一角后,贼眉鼠眼往战场这边窥视的寒苇裳,心里像立时懂得了什么,悄声指示一旁的奇斯尼替她松开脚上的链锁。 雅因主攻念冰的同时,没忘记用水遁术压制另外几个,在寒苇裳静悄悄逼近并举刀劈来的瞬间,相夫光子一脚踹过,却还是被利刃擦中了腿的一侧,血滴嗒嗒溅落在沙土里,混杂着脏污的颜色。 “光子大人!”看着为自己挡了一刀的相夫光子,念冰追悔莫及:“您没必要为了属下这么做,保护您才是属下的职责!” “念冰……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的姐姐是为我而死的,保护你,应该是我的职责才对,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我不想,再面对失去最亲之人的痛苦。 “终于赶到了!太好了!光子!你还在这里!”上主之一的桔梗木茉欢天喜地从上空飞降,稳稳落地后,见光子面色不佳很是奇怪:“你怎么了?诶?雅因大人也在?” “啊,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是啊,妈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 雅因和寒苇裳先后的差异让相夫光子不爽到极点,可她除了在眼底沉淀出深深的鄙视外,其他的一概没讲:“木茉,其他人去找从容和沙诺他们了吗?” “是的,我们留了替身在国府主持大局,暗地里兵分数路朝各个方向追击,刚刚在一段距离之内隐约感到你的存在,没想到竟真的在这里!诶?你的腿怎么了?还有夏祖,布裹里包着什么?” “这些等回去再说,我担心水无痕迦络还会控制我伤人,你现在马上把我放到你的私有空间里,直到我进入凝光城地牢结界才放出来!” “诶?可是,我没用存储器关过活人啊!” “没关系,不管什么结果,都是我理应承受的,来吧!” 雅因母女相继往这边看了一眼,前者很快捂住脑袋蜷缩在地哇哇大叫,后者则惊慌失措扑到地面声泪俱下,光子木茉吓了一跳,还没搞清楚症结在哪,寒苇裳自顾自解释起来:“我和妈妈听说你们遇到了危险,就想趁这个机会帮你们做点什么,谁知道半路上遇到水无痕迦络……” “什么?你们遇到了那个男人?在哪里?”木茉慌忙询问。 “就在来时的路上,不是光域境内,也记不得是哪里了,他大概认得母亲是水神,所以朝我们看了两眼,刚刚,我们的意识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就看到……光子受伤了……呜……” 木茉奇怪的一歪头,正要问话被光子一个眼色打断:“那还真是有劳你们了。” 雅因的崩溃在继续,光子本以为她会一直演到最后,不想,趁着自己与木茉对视的空当,雅因抄起手边的刀朝自己丢来。 雪芒瞬息闪过,晃花人目,迫在眉睫之际,最是纤瘦的背影如可靠的巨山横挡上来,飞红喷洒,映上女子的双颊,像施了一层令人绝望的胭脂。 奇斯尼倒在她怀中,她第一次见证那个用卑微狂暴构筑全部眼神的人如一缕逝去的清风,安安静静躺了下来,不肯闭合的双眼凝望上方倒过来的一张脸,咽喉里不断涌出的热流阻塞他的语言,让他一次又一次把即将吐口的话生生咽下,胸前到背后经尖刃贯穿,仅有的体温在迅速流逝中。 夏祖跟合欢将雅因母女双双制服,不论她们如何叫吼反抗威胁谩骂,就是不肯松懈半分。 “奇斯尼!”手心的颜色,唇角的颜色,入目的颜色只剩下不具热度的鲜血,膝上明明承载着重量,却在某刻轻若一触即散的云烟:“奇斯尼……” “大人!他快不行了!”预见到光子接下来可能会失控的情况,念冰试图拉回她发愣的神思:“要想办法抢救!” “化羽!碧姐!叶大人!”她本能念出几个人名,瞳光涣散,声色颤抖,在感到膝上人微微挪动了一下后立刻吐出生命之元塞入他口中,神志也瞬间归位:“听着奇斯尼!我不许你死!给我好好活下去!” 光镜连线,另一端化羽泪痕满脸的凄然让光子心里一沉:“碧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碧姐担心自己还会被迦络控制,请求总队长用封印术把她封印起来,可是我好担心……她万一……” “化羽!帮帮我!奇斯尼快不行了!帮我救他!”得知碧姐暂无性命之忧,光子安心同时不得不为奇斯尼危在旦夕的现况求助:“可碧姐不在,你要怎么到我这里来呢?” “我、我这就去找让先生!” “来不及了!让先生不是去宝绿岛探望秋之翼梨觞了吗!” 她曾体验悲痛和绝望,也在崩溃的漩涡里煎熬挣扎过,奇斯尼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是这个大家庭里不可分割的存在,她不容许他死,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无能为力中痛恨自己。 “大人!还有叶大人呢!” “对!叶大人!”她举起残留着血的颤抖双手,一边止不住落泪一边用镜体与叶的一端视觉连线,好在,进展相当顺利,已临近风域的冰衣武士队传来消息,即将赶到这片石丛林。 每一秒钟,都像漫长的一百年,摧心剖肝也不足以形容相夫光子当下的情绪,她头脑发烧般燥热,却又比谁都清楚,时间越久,奇斯尼就越是接近死亡。 石林内的巨石骤然离地并向众人突击的意外状况已经不能掀起她内心的波澜了,随意的抬手,猛烈的一挥,数吨重的岩石粉碎成块,一发一发接踵而来,她则气定神闲应付自如。 “真是令人惊叹的巨力啊,这就是传说中无坚不摧的破冰拳吗?有趣。” 腰肢忽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揽住,松开奇斯尼急剧朝男声发出的地点飞退,紧接着,水无痕迦络那别具一格的磁性嗓音轻响耳畔:“另外三个已经到了,就差你一个了。” “我跟你走,但你要放过他们,否则我立刻咬舌自尽!” 相夫光子没有反抗,侧过一只快要沁出血来的眼睛无惧的瞪视斗篷男人,几欲用目光把人杀死。 “这不是问题,只要你乖乖的……” “他们呢?” “已经在叛月了。” “我是说救援队!” “他们啊……你们大概永远也不会见到了。” 让人色变的对话骤停在迦络徒手锻造漩涡并与相夫光子一同消失的那一瞬,分别之前,只有女少主的呼喊响彻天地。 “千万要把奇斯尼救活!回光之国去!不要再管我们!” 与风国畔石林相隔甚远的几个救援队出没地点,满目疮痍,血迹遍地,无一幸免的副使军作战小队或倒在血泊中无知无觉,或坐在鲜红里垂头闭目,死一般的宁寂下,只有远去飞鸟恐惧的哀鸣。 第一作战救援队:龙啼索骥、迺骆盈、环丫头。 第二作战救援队:龙啼加布罗、樱塔月、千水长鹤。 第三作战救援队:神无月坠玉、豚煌青桐、阿灿。 第四作战救援队:北迢渡、沐月薰、软素。 ——全军覆没。 Chapter 0691 再多的人,再强的力量,在水无痕先代族长的面前,都显得那么软弱无用,他就像捏起脚旁的蚂蚁,生杀予夺间不费吹灰之力。 即便意识和身体没有遭到控制,在强大的压迫力下,相夫光子还是感到往日里甚少滋生的毛骨悚然,她被带入花之国天空之塔数里外的一座荒山野岭,水无痕迦络到此刻已不再注意她尾随在后的脚步了,就好像猎物已经落网,他完全不用担心修罗道会逃掉。 “等你很久了,迦络。” 叛月习惯性占据的偏僻石洞内,传出沉沉男声,尽头被黑暗所笼绕,无法辨析任何事物,只是,异于常人的气场交错下,相夫光子自身的凌厉之气,也被重重掩埋,变得那么渺小,仿佛一击即碎。 “最后一个,就在这里。”迦络侧身让路,无声的暗示相夫光子应该自己走进去。 相夫光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问道:“从容他们呢?” “这你无权过问。”首领身旁的女性不假辞色。 “辛苦你了,帮了我们不少忙,只是……”身形面目都从未现于人前的男人停顿一下,言意骤转:“混进来一个假的,是什么意思呢?” “假的?”连相夫光子也大感意外。 “银蝶是琴河那小子用幻化术变成的,迦络大人,您不会是在戏弄我们吧?”水颜阴阳怪气的语调充满整个石洞,在昏暗的空间里幽幽回荡。 “怎么会,是我的失误,我再去一趟就是了。”水无痕迦络暗暗咬牙,相夫光子甚至能从他身上改变的气场中听到他想说的话:“竟然都没有发觉……这小子……” “算了,有佛莲在,即使顺序打乱也可以照常使用,琴河那小子或许还有用……水颜,把修罗道带进去。” “遵命,boss!”乐见其成的水颜迈着高傲的步伐走到相夫光子面前发号施令:“走吧!” 相夫光子阴冷的瞟了她一眼,没有半点好脸色。石洞深处连接更广阔的山底世界,偶尔听到水珠顺着钟乳滴答滴答往下垂落的声音,脚下的路还算齐整,就算光线全无也不至于趔趄跌跤。潮湿的气味里混杂着说不清的寒意,也不知是气候使然,还是那些颗冷漠的心聚在一起,连温度都受到了影响。 总算进入了一个壁上穴里安置着蜡烛的圆洞,明灭不定的幽黄光线下,一座伫立当前的黑色门体正宁谧散播诡异的冷光,相夫光子的注意力被这扇未开的门吸引时,水颜从另外的石洞拐角里带出几个捆住了手脚的人。 “从容,沙诺……风树?”虽在意料之中,可真的看见他们,相夫光子还是鼻子泛酸,险些落下泪来,难言的悲伤侵占思绪,这是第一次,这样无力的等待,自己与伙伴们毫无疑问的死亡。 不久,叛月的若干上级成员陆续入内,准备大战数天数夜,将这里“在逃已久”如今插翅难飞的钥匙们通通送去给暗之门果腹,动手之前,水颜兴致勃勃的建议要不要打昏他们,首领直截了当的回绝,说是没那个必要。 期间,四人没有任何交流,仿佛在默契安静的等候着什么一样,相夫光子悄悄把手伸到他们背后,用叛月看不见的角度试着把腕上的铁索拧断,可半天下来,她力气没少花,腕锁最细窄的部位却连形状都没变,还在苦思冥想如何能破除这层阻碍时,水颜又发话了。 “别白费力气了,那是混进了封印之力的锁,怎么会那么容易拧坏呢?” 光子一愣,随即怫然作色:“就算抓了我们又怎样!其余的钥匙!根本不会被你们所得!别痴心妄想了!临界之门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开启成功的!” “无力的抵抗有意义么?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你们就只能俯首低头乖乖认命,都说死者是有罪的,那么你们的罪,就是跟我们抗衡了这么久。” 这是大名鼎鼎的叛月首领第一次对他们讲话吧?相夫光子闻言,非但不恐慌,反而跟其余三个一致展露无畏的笑脸:“首先,我们还没有死,其次,并不是死者有罪,真要说的话,往往活下来的那些个,踩着别人的尸体得以生存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带罪苟活!” “在你们看来,我们这些人都是罪恶的,错误的,所以一直以来比起我们,你们才是更不依不饶的那一方不是吗?” “我们不喜欢战争,但我们也从不畏惧!你们是错误的!你们站在正义的对立面,把无辜的人命视如草芥,与黑暗为伍,与杀戮相伴,我们之所以反抗到底,是因为只有我们才是对的!”埋藏在心底的话语,即使面对友人同伴们,也从未表露过,但是这天,这一刻,相夫光子把灵魂深处最为激荡的情感抒发了,以这样另类独特的方式,在这样超乎寻常的环境中。 “天地盟曾经推翻允帝逻的黑暗统治,诛杀千名前代官员,因为你们是最后的赢家,所以世人才会称颂你们,但你们所做的事情,又跟杀人取血有何分别?”叛月首领向前踏步,光线里已可逐渐看清他脸部的轮廓,只是声音仍旧低沉,像无底森寒的冷渊:“在统治面前,胜利者永远是正确的,但如果你们今天失败了,你还认为自己是对的吗?” “光子少主,别跟他多说了,既然把我们抓来,又打伤那么多人,就说明他们是铁了心要这么做的。” “笨蛋。”沙诺耷拉着双目吐槽从容,用眼角鄙视她的纯真:“他们才不是铁了心,他们的心一早开始就是铁做的,想要我们的命已经好多年了。” 从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云罗风树忽而抬眼望向身长直立的黑衣首领,平淡的口吻里透着疑惑跟不解:“暗之门开启,对你们究竟有什么好处?荒芜一片的世界,那样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所谓的正确……难道在人世毁灭后,才能得到验证吗?” “啰哩巴嗦的,浮生,赶快开始吧!” 叛月上下胆敢直呼首领其名的也就只有水无痕拓天一个了,他与兄长的沉默是金不同,每次开口都能引发同党些许的不满。 “拓天,说多少次了,要叫boss!” “你们有这废话的时间,不如把事情给做了。”黑暗中闪烁的妖异双眸似火焚烧,却是浸冰一般冷彻刺骨。 屡次被后起之秀忽略感受的首领——浮生,并不介意后辈桀骜的态度,走回原地沉声令道:“开始吧。” 表象的门被轻轻开启,当中区域是比墨汁还要浓郁的乌黑色,真正的解封从此时开始。随着几名成员充沛的元能输入,黑色区域里逐渐显现已经拼凑成形的拼图,待全部归位后,这里将展露完整的六色拼图——烟雾(地狱道)、亚红(饿鬼道)、淡蓝(畜生道)、淡黄(人间道)、暗绿(修罗道)、微白(天道)。六种颜色,同时象征着六道轮回的非凡意义。 相夫光子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感觉,飘浮在门框内外的无形黑雾缓缓渗透到可供呼吸的氧气之中,无味无臭,也不影响喘息,但打从心底就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抗拒,云罗风树被首领用结界强行阻隔到另一边,余下的从容和沙诺紧皱双眉,毫无畏惧的瞪视深不可测的门内,像是无声的抗争着,他们所不去认同的黑暗。 “就差一点了……马上就好了……一定要赶上……” 相夫光子紧锣密鼓的进行某种暗策时,从容的双眼忽然失去焦距,脸色也在青和紫之间变换不定,红发死咬嘴唇,卯足力气,终于及时将凝好力量的铁拳回手打在叛月首领的身上,隔空挥落,气力却源源而至。 那一秒过后,整个石洞陷入到剧烈不堪的动荡中,不少尘沙石屑从顶端掉落,呛得他们咳嗽连连,混乱中,光子一跃而起,闪耀着金光的猛拳横向一扫,意图阻断叛月与暗之门间相互联系的黑能枢纽,她本能的认为,只有让浮生他们停止力量输出,暗之门的解封就能被迫终结,那么从容、沙诺、云罗风树还有自己也就有机会安然脱险了。怎奈,术法界最强悍的黑暗团体又一次超乎她的预料,石洞的摇晃停止后,从容非但没有气色好转,连沙诺也艰难的趴伏在地上,至于被她“新型光遁破冰拳”砸中的浮生,毫发无损的立在那儿,看不清的脸色上,隐约有不耐的杀机爆出。 “搞什么你!弄了我一身脏!”水颜拍打着染尘的袖口,不满的埋怨随便乱出招的修罗道钥匙。 “愚蠢,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去了吗?”惠茵檀冷漠的鄙夷声在耳边充斥。 “阁下一路上乖乖的跟着大叔来,不就是想让阿莲们放松警惕,然后趁阿莲们不注意的时候出手救人吗,阿莲已经看出来了哟……阁下还是老老实实接受制裁吧,已经把boss惹火了的说……”佛莲一指左手边威武站立的组织首领,然后事不关己的倒退半步。 “刚刚的那拳,如果换成普通的结界,早已经粉碎了,可惜……”模糊的男性声线渐次清晰,像是相互碰撞的冰块,冷冽清脆:“任何攻击在我面前都是无效的。从你们踏进这里开始,你们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不必懊恼自己的无能,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在真正的强大面前,唯有甘心做一只无能为力的蝼蚁,弱者就该臣服在强者脚下,这是自然规律,亦是……神制定的天理!” “我只知道,滥杀无辜有违天理,损人利己有违天理!你们可以倚仗自身的力量去欺凌他人,但是!我们一样可以反抗!我今天就要跟你们同归于尽!”相夫光子愤然起身,腿上的血口早已经失去痛觉,比起肉体上的伤害,她显然更不能承受心灵的折磨。 “说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呢,呵呵。”水颜扬声蔑笑,不屑至极:“自不量力也要有个限度,要不是你还有用,凭你刚刚的那一拳,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能立刻叫你身首异处!” “那就来试试吧!横竖也是死!今天就跟你们拼了!”相夫光子话音一落,身旁的沙诺也凛然起身,与结界外的云罗风树一同做好了迎战准备。 丝毫没被这正气与勇敢所触动的叛月干部们连相互对视的工夫都省了,他们甚至摆出“没有跟你们交手的必要”的姿态,把路完全让给首领去走,当然,不听话钥匙的处决,也全数转呈给浮生去裁定了。 浮生微微叹了口气,面对叫嚣他不但采取全员式的漠视态度,更是连处决这种事都懒得进行,好在,他似乎还懂得提醒:“随你怎么挣扎,今天就算山洞塌了,你们体内的东西,暗之门也要定了。”言罢退回原位,持续向暗之门传输缕缕不绝的黑色能量。 相夫光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挫败过,这不同于被父母打骂时的那种屈辱无力,这是一种以卵击石的渺小感,刚刚那一拳,是她苦练多时,每次发招之前都必须做长时间准备的破坏力最强的绝技,她还故意在发动时,融入了本身至纯的光能。就是这样的把握,面对叛月名叫浮生的男人时,还是如此轻而易举的溃败了,相夫光子顿时失去了方向,一贯的坚定也在瞬间崩塌——这难道表示,无论多努力,都有办不到的事?无论多光明……都有败给黑暗的时候? 不,她不想屈服,因为就在心也沉坠绝望的低谷时,她看到风树和沙诺里应外合,竭尽生命的释放体内余存的力量,一次次撞击这里的结界,这里的门,还有这里聚首的黑暗术师们。她的心在眨眼过后转为清明,她是相夫光子,永不言败一往无前的相夫光子,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倒下?! 不能用新式破冰拳,她就用以往最驾轻就熟的,拳风一下下撞在结界内壁的某个位置,她锁定一点,拼命的释放,把挥出的能量磨得尖锐,像钢刀一把把戳在看不见的阻隔上,回应她的是不绝于耳的撞击声,她觉得快了!很快就能听到结界瓦解的碎响! 沙诺紧接着倒了下去,在全力发出两把削铁如泥的石锥后,相夫光子这才发觉,她自己已然挥出了百拳,而时间,却永无停息的无情流逝。它带走从容的生气,现在……又带走了沙诺的意识…… “我究竟在干些什么……”望着自己近乎烧焦的双手,她木然的泪水长滑而落:“为什么我会这么弱小……连近在咫尺的生命都保护不了……为什么……我会这么的没用……” 意志崩溃了,像一尊再也还原不了的玻璃雕像,失去了本来面目的同时,细碎如末。也根本听不到,结界外男子一声又一声深切的呼唤。 水无痕叶静立在扉梦之寻身后,缄默无言的注视他清瘦的背影,那个……承载了她无数寄托与想念的背影。 —— “寻大人……是要离开了么。” “玛瑟克那小子已经投降天地盟了,我被招出来是早晚的事,与其被赶走,不如识趣点急流勇退。” “为什么,要背着我做这些事?” “叶,你师父我做什么,好像从来都无需跟你交代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利用我接近阿碧,然后又……” “叶,你真的很想知道吗?”清瘦的背影慢慢掉转方向,连容颜都停留在风华正茂的时光:“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我就告诉你好了。” 突如其来的坦白,反倒叫叶不知所措。 “我接近天地盟,和玛瑟克、玲珑双子、纳连尤生、洛紫星涵一样,都是为了替水无痕迦络做事,他的身份很隐秘,隐秘到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就告诉你,只能对你说,我们替他找神之印记并且掠夺,全都是为了自己。” “寻大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为了自己,我只想确认,一直把术师能力当成玩具的你,真的需要那种深入骨髓的东西吗?” “你是在暗指我是尸体,不会真正意义上享有继承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叶低下的头摆了摆,疑惑难解:“你一向都不被俗世所束缚,真的就这么甘心屈居在水无痕迦络之下?哪怕只是短暂的?” “呵,叶啊……说起来,你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了吧。”寻仰面一笑,少有的露出明朗的一面:“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帮他,更没有屈服,我只是好奇,让没有生命的傀儡拥有神之印记,会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 “即便如此,你还是欺骗了我……连带着,欺骗了我最重要的朋友。”叶低落的攥了攥手,心的疼痛溢于言表。 “我并没有完全撒谎哦,叶。”寻走过去,手搭上弟子纤瘦的肩,轻轻拍了拍:“我真的,不再是叛月的人了,就同你一样,再不属于那片黑暗。” 这句话仿佛救赎一般,瞬间唤醒了她默默睡去的希望。 “以及,替我转告天地盟,所谓浮生的弱点,实际上是我为了取信于他们捏造的谎话,而实际上,我在叛月这么多年,的确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那个男人的弱点。” —— “叶,要开始了哦。” “是,寻大人。” 记忆在这里遽然断开,水无痕叶从彼时的感悟中回到了现实,此刻,她与寻正站在叛月解封临界之门的石洞外,静静等待天塌地陷的一幕。 山神的亢歌! 震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响动轰然,稳立的足跟震得发麻,好像随时有可能就此掉入无底的地缝,矗立在前的山壁由外而内有秩序的崩裂着,直到落石飞尘掩住布有结界的入口,紧挨地表的山脚裂缝也开始迅速扩大,宛如大地张开了巨口,要将整座独立的山体吞噬入喉。 稍不留神,山体从中间自行切碎分割成两半,继而爆破声此起彼伏,浊气沸腾了近一分钟,活生生将洞内情形映照于阳光之下。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悄然而至。 Chapter 0692 第一场早雪,降临在落木萧萧的十一月,纯白无垢的绒絮铺地成毯,被灿灿的日光一打,亮得刺眼。 凝光城医疗院里结束了半日的混乱,不少伤员还在全力抢救之中,看着化羽的医疗队忙进忙出,周遭的伙伴们忧心不安,相夫光子如画的眉目被灰一样惨淡的色彩覆盖,满腔的罪恶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尤其想到在袭萱之后,可能还要面临接下来的“失去”,她就心如刀割,咽头发甜。 笑霜轻轻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摇了摇暗红的衣袖,露出一个可人的微笑:“姐姐,大家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她蹲下身,把全世界最接近雪的纯净拥入怀中。放心?如何放心的下?袭萱死了,余下的副使几乎全员重伤,竭力抢救也不见丝毫好转;奇斯尼替她当胸挨刀,虽然被及时赶到的叶大人勉强暂保性命,但听说,只差半厘米,就伤到奇斯尼心脏的重要动脉了;海蓁子瞳术使用过猛,至今躺在床上昏迷;连碧姐都在遭遇迦络控制后,强迫自己被封印,到现在面无生气的在无尘居里沉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相较之下,伙伴们口口声声关心询问的腿伤,显得是那么不痛不痒,不值一提。 叶走过去,手轻轻搭中光子的肩头:“好歹吃些东西,如果你再垮下了,不是让这里的局面更糟吗?” “叶大人,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用天水之露的术和药物,以及毫不吝啬元能的释放,奇斯尼必死无疑。如果不是你带着扉梦之寻前去救援,怕是连顶替雪薇的云罗风树也难逃此劫。 千言万语化作感激的泪水,相夫光子哽咽着说不出话,叶则理解的坐到她身旁,缓声轻语:“听着,光子,作为一个元术师也好,作为一个国家的统领也罢,面临死亡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尽管痛心,但活下来的人,也还是要坚强的走下去,或许会有动摇,会有犹豫,但目标和结果是永远不变的,它就摆在你的前面,起步的越早,抵达的就越快。灰心丧志不会改变任何现状,但重新振作,却可以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光子有些错愕的望向讲出这些话来的叶大人,满满的受宠若惊之感。 “再说,在里面抢救的人之中,并没有证实哪一个就一定活不下去了啊,一切还有转圜的希望,你不要自己先意志消沉了。”叶露出罕见的微笑,透过那一贯冰冷清秀的脸,有充沛的暖意流出。 “可是……从容和沙诺体内的力量已经被暗之门抽取了,就只有我……如果不是叶大人和寻大人赶到,我现在也一定躺在里面……可是……为什么最先抽取的不是我呢?” 由于扉梦之寻的土遁术摧毁了整座独山,叛月对修罗道的解封不得不被迫中止,连同暗之门一并消失后,叶和寻在废墟间找到了昏迷中的几个人,当中,拥有人间道全部力量的欧也从容及畜生道蓝狐的沙诺已经被取走了体内的“钥匙”,相夫光子尽管幸免于难,但腿伤未愈,又一股脑挥动数拳,以至于形神俱疲,缓了好久才醒过来。 “别想这么多了,来,喝点牛奶。”叶从弟子雪薇手中接过一份送来给众人的早餐,端到光子前面:“打起精神来,不管怎么说,活下来,就是最重要的。” 光子勉力点点头,强迫自己喝了半杯牛奶,却怎么都吃不下丰盛的甜点。 云罗风树从无尘居的方向赶来,刚刚踏进医疗院,从从容和沙诺的抢救室里传出令人惊喜的讯息,他们两个……已经恢复生命迹象了!这意味着,即便失去了钥匙的力量,他们也还是可以活下来! 相夫光子兴奋不能自已,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脑顶,她奔向亲自参与抢救的风扬化羽,迫不及待的催促:“真的吗!他们真的没事了吗!” “光子,你冷静一点,听我说。”眼里还保留着惊讶的化羽忍不住喜笑颜开:“虽然体力透支,精神也遭受了摧残,但是,身体的各部位脏器都没有受损现象,在我看来,他们只是过度疲劳,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这真是个惊世大消息!寄宿体被抽离钥匙力量后就会‘死亡’的传闻原来是个误区?”桔梗木茉喜极而泣,泪花晶莹的点缀在她嫩叶般明丽的眼眸旁。 “看来是的。”宁日潇从一侧走来,把剖析结果公布给大家:“一直以来仅仅是传言,所谓的寄宿体死亡,大概是在筋疲力尽之后直接被暗之门开启者杀掉灭口,也就是说,并没有任何人看到过,被抽离的寄宿体会因为这样就死去。” “早知道,就不让海蓁子冒那么大的风险救我了!”至今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的小婉敲打自己的脑袋,恨不能代那个蓝发女子受罪。 “好啦,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去告诉碧姐吧!”芙菱的雀跃声虽然欢喜,却一瞬间冷却了现场的温度,结冰一样的凝固状态让她当即意识到自己犯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错误,立马双手捂嘴,灰溜溜退到角落里去。 “我去看看碧姐!”若不是这边事忙,那边又有人照看,相夫光子绝对会第一个冲到碧玉宫,心里记挂着奇斯尼和全员的安危,但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那悲悯的容颜。 “我刚刚去看过了,晴尊大人虽然被封印,但仅仅是知觉和意识上的,身体状况还算稳定。”云罗风树宽慰的拍上光子肩膀:“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 “可我还是想去看看……”光子双唇发颤,泪眼婆娑的仰视比自己高出一截的云罗风树:“陪我去好不好……” “走吧。”云罗风树扶住她脆弱到发抖的双肩,不由分说原路折回。 “女人的眼泪就是男人的罂粟啊……” “蠢蛋哥哥,你又在想象弥月公主怎么哭着求你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兄妹连心啊你这蠢蛋!” “我怎么会有一个叫自己哥哥蠢蛋的妹妹!” “因为你就是蠢蛋,怎么看都很蠢!嘿!”芙菱扒下眼皮气也俊,一个转身撞在左元队长身上,登时吓得她魂飞魄散:“对不起!队长大人!我不知道是您!” “没关系啦,别这么紧张。”左元天捕笑着挥挥手,径直走到化羽跟前:“情况怎么样了?” “除了从容和沙诺脱离险境外,其余人的状况也在逐步稳定中,只有奇斯尼……情况不太乐观。”光子离开后,化羽才忍心道出这一事实,眉心一点银十字,随着她蹙额的表情蒙上了一层沉重的暗光。 “我进去看看。”脱下风衣外套,左元队长直接走向奇斯尼的抢救病房。 “我就知道!左元队长最好了!其他那几位不是漠不关心就是把碧姐封的到现在也醒不过来!”芙菱愤愤不平的撅嘴,小婉拧了她胳膊一把,才止住她的口不择言。 “不对哟。”左元天捕忽然驻足的动作让两个姑娘活像触了电的猫,发根通通竖起,好在妙手仁心的队长大人侧颜一笑,道出的话语极其温和:“就是佐银让我来的,这边差不多以后,我就去晴尊那里。” 无尘居内,折苏和白颜一直尽心照看着昏睡中的晴尊;夏蔓绯镇守门外,好像把这里当成了凝光城之外的地方,需要处处戒备和提防;琉璃子在灶前烹煮国主醒来后需要服用的补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锅底跳动的火苗。 也许是众多的诚挚感动了上苍,也许是积德行善所得到的恩泽福报,玉灵碧在相夫光子刚刚坐到床前不久,悄然睁开了那双色彩澄净的眸子,浓郁的翠光仿佛包含整个银河的星空,令目睹者为之着迷。 感受到异样的光子连忙凑近仔细端详大姐的情况:“碧姐?你醒了?” “水无痕迦络不在了……” 许久之后,人们才知道,玉灵碧凭借自身的强大意念生生逼退了迦络,以不同寻常的力量给予术法界先辈强烈的震慑,那是迦络第一次在云瞳之术上领略挫败。 “尽呢……”她紧接着问,目光茫然的徘徊在天花板上。 “诶?” “啊,我……我是说,水无痕尽他怎么样了?” “谁知道,那种人死了才好!”光子愤然的咒骂,早把天魔教上上下下视作一体了。 在光子的搀扶下起身,语速飞快的追问不断:“大家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受伤?我睡了多久?有没有影响工作?……” 光子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确切的说,哪一个,她都无法拿捏准确的答案——因为任何回答,都等于是在大姐的胸口上戳刀子,望着她惨白的脸,相夫光子实在不忍。 “晴尊?竟然自己醒了,不过依照佐银的吩咐,我还是要帮你把封印解除了才行。”左元队长这时候走进,立即激起光子眼中的涟漪。 “左元队长!奇斯尼他怎么样了?” “他伤得太重,虽然目前看来没有生命危险,但随时都有可能生变,还要继续观察,现在还处于重度昏迷之中。” “光子,回去看看他吧,他最惦念的人,就是你了。” 相夫光子含泪冲玉灵碧点头,起身,飞速离开了无尘居。 如果连左元队长都束手无策,相夫光子不知道,还拿什么希望去寄托这份渴求?守在奇斯尼的病床前,她专注的打量伤者苍白的面容,眉端微锁,双眸紧闭,好像再不想醒来看到这个世界一样。她忽而萌生恐惧,逝者已矣,难道要又一次眼睁睁看着生者从面前消逝吗? 怎么……这么软弱,这么没用,这么无能啊……这样的自己,究竟能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能给这里的伙伴、天下的人们带来什么? 相夫光子只记得,她带给他们负担和痛苦,在家庭战争喧嚣于世时,不明真相的人们议论纷纷,知晓内幕的同伴提心吊胆……而她,在爱和恨之中纠结煎熬,消极毁灭。 “光子,我们问你半天话了,你怎么不理我们啊……”芙菱委屈的撇嘴,晃晃她的胳膊,还是没反应,金发姑娘怒了,抬高声量在她耳边呐喊:“相夫光子!你的意志是玻璃做的吗!这么容易就碎的稀里哗啦了?” 这么一吼,红发倒是听得真切:“不止是意志,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引以为豪的能力,也是玻璃做的,我突然觉得,以往那个走在路上抬头挺胸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可悲……竟然从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伙伴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能这样无能为力……” “这样讲的话,我们所有上主都有责任啊!我们负责支援,却没能来得及阻止迦络对大家动手!你如果要怪……就连我们一起骂吧!因为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啊!”言罢,芙菱大哭着坐到地上,任谁拉都不起来。 凄厉的哭声,终于从某个角度,击破了她关闭的心门,起身,蹲下,把嚎啕大哭的人儿抱进怀中,忍住痛哭的冲动:“对不起,芙菱,我只是害怕……如果你们再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活下去,事实上,现在的我已经……” “那又怎么样!”芙菱一边抽泣一边喊话:“生死有命!就算明天死掉的是我,我也不希望你们难过啊!你们难过,就算我死了也会心不安的!你想让你的朋友死上加死吗!” 光子的眸缓缓睁大,仿佛遭当头棒喝一般瞬间清醒,是啊,芙菱说的没错,自怨自艾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而丝毫不会给己方带来益处,她何必做这样的赔钱生意?何必在原有的悲伤上浇注更多的痛楚? “谢谢你,芙菱,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抱着她一同起身,用力握了握这双落满泪水的手。 “啊!奇斯尼醒过来了!”芙菱隔着未干的泪雨看到床上一双开启的眼帘,失声大叫。 奇迹般的苏醒,相夫光子一时间怔在那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奇斯尼伸出手来,无声的唤她靠近。 氧气罩拿开,她听见属于他微弱的喘息:“是不是有人……替我做了全身检查……” 原来第一个担心的是这个,光子挣扎着点点头,很快强调:“不过你放心,是我替你检查的,别人没有插手。” “诶?是这样吗?”芙菱懵懂的歪歪头,望天状回想。 “我都知道的。”他轻声打断:“能替我把大家都叫过来吗,我有话想说……” 叫来的上主并不多,城主们归城做事,少主们奋斗在漫长的会议中,最后来的人屈指可数,却也足够站满整间病房了。不知为何,相夫光子竟暗自松了口气,就好像她预见到了……奇斯尼将要脱口的言论。 尽管在意料中,可真的将那难以启齿的秘密公布出来时,光子还是替他捏了把冷汗,同时钦佩不已,若是自己,大概……不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的吧? —— “奇斯尼”是相夫光子赐予的,而他真正的名字,叫做“massacre(玛瑟克)”,是正统的天之国白种人。他们家族使用原始动物无性繁殖的方式繁衍后代,每个人都是不阴不阳,不具备男女的性特征,是天生被神唾弃的一族,他们遭到无数的嘲笑,被这个世界排挤在不见天日的角落。 一千年前,光暗神交战,三古国消失过程中族里的人也风流云散,被放逐到术法界各个角落,死伤无数。在后来漫长的繁衍岁月中,渐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侥幸流落到繁华的地域,苟活下来,因自身异于常人的特征,玛瑟克遭到人们的捉弄,时常被扒光衣裳丢弃在嫌恶的诸多视线中,饱受□□。 他厌恶自己的同时,也最憎恨“不男不女”这几个字,他有女人的纤细,却没有女人的丰满,看起来就是个无阳刚之气的奶油小生,流浪过程中,除了被戏弄,偶尔也会有脑满肠肥的土财主把他抓去意图猥亵,可每次,他都咬破自己的舌尖,吐满口鲜血佯装死去,才逃过一劫。 —— “这就是我的全部,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事实,包括相夫光子。今天之所以讲出来,是因为……”他抬眸看着人群中那抹绯红,好像视野里独独存在她一人而已:“有人告诉我,别人怎么看我,和我毫无关系,我怎么活,也和别人毫无关系。一个人的性别不重要,一颗心承载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我以前不理解这些话,甚至恶言相向,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我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本以为会迎来虚假的安慰,强忍不发的鄙视,可一圈看下来,除了相夫光子眼底充盈的欣慰和满足,其余的诸人,全部都弯起嘴角真挚的微笑,第一个带头鼓掌的人高举双手,很快,这份热烈携着温暖洋溢在这间本是冰冷的病房里。 相夫光子来到他身旁,手搭上他不再发凉的肩膀,用力一按:“奇斯尼,我们约定了!我也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下次再遇到叛月首领那样子的人,也不会束手无策,强大到再碰上水无痕迦络,也能跟他抗衡!你要负责监督我!” “我也一样,光子。”海蓁子的出现无疑为这片欢悦加深了浓度:“比起你,那个男人才更应该是我的目标才对,毕竟出自同一家族,他又做了许多伤害我友人的事,我水无痕海蓁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肯定过……我要战斗,同一切伤害我们的人战斗!” “我们也一样!”强大的响应震破屋顶,带着喧天的气势涌上云霄。 奇斯尼勾动唇角,露出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微笑。 Chapter 0693 桃源一角的牌楼下,从容默默伫立遥望那抹朝阳里光华柔和的曙红色身影,白莲天池的彼端,唯一人在孤独的演练,试图找回曾经熟悉的感觉。 自从醒来,从容发现沙诺的话变少了,甚至神情麻木态度冷淡,他经常到凝光城僻静无人的地段,终日不归,看样子像是在为痊愈做康复运动,实际上,她知道,沙诺在拼力追寻“失去的东西”。 清雪眷顾这座繁华而孤寂的城,刺眼的白覆盖了天池的枯叶和绿水,玉砌般的盈透中渗漏令人发颤的冷意——像,他眼里迸发的乖戾寒光。 “方向识别力减弱了,果然……一直以来只是在依靠蓝狐么……”沙诺不甘的咬牙,握成拳的两手发出嘎吱嘎吱的碎响,背影在发抖,长久的站立让他身上盖满冰霜,温暖若曙光的红,也染上洗刷不净的冷色。 “喂,你在这里打算做一尊雪雕吗?”从容故作轻松的走过来吐槽,显得特别漫不经心:“早饭时间到了哦,不要妄想用喝西北风来充饥。” 沙诺没有说话,沉默的听从容絮叨了一会儿,缓慢地偏过脸来:“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哈?你在说什么啊。”从容两手往腰上一插,歪起头来盯住沙诺:“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我知道了,你是因为蓝狐的事对吧!” “什么活体指南针,在失去蓝狐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 “笨蛋!”从容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从前她只有被沙诺这个毒舌小子挖苦的份儿,不过眼下,她并不觉得开心:“你的蓝狐也好,我的人间道也罢,甚至是雪薇的银蝶、小婉的雷兽,这些力量再强,也终归不属于我们自己啊!失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你要是舍不得跟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的狐狸我还可以理解,如果你仅仅是因为力量没了,就自暴自弃,那我!看不起你!” 沙诺一怔,形同雕塑般定格在那儿任由从容喋喋不休的绕到自己跟前:“小婉少主以后没有雷兽了,我也没有什么血瞳啊异灵啊之类的,可我们还是要活着啊!你现在是闹哪样,因为一只臭狐狸就心灰意冷了?啧啧,这不是你风格啊!” “啰嗦……” “哈?” “你真啰嗦啊,跟个大妈似的。”沙诺抬起脸,曙红色的双眼不再失落无光。 “你说什么!敢对一个风华正茂的妙龄女子说这种话!太造孽了你!”从容来劲了,不依不饶的跟他吵嘴。 “从容……”他又背过身去,像在刻意掩饰嘴上弯起的弧度。 “啊?” “谢谢。” 被水无痕迦络重伤的十余名副使,经过日夜不歇的全力观察和抢救,已逐个回归至生命的轨道。相夫光子在得到副使全部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后,刻不容缓的把众上主、晴尊召集到护光城去,集合的最终地点,是圣母念柳的寝宫。 圣母宫,大家再熟悉不过,但是群聚而来还是头一遭,他们颇觉意外,不明白相夫光子究竟想干什么,直到看见圣母恭恭敬敬的请红发女子入内,端茶递水嘘寒问暖,言辞间竟是些亲近的机密内容,才恍然大悟。 “原来圣母早就是你的人了啊!光子,可真够能瞒的!” “笨蛋,早从光子把圣母领回来就该知道了吧。”也俊敲敲妹妹不大灵光的脑袋。 “那,找我们一起过来,究竟有什么重大事件?”木茉好奇不已的睁着两只亮晶晶的圆眼睛。 “圣母得到情报,雅因到宝绿岛找诸位队长,商讨大事。”光子面容严肃,口音是寻常可见的冷锐:“而这件大事,在我看来,是为针对我们天地盟而滋生的。” “等一下,光子……她的情报靠谱吗?”小婉困惑的指了指圣母,心有余悸的怀疑。 “她的情报或许不靠谱,可她的手下……潜伏在十三禁卫军里的那个男人却相当靠谱。”光子一脸自信和把握,渐渐缓和了众人面上僵硬的弧度。 “连你都这么说了……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不少人开始畅想,这人才济济的术法界,还有什么是被他们的认知错过的? “先不说这个,以后会告诉你们。当务之急,是怎么阻止雅因的阴谋!线报中说,她要求十三禁卫军再次派我们出战,这次跟格欧费茵岛那回一样,是主动执行歼灭叛月……甚至是天魔教的任务!”直切主题,光子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愤,声音里有不可掩饰的怒意。 “就是说,她想利用我们和黑暗组织的相杀,坐收渔利?”宁日潇一针见血。 “早从她跟寒苇裳母女相认开始,她的心就变了,尽管还是为了光之国,但排除异己这种方面做的丝毫不逊于相夫兰咏,相夫兰咏此刻倒是安静,暂且放在一边,但雅因和她那个女儿却快行动了!” 时至今日,相夫光子已能毫无顾虑的揭穿寒苇裳的一切假面具,她必须要让身边的人看清楚,那个险恶用心者的真面目。 “说起来……光子,你当时就已经发现了吧。”心思机敏如木茉,立时明白她话中含义。 “你是说云瞳的事?” “寒苇裳说迦络用术操纵了她和雅因前辈,但如果迦络用了云瞳,被操纵者怎么会意识空白呢?” “也有可能是……当时水无痕迦络用的只是一般的神智操纵术啊。”化羽往简单的方面猜想。 “嗯,这也不无可能,但当时刀刀直要念冰和光子的性命,还是看得我胆战心惊。”自那一次,木茉对这对母女隐约产生了莫名的……戒备。 海蓁子看着她们,湛蓝的瞳色焕出冰一样的精芒。 “对不起,各位,是我失算了。”宁日潇忽然道歉,面朝众人深深鞠躬:“我说迦络不可能跟叛月联手,才让大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落入陷阱,我的判断错误导致了严重的后果,对不起!” “宁日潇,快别这么说了,我们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谁都没想到他们会联手,况且当时你只是随口一提,真正造成悲剧的,是叛月那帮人。”一诺全力比划着手势,尽力安抚自责愧疚中难以自拔的宁日潇。 “是啊,宁日潇,不许你这么想,要说失误的话,也是我们全员的问题,不在于你个人。”风扬说出了全员的心里话。 “而且现在任何自责都无济于事,要想办法解决实际问题才行。”助贤难得肯在议论中插话表态,仅仅一句听似冰冷,却让宁日潇感到了另类的关怀。 ——我不会再失误了。 她这样对自己说。 “大家,我要去一趟宝绿岛,亲耳听听队长们怎么说。”玉灵碧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爆发,她的爆发方式是,以一己之力承受所有的狂风骤雨:“听着,不管结果是什么,大姐都会跟你们一起奋斗,如果一定要去做危险的事,那么大姐是唯一的那把刀!大姐……不会允许你们再去冒险了!” ——决不允许,再发生格欧费茵岛那样的事。 “碧姐,你的心意我们了解,但这不现实,队长们那边也不会允许的。”海蓁子道出不可忽略的问题:“况且,如同你不让我们冒险一样,我们也决不允许你去冒险,与其让你去,还不如我们一起承担!” “海蓁子说得对,碧姐,我们是不会让你离域去对付那些黑暗势力的,而眼下,你若真想和总队长他们联络,就用我的办法吧。” 光镜千影之术,直接与宝绿岛上的诸位队长连线,淡金色镜体凌空悬挂的一刹,整个室内被明耀的柔光占据,光子特地扩大了光镜的面积,照比先前能容纳更多的脸孔。就这样,晴尊、上主,与宝绿岛上的队长、雅因做面对面的详谈。 在看到雅因时,红发女上主故作惊讶的掩唇道:“雅因大人也在?真意外,您是去观光么?宝绿岛的风景确实不比凝光城差。” 雅因僵了一下,很快重整旗鼓:“既然你们找上来了,那我就直说了吧……我要你们,不,应该是十三禁卫军的诸位队长们命令你们,在接下来的任务里,务必将叛月和天魔教全部诛灭!包括浮生和天魔!” “您在开玩笑么?叛月虽然人员稀少,但也个个是盖世高手吧,至于天魔教,兵强马壮,人数众多,光凭我们几个是可以与之抗衡的么?”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之前给叛月的痛击远远不够!为了我们死去的同胞!为了不让他们连修罗道、天道都弄到手解封临界之门!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从根本上消灭他们!你们放心!我也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中!相夫光子!你别话里藏针!想针对我的话就直说!” 不知不觉,会面又变成了雅因和光子的舌战较量,晴尊沉吟半晌,敛着眉直言回绝:“不行,这事关重大,天魔教在世已久,从来没有哪个国家敢贸然进犯,甚至还有许多国家对他们大量占据据点的行为充耳不闻,这不是贪生怕死,是为了保护无辜的子民,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反而要用无辜者的尸骨去堆砌通往胜利的阶梯,我们宁可不要!” “晴尊,你要明白,现在不是要或不要的问题,是这些蟑螂必须铲除干净的问题,他们在世一天,说白了,无辜者的生命就等于是悬在刀刃上一天,难道你希望人们天天提心吊胆吗?或者等着叛月哪天真的齐集了全部的钥匙,把这个世界毁灭成一片废墟?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你的保护方法?” 对于夜原切的反问,晴尊一时无言。 “夜原队长,晴尊并没有拒绝,只是说要想个万全之策,对吧晴尊?总队长你看这样好不好,给他们一点时间,做出详细的作战计划,然后,就由天地盟带兵出域,全面剿杀天魔教!”唱完黑脸,雅因泰然自若扮回了白脸。 “可各位队长大人有没有想过,万一激怒了这些恐怖分子,他们来光域攻打怎么办?” “怕这怕那畏首畏尾,永远不可能有突破,总不能因为怕中毒而不去采蘑菇,该充饥的时候也需要勇气,和现在的情况很相像不是么?”夜原切俊俏的脸上挂满邪笑:“而且是你们的话,也一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吗?” “各位队长,雅因大人,宁日潇能提个意见吗?”宁日潇垂眸打断。 “你说。” “既然天魔教是全术法界的敌人,那么理所当然不该由我们国家一力承当,也就是说,这场全面战争,应该由各国联手组成联军共同对付才行。”淡紫明光在眸底熠熠生辉,充溢着智慧的色彩。 “也是呢,上次独独交给你们,结果一个叛月也没杀死,还弄得四分五裂,很久之后才死里逃生回国吧?啧,真是不想再丢人了。” 光子正要反驳夜原切的嘲讽,便被宁日潇适时扯住袖子:“请队长大人代为联络各个国家的君主,请他们出兵支援,届时,我们会选出作战大队长以及各个分队长。事关重大,想要斩草除根,就必须这么做。” “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很呢,气场也不弱。”圣颜沧雪微微一笑,在心里对宁日潇的评价高于从前。 狼月藏夜压低帽檐,优雅的音色辄便响起:“好啊,我是没意见,佐银,你认为呢?” 镜像中央的严肃面孔终于平和了些许,口吻依然冷清:“初雨,冰寒,你们即刻拟出向各国申请同盟军的信函,夜原,你派人随行,继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明白。” 被任命为技术开发部队队长、化云城城主兼司法府副长的督翼因职务多样,工作内容繁琐没有参与到上主的集会当中,自打加入天地盟,他无声无息的大放光彩,令人称绝的才华连十三禁卫军的诸位队长都赞叹不绝。也正因为这样,在他之下的副使官、执行者才倍感如履薄冰,并非他待人苛刻,而是过于精明的人,总于无形中释放一种叫人胆颤的压迫力。 如沁儿这样兢兢业业谨小慎微的副使,每次来汇报工作情况,话语间都不免颤抖。今早会议结束后,督翼第一次主动叫住她,让她在惶恐中听完了城主的交代。 “我暂时过不去,你帮我去做一下会议记录。” 她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是太慌张头脑一片空白,她想,她应该记得更清楚。 展翼宫里淡淡的芳香烃气味让人心神舒畅,沁儿压制住紧张的思绪,鼓励自己放开胆量,在绕过几个摆满实验物品的蓝色架子后,于书房的办公桌下找到了蹲坐在那里眼手不停的督翼。 自从毫不嫌弃的入住前城主海阁佑介呆过的寝宫,他就基本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得以足不出户的实验基地,大大小小的器皿,各型各色的药水,把浅蓝色调的宫殿布置得别具一格,不论是谁,想要在这些事物中找寻到那抹小小的孩童身影,都着实要费上一番功夫。 好在,沁儿是个有心的人,对他会蹲在哪个角落做实验一清二楚,很多次,在其他人找寻督翼无果时,都会拜托沁儿代为执行。 “那个……”沁儿总是欲言又止,尤其看到自家城主一丝不苟的专注在实验上,往往就在“此刻说”与“等会说”中徘徊不定。这次,明明鼓起的勇气在真正见到那张阴影里的稚嫩侧颜时,还是全数坍塌了:“督……督翼城主……属下……” 支吾了半天满头冒汗一脸难色的姑娘总算引起了督翼的注意,他稍微停下手里的动作,没有投来令沁儿发抖的目光:“回来了。” “嗯,宝绿岛的诸位队长要上主大人们集体出动,去剿灭叛月和天魔教,结果……” “知道了。”不等万分为难的女副使说完,督翼面容平静的插话:“下去休息吧,辛苦了。” 眼手不离实验器材,沁儿惊讶的望着他阴影里矮小的身姿,满腔震撼:“我还没说他就?……难道像木茉城主一样会读心术?” 正要回到殿旁自己的小宫阁时,一阵喧闹的笑声由远及近,芙菱少主别具一格清脆胜莺啼的嗓音立时驱散了展翼宫里的宁静和冷清。 “督翼!明早的会议你可不能缺席了哦!小婉一上午没看到你魂不守舍的!” “说什么呢!死丫头!”一同进入的小婉拧住芙菱的耳朵强迫她闭嘴,一边又正经八百的知会督翼:“是这样,碧姐让我来转述会议内容,虽然刚刚已经告诉沁儿了,不过……这丫头好像很紧张,不知说全了没有。” “事情我大概了解了,十三队长没有改变决定,执意让你们出域,并且,他们将会依照宁日潇少主的建议,给各国去函,要求他们出兵,共同抗敌。” “对,就是这样,明早的会议提前一小时召开,只有我们这些上主,届时广播会通知具体地点,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嗯,有劳了。” “客气!”小婉边用手堵芙菱的嘴边把人推出门去,展翼宫可算消停了。 沁儿还沉浸在督翼城主未卜先知带来的震惊中,一时忘记离开,傻愣愣的站在那,直至督翼停止试验,起身后晃晃发酸的双臂,并平和的问“你叫沁儿是吧”,她才如被一盆冷水浇醒,响亮答应。 “是的!督翼城主!” 她记得,督翼好像还真没问过自己的名字,一直都用“你”来代称。 “虽然现在说有点晚,不过,还是请多多指教。”他朝女副使温和一笑,不至于亲和、但平淡十足的脸上漾着浅浅的礼遇。 这份优雅令沁儿心折,那个自卑的自己,真的有资格做这样一个人的部下吗? 她想,她将会在接下来的工作生活中,慢慢领悟这一切。 展翼宫外,泽菊敛住灿烂的光华,却还是风芒四射,像不出深谷,就名噪四野的隐士。 Chapter 0694 雅因的呼吁,促使宁日潇提出向各国请示共同出兵灭敌的决议,理想的是,一周之内,他们得到了回应,各国均表示乐意出兵,并且派使者前来,将全部的作战制定权交给天地盟。宁日潇表示,要暗中执行,逐一击破,切不可大规模的爆发,一则引发民众不安,二则无法做到出其不意,就失去意义了。 因为不放心雅因,甚至是夜原切,相夫光子三令五申,让助贤务必派索骥等情报搜集专家潜入各国秘密查探,“使者”一事究竟是否属实,在得到多方面确认后,天地盟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助贤为慎重起见,还对使者的身份进行了跟踪确认,一切得以敲定是在各国派遣使者到临光域的第三天。 珊瑚堡防视听结界内,以宁日潇和督翼为首的天地盟上主展开对初战计划的制定会议,助贤率先表示,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叛月的据点虽然不及天魔教多,但个个庞大、结界力度彪悍,又分别安插在冰、水、花等国境内,眼下看来,一举捣毁倒是能挫伤天魔教的锐气,可不利的一面却是发生后,消息会很快覆盖,届时天魔教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据点也会做足防备,反过来讲,先铲除天魔教千数有余的据点,同样会给叛月一个警醒,做得再隐秘,也不可能滴水不漏。 两头堵的情势下,是不便做出任何判断与选择的,因为不管朝哪个方向,都会万劫不复。 “这么说来,我们首先就要找到引起混乱造成骚动的益处,因为是突袭,出奇制胜很关键。”也俊扶着下巴思忖道:“或者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找到所有的据点位置,各国同盟军约好时间,同时击溃,不给天魔教任何转圜和筹谋的机会。” “这谈何容易,我们上哪里去弄据点地图啊?”倩儿摇摇脑袋,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可以走其他的途径。”就在众人依照这个思路苦思冥想下去时,督翼和宁日潇竟异口同声。 “比如?” “远交近攻。”两人对视一眼,想法不谋而合。 “你们是说……”光子一脸恍悟,眼中精光直冒:“让天魔教和叛月来个窝里反?” “想让叛月和天魔教自相残杀的把握我没有。”宁日潇含笑表示:“不过让水无痕迦络和叛月的合作告吹,还是大有机会的。” “可我们都还不知道迦络和叛月联手的目的,怎么见缝插针啊。”小婉沮丧的一捂脸。 “那就要看……海蓁子少主的了。” 督翼意味深长看了蓝发少主一眼,后者当即领会——并未忘记,牢中还有个西婥呢。 为了效力也俊少主的少年臻土自从受到芙菱的鼓舞后,日以继夜的发愤图强着,为新一年的国府成员选考做足了准备,甚至偶尔会遗忘,自家的亲姐还在凝光城大牢里接受审讯。 心细如尘的海蓁子特地在亲审西婥前把臻土带进凝光城,臻土起先惴惴不安,直到目睹了轰动天下的第一皇城风采后,痴迷到无以复加,也忘记了进此的缘由。 “臻土,你的姐姐十分坚毅,不论我们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出水无痕迦络的事,在狱中,她倒是问起过你的情况,等会,可能就要麻烦你,帮我们问出她内心的秘密,什么都好,因为我们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 海蓁子谦恭有礼的请求态度让臻土受宠若惊,他连连点头答应,为了抑制心慌不断掏出手帕擦额角涌出的汗,跟随海蓁子等天地盟成员走入长长的地道,最终止步在关押西婥的牢房前。 门被打开,独留冰冷排列的金属栅横挡眼前,隔着竖条格子,可以看到西婥不改以往的坚韧脸孔,虽然沉默却更像在无声的反抗,咆哮着宁死不屈的决意。 “姐,你就把全部的事实招出来吧,爸妈临死前希望我们一辈子都能过安稳的生活,难道你忘了吗?跟着那个水无痕迦络有什么好?他是个大坏蛋,打伤了那么多副使大人,还抢别人身上的能力,简直无恶不作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付出全部啊!”臻土肝肠寸断的苦劝着,声色间尽是对亲人浪子回头的期许,以及对恶人行径满腔的痛愤。 “滚。”西婥冷冷一声,抬起犀利如割的双眼,隔着牢笼不知在瞪视门外的哪一位:“我不想再跟你们废话了,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背叛迦络大人的。” “你这个女人太不识好歹了!”小婉挤过来怒冲冲的吓唬她:“你再不招供,我们就把琅琊队长请回来,他可是出了名的酷刑使用者!你要是觉得你受得了!就继续嘴硬吧!不是吓唬你!已经有人死在这里了知道吗!” “哼,有种就来,别光在嘴上说,老娘又不是吓大的!”西婥瞪起眼珠逼视门外的一众,最后把焦距对准唯一的弟弟:“臻土,姐姐跟你说过,我想过的不是什么安稳的生活,我所向往的,是自己能有一场轰轰烈烈的人生,知道吗……是迦络大人让我看到了希望,那一天,他天神一样降临在我面前,告诉我会让我拥有世上最强悍的能力,会让作为普通人的我,一下子变成术法界第一高强的女术师……我已经厌倦了平淡无奇的生活,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得惊天动地!” “姐!” “所以都别再劝我了!”西婥挺起身,手脚上的镣铐随着移动发出碰撞的鸣响:“各位天地盟的大人,我明白你们也是责任在身,不得不逼问我所谓的事实,但是,请尊重我的决定,我不想背叛那个人,就如同你们此刻被抓了,也一样不会背叛晴尊的吧?以及……替我照看好这个让人操心的小子,我不在的时候,万事拜托了,虽然……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们什么。” “西婥,你的忠诚很让人钦佩,我们也能理解,但是你别忘了,有时候‘背叛’也是一种‘拯救’,迦络他多行不义,不止我们在追缉他,全术法界都不打算放过他,你真的认为……他的结局会好吗?如果你真的希望他好,就应该知道,让他回头是岸,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和解脱。” “哈哈哈哈……知道吗,我就是受不了这样的腔调,才打算告别以往的生活的,现实中,远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美好,你们或许身在福中,可还有很多人……和你们不一样,所以,思想是强加不了的,你们说什么都没用,我……绝不会告诉你们关于迦络大人的任何事!” 咬舌自尽往往发生在一瞬间,是最快捷的自我了断方式,可这微小果断的动作还是被天地盟发觉了,甚至来不及打开牢门助贤就已突破闯入,在西婥咬断舌根前被强行对视上海蓁子灿烂的金色眼瞳。 万般无奈下,为保西婥性命,也为了能让她说出有关迦络的全部,海蓁子再次动用禁忌——被碧姐反复强调禁止随意使出的瞳术。而效果是显著的,西婥在不久之后翕动着嘴唇道出了不为人知的“内幕”。 “跟随迦络大人后,他把我带到雷之国水无痕家族的遗址,对我说,他的真实身份是诸神团一员,是武神的觉——” 西婥目光呆滞神情木讷的阐述到此,话音戛然中断,很快,她两眼翻白,直直向后仰去。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臻土怀中的女人就已经咽了气,作为弟弟的少年当时懵住了,与现场滞留的压抑气氛死死的契合。 线索就此中断,在毫无防备的一瞬间。 零界宫里,氛围沉闷似不散的雾霾,阴云笼罩着他们的两眼,遮蔽住一切光辉。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光瞳?”西婥断气的一幕近在眼前,好像上一刻才发生,那么让海蓁子无所适从。 当时也在现场的宁日潇反复回忆西婥的语言,略略有所察觉:“光瞳本身是不具备致人死亡的可能的,这点我们都清楚,因为从水无痕迦络和海蓁子的使用后果就能得到验证,而当时西婥咬断自己的舌头,虽然没有完全,可还是伤到了性命,也或许……是她的身体没能坚持太久,才在更多的内幕出口前殒命的。” “她最后的那几个词让我很在意。”风扬一双剑眉锁紧,神色凝重的开口:“‘诸神团’、‘武神’、还有那未完整的‘觉’字……这些词我们都甚少听过,为什么她会知道?” “诸神团听起来像是个组织的名字,搞不好和天魔教一样,也许是新兴的也说不定?至于武神……我记得,好像在沧岚那里提到过,是杀了诗神自己又追悔自尽的那个?” “诸神……对了,你们记得吗,奇斯尼说过,一千年前光暗神交战,造就了三古国的消失,我觉得这或许是许多未解之谜的突破口。” “那就找他来问一下吧。”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曾经听一个同族的人提起的。”奇斯尼老实回答,面对众人的疑问显得有些茫然。 “你不是说你的族人都不在了吗?” “我也以为是,不过后来的岁月里,我遇到了那个人,虽然很短暂,但也能确定,她和我出自同一个家族。” “冒昧的问一下……您今年贵庚……”芙菱嘴角一抽,举手提问。 奇斯尼愣了一下,回过味来连忙纠正:“我……我是在几年前遇到她的,我现在十九岁了。” “好年轻啊,想我十九岁那会儿……”芙菱一脸自恋地做出陶醉状。 “也一样是个白痴。”兄长不负众望的见缝插针。 “我能问一下,你说的那个族人叫什么、是什么人吗?” 宁日潇的问题让气氛急转直下,奇斯尼迟疑了片刻,还是坦白说:“她叫云罗加图。” “云罗?!”惊声四起,掺杂着落月啼小婉没心没肺的大笑:“妈呀,原来姓云罗的不止风树一个啊哈哈哈!” “奇斯尼,并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到现在,你也没说自己究竟姓什么。”宁日潇的执著点定在了这。 她的敏锐让奇斯尼面露为难之色,最终叹了口气,坦然承认:“字母文应该拼作‘yonlo’,音译成方形文的话……是‘云罗’……” 时间连同周围的空气一并静止了,不多时就传出活跃者们让人喷饭的议论。 “云罗风树他是男人啊!经他这么一说怎么感觉怪怪的?”也俊的重心明显偏移。 “是不是男人我们都没注意过,下次洗澡的时候看一下。”千刺的重心也没正到哪儿去。 “你们够了。”宁日潇面色冷肃,中断他们没完没了的聒噪:“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奇斯尼,你的答案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谢谢你。” “没事。”奇斯尼摆摆头,淡色的眼瞳中目光明净。 “真让人意外,原来奇斯尼和云罗也是旧识呢!不过那个加图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风扬看似无意的一句玩笑问题,却让奇斯尼表情僵硬,结巴了半天没有吐出字节来。 “各位,你们继续探讨,我带奇斯尼去找一下云罗风树,马上回来。”光子利落的起身,不容分说径直走向珊瑚堡的出口,见奇斯尼还愣在原处不动,轻声提醒:“走吧,奇斯尼。” “嗯……嗯!”他竟然有些畏惧的滴下两颗汗,在伙伴们诧异不解的注目下随光子走出了城堡。 云罗风树正在来光堂和沙诺下棋,米荧从旁观局,时不时斟好温热的茶水来关照他们,直到相夫光子大步流星的跨入,带来了一股子凌厉味道,沉静的对弈才就此暂停。 “能出来一下吗,有事情问你。” 目标直指云罗风树,修罗少主从不拖泥带水一向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早已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上,米荧和沙诺由此知趣的退出门去,留给两人足够的空间沟通一切,如果……奇斯尼不算的话。 “怎么了?脸色这么沉重。” “今天奇斯尼也在这,风树,我不是来质问你的,只是希望你能诚实的回答我……云罗加图是谁?” 大概没想到问题会来的这么突然,云罗稍微错愕了一下,继而轻垂眼眸,平声道:“是我师父。” “你师父不是已经死了吗?”光子的意外不比风树少,思来想去,居然产生一瞬的心惊:“……奇斯尼,你是什么时候遇到她的?” “三年前的秋天,是最后一次遇到。”奇斯尼笃定的点头。 云罗光子同时一震,对视后纷纷睁圆眼瞳:“那她现在在哪?” “抱歉,我不知道。”奇斯尼沮丧的摆头,眼神有意无意的往云罗脸上瞄:“本来,我是能掌握她行踪的,可是最近再想找的时候,发现已经失去联络了。” “云罗,你的师父没有死,这件事……你有预想过吗?”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始终找不到她。” 光子陷入沉思,没多久就重整表情,郑重对他们二人说道:“风树,奇斯尼,我相信你们两个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欺骗我,所以,倘若得到云罗加图的消息,请务必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为什么你忽然间想要找到她呢?” “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当中,有一个至关重要,而云罗加图是唯一的线索,找到她,或许就能揭露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可惜眼下……还是来不及了。” “怎么说?”随着她流露到脸上的不安,云罗和奇斯尼也不约而同露出关切的神采。 “我必须在第一时间拿到于我们来说不可或缺的情报,不能借助外力的话,就只有靠我自己了!”勒紧袖口,让意志化作充沛的力量满溢胸中,红衣女子挺直肩背,松柏一般屹立不倒,英姿勃勃。 Chapter 0695 “光子?你说什么?” 某句话一出口,当即被大伙儿的意识自动屏蔽,甚至有人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光子微微一叹,复述道:“我头脑虽然没有督翼和宁日潇聪明,不过这或许是唯一的捷径了,我们都知道,事实上,逐一攻打据点的策略是艰难而漫长的,需要耗费大量兵力不说,连人力,安全等诸多方面也会受到影响,那么不如一劳永逸。” “你难道真的要……?” “是的……我要从浮生手里搞到天魔教和叛月的据点地图。” “诶?!可是……” “我不是在逞能,我自己也清楚和他的实力差距。”她恨恨的握拳,心有不甘:“那时候,我就在他的面前,却连一根头发都伤不到他,寻大人说他没有弱点,但我不这么认为……或许,我,就是他的弱点。” “光子……” “我要被他抓住,逼迫他对付天魔,他一定和队长们一样,畏惧我这个‘修罗道’会丧命,而且万一死去,他的门也解封不成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敢让我有事,那我或许就能趁这个机会逼他说出所有天魔教和叛月的秘密,甚至……找机会杀了他。” “你不是说要他对付天魔吗?” “那只是欺骗他的借口,他如果真的有抗衡天魔的能力,会屈居之下吗?”光子算好了每一步,在心里反复模拟即将与叛月首领展开的对峙。 “不论如何,这也太冒险了,浮生不是队长,叛月也不是十三禁卫军,会听你的威胁才怪!”小婉举起双手反对,恨不得把脚也抬上来:“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了,可不允许你去冒险!” “这是个冒险的蠢方法。”听到这里的督翼眉眼不抬,淡然开口:“却也未必不是一个大胆的良策。” “督翼?光子脑抽你也脑抽啊!”小婉难以相信的挥拳炸毛。 “没有办法了不是吗!队长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况且雅因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黑暗组织这帮人早该铲除了,从前我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价值’时,什么都做不了,现在知道了,如果我能制约临界之门解封的企图者们,那就让我去做吧!最坏的结果,杀不了浮生,也可以从他嘴里套出些东西,总比什么都不做、直接去攻击各部打草惊蛇让他们做足防备要好!你们别再阻拦我了!我已经想到,接近完美的方式了!” “可叛月老大行踪诡秘,你要怎么知道他的所在啊?” “上次朝他挥拳,虽然没有击伤他,但切切实实是打中了,你以为……我只是在拳力里施加了单纯的攻击能量吗?”光子眼睑一扬,早在运筹帷幄之中:“我们手里的空间跳跃装置不多,但用一次也绰绰有余,我现在就用术确定浮生的方位,你们在我赶回来之前,尽量不要告诉碧姐我的去向。” “那你小心点。” 千万担心的话语,最终也只能汇成一句,在这里,始终有人等待她的归期。 细雨蒙蒙,落地成霜,花之国迎来了百年难遇的寒冬,到处粉雕玉琢,银装素裹,来自北方冻土的寒流浇灭了一贯的火热,连出入的行人都减少了近半数,冷风呼啸,几乎能把体格娇小的她带走,全身裹在素白的羽缎斗篷里,每走一步都在积雨的地面落下浅浅的足迹。 相夫光子确定的方位,就在花之国边界崇山峻岭以下的小村庄内,浮生大概偶尔会乔装出行,到人群熙攘的俗世中去,但是他的停留不会很长久,只消一会儿,就会像从凡尘中消失那样来去无踪。 转眼暮色苍茫,跟踪浮生也有了大半日的时间,相夫光子发现,他果然在月上梢头之前回到了平时的藏匿地点——山中的某处洞穴。月形轻斩翻转在手,浮生才刚刚抵达黑暗的入口,白色斗篷便变作一道光线,转瞬而至。 兜帽落下,初溢的月光打在她雪白的脸上,妖娆的发丝披散肩头,随着雨后的晚风扬扬落落,美若天人。她就坐在洞口前,一丝一毫都不能移动,停留在颈上的金属触感冰凉刺骨,随时都可能迎接她鲜红的温热,就像她与众不同的发色一般,艳烈灼目。 浮生站在她后面,双目轻阖,神容沉静,月盘洒下的银辉映明他刚刚及颈的黑发,俊雅的面貌,还有清瘦的身姿。男人沉寂了片刻,主动打破僵冷的局面,他清脆空灵的声音宛似青涩年华的少年,与他已逾三十的岁数略略不符,甚至让相夫光子觉得,这个声音与叛月里那沧桑老成的男性声线,绝非一人所有:“竟然主动跑回来送死,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本来纹丝不动的相夫光子忽然嘴角一挑,勾出个妩媚但冰冷的弧度,微微转动脖颈,让锋利的金属刃部贴着细嫩的皮肤划过,浮生一滞,本能的缩手收刀,没有感情的墨色眼睛倒映着女子明丽的容颜。 细细的红线遗留在她颈下,微弱的疼痛让她倍感兴奋,几乎是笑容狰狞的对着浮生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如果我死了,你的临界之门解封大计就功亏一篑了吧?” “这点,你应该早有验证才对。”冷漠的回应,麻木的表情,却全然没有那日散发的悚然杀气。 在对方先行动手秒掉自己之前,光子抢先一步作出声明:“不要急于扣下我,打昏我,那样你绝对会后悔的……虽然是晚上了,不过也难免被人看到,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年轻女子安之若素式的自投罗网,令叛月首领灰暗了脸色,然很快,他又扬起似有若无的浅笑,十分绅士的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轻缓的脚步在静寂的洞穴里回荡,在尽头燃着一缕明光的位置,慢慢停住。 光子环望四周,心下暗喜,运气不错,据点里只有惠茵檀一个人,此时正因浮生领了“心甘情愿”来这儿的自己表现得瞠目结舌。 以寻常人的思维,都断不会相信“自投罗网送上性命”这样荒谬的事,何况是身经百战的术法界顶级能人?浮生重申了一遍,让相夫光子速速招出来此的目的。 “来这里之前,我服了毒。”光子理了理被兜帽压乱的头发,闲话家常般用着不符情景的语气:“二十四小时之后,已经失去抗毒能力的我就会毒发身亡,如果你不在这段期间满足我的要求,就没有人会给我送解药,你所期盼的修罗道就会死,除非你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解封成功。” “你这家伙……”浮生愠怒,显然被抓住了把柄,却又不甘受制于人,他亲自上前,伸手试探光子的颈部血管,眼色一暗后沉沉出声:“真能对自己下狠手啊,这毒比千水云紫的繁元、无真更剧烈,如果到时候不服用解药,你就会化成一滩血水。” “很内行呢,boss先生,值得称赞。”指尖拂过伤口,以舌舔舐那耀眼的红珠:“自己的毒,自己再清楚不过,我是快没命好活了,就怕先生你不高兴呢。” “可恶的丫头。”惠茵檀愤怒的敛眉,周围气压随着她情绪的转化急剧降低。 相夫光子以为还要再磨蹭一会儿,不料浮生如此轻易的妥协了:“你想让我怎么做。” 惠茵檀低冷的阻止声,浮生居高临下淡漠的俯视,无不冲击相夫光子陷于黑暗中的感官,这里连空气都是充满毁灭的腐朽味,多呆上一秒,都会觉得血肉在魔鬼的手爪里翻来覆去、任其宰割。即便是她,所谓的表象镇定,也不过是刻意的武装和掩盖。实际上,她的手心早已蓄满汗水。 即使真正畏惧的不是死亡,在叛月面前,身体还是给出了本能的反应。 “我要你……把天魔教的据点地图给我,并且,杀掉新任十魔。” 旧时十魔已经凋零殆尽,然而新任十魔,完全承接了前辈们的名号——“战魔,财魔,赌魔,血魔,食魔,幻魔,色魔,戏魔,毒魔,酒魔”。 俯视演变成充满压迫的睥睨,随时可能化作现实的杀机如无形的绳索将相夫光子的四肢捆缚,她居然在那一霎无法自主的活动,如一只无力待宰的绵羊,在黑暗的洪流里起落沉浮,挣扎着想要呼吸到赖以生存的氧气。 沉闷的窒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毒素在体内尚且能安分守己,不屈的魂灵却开始肆虐躁动,几度驱使着她动手突袭眼前的敌人。 “可笑至极。”半晌后,浮生转怒为平,用着陈述的口气讲话:“想开启临界之门的不止我一个,你直接去跟天魔申请不就行了。” “不一样,我就是要你一个人单干,记住哦,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否则……你就只好愤恨的把我碎尸万段了,当然……这是毒发身亡以后才能做到的事。”看着他变来变去的神色,相夫光子眼中竟泛起一股扭曲的得意。 “真是恶劣,居然用自己的命去威胁别人。”惠茵檀不假辞色的表示反感:“对一个元术师来说,简直太可笑了。” “过奖,谁让修罗道是你们需要的呢?”光子不愠不火,嘴角翘得很高。 “浮生,别听她的,你这样做,会激怒天魔的。” “檀,把据点地图给她。”浮生话音极轻,与他清逸决然的气质相搭,洗净了往日里予人的阴沉印象。 惠茵檀很是不愿,可还是默默遵照了浮生的指示,将随身携带的重要牛皮卷轴滑出袖口,丢到相夫光子面前。 “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浮生背过身,衣袍上的银月在昏暗的光线里隐隐生辉,他加重语气,却把音量降得更低,宛如到了千年不见阳光的冰渊之底,冷彻人的心肺:“但我会完成你说的事,同时提醒你,倘若影响到我解封临界之门,就做好被我毁灭家园的准备吧!” “我也提醒你!不许动光之国一分一毫!否则……” “呵。”浮生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不屑争辩的撂下句行前之言:“垂死挣扎只适用于弱者。” 光子心神一凛,明明占了上风,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胜利感,反倒隐约在心底的某个位置升起了名为不安的情绪。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他会答应你?就仅仅因为你是修罗道?”浮生走后,惠茵檀纯美的音色静响在黑暗当中,清冷却并非无情。 “不止,直觉也告诉我,他和天魔之间的关系未必如表面那么融洽,以及……据以往的观察,他对临界之门和双十钥匙的用心,比天魔足多了。” “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天魔教的人数次与我们交锋,可从来没有哪一个嚷嚷着或是动手目标直奔双十钥匙,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呵,丫头,你太小看浮生了。”那冷寂的女声居然发出一阵怪笑。 “我可不敢这么想。”光子半睁两眼,一副“饶了我吧”的无奈表情。 “你以为……他若真的不想给你,你能拿得到么?不论是这据点地图……还是他现在去取的‘十魔’性命……” 光子刚萌生出对浮生果决干脆的钦佩,就被惠茵檀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重新打回困顿漩涡。直至她顺利回到光域,这种糟糕的感觉依然没有消退。 “出师顺利哦!光子!” 敌方各个据点的位置掌握在手,连十魔的威胁也即将解除,可芙菱略觉不满,搂住光子的肩膀念叨:“早知道浮生这么容易妥协,干脆让他多干掉几个自己人好了!最好把叛月的也干掉!” “长点脑子行不行。”也俊握拳敲了敲自个儿的眉心,一脸头疼的奚落:“当时光子并没有浮生会答应的把握,提出十魔这一级别的已经很勉强了,再说,浮生怎么可能干掉帮自己解封的那帮人?” 芙菱不服气的冲哥哥吐舌扮鬼脸,夺过牛皮卷轴把地图打开来看,弯下腰问地上的小矮个:“督翼!现在要更改作战计划吗!” “说对了,作战方案的确需要重新设计,有了这个,比此前容易太多了。”督翼举手接过重量不轻的卷轴地图,满脸跟外貌不符的稳重。 计划半途生变,从“内部离间”变成了“各国就地铲除本土天魔教中小型据点”,待天魔教诸多据点逐一消灭后,再对大规模如叛月三大密地、天魔教分部、总部进行奇袭,因为会打草惊蛇,所以具体进攻时间督翼尚未给出,至于最后的“诛杀黑暗组织上层人员”的计划,目前仍在制定中。 一切,都需要按步就班,那些黑暗组织的人常年在鱼龙混杂的地界里摸爬滚打,严格来讲是绝不会比他们这些年轻上主稚嫩无邪的,想要一举摆平,除了武力和智慧,时运,也相当重要。 “使者们还在宾客楼等候,赶快去拿给他们吧。” “他们会按照上面说的去做吗?” “如果是单一的国家,或许不会,但如果全部都来参与,他们也就能放心大胆的干了吧,毕竟,这是一呼百应的大作战,没有点勇气,是没办法在术法界立威的。” 具体的作战指示书分别交给各国使者,请他们回去转呈国主大人,并依照上面所说在固定 的时间和准确的地点,同时对天魔教千数据点进行击溃,由于事件很隐秘,除了天地盟晴尊、 上主和到访使者外,尚未在国府会议中显露毫厘,天地盟相信,各国齐心,必能叫天魔教士气 大跌,到那个时候,再强的组织也会一下子坍塌,土崩瓦解到再难恢复。 Chapter 0696 距离各国响应已过了一个月,新年伊始,情报部队便传来天魔教十魔已被尽数“暗杀”的 消息,为之雀跃之际,参与此次同盟作战的六大强国,冰、花、雪等与光域来往频繁的国家也将派遣的部队按照天地盟所示一一筹备就绪,整装待发,只等光域的据点地图一到,立即在本土搜索执行。 话分两头,兑现了承诺的叛月首领在术法界暗潮汹涌时,只身回到修罗道曾“自投罗网” 的据点,跟随在侧的女人满腹疑惑并未解开,幽深的冷洞里,静静回响她发问的声音。 “你就这么放那个丫头走了,我总觉得不妥,让她在外面,倒不如我们亲自盯着她。” “我讨厌被人威胁,可她是例外,修罗道不能死,至少在解封之前必须让她活着,硬来的话只会适得其反。”浮生敛下眼平声说道。 “那天魔那边,你预备怎么办?”惠茵檀不安的拧紧长过手腕的袖口,对那个人的畏惧溢于言表。 果然,换得浮生难言的沉寂。 “而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真的据点地图交给她呢?我知道你对天魔的心思,可这样做,太招摇了,你还杀了十魔,等于是在跟天魔叫嚣,他一向提防你,我不能想象……” “不要畏惧,檀,我们经历的世事已经不少了,如果还畏惧死亡的话,不是太可悲了么?” “我明白……可我担心你会出事……”双手交叠放于胸前,惠茵檀欲言又止,望着浮生的目光充满深情。 “说老实话,我很意外。”寡淡的声线里浮现出不多见的兴奋:“他们竟然有勇气这么做,真让我刮目相看。” 年轻嘴角勾出的清浅弧度,像是在笑,亦像是一个瞬间的情绪表达,因为很快,他的神色复原成以往近乎麻木的状态。 “马上就该开始了吧……光之国对各个据点的击破。”说不上期待,但也完全没有紧张的平缓表述从女人嘴里宁谧流出。 “不止是光之国,怨恨叛月和天魔教的人数不胜数,不过一直以来都因缺乏勇气而刻意忽视,这次不一样……光之国,是不会孤军奋战的。”黑暗中的双眼精光爆射:“很快,就会展开一场大战了。” 惠茵檀忧惧的神采转瞬卸下,取而代之的是寒气迫人的警惕,就在那么一眨眼的时间内,洞中现出的黑色涡流里钻出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五官在阴影的笼盖下模糊不清,但声音美妙动听,她开门见山,直言了当,不具情感的语气彷如会讲话的傀儡一般:“浮生,天魔大人叫你去一趟。” “浮生!” “没事的,檀,为了临界之门,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最后那抹无悔的笑,在惠茵檀眼睁睁的注视下,消失在旋转的涡流里。 此时此刻,花国军务府前,主将阿言的战队已全部集结完毕,阿空不满的表示完全没理由听从光域的指挥,这只会让他们的颜面掉价,影照却不以为然,说这是必要的联合取胜之计,两人就此问题展开激烈探讨,一个狂烈如火,一个冷静似冰,对撞在一起宛如蓝水红焰相容不能。 “你们别吵了,阿言马上就要来了。”河木介不得不提醒他们注意周遭。 忍清这时候笑幽幽的开口,所思问题永远比别人先一步:“我倒是很好奇,天地盟是怎么拿到据点地图的,那么关键的玩意儿,必然会放在地位崇高的人手里,难道……天魔教也出了内贼?” “有没有内贼我不知道,只是再废话下去,阿言就要砍人了。”从头到脚都素白如雪的女子也有一副雪般冰凉的嗓子,她遥遥一指,只见阿言正面色阴暗的朝此地走来。 阿空识趣的闭嘴,影照更是不可能和激烈的小子纠缠下去,一队人马瞬间排好,现场立时静得跟荒无人迹的黄沙大漠一样。 身披长风衣的男人停步在队伍前方,冷冽低沉的嗓音透着浑厚豪迈的气概,比之从前更显成熟,与弗瑞森国主予人的感觉颇有几分相似,只是,他还太年轻,沉稳里总少了一丝丝的沧桑老成:“人都到齐了吧。” “是的。” “阿言,光之国的地图到了吗?” 阿言面无表情,把地图的复制版抛给笑眯眯的忍清后高声下令:“众小分队!依照此前的指示立即出发赶赴各个目的地!一举捣毁天魔教老巢!” “是!” “此行的任务不能有分毫错漏!全术法界都在看着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明白!” 与此同时,北方国度冰域的雪澈皇城外,细碎的哭声断断续续,扰得冱英礼弥月啼笑皆非,她一身冰蓝素装,外披衣甲,显然是此行的重要领军人之一,安抚部下也是上级的本职工作,随手掏出纸巾递给痛哭流涕的阿瑟,无奈道:“别哭了,带着眼泪上战场可不是男子汉该有的行为哦。” “就是说啊。”罗非什勒无语的耷拉着双眼,紧握银枪的力度都快被阿瑟耗没了:“只是在本土征战,你哭什么啊。” “对不起……我……我太兴奋了呜呜呜呜!” “你这哪里算是兴奋啊小子!”怀中抱剑却被排除在此行以外的冱英礼歌帝适时提点后辈一句:“开心的时候应该仰天大笑,再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才对!” “……还真是豪迈的诠释。”弥月公主扶额,周遭的火热气氛差点让她忘记这里是四季如冬的寒冷地带。 最近因努力奋进而被提拔为术师部队四级作战团小队长的阿瑟一听说自己苦练了一身的本事有了用武之地,就开始没日没夜的痛哭,因为他发泄喜悦的方式实在异于常人,作为直属上级的罗非什勒只好在开战前把人领到冱英礼王族们面前,让他们帮忙劝劝,免得把这不太和谐的声音带上战场。 喧哗未尽,前国主冱英礼西醇与现任国主冱英礼云迟、国后云琢缓步走来,象征冰域王族的华美衣装把他们衬托的很是打眼,尤其是年轻登对的国主国后,不但样貌匹配,传闻说在日常生活里他们也如寻常夫妻那样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西醇国主看了看恩爱的儿子儿媳,又瞧了瞧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不由幸福感倍增,大笑数声:“哈哈哈哈!今天是我冰域剿灭黑暗势力的大日子!我是很有信心的!尤其对我的宝贝女儿!弥月!加油哦!” “放心吧老爸!你女儿我也不是吃素的!”弥月用拇指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那叫一个成竹在胸,诙谐的答复和平民式的称谓逗得众人也跟着西醇歌帝他们哄笑连连。 “那什么时候嫁到光之国去啊?”西醇趁热打铁,更像一个满脑子八卦的搞怪老爹。 “说什么呢!”弥月当即涨红了脸朝父王大吼,羞得无地自容。 云琢在一旁忍不住抿着嘴巴笑,悄声跟丈夫嘀咕了几句后,眉间泛喜的问弥月:“说真的呢,弥月妹妹,等你凯旋,就把终身大事办了好不好?” “王嫂怎么连你都……真是的!”弥月匆忙跳上马背,扬鞭就要启程,脸颊绯红犹如熟透的苹果。 国府老臣冱英礼梭巡挥手示意全军,坐稳战马准备出发,冰之国王族护卫队也派出如掣野、波尔世捷、荷仑等能力优异的元术师参与行动,此前光之国对击破目标严加控制秘不示人,与其他国家一样,冰域直到今天才拿到具体的攻略地形图,深谙用兵之道的国主云迟仅用半小时就做出了最合理的调遣和安排,被歌帝称赞为“军神”。 然而,并不是所有被号召的同盟军都蓄势待发,屹立于术法界偏东南方荒芜地域里历史短暂的小国天蚕,在其他各国大举进攻天魔教根据地的伊始,还没有任何动作,为此忧心难安的国臣们齐聚皇城议政殿,共同进言给就任不过两个半月的新国主。 新国主年岁与晴尊相仿,是金蚕公主的侄女,这个国家唯一未婚的王室女眷,因为天蚕国人数稀少,王室成员又不足半百,因此她在金蚕公主兄长千尚国主患病离世后被金蚕推举为新任君王,她血统高贵,即便没有管理的经验,也是掌握王权的不二人选。 端坐在王座上的她,利用硬料支撑起来的衣袍,完美掩盖了本身体格的干瘦,肤色偏黑,五官平淡无奇,甚至因为近视不得不架起一副粗框的眼镜,厚重的镜片把她本就窄小的脸盘衬托的更加夸张,她也很有自知之明,从不在皮肤上做过多的修饰。 “国主大人!”殿下一名年轻的女武官发起言来慷慨激昂:“各国都已经出兵在域内剿灭黑暗据点了!为什么我们迟迟没有动静呢?我们也是受邀的同盟之一!于公于私都应该响应光域的这次号召啊!” “没那个必要。”国主由熙板着脸孔,独独把视线投给另一对男女:“阿樊,小由奈,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没什么事的话就散了吧,今天的国府会议到此为止,我累了。” “国主大人!”叫得最响的这名女子年纪在国主之上,与那对男女所差不多,她十分执着,面对国主的冷待丝毫不肯松懈自我的坚持:“您也知道天魔教占据了我们多少地方!天蚕国本就领土有限,现在民众们又不敢靠近那些据点,担心有生命危险,可这是我们的国家啊!日日不得安宁真的是统治者应该带给人们的东西吗?以往我们势单力孤也就忍了,可现在等于是有了外援!我们不趁此机会歼灭他们的话!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国主大人!您真的不打算改变这一切吗!” “不打算,没必要。”由熙冷冷的睨视不断进谏的绮珍,背过身去再也没有转过来。 绮珍还要说什么,被音容华美的八柰子出声打断:“国主大人的命令高于一切,要懂得适可而止啊,绮珍小姐。” “桃屋八柰子!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到底跟国主大人说了些什么!” “搞清楚。”青樊悠悠迈着步,不冷不热的瞪了绮珍几眼:“现在的国主叫由熙,不是力排众议提拔你到今天这个地位的千尚,一朝君主一朝臣的道理你没学过吗?” 绮珍不忿的盯了他们一会儿,气冲冲的拂袖离去。回到家,把随身携带的武器用力一丢,砸得桌子颤悠了几下,惹来妹妹不满的抱怨。 “你以为家里有很多钱吗,桌子破了没钱买新的,你又不肯去收下属送你的钱……”接到姐姐犀利的白眼,长相有七分神似、岁数却小上许多的妹妹芜华立刻闭嘴,她坐到桌旁一张快要散架的木椅上,唉声叹气:“房顶又漏雨了,已经不知堵了多少次,麦秸都快用没了,这墙,一到下雨天,外面湿漉漉里面也跟着掉皮,还有这地……” “唉!”绮珍抬手揉了揉酸疼的额角,疲倦的说:“马上就领工资了,到时候找个好点的工匠,把屋子好好修修。” “可是钱都用来修房子,我们吃什么呢?”芜华伸手点了点破旧家具中那一口漆黑的大缸:“里面的米只够我们吃两顿的,这样下去,我们会活活饿死的!姐姐!你可是天蚕国的高级将领啊!为什么我们要过这样的日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管是挨饿,还是芜华的埋怨。 “对不起,华华,是姐姐太没用了。” “不是你太没用!是你太执拗了!那么多人拼命巴结你给你送钱!你为什么不收呢!” “这种事没得商量!我绝不会做为人不齿的狗官!哪怕穷死饿死!” “可我们现在真的快饿死了!”华华抽泣着大吼,看了眼地脚杵着的破雨伞,把冲入雨中的念头生生憋了回去……如果生病,就更惨了,她们家是绝对拿不出钱来买药的。 “天蚕国虽然不大,人也不多,但实在太贫瘠了,常年只依靠出口蚕丝和奶蜜果脯作为国家主要经济来源,上缴给王室的就足足占了大半,百姓们要吃穿生活,遇到粮食收成差的年份还要加倍上交……如今在我看来,能够踏进那镶金的皇城,已经算是奢侈的‘享受’了。” 绮珍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沉痛而悲伤,芜华完全看不出她哪里觉得享受,姐妹两个自小相依为命,因为姐姐才高八斗,所以很容易就被前国主提拔为国府高级干将,前国主在世时还懂得勤俭节约,可自从数月前由熙继位,不但百姓的生活负担加重了,更由于姐姐的一次进谏被新国主所不满,克扣了多半的薪水,并撂下一句“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滚蛋”的逐令,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完成富强天蚕的理想,绮珍没有在这里终止前进的脚步,可每一次进言,她也只是加剧由熙国主对她的厌恶而已。 “姐,要我说,你就离开天蚕国吧!辞职别做了!我们去投奔光域!听说那里十分富饶,家家有地户户有粮,国府也懂得倾听百姓的声音!开明得很呢!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另一条路?而非要在这里受苦呢?国主容不下你不是吗?” “我知道光之国很好,可是,我是天蚕国土生土长的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我的灵魂都不会离开这片土地,华华,你也一样,不要因为一时的贫穷而放弃终生的梦想,我相信……只要国主肯听我的奉劝,天蚕国一定会迎来光之国那样的明天!” 会有那样的明天吗……芜华看着姐姐充满信心和期待的发亮双眼,又望了望残破窗棂外乌云漫卷的天空,痛苦的垂下了眸。 Chapter 0697 响应号召的各国同盟军联合扫荡术法界各地,逐一击破黑暗势力的据点,引起极大轰动,冰衣武士队、五神教等民众自发组建的武装团队也纷纷出动援军在地图上没有标示的荒芜地界掘地三尺。短短一周时间,便捣毁天魔教据点八百六十一个,其中包含叛月的就有不下三十处。 初战告捷,很快,迎来狂攻计划的第二波。 依照计划的第二个步骤,在本土搜索完毕的光域上主组成“上主军”出离境外,对叛月的三大据点、天魔教五处分部进行奇袭,时间是为最后一个天魔教小据点被剿灭的第四天。 除个别不擅武力的上主需留守境内,其余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天地盟首领几乎倾巢而出,晴尊为控制大局只有随负伤的副使们一同放弃参与。合计本次出域伐敌的上主共有十六人,他们两两组成一队,分别到八个地点进行突袭。叛月的三大据地分别为冰之国黑树林畔常驻点、花之国虚境城暗临界之门安放处、水之国觅龙渊会议据点;天魔教的五大分部则依次是花之国红妆城第三战神冰影军团分部、月之国三途峡第一战神鬼冥军分部、雷之国浅潭江第二战神秘密分部、风之国川上谷十魔分部、火之国阿魄山会议分部。 每支队伍都事先对下手攻略对象的地势做了详细了解,来之前十三队长发出号令,禁止动员大批光国术师军前往,以免在域内发生祸端时远水浇不灭近火,所以他们只带了不足百人的作战术师,按照夜原切给出的提示,天地盟域外上主军将在抵达前,通过随军的使者联络就近的外域援军,同仇敌忾。督翼做出假设,万一上主军和救援部队都抵御不了黑暗势力的强大时该怎么办,奇陌佐银亲口允诺,会在他们抵达后派出实力精锐的十三禁卫军剿敌支援团。 督翼的“申请”为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儿,有了精英支援的保障,他们战斗起来,将更无后顾之忧。 出行当日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空气中的能见度清晰良好,暖金的光华涓涓流泻,把断枝残干的疏影投放到无垠空旷的雪海上,偶有冬鸟长啼,水声弥漫,天河碧蓝冰冷的水,就像是流动中的玻璃。沿着河岸步调整齐的行走,他们将在不久离开国都城,继而各自分道,朝既定的方向行去。 崭新的正装,完美的穿着在这些骁勇善战的年轻战士身上。男性依然是挺拔贴身的黑色长风衣,铜质排扣从绣有银线海浪的领端笔直扣到底边往上,底边和袖口的手工花纹与衣领同款,胸甲穿在里身,完全贴合不具任何缺憾的身材比例;女性们的新装俨然加厚,上衣和窄腿长裤面料一致,带有深色暗花的硬挺质地,同样是构成春夏秋三季正装的主要面料。光泽柔软的貂绒条从一圈圆领开始,以双股形式分别连接上衣门襟和前后肩缝,由门襟延伸到上衣底边,再往两侧的前后摆缝平行向上,直至腋下省终结;前后肩缝平行垂泄通过衣袖一直衔接到袖口,整体感官圆润饱满,无形中抹去了气质上的尖锐,却分毫不改飒爽的英姿。原本笨拙的感应器如今换成了夹在衣衬里的芯片,更好的掩饰了他们卓著的身份。 出了国都,相夫光子与荆棘率人朝冰域的方向进发,一袭暗红近黑的紧身套装让她看上去英气逼人,深色的领口貂绒衬得满头红丝如迎风招展的火焰,她伸手拂开挡在额前的头发,发觉碍事后抽出艳红的发圈低低绑了条辫子出来。 随行在后的还有云罗风树、雅因和乔装打扮一番还是被光子认出的寒苇裳,此刻,母女两个正眼里藏针的从后方偷瞄走在最前与荆棘城主并列的红发女上主,她们踊跃的要求参与,并执意归到相夫光子旗下,在经过了一番折腾后,总算如愿以偿。 相夫光子无暇去思考她们诡谲的心思,离开国境就与同行者们跃上快马,以超人的速度赶赴到冰之国黑树林一带。黑树林坐落在地狱峡谷一侧的峰顶,是比噬血森林还要恐怖的存在,谷底林中所生长的植物无不剧毒无比,整片树林都黑压压宛如经年不散的乌鸦群,与地狱峡谷蒸腾的红色气体辉映出鲜血与死亡的恐怖美感。这里不但是叛月的常驻据点,更是天魔教首领与他的近侍魔姬藏身的组织总部,毫不夸张的说,此小队的目标,是八个据点中最危险的一个。 展开地图,在与黑树林有千米之距的地点停步,相夫光子用手指一一划过纸上的红点与黑线,重申道:“叛月的据点在五千米之外,与我们现在所处的方位中间隔了一座黑树林,待会行动的时候我们需要精准的袭击,不能浪费一点时间,因为天魔教的总部在地狱峡谷深处的‘防毒结界’里,如果我们引起的骚动过大,怕是会引来魔姬等人。” “引来魔姬还好说吧?万一引来天魔可就不妙了,还有,相夫光子,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领我们从另一边上来?偏偏让我们进入黑树林,这不是让大家陷入危境吗?你怎么想的啊?”雅因不满的当众指出她所认为的相夫光子的“疏漏”,完全不给对方留颜面,口吻如往常那样训示后辈一般。 红唇噙着笑意,似料到她会刁难自己,相夫光子未改一贯的优雅:“黑树林后面固然是我们要进攻的区域,但想要登上这峰顶,就必须攀爬长满毒物的陡峭崖壁,我是无所谓,就怕雅因大人和寒苇裳小姐受不了呢。” “呵呵。”寒苇裳缩着脖子冷笑,这里的气候让她很不适应,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过黑树林,怕是更不适应吧?” “少废话了。”荆棘没有针对性的冷道一句,敛下眼,手中一个防毒面具转瞬扣在脸上:“出发吧。” 此前有过进入的经验,所以光子风树很容易就带动大家通过了漆黑可怖的树林,尽管雅因不住的抱怨,担心自己的身上残留了毒物,他们的行程依旧没有耽搁。 午后骄阳凌空,修罗与死神的小队来到了叛月干部出入最是频繁的据点。与多数简陋的原生态山洞不同,这里兀立的危峰上,悬着一座仿佛随时都会滚下崖壁的铁色小楼,不规则碎石铺成的墙面用粗糙的水泥粘糊着,窗上的玻璃是纯黑的,一眼望不到里面。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与荆棘的严肃不同,相夫光子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竟然充满期待,眼神里的兴味盎然透过神采完全体现出来:“那,先来的会是援军,还是敌人呢?” 寒风呼啸而过,携着冷极刺骨的清新气味,脚下冰盖上蠕动的薄雪缓缓凝成一只人手形状,脱离地表后迅速抓上寒苇裳的脚腕,只听一声刺破云层的尖叫,光子回首刹那袖中轻斩已然滑出,倏然割裂随时可能结冰的空气狠扎在那只冰雪塑形的“人手”上。 雪一下子破碎成原有状态,寒苇裳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粗喘连连。 荆棘挥手示意身后数十部众跟上,自己则身先士卒抬脚踹开了叛月据点的大门,光子一扶额,太性急了吧……虽说她自个儿也好不到哪去。前脚已经踏出,没有不跟着上的道理,光子率领余下二三十人火速闯进光线稀少的屋内,为防止落入陷阱,全员踏足的第一时间各色刀剑就已腾空出鞘,不消片刻,坚固的四壁被轰成马蜂窝,黑死神一镰刀上去,整个水泥漫的屋顶被切成数块疯砸下来。 要不是对同僚的行事作风有了一定了解,光子怕是要眼睁睁看着部下和自己被土石活埋了,她把连惊带吓差点昏死当场的寒苇裳最后一个拖出危险区域,在头上爆出一条青筋后忍无可忍对荆棘大吼:“下次出招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全员脱险,没被自己人砸死真乃不幸中的万幸。崖上小屋转眼坍塌成废墟,简单的据地布置裸露出来,桌椅茶具,木柜书橱,经这么一折腾,全都蒙上灰突突的尘埃。光子的注意力被石板压住的一只箱子夺走,走上前,借了部下的长刃砍上几刀,石板碎裂后黑褐色的箱体纹丝未变,她感到错愕,自己挥发的力气可以石破天惊,怎会毫不奏效呢? 就当寒苇裳露出窃喜的表情时,荆棘抛起黑风镰,冷不防就是一记裂地斩击,箱体顷刻碎成两半,一众无不瞪大两眼注视着个中情形。 果然有诡异,空无一物的箱内只有一团瞬息散开的黑雾,如果不是洞察力超凡的光子、荆棘、风树和雅因,旁人根本察觉不到。相夫光子还在飞速运转头脑意欲找出促成异象的原因时,宛如坠入梦境般,身周的一切事物、包括同来此地的人全部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是黑暗幻术吗?光子咬紧牙关,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有办法应付,只要启动封印之心,暗系精神操纵术自然不攻即破,让源源不断的暖流遍布到全身,让充满温情的力量汇聚在额心,金色蔷薇盛开的一霎,便是无穷黑暗退却的时刻! 啊嘞?等等,还没有发动光明赋予的力量,为什么周遭的黑暗便尽数褪去了呢?思绪刚刚游走到这,相夫光子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自己已栽倒在风树怀中。 蠕动的清雪渐渐融化,被一层难看的屎绿色玷污,无声无息的游走在地表,直到映入众人的眼帘,才在斜照的夕阳下如此明晰——那是一滩,会自行移动的淤泥,看不出形态,因为时时刻刻都在变换软乎乎的造型,只有两只酷似眼睛的圆圆珠子在闪闪发亮,瘆人的绿光明灯一样,在队伍身上扫过。 偏在这时候出现,光子正懊恼自己为什么会栽倒,本能甩出一条光鞭抽向令人作呕的污泥,泥巴顿时生变,体积在迅速倍增中,不但没有被鞭子截成两段,还出人意料的发出了人声:“你们现在处于黑暗结界中,越是被光之力量所认可的人,就越是难以在当下生存,红发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用你的封印之心比较好,如果想多活几分钟的话。” “烂泥也来叫嚣,天魔教什么时候走起抽象路线了?”光子勾唇讽刺,轻蔑的笑显得她遇乱不惊,可脸色的苍白还是暴露了她当下的状态。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强烈的窒息带来从未有过的崩溃感,她隐约发觉自己为何会落到这般处境,可她在敌人面前,一向是死也不肯服软的,在云罗的搀扶下起身,辄便甩开了男子的手:“黑暗结界又怎样?与我光之力量比起来根本不足为惧,反倒是你,以为掩藏在烂泥里就能全身而退了吗?” “哈哈哈哈哈!连敌人的来路都没搞清楚就叫嚣!修罗女将不过如此吗?” “那……”光子唇角的弧度不变,眼神却阴寒莫测:“就要请教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 一语未尽,淤泥四周涌出了大批外穿褐色短小马甲,里套黑色紧致连身衣裤的矮小术师,最醒目的莫过于他们领下和双腕上的宝石搭扣,那色调就跟淤泥“脸上”的两个窟窿眼一样,绿得发贼。 “就这么一群矮冬瓜,能有什么作为。”光子高傲的抬高了头,不自觉就藐视起这帮虚张声势的家伙来,然,她身侧同样出自琴河的荆棘和风树却不约而同露出一瞬的惊骇。 “笨蛋,连鬼冥军都不知道,还配得上修罗这个名号吗?”先黑暗组织一步的,是雅因有恃无恐的嘲笑。 光子浑身一震,鬼冥军三个字足够撞击她的认知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鬼冥军人数及不上冰影军团,战斗力却足足是数千冰影的五倍,龙啼索骥的情报不会出错,所以相夫光子很快加入到云罗等人严肃待敌的行列里,同时暗骂曾打败过一支小型鬼冥军的十三禁卫军,这么关键的时刻不来援助,究竟是什么套路?以及那些奔走相告的众国使者,从分道扬镳到现在,足够他们知会国主调遣部队赶来帮忙了,没理由到了这时候还不见踪迹啊。 “看来,所谓的援军是不会来了。”话是这么说,荆棘却一副丝毫没指望过的孤高表情。 “也许是在路上因事耽搁了,我们先自行解决吧。”云罗风树说了一句安抚人心的话,不过就眼下情形来看,貌似包括相夫光子在内,还没有谁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鬼冥军历来是行踪缥缈不定,加之术法界顶级的暗杀水准,为人们所忌惮,到今天为止,即便是攻破过鬼冥军的十三禁卫军,也难以详细道出敌人究竟使用了什么套路取胜,他们就像天生的魔鬼,无需借助任何外力,也可叫敌手闻风丧胆。 “管他呢!先拼了再说!”五指紧握成拳,一旦气力凝聚而上,她就可以用破冰拳轰飞这些一米身高的鬼冥军,当然,这仅限于她这么想,因为很快,相夫光子发现释放出来的元能迅速流失掉,而残存在拳间的,就只有令她不适的黑色气流,光能似乎受到了限制,她转而动用纯风能属性,未承想,一样在凝结的顷刻迸散殆尽。 “就如同修炼暗系术法、心理思维阴暗的人也无法在光之结界里安然无恙一样,你们现在所感到的不适,正是我们曾经承受过的。” 烂泥又开口了,总是一副平静对等的口气,相夫光子心中气闷,坦言说:“少虚张声势了,黑暗结界抑制光能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连其他属性也控制?” “只要人活着,精神力就是长存的,即使你不用光能,你的思想也留下了光的影子,自古以来,光暗双系有别于其他属性,正是因为它们不是纯粹的物理性质,它们主宰精神和意志,哪怕你现在不省人事,暗之力也不会放任你不管,它会侵蚀你的潜意识,把你本能里最邪恶的一面激发出来!况且我听说,修罗女将曾经中过蛇蛊咒吧?真是上天助我!” 淡漠的声音转眼变得亢奋高昂,相夫光子听在耳里,顿觉刺激无比,曾在消灭傀儡战斗团的战场上浴血奋战,英姿焕发并被世人赋予“修罗”美誉的天地盟女战者,如今竟然只能软弱无力膝盖碰地,她大为不甘与光火,指甲狠狠戳进土里,留下深深的抓痕。 很快,云罗风树和荆棘也出现了类似的反应,虽不至屈膝,但站姿明显不稳了,继而不消半分钟,他们也跟着单膝触地。 三名主将强硬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可视的颤抖从他们身上爆发,雅因和寒苇裳躲在队伍中间,喜形于色的弯动了嘴角。 “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鬼冥军比冰影军团更具威慑性吧?”那个年轻的男声持续从烂泥里发出,带着不可忽视的神秘:“那是因为,如果用比喻来形容的话,冰影军团顶多算是魔的使者,而我们……则是魔的□□。” 肩膀上轻薄的芯片开始发热,躁动的信号传递了伙伴们面临危机的讯息,相夫光子死咬下唇,竭力释放元能做出光镜来,而每次,光镜刚刚成形便瞬间破碎成屑,她懊恼的落拳砸中地面,把仅有的力气用来宣泄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上。 “我不会动手杀你们的,因为结界会把你们的生命能量吸干,最后连血肉都不剩。”烂泥说完,勒令一米高的鬼冥军队员们支起网状的黑色结界,在那之下的天地盟作战队就像是被粘在蛛网上逃脱不得的猎物,只能坐以待毙:“双重黑暗结界,你们完蛋了。” Chapter 0698 过了忘川河,就是寻常甚少涉足的“血色王国”月之域了,月之国的全貌到今天为止,就连出生在此的途倩儿都很难说清,它被终日不散的灰暗雾气所笼罩,偶尔还会沿途产生海市蜃楼般若虚若幻的异象,四野悄然无声,宛如不存生命的独城,偶有民众当街走过,也个个面目模糊,举止呆木,直到穿过内陆河,驶进崖壁峻陡的三途峡,视野才得以明晰。 荒木林立在风中,野兽枯骨成山堆立,峡谷急流黝黑似墨,半点盎然的生机都没有。此前,天地盟意图到月国边境传递消息给当今的月之国府,却没有见到接待的使者,更不要提传递消息的路径了,无奈之下,为捣毁第一战神鬼冥军的占据地,前天魔教第一战神景洛与傀儡战役中名震天下的“龙王”风扬身先士卒赶赴此地,越过危险重重的黑雾区域后,直捣目标所在。 斩元在位时第一战神的根据地并不在月之国,据说,这一任战神拓天主动要求改换据点,把自己的个人会所建立在三途峡中地势最险要的山涧中,那里瀑布千丈,溅落的水流好比冰刀,少有船只敢从那里越过,生怕被溅到一点都会落下几个坑来,更不要提,越过瀑帘进入山内石洞了。 “啊哈哈哈哈,我很好奇拓天是怎么进去的,要不等他来了问问?” “呼!”景洛无奈叹息,尽管早已习惯了风扬不分场合嘻哈玩笑的特性:“我们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可还是没有找到进入的机会。” 风扬的笑容瞬间褪去,以严阵以待的认真所取代,指着地图上的方位说:“根据这上面所绘,我们当下所处位置的前方,就是月国据点的入口,刚刚推送进去的岩石已经被碾成粉末了,看来我们要另辟蹊径才行……景洛,你怎么了?” 话题中断,全部源自景洛表情痛苦的一幕,很快,战力惊人的男子瞪大了栗色的双眼:“怎么会……鬼冥军……难道启用了那个吗……” “真是驾轻就熟呢,不愧是天魔教的第一战神。”瑶影扇一身白衣迎风俏立在瀑布对面崖壁间支出的树木上,腮下盛放的黑色荼蘼花透过冷酷的表情阴森的呈现出来,与她轻佻鄙视的口吻异常搭配:“可惜,鬼冥军是你曾经的部下,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们,即便天魔大人封印了你的相关记忆,你也还是会想起些蛛丝马迹,为了杜绝可能造成的不良结局,天魔大人早已改造了鬼冥军的……效忠对象。” 短短四个字,就已让唐元纪景洛惊颜失色,他罕有的反应让风扬龙泽也陷入眉端紧锁的局促状态,视野刹那间遭黑暗填充,不等景洛提醒风扬闭眼屏息,大将便已轰然栽向一旁,险些坠入急流之际,景洛奋力挥臂将人生生拉扯回来,勉力站稳后,俊美如天人的青年严肃的对视起瑶影扇发暗的双眼来:“扇!天魔大人究竟对鬼冥军做了什么?!” “这你无权知道。”瑶影扇麻木的翕动不薄不厚的淡色嘴唇,神采并不明亮:“天魔大人是绝不容许背叛者活在这个世上的,斩元,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我也只能遵照上级的吩咐……取你性命了!” 在鬼冥军布置的双重黑暗结界下,遭遇“束缚”的天地盟上主战斗水平直线下滑,譬如在花之国红妆城第三战神冰影军团的分部据点内,就发生了舍弃元能的格斗战,作为队长的助贤跟落月啼小婉落入陷阱后第一个采取的措施是武斗强攻,一个是战力上乘的领军奇才,一个是天资过人的昔日雷兽,齐心协力的攻击也让潜伏在此的鬼冥军有所退缩,然而很快,两人出现了与其他上主相同的症状,胸闷眩晕,喘息吃力,视野间的事物逐渐失去平衡,像在航行于海面忽然翻沉的小船里。 窘迫之际,清一色装束的七武士成员次第现身于据点建筑的飞檐顶端,各异的姿态,闲散的表情,都好像切实融进了这暗色的洪流中一样……和他们,完全不是同一路数。 “就知道是你们几个,竟然大肆捣毁我们的据点!害我们连藏身的地方都快没有了!该死!”秋依怒骂时充满□□的眸光牢定在笔直站立的助贤身上,夜叉皇不但没有屈膝倒地,甚至连腿都没弯一下,目光炯炯冷若寒冰,这提起了秋依极大的兴趣,众目睽睽之下,妖娆多姿的女人扭动丰满的身躯落地上前,伸手欲勾青年的下颔。 “啪!”助贤不由分说,用光剑剑柄打开了女人身经百战的手。微微抬头,注视房顶那几个意气风发的家伙:“龙啼佐俊,洛紫星涵,看来今天的一战,是不可避免了。” 小婉低垂的头霎时抬起,果然,飞檐上位处中间的那一个,是曾居住在凝光城久达数年的天魔教第三战神,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慵懒的气质中带着近乎恐怖的侵略感,让小婉替芙菱感到深切的悲哀与不值:“洛紫星涵!你个混蛋!害的芙菱那么伤心!今天绝饶不了你!” 洛紫星涵闻言两眼稍稍瞠大,却是在唇上浮现出凉薄到残酷的冷笑:“我已经看厌了你们这副嘴脸,更加听厌了虚无飘渺不切实际的空话,要真有本事的话,是不会被伤害的不是吗?” “你这畜生!枉费芙菱对你的一片真心!她真是瞎了眼!我们也瞎了眼!早知道就该把你宰了!免得今天为养虎为患付出代价!” “这女的就是静然的顶替者?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柳言飘钺冷漠的哂笑几声,用轻蔑的神色俯视跪坐在地难以起身的小婉:“天地盟的标准什么时候降得这么低了?” “哦~~早就听说海蓁子和静然有个弃明投暗的闺蜜,原来就是你啊~”小婉一听挑衅,当即精神百倍,毫不示弱的回讥道:“看来混的不错嘛,也可以让海蓁子放心了。” “这家伙能交给我处理吗,洛紫?”飘钺颊上的荼蘼一下子开满半边脸庞,就连海蓁子记忆中那双明亮的双眼,也染上了惹人发憷的寒意。 “随你喜欢。”动不动就是这种场面,洛紫星涵习以为常的挥了挥手,背过身去:“佐俊,你负责另一个,其余的人,喜欢在这里继续玩,我不拦你们,但是……明早之前,务必全数解决。” “呵。”短促的笑声从助贤并无笑容的嘴边响起,引得洛紫星涵也禁不住偏过半张脸去看,那高傲的侧视中,是夜叉皇前所未有的眼神:“被小看了呢,即便这里是刀山油锅,我也不认为你们一起上,可以摆平我。” 一句话就能激怒全体七武士,小婉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帅呆了!贤哥!” 洛紫星涵最终还是背朝助贤,附送了一声相似的笑音:“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让我看看……天地盟夜叉皇的身手吧。” “落月啼,准备好了吗。” “ok!” 小婉勉强挺直的腰杆如今又要弯了下去,左腿前弓,右腿紧绷,一副背水一战的坚定架势,本以为会迎来敌人的蔑视声,不料小婉竟看到流通在两双眼之间的激烈火花,冰影第四军团和第七军团的团长似乎都不愿把对手的处决权转让给旁人,还没抗敌呢,彼此先互争起来。 “不要和我抢,柳言妹妹。” “秋依姐姐应该知道先来后到吧。” “啊啦?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可是我先跟她搭话的……” 小婉的眉头和嘴角节奏一致的抽动,这什么情况?争风吃醋?可没理由因为一个女的吧?摸了摸下巴,自己应该没这么英俊才对……啊呸!她怎么也想入非非起来了! “喂喂,你们两个吵够没?”小婉用小指挖了挖耳朵,一脸困相的打了个哈欠:“要不我睡醒了咱们再打?” 二女僵硬的转过脸,才想起旁边还有这么个刺眼的围观者呢,当即各自使出看家本领,一个手上染墨般漆黑,一个鞭子上往下滴淌火油,小婉旋即倒退一步,眉梢剧烈跳动:“你们变脸比翻书都快啊。” “少罗嗦!” “失去雷兽之力的你,还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别小看我!雷兽在我体内寄居这么多年,可是交了房租的!”一听这话她立刻来劲了,浓烈的雷光包裹在她的身前身后,丝毫没有因为雷兽被夺而力量枯竭,电闪雷鸣间银光爆射,小婉亦如雷神降世,活活把天魔教二女逼退到数米开外。正得意着,耀眼的银华断了电一样消散全无。 秋依放出狂妄的大笑,手中灼热的武器已然鞭向两手空空的落月啼小婉,后者只能原地起跳,四下里匆忙闪躲,与此同时,众人听到属于龙啼佐俊低沉冰冷的呵斥。 “该死!”长发的男人身形挺拔,唯独脸上到脖颈间缠绕着雪白的绷带,只有锐利的双眼暴露在外,此前他一声不吭,直到超速逼近天地盟战将并轻松将其一脚踹飞后,才发觉情况不对:“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家伙是假冒的吗!” “怎么可能是假冒的。”秋依停止进攻,不紧不慢回应佐俊的疑问:“只不过在这黑暗结界里,无所适从罢了。” “黑暗结界?这里什么时候设了黑暗结界!”褪下一贯的冷静平稳,龙啼佐俊暴怒的大吼,背上抽出的天罡锏也砸落在地。 “你和奕出去执行任务了,当然不知道,天魔大人派鬼冥军到各地抵御天地盟的袭击,你知道这意味什么的。”随着佐俊越瞪越圆的眼睛,秋依的口吻也不再闲散:“你的任性也该收收了,我知道你不想对束手束脚的对手动粗,可他现在是你必须铲除的敌人,而不是满足你战斗欲望的对手,主次要分清才能让天魔大人满意哦。” 额发垂下,眼前蒙上了一层阴影,龙啼佐俊颤抖了几秒,竟举锏挥向一侧待命中的鬼冥军,天罡锏三千多度的黑色烈火须臾间烧化了将近半数的鬼冥军,让同为团长的诸位天魔教干部也不禁惊恐失色。 小婉去搀扶助贤起身的空当,手持双剑的高挑女人及时出现,横挡在龙啼佐俊身前将他发狂的行为中止:“佐俊!不要冲动!影响任务就得不偿失了!” 天魔教全员松了口气,亏得凤吟奕,否则,龙啼佐俊绝对会六亲不认把他们全当做诛杀目标。 “好不容易让我再有机会跟这小子决一雌雄,怎么可能因为区区黑暗结界而放弃?鬼冥军!马上把你们的结界撤下!” “这是不可能的,佐俊团长,天魔大人的亲口命令你也想违抗吗?” 凤吟奕眼见就要压制不住佐俊的暴脾气,秋依眼波流转的幽幽一笑:“别这么剑拔弩张的,各位鬼冥军的大人,佐俊团长向来这副脾气,你们就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至于这两个小喽啰……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好好陪他们玩玩呢~” “秋依团长,你也想违抗天魔大人的指令吗?”鬼冥军领队似乎并不买账。 “怎么会,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妨就好好挑选个适合他们的死法……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作为国主左右手的崇高身份了……呵呵呵呵。”风情万种的眼色从龙啼轮廓依旧的侧脸转移到助贤苍白如纸的俊容上,指尖覆于唇上做出个亲吻的动作,声音柔媚入骨:“只是可惜,这么个好男人了……” 小婉看到现在,只得出一句结论,虽说助贤彻底忽视了她:“贤哥,这义公主好像对你倾心已久啊。” 夜色如墨,少有几盏天灯浮游空上,尽绵薄之力替乌云遮挡的明月散放光亮。 雷之域知隐城浅潭江第二战神的秘密分部前,途倩儿与赤火霸王的小组才刚刚轰飞两栋装潢豪华的楼阁,便引来了第二战神雷默的亲自驾临。与夜空同色的发丝飞扬拂动,敞开的黑色外套衣摆猎猎,在风中起舞。 “哟,许久不见了,天地盟的两位。”雷默例行公事般抬手招呼,性感的声线里带着淡淡的疏离:“今天来这里,有何贵干呢?”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既然出现了,就是为了对付我们的吧。”途倩儿毫不客气的逼视起立于高处的墨发男子。 “呵。”雷默深沉的微笑,对视途倩儿的双眼骤然睁出令人恐惧的寒意:“玲珑,是来跟我叙旧的吗?说起来,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吧?我还曾经教过你术法呢……象征毁灭和死亡的黑暗力量哦……” “给我闭嘴!你这混蛋!”极少发火的途倩儿比赤魇更先发飙,腕上的软千丝在银镯里呼之欲出。 雷默戏谑的勾出一抹笑:“你应该很清楚,在我面前,你就只能乖乖做一只傀儡。” “被讲成这样了还能忍吗!”赤火霸王把长矛一横,顿时飚出狂烈的气焰来,周身犹如燃烧起熊熊火焰,属矛头和拳尖的光芒最盛,熠熠不息的火光倒映在他坚毅的瞳仁里,烧灼人心。 “噢~不错嘛,看来我没有白费功夫。”雷默眼中毫无温度,嘴上的弧度却纹丝不变:“不知道我的光子美人怎么样了,她可还欠我一个大人情呢。” “要人情的话我还给你!少去叨扰她!”赤魇火大的一跃到半空,矛端对准雷默俊美如妖的脸,连同拳上的怒焰一起奉送,夜下光线暗淡,唯有红发青年火焰之神般照耀天地。 日噬,曾几何时,他也是在这样的夜晚与此人对战,棋差一招后遭受蝠咒的禁锢,此后再不能于日落之后使用元能,而今,他恢复的力量同样是此人赋予,多么讽刺,这块难以纾解的心结一直在赤魇的思想里稳扎,他期待着,总有那么一天,会连本带利还给这个叫雷默的小子! 雷默全无出手之意,黑暗中亮眼夺目的金色太阳正逐渐扩增它的体积,冲他迫近,炙热的光辉洒下,驱走冷风拂过的寒凉,照耀在他令无数女人心折的脸上。 “倩儿!离得远一点!我要用这招干掉他!” 倩儿猛一点头,跳离白歌桥,稳稳落到静流涌动的江面上,继而她神色大惊,脱口呼出:“赤魇小心背后!” 规模毫不亚于连蟒绝技的一汪滔天烈焰骤然出现在赤魇背后,连转身的时间都没有,那威武的天地盟战士便被巨兽般的浓火一口吞入。随后,两个威武的身影一左一右降落在雷默身边,恭敬的单膝跪拜。 “他们是……天魔教三巨头!”途倩儿从索骥得来的情报中看到过,那个紫衣的男人就是重伤了天雪的罪魁祸首——“武般若”赫泽隆,而另一个浑身披甲的,是曾对从容不利又与光子战斗过的——“幻陀罗”塞特安卡斯。 “能使出这么大规模的术,雷默大人,你又把鬼冥军赶跑了吗?”俊毅的男人用手指把玩自己的发梢,浑厚的嗓音却用着阴柔莫测的语调。 “当然。”雷默慵懒的应了声,有些倦意的斜靠在白歌的桥栏上,对着燃烧中的烈火悠闲的观望:“我还没有被动到,需要那家伙的人来援助。” “可这是天魔大人的命令。”中规中矩的塞特安卡斯耿直的提醒他所效忠的男人。 “那又怎么样,鬼冥军的确可以让他们成为废人,可那样不是一点乐趣都没有了么,比起外人……我更相信你们的实力哦。” “是!雷默大人!” 气势一下子涨了上去,途倩儿目不转睛盯着这几个术法界里叱咤风云的人物,然后细目一瞠,握拳刹那换来了面瘫幻术师神情错愕的一瞬。 “居然能在我施术的伊始破解,了不起啊天地盟!” 途倩儿对于这样的称赞完全不感到高兴,她全神贯注的感应着周遭的空气流动,时时专注的辨别现实与虚幻的交替,在心底,为自己鼓劲加油:“就算及不上水无痕的幻术,但对付这个男人,我还是有把握的!” 紧接着如她所想,火焰燃烧殆尽后,赤魇安然无恙的手持火色长矛身长直立,连上主的制服都没有分毫破损,全身流淌的淡色金华水样褪去,冷却了第二战神眸中最后一点温度。 “赤魇!” “没问题的,我们绝不会失败!” Chapter 0699 男人怀中紧拥的女子最后连一句声音都发不出了,双眼勉力睁着,几度垂睫闭合,皮肤白的像惨淡的晚雪,微弱的生气也在逐步消散中。 “她快不行了吧?”雅因凑上前去,还未说出下半句便遭到云罗风树不满的目光审视,寒苇裳拉着母亲的衣袖退回队伍中间,悄声在她耳边私语些东西。 云罗风树终究还是放了手,让光子静静的平躺在地上,起身后与杀气腾腾的黑死神站成一线,共同与敌军对阵。 “哦~~你们两个竟然没事,看来也是我们天魔教的支持者呢。”烂泥中发出嬉笑的男音,带着让人不爽的得意。 “别会错意了,我虽然觉得杀人和嗜血没什么不好,但不表示跟你们有任何牵扯。”荆棘拎起沉重的黑风镰,倏然抡向鬼冥军中间那滩会讲话的诡异泥巴,并同时从掌心里放射蓝冰刺,精准的扎了猛攻上来的鬼冥军们一身。整个过程流畅利落,无半点拖泥带水。 被刺中的鬼冥军术师原地晃悠几下,重新站稳后发动下一轮袭击,云罗风树挥起一臂,将须臾间化作蝠翼的“巨掌”拍向另一群从侧面突杀上来的矮个子,在他之后,雅因连同余下的光之国作战术师也加入到剿敌的行列中。场面登时混乱不堪,打斗声此起彼伏,接踵不断。淤泥半天没讲出一句话,直至荆棘用镰刀砍碎了几个鬼冥军又向着自己追击上来后,才发出愕然颤抖的问声。 “你们怎么会毫无异常反应?元能还能自由释放?难道真的是我猜测的那样……都是练过黑暗术法的人?!” “你就带着自我束缚的认知下黄泉吧!”荆棘压根没打算跟他废话,镰刀上慑人的尖锐气息一波波的奔涌,叫形态变化自由多端的“泥”也无从闪躲。 终于,超速劈斩之下,淤泥再也无法凝形,没多久就爆出一团白烟,里面藏着个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绿绿的眼睛宛如翠玉,沁着两汪诱人的碧水。 “还以为是什么烂泥怪物,原来是泽系的术师,装神弄鬼!” 反射着寒光的镰刃直线逼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削下那颗年轻的头颅来,不想在艰难闪躲后,绿眼少年扑通通的跪地求饶:“饶了我吧!大哥哥!不要杀我啊!我是被迫做这些事情的!我不是坏人啊!求求你了!” 从地缝里拽出插了一尺深的镰刀,荆棘面对楚楚可怜的求饶无动于衷,飞起的镰刀又一次横扫过来,惊叫中,掺杂着寒苇裳肝胆俱裂的呼声,那颗漂亮的少年头颅混着鲜血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留在积着雪水的低洼里。 雅因一面拍打女儿的背进行安抚,一面暗中观察荆棘这个人:“我的猜想果然没错,这小子是可以在光暗之间自由变换的人,就好像体内潜藏了两个灵魂,一个出现另一个就会自动入寐,他简直就是鬼冥军‘无形蛇蛊咒’的克星。不过……云罗风树又是怎么回事呢?” 看那黄发男子游刃有余的出手,劲道之猛丝毫不逊于平日里的发挥,雅因的困惑升到极点,以她多年的战斗和阅人经验,居然识别不出这小子究竟归属哪一类,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身上无半点黑暗气息,完全是没沾染过暗系力量的模样。 整场战役几乎都由荆棘风树两人一肩挑起,释放光能最多的相夫光子早已虚弱无力,抵御不能,至于两上主带来的那些术师精英,也在肉搏战中节节败退,即便勉强自己不去动用元能,在真正的“黑暗蚀心”面前,也全然招架不住。 或许是战士们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吵醒了昏睡中的红发女子,她的睫毛在微风里轻轻抖动,半睡半醒间,似有什么在刻意收敛气息蹑手蹑脚的靠近,她本能的睁眼瞪去,吓得寒苇裳还未俯身便连退数步,抚着胸口不断粗喘。 寒苇裳干笑两声,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若无其事回到雅因身旁,目光不再锁定相夫光子尚未恢复的病容。 坐直身,相夫光子觉得头脑中的混沌感正逐步消失中,离她不远的场地上,被风树和荆棘所占据,他们所向披靡,势如破竹,打得鬼冥军丢盔弃甲,龟缩到远处的角落打算卷土重来。 “是时候给他们最后一击了。”喜欢单干的单挑狂,如今也习惯了与人一同作战的快意。 “请等一等,贸然出击可能还会有其他埋伏,不如就在这里等他们先动手。”憨实而平和的提议,得到了荆棘无言的默许。 “云罗风树有着不亚于督翼的极端冷静,通常在这种状态下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头脑发热的冲动行为。”雅因再度打起了她内心的小算盘:“人因为迷茫才会被牵引,才会被激发出本来不具有的东西,云罗风树却十分能认清自己,因此不会被迷惑,哪怕是人见人怕的蛇蛊咒,他也能凭借自身的‘清醒’去抗衡,严格上来说,这简直比可以抗衡幻术的能力更强大……呵,玉灵碧的眼光还真不错,这小子的‘才华’早就被她看穿了吗?今天真是个奇特的日子,术法界人人谈虎色变的鬼冥军,竟然同时遇上两个克星……那,他们应该怎么办呢?” 失去领军头目的鬼冥军并未因此一蹶不振,唯一让他们出现退缩迹象的,源自荆棘和云罗风树越攻越勇的气魄,银发死神镰刀所及之处鲜红弥漫,相较之下,黄发青年的破坏力则显得没有那么惨绝人寰——这样的想法,终止在雅因的脑海里,是为云罗风树那一鸣惊人的施展瞬间。 没有任何征兆的,张牙舞爪狂奔而来的鬼冥军霎时被血雾包围,而猩红颜色的来源正是他们本身,无形的切割,让鲜血喷泉一样从他们全身断裂的血管中扬洒迸溅,如同散了架的木偶,鬼冥军余下成员一个个陆续倒地,肉眼可视的黑气一簇簇从尸体上升起,幽灵形状,长着两个醒目的白洞,在发出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凄厉怪啸之后,飞入更高的区域,融进晨曦的第一抹光亮中。 朝阳初升的彼端,阴晦森冷的螟蛉河滩,席地长袍裹身的女子用宽大的帽檐掩住了上半边脸孔,回旋的烈风透过厚重的衣料描出她纤细的身形,胜似春葱的白皙十指间一颗堪比人头大小的水晶球正扩散着圆心里的深黑,直到晶莹的区域全部被同样的颜色填充,女子才将水晶球收入袖中,乘风离去。 所有的不适感退潮一样从体内拔除,相夫光子吃惊的凝望着两手手心,觉得被吸走的力量回来了,她问走过来扶自己起身的风树,究竟怎么回事。 第一次施展出玄若家族传承之力的云罗风树解释说,鬼冥军实际上是集人间怨灵于一身的极恶杀戮者,是天魔创造的恶灵集合体,天魔利用枉死者的灵魂,加注在恶贯满盈的人身上,恶恶叠加,最终成为只听命于天魔和战神、却拥有自我意识的活人傀儡。 “如果他们是有意识的,加以训导的话,说不定……” “那不可能。”云罗垂目,干脆的否定:“虽然有意识,不过他们的意志只遵从于天魔和第一战神。” “这么说的话,景洛那边不是有希望胜出了?” 她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元能禁锢已经解除了,迫不及待施展千影术,让足足几十面金色透明镜体悬浮半空,然,喜悦还是没能维持太久,因为她看到其他据点前的状况并不如黑树林这边这么乐观。尤其是景洛所在的月之国第一战神据点,环境糟糕恶劣不说,他自己为了抗衡体内身外不断诱导精神力的黑暗,艰难挣扎,生不如死。 “大哥!”通过光镜,光子心急如焚的询问对面的情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几度欲栽倒在地,现今仍苦苦支撑大汗淋漓的风扬吃力回应:“看样子……鬼冥军已经被天魔改造成只听从于‘恶’的指示的活人傀儡了,景洛本想利用自己曾经的‘战神’身份命令这些人放下屠刀,但是……没用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弃恶从善……” “这种事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荆棘从旁不屑的接话,在光子联络其他据点时,他已独身一人将整座叛月据点夷为平地。 “鬼冥军的怨灵之力过于强大,构成结界后笼罩人的心境,潜入人的思维,挖掘人穷尽一生都可能不会爆发出来的黑暗面,对于反抗者,亦有极强的压制力,往往被‘侵入’的元术师会浑身无力,最后意志崩溃,承认‘黑暗’,彻底失去本心,演化成‘魔的□□’。简直就是无形无象的‘蛇蛊咒’……” “风树说得没错……对了,光子,你那里怎么样?” “荆棘已经让据点建筑葬身谷底了,鬼冥军也被风树打跑了……大哥!你还好吗!难道你们那里的援军也没来?” “没有……”风扬终于还是脱力的摔下地去,勉强用手臂支撑乌黑的土壤,才不至于让膝盖着地:“别浪费元能在我这了,快去看看其他小队的情况……” 遍布术法界多个国家,合计八大据点,竟无一遇到赶赴救援的人马,不论是各国使者理应通报的就近部队,还是十三禁卫军一早承诺的派遣人员,相夫光子觉得整颗头都要爆炸了,这意味着什么?是在无言的昭示他们天地盟中计了吗!就算使者被掉了包恶意作假耽误支援,那队长们呢?他们总不至于……! 脑中忽而闪过夜原切邪肆的笑脸,光子瞬间脊背发凉:“难道是他?!” “据点里没有叛月成员,我们可以回去了。”荆棘背上镰刀,径自朝来的方向走去,于其他人来说,他肯讲话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 “等等!荆棘!” 光子张口阻拦,却遭从战前到战后都一味保全自己的雅因的打断:“还等什么啊,等着叛月援军过来灭了我们吗?” “闭上你的嘴!”相夫光子恼火的反将一军:“你没看到各处的惨况吗!你,我,现在还活着都是亏得荆棘和风树!如今可以继续请援的除了我们还有谁!” “就算是你,能有什么办法啊?”母女两个吃吃一笑,露出坐等看戏的灿烂表情。 “您好!我是光域上主相夫光子!是水国使者大人吗!请您派兵到觅龙渊会议据点进行支援!拜托您了!”“是花国使者大人吗!请您派兵到虚境城和红妆城进行支援!我们的人快支撑不住了!”“是风国使者大人吗!请您派兵到川上谷十魔分部!我们的人在那里遇到了危机!”“是火国使者大人吗!……” …… 十三禁卫军指望不上,光子最后的筹码,便是最初相遇时在使者们身上留下的元能式,如果他们只是被顶替而此刻安然无恙对事实一无所知,那么救援成功还是极有可能的。 “光子,你确定援兵来了,会对情势有所帮助吗?” “我不确定,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伙伴们遇到危险,多一份力量就多了一分保障,况且,鬼冥军是专门用来对付修炼光系术法的元术师,一般人……未必会有我们这么凄惨。”光子死死攥紧了拳,于她来说,于整个天地盟来说,这都是空前绝后的狼狈。 黑树林方向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单听频率相夫光子断定来人不超过十个,数秒之后,欧也从容除下防毒面具笑容灿烂的跟众人挥手,沙诺小队也紧随其后。 “你们怎么来了?”比起震惊,光子表现出更多的,却是不愿。 “他们都说,攻破这个据点的任务最是危险,随时可能遇到天魔,我们闲在国都里发慌,就赶过来了,你们还好吗?我们……是不是来晚了?”从容的呼吸还没有平顺过来,体力尚无法与天地盟相比的她,显然是憋足一口气撑到现在的。 “我们这里没事了,多亏了风树和荆棘,不过……其他据点就没那么乐观了。”光子如实相告,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批评两人:“你们两个真是太任性了,这里不比寻常的战场,危险得很,就算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也没把握能抗衡天魔啊。” “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叛月的目标了!而且……虽说力量被夺走,可我们自身还是有本事可以打仗的啊!”从容握着拳头挥舞,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 “沙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风树难得好奇的问问题。 “我也只是试着一用,没想到方向的感知力真的没有完全失去,可能是距离被抽除蓝狐越来越久,力量也在逐渐恢复中。” “是啊,多亏了老大,要是跟着这个笨女人我们早就迷路了。”橙用戟柄敲自个儿的肩膀,鄙视着从容的路痴属性。 “别这么说嘛!也多亏了从容,我们才有勇气来这里啊!”莉莉卡朝从容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两个姑娘相视一笑。 气氛总算随着从容的到来,勉强将那份压抑暂时掩盖,光子退后一步,侧身站在风树面前悠悠一问:“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对鬼冥军这么了解啊?” “在琴河的时候,沧岚大人曾抓获过一个鬼冥军,我也是观察了很久才得出结论的。”云罗风树思考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 从容禁不住默默吐槽:“光靠观察就能得出结论,你也不是一般人呐……” 相夫光子拟出光镜,再一次查看起各地的情势来,俨然如重创之后的险恶遭遇时时威胁着同伴们的生命,让她坐立不安,抬头看了眼日头的悬挂方向,细长的眉深深蹙起:“来回往返的时间都够了,可人还是没到,我刚才确确实实看到了影像里的人……这么说,早从最初我附加元能式开始,这帮使者就是假的!” 牙齿咬住下唇,几乎硌出血来,相夫光子在心底恨恨的咒骂这些冒牌货,他们最初转达剿灭小据点的消息,也只是为了博取信任,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引天地盟入今天这个圈套,难怪鬼冥军早早做好了潜伏各地的准备!同时,她感到疑惑,光域对进出的各国使者检查非常严格,是不存在漏网之鱼的,而且这些人……是夜原切接触过并打了包票的。 “又是夜原切吗!”她险些把这句话吼出来,不经意看见有说有笑的母女二人,想起她们遇险时每每必避,人前却佯作大义的双重表演,就犯呕到不行:“各位!我们即刻把元能注入到这空间转移装置里,然后,荆棘,风树,你们两个去各个据点剿灭那些鬼冥军!除了我们这里,总共还有七个,需要来回往返十几次……” “等一下,相夫光子,你疯了吧?别说我们没这么多元能给你浪费,就算有,你想累死风树和荆棘吗?他们打到现在已经很累了好吗?”雅因强硬的插话,根本不许相夫光子把话进行下去,一句连着一句高声盖过红发的呼吁。 “我是没问题,荆棘,你呢?”风树做第一个支持光子决定的人。 “我也没问题,就这么办吧,快点了结,我要不耐烦了。” 欧也从容和沙诺小队一同上前,询问光子注入元能的方式,其余光域元术师也争先恐后,要把自己仅余的力量奉献出来。 “我们这次……绝不铩羽而归!” 元能的热浪,彷如滔滔不绝的海水,从不同的角度汇成一缕,点亮了掌中小小的四方盒。 雅因母女见状,也不情不愿的走上前去帮忙。寒苇裳提炼元能的本领刚掌握没多久,所释放的力量有限,加之抵达此地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现下是饥肠辘辘,困倦不堪,头顶的太阳日光暖足,身周的冷风却寒凉刺骨,冷热并存,心情不快,脸色渐渐地枯如黄蜡,完全失去了来此之前施粉涂唇的意义。她不露马脚的瞪视人群中央那一抹绯红,神态愤懑到了极点。 Chapter 0700 身心俱疲的天地盟上主作战军,在毫无胜算的险况下,依然顽强的支撑着,体力因意志的受侵而不足,意志因光暗的碰撞而濒临崩溃,他们都清楚,或许将要夺走性命的,不只是鬼冥军,还有……永无停歇的时间。 “元能注入的差不多了,荆棘,你去月之国三途峡那里,风树,你去花之国虚境城,我依次传送你们过去,千万要小心!” 首要目标,就是危机指数最高的两个据点。做足准备的云罗和荆棘一左一右伫立在光子眼前,高举头顶的小方盒,一刹那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紧接着飘来阳光轻快的男音:“啊嘞?已经搞定了吗?” 众人皆是一愕,尤其毫无察觉就被扣住了方盒子的相夫光子:“你?” “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啊你们这支小队!呐呐!是怎么打败他们的讲出来听听吧!” 毛寸,虎牙,招风耳,年岁不超过三十,皮肤和云罗风树差不多白,圆圆的眼睛总是带着笑容,语声欢快似永远安静不下来。 “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要去支援,你先让开!” “所以才要阻止你们呐!”男子两手一摊,做出个滑稽的表情:“用光镜看看就知道啦!” 光子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用最快速度在荆棘风树出发以前对各地进行新一轮勘测,随后,连同雅因在内,所有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七个据点,无一例外都出现了耶箩的身影,在天地盟面临黑暗的侵蚀和围剿时,这名男子替全员打开了反败为胜的突破口,作为唯一的支援者,他看起来阳光四射心无城府,然一旦动手,就必然是猩红漫布尸横遍野。 大致情况也了然于心的欧也从容奇怪的小声问:“他难道就不怕黑暗侵蚀?” “我怕啊。”耳朵一动万千话语囊入鼓膜的毛寸男弯曲双腿抖了三抖:“所以来之前,我和我的□□吃了足够的泻药,一旦肚子疼,就没有去纠结我到底该是好人还该是坏人的力气了~” 众人背后齐齐落下一排竖线,从容还是忍不住吐槽:“这已经不是力气的问题了吧!” “啊哈哈哈!开个玩笑~” “这么没心没肺真的可以么……” 光子听到了沙诺的担忧,脸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浅笑:“没问题的,因为他是‘战王’耶箩。” 崛起于十三禁卫军的优异格斗者,曾在对峙中凭借空手搏击力挫四名持刀齐攻的副队级人物,武力系数甚至不逊于第四队长夜原切,因此被奇陌佐银亲口誉为“战王”。 “相夫,用千影术联络过各国使者了吗?” “当然。”提到这个她就气不打一处:“但迟迟没有动静。” “那些同盟军不肯来是不是!”橙跟着打抱不平:“国与国之间对彼此的信任就这么一点吗!” 耶箩笑着摇摇手:“不是哟,之所以没来是因为真正的使者根本无法把消息传递到各国去。就是说……真正的使者已经被干掉了,从进入光域开始,那些人就是假的,他们在接到求援讯息后自然而然地不会去各国国主那里传达,为的……就是让你们孤立无援哦。” “怎么会……是谁会这么做啊!”敌人貌似不少,从容一时间猜不出是哪一方,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耶箩会这样回答。 “明枪易躲,那是因为你知道敌人是谁,暗箭难防,却往往是因为……谋害自己的,是身边最亲密的人。啊糟糕!”耶箩吐了下舌头,痛得撇嘴泪目:“咬到舌头了……” “噗。”从容忍俊不禁,连沙诺也微微愉悦的勾了勾嘴角:“真是个爱搞怪的家伙。” 相夫光子想开口说点什么,一阵怪风倏然袭来,诡异的是此前无任何迹象表明,红发修罗由此判定,是人为造成。 风势忽地大涨,呈涡流状扫荡可踏足的每一寸土地,被猛烈气流冲得东倒西歪的众人艰难的固定着足跟,差点让那来源不明目标不定又充满了阴暗气息的飓风扫落悬崖,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们听到了冷漠至极的女声。 “从刚才开始,这里就吵得很。” 墨黑帽檐下的半张容颜,肤如白玉,唇似含朱,将她周身上下散发的强硬和孤高软化了几分。她站立在崖壁支起的树尖上,远隔十几米就已叫人为之发寒。耶箩的神色不再从容不迫,他异常的反应有点让光子纳闷。 “你知道她是谁?”光子回头看见瘫软在地畏惧□□的寒苇裳,请教耶箩。 “天魔教里能放出这种程度杀气的人,地位仅在天魔之下。”耶箩端正了表情,背水一战般肃穆认真。 “魔姬?!”光子惊呼出声,缩小的瞳孔对准了缓缓步近的黑衣女人。 这个女人曾伪装成月国公主赴光域参加国宴盛典,宁日潇分析说她极有可能是潜进来搜索情报的,至于内容是什么,始终都不得而知,就如同天魔神秘的面貌一样。 兜帽下无可挑剔的一张女性面孔,连相夫光子见了也暗自惊艳,她的声音轻柔委婉,语句却冷寒入骨:“修罗道?很有勇气嘛,还敢跑到外面来送死,你以为这是哪?浮生的领地吗?或是以为天魔大人会跟浮生一样受你胁迫?” “呵。”光子促狭生笑,毫无惧色:“这么说天魔果然在这里了。” “天魔大人不在这里。”漆黑似无星夜空的两眼干净到没有一丝情感:“不过我一个人,足够收拾你们了。” 轻松的抬起一只手,便有巨象大小的岩石从崖壁上卸下,似拥有灵魂捣向崖顶站立的数人,那速度居然快到连发出惊叫的时间都没有,相夫光子眼见大家躲闪不及,一马当先跨步上前,云罗一愣,紧接着发动巨化术,两人及时以惊人的臂力抵挡住滚石的碾压,涨红了脸往身后传递消息:“快戴上防毒面罩从黑树林方向离开!” 雅因二话不说领着寒苇裳逃跑,至于面罩那是老早就扣到了脸上,其余一众无一挪步,想要帮忙却又明白自己只会碍手碍脚,因而僵立在原地,进退两难。 脚步不断的后挪,足跟踩裂余留霜雪的地表,慢慢增加深壑的长度,两人的手臂已经酸胀到近乎麻木,连多于的呼吸都不敢有,被巨石碾过,似乎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荆棘不耐烦的“嘁”了一声,肩上黑镰闪电般飚了出去,划过优美的弧度,轻轻巧巧将巨岩从中间劈成两半的,一下子失去力量制衡的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同时摔飞出去,掌心已开始血肉模糊的往下滴淌鲜红的液体。 “光子!云罗!”从容疾呼,和其他人一起飞奔上前。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的刹那,两半岩石凌空悬起,疯狂的朝最密集的人群滚来,巨大的声响带着不可忽视的震撼力,整座崖端都为之颤抖,剧烈摇晃中连脚跟都站不稳,想毫无遗漏的躲开攻击简直难如登天。 为保护无力抵挡的一众,光子等人只好奋力一搏,红发修罗将破冰拳发挥到极致,一次次击打硬如钢铁的岩石,荆棘不断的挥动镰刃,在空气里留下闪亮的轨迹,战王耶箩干脆跃入半空,一脚脚往岩石龟裂的部位猛踢,连手都插不上的从容呆若木鸡的看着一道道残影,惹得沙诺不得不一手戳中她的额头。 “啊痛!干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那个天魔教的女人在操纵岩石,这么打下去浪费大家的力量不说,还会让我们损兵折将,刚刚我试图反控那块石头,但根本不行……你的布拉吉银杖!不是可以凝固吗!” “对啊!我怎么忘了呢!”从容言罢把手伸向背后,可摸索了十几下连根头发都没揪出来,她慌了,失声大叫:“被我弄丢了啊啊啊啊啊!怎么办!” “白痴。”橙用银杖的柄敲了敲从容混沌一片的脑袋,担忧之且鄙视之:“刚刚放在莉莉卡的包里了,是你说太沉的。” “我哪说过沉的那句话!”从容不满的反驳,嘟着嘴把银杖高举,雪白烟汽旋即扩散开来,只花了几秒钟,便将闹腾不休的大石块一一束缚定型。 魔姬的眼色更加晦暗,与满头大汗的天地盟一边相比,她甚至连粗气都没喘一下,全程就像个借助别人力量战斗的旁观者,稳立如松,神情自若。她最终将岩石拔离烟汽的禁锢,却没有再次袭击天地盟,而是让它们一股脑全部坠入毒谷谷底。 暂时可以大大的松一口气,从容觉得跳进嗓子眼的心脏还没有安回去,这时,她看到一旁的红眸青年咧着唇角露出了黑暗的笑容,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沙诺……你想干什么……” “刚刚大家都很努力,看得我也手痒了,如果不发泄一下的话……” “那我们就惨了……”从容和沙诺小队异口同声,连鸡啄米点头的节奏都一模一样。 维持着不亚于天魔教人士的黑色微笑,沙诺走到距离魔姬最近的地方,扬声说道:“不叫天魔出来玩玩真的可以吗?” “你疯了!”从容在后面手忙脚乱的咆哮。 “啊?”初次皱眉的黑眸女人,明显流露出不悦的神态。 “那么魔姬大人,请多多指教了。”嘴上的弧度一成不变,眼里的温度却急剧骤降到冰点以下:“虽然打女人不是绅士的行为,可我一向没把坏女人当真正的女人看待,所以,要咬紧牙关哦。” “还真是嚣张啊,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挑衅我,就如你所愿吧。”魔姬微抬起下颔,高傲而冷淡的眸光扫过每一张敌对的面孔,最后定在沙诺一人身上。 从崖壁的缺口旁边,沙诺如法炮制“弄”了块沾满毒素的岩石下来,岩石飞升到半空,继而急速朝魔姬的方向坠落,女人刚刚闪跳到半空,身后另一块巨石遽然迫近,她微微转头,石身已挨上臂膀,前后夹击还不够,连左右和上下也被同等规模的石块占据,六石齐发,共同朝唯一的中心点,狠击! 轰——石石相撞坠落的沙土雨一样洒下来,呛得众人捂嘴掩鼻,沙诺手一松,岩石便迅速飞走,大概只留下一具惨不忍睹血尸? 要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无死角的巨石碾压中心点,早已经空无一物。 “怎么会?刚刚明明看到她就在里面,根本没有闪避的机会!”光子和大家一样,也觉得不可思议。 沙诺面不改色,目光陆续扫过一寸寸可能出现敌方踪影的角落,当他的视线停止了移动,魔姬果然出声。 “活体指南针已经失效了吗?……什么?!”嘲讽的话还没说完,魔姬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局促与紧张,尽管那相当短暂。 沙诺背后,魔姬忽然现身的那方土地如泥沼般湿陷了女人的双脚,女人挣扎数度都没能成功脱身,抬起蕴含着震惊的双眼,逼问沙诺:“你做了什么?” “你的黑暗之力的确很强大,但不同于鬼冥军,因此不具有感染精神的力量,至于你的土遁术……我只能说……实在太弱了。”沙诺面向稍稍瞠目的魔姬,淡然的摊平两手:“魔姬只需要练好黑暗术法就行了吧?土遁什么的,只会成为累赘。” “哼,你倒蛮了解的嘛。”方才还因无力挣脱而困顿失措的女人,转眼复原成最初相遇时那个气定神闲的她:“那我也不必再演下去了。” 所有的奥秘都在于此,瞬间化为黑气消散在眼前的一幕,并非是天地盟的初次见闻。麻烦的是这堪比隐身术的招式,实在叫人防不胜防。虚空里不时弥漫着叫人毛骨悚然的阴气,因为捕捉不到魔姬所处的位置,因而全员的集中力都上升到了极限,竭力用各种感官去分辨随时可能变作现实的未知危险。 打破僵局往往只需一个瞬间的契机,当一方按捺不住主动献上机会时,另一方必然收获理想的果实。凭空出现的尖锐石矛终究只能刺破众人的残影,然后洗去水泥色调变回藕般白皙的玉臂,魔姬错愕的容颜浮显在透明的空气中,回神顷刻,修罗的铁拳猛然袭上面来。 满以为得了手的相夫光子陡然一怔,拳在触及对方肌肤之前被一层瞬息硬化的水泥阻挡,她下意识缩回手,却被魔姬颈下蹿起的石锥刺中心脏。 啪!红色的身躯碎成泡影,石锥的顶端没有扎进胸膛里,而是孤零零直指着没人的方位。 “这不是幻术,你到底做了什么?”总算肯乖乖现身的魔姬识破了某种可能的同时,也对不可揣摩的现状苦恼蹙额。 “奇货可居。”相夫光子连同众人站在魔姬出手的相反方向,且距离早已拉开了十余米。 “什么意思?” “沙诺一直都知道你所在的位置,你利用自身可以改变物理状态的特性,隐藏于空气当中,甚至用黑暗之力混淆我们的感知,可惜,你并没想到,不论你从哪个角度偷袭,都会被沙诺‘改变方向’,你的攻击之所以落空,也是因为你的视线遭遇了误导,视觉也是感官的一种,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可是跟精神受控的幻术大不相同呢。” 魔姬点点头,似乎在认可红发修罗的讲解:“这么看来,蓝狐寄宿体更胜从前了?” “就算没有蓝狐,老大也不会输给你的!”橙忿忿不平,替自家首领的实力明证。 “逆向感知,误导,不论哪一样都超乎寻常的出色……”从容悄悄注视着青年俊逸的脸部轮廓,羡慕的浅辉在眼底荡漾:“沙诺真是个天才,才失去蓝狐之力没多久,就爆发出属于自己真正的力量……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样,该多好……” “干得不错嘛,小伙子!不愧是梳我这种发型的人~”耶箩笑容闪亮的抹了抹自己光亮的头发。 “差很多呢好吗……”从容又止不住吐槽的欲望了。 气氛不觉间缓和掉僵冷的温度,纵使魔姬再开口,也不能再让天地盟像之前那样窘迫,反倒是,接下来的一副突现的场景,撞破了他们的思维和神经。 一个气质身段都不逊于“魔姬”的女人恍然显现在暂败于沙诺之手的“魔姬”身后,不可形容的、却足足比后者强烈了上千倍的凌人气息霎时逼退了众人脸上的淡定,而后,他们看到“魔姬”匍匐在地,向后出现的这一位黄衣女人跪地磕头,连声求饶。 “我说过的吧,星液。” “是……听黎大人!” “不要顶着湮夜的样子,利用她的声音和赋予你的力量去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别忘了,你只是魔姬的代替品,我随时可以把你换掉。”冷酷锐利的话语从黄色兜帽下那张素白无纹的面具后涌出,比之“魔姬”更显成熟,具备另类独特、叫人听之忘俗的沙哑:“不过我已经不打算跟你废话了,实在是看厌了你的丑态。” “听黎大人!请恕罪!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方才那个霸气果敢的魔姬不见了,眼前窝囊胆怯出尽洋相的女人,着实丑化了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千万不要把星液送回天蚕国去!求您了!” 黄衣女人嗤笑出声,不屑至极,一转手便是“雳血”当头,将星液的脑袋活生生斩成两半,鲜血连同脑浆一股脑喷洒在地,黄红交错,肮脏到难以直视。 天地盟一方睁大了双眼,就这样目睹了一次鲜血的祭礼,而名义很简单,这个叫星液的女人,犯了拉低真正魔姬格调的蠢罪。 “还真是残忍啊。”光子这样说着,眼中极烈的怒光充分说明她本身有多排斥这样的滥杀行为,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同伴,没有任何理由说杀就杀。 “如果你们受不了的话,那未免太早了点。”黄衣女人转过面具,至少能叫人看出,面具上那两条细缝后的目光,是在注视着他们:“因为很快,你们的下场就和她一样。” 光子勾起唇角,却是在对自我展开嘲笑:“……居然忘了,跟这帮家伙谈‘伙伴’的意义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那个魔姬居然是假的……”从容小声嘀咕出来。 “难怪,刚才就觉得不对劲。”沙诺回忆状看了看自己发招时候用的手掌,陷入苦思。 “那这个女人又是谁啊!”橙一手指过去,问出全员的心声。 被当成“稀有物种”的女人面具下发出轻微的阴森笑声,面对疑惑,她似乎并没有乖乖解答之意:“此刻的我,只是带给你们死亡的神明罢了,至于来历和身份,还有知道的必要吗?” Chapter 0701 真正可怕的敌人,惯于杀人无形,掠夺生命的意图往往暴露在对手身首异处之后,莫说防备,连眨眼的工夫都成了奢求。 黑风镰涂墨般幽光弥漫的刃碎成数片,下幅画面,便是黑死神倒在血泊里的惨痛一幕。被假魔姬叫做“听黎”的女人攻击不分先后,是依照方位顺序进行的,荆棘之后,接二连三无声轰倒的,是相夫光子精挑细选出来的战斗精英,眼看就要轮到风树,她不加迟疑的上前抵挡,抱着必死的觉悟。 砰然一声软物滚地的声音,欧也从容颤巍巍睁开因畏惧而死死闭合的眼,忽略了沙诺此刻正紧拥自己的举动,嘴巴张成半个圆。她看到,人们脸上的提防表情尚未褪去,那个黄衣女人已经在地上滚了一身雪土,洁白的面具蔓延出一条贯穿上下的细长裂纹。接着,她听到了包括沙诺在内,全员脱口的惊呼。 一身质地乳白,边沿绣金的华丽衣袍,勾勒出成熟女性完美无瑕的丰腴身段,单是那头耀目的绿发,就已叫人萌生出不尽的希冀。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第一句轻声细语里充满了内疚和追悔,还未回头,人们就仿佛看见了她脸上弥留已久的神情:“我这个大姐做得真是差劲,总是光说不做,害大家白白受苦。”她走到荆棘那里,顷刻间释放的灿烂光辉立时点亮整座乌风环绕的崖顶,连远处的黑色树林,都因这份照耀而淡淡放彩。 “大姐!队长们不是不许你出来吗?”光子担心之至,她看到玉灵碧刻意隐藏在袖中的手,隐隐有淡红的痕迹:“你是不是受伤了?” 碧扬眉,悲切的微笑:“我已经没有资格说‘不会再让你们受伤’这样的话了。” 任何安慰好像都没办法抚平碧姐强烈的自责,那颤抖的背影,让光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云罗风树先开的口:“队长们的监督下,晴尊大人根本没办法得到我们的消息,可能连千影术都会被阻断,现在出现在这里,真的很让我们意外和惊喜,晴尊大人。” “是啊,而且一国之主,本来就是应该受到保护的对象,哪怕身边的人浴血奋战,也是职责使然,就好像国主应该保护好自己的性命继续统率国府,也是职责一样。”沙诺把从容放开,无视掉她拼命喊痛的任性。 “晴尊大人!你是怎么躲过队长眼线的?实在太厉害了!”从容的安慰很是直白。 以往会帮着队长们说上几句好话的玉灵碧,这次刻意避开了敏感话题:“荆棘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需要马上回去接受治疗才行,我的□□已经转移到各个据点,为了避免其他事故,我还不能回去,你们,快到这里来。”碧回头,轻柔的冲大家招手。 立马获悉碧姐意欲何为的相夫光子大声阻止:“碧姐!你的□□也是用瞬空转移术过去的吧?这样下去你的身体绝对吃不消!我有临行之前你给我的空间移动装置!送荆棘回去的事,你就别担心了!” 急转直下的局势,因玉灵碧的到来再度扭转,本已经使敌人陷入危机的黄衣女人,起身后揉着右边肩膀,些微的愠怒说:“不要以为来的是一国之主,就能从我这里占到便宜!” “听黎。”玉灵碧没有转身,背对着听黎说出令所有人震惊的话:“当初你离开琴河的时候,我是抱着万分诚挚的期许,可今天,我对你很失望。” “哈哈哈哈哈!你对我失不失望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玉灵碧!你不过是仰仗沧岚喜欢你,才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圣人脸孔对人说教,殊不知,世界上最虚伪的人就是你这样的!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黄衣两手一摊,肩膀耸动,鄙夷之情不言而喻:“你只会用嘴巴去保证不会让身边的人受伤而已,当你的伙伴一个接一个死掉,你不也无能为力吗?真是失败呢。” “可恶的家伙!”光子愤愤握拳,要不是冷静的云罗在身旁压制,她早已箭步上去揍飞那人。 玉灵碧全无反驳之意,虽然表情隐藏在刘海里让人无法辨识,但唇上咬出的血痕,还是让伙伴们感到了她难言的悲愤:“……耶箩先生,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孩子送回凝光城吗?” “义不容辞!”战王爽利的点头,小心翼翼将重伤的荆棘驮到背上。 “你们也回去,这是我跟听黎之间的战斗。”玉灵碧不容置疑的命令,如今已带起了浅浅的威仪。 “碧姐……” “光子,碧姐希望,你们能像碧姐相信你们的战斗力那样,也相信碧姐不会输给对手,好吗?”碧侧过脸,暖暖一笑:“冰衣武士队、五神教、电鳗兵团还有花衣术师军,已经兵分数路赶赴其他几个据点了,我不会孤军奋战的,所以,不要担心我,赶快回去,找化羽救荆棘要紧!” “我们明白了!”相夫光子用力点头,迅速挥手高声令道:“全员!跟我回凝光城去!这里交给晴尊大人!” 用仅有的一方跨越距离的装置,全员于眨眼之间从黑树林畔的叛月报废据点,消失。 此次剿敌运动,天地盟的计划近乎天衣无缝,最大的意外莫过于鬼冥军的压迫超出了预想,让本就艰难的任务更似攀天,除八大据点外的其他捣毁行动,依然在秘密进行中,搜刮之地逐一深入,把首批未能及时挖掘出的窝点毫无余漏的揪出、拔除,抓获的黑暗势力干部以下成员不计其数,顽强抵抗者通通就地处决,一时间,行恶者堆砌起来的尸首,也足以塞满城门。 小喽啰和精英终归不同,精英又跟上层的高手们不同,一级一级打下来,到最后,竟是在用浑身的伤痕对抗强悍的高山,一座座屹立在那,插满尖刀一样的等着他们去徒手攀及。 尽管战王、晴尊和其他自组救援队抵达了战场,可因时间的落后,还是没能挽回大量光国术师军的生命,他们为了捍卫战士的荣耀和尊严,守护领导的生命与安全,竭尽所能的抗争,在履行了一个战士的使命之后,含笑而逝。 堆积成山的,不仅仅是敌人的尸体,还有光之国一缕缕永恒的忠魂。 “目前为止,天魔教和叛月都没有大的动作,除了出动鬼冥军进行抗击外,其他人员都不在派遣的行列里。”第四副队长典宥把得来的情报转述给十三禁卫军众队长。 这里是宝绿岛,十三禁卫军在光域领土外的根据地,也是水神雅因携女儿逃离黑树林后直接登岸的地方。 “各地的据点已经捣毁的差不多了吗?”夜原切阴沉着双眼问下去。 “是的,而且比预计的还要多。” “怎么说?” “据回报称,浮生手中的据点并不完全,或许是早就勘破了这一点,助贤在搜索时加大力度和范围,其他各国纷纷效仿,单就水之国这座群岛,就比地图所标示的据点,足足多出二十个。” “还真别说,小切的弟子有两下子嘛!”玉子蝉枕着双手笑容灿烂的夸奖。 夜原切不痛不痒的干笑两声:“岂止是我的弟子,你们的弟子也不弱呢好吗?” “嗯嗯!还有雅因前辈!城主里也有你的徒弟吧~” 雅因完全没心情想这些,用手揉动了两下太阳穴,致歉说:“各位队长,我不太舒服,先回房间了,有什么问题及时知会我。” “啊嘞?前辈你不回国都去吗?”玉子蝉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问。 “嗯,暂时先不回去了。”说完这句话,雅因匆匆离开了。 寒苇裳站在殿外,从刚才起就紧张的浑身冒冷汗,雅因问她怎么发抖,她惊喜不已的低声讲:“妈!那里面就是十三禁卫军的各位队长吗?我现在跟他们的距离就这么近吗?” “你怎么跟夏流芳似的!”雅因没能体味她的喜悦,板起脸教训道:“现在不是想帅哥的时候,天地盟万一得胜归来了,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懂不懂啊!” “我懂。”寒苇裳连连点头,眼底毫无异样的波澜。 “既然明白,就给我乖乖回房间去,我们还有重大事件要探讨!” “知道啦!妈妈!”寒苇裳亲昵的抱住母亲的胳膊,撒娇连带讨好的嘿嘿两声:“妈妈这么年轻漂亮,不要板着脸嘛!浪费您的美丽多划不来啊!” “你啊!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嗔怪的口气下,是接受这份赞美的喜意。 宝绿岛除却队长们日常议会的悬空宫殿外,还有三两座给“远方来客”临时居住的楼阁。从跨入门槛确定四下里无人后,雅因不绝于耳的抱怨开始了:“不过就是一个号召,五神教也跟着掺和!还有鬼杰和圣母,搞什么名堂啊!” “妈妈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生气,现在天地盟掌权,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自然会见风使舵,毕竟天地盟没有全部出动,万一相夫光子他们有个好歹,手握军力的这些人,能不抓住机会吗?”寒苇裳嗤嗤冷笑,满嘴都是欲求不得的厌恶与憎意:“我反而担心,队长他们是不是对妈妈存着异心,我们想要完全取代天地盟,唯一的途径就是获得十三禁卫军的支持,并且要尽量赶在相夫兰咏和硫琅如风之前。” “你也觉得这对祖孙不可信吗?”雅因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我很感谢如风把你带回我身边,不过这跟信任她是两回事,妈妈知道她来探望我的那段期间让你受委屈了,霓裳啊,在妈妈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女儿。” “我都明白的,妈妈,霓裳最在乎的人,也永远是妈妈啊!”寒苇裳竭尽力量体现忠诚,附以甜美如糖的笑容。 “你说的没有错,倘若队长们支持的是相夫兰咏,那我们的阻碍就更多了,关于这个,我联想起一件事,深感不安啊。” “妈妈是说终极审判宫,队长强行保下相夫兰咏并赦免她所有罪行的那次?” “没错,虽然我们当时是站在她那边的,不过我很清楚,这是十三队长全体的意思,他们往日里虽说不是件件事都办的光明正大,但绝不至于公开包庇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能让他们甘愿背负污点骂名的背后理由,一定称得上惊天动地!” 雅因的声音忽然升高,异常愤慨的竖起了眼睛,寒苇裳听得胆颤,慌忙比出噤声的手势提醒:“嘘!小点声,被听到就麻烦了。” “哪有人啊!”雅因大咧咧的挥手,为了证明还把门打开探出头去看,于是,理所当然看到门外一侧笑眯眯望过来的第四队长。 寒苇裳浑身激灵,背脊嗖嗖往上冒凉气,她战战兢兢的跟着出门,接着,差点没坐到地上。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路过,是不是打扰到二位了?” 在英俊的异性面前向来都羞涩娇弱的寒苇裳,眼下的面容是红一下白一下,害羞之余是对于造成不良印象的强烈恐惧。 “怎么会?”比起女儿,雅因的心思简单很多,是单一的虚惊而已:“夜原队长怎么会散步到这里来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呵呵。”夜原切不置可否,笑容里的阴暗和邪异一如既往,出口也是毫不留情:“雅因前辈以为凭借‘诬告天地盟对我们生出谋逆之心’这样的理由,就劝动了佐银允许天地盟出战?” “呃呵呵……夜原队长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么做……你也很知内情的不是么?”尽管客气,可该说的,雅因一句没漏:“命令是总队长下的,可答应把上主送进死胡同的,却是你啊,夜原队长。”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吗?”闲适的转身,面向游廊外那一湖粼粼的碧水:“真的以为佐银这么好骗?那些小鬼虽然能蹦跶,却也不是不安分的主儿,这点前辈未必不知吧?” “既然如此,总队长为什么还答应呢?你甚至还同意弄死他们!” “我可没有想弄死他们。”夜原切不慌不忙的把自己摘干净:“他们死与活都只是凭他们自己的本事,我和佐银虽然做法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前辈获得我们尊重的同时,可千万别以为我们这些晚些年出生的人,就真的被你骗了。” 说完这话,夜原切不再停留,步如踏风般自在离去。 雅因切齿的手握成拳,把力量宣泄到门边静立的古董花瓶上,碎响连同瓷片一起迸飞,哗啦啦惨烈了一地。 “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即使是雅因,也不免在寒意里战栗,有了前车之鉴,她再不敢高声喧哗,而是附在霓裳耳边悄声细语。 比想象中结束的……还要快…… 玉灵碧不甘的眯起了眼睛,同时用了八次远距离瞬空转移术,又同时让各个□□使出光遁抗击除黑树林畔外各个据点前残余的鬼冥军,仅仅两分钟,她就已支撑不住体力耗尽,在敌人不怀好意的窃笑下死死护住身后竭力倒地的众员,决心没有分毫动摇。 “我!就算是拼死……也要阻止你们!” 光与暗的碰撞,在俗世轮回中不断重复上演,对于彼此来说,无论哪一方胜出,都将给另一方造成灭顶之灾般的崩溃性打击。历史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虽说偶尔,也会发生奇迹的逆转。 虚空隐隐荡漾,旋开了美妙的弧度,澄澈的透明色中辄便掠出一抹绚丽的霞彩,雪发,金簪,锦衣,明眸,不老的容颜,绝世的气质,俯瞰众生包容万物的神明风度。 ——缇雅路丝。 “事情就是这样,我会找机会知会十三禁卫军,在我们不在这几天,好好安抚国府上下,还有全国的民众……告诉他们,我们会尽早回去和大家团聚的。” 这是玉灵碧携天地盟若干上主、随女仙暂避至崎岚山漫樱谷后,第一次与凝光城留守的伙伴们远程通话。崎岚山的谷内四季如春,终年芳菲不谢,各类樱花争相盛放,漫步其中,好似游荡在朝霞横亘的天际。 光镜和玉灵碧的背后,传来小婉忍不住的喜意:“女仙大人!您从空城出来啦?” 纵使身受重创,对于能在本空间里见到女仙,天地盟仍觉得惊喜非常。 花问蕊转过身来,无比硬气的俯视着一众小辈,不假辞色:“被弄得这么狼狈,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 然后,鸟语蜂鸣中,夹杂起众人乖乖的叹息。 Chapter 0702 一行十五人,在女仙花问蕊的帮助下住进漫樱谷的大竹屋中,这里人迹罕至,因地势隐秘难寻,所以被人们称为“桃源仙境”,不过因传说中的“女仙”居住在此,为免打扰到这位世外高人,世人皆不敢轻易涉足这里。 翌日,天未亮,落月啼小婉便在一阵鸡鸣中睁开了眼睛,她忽然想到这里不比凝光城,是没有人给他们做早餐的,一骨碌从床上蹦起,囫囵吞枣式穿好衣服鞋子直奔竹屋外。寂静的时间段,谷中空气微凉,她瑟缩着脖子一路小跑,依稀记得昨儿半梦半醒被助贤驮到这里时,隐约看见炊烟升起的方位,好在没花多久,她就眼神发亮的看到了隐蔽在茂盛树枝中灰白的石砌烟囱。 “让我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嘻嘻嘻!”她互搓两只掌心,预备大展身手,不料灶台前已经林立了一抹妙影,浅淡的天光下,不是那么清楚:“是谁啊,先我一步?” “起来了?睡得如何?” 带着微笑的声音让落月啼小婉浑身一抖,仅剩的那一点困倦也随之荡然无存,她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衣冠,懊恼自己的傻相:“我睡得很好,女仙大人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你们战斗了那么久,一定又累又饿,反正我平常也是自己做的,就顺便给你们带一口咯。”女仙言罢又背过身去,继续和各类瓜果鱼虾奋斗。 小婉心里满是感激,这哪里是带一口啊?分明是带十五口嘛!为了不暴露具体行踪,女仙才没有把光国术师们也一并带入谷内,不过在玉灵碧和上主的坚持下,她允许他们在崎岚山脚安营扎寨,而换句话说,正是出于信任,女仙才允许他们十几个人住到她的漫樱谷里来吧! 明明……没有替她做过什么,高高在上的初代国主夫人,却屡次出手相救。 “还傻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女仙爽利的声音打断了小婉止不住奔涌的思绪,天地盟的女少主灿烂一笑,欢快的应了一声。 早饭差不多都摆上桌后,昨日还昏昏沉睡的众人一个接一个的醒来,对于小婉的活力四射,不少人都竖着大拇指采访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昨天一直是助贤在使劲儿,我只是被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搞得很困,应该没什么巨大的缺失吧?”小婉摸着下巴望天。 “不,应该是我们佩服你堪比大姐的怪物精力才对……”苍棱默默一指搔头傻笑的玉灵碧。 “啊啦,反而是我最后一个醒来的,没帮上忙真对不起。”听了夸奖的话玉灵碧更觉羞愧,习惯性的道歉便脱口而出。 众人怨念极强的望向她,仿佛在说“大姐是让我们无地自容吗明明你昨天耗费的体力是我们的n倍啊”。 “好了好了,都别啰嗦了,过来吃饭!”女仙端进来最后一碗汤,那醒目的面容再度起到提神的效果,众上主动作一致的理好衣摆和头发,听话的陆续入座。 饭后,因洗碗而争先恐后,只有疾藤这种吃完就困的类型除外,小婉不止一次用羡慕嫉妒恨的口吻揶揄他,为何都做到这地步了还一点多余的脂肪不长?难道肥胖的苦恼是专门给爱美的姑娘们准备的么?神啊这是您怎样的恶趣味啊! 聒噪的喧声停止于晌午之前,因早餐太丰盛,以至于到了中午他们还觉得撑,女仙喂完了饲养的一窝小白鸽后,端着热茶走进来,挨杯倒好。 “女仙大人,辛苦您了!” “这没什么,你们怎么样,才一天就这么精力旺盛的,真叫人刮目相看啊。”花问蕊兴致不错,一副对这齐聚一堂表示满足的喜色:“我问你们,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区区黑暗之力完全镇压么?” 多数人节奏整齐的摇头,不排除压根没去思考的几位。 “那是因为,你们的意志还需要加强啊。”女仙说完叹了口气。 “女仙大人,您能说得详细点吗?”不少人还是一知半解的,多半还是揣测得出的结论。 “你们以往所接触的黑暗之力,和鬼冥军相比,有何区别,从你们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了,说得明白一点,你们之前所遇到的,跟鬼冥军相比只能算九牛一毛。” “这么说,鬼冥军的元能比十魔、战神甚至是叛月还要充沛很多?”景洛皱了皱眉,疑惑惊诧中残留着对自己的责备。 “当然不是,元能的量和黑暗程度是两回事,拿光能举例,并不是所有使光术的人思想都纯澈干净,若真是这样,人人都能当上主了,自身元能充沛的人,可以弥补光之程度的缺陷,拿纯度来说,‘力足而光弱’,光能的纯度就弱,‘力弱而光足’,光能的纯度就强,鬼冥军不过是‘力弱暗足’,你们似乎就受不了了。” “但为什么呢!天魔教心理阴暗的人比比皆是,只有鬼冥军让我们适应不良?”千刺的问话颇有些心中不平的意味。 “因为鬼冥军的每个成员,身上都聚集了百个以上、甚至是千数的恶魂,纵使你们一个个单拿出来,足可用自身的光之意念跟其抗衡,被这么多恶灵环伺,也只剩下挨打的份。”花问蕊丝毫不肯委婉告知,言辞直白态度明朗。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我们又没研究过怎么集百个善灵于一身?”小婉的苦恼一问逗乐了大家。 女仙也忍不住抿唇笑起:“所以我才说要你们把意志力提高啊。困惑、怀疑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几乎没有谁在不管不顾的情况下能做到‘绝对清醒、不迷惘茫然’,但善念和恶念往往只在一条线的两边,这条线,就是‘怀疑自身’,很多走向邪路的人,都是因为意志受到触动后,从光明跨到线的另一端。鬼冥军在天魔教负责的暗杀之所以屡屡成功不留痕迹,不是因为他们武力高强,而是他们运用了人类本性上的弱点,加以无形误导,有些被杀者自行了断,有些意志坚强些的,也会因为难抵暗的侵袭,浑身失力,最后任其宰割。” 沉默,屋中的氛围顷刻间静止,百感交集的思绪却不住在众人的脑中穿梭。 “你们要做的,就是摒弃不必要的迷惘,对任何决定都能做到快刀斩乱麻,一旦犹豫,就容易被你们的敌人有机可乘,这次打压了天地盟上主,下次,天魔教一定会竭力增强鬼冥军的规模,毕竟对黑暗来说,光明是唯一且最大的天敌了。”女仙的口吻变得严肃,即便是气魄远超常人的她,也甚少流露出这样一丝不苟的神态。 “这谈何容易,绝对清醒,绝对冷静,可不是随便讲讲就能做到的,不是‘想要’就会‘得到’的。”以悠第一次把心中不自信的那一面显露在眼角和眉梢,这让她周遭的伙伴们很是惊讶,在近乎全数的人们眼中,她是能做到快刀斩乱麻的“首要人选”。 女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微笑在唇上停留,似也微微对这个有着女王气概的上主另眼相看。 “小婉,你在看什么啊?”海蓁子发现小婉的视线一直在竹屋角落的小书柜上打转,感到奇怪。 “那本书好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那个白痴黄毛平时最喜欢的不就是那个吗?”也俊漫不经心的接话,好像早已发现。 “对哦!那个就是了!女仙大人!我们可以看看吗?”小婉笑容闪亮的渴求道。 “请随意看。” 光之国有一本“古籍”,专门讲述神秘三古国的各类传说,是向往神秘的嘉琦芙菱最喜欢看的东西,也是她“从不看书学习”的唯一例外。 “果然,内容是一样的,不过这古籍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女仙大人,您可知道出处?” 女仙顿了一下,继而长长一叹:“……是神明的指示。” “诶?!” “书中也提到‘女神化为石像’,不过神话色彩太浓厚,我们一直以为只是美丽的故事……莫非,全都是有来由的?”海蓁子不敢妄加评断什么,只好试探着请教。 “那尊女神石像,是真实存在的,而恰好……你们也看到过了……” 记忆被瞬间点醒,全员都陷入到极度的震惊里:“空之城?!” “那不是一般的女神像,她的真实身份,是前代的光明之神。” “那,一千年前的光暗神大战,和这位手托空城的光明神有关系吗?” 以悠的话,让花问蕊面露惊色,很快追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不过他仅仅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其他的好像都还不清楚。”海蓁子的解释很明白,同时也倍感惊奇:“女仙大人,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可否……告诉我们呢?因为我们真的很想知道过去的事……” “当初在空城,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还不够信任。”花问蕊面朝一众转身,不加掩饰曾经的疑虑和猜忌:“但今天不一样了,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好了。” “是全部吗?”千刺喜悦的都快全身发光了。 “对,全部。” 那场光神与暗神之间的争斗,也被熟知内幕的人们称作“神无大战”。光神与暗神在久远的年代便已存在于世上,而且世世代代相争不休,一千年前的那一场改变了时空的神战,是永无休止的敌对的延续,它酿就了惊世骇俗的结果,使人界中的最大空间上所有事物被转移到距离神界最近的“无人空间”里,而由于暗神的极力阻挠,致使被转移过去的事物并不完全,有一部分人和物,仍停留在原本的世界,也因为神战干扰了时空秩序,空间之间相互碰撞挤压,最后形成了“空间夹缝”——“空城”。 当年空间互撞产生夹缝时,许多靠近力量爆发点的人被生生脱离了原来的轨道,比如神无月一族,歌琦利亚、欧罗帝斯等少数天之国白种人家族,还有就是占据多半的黄种人普通百姓,三古国存在时,世界上没有其他国家,也就是说,如今术法界里的人们,都是被留在这个空间里的、三古国的后人。 这简直不是一般级别的动听传说了,天地盟在这寥寥数语中所表现出来的惊骇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花问蕊体贴的暂停了讲述,给他们足够的消化时间。 “这么说,所谓‘三古国’消失的真正原因,是双神之战的‘刻意转移’了,就是说……他们曾经,也在我们这一片土地上。”第一个回过味的风摩以悠做出最准确的定论。 “没错,而刚好……神之国所处的位置,就是今天光域及其四周的一切土地。”说到这里,花问蕊脸上泛起了亢奋的神采。 众人无不惊叹咂舌,这条重磅消息的奇妙程度超出以往所见闻的任何风浪,即便是女仙亲口所述,也几乎难以置信。 “那,大战之后,光神和暗神的结局是什么?所谓的神,真的只是神吗?” 景洛的疑问让花问蕊表情一滞,很快就流利的答出:“真正的神只有最初的那一个,再后来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就姑且叫做‘神的代理人’吧。” “姑且叫做?听女仙大人的意思,它应该有本来的称呼吧?是什么是什么!” 小婉兴致勃勃的追问让女仙无力一笑:“或许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为什么到了今天还是不得不遮遮掩掩。” 面面相觑,或许女仙有不可启齿的理由吧,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们也有难以言说的时候。 “女仙大人,光暗神后来都怎么样了呢?”玉灵碧把话题扭转回来,解除了女仙的尴尬。 女仙也重整神情,一字字道:“光神得到力量的时间过晚,无法抗衡暗神积攒了多年的功力,于是用自己的生命和让三古国从本空间里消失为代价,使追求永生的暗神灭亡,光神力尽而逝,从此化作屹立不倒的石像。你们所到过的‘空之城’,正是三古国的缩影,它被托在光神的掌心,象征光神掌控并保护着它,也象征日夜更替、不沉的月与不灭的太阳。” “光暗神就算是天生的宿敌,也应该没有理由无端端掀起战争才对,难道是暗神先挑衅,为保护人间光神才誓死抗争的吗?”风扬想到另一个层面的问题,立即求解。 “暗神并没有挑衅,不过,光神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危害人间,那时候,黑暗神搜集到双十钥匙,打算开启暗临界之门,光神理所当然出手制止,但由于双十被暗神死死掌控着,光神的力量又来得太晚,很多光神代代相传的技法都没办法运用自如,最后,也算是光神超水平发挥,跟神力逆天的暗神拼了个同归于尽的下场,虽然光神及时摧毁了其中一把钥匙,致使门的开启失败,可出现了裂缝的暗之门,还是失控暴走,造成空间的重叠,涡流的引乱,三国因此风流云散。” “女仙大人,那您一定知道……当今的光明神和黑暗神,都是什么人吧?” 极具针对性的问题接二连三,方才还流露一丝窘迫的花问蕊如今已能轻松笑对众人的发问了,并且带着欣赏的感情:“这一世的光明神,就是福瑞迩。” “我们一直以为‘光神’称号只是对初代国主的赞誉呢,居然真的是……” 众人眼含憧憬的畅想过往也许发生过的种种时,助贤阴暗着眸光,无比低沉的问道:“女仙大人,恕晚辈冒昧的问一句,圣主大人对初代上主见死不救的事,是真的吗?” 复杂的悲哀插进她清亮的眼瞳,不由得微微垂首,坐到一旁,视线往门的方向漂移:“啊,是真的。” “为什么?”难言的黯伤,像落不下的泪一样在他们眶中徘徊。 “因为,那是预言碑的指示啊。”女仙转回目光,不掩心中的感伤:“包括他提前退位,全部都是预言碑造成的。” “又是预言碑,为什么圣主大人非听预言碑的话不可呢?预言碑上究竟说了什么?” 他们不明白,是怎样巨大的撼动,才能动摇初代国主,让他舍弃自己一手创建的国家、舍弃他亲切如同子女的左右手? “曾有光神降生于某国国主的身上,而他违背预言碑的指示,导致整个国家险些被黑暗神荼毒,后来,为避免步其后尘,‘神无战’里的光明神,与黑暗神展开了玉石俱焚的战斗,哪怕三古国被牵连转走,消失在茫茫宇宙的角落中,也不能违背预言碑的所述。”话及此处,花问蕊长长一叹,无限惆怅溢满胸怀:“福瑞迩深知,违背预言碑的指示,就会招来光暗神的大战,而结果,却未必是光明的一边获胜,代价,却是让所有无辜的世人因此枉死。” 女仙再度陷入哀伤的沉默,话题不断的继续,又不停的中断,然众人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风扬着实不忍打断沉浸在回忆中时而露出悲凉微笑的女仙,迟疑了片刻,还是打破了这份宁谧:“预言碑上,除了未来的事,也能看到过去的事情吗?” Chapter 0703 指示未来,揭露过去,这是对预言碑呈现文字的内容趋向,所作出的最精确定义。 女仙颔首,认同风扬的评断:“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了吧?并不是福瑞迩说了多少,而是我本身……就是光神的‘代理人’。” “诶?您就是?!” “光神代理人,有其他神之代理人所没有的‘第二称呼’,叫做‘预言者’,意思是能够读懂预言碑上文字的人。” 玉灵碧神情一变,急问:“在常人眼里,和在预言者眼里,预言碑上的字有什么不同呢?” “因为我是预言者,所以我看到的预言碑所叙文字,是天之国的字母文,至于其他预言者以及寻常人看到后是什么样子,就不清楚了。” “那除了您,还有其他预言者吗?” “有,初代上主里就有两名,分别是寒都城城主普罗米,以及化云城城主凤吟逐露。” “我听过他们诶!”后加入的小婉可谓做足了功夫,对光国历史里的“神秘人物”们也曾做过刻苦的研究,所以偶尔谈到,她就兴奋异常:“他们两个都是有名的‘先知’,一个占卜天象,一个足不出户知天下事,如今看来,都是预言碑的指示了?” “不,他们两个就算没有预言碑,也是出色的占卜者和预知者,论对未来的预知力,普罗米更胜一筹,他可以不用占卜,不用预言碑,就能够精确获悉即将或数年后必定会发生的事,可以说,是具有天赋的光神代理人吧!”女仙言罢泛起一抹赞叹不绝又谦逊和蔼的轻柔浅笑:“与我不同,我的预知全部都源自预言碑。” “那您也看到了预言碑上说,初代上主会覆灭的事吗?”海蓁子问及这些的时候,也不自禁陷入感伤。 “看到了,因此福瑞迩才亲自收回他们的生命之元,他是真正的命运遵从者,所以才会被选中的吧。”女仙轻阖双目,无声的哀叹。 “预言碑上说,初代上主会全军覆没,可是,并没有完全实现不是吗?” 玉灵碧的一问,彷如在这湖粘稠到化不开的死水里搅出了生机,茫然的思绪顷刻间获得明晰,再没有比这更清醒的时候了。 “你说的没错,预言碑所叙的,并没有完全成为现实。那么晴尊,我问你。”女仙含着微若不存的笑意,考验般注视玉灵碧:“如果有一天,你被选为神的代理人,也看到了预言碑上所记述的不祥未来,你会怎么做?” “抗争到底。”玉灵碧毫不迟疑的响亮回答,如一波清澈温暖的泉,流进众人心田。 那一霎,花问蕊怔住了。 “即便,预言碑真的是神为众生规定的命运,我也要尽我所能保护大家!因为我不是神,我是他们的国主!是他们的家人!” 漂亮话谁都会说,可玉灵碧言辞中的“美”,却那么荡气回肠,让人找不到分毫的虚伪。女仙想到这,脸上的怡然风采显得更加明朗:“我相信你会做到,比福瑞迩做得更好。” “啊……哈哈哈哈……我倒是没想过这个啦……”一秒钟打回原形,玉灵碧红着脸摸头傻笑,怪难为情的。 暗淡的神色随着玉灵碧的笑声也转化为对未来的信心和期待,小婉是将表象裸露到底的人,就差没效法芙菱举着小旗踩凳欢呼了:“呐呐!女仙大人!预言碑在哪里?就算看不懂我们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光神的物品呐!” “预言碑只会在预言者需要的情况下,才自动出现。”一盆不算太冷的水浇灭卷发姑娘的雀跃,女仙瞧她那副撇嘴的有趣模样,调侃道:“如果现在出现,而你恰巧看懂了碑上的字,字的内容是让你不许吃饭,你还看是不看了?” “啊!”小婉当即露出吃鸡蛋噎到的表情:“那时候……想不看也来不及了吧……” “哈哈哈哈哈!” 女仙抿嘴浅笑,跟着大伙儿一起在热闹的氛围里愉快交谈:“说起来,凤吟逐露是最特别的一个,仅凭意念就能随意召唤出预言碑,只可惜,当年御皇厅为阻止凤吟姐妹双剑合璧,强迫两人分居在不同的地方,否则,改变预言碑指示的人,可能就是那些不必覆灭的初代上主了。” “没关系的!女仙大人!初代前辈虽然都不在了,可是还有我们啊!”千刺兴冲冲的指着自己的胸膛提醒花问蕊不要忘记眼前的希望。 “没错!管它什么狗屁预言碑!敢写些没用的东西老子就拍碎他!”赤魇霸气的吼出全员心意。 虽然赞同,但景洛还是忍不住揶揄他:“乱说话是会遭天谴的。” “你说什么!小白脸!” “闭嘴吧,野蛮男。” 随着两人一火热一冷静的口舌交战,现场气氛直接升格到炎炎夏日的程度。在这状况之外的风摩以悠一双不失秀气的细眉微微颦蹙,甚少表现出困惑不决的她,如今也装了一肚子问题:“女仙大人,在我们这些第四代成为上主的前前后后,您可看到过预言碑上有所指示?” 花问蕊一惊,辄便问:“你想到了什么?” “外界传言都说,十三禁卫军选拔的四代上主是早已内定好的,我们虽然也尽了自己的努力,但就队长们那边来说,究竟意欲何为,到今天也还是个谜,我想知道,齐聚一堂,真的只是巧合吗?” “玉子蝉队长不是说了吗?要挑长相漂亮的,这样在其他国家面前才拿得出手嘛!”也俊说着自恋的甩了甩自己的帅气头发。 “这个理由根本牵强到死好吗!”千刺毫不认同的给了他一记脑瓢。 现场的“对战者”又多了两个,在小婉额头上的青筋累积到一定数目以后,几人被通通轰出门外。 “真是敏锐啊,天地盟。”洞悉世事的神态中,逐渐混入一丝罕见的异样情怀:“没错,你们的‘齐聚’,也是预言者从预言碑上看到的,因为预言碑上出现了你们的名字,所以,十三禁卫军才会刻意安排,让你们参加光之心测试。” “这么说,所谓的‘光之心合格者’也都是假的了?” 这个说法无法为他们所接受,并不是说高人一等的“合格者”地位就让他们觉得自身高于常人、与众不同,但至少,那是光明对他们的认可,也是他们对自我本心的见证。 “不,光之心的测试是不能造假的,反过来说,正因为你们是与生俱来的合格者,预言碑才会出现你们的名字。”女仙把还未产生的失望扼杀在萌芽。 “可我还是不明白。”以悠也难得钻起了牛角尖:“就算是这样,那十三禁卫军又怎么肯定我们会组织天地盟、再一同造反呢?做上主的,几乎都是推翻允帝逻战争时期的主干人员,难道相遇也可以安排吗?” “或许别人不能,但如果预言者就跟在你们身边,结果就不一样了吧?” “您是说……尊帝国主他?” “没错,他冒着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离开地狱峡谷,加入你们雏鸟形态的组织,一路引导,正是为了让你们顺利的聚集到一起,而后,理所当然的成为国家主脑。” “原来圣鹿大哥也是预言者……” 忆往昔种种,玉灵碧与身边共同参与过那次漫长战役的伙伴,都不免回首伤情。 “我在空城里,看到过千年前的石墙上记载了我们今天的故事,那是另一座预言碑吗?” “神之物品只有一个,预言碑当然也是独一无二的,你看到的那面残墙,才是预言碑真正的‘主体’,而现在遗落在这本空间里的那座,只是其中一角,当年光暗神大战,光神的物品遭到了破坏,只有一角留在本世界,其余大部分全都随三古国一同卷走了。” “原来如此,还有,光明神和黑暗神无休止的战争,总要有一个爆发点吧?千年前的大战,是怎样的情况,才会造成空间挤压和碰撞呢?难道……和他们的能力有关?” 接踵而来的疑问并没有磨光花问蕊的耐心,她反倒更加仔细,全力满足后辈们的求知欲:“为和平与毁灭的不同立场展开对战的双神,当然有强大的对决理由,那就是暗之门的开启和阻止,这是最大的爆发点,至于造成空间夹缝的祸首,是临界之门。你们或许不知道,临界之门,才是最具威力的‘空间装置’。” “诶?!临界之门竟然是空间装置?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很想称赞一下你默契的配合,不过这芙菱的既视感是闹哪样……”千刺不得已默默的吐槽小婉那吵人的反应。 “寻常的空间装置,就只会形成一个涡流,但临界之门,因为可以开启无数空间之路,一旦被神级的力量干扰,就会迸发同等数量的涡流,涡流一多,空间与空间之间的平衡自然被打乱,好比组成人体的细胞,每个都有固定的位置,一旦发生挪动,就会产生健康问题,当时的涡流全部被打开,即便是神,也没有办法立刻关闭,空间自我膨胀后相互重叠、挤撞,致使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夹缝还是不可挽回的形成,暗神虽然战死,可光神也只能化作石像,在夹缝中守护那些无人的完整建筑,还有破败的殿宇……” “如果光之国的位置是原本神之国所在,那其余两个古国是现今的哪里呢?” “天之国就在花域,而地之国的中心,是现在的雪之国。” “细细想来,真的好神奇啊。”木茉听得有些痴了:“花之国的天域风俗从建国伊始传承至今,雪之国是为数不多的地之域风格不断延续的国度,而我们……走的是地地道道的神之国路线,不管文化习俗,还是思想观念,纵使多多少少会受到其他国域的影响,但,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说得真好。”玉灵碧含笑点头,浅浅的眸色碧玉一样盈透:“如今想要找寻三国风韵的缩影,就只能到空城去了,那里如果是旅游胜地,一定没人想再来凝光城了。” 碧的一番趣谈博得全员欢乐神采,花问蕊更是不同初遇时的严肃冷酷,也跟着谈笑风生:“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做主,把你们的居住地直接改到空城去。” “不行不行!”小婉把手扇成扇面,一本正经的捣乱:“那是只有仙人才能住的地方,让我们长居,会折煞我们的!” “女神像是空羽的化身,也就是说,光神的力量一直支撑着空城的存在,你们既然是光之力量的传承者,住进来也理所当然啊!还能陪我做伴,要不要考虑看看?” “女仙大人,你再说下去,某人会当真的。”倩儿指着眼睛放光的小婉提醒花问蕊,换来屋中笑声四起。 “我们进入空城的时候,是靠着零启器,离开的时候还是零启器,貌似在不能用元能的空间夹缝里,空间装置都不会失效,那么,除了空间装置、水无痕瞳术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渠道,可以直接在空城内外来去自如?” “问得好,这也正是我想告诉你们的。”女仙拿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劲头来:“除了你们说的这两样,还有双十钥匙中天道的那三把,可以办到。” “诶?为什么呢?” “双十钥匙是光神力量碎裂的灵体,被暗神玷污的已堕落成恶三道,而最纯粹未经污染的就只有天道了,天道三把钥匙可以与光神之力互通,所以才能自由穿梭在光神所‘守护’的空间夹缝里。” “那修罗道呢?”提到六道钥匙,小婉又忍不住偏题了,横竖光子不在这里,问出什么样的结果,都不妨事。 “修罗道比较特别,是唯一一块被玷污又沾染了一半黑暗之力的灵体。” 众人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忧色,只是当时,谁都没太多想,在女仙持续的讲述下,淡忘了那顷刻间迸发的惆怅。 “同样的,三把钥匙在空城里使用力量也是不受限制的,你们当时没把生命之元放在该放的地方,所以才没法用元能。” “早知道我们就吃下去了!真后悔!还被那帮鸟追的那么惨!”小婉懊恼不已的拍大腿。 “别拍了,拍断了也没有后悔药可买。”景洛漫不经心的吐槽她。 “毒舌男你少吐一句槽会死啊!”小婉炸毛。 “嗨嗨,你们两个怎么又开始啦?”海蓁子边笑边中断他俩的互掐,为了使话题继续顺利的进行:“空城似乎很不寻常,单凭能够在空气里行走就很奇妙了,但为什么适用于正常空间的装置,在那里也可以用呢?” “你们想啊,临界之门是空城形成的契机,而它本身又是最大的空间装置,理所当然,你们的零启器,也可以适用了。”女仙轻快的回答,微笑着接过海蓁子递来的润喉茶:“空城里天空和水体之所以能够承载重力,是因为它们都是由‘固态元能’构成的,感觉上,就好像空气里存在着阻力,引力仿佛也可以自如控制,不过实际上,固态元能具有电磁场般的干扰力,影响了经络已经开通的元术师,从根本上抑制了能量的释放。” “但是,在空之城和女神像附近,却似乎不存在这种固态元能,我记得我们当时是爬着天梯上去的。”空城奇幻之旅的每一幕,至今仍如昨日发生那样清晰的烙印在大家的记忆中。 “那是一层肉眼难见的‘阻隔’,象征光神与暗神的世界划分为二,光的力量制约着暗的力量,暗的力量也抗拒着光的力量,乍看之下,是在同一视界里,实际上,只是两个错位交叠相互依傍的‘不同世界’罢了。”坐久倦乏,女仙起身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窗台上晒好的蜜制果脯端到大伙儿这里来,招呼他们品尝。 “女仙大人,为我们讲解这么多,真是辛苦您了,不过……我们还是很想知道,初代上主们,究竟是在怎样的战争中,全军覆没……”话锋再次调转,这次的发起人,是那个沉默浅笑着听完了整个描述的“龙王”大将。 真实在残破不全的记述和描绘里,积木般一块块拼组成型,然而直到今天,向往那历史真相的他们,依旧没有找寻到所谓的——全部真相。 Chapter 0704 “哥哥,我爱他,纵使不能成为他的妻子,我也会远远的,一辈子守护他。” 轻柔的话语,微笑的唇角,每每想起,净樱虹白槊都有利刃穿胸的疼痛感,那种逼入骨髓的难过十分清晰,牢牢印进了梦里。 …… 光域成立不足十个年头,世人心目中,让这方土地升起不灭日轮的,是英明仁爱的福瑞迩国主,以及他身边环绕的若干名上主、几个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权力鼎天的贵族在这贫瘠的年代,象征了不可侵犯的绝对威严,就算是野心勃勃的御皇厅,也丝毫不会公开的示威或镇压。然而,这其中的厚待,却并不包括“第五家族净樱虹”。 净樱虹一族的发源地,在雪之国的前身、名为“霜华原”的苦寒一带里,那里雪峰连绵,终年冰霜不化,在一次大规模的雪灾后,侥幸存活的净樱虹族长带领自己的一双儿女和所剩无几的族人,奋力逃出寒域,在颠沛流离中度过了艰难的数载。 那一年,术法界新国“光域”成立,将其囊入手中的白种人福瑞迩发出惊世骇俗的口号,他要向全术法界征选有才干的战将,帮助他治理宣布独立的那片贫瘠领地,而长久以来相互戒备与提防的白黄双种人,在他这里成了毫无差别的概念,只要有才干的品行端正者,哪怕是街头行讨的乞丐,他也会欣然接受。这样的决意一度让神无月为首的四家族联名抗议,在那样的时代下,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阶级平等、贫贱无分”。 饱经风霜的净樱虹残余族员们听闻此消息,都兴奋不能自已,净樱虹族长在流浪过程中早已重病缠身,他拖着千疮百孔的残躯,拉住渐渐长大的儿女的手,嘱托他们,一定要为净樱虹光耀门楣,一定要,抓住这次振奋全族的最后机会。 那一年,白槊十九岁,吹雪十七岁。 在悲伤与不舍中送走了含笑而逝的父亲,白槊拉着妹妹冰凉的手,看着月光下愈发苍白的秀丽容颜,心疼不已:“有哥哥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那是他履行了一生的誓言,从兄妹二人在众选拔者里脱颖而出,到两人被国主钦定为龙原城城主和冰岩城城主,再到净樱虹家族打败风国念氏、甚至是白人的种族,仅排于“四大贵族”之后,白槊在竭尽全力的同时,并不忘时时刻刻给予吹雪最无微不至的保护,他眼中的温柔,只有在吹雪那里,才得以永恒的停留。 “听说你喜欢叶若?我看还是算了吧!区区第五家族的人也敢痴心妄想?这个称号不算什么,只是国主大人抬爱你们罢了,一群残兵败将,真想跟四贵抗衡啊?别做梦了!” 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每天都从不同的人口中冒出,自从吹雪认识了叶若,自从叶若对吹雪微笑,自从……吹雪害羞的坦白,自己喜欢那个襟怀坦荡的秋之翼少年。 每次听到嘲笑和否定,吹雪都微微一笑,暗地里也只是默默叹息,从不会抱怨,委屈,憎恨,从不会因此哭泣,请求兄长和友人的帮忙。 “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啦,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了,一辈子留在净樱虹陪你们。” 哀伤的笑容,明明那么难过,却笑成了云淡风轻的弧度,两汪泪盈盈的秋水,仿佛随时都会染湿睫毛。 白槊不懂,明明是一样为国家尽心竭力的家族,为什么四贵就可以呼风唤雨,而他们却要饱受欺凌?如果……可以让净樱虹家族从根本上取代四大贵族,那么吹雪名正言顺的与爱人终成眷属,将不再是奢求和渴望。 眼中忧虑伤感的光逐渐凝成令人胆颤的冷度,刀锋一样尖利,刺穿自我心中所有名为“犹豫不忍”的无用累赘。 “我要跟你(们)合作,各取所需。”同样的话,他分两次,在不同的“敌人”面前表达:“唯一的条件是,不许让净樱虹吹雪知道。” 而敌人也不负所望的用了同样的语句调侃他的严肃:“比起妹妹,你更该担心被初元社那群难缠的家伙知道吧?” “无所谓。”眼中的柔光不再,暗淡宛如阴霾漫布的天空:“只要能让净樱虹成为第一家族,死再多的人,我都无所谓。” 光域圣主九年,风雷两国爆发了战役,这次战役以连锁式的效应让多个国家陷入纷争之苦,对于正要筹谋策划的净樱虹白槊来说,这无异于一次天大的收益。他跟御皇厅、水无痕迦络里应外合,设计了全盘计划意图捣毁四大贵族在福瑞迩心中的地位、破灭他们在民众们眼里的口碑,他费劲心机,在信任着他的上主之间周旋,快了,就快了!只要秋之翼梨觞将国主拨给她的一万贵族术师送进地狱!净樱虹就会彻底取代他们! 白槊在四野无人之地的惨淡夜下,手握利器露出狰狞的笑意,他劝服国主给梨觞的援兵全由四贵族精英组成,果然是明智之举。 吹雪诞下一子,是秋之翼叶若的孩子,只要四贵族的风波平息,他就亲自送妹妹去雷之国,享一世的幸福。正当他忙前忙后替吹雪备办嫁妆时,居然从冰域传来消息——吹雪,死了。 嫁衣从手中滑脱,撞倒桌上的烛台,火苗烧红了整间屋子,一切,都在朝化为灰烬的方向行驶,在某一刻,他被浓烟呛醒了神,抬手扯下墙上悬挂的一幅画,裹在怀里,拼命朝无人的方向奔跑。他一路狂奔到尚未开发的荒野平地,那里,有他与妹妹共同仰望繁星的美好回忆,手中画卷未染纤尘,让他眉目舒展,摊开来看。 画上的人没有五官,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怎么样画,才能把吹雪最真实的情态展现出来,她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她理应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可是,这样的她,却死掉了。 同一个念头不断冲击脑神经里最脆弱的地方,他发疯一样在国都城的边界上奔跑,多么想,就这样飞到吹雪出事的地方,亲自去见证这是谣传!亲自去打破这荒唐可笑的梦境! 迦络和御皇厅一瞬间失去了白槊的消息,万种策略还等着他去带头实施,而终极阴谋的最大策划者,却撇开全部“责任”,一个人纵马奔赴到传言中的出事地点,而后,在那里,无比真切的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珊瑚橙色卷发的女子身着染血如樱花飘落的白衣,安安静静躺在好心的冰域人送来的玉圭型棺柩里,面颜如生时那般美丽绝俗,眉梢眼角,犹自带着无悔的神色。 构成整个心房的世界坍塌了,他用力掌掴自己,试图从梦中醒来,他上前跪伏在妹妹身边,连哭泣都遗忘的淌下了两行血泪。 俯身,拭去妹妹嘴角干涸的血迹,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我……做这些……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他将吹雪连同棺柩一并藏在雪原树林的深处,自己又跌跌撞撞赶回光之国,那方土地虽说不是孕育了净樱虹的地方,却记录着属于他们的无数快乐回忆,他在重新踏入属于光明的土壤时,双瞳被狠狠的灼伤了。 初代时期的光之结界没有设立在彼岸城,那时候所谓的“皇城”是贵族和御皇厅进出自由的地方,为了拥有自己的隐私,初元社上主将结界设在神无月家族聚居地中央的高塔周围,塔身被嶙峋奇妙的怪石包围,宛如山脉间偶然独现的孤单建筑,这里是他们寻常召开组织密会的地方,也是在御皇厅压迫下,仅有的秘密娱兴场所。 能够进出这里的,只有他们本身,以及,体内贮藏的生命之元。 因为不放心御皇厅和其他黑暗势力会来捣乱,所以很早开始,初元社全员便清楚将来解封临界之门的首选地点,就是这里,在经过了数不清的磨难和时日后,那一天终于来到了。 白槊对自己没能参与到解封当中,并不觉得意外,他始终相信,解封也好,不解也罢,凭借初元社,没有完不成的举措,他们就是这样神奇的一伙人,神奇到时常让他净樱虹白槊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最初的目的。尽管他在进行秘密动作时拼命不让自己想起以往的种种,可回忆是止不住的东西,它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肆无忌惮的扰乱本已淡然的心绪,让一颗心,永无平稳的机会。 比如,那些树枝形态的东西,挂上黏稠的红色液体,以展夜的心脏为中心点,烟花一样从骨骼血肉中散射出来,白槊知道,除了展夜自己,没人能做到这一点。谦塔跪坐在屹立不倒的兄长脚下,胸膛被碗口大的石器贯穿,猩红顺着唇瓣喷薄,玷污了面容。 入目便是这些,净樱虹白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就在几天前,他们还意气风发的张罗,要在危险的最前沿,守护大家,守护这个温暖的家园。回想展夜英俊严肃的面孔,谦塔阳光活力的笑脸,白槊不觉咬破了自己的下唇,继续往血腥味更重的深处走去。 道路中间,横洒的鲜红里,念箩怀抱他平时最喜欢的玉质算盘,安静如睡去一般,他平日里懒散惯了,为了躲避任务也会干出诈死装疯这样出格的事,可这一次,白槊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了。路的前方拐角,有一汪三米深的莲花池塘,这个时节濒临初冬,不会有鲜艳的莲荷盛开,然而是什么?那么耀眼夺目?白槊缓缓走近,那被染上异色的水池中间,美丽的长发像水藻一样向四周漾开,那令人神往的歌喉,因为海尼亚的离去,将成绝响。 用力揉动热胀难耐的头部,他绕过池塘,在假山脚下险些被阿穆遭巨石碾碎的腰肢绊倒,血跟着滚了一裤脚,白槊连滚带爬的起身欲逃,早已失去原有的镇定,回首时,只见那个海风般温润的男子,随着他的所爱一同去了。山石另一畔,凤吟姐妹相拥长眠,逐露的鲜血沾满雪照的衣襟,这对最具智慧的天之骄女,再也不会说出美妙动听的预言和诗句。 是什么咸湿苦涩?流进他的嘴里,让他忍不住去品尝,自己亲手酿造的苦果。 中央的塔下,繁茂的尺高荒草里,里格让静静躺卧,毫无气息,距此不远处仍旧温热的绯红中,修和影汐背坐而逝,手中致死都不肯放松的,是神无月家族至高无上的族徽,亦如他们死前凛然不屈的神采。 净樱虹白槊不想再走下去了!这哪里是人间?这分明就是地狱!歇斯底里抓乱自己的头发,他随即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凉气,难道……有敌人?警觉顷刻间归于思绪,他的第一反应,这必定是对大家下了杀手的真凶!敛住不知不觉注满了胸臆的愤怒,他悄然往冷气发出的方向行走,手中轻斩爆射的刹那,他骤缩的瞳孔里被恐惧淹没。 三米多高林立的透明冰体中,洛其大叔浑身发青的倒在黑血里,和身旁的普罗米相同,心脏的位置都留有一个醒目的箭洞,白槊失控的上前,举拳敲打坚固冷硬的冰壁,不住的呼喊,意图唤醒与他志趣相投惺惺相惜的友人们。 心脏被绞碎一样的剧痛,他艰难的越过腥气弥漫的荒草,从塔的唯一入口进入,那里依旧燃着昏暗的烛火,却非常明晰的瞧见,颈子上套着白色绫条、微微垂头坐在那里的欧诺弥雅,他上前试探,那毫无血色的皮肤下,全然失去了人体该有的温度。弗罗拉在不远处的墙壁上,被一把巴掌宽的粗刃从背部刺穿牢定在那,口中的鲜血喷上墙面,却又溅回他年轻姣好的面庞。 连退数步,难消的惊惧驻留在他的神情里,仓皇跨上塔内阶梯,一双血淋淋垂坠的手登时出现在头顶,它们的主人,弯腰搭在楼梯的扶栏上,长发落下挡住女子的容颜,那一刻不离身的金色装束,无言昭示了阿刻悠妮的结局。 净樱虹白槊眼见此惨景,又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他连滚带爬,狼狈的逃出古塔,意外发现方才进入时,入口前被他错过的两个人。西芙跟芙蕾娅,两人朝不同的方向疲惫的侧卧着,一个额头留有被重物撞击的血痕,一个嘴角缀着猩红斑点,手边倒着盛装□□的空瓶。 他别过脸去,眼泪冲洗过扭曲的五官,在十月的冷风里干涸成霜。难以诉说复杂到了极致的心情,导致他在杀机迫近的一刻里,失去了反抗的意念。 黑刃当胸越过,冰冷,带着不祥的气息,麻痹了他的神经,连半点痛觉都感受不到,忽然之间,净樱虹白槊辨识不清,是心痛超越了其他伤害,还是灵魂与身体从此分离。 南跃被乌黑刘海遮住的双眼,第一次透过那神秘的帘幕暴露人前,嗜血一样的黑红,带着残忍暴虐却伤痛欲绝的神色,他怀抱兄长血染的躯体,站在那里声嘶力竭的质问,净樱虹白槊,你这个畜生,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看着从南跃腹部不断洒落的血泼,白槊真希望他能多刺自己几刀,往心脏的动脉上,狠狠的刺过!然而没几秒钟,一直被北穆爱着的弟弟就倒在了白槊的眼前,挣扎了几下,最终归于宁静。 为什么会这样?这跟他净樱虹白槊设想的未来完全不一样啊! 捂着伤口痛苦的跪在地上,从来都不失优雅的那个男人神思崩溃嚎啕大哭,悲伤和悔恨驱走他的理智,让他一时间没有听到,耳畔划过的轻柔唤声。等他从伤悲里暂且拔出神来,只见满脸血污的那个孩子、年纪最小的上主可灵,被一匹雄壮如象的巨马蹄落而踏,脊骨碎裂的脆响后,女孩微微抬起的上身轰然跌下,一大口红到刺目的液体从五脏六腑里挤出,几乎融到了她满是绝望的眼眸里。 下雨了,滴滴答答的节奏不住加快,最后竟是电闪雷鸣,瓢泼如注,雨水打湿白槊垂肩的头发,顽劣的精灵一样在皮肤上滚动,混淆了眶中溢出的咸涩滋味。 “看来,无需我们动手,你也活不长了呢,净樱虹白槊。” 那双可恶的脚,踩过伙伴们鲜血曾经流淌、如今已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地方,针一样扎进白槊的视线,刺进白槊的腑脏。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他忍住手心里不住传来的抽搐感,竭力抑制着杀戮的冲动,质问他在御皇厅主要找上的勾结对象。 那人平淡的一摊手,不以为然:“感谢你帮我们把花国术师军引进光之国,并在龙原城藏匿,托你的福,如今,我们的渴望已经实现了!” “当初不是这样约定的吧!我把解封临界之门的地点告诉你们,还把生命之元借给你们,而你也答应了,会把我引入的这批花国术师,用来铲除四大贵族的势力!这些你都忘了吗!” “是你太蠢了,净樱虹白槊,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一直想置你们于死地的敌人,不过也真要好好感谢你,在唐元纪展夜的带领下,光国术师部队愈发强大,他治理着光域的边境,严密到一只外域的苍蝇都飞不进来!如果不是他所信任的你帮忙潜入,我们还真的没办法趁他们强行关门之后,虚弱无力之际,痛下杀手呢!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御皇厅!天助我花之域!” 惨烈悲壮的画面,不堪入耳的笑音,无不形成密不透风的织网,将净樱虹白槊的心,灵魂,全部勒成碎片,无尽的悔恨,却换不回近乎全数的丧亡。 他又忆起吹雪宛如春风的轻盈浅笑,立时间心如死灰,连诛杀眼前敌人的冲动,都失去了。跌跌撞撞出了神无月聚居地,无视了闻讯而来的各族族人,随便牵了一匹屋院前面的马,冒着寒冷刺骨的暴雨,马不停蹄驶向妹妹还停留的地方。 “是该……了却尘烟的时候了,就像……窝囊无能的逃兵一样。” 他对自己说,却不由自主停在了崎岚山下,漫樱谷的入口前。 “那个叫白槊的孩子跑到我面前忏悔,当时我已不问世事,可他执意要告诉我实情……还警示说,他所勾结的御皇厅抹杀了初元社的伙伴,并且一定会按原先的计划把责任推给喜欢修炼暗术的龙啼南跃,龙啼南跃修炼暗系术法本来就是在御皇厅的引诱下越陷越深的,白槊追悔莫及,拒绝治疗,不知是在追悔行为造成的巨大牺牲,还是仅仅在痛惜妹妹的无法瞑目。在说出全部的经过后,他执意离开了漫樱谷,再后来……就没有听说关于他的消息了。” 女仙的慨叹中饱含怜悯和悲伤,那大概是她毕生都无法忘怀的“身外事”吧。 “女仙大人,还有个问题,我不是很明白。”玉灵碧听完整个荡气回肠的故事,眼圈略略发红:“究竟是谁隐瞒了这段历史?并不许它载入史册呢?” “……是……你们的国主。”花问蕊艰难的挤出几个轻若不在的音节,痛心不已的合起双眼长叹:“他隐瞒了初元社上主的死因,没有曝光,并且把他们的遗体葬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那些人不是初代国主最信赖的部下吗?他们受到这样的冤屈,国主为什么还要隐瞒呢?后来,国主替他们找御皇厅报仇了吗?”小婉急切想要知道后来发生的事,言辞态度不由得激动起来。 “正是不希望有人找御皇厅背后的花之域报仇,福瑞迩才忍痛瞒下真相,抹除初代上主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当时,光域政局未稳,整个国家正处在风雨飘摇的动荡时期,一旦有人前去复仇,或是以此为由滋生其他事端,是不利于统治的,为了预防风波的暴起,他只能这么做。” “我明白,这是为了大局考虑,可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玉灵碧口出惊人之言,向来都和气温婉的女子,此刻被额前的发丝掩住了发暗的双眼,可众人都看得到她紧紧咬住的下唇。 花问蕊伤感的看向玉灵碧,眼色复杂而悲哀:“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当我目睹过战争带来的毁灭和绝望之后,就渐渐的,理解了老头子的全部做法,或许他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他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Chapter 0705 次日清早,以玉灵碧为首的天地盟上主军向女仙花问蕊辞行,晴尊站在众人之首,恭敬的朝女仙浅鞠一躬:“感谢女仙大人给予我们的帮助,玉灵碧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齿难忘。” “晴尊,昨天我说的话,希望你好好想想。”花问蕊伸手搭上玉灵碧的肩,熟络的拍了两下:“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阿碧会认真考虑的。”晴尊坚定的颔首,含笑的神采一如既往。 离开漫樱谷,走出崎岚山,看似轻快的脚步却仍旧残存着不可卸下的沉重,这一战,若不是耶箩和女仙帮忙,怕是真的要全军覆没了吧,一想到如同初代上主的悲惨后果,玉灵碧就深深的惶恐。突然,她脚步骤停,在心底默念了一句“我不能放弃”以后,回首面向众人。 “大姐?” “听着,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只做自己。” “诶?” “一直以来,你们,还有我,乃至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听从十三位队长大人的吩咐和指示,没有自己的主张,没有自己的自由,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很委屈,是怕我担心,才什么都不说,不过,我已经想明白了。”转身,故意挡掉眼中滑落的清泪,玉灵碧仰头对着皓皓明日,响声承诺:“任何人,都不是别人的附属品,任何人,都该有自己的理念和自由,我玉灵碧再不想看到伙伴的眼泪,不想听到无奈的叹息,从此刻开始,你们只属于你们自己!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十三禁卫军!你们要全力以赴的保护自己!哪怕压迫再强硬,敌人再彪悍,也不能认输!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这不再是空话!要由你们自己完成!” ——我是个无能的人,我无法做到口中常说的“保护所有人”,但我愿意,为了你们的“保护自我”倾尽全部。 “碧姐……” 说完那充满了泪水和希望的语言,玉灵碧快步往前走,在听到众上主追上的脚步声时,泣难成声。 两日后,他们抄近路抵达了镜火城的边境,见一群浅色衣装的术师来来回回的踱步巡逻,全员很是不解:“助贤,你什么时候给边防队换制服了?” “没有啊,那些不是我的人。”助贤一眼就认出来,手在不觉间已扣上腰间剑柄。 “等等,那些不是敌人,是十三禁卫军的人。”玉灵碧稍显严肃的盯住站在外围把入口搞得水泄不通的禁卫军,起步:“我去看看。” “奉总队长的命令,在这里恭候晴尊大人和诸位上主多时了。”负责审讯的琅琊队长出人意料现身在此,不假辞色的直言相告:“因敌人仍然存在,因此众队长决议,继续派遣上主出域剿敌。” “出域剿敌?我看是剿我们吧?说好的援军呢?说好的使者呢?不是玩失踪就是干脆用冒牌货顶替,到底是针对天魔教还是针对我们啊?”小婉没好气的宣泄不满。 “琅琊队长,这真的是总队长的命令吗?还是……夜原切队长的命令?”玉灵碧一脸平淡的问,毫无笑意。 “琅琊还不敢借着总队长的名义狐假虎威,如果晴尊大人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去宝绿岛验证这一切。”琅琊礼让的侧身低头,全无审讯犯人时的凌厉架子。 这样的谦逊,反而让众上主无所适从,玉灵碧这时忽然勾起淡淡的微笑,反问总队长派遣来的传话人:“出域剿敌是没问题的,但是,我们现在需要回凝光城去养精蓄锐,琅琊队长应该不会这么着急吧?” “并非是琅琊心急,只是总队长有令,在没有见到浮生的首级之前,各位上主大人不得进域,不过,晴尊大人倒是可以,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嘛。” “这就是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府亦不可一日无少主,各城也不可一日无城主,队长大人已经让我们被动的酿造了空岗的错误,今天又怎么有理由阻拦呢?你看看我身后的这些,不是来观光游玩的,他们……都是来稳定这个国家的,知道的话,就请琅琊队长让开吧。”玉灵碧不怒自威,强硬的态度已经很明白的表示了她作为一国之主的决心。 万万没有想到,琅琊还是不屈不挠的横挡在前,强调重申,翻来覆去,并用着最柔婉和善的语调和措辞,赤魇大为光火的跨步上前,举起长矛指向琅琊:“让开!否则别怪老子下手不留情!” 琅琊身后的队伍即刻列成包围圈将众人困在中间,人人手持刃部发亮的兵器,似早已做足了迎战的准备,作为临时带队人,琅琊不紧不慢的一笑,说:“晴尊大人知道的,如果在这里不小心伤了哪位上主,总队长是绝不会怪罪属下的,因为,是上主大人违令在先,而属下,也只是依规矩办事,希望各位大人海涵,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吧。” “琅琊,看来跟你说道理是行不通了。”玉灵碧压下赤魇高举的长矛,用眼神示意他冷静,旋即对琅琊说:“不要藐视他们的实力,除非你们的手段跟鬼冥军一样,否则,硬拼到底,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不过那样的话,对我们双方都没什么好处,就各退一步,听我安排吧。” 不等琅琊有所表示,玉灵碧转身对众上主施令:“众上主,原地安营扎寨,所需物件暂时就用你们空间存储器里的东西,等回凝光城,申报了再拨还,我现在就回凝光城,处理好事宜后,随你们一道去宝绿岛,以及琅琊队长……” “在。” “你可千万要盯仔细了,如果我回来,发现哪个上主少了一根汗毛,就唯你是问。” 在琅琊阴邪莫测的微笑下,一行人目送碧姐的背影远去,几员男将随意性十足的舒展筋骨,一边做抻臂的动作一边豪气干云的张罗大家把帐篷搭起来,位于镜火城境外的荒芜山区一带,即刻被热闹的喧嚣声填满,有相互打闹斗嘴的,有热火朝天拉绳撑杆的,琅琊也不干预,就带着手下在一旁冷眼旁观,像是在看待世界以外的无聊事。 日落西山,月上梢头,偌大的帐篷里安静下来,先是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夜深以前,就已尽数安睡了。琅琊是这样估测的,转身往回走时,忽然凛起眉目,箭步冲到帐篷的入口前,平声静气地问道:“打扰了,各位上主,都歇息了么?” 无人回应,连呼吸的声音都不存在,琅琊一惊,迅速掀开帐帘,里面除了熄灭的烛灯,再无其他。咬牙,怒冲冲爆出冰冷的杀气来,琅琊骂了一句“该死”,转身出了帐篷。 “还好之前做了准备,要不然,都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小婉庆幸的举了举留有逆向传送元能式的右手,搂住碧姐的脖子好顿亲昵。回到自己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那种安心和踏实是在其他地方感受不到的。 还没进零界宫,仿佛就已看到了久候在此期盼他们回归的家人,但真的踏入了,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充满温馨,宫里空无一人,往日里全天不灭的大小灯箱如今无一盏燃亮,沉默的走入,开灯,落座,不多久就等来了失魂丧魄的一众副使官。不少人还处在刚刚伤愈的疲弱状态,见到晴尊等人,喜不自胜。 “晴尊大人?你们回来了!你们遇到光子少主他们了吗?” “光子他们不是回来了吗?” “本来是回来的,后来雅因大人传消息说你们出了事,他们就去找你们了。” “我们出了事?我们在崎岚山能有什么事啊?”千刺还没反应过来,大咧咧灌了一壶冷茶进肚。 “当时光子少主用了千影术,联络到的的确是晴尊大人还有各位上主啊,我们都亲眼看到了。”坠玉表明情况,身周的副使们一齐点头。 “什么啊,我们才没收到光子的联络呢!”小婉也莫名其妙的瞪圆了眼睛。 “宁日潇、督翼、化羽在不在!”神色大变的玉灵碧急忙询问,见副使们忧心摆头,面容顷刻间煞白如雪:“不好,中计了。” —— “我们……怎么可能放自己的伙伴在外不管,安安心心呆在家里享福呢!” 透过千影术联络到晴尊一行后,雪照的劝阻下,相夫光子不改初衷,她的一句话触动了所有人的内心,包括事不关己绝不插手的春水绿阳,还有刚苏醒不久,冷漠孤傲嗜血好杀的荆棘,至于督翼这个怪才,行事作风就跟他查案的时候一样,没兴趣的不理不睬,有兴致时废寝忘食,然而这次,他却主动走出展翼宫,心甘情愿做一次与“乐趣”无关的事。 “就让他们去吧。”里格让在关键时刻站到了后辈们的一边,劝慰谨小慎微的同期伙伴:“相信他们的力量,鬼冥军事件是个例外,他们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你呀,就是这么宠着后辈。”雪照气极反笑,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趁她反悔前离开。 众人对两位前辈报以感恩的微笑,相夫光子步出殿门,站到众部下面前,高声勒令:“诸位副使,执行者,我们不在的这段期间,就辛苦你们代为处理国事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雪照大人,还有让先生,一切,全听他们二人调派便是。” “是!属下明白!” “少主,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早点回来。”探樱依依不舍的望着红发女子,又嘱咐即将离队的落痕:“千万要保护好他们,拜托了,落痕。” —— “这么说,他们果然不在这里了……雅因……”紊乱的心跳让玉灵碧头脑发热,一口气冲出零界宫,凭借直觉奔赴到至尊圣殿,推门的力气过大,致使砰然震响后里头藏留的人失声尖叫,从稳坐的金椅上重重跌下去。 寒苇裳一身绣了金纹腾龙的国主锦袍,头上戴着黄玉王冠,一身行头明显是相夫光子不久前全新为四代女王打造的,还没上身,如今就落在了雅因之女的身躯上,大概是被突来的闯入吓到,寒苇裳仓皇从地面上爬起,没走几步又顺着台阶摔下来,羞得满面通红,丝毫不敢抬首。 这时候,女人面前伸过一只手,轻柔的问声让她无地自容:“没有摔伤吧?你母亲呢?” “她……她去护光城了。”寒苇裳把近乎滴血的脸埋进脖子里,小声小气的回答,直到脚步声一个挨一个的远去,殿门关上,她才彻底放松瘫坐在地上。 此时的水域城沿海区域,相夫光子一行乘上通过菱江海域的游船,意气风发的伫立在盈满海风的船头上,随行的除了余下上主,还有坚持跟来的落痕、夏蔓绯、奇斯尼、从容、沙诺,风树,而誓死要跟随老大的沙诺小队却被沙诺强行留在了国内。 “晴尊大人说,他们离开崎岚山后,没多久就遇到了天魔新派的鬼冥军,风树,荆棘现在重伤未愈,就只能靠你了。”光子再一次把希望寄托在恋人身上,并且朝他投去只有两人才懂的笑容。 “我会全力以赴的。”男子坚韧的颔首,眉宇间英气逼人。 “被当成伤患着实不爽。”荆棘简短的表达看法,扛在肩上的黑风镰在日辉的照耀下反射寒光。 “还有我!我也会加油的!”从容生怕自己被排除在外,慌不迭的指着自己提醒光子别忘了她欧也姑娘的存在。 所有人都士气振奋,惟独宁日潇愁眉不展,心思敏锐的夏蔓绯一眼瞥见,顿生疑惑:“宁日潇少主,你晕船吗?”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碧姐的指示是不会有错的。”化羽含笑握住宁日潇发凉的手:“你冷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欲言又止,宁日潇重新陷入忧虑的沉默。 “啊呀呀。”平板的音调从蹲坐在地的男孩口中发出,细软的浅色头发卷曲出独有的萌态,眼皮不抬,手中的城主玉印已经被卸成了数块:“里面的构造真是非同凡响啊。” 看着拆玉印拆得不亦乐乎的督翼,光子深感头痛的揉了揉额心:“我说,这又不是机器,你拆它做什么。” “玉印的外囊里,藏着和少主一样的零启器,不是很有趣吗?” “趣点在哪啊!”揉着刚刚泄了一通的肚子,芙菱扶着代特的手艰难走回:“我跟你说啊,督翼,零启器拆下来可以安回去,但其他部位最好不要动,这虽然是玉,可某些雕琢的地方精细的很,一个不小心就碎了!到时候玉印上面全是洞,多难看呀!” “虽然很聒噪,不过也有道理呢。”督翼停止拆卸,仰头还以一笑。 芙菱立刻炸毛:“我哪里聒噪了啊喂!” “马上就要进入菱江海域了,根据宁日潇的气象预测来看,我们会在海底火山爆发之前先行靠上雷国内陆的沿岸,再从那里骑马越过知隐城,大概花半天时间,就能到晴尊大人的所在了。”夏蔓绯做了一下路线的估测,忽而闻见从督翼唇畔溢出的轻笑,立觉不满:“督翼城主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嗯,是时候回去了吧,绿阳船长,掉头如何?” 目光立马汇聚到水域城城主身上,尽管接受城主职务后,春水绿阳称得上“默默无闻的尽心竭力”着,不过孤傲清高的女子还是极少参与众人的会聚,这次出行,她不动声色的跟随,还动用了自己往返于火光两地的私人船只,见焦点尽数落在自己身上,她淡然的回应。 “可以,不过理由呢。” “嗯——”督翼习惯性拉起了长音,把众人胃口吊的足足的,最后欣赏着诸人急不可待的模样,方开口解释:“虽然不确定对方用了什么招数,不过,相夫的千影术,并没有抵达晴尊那里,就是说,呈现在光镜里的晴尊,是伪装的。” “哈?光子可是亲手把元能抹在了碧姐身上,也会有错?”芙菱第一个不同意。 “如果连线的‘元能信号’中途折返又会怎么样呢?”督翼轻描淡写的反问,睿智的目光透过众人身影落到远处海面上。 相夫光子陡然一怔,片刻后凝重回答:“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传达不到该去的终点。” “这个假设要是成立的话,该怎么解释光镜里的晴尊呢?元能式的附着也可以伪造吗?”夏蔓绯维持着一贯的不苟言笑,对此提出质疑。 “元能式不能伪造,但有一种术,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宁日潇双眉颦蹙,娓娓道来。 “能说的明白点吗?” “光子,记得吗,初雨队长在给我们讲结界术的时候,提到一种罕见的结界制约术,‘在既定的空间里,自己就是主宰,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定律’,如果当时元能连线的路径被转移,回归的地点便会被结界的使用者控制,打在伪装的人身上,就合情合理了。” “可这些都是猜测,要怎么验证呢?” “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制约结界的范围了吧?再用一次千影术好了。”光子当机立断,得到众人的依次首肯后,在折返的路途中使出惯用术法。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光镜另一头空茫无物,试图联络探樱等留守人员,一概如是。 “看来,他们已经回到凝光城了,队长的结界也没有解除。” 之前的判断进一步得以确认,宁日潇的判断也得到了督翼的赞同:“为了不再错过,直接用空间装置跳到北门如何?” “还以为术法界第一聪明的侦查员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呢,竟然是这种谁都能想到的策略!”夏蔓绯坦然表露鄙夷之情,仿佛在藐视新城主的浪得虚名。 督翼微笑以对,见相夫光子拿出元能早已耗尽的方形装置,手指一挥:“铛铛铛铛。” “什么?”光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微瞠眼睛重问一遍:“你说什么?” 督翼不由分说,起身走到红发跟前,伸手拿走小方盒,抛了个优美的弧线后,空间装置坠入汪洋之中。 “你疯了啊!”芙菱立马炸毛,急得张牙舞爪:“你扔了我们还怎么回去啊!这样的话不是和原来一样又要错过了吗!” “别急别急。”督翼见自己被团团围住,趁群殴到来之际摆手解释:“听我把话说完。” Chapter 0706 “碧姐——”落月啼小婉从隐秘的林后换了身装束出来,登时就给了玉灵碧一个大大的熊抱,因为冲得太猛,两人双双跌下地去。 “我说你这是干啥呀?”相夫光子无语的挪步到两人跟前,抱臂观望状:“才见面没两分钟就火烧火燎的。” “光子!你看我的新形象怎么样!”小婉蹦起来,自豪的指着自己身上的男士风衣,和头上不偏不倚扣着的礼帽,脚上皮鞋在沙地行走也能踩出踏踏的响儿来。 “省省吧,美丽的小姐。”相夫光子一语双关。 “停!这不符合我今天的设定,你应该说‘帅气的公子’!”小婉挥手抗议,并极力纠正。 “美丽的……公子……”也俊嘴角一抽一抽的看着她不伦不类的德行:“卷发还披在肩上戴什么礼帽穿什么男装啊!” “别忘了!我可是男人!”小婉一再跟大家强调。 千刺漫不经心吞下一只野果,没心没肺的说实话:“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就算不在凝光城,任何地点,都能成为他们团聚的幸福场所,相夫光子环望周遭的人们,胸中溢满难以言说的满足,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毁灭的风暴,不过,还是要感谢督翼,给予他们这样珍贵的重逢机会。 空间装置落入海中的刹那,相夫光子的确想揪着督翼的衣领问问他什么意思,可瞧他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又突然觉得,或许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后来,果不其然,督翼在船只快要靠回水域城海岸时,表明了真相。 在雅因慌慌张张通知留守众人,域外的晴尊一行陷入危境时,零界宫里的所有人都急得忘却了周遭,相夫光子的空间装置安稳放在手边的檀木花架上,一时也忘了揣起来,刚好,督翼那时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扫到雅因蹑手蹑脚,不着痕迹的“掉包”一幕,他故意不动声色,让雅因完美的完成整个动作。 “可是,她为什么要掉包呢?”听了叙述,光子毫不怀疑督翼的所言,只是奇怪雅因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无缘无故当然不会,可要是藏了什么对她有利的东西,就另当别论了。”督翼蹲在甲板上,闲适地一靠,继续摆弄七零八碎的玉印:“不是窃听器,就是□□之类的,总之不是好东西。” “如果是雅因的话,那就极有可能了。”宁日潇出乎意料也公开赞同了督翼的揣度:“丢了也好,一了百了,还好督翼反应快,没在穿帮之后丢下去,现在雅因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或许是好事。” “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找到碧姐他们,并跟他们会合?”光子言罢,又习惯性的把求助目光定向智者军师,只是这一次,多了抹小小的身影。 “你现在,再用千影术试试。”宁日潇眺望万里晴空,依照大自然给出的精确时间做出指示。 相夫光子一向信赖宁日潇的判断,不厌其烦的又用了一次,说真的,她当时所抱的希望并不大,已经失败的两次足够让她领悟郁闷了,可命运总是喜欢用玩笑的方式捉弄她,当玉灵碧美丽的笑脸映在镜像中清晰无比时,红发竟惊愕的忘记了表达。 两队人终于在水域城“久违”的汇聚,临上船之前,海岸线上弥留着未被清浪洗去的一串串脚印,以及没让海风吹散的探讨声。 “虽然不知道队长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让我们干掉浮生,不过现在回国都,八成还是会被找个理由撵出来吧。”相夫光子对“那群人”已然淡去了信任:“碧姐,你不要太担心我们了,在不清楚队长他们实力究竟有多深以前就贸然行动的话,反而不利于我们的处境,万一真的惹恼他们火拼起来,我们未必会占到便宜,单说军力方面就……说句贪生怕死的话,活着,才有可能改变一切,哪怕去战斗去冒险,总还有一线生机,可被他们弄死了,就真的彻底完蛋了。” “岂止是怕死,简直是窝囊的苟且偷生!”荆棘丝毫不赞同光子的观点,冷冰冰的展示自我想法:“我倒是不介意,去找他们干一架。” “唔!我刚想夸光子学会冷静的思考问题了,荆棘你就来这么一句。”风扬龙泽无奈状扶额,叹气说:“不要做冒险的事,我们手中并不仅仅有我们自己的性命而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的授业恩师竟成了必须处处提防的‘外人’,真是世事多变……” 苍棱一句话终结了你来我往的议论,无一不陷入凝重的沉默里,只闻得见海浪拍岸,听得见白鸥长啼,以及看得见,入目的无垠蔚蓝。 他们终于,还是乘船离开了光之国的统治范围,在翻过了漫长的海域,度过了数日的时间后,总算能平心静气的着陆了,为避海上风暴,他们不得不提前改换通往火之域的航道,变成了越过冰海的奇异旅程。已然进入了寒带的流域,碧蓝澄澈的水面上到处浮动洁白的流冰,偶尔还有高耸的冰川姿态各异的独立在那儿,像是在无声欢迎远方来宾的到访。沿着清静无人的雪岸停船,他们从空间存储器里拿出光子新做的冬装,打扮的整齐标致。 “你们几个姑娘找个风小的地方避避,千万别着凉。”风扬大哥吐着带有浓重呵气的字句,笑容满面的叫妹妹们先走,一手抻住船锚的铁链,显然是这项工作的主力。 小婉光子几个不逊于英雄男儿的姑娘并不领情,神气的往那儿一站,霸气十足的反对:“大哥不要把我们当成弱女子行不行!你们可以做的!我们女人照样可以!” “拉倒吧,小婉,你再说这话,将来可真没男人敢要你了。”也俊好心的劝诫,说出多半男人清一色的择偶标准:“男人都喜欢小鸟依人的温柔型,如果娶回家的老婆处处跟自己争锋,那憋屈的滋味可没谁能受得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男人都不会选择女强人了?”小婉对这种观念表示深切的鄙视:“那只能说男人太弱了!根本没有驾驭强大女子的实力,明明是自己没用,偏偏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 “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就行了,出来折腾什么。”赤魇接道,不经意赞同了也俊的说法。 “喂!大男人主义的拉出去杖毙十分钟!我说你们是不是都这么想的呀?”芙菱也跟着不乐意了,跟小婉一左一右的语言狂轰这些大男人:“哼哼!别小看女人!就说我吧!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你是怎么计算的……”千刺无力吐槽的哀望她一眼,继而摇头叹息。 根据疾藤的判断,一行人获悉此刻的着陆点是位于冰之国西南方向的国界,将从不离身的越国通行证和身份识别卡准备好,他们打算穿过严寒地带,再次回到黑树林打探虚实。 ——拿到浮生的人头是吧?这唯一的目标一旦达成,就是他们的归来之日,虽然,不敢保证队长们下一次会出什么幺蛾子。 “孤怨清灵幽恨苦,独惘雪魂暗怜香。暖去寒来春色尽,回首阑珊意难平。” “冬色满至遍城郭,清露映霞霞儿乐。圣洁冰清凌如雪,冷若霜华无须摩。” “柳絮越冬来,凛风自徘徊。霜天寒地冻,玉屑把香埋。” 宁日潇不经意间吟诗数首,尽管本人无意记录,只是即兴发挥,然深爱此物的欧也从容却默默背入了心中,记得曾在藻湖凉亭,初来乍到的她围观众上主们作诗取乐,一晃眼数年过去,竟如隔了一世那么久远。 突来的击杀猛袭稍稍出乎了天地盟的预料,他们的行踪隐秘非常,除了同道而行的伙伴再无旁人知晓,可眼前冒出的这一伙儿术师却显然和冰影军团有莫大联系,衣领处赫然夺目的“冰影”字体,就是最佳的力证。 一面庆幸着来的不是“天敌”鬼冥军,一面又以二十余人抵挡千数大队,错愕的同时,他们也倍增警惕,这里距离冰域的国都还有很远的距离,若是恶意造反,该不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才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真真切切是冲着他们光之国来的。 袭击进行了五分多钟,被天地盟三两下干倒的就有足足两百人,余下的蒙头术师潮水似退了个一干二净后,天地盟决定,先乔装一番再兵分数路分头行动。 于是,就有了落月啼小婉突发奇想把自己扮成男儿的一幕。宁日潇凝思片刻,点头张罗起来:“各位,我觉得,小婉的提议不错,女性就都穿戴好男子的衣物吧。” “那他们怎么办啊?”小婉伸指一扫组织内外的年轻俊脸们。 “他们……当然是穿女装啦!”芙菱欣喜若狂的雀跃了起来。 “驳回!”能开口拒绝的男士都表示了否决,习惯沉默的则压根无视了这项建议。 “赶紧换装,这一带人烟稀少,难怪冰影军团这么猖獗,我们尽快到黑树林那边吧。”相夫光子把存储空间里的衣物慷慨的尽数抖出,供大家任意选择。 几分钟后,部分男士腰带还没系好,便听到由远及近的一阵慌促马蹄声,根据声音,宁日潇断定快马数量大致在百余匹左右,很有可能是敌人的骑兵部队来了。全员即刻进入警戒状态,能抄武器的抄着武器爆出手筋,能放元能的排山倒海气浪泄地,等卯足了干劲儿定睛一瞅,这和善的面孔并不陌生的身姿怎么看怎么熟悉啊! “嗨!光之国的诸位!别来无恙啊!”身着宝蓝色貂绒骑装的弥月公主神采飞扬的朝大家挥手,在荷仑牵好缰绳之后一跃而下,欢快的朝近处跑来。 拿武器的手僵在半空,元能也霎时间消散全无,整个天地盟都愣愣的瞧着越行越近的冱英礼国主夫妇,以及早就蹦到跟前向晴尊问好的活泼公主。 “刚刚失礼了,我们正打算去国都城觐见国主和国后,没想到就在这里碰上了。”海蓁子礼仪周全的代表全员同二人施礼,并简单的概括了自己此行而来的目的。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告诉我,我定会全力以赴。”云迟虽说还是不见笑容,但眼角眉梢间的亲和力却与初识那会儿判若两人。 “国主大人带国后和公主在附近狩猎吗?”玉灵碧款款走来,双方王者友好的互行了微笑和点头礼。 “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各位武技超凡,不如,一起怎么样?” 云迟国主的邀请让手痒了半天的芙菱等人大喜过望,作为公主未来小姑子的姑娘火速跳上一匹无人的骏马,高举双手欢呼着:“好啊好啊!多谢国主大人款待!” “给我下来!你这笨蛋!”也俊一把将人扯下地来,赔笑着跟对面的夫妇道歉:“芙菱没深没浅惯了,请国主,国后不要介意。” “我倒觉得,是你这个哥哥太严厉了!”弥月把芙菱拉过来护在自己身后,不服输的目光对视着许久不见的恋人:“有这么可爱的妹妹,不好好珍惜会被驴踢的!” “你这逻辑是跟她学的吧!”也俊郁闷的指了指芙菱吐舌的鬼脸,顺便和公主拌嘴。 “好了好了,你们这对活宝。”云迟也跟着众人爆发的笑声忍俊不禁,旋即对光域的一众来宾做出邀请的手势:“各位请上马,我们需要顺着这条路进到林中,才有适合的猎物出现。” “多谢国主的美意,不过,眼下情况,着实不利于狩猎活动的进行。”玉灵碧顿了顿,把方才遭遇的险况坦然告知:“就在刚刚,我们抵达这里的时候,遇到了冰影军团的袭击,虽然他们现在没有攻上来,但难保不会再出现。” “那各位都没事吧?”好心的云琢国后连忙问候。 “我们没事,不过再来一次的话,凭那数千的人数,也会很吃力的吧。”海蓁子间接表明当下己方处于劣势。 冱英礼国主的神色立时变得难看,似有难言的忧虑,沉默了许久,才重新邀请天地盟,不过这次,是到最为安全的雪澈皇城去,参加云琢的生日晚宴。 让天地盟倍觉意外的是,此前光顾过的那座凄冷皇城,如今竟充满春日的盛景,各色花卉争相绽放,大有不畏严寒之姿,论起宫中殿内的温度,也让他们连连称绝。 “这是怎么做到的啊?”海蓁子指尖拂过处无不蓄着满满的温热:“是炉火吗?可是一点焦煤味都没有呢。” “这个啊,是王嫂的功劳!”弥月趁云琢回去换衣服,猛夸王嫂的诸多好处,她本人穿着别国夏日里才会用到的衣裳,一袭黛蓝色露背紧身蓬蓬裙,脚踩细跟凉鞋,身姿婀娜往那儿俏生生地一站:“自从她来,整个雪澈城都不像以前那么冷清了,她教会我们好多环保的取暖方式,托她的福,现在每个地方都种满了花花草草,大家都说,冰之国的春天来了!” 四处弥漫着春日里才能在温暖国度嗅到的花香,千姿百态的绚烂色彩,染暖了平板死寂的冷色调,整座皇城经云琢一番精心的打理,处处蜂蝶舞艳,生趣盎然。 芙菱见国主国后还有自家兄长都不在,一脸顽皮的坏笑,跳到弥月身后偷偷问她:“我说弥月嫂子,你什么时候嫁我哥啊?我等的头发都白了!” “这个啊,得看你哥怎么想,我一个女人难道上赶着把自己推销出去?矜持啊矜持!”弥月悉心的指导单纯无邪的恋爱外行人。 “说的也对,不过那家伙很受欢迎的,你还是早点来光之国吧,看牢他!” “用不着那样啦!” “哈?你就不怕他让人抢走了?” “是我的,别人怎么都抢不走,不是我的,就算我死命攥着,到时候还是一样被抢走!” “不愧是公主,觉悟就是高啊!”芙菱竖起大拇指,严肃的怒赞。 嘁嘁喳喳喧闹了一段时间,晚宴正式开始,提倡节俭的云琢国后三令五申,只是简单操办一下就行,可云迟还是尽量抬高了餐宴的质量。请来的人不多,冰域本土的也只有三五十位王室、贵族人员,这样的衬托下,天地盟三十来位的阵势就别样醒目了。 “来的唐突,也没准备什么礼物给国后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这个。” 玉灵碧把存储空间里小礼盒中从未戴过的一块美玉拿出,此玉鸽子蛋大小,白如凝脂,尚未经过任何雕琢打磨,是最原始的脂玉形态,虽然面貌无奇,可博学多闻的冱英礼云迟还是一眼瞧出:“这玉又叫‘双行王玉’,全术法界就只发现了两块,一块被用来雕成了白虎玉佩,另一快原来在晴尊大人的手里。国后,你可有福了。”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收呢?”云琢连番推辞,最后拗不过玉灵碧温煦的笑脸和言语,起身回敬了光域国君一杯美酒。 “王兄,你怎么知道这玉只有两块啊?”弥月拿在手里,怎么看都只是一般的羊脂白玉。 “这玉极为稀缺,是最罕见的品种。通常的羊脂白玉像融化在手心里的羊油,而它,在太阳光下洁白如脂,到了晚上,竟会夜明珠似的发出微光。” “原来如此,这下我懂了!” 晚宴在愉悦的氛围里顺利进行,在酒气的熏陶下,原本略存的拘谨也云消雾散,能饮酒的,在国主的盛情邀请下几乎都喝了不少,不能喝的,也舔舐了冽露浆绝美的味道。酒量一向拿不出手的相夫光子在弥月挨个敬酒时闪避到无人问津的角落,这时候突闻一阵喧哗聒噪的闹声,她循之望去,顿时大有钻入地洞的冲动。 那个性子忧伤冷酷又别扭的奇斯尼,居然一反常态,抱着纳连也俊不松手不说,还口中嘟囔着要再喝两桶,相夫光子于是明白了,这货跟自己是一个级别的,不但没酒量,而且没酒品。缠够了也俊,他转而朝着沙诺和从容下手,谁也没料到他喝酒之后严肃之态全数消失,从容躲得远远的,还是忍不住对他吐槽:“适可而止!你已经崩坏了喂!” 鸡飞狗跳闹腾了好半天,几乎无人免于他“见人就抱”的灾难,幸亏云琢国后是和气的人,云迟国主也宽宏大量,可二位尊者还没说什么,手底下几个奇陌一族的残余人员见缝插针,嚷声抗议,大斥光域的无礼。 奇斯尼醉醺醺的朝他们奔去,却没有抱,而是绕过他们拎起余下的两坛冽露浆一股脑仰头猛灌,在闹出更荒唐的事之前,风扬助贤奋力将他的酒坛夺下,千刺和芙菱各持铁链和绳子,把人捆成了粽子跟国主国后及众国臣道歉:“对不起!我们回去会好好教训他的!” “哈哈哈哈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弥月公主一派豪爽的安抚天地盟羞愧难当的心:“这个叫奇斯尼的小子真有趣,谁都抱到了,偏偏不抱自家上主是为哪样?哈哈哈哈哈!” “或许……讨厌的家伙也不会抱吧……”沙诺面无表情的下定论。 起初被这惊人的一幕幕搞到摸不着头脑的云琢国后,此刻也发出响亮的笑声,那开心而毫无拘束的笑容,仿佛回到了在水之国那些年中无忧无虑的生活。 Chapter 0707 折腾到大半夜,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和全身涌来的寒气让众人从梦境里走出,国主派人来邀请苏醒的诸位去宴厅用早膳,还拨了不少专人过来伺候更衣梳洗,细心周到让他们很是感激。 “国主去主持国会了,今天由我带大家四处逛逛,以及……实在抱歉了,各位。”云琢国后不好意思的微笑,把晨间与昨日大相径庭的温差做了解释:“皇城里的取暖主设备出现了故障,现在正全力抢修中,只好委屈各位在炕桌里用餐了。” 冰之国的冬天,有那么几次比格欧费茵岛还要冷上三分,特别是今年,简直出奇的严寒,最低温度可达到零下五十余度,如果没有上好的取暖设施,怕是整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冷气弥漫的室内,随着天地盟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络闲聊,温暖了不少。 “好暖和啊……我喜欢这个。” “没错,舒服的都不想出去了。” “我们回去也弄几个好不好!棒到不行!” 云琢看着他们乐在其中的真挚表情,眼圈发红,泪光在眸上萦绕。 “诶?国后?你怎么了?”小婉见她梨花带雨,吓得好像自己犯了错误一样。 “没有,抱歉。”云琢抿嘴微笑,泪水还是止不住长滑:“只是看到你们,就感觉家人在身边一样,很想就这样让时间静止,一直延续下去。” 感性的话,配上伤感的微笑,让天地盟面面相视后露出一致的鼓励神色,玉灵碧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袖上,含笑道:“云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都可以是你的家人,欢迎你来光之国,不论何时,我们都会亲自去迎接。” “谢谢晴尊姐姐,其实,弥月公主待我很好,国主也是,我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在水之国的日子,就难免会……”云琢没有继续说下去,用加深的暖笑弥补眼中的遗憾。 “背井离乡都会感到孤单的,像我们现在,有家都归不得!可还是要坚持走下去啊!”芙菱热情澎湃的鼓舞云琢振作,抬手朝刚刚走入厅门的弥月招手:“嫂子!快来吃饭啦!” 弥月和也俊都尴尬的一愣,公主快步走过,红着脸坐到离也俊很远的地方,个中微妙尽在不言中。 幸亏小婉在气氛渐僵的局面下歪打正着的高喊“再添两碗”,众人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食量上,此先吃些花花草草也便罢了,最近不知是怎么了,饭量由最初的两碗变成了六碗,再后级级递增,到如今,三十碗白米饭、两大锅蔬菜汤外加一只烤全羊已不在话下。 “抱歉呐云琢!我吃了你好多东西……”小婉一边吞咽一边跟国后致歉。 云琢眉开眼笑的宽慰她:“没关系,想吃多少都有的,不用客气!” “云琢,重点不在于此,在于这家伙马上又要恢复肥婆体重了!”千刺怒指狼吞虎咽的小婉:“你想让你的减肥计划功亏一篑吗!” “可是我饿啊。”小婉用一句最具力度的理由驳得全员哑口无言。 “充饥和体态,就是鱼和熊掌的关系,除非你能保证自己干吃不胖,否则,取什么舍什么,自己掂量着办。”离她最近的光子恨铁不成钢的拾起手帕使劲擦过她沾了米粒的嘴角,得到一阵憨实的笑声后转头问落痕:“话说,你知道怎么才能做到不迷惘,不犹豫,甚至是不困惑吗?” “诶?” “我听了大家的转述,觉得女仙的建议很有道理,你一向最直白坚定了,告诉我该怎么做。” “这个……”惊讶很快变成沉默的思考,想了半会儿,简短道:“唯一。” “何解?” “只要确立自己心中唯一的执着,并努力付诸实际,迷惘和困惑,都会抛到脑后。” “就好比在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只盯着前方这唯一的目标是吗……谢谢了,落痕。”得到满意的答复,光子冲他温婉一笑,转头的不经意间,看到云罗风树定格在自己脸上目不转睛的视线。 “喂,这样真的好吗?”云罗旁边的沙诺悄悄问了句。 “嗯?”云罗风树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喜欢红发少主的人其实不少吧,你要持续加劲儿才行啊。” 云罗嘴角微动,泛起罕有的温暖弧度:“我明白,只是,我希望她能随自己的心走。” 观察入微的沙诺也露出少见的错愕神情,不动声色地琢磨起来。 临近午间,冬日庭院别具一格的温馨里,被一面突闪出来的镜体打破。探樱焦急的脸孔出现在半空,让光子不觉加重蹙额的幅度:“怎么了?” “出事了!笑霜她不见了!”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自从上主随晴尊离开,少了许多笑声的凝光城一下子陷进了死寂,尤其当笑霜听说光子姐姐也不在了以后,每天哭闹,只有探樱哄过了才能好些,可那一天,探樱去部门代光子开重要会议,回来之后就发现笑霜不见了,整座凝光城被黑白双煞翻个底朝天,城外有暗巡术师来报,他们看到过一边哭一边走的小女孩,模样与照片上的并无二致。 索骥旋即带人去追,根据暗巡术师提供的路线,一直延伸出了国域,再经打探,才确定笑霜是被人劫持走了,且奔往的地点,是水之国一带。 相夫光子听说之后,心急如焚,万一真的被仇家所掳,笑霜岂不是凶多吉少了吗? “光子,你先别急,我想,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宁日潇适时劝慰:“你想,如果真的想对霜儿不利,噩耗现在已经摆在了你面前,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消息,就说明她现在还是安全的,当务之急,我们要搞清楚,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才绑走她?亦或者,绑架者本来就是图财,没有与你的恩怨纠葛。” “我倒希望是图财,万一真的是仇人,肯定又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该有的镇定,在心中萌生起对仇人的恨意后,全然消失无踪,她握响猛拳,咬牙道:“不行!我现在去找!” “别这样,冷静下来。”云罗风树绕到她背后沉声安抚。 “你总叫我冷静!霜儿还那么小,我不能想象她会遭遇什么,都是因为我不在,她才会跑丢的,我要去弥补这份缺憾!” “可你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我一个人一样可以找到她!” “何必这么逞强?再厉害的人,也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相夫光子觉得有理,却抛不开内心的挣扎,索性不发一言,自顾自收拾行装。 决意已定,想要更改谈何容易,从容干脆自告奋勇随之一起,沙诺也凭借自己的方向感知主动请缨,众人最终一拍即合,往水之国的嫌疑地点进发。 雪澈城大门前,云迟亲自相送,弥月和云琢更是依依不舍,若不是救人心切深得她们理解,绝不会让远方的友人就这样匆忙离去四处奔波,当云迟提出派兵增援时,玉灵碧委婉拒绝,表示在不确定绑匪的来历和意图之前,万不可牵累太多。 到达索骥汇报的水之国目的地,已在几日之后,相夫光子无时无刻不忧心忡忡,每过去一秒,都像听到了笑霜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样,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为了笑霜的安危惴惴不安之际,绑匪果然传来消息,用的是最古老的纸团抛丢法,大概是怕行踪败露,丢完字条后,劫匪就原地土遁了,也俊等人翻天覆地也没能把人揪出来。 字条上的内容使得群情激愤,绑匪竟然要求玉灵碧在半小时内亲自赴约,且只能带一个人同去,如果违反他制定的“准则”,就立刻杀掉笑霜。 沙诺本想用方向识别的能耐找到笑霜所在来个出奇制胜,万万没想到绑匪竟坦然的给出了笑霜遭扣留的地点,慎重起见,他还是仔细摸索出笑霜的真正方位,果然,和字条上所出示的具体位置一模一样。 相夫光子把拳捏得吱吱响,两眼烧出火一样的恨意:“碧姐,我不能让你冒险。” “之前不是说了吗,不要小看你碧姐的能耐哦,我们走吧!” 比光子更先起步离去的玉灵碧笑得暖似春风,在这寒冷的时节里温润生辉,光子定定神,脚步稳健的快速跟上。 到了水之国境内一片不大的山林,走入铺满了碎石的曲折山坳,两人都没想到,绑匪竟然连陷阱都没设,而且明目张胆的站在显眼的岩石上,手中笑霜小脸惨白,脖子上死贴的冷刃随时可能割下去。 相夫光子暗暗咒骂,这样的情况下,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激到了绑匪,笑霜就必死无疑了,果然,还是要妥协先听听对方的意见:“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架一个毫无价值的小孩?” “她可不是毫无价值的,在你们到达这里的时候,我就更加确认了。”蒙头蒙脸蒙全身的男性绑匪呵呵一笑,满是正中下怀的得意:“我也不跟你废话,想救这个小女孩的话,就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光子冷冽至极的发问,目光阴沉黯淡。 绑匪信手一扬,指住玉灵碧的脑袋:“把她的头砍下来!” “你做梦!”光子毫不犹豫的痛吼出声:“哪来的狗贼!简直异想天开!” “是吗?那我可就……” “哇啊啊啊啊!光子姐姐!碧姐姐!”笑霜不断的哭叫,泪水浸肿了两眼,锋利的刃已在纤细的脖颈上留下细细的红线。 那一刻,相夫光子的镇定和强烈的反抗消褪得一干二净,玉灵碧更是担忧至极的紧紧盯着笑霜,迫不及待的恳求绑匪:“别伤害她!她只是个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拜托你放了她!” “少跟我废话了!条件我说的很明白!你们看着办!”失去耐性的绑匪忽而大声嘶吼,将一把砍刀扎在两人面前。 玉灵碧不假思索,起身拾起,将她递给光子:“动手吧。” “别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相夫光子近乎狰狞的红了眼睛,拼命的摇首回绝。 “不可能是吧?那我就杀了这小鬼!” 恨恨瞪向绑匪,相夫光子吃人的目光使得对方下意识倒退了半步,咬碎一口银牙,她悲痛的高呼:“霜儿!还记得姐姐教过你什么吗?” “霜儿记得!姐姐说!要霜儿做一个勇敢的人!霜儿不害怕!姐姐不要管霜儿了!快带大姐姐走吧!”哭声犹在,笑霜却报以勇敢的回答。 光子按住腰间的轻斩,手硌在刃上鲜血横流,几乎切到骨髓里。 “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就宰了她!一!二!……三!” 眼底寒光爆射的玉灵碧须臾间闪身到绑匪背后,一个转瞬后,她和笑霜双双平安落在光子身前,相夫光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喜,骇然还停留在目光中,泪水却已滑脱眼眶。 碧俯身,含笑温柔地摸摸笑霜的头:“不管是霜儿,还是阿碧,失去任何一个,光子都会伤心的,霜儿也跟碧姐姐一样,不想让光子伤心对不对?” “对!”用力的点头,俏皮水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落在光子脸上。 “那霜儿,快哄姐姐别哭了。”笑霜接过碧掏出的手帕,踮起脚替光子擦眼泪,自己的小脸像在湿泥里滚过一样,灰痕纵横。 光子泣而生笑,把笑霜牢牢抱进怀里,又满眼感恩的盯着玉灵碧,言语不能的流泪。 被反摆一道的绑匪恼羞成怒,趁几人沉浸在温情和感动里,举着染过血的砍刀突杀上来,光子目色骤凛,并未被情感完全麻痹了理智,回手出拳的同时,只听闻绑匪一声惨叫,随后便是重物落地的震响。 “你们没事吧?”年轻的男术师收刀入鞘,上前询问两大一小三个姑娘。 “没事,多谢你出手相救。” 看清红发和绿发的瞬间,男子愕然睁目:“你们……是光之国的晴尊和上主吗?” 光子没有立刻回答,准确的说,即便被救,她也无法再信任任何一个陌生人,可能是看出了红发的疑惑,男子平心静气做了番自我介绍:“在下子珏,是水之国国主的随侍,刚刚那个绑匪,我追踪了他很久,本是前些时日刺杀云歌国主的杀手,在逃脱的过程里我和他数次交锋,怎奈本领有限,被他连胜了三次,当我最后一次找到他行踪时,就发现他绑架了这个小女孩,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两人这才注意到子珏臂上干涸的数道血口,尽管隔着衣裳,可伤重程度还是一目了然。 “子珏先生负伤在身,还不肯放弃,一直追踪到现在,相夫光子佩服。”到了此刻,她才毫无顾虑的坦白自己的身份。 “伤口不处理的话,会留下病根的,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吧。” “碧姐,不用那么麻烦,看我的。”光子走到奄奄一息的绑匪那里,连扯去他面罩的兴趣都没有,只把人后颈一拎,另只手于伤人者和被伤者之间虚划了一道笔直的线,而后,绑匪便彻底停止了呼吸,且令子珏面露惊色的,是他自己身上的数道伤口全部无影无踪, “这就是‘伤害转移’吗?天地盟果然厉害!”子珏露出欣赏的神色,犹豫了几秒,略显拘谨的打听:“不知……千刺城主有没有跟两位大人一起来。”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云歌国主一直都想见千刺一面,可是国事繁忙始终未找到机会,他曾嘱咐我,一旦在外遇到千刺,务必把他带回皇城去……国主,很想念这个朋友。” 依子珏所愿,阿碧与光子凯旋,顺便给千刺带来了水之国的老朋友。橙色刺猬头当即陷入极大的兴奋中,连连追问云歌最近好不好,当国主是否还舒心,子珏回以一笑,神秘的表示说,如果想知道真相,就随他一同回去。 “可是……我不能自己去啊,可不可以带着我的家人一起?”千刺一副知道他会答应的神气样,可还是故意为难似地要子珏亲口说出来。 “当然,国主知道光域贵宾们全都在水之国的话,一定高兴的不得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兄弟们!跟哥哥走咯!” “噢!” 一队人浩浩荡荡跟着子珏往云水皇城的方向走,中途小婉芙菱蹦着高要给云歌国主带礼物,加之玉灵碧也正有此意,便暂停脚步,请子珏先行回去复命。 “我给他做一身王袍。” “我买最棒的食材露一手!” “我去找材料,然后做把木琴给他!” 大伙儿热火朝天的讨论中渐渐加入一声嫩嫩的疑问:“国主不是最尊贵的人吗?什么都不缺才对,为什么哥哥姐姐还要送东西呢?” 笑霜歪着脑袋一脸无邪的问,见哥哥姐姐们有些被惊到,用小嘴吮起了手指,圆嘟嘟的小脸转过来转过去,像在寻找答案。 玉灵碧把她抱起来,宠爱不已地亲了亲脸蛋:“霜儿,要记住,这是礼貌,去别人家做客就要拿出自己的诚意,而我们初来乍到,准备见面礼是理所当然的,即使对方不缺,我们自己还是必须要做到,明白吗?” “可光子姐姐说送礼物是‘行贿’,是坏人才做的事情,哥哥姐姐都是好人,听霜儿的话,不要送了好不好?” 孩童纯真的语言引得天地盟全都笑不可抑,小婉看到光子僵住的样子乐得腰都直不起来,搭上肩膀的手示意性拍了拍:“你都教了霜儿什么呀?” “我……没故意教她这些啊。”光子一副闯下了弥天大祸的窘迫样,为难的搔了搔头发。 “肯定是你教训部下的时候让她学去了。”木茉过来搭上光子另一边肩膀,嘴都合不拢了。 笑霜却在这时候跑到光子脚边,一把抱住她的腿嘻嘻笑着:“光子姐姐,霜儿说的对不对?” 看光子哑口无言的罕见表情,本来无心打趣的人也跟着捧腹,芙菱更是原地打起滚来:“这小家伙绝对是你的克星!哈哈哈哈!” “诶嘿嘿嘿……”小女孩憨憨地发出美妙笑音,往光子腿上靠了靠,小手紧拽光子的裤子,看了会儿芙菱姐姐打滚,又仰起脸举手求抱。 光子习惯性把她捧进怀里,笑霜则毫不客气的黏上去,用小嘴往姐姐脸上亲了两下。 “这孩子可真会黏人。”化羽喜爱的笑弯了双眼。 “越是人多越爱撒娇呢。”相夫光子像评价自家孩子那样习以为常,用帕子擦掉了笑霜眼角积留的分泌物。 “越是有依靠就越容易脆弱,这说明,你真的很宠她。”碧走过来,手中变出根五颜六色的波板糖,满面柔光的教导笑霜:“霜儿,糖不可以多吃哦,会长蛀牙,以后就不漂亮了哦。” “嗯!谢谢碧姐姐!”接过有自个儿巴掌那么大的波板糖的笑霜很乐于被大姐姐抚摸脑顶。 “还说我,你们不都挺宠她的吗?”光子环顾一周,身边的“至亲”们无不在眼角眉梢流露对这份温情的赞许,这让她倍感幸福和安心。 化羽把笑霜从光子怀里接走,玉灵碧拉过红发的衣袖,慎重的问:“光子,我问你,你希望笑霜将来走怎样的路?” “碧姐是指什么?” “之前我给她检查身体,加上以往的观察,都发现这孩子是修习术法的好苗子,就像善雨,拥有过人的医学天赋,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希望她将来成为元术师吗?” “笑霜的确很有天分,别的不知道,她还这么小,幻化术就已经不输寻常的幻术师了,如果她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意愿,我不反对。”光子扭头看向在哥哥姐姐们中间嬉笑玩闹的孩子,充满殷切的期许。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找个时间问问她,我觉得,元术师要从小培养才好。”玉灵碧也看向那个可爱至极的孩子,怜爱之情一直在眼中萦绕:“我会,帮她找个好老师的。” Chapter 0708 不得不说,笑霜年纪虽小,讲出的话却别有一番道理,既然云歌什么都不缺,送些俗物未免太虚情假意,凭借千刺与其的交情天地盟也断然不会如此,深思熟虑后,奇思妙想油然而来。 一行人于当晚日暮时分步入云水皇城,令他们受宠若惊的是,妙水国主派出好大的阵仗列队进行欢迎仪式,炮仗的火热味驱走清冷的空气,轰隆的彻响满含水之国王室对于远方来宾的热忱,玉灵碧在众上主包围下走上洒满鲜花、特地为她铺设的长毯,在掌声中来到妙水云歌面前。 几年后的云歌,已成长为一名英气迫人的少年君王,只是俊俏的脸孔上稚气仍在,他作为东道主,礼数十分周全的先行向晴尊友好的打了招呼。 “妙水国主,给你们添麻烦了。”玉灵碧不好意思的点头还礼,笑容暖洋洋的铺在脸上。 “您太客气了,叫我云歌就行了,我是千刺的弟弟,千刺哥哥与各位的关系云歌是知道的,所以,大家等于是相识已久的故人了,请不要拘谨,晴尊大人,各位上主,这边请。”云歌亲自比出邀请的手势,侧身让作为女性的光域国主先行通过,儒雅的风度毫不比光域一众的男士们逊色。 临近晚间,云水城早已备好了夜之盛宴,光域众纷纷落座在光影绚烂彩灯迷离的巨大宴厅里,享受水之国无处不在的新鲜气息,淡淡的咸湿味,呼吸海风般畅快自如。 酒过三巡,水之国为友好盟邦准备了歌舞、杂技等娱乐节目,颇具地方特色的表演让他们时而欢笑出声,时而聚精会神,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春水绿阳在玉灵碧的目光示意下,起身来到场地中央,不动声色在桌面上铺开了长约半丈的横幅宣纸。 云歌略微错愕,更多的则是惊奇和期许:“这是什么?” 海蓁子呆呆愣愣,完全忘记自己的职责以及此刻应该做的事情,小婉悄悄抬手捅了她几下,蓝发竟然慌了,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见此情形,风扬忙微笑起身打圆场:“妙水国主,我等来的唐突,没能准备厚礼,今天,就作画一幅,献给国主大人,还希望国主笑纳。” “是现场作画吗?太好了,云歌能得到这样的礼物,实在万分荣幸!我先敬各位一杯吧!”礼数归礼数,年轻国主活泼起来,就像无拘无束的孩童,笑容明亮如星。 相夫光子嘉琦芙菱依次离席,到春水画师的左右两端站好,又不留破绽的将目光抛给还未反应的海蓁子,小婉凑到耳边赶忙提醒蓝发该上场了,可海蓁子还是魂不守舍的磨蹭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四人面朝妙水云歌所坐的王椅,两两各持一支羊毫跟狼毫,主笔者绿阳率先施展,几笔便勾出线条流畅有力的景象轮廓来,光子和海蓁子负责细节修饰,芙菱则是配色着色的掌控者,几人各司其职,配合默契,没多久就在两国人士的期盼下完成了这幅“夜宴图”。 全图为水墨画,色彩浓郁却不俗艳,主要人物是水域的少年国主,主要背景则是他身后金碧辉煌的宫苑,据说,这座宫殿是水之国最鼎盛时期由云歌先祖督造的,取名为“盛极无衰殿”寓意水之国基业将流传万世,代代兴旺。 光子和芙菱分站两边,将横幅平展,于近处呈现给妙水云歌看,少年国主大喜过望,灿烂明媚的神采倒不像一个威严肃穆的王者了,他甚至招呼千刺一起过来品赏,并对以绿阳为首的天地盟才女们赞叹不绝。 这无休的欢愉中,唯有海蓁子蓝眸暗淡失光,在无人留意到的角落里宛似无波死水。 宴后,廊下赏月,三三两两不分亲疏,在同样的银华瑰景下,品味同等的安逸,久别重逢的云歌和千刺不禁谈及那一年相识的件件趣闻,千刺诙谐的描述引得大家前仰后合,脑边随后亮起一盏灯泡,刺猬朗声道:“知道我们在冰之国遇到谁了吗?” “是谁呢?” “你王姐云琢啊!”千刺笑哈哈的把没轻没重的巴掌按上云歌的肩膀,打得纤弱少年一颤一颤的,看得旁人都胆战心惊:“她现在过得很幸福,真让人开心!” “你真是这么想的么?”坐在云歌身边独自小酌的子珏忽然不冷不热的问了句,听语气不是很愉快。 千刺并未多想,转过眯起眼的俊脸对准子珏:“当然了!” “呵。”垂睫轻笑,子珏不再多言。 反倒是和千刺一样没惯了心肝的芙菱响亮的嚷了起来:“哦哦~~我知道了!千刺以前喜欢过云琢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 “噗——”千刺一口喷出嘴里的酒,差点呛坏:“不要乱讲!人家现在是国后!” “就是因为当了国后,说出来才没什么的嘛!反正你没戏了,就让我们开心开心吧!”小婉恶趣味地炮轰着千刺的神经,和芙菱乐成一团。 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到了深夜,众人安歇到云水城的豪华外宾殿里,大多都沾了枕头就呼呼睡去,唯有窗前独坐的玉灵碧,没有立刻合眼,她手心里的小玻璃瓶在月华的洗涤下生出清冷光泽,折射进她碧玉样的眼瞳中,漾起一阵凄楚。 忽然,那银河般绚烂美妙的虹膜间越过一道迅疾消失的轻影,为月轮染上一瞬的绯红,玉灵碧稍稍一惊,在睡意的侵袭下,没去多思,走向了轻纱帷幔的床榻。 雄鸡报晓,晨曦的碎光从地平线点点拼凑,最终一同跳入灰蓝的天际,沉寂了一宿的流云有秩序的站起了排,为苍穹换起一身海浪起伏模样的鱼鳞新装。 玉灵碧倏地睁眼,瞳孔里仿佛回放出昨夜那抹银光里的红,月华染成了血,玉盘下火红的妖瞳,那不是视觉假象,那是真实存在的。 “海蓁子!”叫着这个名字,她简单穿戴好便直直奔出了门。 让玉灵碧意外的是,好多成员已经聚集在了总殿的大厅,他们说,千刺一早发现海蓁子不见了,一直追到现在还没回来。 “光子,用千影术找了吗?” “找了,不过,可能是千刺身边有人施幻术。”相夫光子撑起一面来,由碧姐亲自确认:“景象一直停留在空白状态,可我确定,昨天才把元能式附到他身上的。” “绿阳,你试试看,能不能隔着千影术破解?” 绿阳没正面回应宁日潇,而是直截了当的专心破起了幻术,半晌后,众人的期待下她无情宣布结果:“对方用的是水无痕火瞳,我没有办法破解,而且隔这么远,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那我们怎么办啊!海蓁子也找不到吗?”小婉重新问了一遍。 “找不到,想必,她和千刺正在一起。”光子阖了阖眼,复又张开:“两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不管敌人是谁,想从他们那里占便宜,没那么容易,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松懈,应该立即分头去找!” “对,我也这么认为!” “不用找了。”熟悉的阳光笑脸如今却漫布着哀伤,脸上纵横滚落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干净的地毯上。 “下雨了吗?”殿壁隔音,推开窗子才听到外界的雨声,明明日头还在,却坠落起淋淋的泪滴。 “千刺,你还好吧?海蓁子呢?”众上主忙凑过来问。 千刺合上眼目,以往翘立的发梢柔顺的垂下,伏帖在前额跟脸侧,他深呼吸了一下,睁眼回道:“她不会回来了。” —— 那个孤单却孑然的蓝色背影,单薄的映入视野。 “海蓁子,你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一声不响的离开?要不是我上厕所发现你门窗都开着,还不知道你已经……” “当不成上主,混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头也没回,海蓁子的声音听上去麻木冰冷。 “少开玩笑了!这时候才说这些是在耍什么小孩儿脾气?快跟我回去!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海蓁子无动于衷的转过身,早已开启的火瞳让千刺在毫无防备下,坠入到一片无底的深渊。 待他醒来后,压境的乌云聚在头顶,淅淅沥沥唱起了凄凉的歌。 —— “对不起,碧姐,我没能把她带回来,辜负了你的信任。”千刺单膝跪倒,一脸沉痛的忏悔,甘愿领受任何责罚的拜于首领脚下。 “这不是你的错,千刺。”玉灵碧忙把人扶起来,反劝道:“海蓁子一定会回来的,在我们都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前,谁都不要妄下定论,那是我们的同伴,我们应该相信她才对!” 被信赖与期待着的这一边,惠茵海蓁子独自走在荒草繁茂的丛林里,精神的短发,笔挺的身姿,焕发一种独特的果敢气势来,她眼睑忽地一扬,蓝眸锁定在前方的某处,脚跟稳住。 “真是意外,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仿佛把一切都预测到了的水无痕迦络转过他年轻的脸容,与海蓁子略微相似的五官再度证明了,他们出自同一个荣耀且残酷的家族。或许正因为后继乏人,所以难得出现一个,让迦络看上去很是愉悦:“那,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我要加入你的麾下,走我自己的路。”海蓁子抬起下颔,毫无畏惧的正视迦络压迫非凡的两眼。 “呵,明知道我在觊觎你的眼睛,还自投罗网,是打得什么鬼主意呢?”迦络并不信任她的忠诚度。 “只能告诉你,如果我留下,会比这双眼更有用,如你所见。”海蓁子阖眸摊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寻常装束:“我已经回不去了。人都有求生的本能,我也不例外,与其在外面飘荡,不如找个强大的依靠,在这个斗争纷杂的世界里,还能多活几载。不是有句话叫做‘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么?就是这样。” “我承认你的口才很好,但是,让我安心把你留在身边,还是不大可能的,除非……”午夜蓝眸一瞠,瞪出凶残的快意来,水无痕迦络嘴角勾动的鬼畜笑容令人发寒:“你去做一件事,只要完成了,我就留下你。” “不要妄想让我再回天地盟那里,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了。”海蓁子冰冷的板起了本就笑容不多的面孔,抢先回绝道。 “不是让你伤害你的故友们,是另有其人哦。”迦络神秘莫测的阴笑里,饱含了对万事的洞悉,转身朝丛林深处的山野走去,给海蓁子留下足够的步行空间。 海蓁子未加多想,紧步跟上。 尽头,一处被枯藤掩住的山洞渐渐显露,不同于叛月明目张胆的敞阔入口,这个山洞,寻常人想要找到简直难如登天,海蓁子也是在事后才意识到,是水无痕那让人谈虎色变的能力,酿造了这样的成果。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 “这里有你用来考验我的工具吧?”海蓁子不慌不忙的反问,步伐从容。 “呵,既然你知道了,那么等下见面,就不要客气的替我斩杀了他吧。”山洞似乎很长,因为迦络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重新打开了话匣:“你依然憎恨水无痕一族吧?可有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那就是,你的眼睛继承了妖瞳的特征,就跟……你的弟弟一样。” 话音刚落,一阵凛冽到窒息的杀气当空劈下,海蓁子顺着攻击袭来的位置朝反方向跳跃,身后不足三米处有宽横的石壁,让她准确判断出,当下使用弓箭只会适得其反,于是,及时甩出两把轻斩,另一把稳握手心,在宽刃迫近的刹那猛烈搪住。 金属交错的脆声响后骤停,只余黑暗中的两人持续不懈的力量对拼,数秒后,海蓁子的轻斩被压断,闪避过程里还是被对方的武器划破了手腕,她连半声□□都没发出,跳落到烛火稍旺的地方,敛眉盯视朝自己发动突袭的来者。 很快,海蓁子惊住了,尽管光线微弱,可隐约暴露的面部轮廓还是揭露了她从刚才开始就想找寻的真相,徐徐的起身,忘记自行包扎流血的伤处,翕动浅色的唇瓣发出低低的疑问:“拓天?” “没错,就是拓天,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海蓁子清晰听到自己的咬牙声,可还没说话,拓天慵懒而冷酷的问声传入耳畔:“迦络,这是什么意思,把这个人带来,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 “没有的事,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姐弟两个,是否还顾念着以往的旧情,若让你们在此厮杀,会照办吗?” 水无痕迦络意味不明的回答还没终止,拓天刚刚启唇的奚落还未讲出,海蓁子便疾步上前,一轻斩刺进拓天的胸膛,毫无防备的拓天当场喋血,意图反抗后,青年挥起重剑,斩落瞬间和海蓁子擦身错过,胸口绽放的朵朵血花越开越盛,最后剥夺了现任战神一贯优秀的速度和反应,当海蓁子进行第二轮击杀时,迦络适时阻止。 “够了。” “是你说,只要我杀了他,你就把我留在你身边的,你现在又跑来阻止我,是在戏弄我吗?” “呵,你们姐弟两个脾气还真像,不过比起拓天,你显然是最不客气的那一个吧。”迦络边讲话边用医疗术法给拓天缝合断开的血管:“但,我还是决定把你留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杀他?”海蓁子执着的询问这个问题。 “他留着还有用。” “既然如此。”海蓁子跨步上前,利落的划破自己还未愈合的背部手腕,将血一滴滴滴入拓天的伤口里,神之印记家族的人,就算是直系亲属,血型相同,也可以立刻互相输血:“就想办法让他先活着吧,我可让你害惨了,迦络先生。” “呵呵,抱歉。”并不吝啬于致歉的迦络含笑扯出一条药水染过的绷带,熟练的缠绕到拓天身上,趁着拓天意识不清,揶揄般和海蓁子攀谈:“看不出来,你下手挺狠的嘛。” “我对水无痕家族的仇恨,你是不会了解的,哥哥也好弟弟也罢,都是我憎恨的对象,你只能阻止我杀他一次,下回的话,可没这么容易了。”输完血,海蓁子自行用元能医治了伤口,不再去关注拓天的苏醒情况。 冬日的黄昏下,夕阳淡若铂金,眷顾不到每一寸需要热度滋养的土地,稀疏的流光下是夜临之前的森冷,寒鸦们都不再啼鸣,畏寒般躲进了温暖的鸟巢,四野静谧无声,只残留晚风拂过的回音。 拓天比海蓁子想象中苏醒的更快,也没有她料想里的那样,愤怒的回击和报复之类的。两人随着迦络徒步走向山林之外的火国小村庄,宽大的斗篷遮住真实的面目,让他们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留宿旅馆之前,几人坐到小酒馆的一角里,听着食客们时有时无的议论,多半是家长里短,偶尔也有术法界的大小事件。海蓁子悄悄看了拓天一眼,他正百无聊赖的闭着眼睛,脸上看不出伤口带来的余痛。 “老板!来一壶热酒!” 一句清亮的男声唤起了海蓁子眼中的明光,只消瞬息便冷却成最初的低温,她闭起双眼,感受着逐渐靠近的熟悉气息,阳光一样满载着扑鼻的热度。忽然,她站起身,丢给迦络一句“我出去等你们”,便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 月华幽冷如霜,万籁俱寂,不大适合那日头底下的明朗笑脸。对于千刺的半路拦截,海蓁子全无意外,唯一让她略感惊讶的是,这回千刺没有鲁莽的冲上来,他闲适微笑,一上来就是对水无痕迦络热情周到的问候。 “水无痕前辈,别来无恙啊,这么匆忙的离开,晚辈还没来得及表达敬意呢,不如回去再饮几杯怎样?” “我可不记得,跟你这样的小子有过什么交集。”迦络不愠不火的平淡回应。 “话虽如此,不过我也是很能干的,怎么样前辈?考虑一下,让我也加入你们吧!” 随意性十足的一番话让海蓁子惊慌失措起来:“你来干什么!” “人多力量大嘛!所以说……” “够了!你不要再搅合了!快点离开!” “可以啊,不过你要跟我一起走。”千刺收敛笑容,可语气依旧无赖。 “想都别想!” “拓天,我们先到前面去,这里留给他们自行解决吧。” 水无痕一老一少两名男性撇下海蓁子走往道路的前方,海蓁子见状,正欲追上,一想到千刺肯定还不依不饶,便凶巴巴的瞪住他,警告:“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所以说……你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如果有苦衷,大可以讲出来啊!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海蓁子一副气到语塞的样子,扭过脸去不发一言。 “我才不相信什么当不成上主混在一起也无聊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海蓁子抬手丢给千刺两样东西,一是生命之元,二是少主零启器,不顾千刺有多么震惊和难以接受,她索性把话说到最绝:“来时匆忙忘记还了,麻烦城主大人替我带回去,至于其他该还的东西,我都留在水之国和凝光城了,告诉他们,不要来找我!” “别开玩笑了!海蓁子!以为我会让你白白走掉吗!”千刺袖下的铁护腕倏然迸起一丛丛金芒爆射的棘刺,顶端化为柔软的金线,一股脑朝海蓁子涌来。 迅速倒退,试图避开这一旦中招便无可挣脱的束缚,即将被缠绕的间隙,割裂空气的冷刃贯穿而下,将蜿蜒成蛇的数股光线猛然斩断,不但如此,千刺甚至没看清拓天的出招方式,便在胸前留下一道不浅的血口,他趔趄数步后靠住石壁,勉力支撑不至于摔倒,却再没了出击的力量。 海蓁子目色发怔,拓天这一剑毫无放水之意,是把人往死路里砍的,若非千刺在危急来临前稍稍错开了要害,此时怕已丧命。 “既然知道我们的行踪了,就不能留你了。” 迦络话还没说完,习惯性冰着一张脸的水无痕拓天便再度举起宽剑,那冷光弥漫的刃处,还残留着鲜红的液滴。 “住手!”海蓁子咬牙挤出两个决绝的字节,继而横档在千刺面前:“他已经受伤了,该是活不成了,我们快走吧。” “怎么?”迦络眯起两眼,泛起一丝狐疑的淡笑:“顾念旧情吗?” 海蓁子斜眸瞟了一眼已然昏去的千刺,不露声色的回应:“少女时期的初恋,总要留一份薄面不是吗,迦络前辈。” 迦络不置可否的一笑,没再追究。 ※※※※※※※※※※※※※※※※※※※※ 发现bug,改一下 Chapter 0709 千刺昏迷已经三天了,胸前的伤不至于伤命,可无人敢确定,是不是在迦络那里吃了暗亏,诸如被幻术侵蚀之类的。 妙水云歌亲自守在榻边照顾“哥哥”的伤势,看他这样尽心竭力,天地盟一行很是感动,之余,相夫光子不忘提醒大家,千刺的苏醒或许还需要等一段时间,但执意离去的海蓁子的脚步,却是再不追就永远来不及了。 “到现在,我们都不清楚她离开的真正原因,唯一能确定的是,是因为她,才使得龙原城主不省人事。”夏蔓绯旁敲侧击,警醒众人不要忘记,伤害了自己人的,正是一直信赖着的自己人。 “不论如何,我们都一定要把海蓁子找回来!” 相夫光子决心满满的倡议获得了一致的赞同,云歌甚至主动提出派兵增援,被玉灵碧婉言谢绝。光子明白,如果就这样大动干戈的找人,整个术法界势必传遍“光域上主叛变”的流言,到那个时候,即便当中有什么误会和委屈,海蓁子也断然回不来了,不但如此,连十三禁卫军那边都不能走漏风声。 听了晴尊和众上主的隐忧,云歌理解的点头允诺:“你们放心,我云歌绝对会守口如瓶,既然各位执意要去找那位少主,就把千刺哥哥留在我这边安心疗养吧,我保证,绝不再让他少一根头发。” “我们当然相信你,妙水国主。”玉灵碧感恩的一笑,竭尽诚挚的拜托:“麻烦你费心了,如果千刺醒来,告诉他,我们会把海蓁子带到他的面前,让他放心养伤。” “嗯,我会的。” 从光域出发,行至冰域,又因笑霜之事辗转到了水之国,如今,旅程再度开启,只是这一次,除了那渺无方向的诛杀黑暗成员目标,他们多了一个明确的信念——找到惠茵海蓁子,把她带回来。 “首先,我们就来制定一下搜寻的方向吧,千刺初次追上海蓁子时,地点是在‘仙野’的丛林里,不过在那之后的最后一次,我们并不清楚,只有等千刺醒来了才知道,但时间方面是不允许的,所以我做出如下猜测,仙野丛林只有一条笔直可行的道路,两端都是比人还高的荆棘木,面积很大,不便于行走,所以海蓁子一定是朝与我们相反的这个方向,持续行进的。”宁日潇简单的手绘出地图,给围在桌前的大家分析:“出了丛林,有通往‘雪泥洼’和‘枣子湖’两条岔路,千刺回来时身上的泥土呈红褐色,而这片地带,就只有雪泥洼的土壤是这种颜色的,看千刺的伤势,他该不会移动到那,为了快速逃走,伤他的人也不会浪费时间故意把人搬到雪泥洼去,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千刺,是在雪泥洼遇袭的,而……出了雪泥洼,就到了一个地方。” “是……水无痕家族曾经的聚居地吗?” “正是,水无痕家族有两个聚居地,其中最大的位于雷之国擂鼓山脉外的边境上,我们先到那里去看看,如果人在那里,固然是好,如果不在,就从海蓁子留下的蛛丝马迹继续寻找吧。” “嗯,都听你的。”玉灵碧代表全员赞同宁日潇的决策。 “打扰一下,各位。”少年国主有些不忍打断他们的商议,但还是决心说出:“你们确定要去那里吗?” “国主为什么这么问?” “那里最近非常动荡,天魔教的人大肆出动,看样子,是有什么重大的举措,并且还听说……他们行进的方向,是朝天蚕国去的。” 提到天蚕,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个小国在未立新主前尚能与各国保持正常往来,自打女王继位,各个方面却进入了闭关锁国的状态,外界一直揣测由熙国主从不外交的原因,可派去的使者均被冷淡遣回,就再没哪个国邦愿意去自讨没趣了。 此时此刻天蚕国一户贫寒的人家中,正被紧张的氛围占据着,姐姐一脸愠色,半声不吭瞪着垂头不语的妹妹,僵持了好久,才重重放下手里的一对弯刀:“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干预我的工作!你现在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芜华委屈的撇嘴,眼泪在眶里打转,倔强着不肯掉下来。她模仿绮珍的笔迹,写了封辞职信给国主,由熙一口就答应了,而绮珍是在事后才得知的,凭姐姐的刚烈性子,会发火在芜华的意料之中,可当她看到姐姐眼里的悲痛时,又莫名的陷入了懊悔之中:“姐,我知道你于心不忍,就先斩后奏,想着如果国主真的撵了你,我们就到光之国去!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过分,可我真的是想让姐姐一身本领有用武之地啊!” “你的苦心和期许我都明白,但是,华华。”手搭在妹妹的肩上,绮珍语重心长:“我是天蚕国的子民,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要和国家一起并肩作战,哪怕国主真的辞了我,我也不会到光之国去的,哪怕只做一个平民百姓,我依然要守护这里!” 泪水最终还是泉涌般流淌,却是为了姐姐这份赤诚所萌发的强烈感动,芜华握住姐姐搭在肩膀的手,用力一握,刚刚启唇,便被外面忽然传入的惨烈呼声夺走了注意力。 警觉是元术师的本能,绮珍箭步冲到门外,只见贫瘠的土地上,疯涌着不计其数衣着褴褛的民众,他们面色惶恐,好像在承受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无力抵抗却不甘等死。 “天魔教打来了!” 不知是谁一嗓子吼破了空气,在人群不断的迁移中,最后这份勇气也被消磨殆尽,绮珍回屋拿起桌案上的雁纹弯刀,直步往百姓们逃离的反方向狂奔,甚至忘记嘱咐芜华赶快躲起来,芜华下意识急追了几步,在看到视野尽头一片乌压压的色彩时,惊惧的止住了脚步,而她的姐姐绮珍,已经消失在了道路的前方。 那里,数以千计的天魔教术师人手拎着一颗未能及时逃脱的天蚕国国民的脑袋,在漆黑之上平添腥气的血红,不和谐的颜色搭配激怒了绮珍,她举起弯刀,指住对面的领队术师嘶吼:“天魔教的狗贼们!今天你屠我子民!我绮珍发誓!定让你们有来无回!如若不然!我将死在这里!用我的血诅咒你们天打雷劈!” 领队术师并未答话,而是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绮珍杀气翻腾的面容很快缓和成惊骇的弧度,由熙国主、八柰子和青樊,正在敌人的掌控之中,利刃架在脖子上,一个不慎就会引发流血丧命的惨事,绮珍犹豫了,紧握双刀的两手微微发起了抖。 剑眉星目,颇有几分男儿英姿,白皙的面庞和额前斜过的长刘海柔化了不少气质里的尖锐,墨色齐腰直发束成低马尾,在她挺拔的背脊上随着轻风来回摆动,一身黑色战衣,勾勒年轻女子曼妙美好的体态,只是,她从来都无暇理会,自己该怎样去诠释一个“女人”。 “天蚕国大势已去!你叫绮珍是吧?我听说过你!”真正领队的,正是天魔教冰影军团的第四团长秋依,她得意的扬着下巴,坐看好戏般期待着绮珍的回答:“天蚕国难得还有你这样的高手,听着!你马上投降!归顺我们天魔教!我保证不伤你性命!” “狗贼!简直是痴心妄想!”绮珍不屈的咒骂,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产生过。 她的强硬让秋依很不高兴,妖冶的面容很快如覆冰霜:“是吗?你的国主还在我手里,不乖乖配合,我就宰了她!” “救命啊绮珍!我不想死啊!看在由熙国主的份上你也要救我啊!”撒娇求救的八柰子很快得到秋依一记嫌恶的白眼,被勒令“闭嘴”后,鬼魅的一笑,与身旁的青樊对看一眼。 “先试试她的身手好了,如果真像这两个家伙交代的那样,这样的高手绝对不能留,如果不是,就简单多了,反正结果都一样。”秋依心里暗暗打着主意,旋即传令,让第四军团前去围剿绮珍。 战役打响,被当做唯一目标的天蚕国武将绮珍流畅的挥动起手里的双雁弯刀,力量威猛,速度过人,三下五除二便把秋依麾下的战队打得溃不成军,她身手矫捷,好像随时都是战斗的最佳状态,让敌人无可反击,只能乖乖任由她手起刀落,喋血在地。 “出手还真是不留情啊,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没分别吧。”青樊耸耸肩膀,讥笑出声。 “哎呀,人家是前国主亲自选拔的爱将,你多少给人留点面子嘛,阿樊~” “我倒是想给她留命了,可惜啊可惜~” “哈哈哈,不作死就不会死,看来她没学会啊!” 对话过程中,由熙一言不发,只是会意的对两人点头微笑,秋依看在眼里,大觉新奇,便由着心境嘲讽出声:“呵,天蚕国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团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由熙高傲的挺着脖子,并不肯看秋依一眼,颇有目中无人的架子。 “意思就是,人家好歹是来救你们的,这样明里暗里的诅咒,真的没问题么?”秋依环抱双臂,事不关己的随口一问。 “我们可没求她来救。”由熙冷冷的回答,更像是在抒发对营救者本人的排斥。 “就是说啊!”青樊一抹油亮的短发,呲起满口锯齿:“我们已经投降了,她还自以为是的来助阵,助哪门子的阵啊?” “阿樊,千万别让她知道,我们的命是用一千颗人头换来的,一定被她骂死!” “怕什么!”由熙不以为然的冷淡出声:“能不能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秋依团长,请务必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只要保我们平安,所有的财宝都归你。” “财宝那种东西我不缺,倒是这个叫绮珍的,当真厉害。”秋依由衷的夸赞绮珍武力方面的强悍,尽管立时得到了三人不屑的轻笑,还是进行到底:“由熙国主,你可知绮珍的弱点?这么耽误下去,可不是办法。” “她的缺点可太多了。” “不,我是在问弱点……” “弱点和缺点不是一回事么?” “……”秋依不得已只能换种问法:“她有什么软肋?” “我想想……有的!”八柰子明快一叫,把名字脱口而出:“她的亲妹妹!芜华!” “来人,马上把那个叫芜华的搜出来!”秋依马上下令捉人,顺带一瞥三位投降者的神色,还是好奇未解:“那一千个人,是天蚕国的子民,难道国主和两位臣子,就真的一点也不痛心?” “痛心?为什么要痛心?”干瘦的亡国女王奇怪的斜视讲出这种话的黑暗组织成员,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干脆:“为了王者而丧,是他们的荣幸,如果不是秉持这样的信念,绮珍也不会来救我们吧?” 秋依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并不是因为由熙的话,而是,绮珍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强悍,转眼尸横遍野,死去的元术师足以堆成高山,绮珍本人浑身浴血,也几乎要拼杀到了自己眼前。 来不及等手下捉人来了,秋依拉过由熙,把她牵制在自己身前,有即刻割下她头颅的冲动:“绮珍!你听着!我可不是在开玩笑的!马上弃械投降!否则!我杀了你们国主!国主一死!天蚕国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越战越勇的绮珍在看到由熙脖子上现出的血痕时,没来由的放慢了速度,然而就在那短暂的一瞬间,被敌方不断增援过来的元术师抓住了千载难逢的空隙,上千支淬毒利箭借风驶来,仅差一秒,便剥夺了绮珍全部的逃生希望,她的刀伴随大泼鲜血摔在地上,磕出清脆的回响。 当芜华被强制性绑到这里挣扎不休时,只听到冰影七武士成员大肆狂妄的笑音:“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投降!但这个威胁一定会让你露出破绽!果然啊!哈哈哈哈!” 犹如一只染血的刺猬,箭头还在不断向下滴血,在脚下,汇成绝望的河流。满头乌发散落开来,在风里翻飞飘扬,时而掩住她嘴角的殷红。 “姐——” “团长!快把她也杀了!给她姐姐陪葬!”青樊露出雀跃的姿态,借势鼓动秋依赶尽杀绝。 “没想到天蚕这样的小地方还有你这样的高手,杀之可惜了。”秋依没有听青樊的建议,自顾自夸赞绮珍的超凡水准。 不知是不是还有未了的心愿,那个直到死去都不肯倒下、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女战士,持着弯刀的手微微一动,两道银光便笔直划过昏暗的视野,挟持了芜华的黑暗术师立马身中利刀亡命当场,只听绮珍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朝妹妹的方向呼喊:“芜华!快逃!” ——“我绝不会做为人不齿的狗官!哪怕穷死饿死!” ——“我是天蚕国土生土长的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我的灵魂都不会离开这片土地,华华,你也一样,不要因为一时的贫穷而放弃终生的梦想,我相信……只要国主肯听我的奉劝,天蚕国一定会迎来光之国那样的明天!” ——“我是天蚕国的子民,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要和国家一起并肩作战,哪怕国主真的辞了我,我也不会到光之国去的,哪怕只做一个平民百姓,我依然要守护这里!” “快!秋依团长!别让芜华逃走了!凭你的话一下子就能杀了她吧!” “八柰子!你别着急!芜华她跑不掉的!团长!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芜华头都不敢回,破旧的鞋子踩在坑洼的淤泥里,陷得老深,她顾不得捡起来,没命的奔逃着,耳边回荡绮珍和青樊八柰子交织的话音,忽然分不清哪些是曾经,哪些又是现实。 秋依故意充耳不闻,没有听从八柰子和青樊的强烈倡议,视而不见放了芜华一马,在身边不断传出二女喋喋不休的抱怨后,秋依露出险恶的毒笑:“把她们给我带走!” 由熙一见,立刻出声:“你不是说,只要我交出军令符,放弃天蚕国主之位,就放过我吗?” “看看你这片荒凉至极的土地,有任何收纳的价值吗?再说,你的军令符用来统率术师部队,可你的人马都被天魔教杀光了,余下的那些个还能成事吗?倒是你的身份对我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带走!” “秋依团长!那这个女人该怎么办?” “就让她在这里吧。”秋依背对那个英勇战死的女性,听不出话语里的感情,唯一能肯定的是,她并不为此感到欣慰。 阴冷的烈风从猩红漫布的地表扫过,冻结一寸寸死去的土壤,染上异色的长发在挺拔的背影间飞扬,她最终仍旧站立着,手中一把折断的长箭牢插地面,橘红的余晖将残破的身躯完全包裹,像随时会消逝在晚风里,那么炫目迷离。 Chapter 0710 天地盟一行于半日后行至水无痕家族位于边境上的那方聚居地,入目是满眼的荒凉,野草猖獗比人还高,乱石堆砌成山的情景随处可见,池湖之水早已干涸,唯留下一幢幢久无人居的古老房屋,门窗被藤蔓植物密密覆盖,檐下悬挂的纸灯笼也只剩下残破的竹架,微风一动,家家户户门前积留的沙土便纷纷扬起,迷乱人目。 走往深处,一尊青石琢成的水涡纹雕塑赫然呈现,它屹立在半米高的石基上,经长年风吹雨打已经失去本来的鲜翠,雕塑下方凸出一块石盒,盒子连接着台基,内里是一个轮状的东西。 小心旋转那手掌大小的石轮,水涡雕塑果然自动从石基中央挪开,露出下面深不可测的石阶,一级一级窄小且高耸,一直通到不可寻见的黑暗底端。 “我想,这里就是水无痕家族的秘密场所了,要进去吗?”虽然这么问,可相夫光子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石基,好像随时准备冲下去一探究竟。 “万一像古墓一样有暗器和毒烟这么致命的陷阱怎么办?”化羽摇头,表示不妥。 “没关系,你们陪碧姐在上面观望,我随时用千影术联络你们,想知道海蓁子究竟想干什么,不冒险是不行的。”光子勒紧发绳,五指一握率先冲入地道。 风扬见状紧随其上,然后依次是景洛,助贤和以悠,当其余人也打算一举跟上时,以悠严谨的回头劝阻:“这些人就够了,你们留在上边,以防居心叵测的人突袭。” “那你们小心点。”碧关切的嘱咐,几次想跟着下去,都被身边的人们阻止。 好在有惊无险,二十分钟后,相夫光子几人折返上来,说秘地里仿佛被洗劫一空,寥寥几间屋室的门开着,里面空无一物,状似供奉桌的石台上,搁架也空置着,以悠猜测说,看那搁架的样式和宽窄,除了放置刀剑之类的细长武器,就只有暗藏机密的卷轴了。 “这么说,海蓁子是先我们一步离开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还有其他想法。”宁日潇微蹙双眉,淡淡开口:“既然我们可以进来,那么其他人也一样可以进来,如果里面早就被洗劫一空了,那么海蓁子到过这里的论断,恐怕就是错误的。” “很有道理,不过,我发现了这个哦。”风扬抬起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透明石头,尖锐的棱角和阳光下折射的五彩华芒,无不证实着,海蓁子确实到过这里:“其中一间屋子的桌台上,放着这个东西,这是大姐当初给我们每人一块的钻石,如果是寻常盗贼,早就拿走了吧。” “真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呢,那位少主。”不怎么参与探讨的督翼席地而坐,用手指卷玩着自己鬓边的耳发:“明明不想被我们追踪和寻找,却故意留下东西向人证明,我们的搜索路线没有错,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有可能……是不小心遗失的吧?” “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东南方45°角。” 木茉感应到大批人马的逼近,沙诺则立时确定方位,一众当即提高警觉,找了个乱石最为纷杂的野草丛钻了进去,由于人数不少,很容易败露行踪,他们在躲避时,都异常小心,还反复提醒身边的人,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果然终止在水无痕聚居地内,领头的妖娆女人一抹额上的汗,疲倦道:“这种季节竟然会这么热,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好了。” “是啊是啊,我们也好累啊!秋依团长,可以给我们松开了吗?”妆容同等妖艳的八柰子满腔委屈的跟对方撒娇。 “我本来也没绑着你们啊。” “可你让他们用刀指着人家,人家害怕嘛!” “好了好了,量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们,把刀放下,人给我看牢了!” “秋依团长。”面部肌肉紧绷的由熙国主冷冷盯着天魔教的女人,似乎并没被她一时的小恩小惠收买:“我好歹是天蚕国的国主,你这么做,也太不尊重我了吧!” “是啊是啊,口好渴,叫你的部下打点水来给我们吧!”八柰子香汗淋漓的用手当扇子,在脸前挥了挥。 那俏丽的容貌,桃粉色的发丝,让相夫光子陷入到无与伦比的震惊中。亏得云罗风树就在她身后及时把趔趄的人扶住,才让她瞬间清醒,没有坏了大事。 “哼。”秋依不屑一顾的冷笑,以鄙夷的神色斜楞着她们:“亡国之君也敢要尊重,如果你真的这么在乎尊严,当初又何必投降呢?” “不投降就会被你杀,这叫识相,难道让你砍了脑袋,我的尊严就回来了吗?”由熙还算冷静的回驳秋依可厌的腔调:“反倒是阁下,作为天魔教的一位首领,居然食言而肥,答应好的事转眼就不承认,践踏着我们尊严的你,就有被别人尊重的权利了吗?” “呵呵,王室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即便是亡了国的无用昏君,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行行行,我说不过你!给你尊重可以,要自由……门都没有!” “简直太过分啦!”芙菱气到不行,火冒三尺的原地跳脚,差点跌出去,她把声量压到最低,可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愤:“秋依这个混账!祸害完光之国就跑去祸害天蚕!怪不得云歌说天魔教在附近一带为所欲为,原来是抓了人家国主来囚禁!不行!我们必须救她!” “芙菱少主,你别冲动,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夏蔓绯并不赞同,出声提醒离她最近的嘉琦芙菱。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为了正义!今天拼死也要把人救出来!”芙菱抬腿就往外跳,被众人连忙拉住,扯袖子的扯袖子,拽衣角的拽衣角,可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在大家拼命阻止芙菱现出行踪时,玉灵碧竟步履坚定的迈了出去,就这样明目张胆来到了敌人们面前。 众人的下巴顿时摔在地上,半天拾不起来。 瞧见玉灵碧,秋依相当错愕,在天蚕国三人及余下天魔教部众也跟着目瞪口呆时,第四团长妩媚风骚的抚掌大笑:“今儿刮的是什么风呀,不但有天蚕国国主做伴,如今连光域的晴尊女王也登场了,真是叫秋依荣幸之至啊!” “义公主,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扣留天蚕国国主,不过,你这么做,十分不恰当,听我的话,把人放了吧。”玉灵碧少有的严肃,明净的眼瞳中溢满不屈的神色。 “还记得我这个义公主呀,真让我受宠若惊,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属于光之国了,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秋依,你这无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国之主这么平心静气的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如果你给脸不要的话,我即刻就灭了你!” “喂喂喂!你说话小心一点!”青樊大口大口喝着天魔教术师送来的水,一面抨击红发女子的言辞激烈:“万一惹恼了她,没命的可是咱们!” 光子眉一皱,在看到笑意盈盈凑近青樊的八柰子时,又不由自主柔和了嘴上的弧度,她就那样看着她,像隔着一层虚无飘渺却清晰可见的雾,看到了时光尽头的那张笑颜——一模一样的脸。 秋依的不配合,让玉灵碧由衷的叹息,在风扬助贤等上主全员络绎现身后,秋依表露出来的退缩尤为明显,她思忖再三,还是不甘愿的退到了部下们背后,扬声道:“你们以多欺少,我自知敌不过,今天就这样算了!哪天,可别栽在我的手里!我们走!” 以阵势压倒敌人,眼下,救人之举算作成功了。 “几位受惊了,没有被他们伤到吧?”玉灵碧露出本真的温柔笑靥,缓缓扫过三张泥痕交错的脸,掏出手中洁白的绢帕,递了过去。 由熙完全没有感到拘谨,理所当然的接过手帕,边擦拭泥脸边冷声冷气的反问光彩照人的碧发美女:“你是光之国的晴尊?” “正是,国主大人为什么会被天魔教挟持呢?” “那些人,毁灭了我的国家,又把我和我的两名爱将扣押,刚刚,你们这么多人,应该可以把他们杀光吧?” “搞什么,原来是亡国之君啊。”夏蔓绯扯唇,不屑发笑。 “光之国的晴尊,那这些人是你的护卫了?”青樊食指一伸,次第在上主们的脸容上扫过。 “嗯,是的。”玉灵碧点点头,没有立刻表明众人的身份。 “呵,派头真够大的,微服私访用得着带这么多人吗?” “我们……” “我们休假,公事暂交副使打理,自己就出来偷个懒儿,旅旅游、赏赏各国风光,反正时日不长,就一起行动了。”木茉抢先一步,在有可能招出实情的碧姐开口前故意撒谎隐瞒。 “原来是这样。” “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玉灵碧试探着问,好像唯恐言语不慎招致对方的伤感。 “不知道,天蚕国被天魔教占领,现在是回不去了。”由熙丧气的摆头,疲惫不堪。 “不如……就让我们跟着你们吧!由熙由熙!你看怎么样?”八柰子活力四射的呼吁起来。 “诶?”玉灵碧可能没想到忽然会接到这样的请求,不禁转头去看大家的脸色。 无一不在无奈状的扶额,为什么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还有人主动追随啊? 由熙点头同意,迟疑了一下,生硬的询问晴尊意见:“可以吗?” “嗯……就这样吧,你们三个人独自行动怪危险的,跟着我们还有些保障。” 既然大姐都这么说了,防备心最强的相夫光子也就不再说什么,加上……这其中,有一个跟天娇那样相像的人? 大概察觉到了红发女子目视自己时不同寻常的柔软目光,八柰子抬高傲慢的脖颈,踱步到光子面前,轻柔却充满蔑视的耷下了眼角:“你认识我么?” 这狂妄的得意劲儿以及隐隐显出的敌意,让光子浑身一震,心中把她跟天娇重合到一起的影像登时碎裂了,耳边不再有充满善意的笑语,而是现实里,八柰子展示给她的不可一世。 “你叫什么?” “是我先问你的吧?” “我不认识你,只是觉得你跟我一位故人长得很像。” “呵呵,原来是这样,我叫八柰子,你的名字是?” “相夫光子。” “修罗女将相夫光子?”青樊闻言自动自觉的插话进来,比由熙表现出更多的惊异。 “愧不敢当‘修罗’之名。” “呵呵。”由熙沉沉的笑了两声,注视玉灵碧的眼神开始变得凌厉:“晴尊大人有必要故意隐瞒么?” “诶?隐瞒?我?”玉灵碧三连问,一次比一次不解。 “带来的明明是天地盟二十三上主,却说什么护卫,不是隐瞒是什么?” “女王殿下,咬文嚼字就太没意思了吧?况且我们本来就是护卫啊!” “没错没错!晴尊护卫!” 小婉跟芙菱的一唱一和让由熙的脸色立时变得难看,青樊面上的讥色也加深了,现场气氛急剧冰冻下来,唯有八柰子那里春色满溢,三扭二摆跑到诸位男士身前,娇唇一嘟,指尖覆上,不谙世事的眨动漂亮双眼:“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诸位绅士们?” 除了也俊肯礼貌的搭话,其余男性一律将美女的引诱无视到底,就算是也俊,在八柰子挺着丰满到快要爆出的胸脯凑到近处时,也下意识拉开了距离。 小婉盯着她那傲人的双峰,都忍不住自惭形秽了,于是用她自认为很小实际上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对芙菱嘀咕:“这女的……胸到底有多大啊?” “总之比你大五倍哦,卷发姐姐~”八柰子回眸一笑,阴柔中透着不可抑制的得意。 “老娘才没那么小要不要脱了比比看!”小婉炸毛之下开始口不择言。 岂料八柰子根本不理会小婉的激动反应,继续朝异性们食指点腮吐舌眨眼,秋波暗送柔媚入骨,满一副婉转风流之姿。相夫光子就站在一旁观望,也从最初的惊喜,变为如今的茫然。 天娇已经不在了,长得再相似,也终究不是她。 乱泥在足下飞溅,混着沙砾迸上脚踝,头皮发麻的疼,她不敢有半刻松懈,就这样在饥饿和寒冷中奔逃,不知过了多久,天蒙蒙发亮,她已不知自己此刻身处何方。 一直担心的追杀者们并没有出现,芜华缓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危机不在身边,精神放松的刹那,两腿发软,整个身子都不听使唤的坐下地去。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听着它不满的抱怨,芜华不自禁又想起逃走前,姐姐那屹立在鲜血中的坚毅身影,由不得泣不成声。 从此,就是一个人了,再没有人会理会她的死活。 灰暗的天光,映明一处废墟上残破肮脏的半个馒头,芜华的双眼顿时晶亮,像是在死亡的洪流中突然拽住了岩石一角,她三步两跌的爬过去,生怕被流浪狗抢走般囫囵吞枣。 她曾经抱怨过,姐姐带回的剩馒头不好吃,可现在才知道,这才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因为,它可以赋予一个人继续存活的勇气。 天色完全大亮时,她摸着仍旧未饱的胃部,还是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角,唇红齿白,即便蓬头垢面,五官的精致仍然赫然夺目。 一只手扳过芜华的下巴,随后一张满面油黄的猥琐肥脸进入她的眼帘,来人全不掩饰眼里的□□,张口便是令人作呕的声调:“小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跟哥哥回家,哥哥给你好吃的东西。” 芜华一肘子甩开他不安分的油手,面露嫌恶的呸道:“滚开!别惹老娘!” “哎哟!还挺辣的,我就是喜欢这样充满挑战的!”油脸胖子一挥手,从身后跟上七八个衣着破旧的地痞流氓,无一不色迷迷的打算对芜华动手动脚。 芜华小兔一般的惊起,才刚刚恢复了一点体力就又要用掉了,她可不想让自己在死里逃生后栽在这群恶心的肥猪手里,于是继续逃跑,岂知,双腿的疲累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更甚,没跑多远她就跌倒在地,任由那群粗鄙的家伙渐渐靠近,嘴里无耻的笑声,让她咬破了嘴唇。 一耳光打过去,在油脸胖子得手前扇他一个头晕目眩,其余几人急了,通通围上来,有人一把揪起她额前直的倒三角刘海,然后对准她水红色的双眼,恶狠狠的啐:“不知死活的臭女人,敢对我们老大不敬!看我们今天怎么收拾你!” 冰白绿色的长发被□□到光泽全无,遭到几记凶狠的掌掴后,芜华胸前的衣襟被扯开,尽管她竭尽所能拼死抵抗,仍敌不过一众流氓的攻势,就当她绝望的闭上双眼时,摸索在身前的手离开了,继而一连数声惨叫逼进鼓膜。 她骤然抬眼,只见一个轮廓硬朗的年轻男子轻松将那群流氓教训了一顿后打退,然后在她错愕失色的空当走到面前,含笑伸出一只手来。 泪水滑落,手却不听话的打开那只挽救了自己的手,男子一愣,旋即笑容加深:“不要怕,已经没事了,不过附近一带很乱,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单独外出比较好。” “死了都不怕,还怕他们玷污么……”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可话还是溜出了口。 “死都不怕了,活着又有什么难的,即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你身边,你还有自己啊!” 芜华看了看他,颇为阳刚帅气的年轻脸孔上,满是希望的光辉,她终于伸出手,在来人的帮助下站起了身。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呢?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了。”她澄净的双眼忽而惨淡无比,几乎颤抖着说出:“不过还是谢谢你救了我,你说得对,我必须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残喘……因为,我要为她而活。” Chapter 0711 离开水无痕聚居地,天地盟带着天蚕三人一同往宁日潇规划好的路线前进,路途漫漫,玉灵碧总想着不要冷落了由熙才好,便问及天蚕国子民当下的处境如何。 哪知由熙并不感念,反而冷着脸,略显苛责的回应:“谁知道。” “要不要我们帮你回去看看,把剩下的人安顿好,我觉得,你们三位暂时不要回天蚕境内比较好,天魔教这样做,八成是为了占据那块土地,才……” “我们天蚕什么都没有,他们有什么可侵略的。”由熙无情的打断,被戳中痛处一样表露不满。 “可现在,他们已经把事情做出来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不能不管不顾啊!” 由熙扬起镜片后的小眼睛,一脸看圣人般的鄙夷神情:“你们不是去旅游么?还有闲心管我们的事?” 光子脸一沉,觉得这家伙简直不识好歹:“碧姐,人家的事,咱们还是别操心了,就在前面分道扬镳好了。” “不行,那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如果我们不去,谁还能帮助他们呢?由熙国主,可以麻烦你带路吗?”玉灵碧执着的表示,她乐意帮忙。 “我觉得这位女士说的没错啊,我们国家的事,还是不劳烦您了。”不领情不道谢的不止由熙一人,青樊也发表了意见。 “喂!你知不知道好赖啊!那是你的国家的子民,你在跟谁闹别扭啊!”芙菱看不过眼了,直言了当的批评天蚕旧臣。 “呵呵,我们国家的子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在这里充什么圣洁的女神?”青樊嗤之以鼻,用一双比豆子还小的眼睛鄙视芙菱。 “你!” “芙菱,别说了。”玉灵碧也略显失望,并尊重了由熙和青樊的选择:“看来由熙国主主意已定,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呵呵,刚刚还说要带上我们呢,这会儿就食言了。”每每出口必有讽刺的青樊这次被天地盟彻底无视了,她痛恨不已,手中藏着的匕首差点丢出来。 “阿樊!你少说两句!人家才舍不得离开这么多帅哥呢~”八柰子按住青樊意图丢刀的手,一方面又向男士们猛抛飞吻。 “跟着我们也可以,不过路怎么走,我们自由选择,你们无权过问。”相夫光子冷笑着瞟了瞟反应最是激烈,让她有动手扁人念头的青樊,见其眼底还是满满的轻视和嘲讽,铁拳捏得咯咯响。 气氛不知不觉又变得僵硬了,玉灵碧暗暗拉动光子的衣袖,示意她冷静,并小声提醒,亡国之痛非比寻常,要体谅由熙她们的难处,心态变得焦躁些也是难免的,光子听觉有理,便不再追究。 在玉灵碧的坚持下,天蚕三人不情不愿的往天蚕国方向去了,一向乐观的小婉也表示担心:“碧姐,如果真的去天蚕国,海蓁子怎么办呢?” 碧姐似乎早有打算,告诉同行伙伴们:“我们兵分两路吧,海蓁子不能不找,天蚕国的子民也不能不顾,那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命,放在那里,只会任天魔教宰割,如果近在咫尺的生命都不去挽救,还谈什么拯救天下?” “碧姐,我们支持你,那么现在就请你划分出两支队伍吧。” 早已在心中拟好全盘的玉灵碧当即把众人分成两组,第一组成员较少,但精英汇聚:绿阳、倩儿、从容、沙诺、助贤、景洛、赤魇、苍棱、以悠、天雪、风扬、疾藤。他们负责追及海蓁子,第二队成员无需跟天魔教动武,只需设法安顿无辜子民即可,依次是:玉灵碧、光子、小婉、芙菱、化羽、宁日潇、木茉、代特、荆棘、一诺、督翼、也俊、夏蔓绯、奇斯尼、笑霜、风树,还有天蚕国三人。 兵分两路后,机敏灵活的木茉先行去打探情况,少顷后归来,脸色很是不安:“驻军很多,把百姓们居住的房子团团围住,想暗中救人,根本不可能。” “呵,把那么多人调走,只有你们能做成什么?” 青樊的奚落依旧被彻底无视,玉灵碧想到“搬救兵”这个成功率极高的办法,再不想引发争端,眼下这种情况也是非做不可了,即便是她,也深谙天魔教从不留后患的狠辣行径,想让那些人失去杀人的机会,就只有靠武力强攻。 “这个国主,妇人之仁,却并不昏庸呢。”由熙趴在八柰子耳畔,给出她的评价。 八柰子笑笑,大胸一拱,靠到了也俊身上,娇滴滴的嗓音惹人发颤:“俊哥,那你们想到,去哪儿搬救兵了吗?” “不要这样,八柰子小姐,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也俊满脸冒汗的提醒她,顺便退离几步。 “有什么关系嘛,除非你的女朋友在这里!”八柰子撅嘴撒娇,继续往上靠。 “话虽如此……” “嗯哼!俊哥,你看人家姑娘都这么主动了,你就从了她吧!”小婉见缝插针,找个机会就调节气氛,首要目标就是“破绽百出”的风流少爷。 “够了没有!现在哪是说这些的时候!” “嘁!你也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啊!” “我知道找谁了!各位!”方才还冥思苦想不知所措的玉灵碧,转眼就欣喜地扩大了唇角的弯度,笑眼眯眯竖起拳头,高呼:“你们在原地等着!我去去就来!” 一道金光过后,绿发晴尊原地不见,由熙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不会逃跑了吧!” “说什么呢!”芙菱气愤难当,柳眉倒竖指住由熙的脸怒斥:“我忍你很久了!别仗着自己是国主,就对旁人吆五喝六的!我们不是你的部下!碧姐更不欠你什么!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这样诋毁她!” “哟!”青樊又开始夹枪带棒了:“小由熙不过说了一句,你急什么呀?是不是比我们更没信心,深知她已经跑了呀?” “你这玉金二号!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说碧姐跑了?你的信心是源自本身的自卑吗!” “够了!”由熙气得眼睛红肿,浑身抽筋:“我们三个现在是无依无靠,你们也不用因为我们没靠山,就这样任意欺凌!说句实话,我也不欠她晴尊什么!” “小由熙!你去哪儿呀!” “别拦我!我要离开这里!免得国破家亡后,自尊也不保!”由熙气狠狠的跺脚咬牙,歇斯底里之态与初遇那会儿的文静气质截然相反。 “小由熙,你先别急呀,跟着他们对咱们有好处,忍一时风平浪静呀!” “小由奈,我好歹也是天蚕国的王室,被这群下人指着鼻子羞辱,实在是太丢人了!”负气欲走的由熙依旧不改决意。 正拉拉扯扯呢,玉灵碧随同沧岚一道从涡流里走出,撞击着天蚕三人的瞳孔。 “看吧,我们大姐绝对不是临阵退缩的家伙!”芙菱气呼呼的鼓着腮帮说。 “原来大姐是去琴河了。”天地盟不约而同现出笑意,同时朝数次出手相助的沧岚先生点头行礼。 “大批术师不适宜用远距离传送,我们还需要等一小段时间,就趁天魔教还没有防备我们的时候,养精蓄锐吧!我带来了些吃的东西,大家凑合着果腹!” 不情不愿跟着吃了几口烤红薯和野酸果,天蚕三人揉着意犹未尽的肚子,忍不住又抱怨起来:“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啊。” 作为光域的人,又不是那么受其待见的光域人,包括玉灵碧在内,全员都很知趣的没去插嘴,毕竟,他们也清楚自己没资格干预人家未来的路。 也许是抄近路,越过诸多不可行的崎岖地域,琴河术师队在当天下午就抵达了首领沧岚留步的地方,刚巧天魔教一方也派出了第二波精锐战团,这次敌军人数比此前多出将近一倍,负责前方打探情况的木茉急忙来报,表示对此行动的不解。 “的确啊,天蚕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中了,就算屠国,也犯不着派这么多人出来啊。” “除非……是冲着其他方来的。”话到一半,宁日潇将视线落在督翼身上。 眼手不离实验的督翼一派平静的开口:“天魔教不会做无意义的人力资源浪费,能让他们如此大动干戈的,想必就只有武力高强的诸位了。” “现在可不是挖苦我们的时候……”光子扶额,一撇头看到云罗三人正在和沧岚打招呼。 自从离开琴河,云罗风树,荆棘还有夏蔓绯就几乎没回去过,这似乎有些超乎沧岚的预料,云罗风树沉稳持重,随遇而安,尚且不难理解,可那么忠实于古幕的夏蔓绯和好战如狂的荆棘也会安安分分留在那方安逸过了头的和平土地上,就未免让他匪夷所思了:“许久不见了,风树,荆棘,还有雷蔓。” “沧岚大人,琴河一切还好吗?” 沧岚回给整天只会关心他人的云罗风树一个和善微笑,并有意无意瞥了相夫光子一眼:“诸事正常。看来你在光域也混得风生水起呢。” “沧岚大人,古幕……他还会回去吗?” “偶尔,还是一副神出鬼没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笑得深了些,也更显无奈,转头,问似乎不打算多吐几个字出来的昔日冷面杀手:“荆棘呢,最让人意外的就是你了。” “会吗。改变我人生方向的可是您这位大人,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奇怪吗。”用陈述的语调进行反问,荆棘本就不具温度的气息此刻近乎到了零下、叫人为之发抖的地步。 随着现场气氛的紧张化,玉灵碧不着痕迹地快步上前,试图用温煦的笑声改变朝糟糕演化的方向:“大人,荆棘他表现得很好哦,说真的,也挺超乎我预料的,不但工作认真,对身边的人也很友善……” “晴尊。”荆棘强硬的打断身边女子的话,并斜起一只漫溢着不屑的冷眸:“不要总把我跟你们相提并论,我更不是小孩子,你这样的腔调,真叫我不爽!” 芙菱愤愤上前,被宁日潇一把扯住,接到紫眸里暗示的含义后,撅起嘴背过身去。 “荆棘,我不是这个意思。”玉灵碧略显不安的摆手解释,很是谦让:“我很感谢你,是发自真心的,请你相信我。” “搞什么!求他来做城主还这个样子,不愿意可以不来啊!”芙菱生气的小嘀咕。 “不要讲这种造成内部分裂的话……”也俊低着脸缓缓拍了芙菱脑袋一下。 “……你还不是把拳头握得死紧……” 开战在即,善于抗击其他武装组织的琴河术师军在主动出击时就已展现出非凡的战斗水准,叫身处后方的天地盟众上主也禁不住大为惊撼,令人吃惊的是荆棘在某一刻忽然离弦的箭一般冲出队伍,混进交战的人群里,挥动他渴盼鲜血的镰刃。 “荆棘!重要的是把民众安全带出啊!千万别忘了!” “这家伙万一杀红眼了怎么办!快去阻止他!” 本打算看看情况再出手的光域一众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纷纷抄了武器加入到争战的行列中,为了免让荆棘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风树和也俊故意突破到距离他最近的位置,一面应付汹涌而来的猛袭,一面兼顾杀气爆满的黑死神的状况。 当晚七时许,在琴河与光域的强强联手下,天魔教术师军团被成功击退,在向沧岚感恩致谢并目送他进入传送涡流后,意想不到的事端再次引发。 可能是上主参战的消息太具轰炸性,没多久,冰影七武士的其中几位团长也带人赶来了,天地盟并不齐全的成员们立时陷入到敌众我寡的劣势中,才刚刚送走沧岚和琴河军,难道现在还得把人叫回来吗? “余下的两千民众已经救出来了,只是,单凭我们几个,保护得了这么多人吗?” 化羽的顾虑激发了由熙内心的恐惧,只见她面色惨白的嚎叫道:“都是因为你们!非回到这里来找死!现在还要拖累我们!我们不干了!马上送我们离开这里!”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想走,也先打退了他们再说!”相夫光子毫不客气的呵斥胡闹的天蚕国主,飞起一脚踹开了进攻上来的两名七武士手下。 “团长要用隐护术吗!”秋依旁边一个热血沸腾但呆头呆脑的平头少年语速飞快的问。 “笨蛋!”秋依抬手给他一个爆栗:“隐护术是这时候用的吗蠢货!” “但是不用用看怎么知道不行呢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再换别的术法千种万种总有一种适合您!” “给我放慢语速!还有断句要明确!” “这家伙是伊雷托副队长的什么人呐……”光域一边默默滴下瀑布汗。 “团长现在可不是教训我的时候东北方向有大批敌人进攻过来了哦!”平头少年捂着脑袋叫道,秋依果然住手。 木茉大惊失色,瞠圆的绿眸久久未能复原。 相夫光子眉目一凛,不禁看向这个外表普通却不同凡响的男孩,心里打鼓:“比木茉快一步感应到周围情况,看来秋依这家伙挖到宝了啊……” 天魔教新人的判断没有错,来的并非黑暗组织的同党,确切来说,也算不得光域频繁接触的同盟,一身土黄色颇具山匪气的战士服,衣襟不规不整的垂在身前,露出胸膛大面积皮肤,人人头上绑着褐色带子,中央用粗糙的蜡笔画下简易山脉的标志。 “这是……山之国的人?” 数年前,以百老大为首的起义组织在耗时数月后,成功夺取当时山域昏主的王权,因连同百老大在内,所有成员皆是山贼盗匪出身,在那之后成立的新山国便被术法界广泛称为“不可轻碰的贼匪大国”,虽然言辞中带着否定成分,但新山国完全没有因此与其他各邦针锋相对,反而,因百老大国主豪气干云,胸怀豁达,也渐渐得到了许多国家的赞许和钦佩,加之他带领的山国术师部队威猛勇武,百战不殆,在六大强国中几乎可与火之国相媲美,得到人们一致的憧憬和仰慕,便不足为奇了。 “百老国主,您怎么亲自来了?”玉灵碧上前,以晚辈的身份向百老大行颔首礼。 “听说有人在这里捣乱,作为距离最近的我们,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百老国主捋着长长的胡须,笑得没了眼睛,开喉顿嗓一派豪迈:“呼哈哈哈哈哈,光域的年轻人,应该不会嫌我这个老头子多事吧!” “怎么会,您能亲自过来,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哼,小国就是小国,在大国面前,即便统率人是盗匪,也如此卑躬屈膝!” “青樊,你少说两句!”由熙第一次喝止心腹的言辞,脸上满是因紧张溢出的汗水。 百老大依旧笑着,不过稍稍看了青樊一眼,后者便屁滚尿流的摔坐在地上,许久说不出话来。 “真是倒霉!居然在这里遇到这群麻烦的家伙!我们撤!”秋依嘀咕了几句,最后一声吼得惊天动地,辄便,拎着意欲上前挑战山域的平头小子慌不迭退出了众人视野。 “要追吗?老爷子!”百老大左手边的秃头年轻人眼底喧嚣着沸腾的战意。 “呼哈哈哈哈哈,不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啊,夌柾,你带人去把天魔教扣押的百姓带过来,不要吓到他们,也不要落下任何一个。” 被叫做夌柾的秃头男领命前进后,玉灵碧满是敬佩的开口:“说是距离最近,不过赶到这里,也需要很久的时间,打从消息传出,老国主就马不停蹄的进发了吧?实在是辛苦您了。” 天蚕国余下民众靠近时,由熙被八柰子和青樊拽到了人群的后面隐藏起来,甚至不敢看那些憔悴民众如今的面貌。 无端的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加上天魔教扣押时危及生命的精神打击,让许多人都一蹶不振,甚至有人在发觉自己已被成功救出时,悲痛欲绝的大哭,也有年迈体衰的老人,趴伏在地想要随牺牲的子孙们一起下黄泉。 “老人家,还有各位,你们千万不要这样!”玉灵碧不由自主上前,目色悲切而怜悯,却又带着满载的希望:“国家虽然不在了,可你们还活着!这就是最重要的!” “可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去了啊,现在那些坏人虽然离开了,可难保什么时候又会回来,横竖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在这里了断!”越说越激动,有年轻力壮却无力改变现实的男子,神思崩溃意图自尽。 在遭到及时阻拦后,玉灵碧走到他面前,继续鼓舞国破家亡的天蚕国余众:“你们的亲人已经不在了,如果你们再发生什么意外,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呢?活着或许会很辛苦,但只要坚持的话,就一定可以迎来美好的一天,最大的绝望不是生,而是死啊!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神明把你们从坏人的魔爪下保住,就是在给你们重生的机会啊!” “呼哈哈哈哈哈,晴尊说的没错,各位天蚕国的百姓,山之国地域辽阔,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山之国的子民了!只要有老夫一口饭吃!就决不让你们挨饿!”老国主慷慨的立下承诺,在天蚕国民众面面相觑流下热泪后,将随行带来的食物分发给他们。 幸福的产生往往只在一瞬间,然谁说长了翅膀的天使一定会飞走?幸福,也可能是细水长流的温暖,与希望一起,永久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各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到老夫那里去坐坐如何?”山之国老国主豪放的大笑着,邀请光域的后辈们去他的国度做客。 “那就麻烦您了,国主大人。”玉灵碧谦恭有礼的微笑,接受了这份邀请。 大队往山域的方向挺进,相夫光子跟在最后,用千影术知会搜寻海蓁子的第一队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术才刚刚解除,耳后传来的一线细微异响便让她骤然掉头,但,后面什么都没有,且在她转头的瞬间,那个疑似“人类”的气息,也顿时消无了。 Chapter 0712 山之国领土辽阔,域内山脉占据的地点较多,在70%以上,为了收容更多无家可归的流浪人,或是改过自新却不被世人容纳的极端分子,新山国从很多年前起,就设法将房屋、耕田等民生必备的场所建立在陡峭的山壁或难以攀及的山巅上,因而从狭长的山谷间进入,看到的并不是凄凉的黄沙,猖獗的野草,而是让人惊叹的座座高空建筑,有些房子完全凸出在山壁外,像黏住的一只盒子,也有些添补了山脉顶端的锐利和空荡。山壁的余下位置凿出一块块翠绿的方田和引水沟渠,为了方便上下,山域国府里的能人巧匠每隔十米,就构造了一条通往顶端的石质阶梯,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扶栏也是用岩石精心打磨出来的,坚固无比。 不出众人所料,百老大国主的“山域国府”同样建立在一座山上,那座山名叫“大捷山”,位于山之国偏北的正中方向,山体不大,却有一座屹立在顶端的巨型房屋,十分引人夺目。 顺着陡峭而宽敞的石阶上到山巅上,一方不大却平整的黄石地金灿灿的入目,那色彩与通往巨屋的大门融为一体,甚至和广阔前厅里的陈设如出同系,厅子的面积堪比凝光城旋转广场,黄杨木桌椅在两侧对称排列,摆放整齐,前方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张朴实无华的高椅,一看便知是根据百老国主魁梧的身材特别打造的。 “各位路远迢迢来到我们这,很是辛苦,时候不早了,就在这个厅子里用餐怎么样!” “都听您的。”碧笑笑,比出“请”的手势。 “不用拘谨!这里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呼哈哈哈哈哈!” 百老大坐上高椅,从后方两侧的内厅出口陆续走出两列人来,衣着与前去救援的人差不多,人人手中三两只象头大的酒坛,在外域来宾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一摆上木桌,紧接着,另两队清一色的男性成员也拎着整只的猪牛羊大步上来,在简单铺盖了一张防油纸的台面上,对着比人类体积还要大上数圈的熟制肉物们挥斧猛剁,三两下就把已经烤熟并喂好了佐料的猪牛羊大卸八块了。 “各位,请入席吧。”仿佛是百老大左膀右臂之一的灰发男子文质彬彬将一行人带入各自的席位,见他们没能从呆滞中回神,友好一笑:“放心吃,内脏和皮毛已经摘除干净了。” 晴尊率先拾起手边那把刃部锃亮的割肉刀,举止优雅地切下一小块肉送入齿间咀嚼,很快就眼神发亮的冲座上的老国主连连点头:“味道真不错!” “呼哈哈哈哈哈,不要客气!喜欢就尽情的享用!” “国主前辈!谢谢您的款待!我们敬您一杯!”嘴巴抹了蜜一样的芙菱吃得眉开眼笑,正想倒酒时,发现手边没有杯子:“啊嘞?酒杯哪儿去了?” 灰发旁边那个形貌粗犷的光头作战队长连笑数声,举起一坛酒狂饮起来,水样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了满襟,他则全不在乎:“我们这里都是直接用坛喝!哪里会有酒杯呢?” “诸位莫要见怪,平日里吃肉也多半不用刀的,今天是贵客驾临,我们疏忽了。”言谈儒雅的灰发男子似乎有别于众人,不但穿着笔挺整洁,而且丝毫没有饮酒作乐之意,他示意男性侍者们准备盛酒的容器,一面从一位貌美如花的人物手里接过插了两朵鲜花的土陶瓶,放到晴尊面前。 看着面前盛酒的容器,比他们往日里吃饭用的碗还要大上一倍,不少人略略僵硬了下,芙菱渴了半天,倒出半碗酒后先行敬给山域的老国主,明快悦耳的声音让现场氛围转入活跃状态。 百老国主饮完了芙菱等人依次敬上的酒水,没再多饮,谈话间带出众人所关心的最大问题:“诸位放心,别看这些小子一个个虎头虎脑的,办起事来绝不含糊,有他们在,不必担心天蚕国百姓日后的生活了。” “这多亏了国主大人您!”玉灵碧举杯敬酒,因须双手持杯,故而只能用腿轻轻碰了碰桌子下由熙的膝盖,暗示她一起向老国主道谢。 由熙本就板着的脸如今更加冰冷,用凶狠的一踹向玉灵碧无声昭示出她内心的厌恶,玉灵碧脸色微微涨红,笑容纹丝不减,用动听而诚挚的话语弥补这份缺憾。 “诶诶,这小国来的就是不一样,不但人个个漂亮,说起话来也上档次!” 有弟兄在下面窃窃私语,灰发听了笑而不言,貌美如花的那一位却别扭的皱紧了眉,低声奚落:“你以为都像你们啊,什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毫无优雅可言。” “我们拿什么跟你比嘛!身为男人却比娘们还好看,要是咱们这再不弄几个女人进来,你可要小心点这些如狼似虎的弟兄咯!”光头队长凑过去嬉皮笑脸开他玩笑,气得“美女”怒目圆睁,用筷子夹了块肥肉塞到光头嘴里一顿捅。 “说起来,怎么没有看见彡彡公主啊?”不少天地盟人都对那位憨实有趣的公主印象深刻呢。 “这丫头闲不住,周游列国去了,呼哈哈哈哈哈!”百老国主豪气冲天的大笑着回答。 天色渐暗,被临时当做宴客厅的会议场所依然被喧闹所填充,那名唤菊央、比起女人也毫不逊色的美貌男子擅长酿酒,现场表演了一番技艺,又让天地盟想起妙雪和新芽来,不禁触景生情。 那酒故意盛放在百老国主他们甚少使用的透明器皿中,橘红的液体里隐隐有火光在燃烧,像沸腾的岩浆,离得老远就足以燎到众人的眼球。 “这是什么啊?好漂亮!可以喝吗?”芙菱眼睛亮亮的,凑近去瞧,又试着伸出手指在杯壁外碰了一碰:“呀!不是烫的!” “这是火炎浆酒,小姐尝尝看。” 芙菱接过菊央新倒的一杯看上去就跟沸腾的火油没有两样的“火炎浆”,兴冲冲地道谢:“谢谢姐姐!” “姐姐……”菊央愣了一下,在光域一行很是担心他会不会由此发飙时眉开眼笑的对芙菱说:“不用客气,喜欢的话,姐姐这里还有。” “啥?这人是隐形腹黑吗!”也俊抹了抹一头白流出来的汗。 “咦?明明是姐姐没错呀!”笑霜一边竭力啃着咬起来很费劲的肉一边满嘴油汪汪的蹭到也俊衣袖上。 也俊看着她纯真无邪的大眼睛,问:“你把哥哥的袖子当成餐巾了?” “是芙菱姐姐告诉笑霜的。”笑霜诚实而坚定的回答:“她说这里没有餐巾,就用也俊哥哥的衣袖好了,反正也俊哥哥的衣袖是餐巾做的……” 也俊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然后泪流满面的扭过脸去:“你个臭丫头都教了小孩儿什么啊!还有光子!麻烦你把无邪女娃的错误观点趁早纠正过来啊喂!啊嘞?……相夫光子?” 四下寻了一圈,才发现角落里,力大无穷的女斗士正把奇斯尼手里一杯热辣非常的酒水仰头饮尽,然后气势如虹的吼道:“你给我打住!在这里喝完你是想抱着谁亲啊!” “啊啦?”奇斯尼一派轻佻的笑起:“你是在吃醋吗?” 光子的脸登时铁青,气得阴云密布,抬手就把人拍到了地面上,奇斯尼捂着快要碎掉的脑袋小声抗议,又不得不臣服在暴躁女王的脚下,最后见笑霜蹦蹦跳跳跑过来,一把抱在怀里充作护身符:“霜儿,你光子姐姐欺负我。” “不会的,光子姐姐只会欺负坏人。” “噗。” “……我什么时候欺负坏人了啊……这说法怎么这么怪……你们这些家伙……平时都教了她什么呀!”红发崩溃的捂头,这群丫头小子简直没救了! 笑语欢声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减,直到真的困了乏了,晚宴也该散场的时候,意想不到的“客人”光顾了。 满是补丁的衣服,简陋廉价的草鞋,凌乱脏污的头发,却丝毫掩盖不住少女的上等姿容,她很憔悴,眼中眸光暗淡疲累,若不是身边的男子领着,怕是坚持不到此刻的。 “炽渕!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慢?” “路上有事耽搁了。”英俊男人示意身前的瘦弱姑娘,正是他耽搁至今的原因,本来他是打算早早领人回来的,怎奈这个叫芜华的女孩,不但不肯吃饭洗澡,还坚持去天蚕国找寻姐姐的尸身,他拗不过,只要依了她的意冒险潜进已被天魔教占领的天蚕。 从炽渕手中接过已被火化好的绮珍的骨灰,芜华感激的望了他一眼,哽咽着说不出话。 “菊央,你带这位芜华小姐去洗个澡,顺便找套衣服给她换,再准备些吃的东西,具体情况我等下做交代。”炽渕刚刚把人交给组织里最心思细腻的人,就听到芜华一声惨叫。 原来,芜华看到了由熙三人,立时情绪激动的指着她们痛斥,声声血泪:“你们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竟然还有脸活着?!天蚕国易主不到一年!就被你生生葬送掉了!这是你们墨守成规一意孤行酿造的恶果!我今天就替姐姐和所有死去的人报仇!” 在她拾起桌上一把餐刀刺向由熙的时候,青樊歹毒一笑,将手中两把磨得锋利的刃甩了过去,铛铛两响后冷刀落地,青樊环顾周围,怒喊:“是谁多管闲事!” “事情还没有搞清楚,谁也别想伤人。”例无虚发的射击能手桔梗木茉淡定上前,劝抚那因憎恨而浑身发抖的女孩:“你先冷静一下,今天,山之国和光之国的国主都在这里,虽然你不像是这两域的人,但既然被我们遇上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有什么冤屈,说来听听。” “是啊,姑娘,你别着急,我们这么多人,总会帮你想到解决办法的。” “你们有没有搞错啊!”青樊破马张飞的暴吼起来:“是她刺杀我们国主!你们还反过来劝她?那我们受到的冤屈谁来偿啊!” “就是!”八柰子愤愤点头。 “你也用不着急,孰是孰非总会有论断,真正的罪责不会因为地位的崇高而被洗净。”一井代特不假辞色的接道。 “由熙国主,身为一国统率,却从不纳谏,只活在自己的思维里,你那句每每必言的‘不打算、没必要’真是叫人印象深刻!术法界各国剿杀天魔教术师时,你不肯参与,在天魔教大肆进犯我们疆域时,你还是不肯向他国求助,只让我们国家那些在你的带领下变得懦弱无能的残兵败将死守城境!在我姐姐前去救援时,你们居然出卖她!她是在用生命守护这个国家!你由熙女王的国家!可你又是怎么对待她的?!利用你自己的安危把她送上绝路!然后你们跟天魔教狼狈为奸苟活至今!” “你信口开河!”由熙摒弃一贯的沉静,忽然歇斯底里喊破了嗓音。 “都是因为你从不纳忠臣之谏!只听信小人谗言!天蚕国才会有今天!你继位不到一年!就断送了千尚国主和历代先王的基业!你这个天蚕国的罪人!我要杀了你!”情绪失控的芜华不顾身旁众人的阻拦,情绪极度失控,想要冲上去杀死由熙:“都是因为你!我姐姐才会力尽而死!都是你的错!我要你付出代价!我要你给绮珍偿命!” 青樊趁乱上前,一耳光扇中芜华泪痕漫布的脸,无耻的龇牙冷笑:“我最喜欢血腥的东西了,今天,就用你的血,来安抚我焦躁的内心吧!” 红光一掠,青樊在逼近芜华时被一脚踹中面门,五官几乎凹陷下去,痛得摔在坚硬的黄石地上后久久起不来身。 一向不拘泥于形式跟场合、说翻脸就翻脸的相夫光子,如今也看不下去了:“闹够没有,这里是山之国,你们天蚕国的人在人家地盘上打打杀杀,实在太没分寸了吧!” 天蚕国二女疾跑过去,扶起门牙被踢断、连恨都没了力气的青樊,牙痒痒的恨道:“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我们打不过你们!你们就联合起来欺侮我们三个!简直丧尽天良!” “说什么我像你的那位故人?我呸!你的那位故人也一定因为有你这样的朋友而死不瞑目!”八柰子指住光子,恶狠狠的咒骂。 被天娇的脸这样正对着怒目相瞪,相夫光子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复杂的滋味,那声音和面貌,都与记忆中永存的那个人太过相似,让她不忍再看。 却不知,是命运的安排,让她与另一个本来永无交集的人,在此相遇。 目光交汇的刹那,芜华脱口而出的“姐姐”让相夫光子心神猛烈震撼,眼前的姑娘就算小,也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可她那充满希望又满载着伤痛的眼睛,深深打动了她。 和奇斯尼不一样,这个女孩,显然是刚刚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因为她的眼睛并不空洞,而是盈满了情感。 她如挽救奇斯尼的人生那样,将这个不知从哪里逃出,满身伤泥的女子从地上扶起,悲悯地对上她的视线:“我带你去休息吧。” 芜华乖乖点头,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头美极的红发。 菊央的引领下,光子和芜华一同踏入宽敞明亮的客房,看到陌生女孩伤感而怀旧的样子,光子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帮她铺床,帮她往木桶里倒热水,又把自己的衣服从存储匣里取出,递到她的手心。 清洗了头发和身体,又喝了碗热乎乎的米汤,芜华眼含泪光躺到光子替她铺好的床榻上,“姐姐”替她掖好了被角,在一片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欢喜中安心的入睡了。 光子悄声离开房间,把门关好,外壁上靠着那名把人带回来的男子:“怎么样?她没事吧?” “已经睡熟了,她发生了什么?好像情绪很低落。” “我也是刚认识她不久,当时她被坏人欺负,后来张罗回天蚕国取姐姐的尸骨,火葬之后,无家可归,我就把她带回这里了。”炽渕眼底有怜悯和同情的神色。 “这么说,她果然是天蚕国的人。”光子依稀明白了,为什么见到由熙后,她会那样激动。 睡梦中,芜华不断叫嚷,好像哭泣一般嘀咕着让人难过的句子,光子还未走远,就不得不折回房间,舍下笑霜亲自照料。 “华华再也不惹姐姐生气了,姐姐不要离开华华……” 用干净的绢帕拭去女孩额角不断渗出的汗珠,看着她楚楚可怜痛心疾首的神情,光子微微敛眉,打从内心油然升起一股痛惜的情怀来。 菊央很贴心的送来一束不知名的鲜花,插好在花瓶里,被光子安放到客房一角的桌架上,这时候,床榻的方向有响动传出,她一转身,那名叫“华华”的姑娘竟直直站在背后,纵使是她,也吓了一跳,当即脱口:“华华?” 那一瞬间,芜华仿佛听到了绮珍在呼唤自己,一抬眼,看到的竟然是满头红发,有着跟绮珍面目相距甚远的姣好轮廓,美得不像凡间女子,她泪雨滂沱,扑倒在相夫光子怀里,大声叫出:“姐姐!姐姐!” 次日,在灰发男子笠生的带领下,两国组织众员齐步走下大捷山,到安顿好天蚕国百姓的村庄去“一看究竟”,那里亦是群山环绕,许多崖壁上的房屋尚待修葺,不过因天蚕国千数子民的光临,使得这荒凉黄土中也滋生出了浓郁的生机。 在百国主和晴尊的鼓励下,天蚕国饱经风霜之苦与国破家亡之难的子民们,露出了焕然一新的笑容,看到他们投入到新的安宁生活中,光域一行也倍感欣慰。 温馨的另一边,相夫光子注意到华华复杂纠结的神情,在对天蚕子民充满期许和祝愿的同时,眸底深处,隐含着呼之欲出的仇恨,仿佛穿越了视野,牢牢锁定在永远无法原谅的某些人身上。 黑暗的气息旋即萌生,连相夫光子也对这份彻骨的冰冷感到不可思议,她大概能明白华华的心情,却不打算让她继续下去:“原来你叫芜华啊,从荒芜到繁华,你的人生会越来越美好的,对了,芜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不习惯呆在这,就跟我们走吧。” “我……真的可以跟你们走吗?”回过神来的芜华露出文弱卑微的一面,近乎崇拜的望着红发女上主:“还有,能不能拜托你……继续叫我华华?” 渴求谦卑的姿态,让光子不禁再次动容,莞尔,点头:“当然可以,华华,不管你过去经历了多么惨痛的事,既然你现在还活着,就要坚强勇敢的走下去,这样,才不辜负你的至亲满腔的渴望啊。” 芜华只含泪笑对她,未能吭声。 ——我会努力的,姐姐。 Chapter 0713 相夫光子唇角的微笑逐渐消失,警惕地侧过头,往身后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扫视,那暗处不知名的涌动里,依稀有双眼睛,在不怀善意的窥视着他们。 笑霜捧着沉甸甸的空酒坛,朝光子兴冲冲跑来,没等靠近就前扑状摔倒下去,宽阔的土地上,骤时响起小女孩嚎啕的大哭,光子还在安慰芜华,闻声后立马跑到笑霜那里,却并不像往常那样把她抱起。 笑霜于是哭得更凶了,光子还未动口,芜华不忍的把孩子抱进怀里哄:“宝宝要乖,总是哭的话,会不讨人喜欢哦。” “哇啊啊啊啊!”一听这话,笑霜发作的更加厉害。 “霜儿不哭了,姐姐不是告诉过你,要坚强的吗,把眼泪收回去,姐姐带你去包扎。”严肃中不乏慈爱,光子对笑霜既宠溺又怕过度娇纵。 “霜儿今晚要跟姐姐一起睡!”伸出小胳膊,打算从芜华身上转移阵地。 见她乖乖止住了哭泣,光子便伸手搂住,一面轻拍她瘦小的臂膀:“霜儿乖,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独立,比如睡觉,以后不能再嚷着叫人陪咯。” “我不嘛!我就要和光子姐姐一起睡!” “你再哭?你再哭看我还理不理你!” 笑霜撇撇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还是微微抽泣着妥协:“霜儿知道了,霜儿自己去睡午觉,晚上姐姐陪霜儿好不好?”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自己去把脸洗干净,然后去睡觉。”把小家伙放到地上,光子仍旧一副败给她的模样,尤其这孩子总是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着实叫她于心难忍。 看着渐渐远去的娇小身影,芜华由衷的感叹:“你的妹妹好可爱啊。” “她不是我亲妹妹,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她,也愿意把她当成亲的。”光子轻抿薄唇,露出再温柔不过的神采。 “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呢?明明和你非亲非故吧?”芜华不解。 “因为我小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姐姐。”光子扭头,冲芜华露出充满回忆的幸福微笑。 奇斯尼这时候缓步靠近,对着有说有笑的两个姑娘,露出阴沉莫测的表情。 天蚕国子民的新生活,安抚了众人忐忑的内心,在回到大捷山国府大厅后,他们看到了坐在桌前猜拳喝酒的三个女人。 “兴致不错啊,还有心情划拳饮酒,难道你们就不想看看自己子民如今的境遇吗?”光子忍不住冷嘲热讽,亏得她们还是天蚕国的重要首脑,子民的境况却全然不关心,在自己看来,这就是荒天下之大谬。 “谁告诉你我们不去的?”八柰子倔强地仰起脖子,不甘示弱瞪视光子:“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对吧!小由熙?” “我不去,我好累,想躺了。”方才还满面春色的亡国之主如今冷着一张黑脸,直言回绝。 “由熙不去,那我们也不去了!”余下二女齐声说道。 “呵呵,不是不去,是不敢去吧?”奇斯尼阴冷地嗤笑三声,蔑视着外形气质方面参差不齐、品格观念倒是惊人一致的天蚕三人众。 “放你妈的屁!”青樊竖起眼睛爆粗,声音的穿透性足可刺破整座建筑。 “好了,阿樊,别这么冲动,会让人家以为我们没素质的。”八柰子娇嗔着拉了拉青樊的衣袖,哄劝她冷静。 午间用餐,由熙把筷子拍回桌面,八柰子紧随其后,青樊则负责替她们发言:“这都是什么啊,第一天我们就忍了,现在还是?是不是在你们的心里肉最值钱啊最吃不起啊!” “不爱吃拉倒,有的是人等着呢,比如,你们天蚕的子民啊。”小婉笑哼哼的扬了扬眼睑,有意讽刺亡了权力卖了祖国的三人众。 方才只是挑三拣四的由熙,此刻彻底不悦了,她瞪着污浊的眸子,话没说半句,但阴沉孤僻的一面彻底暴露了,那貌美不输旁人的八柰子倒是八面玲珑,娇嗔卖萌的表现了一番后,拾起木筷来夹碟子中油汪汪的肉,坐在一侧的青樊脸上,好像从未褪去那名叫“讥讽”的神色,尽管没人晓得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让他藐视的。 “小婉,不要这么说,人和人的胃口不一样,不喜欢吃也在所难免,由熙国主,你先喝了这碗清汤,再去尝那卤肉,就不觉得油腻了。” 明净的笑容,毫无杂质的双眼,在进入由熙的视觉范围后,立时把她的脸拉长,青樊更是含沙射影的哂笑起来:“做人还是真诚点好,不要以为摆出一副圣人嘴脸,就真的是圣人了。” “虽然摆出圣人嘴脸的不一定是圣人,可是摆出一副小人嘴脸的,肯定不是一个君子。”迟来了一些的芜华步近,虎狼见猎般狠狠瞪视着以由熙为首的三个人。 现场气氛顿时紧张无比,不少人都担心芜华还会像昨天那样做出过激的举动,炽渕边笑边把一碗新盛的白米饭端到芜华面前,又把人领到自己的座位旁边,与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的八柰子等人拉开距离。 青樊阴沉冷漠地抽动着面部肌肉,握着餐刀的手缓缓放下,似乎终止了即将展开的行动,余光一扫,那红发女上主正目光茫然的盯着八柰子,仿佛在说什么话。 “八柰子,你今年多大了?” 八柰子就坐在光子对面,扬起得意洋洋的笑容:“嗯啊~你好像对我另眼相看呢,相夫光子女士?说到底,还是因为你的那位故人吧?她是怎么死的?” “说来话长,不过,你们真的长得很像。”即使看不惯这个天娇相似者种种作为,可光子仍忍不住把她跟最重要的那份怀念放到一起重叠。 “我劝你啊,还是省省吧,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而我……永远不可能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人死了,灵魂也会消失,根本不存在什么想念!”冷笑着将灼热的酒水喝下肚,八柰子面色红涨,开始有的没的胡扯一大篇。 光子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她的理论,而是眼圈微微泛红,看着“天娇”的脸,指住自己的心脏:“他们没有死,他们一直都在我心里,跟我的心跳一起活着。” “光子,不要把感情浪费在无情的人身上,那是对最宝贵事物的一种玷污。”不知何时起,奇斯尼也坐到了这张桌子旁,旁敲侧击回击八柰子。 “哼,你个不男不女的,装什么装啊!” “你说什么……” “奇斯尼!” “好好好,我不跟这个胸大无脑的家伙一般见识,倒是有几句话想请教由熙殿下。”奇斯尼两腿叉开反坐过去,下巴搁在椅背的横架上,问身后那桌的天蚕国主:“关于治理国家,能请您教我们几句心得吗?” 由熙的面孔从冷淡转为愤怒,几乎难以置信会有人这么问一般,浑身剧颤,却是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青樊刚刚张嘴,就被奇斯尼抬手叫停:“诶?我知道你又想当代理人了,不过,这样只会让我们以为,你们两个都是国主,所谓天无二日,难怪会有这样的结局呢!” “哼哼。”冷静下来的芜华走回最具碰撞力的两张圆桌中间,蓄意抬高音量:“连我这等小民都知道,‘作为统治者,知人善任是基本的才能,任人唯亲才是亡国的前奏’这句话,想不到我们国家的君王却一无所知,真是天下奇闻啊!” “呵呵,可悲的女人。”青樊冷笑着饮罢半杯清水,看都懒得看芜华似地轻狂的说:“知道你姐姐怎么死的么?她就是太贱了,才会死得那么不值钱~!” 这样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登时变了,包括光域和山域的诸位“外人”,都很显然的不知所措,芜华没有立即破口大骂,沉凝了片刻,抬起连仇恨都快装不下的脸,一把冷刀随即迫近。 出于本能的,相夫光子在芜华挥刀厉斩的瞬间便扭过了她的手腕,使凶器坠地,见未能得手,芜华再度不顾场合崩溃失声:“她们是害死我姐姐的仇人!是出卖千名百姓的凶手!她们一定要偿还这一切!” “华华!你冷静一点!别忘了这里是山之国!你闹得已经够凶了!别得寸进尺!” “难道就因为天蚕国不在了!她们就可以逍遥法外吗!我本以为你会支持我的!难道就因为八柰子长得像你死去的故人?你就不辨是非不许我报仇吗!” “华华!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必要袒护谁,只是想告诉你,制裁罪人,也是要分时间跟场合啊!如果天蚕国主死在山之国,你要山之国如何……” “够了!”芜华根本不给光子讲完的时间,声嘶力竭的痛哭道:“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又不是绮珍!凭什么对我说教啊!” 这几日来所有的压抑全部爆发在夺门而出的瞬间,芜华的脚步快到炽渕和光子同时追出,都没能寻到,她一个人跑下大捷山,不知跑了多远,就像那日舍弃姐姐的尸身,拼命从天魔教的手中逃脱一样,最后躲进一个还未被开垦的小山坳里,气喘吁吁的落泪。 一只手搭上肩膀,轻柔似无,芜华也是过了一会发泄个痛痛快快后才发觉的,扭头看到目光盈盈的奇斯尼,立时止住了哭泣的余音:“你来这里干嘛?” “你真的误会光子了。”奇斯尼递了张纸巾过来,转身坐到她旁边的石头上,仰望群峰重叠处遗漏出来的一方天空。 “你是她手下,当然帮着她说话了。”芜华小声嘟哝,神情低落。 “并不是这样,你站在客观的角度想想,如果在这里报了仇,让收留你的山之国情何以堪呢?那个时候就会有流言传出,说山之国连区区的天蚕国主都保护不了,不是太无能就是别有居心,你真的想让无辜的人,替你背这个黑锅?” 芜华怔住,少顷后摇了摇头。 “有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你活着,还愁将来找不到机会吗,现在沉住气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的对,是我太冲动了,因为对她们恨到了极点,每次想到,都想亲自手刃!却……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芜华垂下眸子,神色满是懊悔和内疚。 “而且,你和由熙,以及那另外两个女人,有着一个无法相提并论的差别。”奇斯尼盯住她充满好奇的目光,直言:“人家是国主,以及国主身边的亲信,你是什么?你认为,你得到的礼遇,和她们会一样吗?她们还有作为王者的价值,而你……”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啊!姐姐不在了,我现在是无依无靠,她们离开山之国还好,倘若一直在这里寻求百老大的庇护,我岂不是一辈子都难报此仇了?”说到这里,芜华又焦急起来,连坐都坐不稳了。 奇斯尼轻笑,目光发亮的睁圆了眼:“没有靠山的话,找一个就是了,只要你地位稳固了,还愁报不了仇?山之国又怎么样,与他们一样的‘存在’,比比皆是啊,他们可以保,你……也可以破啊。” “说得容易,我能去哪里找靠山呢?这个世界上,除了绮珍,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眼前……不正好有一座吗?”视线移回天上,奇斯尼放轻了语调,却字字拥有不可忽视的穿透力。 “你是说……相夫光子?”惊异渐渐漫入芜华方才还饱含苦痛的瞳。 “正是,我可以帮你说情,让你留在她身边。” “真的可以吗!”芜华惊喜而纯真的追问起来,简直难以相信。 相比之下,奇斯尼的回应则显得冷淡许多:“当然,不过,我要给你个警告,一旦归入她的旗下,你就必须做到绝对忠诚,倘若有一丝一毫的异心,别说她了,我都不会饶了你。” “忠诚,是我姐姐灌输给我的全部意志和信念,如果我做不到,还配当绮珍的妹妹吗?”含泪咬唇,芜华近乎颤抖的立下誓言:“如果我做不到,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就会把自己了断,这是我的承诺,我将用生命去完成!” 收到这份决心的奇斯尼满意一笑,起身,向芜华伸出一只代表着“欢迎加入”的手:“很好,现在跟我来吧,把你的眼泪擦干,那位大人不喜欢看到眼泪。” 当翌日清早,由熙三人再见芜华时,发现她已经跟奇斯尼一左一右的站在了红发女少主的身后,俨然一副左膀右臂的样子。 芜华手里捧着姐姐绮珍的骨灰坛,却并没有立即下葬的意思,她说,姐姐毕生的夙愿是守护天蚕的疆土,虽然最后没能如愿,但终有一天,会让姐姐回到自己的家乡。 ——在……天魔教彻底从天蚕领域滚出去的那一天! “百老国主,感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的关照,还有各位兄弟,多谢了!”光域晴尊亲自向山之国的首脑们表示谢意,并送上木茉替全员备好的礼品:“这里有一百二十种花卉的种子,山之国山脉居多,却并不乏降水量,所以,这些植物应该可以很好的生长。” 百老国主豪迈的哈哈大笑,仁慈友爱像他们熟识已久的亲近长者:“那就多谢你们了!菊央,你可要好好的培育这些花朵,它们可象征着我们与光域不可斩断的友谊啊!呼哈哈哈哈哈!” “是!”菊央接过带有花样图和种植技巧书的各色花种,喜悦不能自已:“这些都是我们山之国里没有的品种,真是太好了!用它们来点缀枯燥的山崖,一定很漂亮!” “呼哈哈哈哈!到时候,欢迎你们回来玩!”百老国主的送行话还未脱口,笠生就在他耳畔嘀咕了数句,老国主笑容渐敛,转而认真的问晴尊一行:“各位,老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所以在走前还是要问问你们,真的确定要就此离开吗?” “我们也该去跟第一队会合了,他们或许已经有了我们正在寻找的同伴的消息。” “如果你们的目标只有寻找伙伴,以及诛杀叛月首领,老夫觉得,倒不如留在这里。” “国主前辈,您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那倒没有,只是几天后,我们将在这里举办术法界的盛会——武斗大赛,届时,所有术法界的高手都会应邀出战,也可能包括……不请自来的一些人。” “武斗大赛算今年已经是第三届了。”笠生接着老国主的话讲:“每届都有新人挑战老选手,很多为了国家力量而暗中前来观察的人,也会在最后关头选择自己要领走的对象,而许多急求速成的元术师,为了不一步步攀登,往往也都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直接进入权贵们的视线,最差的,也能捞个待遇不错的贵族保镖,好些的,直接被聘请到王室去,或者做国主的随侍。” “这个我们听说过,就是一直没机会参加,不过……我们不敢保证海蓁子会不会来啊?” “我猜,海蓁子这次不告而别,定与水无痕之事难脱干系,做个大胆的假设,如果她是和迦络或是尽在一起,就很有可能会来。”宁日潇言语间已经往“暂留此处”的方向偏倚了。 “这是个向往力量,追逐强大的世界,或展示自己的本领,得到理想的出路,或从旁观战,以满足拉拢人才的欲望,又或为了充实情报源,总之,各型各色的术法界能人都会出现,就在那一天!” 炽渕一席话坚定了宁日潇的决心,她率先向晴尊请示说:“国主大人,我们不如就留下来吧,如果我的估测没有错,迦络拓天之流定会出现,海蓁子必然也不会落后,现在,就让光子联络第一队,让他们到这里与我们会合吧,况且……还有个浮生要处理呢。” “就按你说的办,其他人没有异议吧?” “没有!” “好!光子!接下来交给你了!” “ok~” Chapter 0714 与第一队迅速交换了情报,他们那边果然也没有海蓁子的消息,依晴尊指示,第一队在花之国天空之塔一带火速折返,往伙伴们停留的地点——山之域进发! 话分两头,迦络的举措稍稍出乎海蓁子的预料,竟徒步登天空之塔再从那里的入口乘涡流进入空城,虽然早先就听说他要去那里取得“树浆果”,可放着纵横时空的“途径”不用,偏选择最平实的手法,倒真的令人费解呢。 “你笑什么。”不用看,迦络好像也知道海蓁子面上淡淡浮现的神情。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奇,迦络大人为什么不穿带有家徽的衣服呢?那‘水涡纹’……不正是‘可以操纵时空’的象征吗?” 干净的阳光,浮云的天空,盈蓝的碧水。这里还是老样子,尽管只来过一次,但那美轮美奂的印象深深种在海蓁子回忆的土壤里,或许经年累月,花开繁盛。 迦络不置可否的一笑,并未转过直视前方的深色双眼:“我可不想被一个同样志不在此的后辈说哦。” 这个男人谈吐起来远比气势来得柔和,但海蓁子坚信,那不过是对俗事满不在乎的体现:“当然,因为我可从没觉得,身为水无痕的一份子,是多么荣耀的事。” 从来都沉默如金的水无痕拓天瞪起冷极的瞳眸,斜过视线,愤然钉在海蓁子的侧脸上:“难怪你这家伙在灾祸来临前就逃得远远的……我今天就……” “拓天,住手,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迦络终于止步,不怒自威的说着轻描淡写的话:“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等任务完成了,随你怎么做都行。” 拓天顿了顿,不爽的放下已经抬起并指向蓝发的兵刃,脸别去一边,不再理会森原攸的唠叨。 “冷静点啊,拓天,她怎么说也是你姐姐。” 森原攸不怀好意的阴笑被姐弟二人彻底忽视,他们越过了漫长的天空和水域,可以渐渐看到前方浓雾尽头,立于海渊之上的女神石像了。从这个角度去观望那宏伟的景象,终其一生也不见得有几次机会,海蓁子眼里停留着震撼和怀念,不禁又想起彼时,和他们一起在空之城度过的每分每秒。 “传说,天之树代替先辈神之树守护这尊石像,是出自主神对光神的信赖呢。” “攸,你话太多了。” “有什么关系!”迦络的冷语让森原攸把手摊开来笑,不以为然的样子:“花问蕊所住的那棵天之树(神树)支撑的是空之城,并不是整个空城空间,整个空城空间是由这女神像支撑的,天之树支撑的仅仅是暗神传承者出生的天之域,也就是光神石像托在手里的这座……” 森原攸的话戛然中断,不可名状的恐怖寒气从迦络一只侧过的眼眸里迸出,只稍微扫到森原攸视野的一寸,便令其陡然失色,跌坐在清凉的水中。 “‘古老的神之大地上,无垠苍茫,那里伫立着一棵千年不倒的参天神树’……我看过一本古典,里面确实记载了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历史过往,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吧?”海蓁子云淡风轻的笑起来,眉眼弯如新月:“感兴趣的人,听了也未必能斟酌出什么来,不感兴趣的人,压根就不会来听。” 一时无话,迦络淡淡的笑意映进海蓁子的瞳孔,却显得不那么明朗。一行四人顺着天梯爬上空之城的领域,才刚刚稳步,就迎来一波汹涌的袭击。 是鹰隼联盟和鹉嘟嘟军团,看这阵势必定是早早做好了迎敌的准备,难怪一路走来风平浪静,猛烈的突袭掀起狂风巨浪险些让海蓁子从崖顶摔下去,关键时刻鹉嘟嘟5号发出一声细长的鸣音,进攻才骤然停止。 那些鸟的举动和用意似乎被森原攸捕捉个彻彻底底:“看来,领天地盟上主来,还是有用处的嘛。” “你之前可是反对的最欢呢。”迦络言罢正视前方一群鸟禽军团。 “那是因为不放心啊,毕竟……同行的可是不值得信任的水无痕背叛者呢。” “呵。”一直都充耳不闻的海蓁子如今也开始反唇相讥了:“区区外族中人,也配在水无痕 面前大放厥词!” “少嚣张了,你这丫头,你的水无痕瞳力根本就不足为惧!当初你可是连涡流都造不出来呢!” “那你要试试么?”海蓁子亮起双眼,登时令森原攸摔坐下去,脸孔惊惧弥漫。 “又见面了,鹰隼联盟还有鹉嘟嘟军团的诸位。”迦络两手摊开,闲散一笑:“我可不是来找诸位打架的,不如就此让开,免得伤了和气。” “哼,水无痕迦络!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是冲着女仙大人的宝物来的!我们作为那位大人的手下!理所当然不会让你们通过!识相的话就赶快离开空城!不然我们绝不善罢甘休!”鹰隼的首领气势凶猛的振翅高吼。 “那么,你们要不要招出树浆果的下落呢?”迦络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异色弥漫而起后,与他对视的那些鸟儿全部跌倒在地,如折翼一般久久无法起身。 “还费什么话,不乖乖交代的话,就逼着它们讲出来好了!”拓天说着,背上的宽刃已然出鞘。 “等一等。”海蓁子几步走过,横在中间:“我们无意找你们的麻烦,如果还是不信任我们的话,就请给我几颗生命种子吧,我们即刻吃下去。” “那是什么?”拓天眉一皱,困惑。 森原攸抽动着面部肌肉,怒火中烧:“那是神树的树种,会把人的身体当成养料,想抑制它生长,就必须定时饮用碧落泉水,否则,人必死无疑……海蓁子!你是想害死所有人吗!” “怎么会。”海蓁子无辜一笑,略显苦涩的勾起嘴角:“我也只是想避开争端罢了,到时候跟女仙大人要天神之水不就行了?” “女仙一直抗拒我们来这里,还会给我们神水?!” “你不是说,我很有用处吗?到时候交给我处理不就好了?” 无心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话下去的拓天突然冒出一连串的问题:“天之树和神树是什么关系?和我们要找的树浆果有什么联系?” “天之树是神树的复制版,也可以算作神之物品,某种意义上说,前者是后者的备胎,实际上呢,天之树是神之国神树的衍化品种,在某一年移栽到天之国境内的。尽管是备胎,天之树仍然是当下唯一一棵拥有树浆和树浆果的神树。” 海蓁子的回答加深了拓天眉间的锐度,他防备的看向一脸高深莫测的同族前辈,耐不住口吻里的怀疑:“喂,迦络,你想得到那种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这你无须多问,如果你还想获得超越你兄长的力量的话。” 迦络的轻描淡写让海蓁子冷下脸孔,不被察觉的捏紧了五指,在破绽完全暴露以前,她扬眉欢声,佯作无事:“神树血液凝结成的树浆果被称作神树的果实,而只有在空之城内服用树浆果才能奏效,一旦带离就会失效,不但如此,在空之城内服用树浆果,还能解除经络的禁锢,释放元能……我想,迦络前辈的用意,大概是想占领这方宝地吧?” “果然!这家伙用心不良!” 海蓁子话音一落,前一刻尚能安静听几人议论的鸟军团下一秒钟就不淡定了,摆好架势,意图随时冲上来进行持续拼杀。 “哼,生命种子是神树的结晶,那么就是说,这所谓的神树也是在生命之上种植起来的东西了,至于那树浆果,是神树结下的,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拓天充满藐视的孤傲言论让一众崇仰着空城诸多“神之事物”的鸟战士们极为不满,鹉嘟嘟大当家挥起比自己还高出数倍的武器,风驰电掣般冲来。 拓天冷冽至极的眸子一暗,海蓁子试图阻挡已是不及,宽刃相撞片刻迸发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拓天微微错愕的神情不难看出,鹉嘟嘟大当家与传言中的实力毫不相符,它哪里是不擅征战的元灵兽,简直可以盖过人的力量了! 拓天被压一时,相当不爽,加大力度后鹉嘟嘟面上浮现吃力之色,眼看着大当家要被斩首于眼下,森原攸箭步跃过,从拓天手里把鸟战士救下。 海蓁子还在讶然于他的“良心大发”,就见森族的老前辈面泛阴狠之色,将大当家挟持在了手中:“我们都清楚,树浆果千年结一次,一次只有一颗,所以你们最好乖乖的交代出它的下落,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倘若你们再不配合……我就先杀了这只胖鸟!再干掉你们!” 本来居于对等地位的鸟军团立时成为被动的一方,不管是鹉嘟嘟还是鹰隼联盟,都曾在天地盟离开空城后答应女仙,要同仇敌忾,不再自相残杀,因而,鹉嘟嘟一体性命,牵动的却是数名伙伴的心。 而海蓁子,这时是眉头紧蹙,未动声色。她注意到那只曾带领他们越过艰难险阻的鹉嘟嘟5号,正蠢蠢欲动着上前营救。正当她缓动指尖有所行动,一只色彩明艳的大鸟低空飞过,具有强大的气场,神祇一般落定在眼前。 “侍鸟长?” 她暗暗翕动唇瓣,吐出几个音节,紧接着进入视野的是那群大小各异色彩斑斓的美丽鸟儿,不时发出“啾啾”的脆吟,最后盘旋在侍鸟长周遭,占据着半空,满一副百鸟朝凤的美姿。 “连侍鸟团也来了啊,你们不好好的侍奉女仙,跑来迎接我们做什么?” 森原攸轻佻的语言让一向稳重的金鸾陷入愤怒之中,它当即喝令:“少废话!水无痕迦络!你又来讨要那不属于你的东西了吗!还真是不死心啊!” 也许是迦络的反应很受森原攸的重视,森族老者余光一瞥的空当,那小蓝燕飞蹿过去,朝着森原的鼻子一顿猛啄,森原吃痛放开了鹉嘟嘟首领,等恼羞成怒想要教训这些小东西时,群鸟齐上,将局势完全扭转。 已经没有“人质”在对方手里了,三大鸟军团的战士们当即恢复气势,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海蓁子少主!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同流合污?”鹉嘟嘟5号终于问出了见面伊始就想搞清楚的问题。 海蓁子不做声,又担心引起迦络的疑心,便露出一抹邪气的浅笑:“我和这几位出自同一家族,他们有事,我岂有不帮的道理?” “就算为虎作伥也在所不惜吗!”性格火爆的鹉嘟嘟3号恼火的吼问。 海蓁子对上金鸾扫过来的复杂视线,略一沉吟,抬手架出随身带来的弓箭,拉弯韧弦,手指松动,一连串动作麻利干脆,精准的射向侍鸟长庞大的身躯。 金鸾挥动双翼,随随便便就刮起一阵暴风,极烈的气浪在空间里翻滚沸腾,带着无法忽略针芒一样的凌厉之气,几秒过后,尘埃落定,那水无痕海蓁子却消失的没影没踪。 侍鸟长金鸾收拢羽翼,凛然高声:“给本王听着!水无痕的家伙们!限你们一分钟之内从这空之城里消失!如果一天之内叫我们发现你等还滞留在空城!金鸾就是拼死!也要把你们的尸体碾成碎末!” 迦络轻眯双眼,森原攸刚好讲出他想说的话:“在这里磨蹭没有意义,其他还好说,这个侍鸟长麻烦的很,不如先稳住它们,再作打算。” “正有此意。” “那个家伙怎么办?”拓天在两人快要遗忘海蓁子的时候适时提醒。 “顺其自然。”迦络略扬眉梢,简短地给出答案,毫无关心之意。 笼宫群花树下,海蓁子扯过一条放在内袋里的纱布捆住跌落时被枝桠划破的手腕,金鸾在天上盘旋数圈后才安然落下,上前询问:“你没事吧?” “皮外伤,不碍事。”海蓁子抬眸,对上那双炯炯发亮的珠眸。 “你故意发动攻击,然后伪造出被卷走的假象,实际上,是你自己瞬间转移到这里的吧?那些人不是你的同伙吗?你为什么这么做?” “看来女仙是不在空城了,那么便没有谁能阻止水无痕迦络,他此行的目的正是寻多年而不得的树浆果,而我恰恰不希望他得逞,只能出此下策。” “原来是这样,那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做?” “侍鸟长,有什么仿冒品可以取代假的树浆果吗?”海蓁子靠住树干的身体缓缓支起。 “有倒是有一个,之前为了防备这种情况,女仙特地命我们做出来的,不过,不知道能不能瞒过他。”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在识破前,我不让他靠近那东西就是了,也请不要告诉我真正的树浆果在哪里,只有快些离开空城,才能保障你们的安全。” “水无痕迦络应该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毕竟,惹恼女仙大人的后果他是清楚的,所以你不用担心。”金鸾反倒安慰起它曾经“藐视”的人类来。 “侍鸟长,能把假树浆果给我吗?以及……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海蓁子想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配合我演一出戏好吗?” 倒映着晴空流云如镜光滑的浅水水面上,忽而被一汪泼洒的热血染出从未有过的暖色。金鸾松开双爪后,海蓁子就这样被丢在盐沼间,奄奄一息。 “你们要找的东西被这丫头吃掉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你们自己决定吧。”冷酷的侍鸟长言罢,振翅飞上高空。 “搞什么?刚刚还说要碾死呢!”森原攸仰视的目光里满溢着狐疑。 “哼,交给你们不是一样?又何必弄脏这里。”说完这话,金鸾不再停留,风一样消失在天空尽头。 海蓁子伏在咸湿的盐沼里,嘴角残留着粗粗的血痕,微微挣扎了一下,却不能起身。 “竟然敢坏我们的事……现在就杀了她吧!”森原攸穷凶极恶的竖起眼睛,杀机爆满。 迦络并不言语,甚至打算背过身去。 “等等……”微弱的□□从女子平和的声线间流出,她勉力抬着眼睛,看定面前站着的几个人:“树浆果……还在我这里……” “这我们已经知道了!被你这该死的丫头吃掉了!乖乖受死吧!” “我是说……” “攸,让她把话说完。”迦络沉沉地给出一句指示。 “……我虽然吃下去了,不过在吃之前,我把树浆果包在了早先备好的塑料圆壳里,只要等下吐出来……就可以了……” 迦络这才回头正视这个水无痕的后人之一,眼微微睁大,嘴角的弧度也挑得狰狞,而眉头,却是紧锁的。 “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森原攸和拓天回避后,海蓁子慢慢站起方才还无法挪动的身体,在迦络眼前又展示了一次“奇迹”,并且,这次还附赠了危险的笑意。 “原来,受伤也是假的啊。” “不,为了骗过你,就算假,也假的不完全。” “哦?这么大费周章,究竟是想干什么呢?”迦络不慌不忙露出闲适慵懒的一面,以及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险恶气息:“……别跟我耍花样,你应该知道,违逆我的下场。”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海蓁子抹去嘴角的鲜血,上前半步,正色宣布:“山之国即将举办武斗大赛,拓天一定会为了测试自己的实力而去参与,迦络前辈只要给他这个机会就好了。” “是你自己吐出来,还是我亲自动手呢?”迦络显然已失去耐性,不但把海蓁子郑重其事的语言全部忽视,还直言要她即刻呈交树浆果。 “就算你今天剖开我的肚子,也什么都得不到。” “你说什么……” “我才没那么傻,那颗种子在滚入我胃部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传送到某个私有空间了,不要妄想通过精神操控使我说出来,因为我把从初代前辈那里‘拿到’的记忆封印式用到这上面来了,就算中了瞳术,也一样不会交代出实情,记忆封印会在一个月之后自动解除,不过到那时候……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因此现在,优势在我这里,迦络前辈还是听海蓁子把话说完比较好。” “你这家伙……” 海蓁子面对他愈发阴冷的神色,以及随时可能爆发的可怖瞳术,毫无畏惧之意:“我自然还不是你的对手,但比起树浆果,我是否活着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仿佛在昭示,即便海蓁子得逞了,她也已成功激怒了水无痕迦络,作为立于顶点的神之印记者,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在他面前造次! “我要你在武斗大赛上,夺取拓天的眼睛,并用这双眼……交换你梦寐以求的树浆果。” “哦?”迦络发出饶有兴味的单音节,第一次显露无法置信的意外。 Chapter 0715 没有华美的场景布置,亦没有客套的赛前宣言,有的,只有一处山体断壁上那块百丈见方的平坦土地,崖下,是从术法界各地远赴而来的各色人物,从寻常可见的元术师,到衣着光鲜的王室贵族,隐匿在人群中,再出众的人似乎都被淡化成了背景。 山之国举办的擂台赛,将在最后决出一名夺冠者,先不说翘楚将会得到主办方的什么奖励,单是这过人的表现,突出的存在感,就必然改换他们的人生,富足的锦上添花,贫穷的一步登天。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冲着利益来的,更不是为了所谓的“出人头地”。 轻装简行,低调观战,在相夫光子一番琢磨下,外表方面就引人夺目的天地盟一行绝对可以安生度过这危机处处的三天,近万数的光顾者,不乔装成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样子是绝对不行的,除了换掉穿惯了的正装,连帽子、胡须、假皮这样的道具都用上了,煞费苦心后,还要时时刻刻留意海蓁子可能出现的动静。 百老国主率领一众兄弟在崖下的巨岩上向挑战者们发出初战信号,第一个登场的自然是主办方山域派出的打擂者,接着,不论是谁都可攀到崖顶与其一战,若胜出,打擂者便要被淘汰,参与者自然也要接受下一轮挑战,直到最后,谁连胜十回合,就是这届武斗大赛的冠军。 轮番对阵的情势一旦爆发,现场只剩下噼噼啪啪的拳脚声和叮叮铛铛的武器对碰声,这时候稍微放松一下对芙菱来说是无碍大局的事,她从人群中挤过,颠颠跑到光子那里,附在其耳边窃窃私语。 “什么?你想挑战?” “嗯嗯!” “不行。”光子低声阻止说:“我们留在这里的目的你别忘了,现在不是闹的时候,找到海蓁子,等浮生落网才是要紧。” “可人家无聊嘛,越看手越痒痒,你就让我去好不好,反正已经乔装啦!” “不行就是不行,别让碧姐担心!”无奈,光子只好搬出最柔软的救兵以打消芙菱的念头。 芙菱果然蔫了,垂头丧气,但是很快,她和光子同时感到头顶上方有一抹疾影掠过,而且发出的源头正是……附近! “荆棘那家伙!” 光子的心脏差点没蹦出来,虽然伪装过了,可那凌厉的身影还是能让熟悉他的伙伴们一眼就认出,芙菱刚要张口大叫就被光子死死捂住嘴,天地盟内部略微的躁动引起了周围人士的注意,紧张的气氛似乎一下子从擂台转到了这里。 “那个混蛋……自作主张……” “喂喂光子,注意杀气,收回去收回去!”木茉在后面小声提醒。 擂台上,蒙住脸孔的荆棘只露出一双锐利的冷眼,以及那头灿烂的银短发,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已连胜三局的对方,三下五除二把人击倒,负手而立,甚至没动黑风镰一毫。 他果断的出手和无情的攻势让现场进入沸腾阶段,接二连三有挑战者带着万分的兴头找荆棘火拼,而下场皆是一样,甚至有一个在荆棘二度出手时,慌乱地从崖顶一跃而跳。 “那杀气,可不是开玩笑的,尽管荆棘本人可能并没留意到……”风扬侧眼一扫来自各国、此刻正汇聚在旁的危险人物:“他的存在,已经成为不可忽视的目标了。” “那是当然……这小子不说一声就擅自行动……等会看老子不劈了他……”赤魇头上积满了十字路口,按捺着情绪的狂烈禁不住微微颤抖。 “根本是你想去而没去上所以找一个出气筒吧……”苍棱不给面子实话实说。 激烈赛场的另一边,崖上密林内,水无痕三人与森原攸停步在此,明晰的战斗声传入耳中后,拓天的手已在剑柄上摸索了不下五次,最后,他还是没能忍住,不顾森原攸一再的阻拦和迦络的奉劝,箭步跃往荆棘尚在的场地里。 海蓁子眉头一紧,徒步赶上横挡在拓天身前,并早有准备的用弯弓搪住青年已经落下的宽刃:“拓天,现在不是对战的时候,如果你再这样,我就要把你关起来了。” “让开!你凭什么阻拦我!”拓天不爽,接连砍了几次,均被海蓁子一一避过。 “看来,能阻止你的人就只有迦络前辈了。”话虽如此,海蓁子却骤然合起了两眼。 森原攸一愣,迦络更是一副全中下怀的模样,他猛然露出灿若骄阳的双瞳,一瞬间过后,几人竟出现在不易被发现的观战者人群后方。 海蓁子额上滴落一枚虚汗,可面上并未现出任何慌张之色,纵使是这样微小的破绽,还是让迦络一眼看穿:“你很紧张,是在等什么却没有等来吗?” “怎么会。”海蓁子扯唇一笑,轻巧带过:“是要感谢迦络前辈,阻止了这小子的冲动行为。” “你似乎……并不想让你弟弟参与啊,那为什么还张罗着来这呢?” 海蓁子依然只是笑:“这种怒刷存在感的比赛有什么意思,比起那个东西,太微不足道了不是吗?” “哦?那这么说,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 迦络阴狠眸光转向背对着几人正生闷气的拓天时,海蓁子神色尤为惊恐,一瞬过后,她平复了表情开始东拉西扯:“迦络前辈不是还想搜集神之印记吗,现场这么多人,您怎么反倒不感兴趣了?” “聪慧如你,竟也不知道缘由吗?” “哼。”森原攸没好气的冷视海蓁子:“迦络大人在这里动手就等于在和整个术法界为敌,你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既然森原前辈心里清楚,那海蓁子即便居心不良,也不起什么作用呀!” “能说会道的丫头!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森原前辈好像真的对海蓁子成见颇深呢。”海蓁子一脸坦然,反而叫森原攸脸上的阴霾更重。 迦络不理会他们的对话,忽然对远处擂台上的战斗做起了评价:“那银发小子的对手,想要用拖延时间来消磨对方的体力,实在是愚蠢,因为他根本不清楚对方的底线,如果对手的体力比他还要好,那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海蓁子站在另一端,遥遥看着两道飞来闪去的迅影,也说:“战斗的时候,除了体力,技巧也尤为重要,银发固然厉害,不过他对手的精确度可不能小视,例无虚发天衣无缝,既然有了十足的把握,即便被识破了模式,又能怎样呢?” 迦络含笑未语,目光在擂台的方向起伏。 海蓁子偶然一瞥,久候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她注意到,那个人正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一双火焰般燃烧的明亮眼睛正直直望着这里,精光几乎从她眶中猛烈迸出,为了不被发现,她强使自己压制住了这为数不多的兴奋。 “迦络前辈,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 “啊,你是说那个啊。”迦络不改神情,叫拓天过来:“你到我这里,我有话和你说。” 拓天冷着一如既往的脸,还是迈开步子靠近了水无痕迦络,就在迫近的瞬间,人群中那抹身影急速而来,让海蓁子也忍不住回头张望,可是!好奇怪……为什么尽的眼神盘旋在她自己的身上呢? 呼吸在眨眼间被夺走,海蓁子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提到了半空里,脖颈,被迦络有力的手掌紧紧扼住,她甚至来不及搞清楚这家伙为什么“阵前倒戈”,就听到出人意料的话语:“拓天,杀了她,这丫头执迷不悟,只会坏我们的事。” “虽然没打算听你的,不过。” 拓天忽然挥刃斩向迦络用来掐住海蓁子的手臂,迦络的手被迫松开后,海蓁子颓然落地,顿觉腹部一阵刺痛。 利刃侵入血肉,鲜红的色彩在她的脚下和嘴角漫布,可她的嘴角却向上勾起,在没失去余力的情况下猛然从弟弟的武器上脱离,血液横飞,泼洒到迦络的身上。 水无痕迦络用狰狞的神态对喋血在地的海蓁子说:“你没有取代拓天的价值。” “难道……你不想……要树浆果了吗……”海蓁子艰难的说,无畏地瞪着炯炯的双眸。 “你以为用记忆封印术就能阻挡我吗,你太小看水无痕的瞳力了,现在树浆果在我手里,而你,已经没用了。” “真的是这样吗……” 当迦络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时,已经追悔莫及,海蓁子喷洒的鲜血溅了他一身,竟然能形成强力的束缚,叫他如木偶一般难以自由行动。 海蓁子缓缓抬起右手,掌间一缕湛蓝的丝线,正源源不断朝着与它相连的迦络的心脏输送一种带有水光的能量。 迦络定定的看着胸口前若有似无的东西,不愿置信:“你早就算到了这一步?”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背叛你的人,而我又从未对你效忠,所以在得到树浆果以后你一定会叫拓天对我动手,但是你却不知道,我早已在空城做了准备……哼,水无痕迦络,这是‘血亡咒’,你的瞳力再强也挣脱不了,今天……”海蓁子停了一下,很快就凶狠的瞪起两眼:“就要你跟我一起死在这!” 迦络带着愤怒与不甘,前所未有的失态,近乎是咆哮着从眼前消失的,森原攸不顾一切的追去,独留拓天一人呆呆木木定在原处半声不吭。 海蓁子翻倒在地,脱力的平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拓天,你能过来吗?” 拓天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尽管眼里没有任何的情感,海蓁子艰难的抬起手,用指尖勾画着弟弟站在远处的脸部轮廓,她很想再摸一摸弟弟的脸,但是拓天没有再靠近一步,只是静静看着海蓁子满脸的鲜血,并带着遗憾的笑容合上双眼。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水无痕尽?” 玉灵碧不知何时,出现在早到一步的尽身后,她疾步从男人的身侧越过,蹲下撕开海蓁子上身的衣服,倾尽全力,以最快速度施展天水之露,替海蓁子腹部三寸深的伤口做愈合治疗。 “看来,你并没想杀了她,拓天。” 拓天无视玉灵碧的话,因为在尽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已被全数带走。 海蓁子平躺在玉灵碧面前的土地上,进入昏迷状态,□□的鼻尖忽而落下一只山之域从未有过的蝴蝶,扑打了几下翅膀后翩然飞走。 “你为什么会跟着那个男人?” “这和你无关,你也没资格过问我的事。”拓天刚刚染血的武器在鞘中蠢蠢欲动,有随时再斩一次的趋向。 水无痕尽的眼色很冰冷,不多言,却像在对其做最深刻的批判。 “呵……”拓天微微垂头,额前刘海挡住他的眼,不可抑制的讽刺从话语间尽数流出:“你是在心疼自己的妹妹被杀了吗?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离开她伤害她呢?反正都是水无痕的背叛者,就算你们到了一块儿永不分离,我也没什么稀奇!” “拓天,你这样说海蓁子,就太过分了。”玉灵碧背对着他们,溢满浓光的双手不住颤抖。 “我过分?她让迦络挖我的眼睛她就不过分了吗!”拓天的火气倏地蹿上来,更像是在等待水无痕尽的反应,举起宽刃便再度斩向昏迷当中的海蓁子。 玉灵碧看也不看挥袖一挡,无形的力量将凌厉的气波转移到远处山壁,轰然塌下一角土岩来,响声引起了后排观战者们的注意,见这里血腥弥漫,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碧姐,你一个人跑到这叫我们好找……咦?海、海蓁子?!”芙菱冲出人群之后就看到眼前的一幕,立刻爆发出声传数里的尖叫。 “嘘。”玉灵碧抬起染红的指尖示意她小声:“别影响大赛进行,她现在还很虚弱。” “那、那她怎么样了!怎么都是血啊……会醒过来的吧!”芙菱担心得不得了,粉盈盈的眸子里载满了不知所措。 “好在没有伤到主要的脏器和血管,可还是失了很多血,用天水之露和生命之元,还能维持住。”玉灵碧的脸色并不轻松,也完全没有海蓁子脱离险境后该有的欢愉,她把自己的生命之元放在蓝发平坦小腹上交叠的双手间,那绿珠幽光弥漫,正与辉芒璀璨的复原之力交相辉映:“我就知道,任何时候都不事张扬的阿蓁,不会平白无故做出舍弃我们的事,她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们兄弟两个。” “啊啊啊啊水无痕尽!你这混蛋果然在这里!”芙菱撸起袖子做上前讨伐状。 幸好被及时赶上来的相夫光子伸手扯住了:“别闹,听碧姐怎么指示。” “啊嘞嘞?有比赛不看跑到这里聚会吗?”耶箩嬉皮笑脸的挤过来,见天地盟女少主躺在血泊里后意识到情况不对,立时收敛了玩闹的姿态:“发生什么事了?” “水无痕拓天!你连你姐姐都伤,看来,是该好好教训你了。”光子以敌视拓天的态度间接向耶箩做出解答。 耶箩凝重了眼色,于心下默默念了一声“水无痕”,这叫人高看一眼的优异种族,如今就在眼前。 “光子,你来的时候,荆棘那边怎么样了?” “他赢了前九个对手,现正跟第十个人对战。” “那家伙好厉害啊!一上来就给了荆棘一拳!”芙菱也兴冲冲的插话,一脸不可思议:“他身边还围绕着好多蝴蝶呢!” “蝴蝶?” “大概是元灵兽之类的东西吧。” “一个大男人跟一群蝴蝶作伴总觉得怪怪的!娘娘的!”光子上手一掐,芙菱才捂着脸蛋不再信口乱说。 “那其他人呢?”玉灵碧眉间仍笼着淡淡的忧愁。 “碧姐放心,大家都很好,正在那边观战呢。” 玉灵碧一颗悬着的心稍微平复些了,这时候海蓁子一个手指轻动的微小动作,又让她欣喜若狂,果然,没过多久,蓝发姑娘恢复了意识。 似乎一切都没有逃过她的双耳,即便不去目睹,也知道身周环绕了些什么人,她望着蔚蓝的天空,虚弱却有力的发声:“你终于来了,再不出现,你宝贝弟弟的眼睛可就不保了。” “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兄长平淡似水的话音,宁静地流过耳畔,叫她……莫名的心安了。 Chapter 0716 “从你把我弄到那个怪异的空间开始,我就在想,那究竟是哪里,你为什么要送我过去? 你做这些一定有目的,而我唯一能肯定的是,你已经在暗示我……某件事的真相,并非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微弱的喘息了数次,海蓁子平复语调,继续说下去:“哼……我就是……想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水无痕被灭的真相说出来……别以为你能隐瞒一辈子……” 水无痕尽沉默,瞳眸半睁,碧则在这时轻轻开口:“……海蓁子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海蓁子眉头微动:“碧姐,你……” ——你知道? 当海蓁子看到一向敬爱的人,手握玻璃小瓶默默伤怀时,满怀的思念让她心中对于水无痕兄弟的恨意一扫而光,她觉得难过,便下定决心,一定找寻出水无痕的灭族真相,撕开尽的伪装,让他返璞归真,回到碧姐身边。 或许她不那么信任自己的亲兄弟,但是,她不计后果的信任着碧姐。 她用了迂回之计,甚至去利用迦络,尽管失败了,可那个人还是在最后关头出现在这里。 他依然……是在担心拓天啊。 多么讽刺,明明不想去正视这样深厚的亲情,明明知道自己不可得而无法领受,却还是亲手把这样的结果带到面前。 水无痕海蓁子心口一阵绞痛,伤处止了血,咽喉里还是因悲伤涌了大量的粘稠红色,而她每每产生不良的反应,都会听到玉灵碧痛心的呼唤。 “尽。”玉灵碧直起身,到男人面前近乎乞求的拜托他:“海蓁子已经这样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说出来吧,如果需要我们回避,我们离开就是了。” “我没有隐瞒什么,所以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虽然落入妹妹设下的“圈套”,已将无从隐瞒,可水无痕尽还是无动于衷。 “有什么要说的,还是到那边的小山坳里比价好,这里人太多了。”相夫光子适时提醒他们,自己也作出回避的打算:“我们跟你们一起过去,捂住耳朵。” “这是为什么?”耶箩和芙菱双双惊看红发少主。 “水无痕的秘密,我们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对双方都有益处。” “光子思虑的很周全……就这么办吧……”海蓁子用眨眼表示同意。 转移到僻静无人的山坳里后,面对玉灵碧的追问,水无痕尽始终不肯坦白真相,他的坚决让女子藏在眸底的泪水泄洪般涌出,接着,海蓁拓天姐弟目瞪口呆的看着晴尊的双手扶上男子双肩,那一刹,连尽也惊愕失色。 “既然你还是不肯说,那么当着你弟弟和妹妹的面,就由我来,替你讲出那一夜发生的事吧……” 初次见面,是在迎接沧岚到来的渡口上,小女孩有些害羞的躲在沧岚衣袖后面,开始还安安静静听着师父和招待他们的族长攀谈,一个眨眼的工夫不到,尽眼中的那抹鲜艳碧色移到了角落之中,他一眼瞥见,蹲下来不知在摆弄什么的绿头发女孩,出于好奇,他走了上去。 尽的印象里,那是个有着很特别绿色头发和眼睛的女孩。小女孩一双小手在一只小猫的腿上不停地绕纱布,他问:“你在做什么?” “这只小猫受伤了,我替它包扎一下!”小女孩抬起明媚的笑脸,那一瞬间尽有些微的恍惚,她的笑太过耀眼,像清晨的阳光,像海风拂过了面庞。 大概因为住在同一座院子里的关系,碧和尽在那之后,经常能碰面。男孩不晓得女孩的心事,可他自己却相当清楚,对于这个善良热情,明媚如同朝阳的女孩充满了赞许,她总是笑盈盈的眨着一双碧绿如水的大眼睛纯真的望着自己,不论遭遇任何危险与磨难,永远都那么乐观向上。 可忽然有一天,她失落的告诉自己,或许不久就要离开水无痕家族了,她没有哭,却沉默的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块碧玉,那玉质地普通,未经雕琢,可却浑然天成透着一种美态。 他拒绝接受这样重要的东西,在看到青有些失望的目光后,又于心不忍,最后他收下了,因为他知道青从不会勉强别人,但是拒绝到底,一定会伤了她的心。 那么,自己又该回赠什么呢?以报答这份纯挚可贵的情谊。尽想了想,摘下颈上用细绳穿着的小瓶子,这是他五岁时第一次炼得水遁术所产生的水,被他装进了一只玻璃瓶里,每天挂在脖子上从不见摘下过。 在一个惬意的黄昏里,青蹲坐在河边,仰望天边曼丽的落霞和夕影。尽伸出一只手,掌心里是那只拴了绳的小瓶。 “给你的!” 青很惊喜,笑哈哈接了过去,一派豪迈的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斜阳的余晖刻在他们的笑脸上,映出心中的清明,那一刻,叫做永恒。 “我要在这玉上刻字,你说,刻什么好呢?”尽坐在她旁边,征求青的意见。 “那就刻上你的名字!”青举起方才抓了泥鳅灰突突的双手,笑容闪亮。 “嗯……那我就刻上你的名字吧。” “好!象征我们永恒不变的友谊!” “嗯!” 那块玉,从此取代了玻璃瓶,一直跟随着尽。 直到,那一夜的降临,将全部的美好切割成永远难以弥合的碎片。水无痕尽在过了许久之后,依然无法忘记,那个火光与黑暗相互依偎的夜晚。 “当你觉得苦的时候,就喝水吧!那样的话,多少会品出一点甜味来!” 女孩的连珠妙语,总在不经意间闯回他的记忆,占据所有名为“温情”的领域。苦涩微笑纵横眼角,他也总能想起,那个夜晚,所有必然的舍弃。 青跑出来,磨破的脚趾正在滴血,原来她躲在暗处,看到了师父和梨觞的险恶,还有水无痕家族的不复往昔。尽无比震惊,想不到知晓这个即将石沉大海的秘密的,还有一个人。女孩上前,一边哭一边摇晃自己的手臂,难以控制的颤抖从哭声里带出。 “你不能这么做!” “青,你快离开这里,再也别回来!”尽一把推开了她,面对她不屈不挠的追及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你是冤枉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替真正的罪人承担这些!” “不要胡说,人是我杀的,理应由我一力承担。” “可他们……我不管!就算我劝服不了师父!我也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你!我去找国主!我去告发那个银发的女人!” 尽垂眸低笑,伸手把青推摔在地上,随后以冷漠至极的眸光睨视满脸泪雨的女孩:“你告发,还是不告发,结果都毫无区别。” 他不是不知道,在这个纯洁女孩的思想里,对这个世界,对任何一个国家,都充满了尊敬和喜爱,她认为,任何一个做官的,为王的,都是像神明一样会庇佑着百姓的存在,他们会赋予子民最幸福的生活。 面对这样一个纯粹到没有半点杂质的人,尽无法将那样的现实说出口,他害怕,会玷污了这罕有的净土。 “求求你,不要这么做,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想……” “青。”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那样,他真的害怕自己会动摇,俯身蹲下,握住她颤抖的肩膀:“永远的忘记这一年,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即使到很多年之后我们依然活着,我也希望……和你毫无瓜葛。” 女孩吃惊睁圆满含泪光的眼中旋即被一场静静飘落的清雪笼盖了,泪水僵凝在她的脸上,目光失去温度,她的眼前,只会有一片空茫的落雪荒原。 玉灵碧在冰之国死去以后,水无痕叶把她葬进了坟墓里,大概天不亡她,在她恢复呼吸,并试图找寻充沛氧气和温暖阳光的时候,一只手从坟墓被劈开的入口伸进。沧岚救了她,并把还很年幼的她养在身边,从此,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青,青翠如生命旺盛的小草,绿意盎然的活下去。 不久后,沧岚忽然离开琴河,带着青去了雷之域,住在朋友家里,而那个人,正是水无痕当时的族长,水无痕风见。 按照时间推算,那一年,正是海蓁子离开水无痕家族的一年,琴河的沧岚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到水无痕一族投奔,理所当然,青和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尽相遇了,他是个温柔的男孩子,不论个性还是目光,柔和中总会带着淡淡的坚定和勇敢。 …… 一晃眼,在水无痕已经停留了将近一年,沧岚与弟子离开的前一个夜晚,还很年少的水无痕尽阻截了沧岚和另一个女人的去路。 少年清冷而深沉的嗓音,融进漆黑的夜色里,蓄着无可抵挡的势气:“你们要做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那很好啊,水无痕的第一天才,你要怎么做呢?”沧岚亮出武器,一副不打算让他继续活着的表情。 “你重伤我的父亲,还要毁灭我的族人!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你如果不停止这种做法,我就只能……” 这个年岁尚轻的男孩在当时就已拥有了惊世骇俗的力量,所以两人面对他时,丝毫没有松懈,连气息都是紧绷着的,无人不晓,尽有不符合年岁的老成与持重,从不被任何人所轻视。 正因如此,少年眼中的坚定隐没在垂落的眼睑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举动才让沧岚那么吃惊:“请你们允许……由我来完成这个任务!” “你在开玩笑吗?还是说……你想拖延时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女人尖酸的问话没能动摇水无痕族长之子的决意。 他依然垂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一个为了得到水无痕的眼睛,一个为了复仇,我自知难以跟你们抗衡,只求……不要让水无痕的光辉就此陨灭!” “难道你亲自动手就能保住这光辉了?”女人发出深觉可笑的唾弃声。 “族人由我来杀,只求你们放过我……” “哦?这还真是叫人惊讶呀。”连沧岚的眼里也凝满了蔑视。 “父母伤重,即将不治而亡,族人们也早已视我们为患,今天若不除他们,会死的就是我!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所以,请不要插手!请由我一人杀死他们全部!” “这敢情好啊,我们就省得麻烦了!不过你要是敢耍花样的话,我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女人没有反对,和沧岚站在高处,一起俯望少年如同一只苟且偷生的蝼蚁,等待看他如何对自己的族人下手。 直到两人离开,水无痕尽依然静静的站在那里,半步都没有挪开。 那些沧岚师父召唤出来的没有意识只知道毁灭殆尽的怪物,在水无痕聚居地各处疯狂肆虐的踩踏,喧闹声此起彼伏,从远处径直蔓延过来。 光线晦暗的阴影下,绿发少女一脸惊恐。昔日里那个有着温和目光的少年,如今的眼神冰冷刺骨叫人痛彻心扉。他冲入族群,手执冷刃,挨家挨户毫不容情的将姓氏为“水无痕”的人们一一斩杀在屠刀之下,鲜血溅乱视野,许多人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死在了梦境里。 在以往生机盎然的兴盛一族彻底变成一片死宅后,一场大火席卷了这里,冲天的烈焰发出刺耳的悲鸣,像是有无数冤魂伤心的恸哭。 最后,少年不知所踪,与沧岚一同参与复仇的秋之翼女人得偿夙愿,也仿佛消失于人间一般,在大火中没能取得所愿之物的沧岚则带着弟子回到了他的琴河。 她的弟子仰起纯洁无邪的小脸,疑惑的问师父,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不久前,她在一个猛然降生的恍惚间,忆起了那一年的空白,竟是尽,用“雪瞳”铸造的,那象征永久的封印,终于在她快要把那熟悉却又无关紧要的人忘记时,彻彻底底的解除。 没有人看到她眼角滑过的泪,回忆明晰近在咫尺,而那个人,却与她天南地北,不复相遇。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碧姐会说他是冤枉的?”即便这样料想过无数次,海蓁子依然百思不解,她自然不会明白尽心中所想,可碧姐的一字一句,都那么明朗的响在耳畔,敲击她的心扉。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在你弟弟妹妹面前,也该是时候坦白一切了,如果你还是不肯说,那一夜的真相就继续由我来揭露……” “玉灵碧,你话太多了,要是再多事的话……” “不许你对碧姐出手,水无痕尽。”海蓁子严肃的警告声微弱响起,她勉力起身,却在成功一半的时候吃痛跌回,吓得玉灵碧赶忙查看她好不容易才止血的伤口。 “我要走了。”尽转身,毫无转变的消瘦且冷漠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把我带到的那个空间,就是水无痕当下身处的地方吧!”海蓁子竭力的嚷叫,终于迫使尽陡然一滞,终止了离去的步伐。 拓天溢满惊愕的目光在兄长与姐姐的身上反复徘徊。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跟拓天的面前,我们都是水无痕的幸存者,理应知道真相!你……你这个混蛋,无视碧姐的关心和在乎,到最后,连你弟弟的感受也不在乎了吗!你……难道不知道……他为了你……痛苦了这么多年吗……” “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多话。”拓天皱眉冷言,却并未反驳海蓁子的定论:“水无痕尽,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杀了你吗?不是因为那一夜我侥幸不在捡回一条命,而是……我跟海蓁子,有着同样的质疑,在没有确认族人们是否还安好之前,我不会杀你,但今天,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我就只能干掉你了!” 三人的步步紧逼,让水无痕尽深深一叹,他仰起头,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光,声音空远幽寂:“所有的罪都是我一个人犯下的,如果你们想报仇的话,就尽管来吧。” “好……尽,这可是你逼我的……”玉灵碧神情极为凝重,惋惜的望了与她咫尺天涯的男人一眼,终于破釜沉舟:“其实,当时的情况是这样……” 水无痕尽骤然转回的火色双瞳间,红耀的明辉在一刹那消散全无,他停止对玉灵碧的视觉进攻,又与所有人一齐看向山坳的入口。 是天地盟,从水之国信使那里得到了云歌国主传来的消息,称千刺已经苏醒,一行人这才放弃观战连忙过来通知大家这项喜讯。 第一个露出放心笑容并泛着浓浓愧色的是海蓁子,虽然在下一瞬间,成为独一无二的关注对象。 “海蓁子!你怎么伤成这样?是谁干的!” “海蓁子,你不要紧吧?” “千刺他已经没事了,所以你一定也不能有事!” “我没事……千刺他醒了……真是太好了……你们都来了吗……”海蓁子躺在那里,弯起笑眼,忽然精神了好多。 “荆棘还在跟那个蝴蝶男打呢,助贤也有新情报告诉大家。”小婉伸手替海蓁子擦了擦疼出的汗,又嘘寒问暖了一番。 “拓天,我们走。”似乎知道他们有内部事情要商讨,水无痕尽很知趣的带着拓天离开。 “哥……弟弟……” 这样的呼唤,再轻再淡,也足以贯穿人的鼓膜了,他们都看到,水无痕兄弟二人脚步在离去途中出现的明显滞留,虽说很快,他们还是置之不理的走掉了。 直到最后,都没有在玉灵碧的身上停留过,那执着却冷漠的眼。 “晴尊大人,我们发现浮生的行踪了!他就在这里!” 助贤冷静中隐约流露的亢奋产生了连锁效应,使众人顷刻间凛起了心神。 Chapter 0717 第二天,武斗大赛现场,人声鼎沸已达到了一定的地步,叫不少初次前来观战的人讶异的是,场内出现了多对较量者互拼的画面,大概是因为荆棘和蝴蝶男的战斗难舍难分打得太过耗时,许多早就跃跃欲试的元术师,干脆在崖下的角落间不顾观者安全展开激烈角逐,好在山之国提供的场地比较广阔,才不至于发生挤破脑袋的事件。 熙攘的人群中,想要不引起“战外骚乱”,并且精确的找到目标,最好的方法就是分开行动,除了玉灵碧留守在海蓁子那里照看,其余人全部投入到搜索浮生的任务中。 相夫光子觉得奇怪,起初那抹时有时无的影子,如今销声匿迹,反倒在某个瞬间,被双眼捕捉到异样的暗辉,究竟这两个影子是不是同一个人?还是说,她精神高度紧绷从而产生了幻觉?为了不大海捞针,她干脆耗费元能,拟出个淡薄如烟的光镜飘升到半空,从高处鸟瞰式搜寻那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敌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光镜上一点进入瞳孔时,光子险些惊喜的叫出来,她立即发讯号给同在搜寻之中的伙伴,在给出准确的方位和移动倾向时,各方人马齐齐朝同一目标点进发。 耶箩的行动最是敏捷,当时又距离最近,他三两步穿过拥挤的人群,在夹缝里行动自如,当一手准备抓住那落入视野的目标,整个背影从面前凭空消失。耶箩运用自己超人的动态视力,也没有捕捉到半点目标用了瞬之术的痕迹。依照相夫光子给出的第二个目标现身方位,耶箩干脆原地遁形,钻到土下面去移动。 屡试屡败,到了最后,不知是浮生觉得烦了,还是天地盟成功绕懵了他,总之,叛月的神秘首领还是无可闪避,被众上主围困在一个地势坑洼的背静地方。 相夫光子当时的想法就是,如果面前这个人摘下雪帽后用别人的脸嘲笑他们跟踪错了人,她绝对会按捺不住当场发飙,可还没等搞明白这件事,另一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你跟了我们这么久,到底有什么目的?”问出这句话的是平日里言语不多的云罗风树,他那熟知一切般的口吻让光子心生困惑。 果然,众人身后出现了第二道影子,无意间证实了光子最初的猜疑,并非空穴来风。 “跟着你们就能找到美味的猎物,这就是我的目的。”姿容俊雅皮肤白皙的青年弯着眯眯眼对一众曾相遇过的国家级元术师招手示意:“好久不见啦。” “白死神枫弋?你怎么在这里?你说的猎物难道是……” 注意力当即转回浮生这里,他面前的山壁较高,足可遮挡大面积光线,因而看上去,隐在阴影下的身体随时有可能焦烟一般的散去。 “各位小心了,这家伙会凭空消失,速度比瞬之术还快。”耶箩谨慎的提醒,不再逗趣耍宝玩世不恭。 浮生转过身,露出本来的面貌,看到他的顷刻间,枫弋现出难以言喻的狂喜,狰狞着咧开嘴角,猛然间旁若无人地强攻上去。天地盟甚至来不及表明立场发出警告,就被迫接受了观战的局面。 本以为会持续很久,想不到数十秒过后,在琴河组织战力排行榜上也算数一数二的白死神,竟满腔鲜血横洒遍地,失去意识前还一脸兴奋的要求再战。 慑人的能力再度□□裸呈现在天地盟面前,他们虽然早知浮生实力的深不见底,可亲眼所见下来,还是免不得暗自惊叹一番。 “事到如今,你们出现在我面前已经毫无意义,临界之门完全开启的成功之日近在眼前,而修罗道,也很快会是叛月的囊中之物。”清清冷冷的神色和声音,目光随意性扫了修罗道寄宿体一眼,仿佛把诸人的心思全部看穿。 “很不巧,是我们今天不打算给你活着回去的机会,如果你余下的组织成员还有这个能力继续解封的话,就随他们便好了。”相夫光子不以为然的冷笑,最初遇见时或多或少存在着的恐惧惊骇,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消无。如今沉凝在她眼中的,唯有坚毅。 化羽替枫弋止血疗伤,善战的成员们则组成包围圈,意图将最强悍的敌人打败于此。 在不爆发杀机的时候,浮生平淡的与常人无异,但一经使出真本领,诸多方面就显现出天地盟前所未见过的彪悍,比起水无痕迦络那桀骜霸道充满毁灭性的气概,浮生像是一位掌握着一切的天神,无形之中拉开彼此的水平层次,天差地远。 化羽凝满柔光的双手开始剧烈颤动,如墨浓黑的两眼被深深的惊恐侵占,她看到伙伴们还未移步,就已浑身失力瘫软下去,偶有几人勉强维持了不足一分钟,也跟着坐倒,根据以往的经验和常识判定,化羽确认,他们是被一瞬间夺走了足以支撑身体和经络运转的全部力量,脸孔发白,汗珠细密,正是休克的前兆。 “你在他们的经络和呼吸道做了手脚对吗?”人一旦呼吸出现障碍,就会干扰整个身体机能的运转,简单来说就是缺氧,化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方向。 “你是医生吗?不过,说错了。”浮生淡淡扫过唯一的幸免于难者,并没有立即下手:“你们晴尊的‘摩天障’跟‘万境天阻’能够剥夺氧气制约呼吸,我用的,不过是升级版罢了。” 化羽凝神深思,表情沉重:“碧姐的术只是单纯抽走指定目标附近的所有氧气,现下看来,浮生用的也是一样,不过……他的目的仅仅于此吗?” 思绪渐断,因为助贤和赤魇已经怒不可遏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并忍着难熬的痛苦向浮生发起猛烈进攻,景洛风扬紧随其后,仍以过人的速度须臾间跃到浮生背后,动用奇袭。 连续四个迸溅着血滴声的爆破音,加重了化羽眼里的惊恐,也让余下刚刚半起的青年男女目瞪口呆,胸口、腹部、手臂、膝盖,不同的身体部位在不同的人身上于同一时间出现同一创伤效果,猩红如雨散落开来,皮肉夹着血管向外翻飞,惨绝人寰,难以直视。 “他把抽走的空气当成□□……爆破在……大哥他们身上……可恶……”光子愤恨的用手抓住地面,指甲剜入坚硬的土壤里,留下数道红色的抓痕。 少有的冷意从玉灵碧眼底爆发,她抬起一只衣袖,猛力挥动,浮生便不自主倒退了半步,从容的神色这时才微微生变:“哦?不错嘛,正常人挨你刚刚那么一下,内脏都会吐出来,可惜,对我是不起作用的,认命吧,天地盟。” “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伤害他们的性命……” “很多时候,在悬殊的力量差距面前,志气和毅力都毫无价值,在制裁你们之前,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死个明白。” “少自说自话……我们可没打算就这样任人宰割……” “修罗道,你最好想清楚。”浮生睥睨着怒瞪自己的红发少主,面色纹丝不改:“这些人当中,目前也只有你有活下去的资格,如果你想早早断送他们的命,就继续插嘴好了。” “可恶……” “玉灵碧,不要觉得难过,知道为什么你们根本使不出元能,甚至连生命之元的力量都释放不了吗?” 他的话让全员脸色大变,惨白之上覆盖起浓重的迷惑。 “这里当然不是空城,你们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掌握着你们的全部,好比这样……”浮生手一抬,什么都没做就空留一道血痕在修罗道的脸颊上。 风扬化羽同时为四个人止血治疗,还要兼顾随时可能出现的下一名伤患,为此痛心疾首懊恼不已:“你究竟想怎么样!” “听完我讲的故事,你们自然就知道了,你这个医疗术师也不必担心,我还留有你的能力,让你尽情的去救他们。” 虽然是让人松一口气的话,可化羽完全不觉得轻松,反而,她觉得这个男人有更险恶的目的在背后,彼时那个把任何人都往良善的方向幻想的自己,大概早已经与世长辞了吧。 泪水被她生生咽下,强烈的金光一刹那从她的额心焕发,并逐渐笼出半圆的光罩,直径显而易见的迅速扩大,最后将除浮生以外的光域全员完整的包裹在内。 他们的气色,这才稍微好转,表情也没有方才那么窘迫煎熬了。 “你们杀我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阻碍临界之门的开启,连临界之门因何形成、与你们所知之物有什么关系都不清楚,就受人摆布来干预,不觉得很愚蠢吗?” “我们不需要知道这些,只知道……若是让你成功了,这个世界就完蛋了!”光子咬牙说道,把声势极力提升到最高:“浮生!今天栽在你手里!我相夫光子认命!但你别想再动他们一根毫毛!” “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及这么多。” 浮生只一阖眼,光子背后藏着的空间跳跃装置便无端端碎成残片,惊骇和绝望随即漫上她的眼角,更多的,却是对同伴们处境的痛惜。 “我说了,让我把话说完,也许……你们的处境还有转圜哦。” “我们不需要你这家伙的怜悯!” 赤魇刚刚愈合的伤口,转瞬又迸出了血花,众人脸孔被复杂难忍的消极占据时,唯独浮生一人气定神闲:“你们每增添一次新伤,这个女医师就会多浪费一分力气,如果你们现在死去,她大概……” “你不要再说了!有什么要讲的!就尽管说!我们可以被迫听着!可你……不要再伤害他们了!”化羽在剧烈颤抖中讲出这些话,泪水在面庞里肆意纵横。 “你们凝光城里悬挂的那颗‘光之心’,是这个世界自形成之后出现的‘第二个太阳’,光神力量强大,连月神(暗神)都要受到他无尽的光照,月亮才得以在晚上散放白日里太阳遗落的光辉,光神奉主神之令创造太阳,本来有两个,就为了有一天,以其中的一个造出临界之门挽救受苦的生灵,预言碑上说,人间会因灾难永久浸泡在炼狱般的痛楚里,光神于心不忍,便用其中一个太阳做出临界之门,然而太阳的能量过于强大,门落成之后,仍旧余留着部分能量,这便是日后的光之心。光之心由于是光神创造的,因而它具有灵性,会精确的识别善意和恶意,还会不断保留上一世光明神继承者的相关影像,想必你们在检测光之心时,去到的意识空间里,可以看到前任光神空羽的样子吧。” 众人不语,恰恰因为他最后那句“揣测”完全符合事实。 “光之心还给予被它‘洗礼’过的合格者源源不断的能量,会通过人类额心上的发光标志‘封印之心’来证明。” 本来无心去听敌人长篇大论的天地盟不自觉进入了倾听的状态,因为浮生的一字一句都具有降服他们意志的魔力。因而相夫光子第一个就提出反对:“大家别听他的,他编故事哄我们,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们现在的命都在我手里,我有必要废话一通么?”浮生不慌不忙把自己的话题延续下去:“光之心的本体就是另一个太阳,也是构成临界之门的主要因素,本来,临界之门只能有一扇,可被黑暗神污染后,光明神自身的能量便不再纯粹,由此生成六道钥匙。” “黑暗神……如何才能污染到不亚于他力量之强的光明神?这太匪夷所思了……” 收到某上主的提问,浮生做出应答:“临界之门是光明神‘失败的作品’,光明神曾从神界降临到人间,他见百姓多年受战争与瘟疫之苦,死伤无数,十分心痛,于是,才用能量推动太阳发力,为实现人间理想造出临界之门,希望开启的那一天,可为世间换上一副新面貌,比如说,枯树萎花、死水干河全部恢复成百花齐放、青山绿水。然而,一直与其为敌的黑暗神在这时降临了。” 见他若有所失的顿住,上主才开口询问:“那光明神为什么不直接把人间变成理想中的样子?非要走弯路呢?” “传说光明神当时与黑暗神刚刚大战一场,力量不够,想要恢复成本有的力量对于神来说还要花很长时间,光明神不想再耽误下去,就拿出了自己唯一、并且是最重要的法宝——‘另一个太阳’,用这件法宝造了一扇门,用自己仅剩的力量去启动它,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改造人间’。至于‘污染’,是因为光明神在开门时,由于黑暗神的介入,使刚刚造好的门受到了破坏。当时光明神正在凝集力量,发出的瞬间却被一股黑暗之力掺杂着注入门中,光明神大惊,这样下去即使开了门也会适得其反,于是他将力量收回,并竭力阻止黑暗之力进入门中,尽管他最后成功了,可因为这次破坏,他重伤难愈,失去了所有的神力,与此同时,他的光明之力与黑暗神的黑暗之力碰撞在一起,碎裂成黑白不均的‘二十块灵体’掉落人间。” “原本钥匙只能有一把,门也只能有一扇,因为黑暗神,才使得最后形成了二十把钥匙吗……”玉灵碧若有感伤的敛下眼睑,表情悲悯心痛。 “那,掉落到人间的灵体,由谁组织收回呢?”宁日潇缓声提问,句句紧抓要点:“传说光之门被数度开启,又数度关闭,总不会……人类与生俱来就知道这件秘事吧?一定有光明神的继承者,难道……是继承者发起的‘开门狂潮’吗?” Chapter 0718 “的确有负责组织收回双十钥匙的固定人物,不过,并不是光神继承者,而是——审判者。” “审判者?审判者是什么?”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名词,在化羽的光罩滋养下逐渐恢复生机的众人面面相觑。 “暗神中途加入,不但污染了光神的能量致使钥匙碎裂,还将临界之门生生劈成了两扇,这意味着,从那时起世世代代将不断出现相互争夺的斗争者,因为其中一扇开启另一扇必然破碎,因此,光神离世前选出最信赖的小神,作为‘审判者’将职责世代交替下去。从第一代审判者开始,直到今天,临界之门的开启解封与闭合封印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使用其中的一把钥匙或不完全的若干把,可以开启临界之门的内部涡流,通往不定数的空间,而全数用来开启后,空间大门都会打开,光之门会让各个平行空间里满足人类欲望的事物出现、不好的通通丢弃,而暗之门会让原本美好的东西消失、不想要的通通出现,临界之门的空间涡流与寻常涡流的不同在于,它拥有神力,能够凭借人本身的意识而完成目标的实现,简单来说,寻常空遁地遁造涡流只能抓出某一个空间里的东西或送走本空间里少数东西,而临界之门涡流可以让所有异空间的好东西来或不来,本空间的好东西走或不走。” “听你这么说,临界之门就好像一个大型的空间装置啊。” “正确。”浮生给风扬的评估打了满分:“二十灵体(双十钥匙)齐齐发动,可以促使封印之锁打开,即所谓的‘开启异世界’大门,将人们想要的东西从异世界里尽情的收入囊中,而将不想要的抛除在外,也等于是空遁地遁的变换。” “我不明白,如果开启的异世界大门是毁灭,那么你们叛月又能得到什么呢?如果仅仅是光之门,用贪婪就可诠释,可是暗之门只会带来死亡,到时候把你们全数卷进去,又有什么益处?” 在平日里,是万万没有问出此言的机会的,可今天的情况很是奇怪,不但作为敌人的叛月首领对这些早想致他于死地的敌人“手下留情”了,更是豁达的展开了许多人想旁听都得不到机会的讲座,而似乎作为回报,他们也打算心平气和的打听清楚,术法界第一黑暗组织的真实目的究竟为何。 浮生却依然不置可否,并不像他“授课”时这样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也罢,难得有机会从敌人口中探得虚实,相夫光子摒弃一贯的冲动作风,忍受着强烈的屈辱感向对方请教:“你告诉我们这么多,究竟有什么目的?既然都打算倾囊相授了,又遮遮掩掩做什么呢?” “自有我的缘由,你也无须多问,光之门开启的结果,在初代上主时期已经得到了证实,相较之下,暗之门造成的‘空间混乱’则会使所有的空间相通,真正的重合到一起。空间膨胀就会造成最终的结果,也就是‘灭世’的‘空间大爆炸’。” “果然没错,到那个时候所有空间的人都会灭亡,你们也都会死,做这样的事情,还敢说我们愚蠢!”小婉为所有人抱不平,气愤不已的抬起手指着浮生口不择言:“自作孽不可活!你们都会遭报应的!别以为胜利了一时就是终身的赢家了!搞不好你们临毁灭前再来一次窝里斗!打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喜欢就多骂两句吧,总之今天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临界之门是最强的空间装置,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也会堕入其六道,享受该有的轮回,就与人死后要接受生前的因果报应一样,去处早已天定,地狱道之苦痛;饿鬼道之饥渴;畜生道之无知;人间道之苦乐;修罗道之亦正亦邪;天道之无忧欢乐。你们今天生活在短暂的人世光阴中,但漫长的轮回之路还在等待你们,何不趁早放弃,反正结果不会因为你们的挣扎而改变。” “不要把自己说得跟神一样无所不知,命运并非天定,由我们自己掌控!废话这么多,你不还是要忍受计划的错漏和失败?” 相夫光子冷眼哂笑,狷狂高傲到了极点,眉目唇瓣在不觉间又变得妖异非常,如上了色彩阴暗的浓妆,她从化羽的光能防御罩离开,登时就挥起一拳砸上浮生的面庞,浮生不防,正中此招,浅笑着抹去嘴角渗出的血,微微惊愕的盯住修罗道的脸,好像对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感到相当不可思议:“以好战闻名的堕落之神,在二十灵体之中,只有修罗道是结合了光暗双神之‘力’的唯一一把,它亦正亦邪,既是堕落的仁慈,又是洗净的黑暗,它的存在制约了临界之门开启前对空间的稳定性,如果在解封之前摧毁修罗道,那么后果将导致所有空间崩溃消失复原成最原始的状态,这也就是为什么十三禁卫军拼命护着你的缘故了,修罗道的当今寄宿体!” “哼,你不也曾为了保住修罗道受我要挟替我们铲除了碍眼的十魔吗?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呢,不过你很矛盾啊,摧毁修罗道就可以让空间崩溃,那还费力解封暗之门做什么呢?”额心上盛放的金辉,将相夫光子眉宇间散发的黑暗气息徐徐洗褪,在一光一暗的交错变换中,她时而戾气可怖,时而圣洁如仙。 这样在顷刻间产生的巨大变换与差异,让不少同伴紧张了神色,加剧了忧虑。 “生命之元真是好东西。”浮生敛下眼面上漾开一抹平淡的暖意,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黑暗组织的首领、杀人如麻的恶魔:“不但能支撑出光之结界,还有尸身防腐、甚至使人重生的作用,更是能和太阳的遗物一样,可以开启封印之心,你们说,如果我现在把你们的生命之元夺走,是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呢?” “你这家伙!……” “不要慌张。”环视一众瞬间戒备提升的肃穆神情,浮生加深笑意:“尽管守护者可以帮我打破六道顺序的规则,让某些钥匙提前进入解封状态,不过,到了最后,我仍然想按照顺序进行,也就是说,在修罗道还没用来解封前,我是不会急于索取天道之物的,就让它们在你们肚子里多呆一段时间吧。” “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作为唯一一个看似脱离了浮生控制的人,相夫光子没有时间去考虑这是否为浮生假意放水以便设下新一重陷阱,疑点再多,也只能保住大家的性命才有机会细细斟酌:“这么重要的事情,恐怕你的组织成员都未必从你这里听说过,你今天告诉我们,究竟是想干什么?既然我们的命都在你的控制下,那么,说出来……也无妨吧!” “明明半信半疑,却依然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么?哪怕是虚假的?” “真假我们自会判断,你只要坦白就是!” “呵。”浮生低眉沉思,背过身去向出口迈步:“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就用自己的实力去寻求吧,二十天后,你们全员到‘魔鬼海域黄泉岛’去,同叛月展开决战,要铲除你们的心腹大患,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浮生代表叛月,向整个光域队伍宣战,以口头约定的方式,邀请他们于规定的时间内到规定的地点赴约,决一死战。 “等一等。” “晴尊,还有什么事吗?” “你……究竟是谁?” “你们的敌人。” 言简意赅,预料之中,玉灵碧起身后没有追出山坳,也阻止了赤魇等人的意图:“在彻底打败敌人之前,把自己的命保住,把自己的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好不甘心……居然像是被施舍一样……” 颤抖的身躯,不甘的话语,懊恼的表情,看着大家在浮生离开后做出的本能反应,玉灵碧将紧握的拳藏到身后,脸上依然笑若春风:“能屈能伸,才可成大事,我们不会是永远的失败者,就像邪恶……不会永远压在正义的头顶!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如果不去努力实现,就真的只是纸上谈兵那样毫无意义了!都振作起来吧!我会陪着你们战斗到最后一刻!” 武斗大赛于召开第三日的傍晚过后结束,获胜者是所向无敌的琴河黑死神、当今光域天地盟二十三上主之一的荆棘,他在最后关头降服对手,那时,其他方对战者们均已疲惫倒地,惟独他体力过人一股脑的战到最后。 当山坳这边全员复原生气时,已是第四日清早,会面荆棘后一众赶到百老国主那里,与照顾他们的山之域国府道谢辞行。慷慨豁达的百老国主扬声朗笑,感谢他们赠予的花种,欢迎他们随时来山国游玩做客。 “已经决定了吗?”见她早先收拾好行李,如今又依依不舍的看着炽渕身处的位置,光子知道她心有留恋:“其实,也不一定急于这一时,要不然……” “不,是我心甘情愿追随你的,请带我去光域!”形影不离的瓷盒牢牢捧在手里,芜华无时无刻不这么小心翼翼,她那充满怀念和幸福的神情,就好像绮珍还在她身边一样。 “那好,你去跟炽渕好好道别吧,不要紧,分开只是暂时的。”光子安慰她,并接过她手里的骨灰盒,把她推往炽渕的方向。 来此数日,芜华已渐渐恢复原来的活力,只是这份活泼中似有若无存在着无法抵消的伤感,包括在对人言语时,都会不经意地带出:“炽渕,一直没能好好谢谢你,因为有你,才有我的今天,现在我要走了,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但是我保证,只要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 “芜华,你要快乐的生活下去,我相信你做得到。”炽渕爽朗大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阳光帅气,他伸手,向芜华传递友情的善意:“相遇即是缘分,即便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嗯!约定了!”芜华将手握过去,自国破家亡后第一次展露无忧的笑靥。 “各位!”这时候化羽跌跌撞撞跑进来,神态慌张:“枫弋他……他走了!” “他的伤还那么重,怎么能走呢?”根据玉灵碧的判定,虽然风扬助贤他们也流了血,不过仅仅是皮外伤,但枫弋是伤到了腑脏,即便不至死,也经不起路途颠簸无人照应:“我去看看!” “不用了,他跑的太快,我没能追上,对不起。”云罗风树走进来,略有遗憾的摇头说道:“枫弋就是这样,平时笑呵呵的,可真的遇到事情,却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 “走了也没办法,碧姐,你就别担心了,好在化羽趁他昏迷那段时间给他缝合了伤口,只要回到琴河找到七筇,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眼下要紧的,是我们赶紧回光域,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浮生的事,耽误不得啊。”光子紧接着云罗的话提醒玉灵碧。 “好,那我们即刻出发!”玉灵碧点头,旋即带领大家跨出大门,往大捷山下走去。 路上,芙菱的嘴不闲着,绕着往常她躲得远远的死神先生刨根问底:“诶诶荆棘!听说火之国的富商请你去做贴身护卫!还有雷之国王室邀请你做作战部队队长!你真的好厉害啊!不过三两天工夫!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了!你是怎么想的?不会真的抛弃天地盟去投奔别人吧?我问你话呢你倒是出个声啊!” 荆棘对于黄毛姑娘的穷追不舍忽视到底,一路上冷着脸半句话都没有。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枫弋所以心情不好吧?” 芙菱没心没肺的随口一问,倒是让荆棘产生了不同之前的反应,他止步停顿数秒,忽然朝另一个方向大步跨去,芙菱登时慌了,仿佛产生一种是她踢走了伙伴的错觉:“荆棘你干嘛去!赶快回来啊!” 已经跃离数十米的荆棘忽然折返回来,跳落到玉灵碧身前,不失恭敬的请示道:“我要回琴河一趟。” “去吧,万事小心。”玉灵碧微笑颔首,毫无迟疑的准假放行。 芙菱觉得自己撵走了一个,郁闷到不行,这时候看到光子略显得失魂丧魄,便又萌生起“斗志”,八爪鱼似地缠在红发身边东问西问:“光子!最近和瑞拉联系了吗?她现在怎么样?” “唉,之前还能用千影术联络一下,前段时间她来信说,不方便与我用光镜对话,我就没敢再用,一直在等她的回信,可是迟迟无音,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该不会想去火之国皇城吧?”芙菱恐慌的青白了脸。 光子眼神微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多谢你的提醒了,我……” “不要!千万不要!”芙菱高举双手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叉,唯恐错上加错抓心挠肝的说:“荆棘走了你再走估计我也该走了不过我去的地方不是人间恐怕是地狱啊呜呜呜!” “你发什么神经啊,我又没说现在去,瞧你吓的。”光子忍不住取笑芙菱一如最初的天真可爱:“瑞拉有瑞拉自己的人生,她不开口,我是不会去干预的,还有霜儿,也是一样。” 小姑娘捧着菊央送的布娃娃笑嘻嘻把脸贴在光子腿上,就这样一边抱着一边往前挪步,一不小心连着娃娃一起摔到地上,刚要习惯性咧嘴大哭,看到高处一双闪烁着严厉之光的眼神正牢插在自己身上,登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大眼睛里憋满了泪水。 在光子做出下一步动作以前芙菱率先将萌萌的小丫头抱起来搂进怀里,笑霜果然很知趣的把脸埋到黄发姐姐的颈窝,顺便蹭了蹭脸,把眼泪鼻涕通通处理掉。 “这小家伙拿我当手绢了!哈哈哈哈哈!” 芙菱欢快的笑声随即传遍整个山域边境,崇山峻岭在他们身后渐渐远去,随着晚霞释放的红光融进一片苍茫的暮色中。 同一片暖辉的天空下,散发的青年一步一跌往自己的去处奔跑,血顺着才愈合不久的伤口淋淋漓漓洒落一路,笑在他的脸上残存,悲却在他的眼中烙印。 记得那场杀戮过后,只有一个名为沧岚的男子向他招手,告诉他,他需要他,需要这种修罗般的力量,从此,他便成为了沧岚身边的杀手,染血无数,铸成死神之名。他不需要任何怜悯,救助,以及同情,他的世界里只有强弱与生死,如果不能强大的活着,那么不如弱小的死去,因为……失败者是没有活下去的必要的。 Chapter 0719 “枫弋!”呼喊着兄长的名字,夜曦果儿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便看到从容紧张关切的神色,立即抓住她的手:“从容!你回来了!你见到枫弋了对吗!” “你放心,果儿,光子少主已经差人去琴河打听了,很快就会有你哥哥的下落,抱歉……没能把他带回来。”从容遗憾地低了低头。 果儿跟着摆首,只是难抑目中伤感:“就算真有什么事,也只是他的命罢了,他自己的选择……” “大消息啊!大消息!” “蓝卡尔,你吵死了,果儿才刚醒!”从容拼命比手势暗示蓝卡尔悄声一点。 蓝卡尔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激动,语调都颤悠悠的:“拓天!水无痕拓天他来了!” “哈?” “你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海蓁子侧卧在病榻上,苍白的五指覆上弟弟的手背,看着他与兄长无比相似的俊俏五官,略显失落地瞥了眼他身旁的空位:“他呢……” “他没有跟来,也不知道我会来。”拓天认真的回答,冷寂的眸中有浅浅的关切。 “这话听上去,就像在帮他解释一样……”海蓁子弯弯眼角,露出满足的暖笑。 “才没有!”拓天忙抽手回去,急忙辩解:“我跟他还是老样子!水火不相容,所以……别乱说了。” 海蓁子笑而未语,只把弟弟的手重新握回温热的手心,她设想过很多次,弟弟这样和自己心平气和讲话会是怎样的情景,方才一睁眼,竟如坠梦境般看到了幻想里的真实,她欣喜若狂,因为伤口隐隐作痛才不得不收敛这份心花怒放。在化羽和碧姐的精心治疗下,海蓁子处□□速康复的良好状态中,加之她身体素质原本就不错,因而没聊多会儿,就饿了。 “素素,帮我们拿些点心来。” “是,海蓁子少主。” 拾起盘中牛奶色的花式糕点,她想亲手喂弟弟吃下去,拓天稍显拘谨,可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海蓁子温柔的语声辄便在耳畔轻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甜的东西,还喜欢在树林里跑步,每次摔跤都会去找我,让我帮你瞒着爸妈和哥哥,那时候……你只有这么高,想想时间还真是飞逝如流水,仿佛一眨眼的工夫,我们就都长大了。” 她故意错开命运重合与分裂处最痛心伤感的部分,径直跨越到儿时最美好的时光里,仿佛到了今天,依然可以嗅到那雨后林中泥土和草木散播的芬芳。 不知是感同身受,还是忆起了同样温暖的过往,拓天沉默了少顷,缓缓开口说出海蓁子并不知道的秘密:“你作为祭品掉落河中的时候,爸爸告诉我和哥哥,你只是去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他让我们忘记你,虽然这么多年,你的存在真的好像从所有人的记忆里被抹去,可我觉得……没有人会忘得那样彻底干净,尤其是父亲……还有母亲,母亲虽然没有阻止父亲的决定,可我看到,她经常拿着你的照片在房间里哭,父亲在她的旁边叹气,他们只是为了不影响大家以后的生活,才会告诉我们要遗忘的吧,可他们,就是最难以做到的人……海蓁子,我想问你,你还恨他们吗?” “我不知道。”海蓁子诚实以答,微微晃了晃头,眼波如清澈的海水:“这些年,唯一让我难以产生怨恨的就只有你了,我总是会想起你在我身前撒娇的样子,和我最是亲密要好的模样,我也试着让自己打从心底,把你和尽作为我余生必不忘记的仇人,可是……终究无法做到。” 拓天眼眸微瞠,面前女子含泪而泣,却仍然带着和煦的笑意。 “因为一想到,我的弟弟是整件事情中最无辜的那一个,又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饱受孤独和苦痛,我就觉得作为姐姐,没能尽到责任的我实在太差劲了,如果我在你的身边,你或许,还会跟以前的那个拓天一样吧?至少……不是活在一个人的孤单里。”话及此处,她忽然加重了哽咽,泪水止不住滂沱而下,伸臂将弟弟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伤口裂开一样的疼,却是暖暖热热的:“拓天,不要回天魔教了,以后就留在姐姐身边好吗?让我好好照顾你。” 拓天从海蓁子的拥抱下离开,起身转过,坚毅挺拔的背影留给不舍他远去的亲人:“还没完呢,事情。” “拓天……” “我要去问问他,把他没有说完的真相搞明白,你安心养伤,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不给任何挽留的机会,拓天简短的道别之后就直步走往蓁睿轩门外,与笑盈盈和自己打招呼的晴尊礼貌颔首后不发一言擦身而过。 力不从心之下的焦急让海蓁子连咳数声,玉灵碧闻声赶忙进来轻抚她的背脊:“怎么样?又不舒服了吗?你现在可不能激动,伤口才刚刚愈合啊!” “碧姐,我没事,拓天他执意要走,我担心他会做傻事……” “你是说他会去找尽?” “嗯。” “这么多年兄弟两个虽然表面看上去不和睦,可归根结底还是把彼此当成最重要的亲人,那时候都能相安无事,何况现在……你们都已经察觉到,尽的冤屈了不是吗?”碧坐到床边,把一杯香甜的红枣茶送入海蓁子手里:“你和尽一样,都是温柔的人,哥哥和姐姐尚且如此,弟弟又怎么会差呢?” “碧姐……” “嗨。” 简短的招呼,让海蓁子陡然一滞,抬眼瞬间灿烂的橙色刺猬头闯入视野,想起他拼命追索自己却惨遭伤害的事,海蓁子愧疚难当:“千刺……” “伤怎么样了,恢复的还好吗?”千刺挪了椅子坐到近处,每靠近一点,海蓁子的紧张就增多一些。 “千刺……对不起,我……” “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我没怪你,况且,也从大家那里知道了真相,我明白你的感受。” “千刺……” “ok啦!话说海蓁子!你头发长长了呢!” 转瞬就变回阳光青年的男子呲起一口白牙朗声欢笑,耀眼的神采牵动起海蓁子瞳中的波澜。她轻轻低下微红的脸,小声细语:“要不是你提醒,我还没注意到。” “我觉得,你短发的样子更漂亮!”千刺竖起大拇指,闪亮亮的笑着。 海蓁子觉得血液上涌,快要把面容完全染红了,忙低下头去装咳嗽:“那你觉得……我现在的发色,如果换成黑的,会怎么样?” “嗯……”千刺掐着下巴毫不避讳的盯着海蓁子的脸看了半晌,斩钉截铁:“都行!人漂亮怎么换颜色都不差!” “看看千刺这嘴甜的,跟也俊拜了师不成?”玉灵碧忍不住打趣,说时刚好光子走了进来:“二哥,大姐,你们都在啊,蓁,怎么样?还疼吗?” “我好多了,光子,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海蓁子调整了脸色和心跳,才肯抬起脸来,仿若无事的进入下一话题。 归来后的第一个夜晚,月明星稀,昙园一侧幽冥树下,鬼灵朵花影绰绰,时不时遮住姑娘低着的娇羞的脸。她身旁的娃娃头青年与她并排安坐,两个人都红着面孔,半天说不出话来。 树丛后隐藏了一大帮偷窥者,生怕一个不小心暴露行踪被两人发现,因而自行捂着嘴,免得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场景让他们忍不住失声喊叫。 这时候光子海蓁一起走来,前面的红发不解的拍上合欢肩膀,问他们在做什么。 芙菱手疾眼快回手就捂上光子的嘴,小心翼翼的“嘘”了一下:“你看你的探樱被谁拐走啦!哈哈哈哈……” 光子探头一瞧,是月白和探樱,正在树荫下面享受花前月下的美妙光阴呢,无奈摇首,顺道一指头戳上芙菱的额头:“肯定又是你带头起的哄!” 芙菱吐舌扮鬼脸,很快又回到偷窥阵营中继续笑嘻嘻观察小情侣之间的细微互动。 光子被迫和他们看了一会儿,转头工夫,却看到海蓁子面上淌过两行清泪:“你怎么了?” “没有。”海蓁子擦去眼泪,幸福满溢地弯起了眼角:“我只是觉得高兴,终于又和大家在一起了……” 光子看着她伤感与幸福相互交织的目光,仰头眺向墨蓝似缎的夜空:“傻瓜……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海蓁子剪了短发,又把颜色染成与兄长弟弟所差不多的黑色,遗憾的是由于发质问题,她的头发极难上色,染到最后,全黑的最棒效果也就是夜空那样的墨蓝。 在次日天地盟上主副使会议前,玲珑姐妹还双双对此作出评价,火玲珑说,这样很好,新形象深入人心,也格外适合海蓁子少主的气质,水玲珑说,好的背面是坏,强行染色只会糟蹋头发质量,而且遇到下雨碰巧没打伞的话,还会流满脸满头的墨水,有损形象。海蓁子听了抚掌大笑,自伤势好转,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没有顾忌的尽情欢笑。 离开天禁会议厅,她往城外的外务府工作处走去,已经许久没回去了,这种熟悉里掺杂着陌生的复杂感,让她一度茫然慨叹,最后,还是寒苇裳的一唤拉回了她游走的神思。 “海蓁子少主,好久不见,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好久不见,霓裳,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少主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去部门看看,你呢?” “听说大家都回来了,我和妈妈想去看看你们,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海蓁子莞尔,以和善的口吻回应寒苇裳的客气:“没什么不方便的,雅因阿姨是二代精英护卫,终究是我们的前辈,有什么是非曲直,终有冰释的一天,你不要太担心了。” “嗯!谢谢你海蓁子少主!”一缕日光直照而下,刺痛寒苇裳的两眼。 ——也遮住了,海蓁子金色眼瞳赫然昭昭的呈现。 空无一物的脖颈上,如今挂起了无坠的银质细链,那个空位,她始终为曾经遗失的半弧形坠子保留,那上面浮雕的水波断纹,彼时垂挂在胸口,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挑动她不惊波澜的心湖。 独自走在傍晚的天河边,数天际闲散漂浮的火烧云,光域的天空果然是最美的,总是能勾起人记忆中最愉快满足的片段。脚下步伐轻快,畅游在宁谧而安逸的地界中,暂时抛开所有的苦思愁绪。 幼时与家人相聚的时光,曾几何时是海蓁子心中最大的苦涩,如今回想起来,竟洋溢着无与伦比的温情,那大概,就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亲情之爱吧。 ——她曾以为,再也回不来甚至去质疑存在的东西,现在,失而复得? 寒苇裳如入梦海游弋了一圈,直到身侧一个女人敲打她的肩膀,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原地走神已然许久,而方才还在眼前的海蓁子少主,早不见了踪影。 “你是谁啊?”寒苇裳盯着她奇怪的面纱,灿烂的金发和仅露的美丽双瞳,产生一瞬的错愕:“你认识我吗?” “我不认识你,不过我认识刚才那个丫头,不管你是谁,你都要惨了。” “你在说什么啊!”寒苇裳不悦的皱起眉,想不到这么好听的声音也会念出这样难听的字句来:“我怎么会要惨了?我好着呢!” “刚刚你和她对视了吧?我可是亲眼看到这水无痕的丫头用了光瞳,虽然不知道你和她有什么过节,不过,中了光瞳的人,都会乖乖招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你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实际上,早就不打自招了。” “你到底是谁!”寒苇裳面孔登时惨白无色,即便被脂粉覆盖,也依然难挡目光里暴露的惊慌:“难道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吗!” “那个女人?你在说什么啊?”面纱女轻轻阖起那双叫女人见了都为之着迷的明眸,优哉游哉的原地踱步:“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别当成驴肝肺啊,看你这么慌,一定和那个海蓁子关系也不怎么样吧?我现在有事请你帮忙,作为回报,我就帮你干掉她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明白!”寒苇裳急速背过身去,不让对方看自己挣扎犹豫飞快思考的眼神,她确实心动了,如果海蓁子真的从她这里挖出了相夫光子想要知道的秘密,那么不如就依照这个女人所说的那样,斩草除根干干净净,但换言之,万一她真的是相夫光子的人,自己岂不是自掘坟墓? “霓裳,答应她,我知道她是谁。”雅因步履轻快的走上来,把手足无措的女儿护到身后,面朝面纱女绽出半分薄笑:“叛月的水颜小姐,不知你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水颜当即警觉的跳开,手慢慢伸往腰间斜挂的口袋,眼色阴狠到能把人毒杀。 “不用掏魔心镜了,因为我的目的和你一样,也是铲除那个水无痕的丫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信不信你自己选择,我只能说,我们内部的争端,绝不亚于叛月和天地盟的战争,我虽然不是你的同党,但是,合则两利的事,我向来来者不拒。”雅因喜怒莫测的道出几句听起来相当平和的句子,反倒加深了水颜眼底的狐疑。 但后来,她还是妥协了:“好,你只要把我带进去,我就会完成我们双方都想达成的目标。” “没问题,不过我劝你,还是把她引出来比较好,因为光之结界是容不下你这面镜子的。”雅因虚指了指水颜略鼓的腰际,直言了当。 “哼,你是在小看我吗?”水颜掏出镜子,随手一丢,泛着阴暗铜光的圆镜便落入到雅因手中,女人潇洒的背向母女两人,高傲的说:“就算没有这个,我也能宰了那丫头!” “既然如此,就听你的吧。” 在雅因的带领下,水颜成功进入凝光城,并依照水神给的路线,往海蓁子居住的海芋宫走去,寒苇裳见那女人已经走远,周身的颤抖反而更加剧烈,她摇着雅因的手臂,有些责怪的说道:“妈!你怎么能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呢?万一那个水颜把我们供出来怎么办?就算海蓁子死了,万一别人听得到呢?万一监控录像都记录下来了呢?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了?” “傻丫头。”雅因抬手揉了揉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劝慰道:“别说我们已经被怀疑了,就算没有,总有一天双方也会撕破脸的,所以根本不需要畏惧,知道天地盟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动我们母女吗?就是因为他们拿不到证据,往最差的方向估测,水颜被捕供出我们,方才在城外,又有谁可以替她作证呢?别忘了她的身份,在民众们面前,还是我们更值得信任啊!” “妈妈说得也是,不过人是你放进去的,这总抵赖不了吧?”寒苇裳还是很害怕。 雅因把魔心镜抬了起来,自信满满:“那个女人绝不是因为着急杀人才把镜子放在我们手里的,一来,她是为了进城之后畅通无阻,二来,她也有绝对的自信,不管我们把镜子藏到哪,她都能找到,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把它交给天地盟呢?” “这样的话,放她进城我们也可以说是……为了抢夺黑暗术师的魔心镜!”寒苇裳禁不住拍手叫绝,在雅因的言传身教下,又上了不错的一课。 她们当即携魔镜赶赴海蓁子所在的海芋宫,常年在此自然比那第一次进来的水颜轻车熟路提早到达,在听闻雅因的做法后,刚回来不久的海蓁子和在此等人议事的光子全都大惊失色,相夫光子更是不加考虑的指责她们任意胡为。 争吵数句后,光子索性不再理会二人,转头告诉沉思良久的海蓁子:“这个女人实在太危险了,要趁早解决!”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人道不人道了。”海蓝的眸光逐渐被一层阴霾所掩,冷冽似千年不遇阳光的冰下深渊:“马上打开广播设施,我要请她好好一叙。” “远方的来客,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是海蓁子,如果你想见我的话,就过来吧。” 水颜还在景致美轮美奂、道路却曲折复杂到让她大为恼火的凝光城里迷失方向时,入耳这句顿时消减了她心中苦闷,随后,一只圆圆的小东西飞停在眼前,扑打着频率快到看不见的翅膀,成为她无声的引路标。 Chapter 0720 寻导器一路把叛月女子带到彩间城区域,水颜匆匆忙忙,一味想尽快见到眼中钉,哪里有闲心欣赏美丽的天下第一城风光?因而一到,就立即扯嗓高呼起来。 “水无痕海蓁子!听说拓天来了,那么尽也一定在这里对吧!” “你是来找尽的?”海蓁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幽幽传来。 “没错!他人在哪!”水颜东张西望,可面前除了几幢叫人眼花缭乱的支架楼外,半点人影也寻觅不到。 “他人不在这里,拓天也走了,你不是来找我的么?” “你也一样!我要用你的血!去洗掉水无痕尽那可憎的伪装!”水颜凶神恶煞的高呼响彻四下,从楼的这端笔直穿越到对面的石殿里,激起一阵回音。 “该说你有胆量,还是该说你愚蠢呢?没有魔心镜,又是在你惧怕的光之结界里,你还能做什么?”海蓁子依旧不见踪影,只远远飘来近乎梦幻的声音。 “没有魔心镜我照样能杀了你!到现在还畏畏缩缩的躲在暗处!你害怕了吗!没胆量的废物!” “你有胆量,就进来找我啊,找到了,才知道能不能杀死我。”海蓁子的语调里隐隐带着笑意:“我就在你面前这座最大的彩条楼里,既然来了,就让我们好好的玩一场吧,看看最后……究竟是谁的胜利。” “哼,以为借着地利就能把我怎么样吗?我水颜偏偏最不信邪!你给我等着!只要你不出这幢楼逃得没影没踪,我一定把你揪出来生吞活剥了!”水颜咬牙切齿的挥拳咆哮,周身环绕着极烈的黑芒,这些黑暗的东西攀升到光之结界上,便产生了强酸腐蚀一般的可怖效果。 “为了嘉奖你的勇气,我还是露个脸以示诚意吧。”海蓁子出乎水颜的预料,竟在彩条楼的底端入口现身了,一头精神的墨蓝短发,配着那双深水一样的杏眸和嘴上弧度完美的唇线,实在是耀眼夺人得很,加之声线平和如海风,叫性情火烈的叛月女子怒不可遏:“来玩捉迷藏吧!” “可恶的丫头!”水颜箭步冲上,却在闯进彩条楼内部以后顿住了脚,心里尤为不甘的大骂:“该死!这里构造复杂!就算是瞬术也很难施展!这丫头是请君入瓮!我偏偏不让她得逞!” “水颜小姐,要是不追上来的话,我等下可就消失了哦。” 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被海蓁子一激,水颜就不顾一切的在窄小复杂的金属管子间细细搜寻起来,目及之处无不色彩斑斓,看了不到半分钟就已眼花缭乱。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脚才刚刚踩上一截板子铺成的阶梯,下方条管就被横抽出去,她失衡跌倒,头险些撞破在坚硬的金属上,气得她顿足跳脚,指着海蓁子不断飘来声音的方向大喊:“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无能为力了是不是!激怒我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希望你能告诉我答案,那就是,我究竟哪里开罪了你,让你这么喊打喊杀的要置我于死地?” “反正你就快没命了,我就好心告诉你吧!”水颜眼中精芒一闪,旋即阴险的暗笑起来,踩踏阶梯的步伐轻若棉絮,语声却停泊在原处:“我曾把你的项链拿给他看,想要欣赏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可他居然毫无反应,只有我知道,越是这样,就表示他越把你放在心上!为什么呢?明明我才是对他最好的人!可他心里只装着你们两个臭小鬼!还有那个女人!” “你为什么会如此肯定?” “呵!呵呵呵!”水颜疯狂的大笑,凄厉宛如死不瞑目的冤鬼:“因为我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啊!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我爱他胜过一切!你根本不会明白!” 海蓁子背脊一凉,身后的装饰板被生生劈成两半,那女人扯下面纱,露出倦意犹存却依旧艳压群芳的脸容,凶残狰狞的冷笑,而她对着虚空疯狂的质问声,却仍从下方的某一点不住传来。 海蓁子敛眉肃穆,注意到水颜深色衣装前,左胸部位的凹陷:“你把心脏留在那里讲话,自己却凭借气息接近我吗?” “死丫头!你敢耍本小姐!今天就把你大卸八块!我倒想看看你那可敬可爱的兄长该是多么的伤心欲绝!”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为了我伤心欲绝,但我知道,你若死在这里,他绝不会。” “该死!” 水颜大步跨来,海蓁子只稍挪一小步,两人之间便瞬息落下三重铁板来,乘着水颜找寻突破口之际,海蓁子连摁数个不易辨识的排列按钮,在横穿竖梭的彩条间迅速跟水颜拉开距离,很快,她听到坚固铁板爆破碎开的声音,怕是那狂躁的女人用了冲击力不弱的□□石吧,海蓁子提醒自己,该在适合的时候,做一件适合的事了。 水颜独自奔波在比崎岖山路还要难走百倍的彩条之中,很多地方连可挪移的板子都没有,她只能忍着硌脚的痛感马不停蹄,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忽然,她发现身后有响动,转头刹那见各个方位,包括脚下踩踏的这一截条管开始缓慢移动了,她试图找到按钮让这些相互交错乱七八糟的麻烦东西停止移动,却发现自我所处的空间距离越来越狭小,眨眼的工夫,那些彩条就已从前后左右逼近过来,同时到临的还有与它们难舍难分粗细不一的同类,眼看前进之路就要被完全阻绝,水颜又掏出了两块黝黑发亮的□□石来。 “我劝你不要再用了,□□石顶多能炸开装饰板,可这些彩条都是合金制造的,坚硬度不亚于防爆石,你认为,还有插翅飞走的可能么?” “你想把我挤死在这里?门都没有!”即便全身各部已被条管重重压住,皮肤也在承受渐渐加大的压力,可水颜依然不肯屈服的叫着嚣:“我倒想看看!你要把我碾碎到什么程度!” 海蓁子徒手压下不计其数按钮里的其中一枚,又拨开万千彩条走近水颜被困的地方,从高处俯视她,因为没有管状物以外的任何阻碍,所以两人很容易就进入对视阶段。凶狠的眸光,平淡的眼色,亦形成巨大反差。 “怎么停了?不是要碾死我吗!” “留着你还有用。”海蓁子往上走了几步,在距离更近的位置不容分说的勒令道:“把你施加在木茉身上的封印给我彻底解除了,我就饶你不死。” “哈哈哈哈哈!你是在做梦吗!本小姐一向只会害人!救人的事可从来不做!更何况……你们天地盟的家伙!” “如果你打算反抗到底,也行,我这就去找水无痕尽,让他来看看你被困在这里的样子……不过,是赤身裸体哦。”海蓁子指尖一动,一根彩条便迅速脱离轨道,将水颜的外套勾住,而后猛力撕开。 “你这卑鄙的混蛋!” “我从没说过我高尚,只要你解除木茉的封印,我就不会这么做了。”海蓁子不给水颜半点讨价还价的机会:“也不要妄图从这里走出去,说什么只有恢复自由才能办到,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只需动动意念,放放元能,就能易如反掌的完成这件事。” “我还需要捏手诀呢!” “这个简单。” 两边彩条一挪,相互一别,水颜的胳膊便被迫形成环抱状,两只手接触的空间足够她施展各色手诀了。 “不要妄图做多余的动作,我会时时盯着你,并在恰当的时机让你的两手分开。” 海蓁子听似轻柔的话语却暗含了无尽的冷意,听得水颜咬牙恨道:“最好你能把我弄死在这里,否则出去了,我绝对要你生不如死!” “说大话以前还是先把任务完成了吧,这样你也能活得有面子一些。” “你!” “阿蓁,叫我好找!诶?有人在那吗?”木茉一进来就看到了彩条楼内某一点遭遇禁锢的女人,有些意外:“那不是叛月的吗?为什么会在凝光城?” “等下再跟你解释,先让她解除你身上的封印再说。” 桔梗木茉吞了吞口水,然后朝蓝发点点头:“听你的。” “水颜,机会来了,还等什么呢?” 海蓁子充满威胁性的口吻使得水颜困顿不堪,不愿在此缚手缚脚听天由命,又不想接受敌人看似怜悯实为辱没的假意,这让她挣扎纠结,迷失在选择的愁城里。 许久过后,气焰嚣张的女人用着最是惨痛的低音向海蓁子允诺:“我要见他一面,只要你办到了……” “别跟我讨价还价,如果你想以那种羞耻的姿态去见他,我就成全你,不然,马上把你曾经的过失弥补!” 海蓁子冷酷而坚决的话语不知触痛了水颜哪一根脆弱的神经,她竟然哭了,两手交错默念于心的瞬间,木茉叶绿色的眼眸晶莹发亮,封闭已久的心门被顷刻卸下沉重的锁链,重获新生般光辉四溢,好比当初,她第一次睁眼见到冲骐的时候一样。 从木茉这里得到封印已经解除的证实后,海蓁子依约让水颜从禁锢下解脱,女人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精神力,变得萎靡不振,只一味的请求海蓁子告诉她水无痕尽的下落。她是为了那个男人而来,如今,又为了他被逼无奈的妥协。 “水颜,本来我想说,这里就是你的坟墓了,不过既然你帮了我们,我也没有理由赶尽杀绝,你想见他是么?我让你见他。” 那时候,水颜只有七岁,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术师家庭里,无聊的时候去学校打发时间,回到家里受父母的逼迫学习各种防身的技能,作为一个女孩,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直到那一天,她在术法学校里看到了名门水无痕家的男孩,尽,他是那么出色,那么优秀,耀眼的叫她这种不思进取的同学都觉得无地自容。 大概也是从那时候起,水颜一贯懒惰的心理,产生了对于努力进取的渴望。 因为她听说,尽喜欢用功的人,喜欢跟自己一样优秀的人。为了达到这高高在上的标准,水颜决心脱胎换骨,去做那个容貌与才干都无一缺失的女中精英。也由于这样,她自认为有了接近心仪对象的机会,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学,只要尽在水无痕聚居区之外的地方,就都能看到这个漂亮女孩的身影。 她有一头阳光滋养般的灿烂金发,一双明亮如翠的美丽瞳眸,以及旁人无法企及的惊人姿容,她甚至去学习舞蹈,学习唱歌,学习怎样做一个惹人尊敬和怜爱的好妻子,为的,只不过是博得那个人同等的青睐罢了。 很多事,所抱持希望越大越深,到头来收获的恶果也就越惨越烈。 水无痕尽自打认识水颜,从未对她的示好做出同等温情的回应,他只是礼貌的微笑,连引发水颜误会的只言片语都不曾说过,幻想被一一打破,水颜在失望之上增添更加浓厚的奢望,每每如是,又每每被伤得痛彻心扉。 终于,那个使一切产生骤变的一天到来了,听说火海汪洋中,尽已经弃族而逃,他诛杀了除自己以外的全部族人,带着永远不可回头的决意消失在茫无边际的夜色里。水颜发疯一样冲破父母的阻拦奔跑到水无痕大门前,对着冲天的烈焰痛哭流涕。 她并不是在为这么多死去的人感到悲伤,她是在痛惜,此后与心爱之人的道路,将永无交汇之日。 带着这样的挣扎,她度过了无数艰难的时光,她选择最恰当的时机,盗取了豚煌家族的族宝魔心镜,面对冲上来大骂自己闯祸的父亲实施最强硬的抵抗,她从恋上尽开始,就走上了叛逆一切的不归路。失手中推搡了父亲,使他的头撞到墙上的钉子当场死去,母亲亲眼所见悲愤不能自已的咒骂她,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不孝遭到天谴,水颜在惊惧与忧伤中怀揣魔镜,最终还是逃离了自己的家,面对闻讯汇集过来的其他术师,水颜与当时的带队首领发生了激烈的搏斗,眼见就要寡不敌众败下阵来,他出现了。 天神一般降临在她的身边,不发一言,却将来意满满的写在气息里。 ——尽,你知道吗,我做这被人唾弃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追随你而去。 ——尽,你知道吗,我等这样的机会已经好久,我等待和你重逢的日子仿若百年。 ——尽,你知道吗,我对你的感情…… 从未有过的回应,甚至连怜惜和施舍都没有,爱到如此悲惨的境地,她竟然没有半点后悔的感觉,面对旁人时不可一世的自尊和高傲,在尽的面前,收敛的一干二净。 她终于得到了和尽近距离、长时间接触的机会,同为被万人唾骂的黑暗组织成员,同为叛月的术师,同为,往魔鬼之路越走越远的杀戮行者。 不管在哪里,她想见到的,仅仅只有他一个而已。 面前的黑暗中,有一条舞动的白线,逐渐勾勒出他的身形,在一束不知从哪里照出的光的映射下,清晰了尽深沉英俊的脸庞,水颜伸手,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从他的眼里找到自己期待了多年的东西,然而,尽依然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并慢慢退后,与她保持不可触碰的距离。 她泪流满面,心中最后一抹希望的明辉也被那冰冷的目光浇灭,可她的恨呢?又该怎么排解?! “水无痕尽!我恨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爱!可你就是看不到!感受不到!我恨你!” 撕心裂肺的呼喊听得木茉不忍蹙额:“她疯了吗?” “爱之深恨之切,可悲啊,用爱换来的不是爱,却是给自己的恨。”海蓁子眼波悲凉,深有感触的叹息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 癫狂的女人开始在彩间楼里速跑,不管有多少阻碍,有多么蹩脚,她都没有放慢速度,身影迅疾到连海蓁子都快辨识不清。 “木茉,我是不是不该对她用火瞳?我以为让她自己在幻觉里找寻结果,也算一种偿还。” “不管是幻觉还是真实,只怕她都不会改变了。” 两人话刚至此,只听一连串金属猛撞和重物坍塌的声音,以及水颜微弱的□□。急忙打开所有可直通出事地点的道路,率先抵达的木茉却愣在了那里,久久发不出声音。 海蓁子看着伙伴惋惜的侧颜,不禁眼圈发热,朝那之中看去。 阳光染过般的发丝沾染上不和谐的色彩,颓丧的散乱下来,多少人为之惊叹过的脸容被数道红痕涂抹,有些还无孔不入的钻进了眼眶,又顺着眼角流下血泪来。海蓁子呆滞的靠近,看见水颜的身体已经被重重塌下的独立金属管从各个方位穿透,鲜血顺着以身躯为中心点纵横交错的管身滴滴答答流淌下来,一直垂坠到城中城的底端,心惊之余,竟没有半分杀敌成功的喜悦。 木茉掩住嘴,眼见此惨景不由得泪雨萦绕,她后退时撞到了刚刚涉足这里的玉灵碧,惊愕之下直呼出声:“碧姐?” 这一唤,让水颜重新睁开了眼,混杂着猩红的刘海把她的面目隐隐遮住,她的手指在动,似朝玉灵碧的方向指来。 碧靠近,低垂的睫毛有湿润的水珠,映入水颜黯淡的瞳孔里,划过一片清亮,翕动沁血的唇,她竭力发出最后的余音:“……我知道……你就是他心里的……那个人……我见过你……你在水无痕……出现过……你……” “水颜,我……对不起。”玉灵碧低着的脸被流淌的泪水染透,语声微微有些哽咽。 “搞什么……在为敌人哭泣吗……我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尽……不喜欢……我……了……” 那颗彼时妙语连珠雀跃不停、可以随时离体的心脏,在水颜彻底合起双眼时崩碎成烟雾般的血沫。 并不是所有可憎敌人的死,都会带来大快人心的喜悦,如果那黑暗与残忍,全部源自最初纯粹无垢的感情,那么……与在幸福中去珍惜一切爱惜所有的心,又有多大的不同呢? 二十天期限转眼而至,须提前出发赴约,以完成这最后的任务。 突然,海蓁子产生短暂的动摇,手捧水颜骨灰的她,毫不掩饰事件过后的哀痛:“我在想,应该把她交给尽,完成这最后的心愿。” “你们搞什么呀!这可是敌人!你们的同情心未免太泛滥了吧!”难得肯参与送行的雅因不改一贯的语言模式,张口便是□□味十足的否定。 “比起蓄意的引狼入城,这点仁慈根本不算什么不可饶恕的罪。”相夫光子没好气的冷声奚落,虽未明指,但针对显然。 “有时间在这里废话,不如早去早回。”寒苇裳走到光子身旁,在她耳边狠狠留下一句。 “你放心,我们绝对会一个不差的回来,让你满意。”光子侧头对上那双阴毒的鼠目,冷冽的眼光直插人的心肺,叫寒苇裳也不自觉退缩了两步。 这一去,将决定最后的生死存亡。可没有任何一人,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该不该去做,值不值得去做,他们只知道,这是用光明,去消灭黑暗的最后机会。 Chapter 0721 依照浮生事前的邀约,天地盟最终决定只有晴尊和上主参与此次行动,虽说从容、风树等组织编外成员与他们同甘共苦多次,不过这回,他们不愿意再让这些同样值得珍爱的伙伴冒险,一行二十四人齐齐赶赴,等待最终的决战。 行时,相夫光子走在最末,眼波惆怅的分散着思绪,总显得定不下心来,家人们担忧期许的样子,霜儿楚楚可怜哭泣的小脸,一直在她眼前徘徊。 —— “华华,探樱他们工作忙,霜儿我就交给你照顾了。”不知为什么,她对于芜华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像是与生俱来冥冥中早已注定的情感,拉过笑霜的小手,把它塞进芜华温暖的手心里。 本来还很坚强的小孩子在这一刻睁大了眼睛,随后被突然涌出的泪水填满,浅色的眉毛弯成哀伤的弧度,浑身剧烈的颤抖,哽咽了半天,却只小嘴微张发不出声音。 相夫光子伸手擦去她的眼泪,暖暖的笑起:“霜儿乖,一定要听芜华姐姐和探樱姐姐的话,好吗?这样的话,姐姐才会尽快回来哦。” 用力的点头,强迫自己把泪水咽回,笑霜懂事的说“好”,又不失无邪的抬了抬小指,主动勾上光子姐姐的手:“拉钩钩,一言为定!” —— “碧姐!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担心国事!没问题的啦!”小婉笑哈哈的吵闹声拽回光子四处飘荡的心神,那欢脱的声线完全听不出,他们是在去赴“生死之约”:“我都跟他们讲了!有什么工作人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就交给机械兵办,别让它们闲着!免得生锈!这人不也一样吗!” “机械兵怎么了?机器人也是人!”千刺从旁插嘴替全体机械兵鸣不平。 “对!机器人!” 小婉跟千刺大眼瞪小眼对拼视线火花时芙菱百无聊赖的嘟囔起来:“我们真要徒步去吗?不是说到了水域就有船坐的吗?” “的确是这样啊……啊……”往日里就一派闲适成自然的疾藤不断张嘴打哈欠,无精打采的死鱼眼快闭成两条缝了,乱糟糟的发型像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一样叫人目不忍视。 芙菱接受不来,一巴掌拍在青年肩上,嘴唇勾起一个大大的鬼笑:“兄弟!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谁要是先拔下浮生一根头发谁就算赢!” 疾藤眉眼未抬,吐槽倒顺溜的脱口而出:“你是吃太多撑着了吗,他的头发有什么好拔的……啊……好困……” “输的人要吃掉一整株沉哀草!”芙菱不听他反驳,自顾自两眼发亮从背后拿出一枝独翠来。 “那赢的人呢?”木茉好奇的打听。 芙菱淡定的指了一圈身周群众:“随便钦点一个人把它吃下去!” “不要……”干脆的拒绝,脚步不落气势倒是一如既往的慢吞吞:“我才不打这么无聊的赌……” 芙菱不高兴,鼓了鼓腮帮子,转而朝景洛缠了上去:“战神兄!你要不要……” “我拒绝。” “助贤哥,你呢?” 抬眼,无视,把头扭回去。 “荆……”才冒出一个字,芙菱就被那压迫力十足的寒气给煞了回来,不满意的抱怨起来:“什么嘛!人家是看气氛太沉闷了想要调节一下!都不领情的哦!” 淡然,平静,死气沉沉,这就是当下笼罩在天地盟全员身上的最浓郁气氛,就连平日里个性最为跳脱的那几个,似乎也顶着无上的压力,在行走中加剧步伐上的沉重,不论爽朗天然的风扬,没心没肺的千刺,还是乐观向上的小婉,优哉游哉的也俊,并没有哪一个,愿意在这样的时间段里展露一贯的无忧无虑。 除了芙菱,哪怕她心里有千万种不安,也不想就任伙伴们这样消沉下去。 “你们……到底都怎么了啊?”撇嘴,停下,合起两眼大声痛呼:“我们又不是去送死的!你们摆这种脸是闹哪样啊!至今为止,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次也一定能化险为夷不是吗!” 疾藤摆脱困意,慢启双目,和众人一起把目光投放在芙菱身上,听到走在最前方的碧姐温柔似水的声音:“芙菱说得没错,我们是为了生存而战,并不是为了死去,所以都打起精神来吧!” “对不起,好像不自觉就沉默起来了。”千刺搔着脑袋,一副不大灵光的样子。 “我陪你赌好了!”小婉伸臂一勾黄毛的胳膊,把人带到身边来亲昵的笑说:“如果你能拔下浮生的头发并不伤及自身,我就吃两株沉哀草!怎么样!” “就这么说定了!”黄毛眉开眼笑,灿烂地乐成一朵初绽的芙蓉花。 “那如果我也拔下一根来呢?是不是也算我赢了?”千刺跟上来凑热闹,兴冲冲好像许久没玩闹过了。 “你赢?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小婉一扬眉毛,见千刺两眼睁成圆形,敲打他的肩膀说:“难道你还打算输?我告诉你!赢了没奖励,输了有惩罚!” “……这是不对的,你看啊,失败是成功它妈妈,哪有人先当妈后当儿子的?” “少跟我鬼扯。”小婉一露鬼畜的笑容:“你已经当了太久成功的妈妈,现在该当当失败的儿子了!” 在欢笑声中,逐渐进入一片苍郁的森林,像是局外人观摩一切般的督翼看着玉灵碧依旧沉寂的背影,没有开口讲什么,可脸上狐疑之色愈行愈重的红发女子,却不得不在这时开口询问。 “碧姐,这是在往天空之塔的方向走吧?” 听闻后立即发觉出路线有变的众人不由错愕万分:“天空之塔跟黄泉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啊,难道走错了?” “正因为如此,才要往空城走。”玉灵碧脚步不停,却很干脆的坦诚所有。 “咦?为什么?我们的目标不是浮生和叛月吗?” “到了现在你们还不明白吗?”督翼吸一口气,平稳而简要的说:“首领是在保护我们。” “碧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灵碧旋即放慢脚步,深深地叹息:“我一直都不想见到的事,恐怕就要发生了,所以我必须在那之前尽全力阻止。”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怕突然宣告就连自己也会支撑不下去,始终坚信的事物,一旦被烙上与之相悖的印记,就会颠覆一切曾经的肯定和期许,像他们这些活在信念中的至情至性者,是万万承受不来的,玉灵碧这样认为。对于一路提携他们到今天这个位子的“恩师”们,玉灵碧实在不愿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然事实种种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只怕早从格欧费茵岛开始,十三队长就已对天地盟产生了戒备之心,不,确切的说,他们不过是借了圣母的手,来试探众人的“深度”,此次,队长们一再要求天地盟铲除叛月,在她看来,也未免有些“过头”,或者说,他们已和叛月达成某种一致,也未可知。 “到底是怎么了啊,碧姐!”芙菱上前在她脸旁挥了几下手,迫不及待打断她的思考。 “十三禁卫军和叛月联手,要把我们一网打尽。”督翼用平淡无澜的语气说着惊世骇俗的话,即使带动起惊愕莫名的神态,也没有打算婉转告知。 “你们是怎么确定的?” ——咦?这时候难道不应该问“十三队长怎么可能会这样”吗?玉灵碧收缩的瞳孔被意想不到的惊讶占据,沉浸在不为人知的悸动里,一时忘记答复。 “是以为我们生了反心,想除之而后快吧。”一向都喜怒形于色的相夫光子此次也毫不收敛语气里的讥讽和漠视:“把鱼养大再收竿,成为盘中餐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光子,你这么说,是不是也发觉到了什么?” “大哥,还记得上次吗?” 眼前,除了生死与共的伙伴再无旁人,故而才可毫无保留的说出全部实情,以及她心中早有的预见和揣测:雅因为了打击她的自信心,曾不惜自揭底牌,用“真相”对相夫光子进行所谓的“刺激”,光子才明白队长们一直以来的“险恶用心”。雅因的呼吁,并非出自这二代前辈一人之思,夜原切队长对日渐强大的新锐组织天地盟早有防范戒备之心,为达成某种目的跟雅因一拍即合。 “那会是什么目的呢?” 抱着同样的疑惑,思忖多时却不得结果的相夫光子愁绪满怀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从我们接手光域国府之后,队长师父们都在悄然变化中,和我们渐行渐远,回想他们最初对我们的用心栽培,再到现在的赶尽杀绝,我觉得这当中必然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不仅仅是‘过河拆桥’这么肤浅简单的理由。”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碧姐和光子都这么说了,就表示,队长师父们的这份居心已经昭然若揭,还好我们获悉的早,有提前做好防范的机会,这也是碧姐临时改道的原因吧?” 和以悠平静严肃的反应不同,小婉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反应显得尤为激动,几乎是负气满满的抗议:“这么说我们都是十三禁卫军培养出来的棋子了?可以定国□□,也可以在关键时刻当成弃子甩掉?还真是会算计啊他们!我看……我们干脆不要回去了!也不去招惹什么叛月!把光之国‘还给’他们好了!” “这个主意好,反正看在尊帝的面子,十三队长也不会对国家不管不顾的……”疾藤抹着打哈欠流出来的眼泪倦怠的站到了“放弃全部”的一边。 “疾藤,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深知小婉不过是一时赌气才说出这些话的光子立时打消他们滋生迅猛的念头:“要是放弃,也不用等到今天了,不管是外界传言的那样,我们是为了名利地位,还是我们自己清楚的这样,为了和平为了安康为了实现海晏河清的理想,现在都不是退缩的时候,你们以为,我们放弃了这些,队长他们就会饶过我们了吗?” “知道太多,也是一种罪啊。”踌躇了一会儿,眉宇间的失落慢慢化成宽心的微笑,如往常那样,玉灵碧用闪亮的眸光抚慰那一颗颗被戳痛的心,试图修复破碎后的伤痛:“其实,队长大人们给我们的已经很多了,该知足了。” “知足不等于认命啊,碧姐,给予和掠夺是不同线上的两件事,就好像父母给予了生命,却没有权利将孩子的性命再随便夺走一样。”代特阐述自己的观点,言辞恳切:“其实在场的诸位,未必不清楚队长们的用心,只是为了大局,实在不便明说,从光子忍受委屈放纵相夫兰咏开始,到后来一系列剿杀黑暗组织的行动,无不是为了让十三队长满意,可很多时候,越是妥协退让,就容易被其他人步步相逼……棋子终有被舍弃的一天,因为是棋子。” “原来……我才是最迟钝的那一个啊。”玉灵碧面向大家,笑得眼中泛起了莹莹泪花,在这份幸福和苦涩俱在的情绪下:“我之前还很害怕,如果你们确认了这些,会不会很伤心很失落?但是看到你们现在的表情,我就放心了。” “碧姐……”众人回给她饱受触动的目光,无一不敬重爱戴,无一不死心塌地。 不管寒风多么凛冽,在她这里,笑容永远不会结冰。她总是微笑,有时候也故作坚强,无时无刻不在用无尽的爱注满各种各样的心房,空旷的,黑暗的,孤独的,冰冷的,亦或是麻木的。 从天空之塔步入空城领域,怀着完全不同于此前来到的心情,他们在空之城上见到了女仙花问蕊,以及初代沙洲城城主,里格让前辈。 “原来碧姐早就做好万全准备了。”宁日潇恍然大悟的点头感慨,焦虑在紫水晶般的眸底逐渐褪去。 “我们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了,黄泉岛你们等一下还是要去,因为现在叛月已和十三队长‘连了线’,所以在没有把握之前,不能轻举妄动,我这里有一个计划,可能会造成难以估测的后果,不过,你们最好慎重考虑一下,因为这关乎今后……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女仙与让先生对视一眼后,说出如上的中肯之言。 或许是感受到了缇雅路斯别样的关怀,也或许对于这样一个传奇女子,他们早已萌生了信赖与敬爱之心,总之,没有谁提出异议,催促她快些宣布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计划。 黄泉岛及周边的魔鬼海域是术法界最大的一片“危险区域”,毗邻海之国水域,传说,那里唯一一座独岛时而浮现在海面,时而肆意的移动,时而又沉落到无法估测深度的海洋里,最耸人听闻的是,它有时候会浮上半空,与云朵相伴。 许多路过那里的船只,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从此杳无音信,任凭各方势力如何竭尽全力的打捞与寻找,最终都是徒劳无功,连半点残骸也找不到。因此,这座小岛以及周边五千平方海里之内的“魔鬼海域”便渐渐成为人们不敢涉足的领域,久而久之,淡忘在印象和记忆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死亡海岛”。 当浮生提出对战地点是在黄泉岛时,相夫光子是有所反应的,比起恐惧,更多的则是对于未知的向往和期待,好奇心并不十分旺盛的她也很想知道,这与最神秘的“黑洞”究竟有怎样的联系,是不是此去就真的没办法回头了? 可笑啊,既然没有回头的路,又思考这么多做什么呢?在心底默默自嘲出这句话的相夫光子,将指关节发白的拳头掩在了袖口里。 Chapter 0722 一声悠扬的晚钟,在暮霭里向四面八方蔓延,响声敲红幽然而至的晚云,喷洒着焦灼的烈焰横亘在目之所及的天空,偶有白鸟长划拂过,转瞬消失在妖娆红艳的尽头,如同扑火的飞蛾。 船只在眨眼间穿越涡流,轻轻降落在魔鬼海域的边沿,诡异的分界线将深蓝与黑蓝两种不同颜色的水域清晰划分,很容易辨识危险领域的入口,百米开外的褐色孤岛在夕照下反射着迷离的幽光,好像在无声宣告,死亡的到来。 “那就是黄泉岛了。” 与光域四周那片广袤而寸草不生的死地相比,这里的寸草不生源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与盘旋的森然气息,与其说没有任何生物的灵气,倒不如说,这里像是幽灵汇聚的冥界,千百年来流溢不出半片温度的那一种。 船只渡过阴暗的水面时,不少人捏紧了五指,一旦发生突变,他们尚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即便是黑洞,也不妨进去一探,从古至今为人们所惧怕的神秘自然现象,究竟有何奥秘。 当足以承载三十余人的钢架小船平安抵达黄泉岛岸边时,以浮生为首的叛月四人在渐次暗去的天光里现身了,张扬的余晖洒在他们绣有银月的风衣上,为漆黑的面料镀上一层炫目的暖光,这些逢战必胜,无人可敌的在逃术师,出现伊始便迸发出与此情此景交相映衬的气势,黑暗里充斥着毁灭的冷流。 天地盟凛起心神,看来此战,浴血一番是免不了的了。 “叛月,依照约定,我们全员到这里来了,开始吧!” 不卑不亢的挑战宣言,从这个天使一样纯净的人口中爆发,温柔眉目下那份不亚于男子的血性刚强,让甚少产生表情波动的佛莲也险些露出异样的神采,他拖长尾音习惯性的“嗯——”了一声,下一秒钟,龟裂的船体崩碎成零散的残块,而早有防备的天地盟一众也起身一跃,稳稳踏足到褐色的土壤上。 构成船只的钢架与加固实木,连残骸都融成一滩难以辨认的淤泥,脏兮兮漂浮在深色的海面上,佛莲随意性十足的念叨“闪的还真快有没有扭到脚”,一双眼天真而残酷的半睁着,从几人身上挨个扫过。 “喂喂,不是吧!只有你们四个?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的话,太欺负人了吧!”也俊一撩刘海,开口便不分场合的打趣。 “没关系,反而是我们觉得,以强欺弱了呢。”浮生淡淡一笑,随便一句话便激起赤魇荆棘等人眼中战意翻腾的斗火。见状,男人摊开两只手,邀请他们靠近般加大嘴角的弯度:“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 “不要说的好像是我们的老师来检验学习成果一样啊!你这混账!”千刺踩着腾空的米子钢鞭直趋而上,身后的赤魇挥动火色长矛不满的大吼:“不要抢在老子前面!你这刺猬!” “一个个啰嗦死了!”荆棘飞出镰刃的瞬息整个人夺到了浮生面前,先所有应战者一步对叛月首领展开击杀。 浮生的身体很快被黑风镰切割成两半,腰部的断口鲜血如喷泉一样往外疯涌,看得还未出手的女上主们花容失色——这也太容易了?! “不对!”风扬盯住浮生瘫倒在地的两截身体,高呼一声以提醒朝水无痕尽攻去的荆棘,芙菱扯着嗓子讶然大呼:“难道是幻术?” “不是的!”海蓁子额角流淌数滴汗珠,睁大的火色瞳眸对准尽的方向反复打量:“不是幻术……那么……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荆棘你小子也太迅猛了点吧!好歹给我留个部位砍啊!”千刺语调雀跃,轻佻好似是来游戏一般,但品尝过“杀戮”滋味的荆棘,面色就没那么轻松了。他退回到岸边晴尊那里,与一行人紧紧逼视着处处渗漏出古怪的叛月组织。 “浮生,你在搞什么鬼?根本没可能就这样躺平吧!”相夫光子有些生气的质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浮生沁血的唇瓣缓慢翕动,接下来的一幕,尽管在预想之中,但貌似还是有些偏离了预料的轨道,浮生他……两半身体竟然重新凝合在了一起,而且洒落一地的猩红液体,凭空蒸发。 “看你同伴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吧!”小婉代光子回答浮生的反问,一指指向无动于衷的惠茵檀。 “你错了。”气质清幽冷漠的女人眼光黯淡的纠正:“如果从表情可以看穿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存在所谓的‘秘密’了。” 海蓁子看向她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 “况且……”惠茵檀的眼神没有从海蓁子身上移开,反而越看越深似的目不转睛:“浮生根本不会被你们打倒。” 与女人湛蓝似深海静水的双眸对视,海蓁子内心却在进行另一番说辞:“血液消失了,被重伤的痕迹完全不见,就好像回到了已流逝的时间之前……这到底是什么能力啊?听都没听说过……简直就像……” “就像神一样对吧。”惠茵檀语气之肯定就好像把海蓁子戳破看穿了一样,本是蹙着的眉舒展成柔和的弧度:“海蓁子,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即便脸上伪装的再好,眼睛里的东西在遇事之时依然会暴露无余。” “不要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海蓁子麻木回应惠茵檀的蓄意搭话,冷淡如冬月里最萧瑟的凉风:“叛月走到今天,也算是天意,如果我是你们,就趁早散了,还能留条性命。” “我记得我教你的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除了你自己’,可从没教过你自不量力啊,海蓁子!” 女人在渐起的烈风里俯身撑地,汹涌而来的震荡便须臾间袭上海蓁子的鼓膜和瞳孔,以及一切可以感应的脑部神经,没来由的轰鸣在脑中爆响,平衡感也瞬息失调,天旋地转过后,她软伏在地气喘吁吁。 其他人虽然没有在攻击范围的红心,可由于震荡幅度剧烈传播面积又广,致使不少人的行动都受到了影响,一时僵硬在原处,进退皆难。浮在半空的天雪与踩踏着傀儡装置飞离地面的苍棱迅速交换了眼神,随后,他们倾尽全力,以浮空装置和凝云能量拉着全员脱离了危险的岛地土壤。 “这样下去不行,太耗费元能了。”海蓁子恢复了一些精神,迫切的提醒众人:“刚刚那招……应该是‘地母缚灵’传说中大地之神的招数。” “是地神吗?” “传说中,天神与地神是同一位神明,他创造了世界,创造了人类,属于众神之首,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至今没有得到证实。” “那你又是从哪里得知刚刚那招就是地神所用的呢?” “所以说芙菱你喜欢那古典只是叶公好龙吗!”小婉持起两把弯刀,精亮的锐光朝敌人的方向抛洒:“那本记录着光明女神的宝典!就有明确的说明啊!” “我我我忘了不行啊!”芙菱不服气的嘟嘴吐舌,一个不留神从天雪的纱练上摔坠下去,起身后整只右脚黏在土上离不开了:“啊啊啊啊啊!混小子你做了什么啊!” “当然是在打仗啊,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两边是来话家常的?”佛莲慢条斯理站在一旁看着芙菱原地挣扎,与对方中气十足的嗓音相比实在有够平静:“以及荒芜小姐你真的很吵诶……” “少罗嗦!我才不怕你的鬼招式呢!”芙菱干脆把脚从鞋里拔出来,光赤着踩过松软湿润的土壤往佛莲方位跑来,回手掏腰间绑系的月女神钩时,脚底打滑飞扑到地面,面部朝下啃了一嘴泥。 “虽说过惯了安逸生活的元术师会渐渐丧失战斗能力,不过荒芜小姐还真是不负众望的笨拙呢。”佛莲站在原地,唯一的举动是向芙菱头部伸出张开五指的手心,毫无波澜的脸上依旧看不到情绪的起伏,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名为“心绪”的东西。 察觉出危险,尽管不知暗之门守护者想干什么,可芙菱还是奋力的站起来,想找一个不会被伤到的地点站好,然步子才退了半步,她就停了下来。 自己是在干嘛?面对实力莫测的对手,再次选择逃避吗? “风扬大哥他们曾经分析过这家伙的能力,是对自身及周遭事物粒子的变化操控,那么只要让空气停止流动,他的粒子就会失去移动的可能,用风遁?不行,助贤说过,风是流动的力量,如果停止元能也就停止了,想要让空气完全静止就只有……” “芙菱小心!”被带入半空的其他人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从上方跳离,重新踏上险若刀山火海的岛地。 “又下来找死了吗?”惠茵檀的话中止在她面露惊骇神色的一刻,旋即飞速后退跌撞到岛上凸起的干硬石丘上,无力回挡受制于人的窘状。 天光灰暗,朣朦的月隐在乌云背后久久不肯现身,四周光线微弱,将白袍女性的发染成深绿色,她垂睫凝思了许久,在敌人快要遗忘她还在这里的时候,全身盛放开骄阳般的色彩,一刹那点亮了暗淡的视野,金光流转在她绣着腾龙的纯白王袍上,散射出夺目却柔和的光芒。 “我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了!一次次的食言已经让我受够了!我要打败你们!把所有人平平安安的带回去!” 振奋人心的几句话让众人重整表情,力挽狂澜的任务,决不能交给碧姐一人! 光芒大作,掀起无与伦比的飓风洪流,海水一下子沿着岸线擎天耸起,帘幕状横档在眼前,冷如冰刀的烈风裹上水体,将它拧成一股水龙般摆首翘尾嘶吼咆哮的巨鞭,水鞭庞大粗硕,夹杂着难以形容的风浪撞破空气中仅存的最后一分宁静,如恶灵附体疯狂撞向浮生等人所在的地点,仍不满足,整条水鞭仿佛在努力冲破最后的限制,疯狂的挣扎与反抗。 抬手阻挡不断溅上脸颊的水滴和肆虐如割的厉风,当人们从险境里解脱出来并能凭借肉眼在暗光里辨别景物时,发现方才还用“地神之技”重击对手脑部神经的叛月之“坤”已经遭禁在“水龙”腹中,动弹不得。 她转头面向佛莲看去,少年脸孔之上仍不见丝毫惧意,眸底的光也黯淡似过境的浓云,玉灵碧一声不吭,稍一抬手便有令人不寒而栗的落雷从穹顶劈下,贯穿在那袭略显矮小的身影上,雷暴持续了数十秒,始终在唯一的着落点上爆响连连花火四溅,这边尚未停息,另一头玉灵碧已站定在下一个对手跟前。 天地盟众上主甚少见到碧姐主动出击压制敌人,从风水两性交合的“水障湍流”,到引取自然堪比神无月等级的“电雨雷暴”,无不紧紧牵动着他们对于胜利的渴求跟把握,早知明君力量超群,如此亲眼目睹倒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水无痕尽,你也一样。”她眼中柔光不再,严肃似如临大敌的阵前主将,即便水无痕尽到了现在也没主动出手。 面对女人毫不动摇的坚定眼神,水无痕尽抬起线条明朗的面孔,冷漠嗓音低低响起:“那么,打算用怎样的招式降服我呢?玉灵碧。”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自发起攻击以来玉灵碧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玉立的身形浸泡在日彩的浓光里,亮眼的边缘有细小的尘埃在上下浮动。 微扬嘴角,水无痕尽这次出人意料没有使出拿手绝技,反倒硬生生从空气中拽出个急剧膨胀不断变大的黑色魔方,那正方体像是金属所制,每一面的九个方格间可挪移相错的缝隙闪烁出别样的白芒,体积最终定格在寻常宫殿的大小,缝隙间的雪白光辉眨眼变作粉红颜色,明亮宛似点燃了数盏彩灯。 仰头注视这“巨型零启器”般的庞然大物,相夫光子攥紧铁拳,并未因惠茵檀和佛莲无法行动而放松对其余两名敌人的警惕,她至今没有主动进攻,满溢的能量在经络与血液间酝酿待发,呼之欲出。 魔方的其中一块方体突然凸了出来,刺眼的白光一刹那夺走众人的视觉分辨力,连玉灵碧也只能任由那诡异的力量肆意牵引,天地盟一众被动的前挪着足跟,有几人挥落武器牢插在地,以抗衡那黑洞一样深邃的吸噬力。 剧烈的气波拧动下,根本没有办法睁眼,相夫光子从心底笃定的判断这是只有擅长空间术的人才能造出的“空间结界”,又名“魔方阵结界”,完全等同于隔了一层金属的异空间范围,最让人谈虎色变的是,在魔方内部,任何事物都由施术者自行操控,简直就像真实版的幻觉迷宫一样。 再不出手怕是要被吸进去了!相夫光子猛一顿足,踩裂了脚下土石后抡起轻斩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借着风势,那伤口眨眼间便烙上了水无痕尽的脖颈,鲜血涌溅如若喷泉。 魔方阵散播的无形引力果然中断,水无痕尽的身影也即刻化成一汪泡影,消失在月色惨淡的弱光里,再度出现时,注意力似乎定格在了海蓁子身侧的红发身上。 “‘伤害转移’的确是一招便捷的术,不过,耗费的能量也是一般高等术法的六倍以上,你储备了半天的元能也只能孤注一掷,到下一次使用,还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吧?” “那又怎么样!就算拼了命,也要阻止你!”把拳握得咯咯响,红艳的发丝融进夜色中,堪比妖异的精灵。 因相夫光子及时妨碍,巨型魔方没能长时间停留在月浅星稀的夜空上,然那扇被双方暂搁一旁不闻不问了良久的“暗之门”,恰在这时鼓噪了起来。 Chapter 0723 深夜里,泼墨的深重色调掩盖了魔鬼海域一切令人生畏的现象,加上最强的敌人近在眼前,天地盟压根没有去理会其他的时间,暗之门出现的异象,倒是让他们不得不和叛月一起转移视线,去辨识发出滴滴声的轮回之门,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很快,所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呼,舌桥不下的夸张程度彼此都能感觉得到,他们眼睁睁看着,悬浮在低空、边缘淌出比夜色还要浓郁一倍的黑气的暗之门,门面上出现不规则的碎裂白纹,虽然不明显,但跟瓷瓶遇撞后呈现的半死不活状态如出一辙,现象无声的昭示了接下来的结果,那就是——暗之门,破碎了。 “很好,看来暗之门的末日来了。”光子稍扬下颔,出挑的容颜在暗光里生出别样狡猾的微笑。 隔着水壁,惠茵檀发出模糊的质问声,目光牢牢锁定在明艳不可方物的修罗道身上:“你做了什么?” “什么,碧姐,你还让她活着吗?” “嗯,因为……”玉灵碧看了看海蓁子,迟疑中没能及时答复光子的疑问。 暗之门的裂痕在多到叫人眼花缭乱后,砰然炸响了宁谧的夜幕,残骸烟消般原位散尽,未留半点可以追寻的痕迹,佛莲眼中现出从未有过的错愕,即使只有白驹过隙的一瞬。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临界之门会碎掉?!” 浮生发颤的质问声足以表明,这扇门当真是一去不返毁于今朝了,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相夫光子恶趣味的兴致顿起,口吻愉悦的昭告真相:“不是有传言说,风盏琉璃只要在其中一扇临界之门前摔碎,另一扇就会自动消失吗?” “怎么可能!风盏琉璃不是早就碎了吗!”佛莲瞪圆两只发怔的眼,用最阴暗及恐怖的表情做空前绝后的反应。 “的确是碎了,不过耗费几年时间重新粘合在了一起,为了亲眼证实它还有效,我们一直都在等今天……暗之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对着暗之门消失的虚空方位,相夫光子张狂的大笑数声,心里满满都是对雪照前辈行动准时的称赞。 暗临界之门的捣毁,意味着叛月的双十收集计划已失去进行的必要,且此前的一切心血都将付诸东流。张牙舞爪的挥举死神刀刃灭世也好,揣着侈欲无边的妄念为非作歹也罢,纵横术法界数载的最强黑暗组织,终于在此,迎来了“结束全部”的一天。 然而唐元纪景洛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抱着自己的头,神容痛苦气息混乱,像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生生撕扯皮肉一样难以自持,在伙伴们关切的询问他哪里不舒服时,突来的一幕于无形中宣布了答案。 “你们还真是做了件不可被原谅的蠢事呢,天地盟。” 低沉沙哑似远还近的男性嗓音骤响在一众耳畔,无悲无喜的声线听起来相当陌生,却以一种莫名的感染力,撞乱众人的内心。 许多年之后,嘉琦芙菱依然记得当时的情形,那从头到脚都裹在一条宽大斗篷里、连眼睛都不肯外露的造访者,一经现身,带来了比死亡与灾难更要恐怖百倍的震撼。无需刻意,他只稍稍靠近了些,所有人的表情就如临灭顶之灾,身体僵直冷硬仿佛灌入了沉甸甸的铅块,别说动弹,就连喉咙都被生生扼住一样喘息不能,脑海里的空白持续了很久,等尽头现出一抹妖异的红时,天地盟全员,已在无所适从中遭逢了最惨痛的袭击。 天魔来时,并没有立刻出手,他给了天地盟足够的反应与缓冲时间,可他们,没有任何一人能在那无形的束缚下逃脱,只不过思绪停滞的瞬息,浑身上下便被粘稠的液体填满。 “碧姐!大家!”她眼睁睁看着绿色被鲜红浸染,眼睁睁看着黄色与蓝色一左一右倒落在自己脚边,除了叛月的人,她所熟知的家人们,无一幸免。 却只有她,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浓重的黑影步步靠近。这种被注视的感觉,竟能滋生如此强烈的恐惧,这是相夫光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人”震慑到惊魂不定,就像在胸膛里藏了一根针,随时可能扎破心脏,危及生命。 从未畏惧过的死亡,在这一刻,突出明显到连她自己也难以相信。倒退时被一条横在地上的手臂绊住,她险些跌倒,低头看见血染的白纱后,眼瞳被刺痛,不计后果的挥动起手掌。 “想要用伤害转移吗?那我就送你份大礼好了……作为回报。” 声音一落,相夫光子跌坐在地,紧蹙的眉间有汩汩的汗水滴落,恐惧夹杂着无法置信,久久停留在惨白的容颜上,窒息的绝望感让她露出痛苦的神情,莫说施术,就连自己的肺部,都似被万剑刺穿那样痛不欲生,她捂住嘴,指缝中不断溢出绯红的液体,再抬首时,已是满目惊怒。 “看来,天魔已经掌握了病神的技能,将恶疾传输到了修罗道身上呢。”惠茵檀不痛不痒在浮生耳边说,完全就是围观者的姿态:“比起这个,那招伤害转移实在构不成威胁。” “呵……是吗……”怒意掺着不甘,填满晴朗夜空色的双眼,相夫光子狰狞地咧开唇角,凌厉的眸死死瞪住干扰她行动的天魔,因为生气反而丧失了原有的畏惧,口中腥甜味道还没有散去,被切碎腑脏的苦楚几乎撞裂痛觉神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她举起右手,朝伤者们颓倒的方向一一空击过去。 意外的是,天魔这一次没有阻止她,随着她的意给予充沛的时间,让相夫光子最后因体力不支才停止了伤害转移术的发动。红发捂着胸口,气若游丝半躺在地,人为刀俎的情势下,流露出正中下怀的得意。 佛莲面无表情的抚掌,拉着平板的语调一字不顿的连续道:“阁下有勇气阿莲实在佩服的很不过阁下确定阁下的计划成功了吗哦咯你看他们身上还在流血呢……” “怎么会……”透过渐趋模糊的视线,光子才发现伙伴们并没有像料想中那样立刻苏醒,惨白之上平添出死亡般的惨灰,她再也支撑不下去,哽着未能吐出的血平躺在湿气厚重的岛地上。 “把全部的元能都用在伤害转移的施术上,只为了拯救别人,却连自己都无暇顾及吗?”惠茵檀看着红发极度怨恨的模样,无奈摇头:“天魔面前,你连半点光之元能都用不出来,还是放弃好了……弱者,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没有的事……”惠茵檀一怔,随即瞠圆眼目循声望向血泊中一抹渐渐立起的身影,白袍上溅留的血液绘成妖娆的花朵,曼珠沙华般锦簇盛放,鲜绿如新草的发略显得凌乱,几缕随风舞动,掩着碧色明眸忽隐忽现:“我的家人里,没有弱者,更不会被动的接受死亡。” 尽管面目全都覆盖在兜帽之下,不过天魔面朝玉灵碧转身的动作还是尤为明显,他未发一言,像是隔着帘幕细细观察这个在绝境里仍能一往无前的女性,接下来,玉灵碧额头上闪烁亮起的金色青鸟,让他身体的抖动幅度瞬间增大,浮生在后面看着,目光里的阴霾越聚越多。连往日里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水无痕尽,也状似紧张的敛起了眉。 胸臆间的冰凉和刺痛慢慢消失了,光子还以为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肉体,再也不必饱尝人世的苦乐,就听到玉灵碧轻柔的安慰声:“你会没事的,他们也一样。” “碧姐……吗……”一个恍惚,心智归位,她也清醒的认识到,是大姐救了自己。 “傻丫头,太乱来了。透支了元能,到最后不但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副作用,所谓的伤害至少还有一部分会留在他们身上……不过,多亏了你,光子,你的招式起作用了,他们早就已经止血了,接下来,只要我用天水之露,修复患处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那他们……不会死了对吗……”不觉中发出了啜泣的悲吟,想到友人们重伤濒死的惨状,就对这意想不到的敌人恨得咬牙切齿。 天际迸出的日光喷洒在凄冷的空气中,陆续映明了无云的苍穹、广袤的海域、死亡孤岛上的每一块山石,以及玉灵碧含笑的温暖面庞,还有相夫光子水雾蒙蒙的深眸。 “天魔,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浮生的语气说不上恭敬,反有些与其地位对等的架势。 “受人之托。”冷酷中无时无刻不涌动死亡之气的声音从兜帽下森寒地传出。 “不会和浮生老大一样吧?”佛莲竖起手指在身前虚画几个圈,最后绕回原点:“比如,受十三……” “佛莲,闭嘴。” “好的——檀大姐——” 光能的修复滋养下,众人躯体上遍布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一道道殷红的痕在晨风里干涸成锈,在分不清是日曦还是元能的暖光里,慢慢地结痂,脱落,露出近于皮肤的本真颜色。 玉灵碧拧紧的眉始终舒展不开,呼吸已然平稳的相夫光子抬眸瞧她的模样,便知众人的恢复情况不尽人意。风扬的右边脸孔、助贤的左眼还有赤魇的胸口,留下了难以痊愈的伤痕,虽不危及性命,可终是瑕疵,在碧姐“超越时间”的肌体复原中,早早得到了康复之后的残留。 “对不起……”她敛下眼,沉痛的在风的吹拂里翕动嘴唇,像是在对所有人说,也像是在对自己。 “没关系的,碧姐,你又救了我们一次。”风扬支起身,笑容闲适的弯了弯两眼,一派天然乐观的抚慰陷于沉痛中的大姐:“如果你不在这里,我们都会死,你在我们身边,真是太好了!” “虽然这话说起来很肉麻,不过。”紧接着坐起来的是赤魇,胸前一道瘆人的刀疤更在这奇伟气度之上增添了一线阳刚:“辛苦了,老大,现在轮到你好好休息了。” “碧姐,你不能再出手了,刚刚的术……是会折损寿命的。” 化羽眼里的泪如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相夫光子的心,她怎会不知道?碧姐为了救他们,动用了从未使出过的“医疗技法”,用封印之心给予的光元结合自身的生命能量,替他们二十几人挽回险些失去的生命,眼下的晴尊,不过是在强撑,她那苍白如纸的脸容已经将这份憔悴出卖。 “擅自摧毁最强的空间装置,今天,就让你们受到制裁。”天魔稍一挪步,整座小岛便地震般晃了一晃,好不容易苏醒复原的天地盟上主又重新跌回地面,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处皱眉。 “不会让你得逞的,天魔!”玉灵碧凛然转身,消失了一瞬后重新回到原点,再去看时,那天魔已趔趄一步,身影出现了明显的颤动。接二连三,玉灵碧在消失与出现中反反复复,迅疾的掠影令肉眼辨识起来无比困难,到了最后,她近乎完全消失,只看到天魔藏于黑袍的身体来回摇动,直至一跤摔倒,只手撑在地上粗气连喘。 连同浮生,叛月余下人员集体惊住了,天地盟更是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家长姐落定在石丘之上的潇洒身姿,眉目英气而温柔,像是久经沙场的胜利女神。 “不错啊,光的继承人,也只有你能使出接近光速的术法了。”深沉堪比无底黑渊的话音里逐渐焕起一抹兴味,与先前那副杀尽灭绝的暴君姿态大相径庭,阻隔在黑色帽檐下无法辨认的脸,仿佛泛起了目空一切的微笑:“迦络,福瑞迩,米古拉……别拿我跟他们相提并论,世事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以为自己接近真相了,实际上……却隔着千山万水。” “天魔,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们,也知道你的力量非常人可以匹敌,但是。”玉灵碧稍停表述,昂扬的斗志在停顿之后如火如荼绽放开来:“我们还没有软弱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愚蠢,想要用实力说话,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水平。”浮生在一旁不冷不热的泼凉水,又与惠茵檀对看一眼。自天魔登场后,他的话语权貌似就被转让了,从戏目的主角变成了围观的旁众。 “当然,也没有愚蠢到以卵击石……!” 澎湃而起的风浪顷刻间迷乱众人眼界,下意识倒退稳步的途中险些被这过于强力的旋风卷走,暴躁的气流涌动中,只有少数人才能看清,耸立在玉灵碧身后的透明漩涡,正水一样迅速旋转潆洄,涡流迎风狂涨,直径已达到不可测量的程度,几乎覆盖了视野的任意地方。 干净明亮的晨曦毫无阻碍地垂泄到人间,在某个眨眼的一瞬,遭到过境乌云的阴影笼盖,光子一时忘却心肺的余痛,视线被穹顶出现的黑色齿轮牢牢吸走——是璇极传送圈!曾将他们集体转移到格欧费茵岛、人类史上第一个出现的空间转移传送装置! 中途加入战局的巨型齿轮带来的震撼并不亚于天魔现身的伊始,唯一的不同,是除了玉灵碧,其他任何一方都或多或少露出了惊异的神情,璇极传送圈高空悬浮,阴影投放之处无不涡流横行,人眼能清晰的认出将近百团的个数。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对着猛然间暴现出来的装置衍生物,相夫光子的不安抵达至巅峰,这场景蔚为壮观,却恍如末日,好像时空交汇颠倒错乱,但凡触碰,就会堕入空间错乱流被传输到未知的地界吧?想要返回的可能性几乎不在。依稀记得上次围剿叛月,传送圈不过吐出一个涡流,就把他们全员吹得风流云散,这次,又能拾到几成生还的把握呢? “快!全都到我这里来!”玉灵碧伸展双臂,简短的呼吁众上主靠近,意图已相当明显。 紧张和焦虑消散全无,相夫光子在获悉某值得信赖的现状后随同众人一跃到玉灵碧身边,没有片刻迟疑:“碧姐是打算带我们乘涡流逃离这里,从佛莲刚刚的说辞来看,队长不止勾结了浮生,怕是瞒着浮生把天魔也暗暗请动了,璇极传送圈一直在冰域手里,一定是碧姐先行去借的,这是我们唯一的胜算,十三禁卫军唯一未曾料到的变故。” 眼见一个个预备急流勇退,天魔自然不打算随之任之,只不过在他出手以前,玉灵碧就已发挥出叫人意想不到的实力——徒手抓涡流,套麻袋一样将它们“裹”上上主的身体,行动进行的相当顺利,只是到了荆棘的时候,为满足血腥欲望从而想继续挑战浮生和天魔的他拒绝接受,妄图跳离即将没上脚踝的涡流,不想早就看穿这份心思的玉灵碧适时阻拦,并在他耳边言简意赅的劝告。 “想要打败他们,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再说!” “嘁!”犹豫了半秒,荆棘残留着伤疤的眉头死死皱了一下,意料之外没有抗拒玉灵碧的提醒与指示,在佛莲粒子化袭来以前消失在涡流的入口。 “混小子!少来搅局!”光子迟迟不肯跨入那道界限,哪怕近在咫尺,也想等伙伴们都平安进入后再做收尾的那个,她知道天魔跟叛月不会眼睁睁看着敌人从面前逃脱,故而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呼吸频率的更换也不放过,终于,她余光扫到了身体从下而上渐次“粉末化”的佛莲,心中盘算,用“洄岚”制造一个假涡流混淆视听,以拖延更充足的时间。 可视的风旋成一团朝四周不断扩散,与涡流在样貌方面一时难以区分,佛莲果然重组出一颗晃悠在半空里的头,两只断臂却从地下蹿起,穷追不舍抓上了红发的脚踝,眼看两人的血肉也将融为一体,尚未离去的碧慌了,一挥宽袖,无形之刃便生生切断了佛莲对光子的掌控。 机会只有一瞬间,好像天空里骤然飞过的雄鹰,瞄准的同时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必须松开弓弦,任快箭驰骋前进。 恰恰,天魔抓住了这个空隙,在相夫光子的手刚刚触到晴尊伸来的指尖,就效法玉灵碧以手抓取不具实体的涡流,将来之不易的机会无情摧毁,光子面前的涡流刚一消失,玉灵碧便后退一步,利用传送圈制造出更大的来,继而使尽浑身解数,张开双臂,以令人惊叹的吸力将光子和尽硬拉到自己身边,然而,在这最后关头,本该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是出现了偏差,也许是天魔的干扰起到了作用,在尽来不及反应就被涡流卷走后,玉灵碧也跟随转瞬即逝的风团从眼前消失,比眨眼更短暂的终了时刻,光子看到碧姐未及做出的绝望神色。 Chapter 0724 “三年期限的修炼?” 那时,女仙花问蕊提出如上建议后引起的链锁效应,便是全员略带迟疑的惊悸。无不清楚这件事一旦发起的意义,远离国土,远离责任,却可以接近力量的巅峰,找到抗争的本钱,否则,该拿什么,去抵抗那些汹涌而至的灭亡洪流呢? “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如果同意的话,我和雪照就去筹备。”让先生一向谦和,如今也不得不拧紧眉头,做出严肃姿态。 “先生,如果我们都离开了,那光之国怎么办呢?”光子第一个担忧的,是这个重中之重的问题。 “比起这个,你们更该在乎的,是自身的安全,只有活着,才能掌握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想要活着,就只能比意图伤害你的人更强大,让他们无从下手。” 雪照的肺腑之言针针见血,使犹豫不决的心得以稳固和坚定,崇尚自由的脚步总因无法抛却的责任而遭遇禁锢,今天,命运的□□,终于朝着不一样的方向转动了。 他们最终,同意了这项提案,在赴完浮生之约后,在打退黑暗组织的嚣张气焰时。 相夫光子错失了与伙伴们同去的机会,不由面对涡流最后消失的方位,久久的凝视。 “看来,是被抛弃了呢。” 天魔冷酷至极的声音在她耳后轻响,奇怪,明明应该不会畏惧了,可这男人靠近的一霎,浑身汗毛就像被电流击中一样纷纷竖起,脊背的凉度几乎能把身体冻结,她感受到无法形容的杀意,或许死亡只在一瞬间,过后便是永久的宁静,可很少有人体会,死亡之前伴随着恐惧挣扎不舍的每一秒,都像几百年那么漫长恒久。 “等等,天魔。” 意想不到的是,先前那口口声声要他们认命受死的叛月首领,现在居然做出类似于“拯救”的举动,尽管他的理由听上去,完全合乎常理。 “找到光之门,暗之门就仍有恢复的希望,所以修罗道的存在是必要的,你现在还不能杀她。” 天魔沉思了片刻,微微做出转头的动作,像是在隔着帽檐望浮生:“这次不允许再失败了,如果这女的还是不听话,就打断她两条腿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也别想让我活着。”仿佛把红尘纷扰全部割舍,修罗道抬首相望的刹那,旁人就只看得到她平静到近乎麻木的脸,彼时沸腾的怒火,如今冷却成毫无温度的死水:“托你们的福,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我认命,打不过你们,就被杀掉好了。” “被杀掉,而不是等死和自杀么。”天魔哼笑了两声,粗犷的嗓音里实在听不出褒贬:“你凭什么认为,你的敌人会听从你的话呢?现在处于被动的是你,你不该绝望的跪地求饶么?” “跪天跪地跪恩亲,只有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有承受最痛结果的力量,而现在,没有什么比让我和家人分别更令我觉得绝望的了,既然如此,天魔大人你就出招吧,能在末了和术法界第一强人过招,也算是我相夫光子的荣幸!”不容有一丝污垢的清傲,摒弃掉所有依赖的孤高,旷世容颜下坚毅如铁的一颗无畏之心,曾经的动摇,在亲身处于恶极险地之际,退到九霄云外。 “憎恨……” 叫人难以揣摩的心思下,究竟隐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是术法界知天魔此人者,永远不会舍弃的话题。 “你心里的恨从未消失,它和光融合在一起,让你在黑暗和光明里挣扎不休……雷默说得果然没错,你果然是最适合成为天魔教一员的人类。” “这个世界上,最无可能背叛自己的就只有自己,因此不论到什么时候,都要相信自己,正因如此,我才无比的肯定……我,绝对是跟你们天魔教永远合不来的类型!想让我加入?那干脆杀掉我之后做成尸魂傀儡好了~!”光子不假辞色地上扬了尾音,将一贯尖锐的冷嘲热讽慷慨奉送。 “天魔面前还敢这么大声嚷嚷,这丫头在想什么。”惠茵檀涔涔地冒出冷汗,用不能理解的怪异目光对着红发上下打量。 天魔并未动怒,反而笑得更加古怪阴沉。 光子深知自己大限将至,便想在死前,弄清楚最后的“牵挂”:“天魔,浮生,是十三禁卫军让你们来的对吗?只为了让光之国的天地盟有来无回?” “既然知道危险,又为什么来送死呢?”浮生代天魔问出所有成员都百思不解的事。 “横竖都是一样的结果,不如趁早了断,就算今天我们不找你们,你们明天也一样会伤害更多的人,况且……你们的联手对象没有告诉你们吗?我们……可是他们的弃子呢!” 光子知道对敌人不该讲泄底的话,可就是忍不住悲哀,比起将恶意显露在外的敌对势力,那些曾经给予他们无限恩情和希望的老师,所作所为不是更让人绝望?被戏耍的,不仅仅是他们全体四代吧?水无痕尽跟浮生,也被摆了一道,所谓的“联络叛月”只是为了“让尽知道”,而天魔的出现,又恰好证实了,十三禁卫军早就谋划出了两手准备! “被自己信任和崇拜的人伤害至此,你对那个国家,究竟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被伤害是一回事,怎么去走接下来的路是另一回事,天魔大人看起来暂时没有杀我的打算对吗?那没什么事的话,相夫光子先告辞了。” 眼角眉梢,脸色神态,没有一丝动摇和慌乱,处变不惊到了这个地步,连惠茵檀都暗自褒扬她“不愧是天魔和浮生另眼相看的人”,凭借呼吸紊乱的症状来看,惠茵檀估测其很有可能被天魔转嫁了病原,成为疾病的承载体。 “反正放着你不管,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天魔阴暗的语调在她背过身往海岸走时缓缓响起,如宣告末日的魔王,发出了最后的死亡咒语,让她听闻瞬间,心肺绞痛,大力喷薄出新鲜的血液。脚步虚浮难稳,竭力维持也改变不了平衡的失调,终于,她一只膝盖磕在了泥壤中,唯有用手撑地才不至于完全倒下。 “怎么样,要来吗?到我这里的话,你所有的病痛都会消失,也可以肆意□□心中最痛恨的仇人,哪怕是一整个国家,只要拥有了我赋予你的力量,就都可以……” “呵!”光子一声轻笑,骤然打断了天魔的叙述:“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 天魔讲话途中始终未曾插嘴的浮生在天魔沉默不答之际,终于出声了:“你是该感到荣幸,因为没有人能够违抗首领的意愿。” “自打懂事开始,我心里的仇恨就从未断过,甚至也曾阴暗的想过,去杀死所有的仇人,直到今天,我依然不打算放过他们,但这不表示这个世界在我的眼里就毫无价值,人因为有感情,才会选择爱与恨。虽然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利用价值被你看中,但是,我是死也不会加入你们的!” “光子和碧姐都不见了!怎么会这样!” 打破异空间世界宁静的,是这第一声喧哗,芙菱张牙舞爪原地乱跳,无心观赏异世界奇妙瑰美的风景,只意识到,从本世界穿越而来以后,清点人数时险些吓断她的神经。 “你是不是没数对啊?”文理科全能型的学者落月啼紧接着点了一遍,随后也脱口惊呼:“绿发和红毛真的不见了!” “看来,是刚刚涡流传送时出了问题。”宁日潇倚在山下的一角岩石上,他们登陆的地点仅有一座石山,周遭人迹罕至,环绕在侧的除了一条蜿蜒淌过的小河,只剩下茫茫无边的翠绿草原。 “话说,让先生不是提议让我们去元灵岛吗,这里不太像啊?”千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询问早先在此等候的雪婆婆:“前辈,是不是搞错地点了?” “元灵岛你们迟早要去的,不过眼下,就先留在这个空间里修行吧,让已经去准备了,至于晴尊和红发,很遗憾,她们无法抵达这里了。” 一句话,立时慌乱了众人的手脚,不少人目露惨痛之色的疑问,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个空间的涡流,每隔三年开启一次,你们想回回不去,她们想来也来不了,如果不是那边的天魔搅局,你们现在都已经全员聚齐了。”雪照惋惜地一叹,不得不说些劝慰的话安抚他们:“我知道你们很着急,不过,千万不要让晴尊的苦心白费啊。” “前辈是说,碧姐为了让我们来到这里,才去冰域借来璇极传送圈吗?”化羽追问,泪雨在眼角驻留,随时可能滑脱坠地。 “不仅如此,作为一个国主,作为你们的大姐,阿碧她真的是尽职尽责啊。宁愿违抗十三禁卫军的命令,也要拼命守护你们。” 锥心之痛扰乱神思心绪,望了众人不安的神色一眼,督翼冷静的开口:“难道是为了混淆视听?” “没错,你看出来了?”雪照略显讶然的惊问督翼。 “涡流的数量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是为了掩饰去往的方向而已,为了节省时间,也只造出二十几个就足够,但璇极传送圈却弄了上百个出来,以及……防止敌人追来,鱼目混珠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愧是第一调查局出来的,观察入微。”雪照由衷的赞美督翼的智慧,坦言道出令人疑惑难解之处:“涡流看似一样,但通往的空间却远差千里,比如你们当下所处的这一个,就是我们初代上主曾经到过的修炼空间,它比较特殊,三年才开启一次。” “这么说!我们半年就能回去看到光子和碧姐了?”芙菱想当然的给现状下结论,又一股脑的宣泄失而复得的喜悦:“太好了!半年时间我们忍忍就过去了!大不了比她们多活了半岁呗!” “噗哈哈哈哈哈!” 哄笑之中,也掺进了雪照的忍俊不禁,但是随后,初代上主里最具智慧的女性人物又严肃到叫人不敢松懈:“你误会了,芙菱,我说的三年,并不是在这个空间里的三年,而是你们原本世界的三年。” “咦?为什么?我们当初进行上主训练,也是到了一个这样的空间,之后在这里过了三年,回到本来的世界,就只用掉半年啊!”芙菱掰手指算了一通,最后肯定的点头。 “今时不同往日。”雪照垂下眼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愧色:“都怪我预算失误,在暗临界之门,这个牵动着所有空间的最强装置毁于一旦时,所有的空间就已受到了影响,在时间上发生改变,原本‘本空间半年=异空间三年’的公式遭到解除,现下,所有空间的时间都是同步的。” “那就是说……我们和她俩,至少要三年后才能碰面了……” “不行不行!”芙菱一屁股坐到地上,撒娇耍赖,嚷嚷着要回去:“我也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去保护她们!万一被天魔伤害怎么办啊!我们最初的打算是一起过来的!现在少了两个!还算是成功吗!” “宁日潇,用你的千影术四处找找看,我们现在除了这个办法真是走投无路了。”才刚刚试图用光瞳将自己转离此空间的海蓁子,在屡试屡败后容色惨淡的提议道,眉宇间愁云浓雾,经久不散:“上次璇极传送圈是把我们瞬间送到远隔天边的格欧费茵岛,属于同一时空的空间传送,原理和碧姐的远距离瞬空转移术相似。不过这次,和就任上主时被队长们带到异空间修行的情形一样,唯一的不同,在于那时候,异空间和本世界有着不同的时间流速和计时方式,而现在,两个世界之间,隔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它决定着,我们在这三年之内,无法‘一个都不少’的齐聚。” 问题的严重性,莫过于此。宁日潇使用千影术搜寻碧姐和光子的踪影,一小时后无功而返,雪照能给他们吃的唯一一颗定心丸,就是“她们也许还活着”。 可惜,只要不能弄清楚她们是否还安全,这颗救心的良药,就连缓解一时的作用也难以起到,在让先生到来之前,就有人迫不及待了。 “对不起!雪照前辈!”千刺捏紧拳头,急躁的洪流在热血里蹿游:“拜托您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她们!” “……抱歉,我真的无能为力。”雪照遗憾的摆首,看得出讲出那句否决的话时,下了多么大的决心:“不过,想要确认她们是否安全,应该是有办法的。” “请前辈指教!” “忘了吗?你们还有生命之元呢?” 点亮心中渐渐熄灭的希望,全员露出振奋的神情,为自己还有这最后一条途径感到无比幸福和满足。急如星火地进入冥想状态,让自己的魂灵能够自由飘浮到彼此同在的意识世界。随后,他们看到,两个含笑不语的女子静静等在那里。 涡流只会阻隔肉身,却不能限制灵魂的碰撞,这是他们有生以来所感受到的,最强大的舒心和温暖。 “准备好了吗,接下来,我们要进入漫长的训练阶段,直到你们,达到能与任何‘敌人’抗衡的地步!” “是!我们准备好了!” 这里的天空没有云朵,一览无余是海样的蓝色,地平线与嫩草的鲜绿交汇,缝合的恰到好处,他们不知道,跑到那条遥远的分界处时,会不会看到似曾相识的场景——比如,有她们两个,以及所有伙伴同在的欢闹画面。 Chapter 0725 有很长一段时间,相夫光子眼中的天空是灰色的,朦朦的云层压迫着视觉感官,叫人窒息,令人不快,然后在经过漫长的等待、时而掺杂着纠结绝望的岁月里,她依稀看到,尽头阳光透过乌云探头的刹那,整片天空正逐步淡去的暗色。 直到他们络绎不绝的来到自己身边,想再去寻觅那无法忘却的忧伤色彩,却已然消失无踪,脚下干裂的土壤冒出翠绿的嫩芽,疯也似茁壮生长,耳边走过的不再是无力的哀叹,而是雀跃与欢呼构造的笑声,悬在崖边随时可能坠毁的心,被无形的力量托住,慢慢升离了深渊的边沿。 顺利的离开魔鬼海域,黄泉岛干枯苍老的模样也在身后缓缓隐去,她乘着零启器里召出的钢架小船,孤独的往归处行驶,平静的海面留下小船划过的清浅波纹,偶尔会漾起微弱的水声。 她窝着身子,低垂的脸埋在膝盖中间,无声的啜泣。 此后的三年时光,她相夫光子将独自一人捱过,一千多个漫漫长夜,无法衡量的喧嚣白日,自己一个人,从无往不利到举步维艰,从困顿愁苦到柳暗花明,自己一个人,品尝酸甜苦辣,体味百态人生,自己一个人……不过三年时光,却觉得那样难熬,纵使还有探樱笑霜相伴,也还是没有办法……立刻就摒弃这份失落与惆怅。 航行的终点指向菱江海域上的宝绿岛,当时正在下雾,她在沉默中等待迷失方向或准时抵达两条未知的前路,事实证明,她运气还好,小船在靠近小岛时,雾气已逐渐散去,露出了宝绿岛充满绿意的盛景。 悬空宝殿里,聚集的队长仍是常常出现的那几个,不过光子心里最是容易接近的沧雪队长却不在,夜原切一如既往的嚣张笑容上,有对于自己、和整个天地盟的由衷蔑视。 每次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相夫光子的心里都会生出怒火来。 “你还敢回来?说,把玉灵碧还有其他上主藏哪去了?” 夜原切开门见山的质问让光子泛起一抹冷笑:“消息很灵通嘛,看来,跟叛月,哦不,是天魔生意谈得不错。” “你一个人回来,就说明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是吧?”狼月藏夜伸出戴着白手套的细长手指,优雅地压下了帽檐,将他那犀利而深邃的凤目掩在阴影之下。 “属下不明白,狼月队长的‘这里’指的是哪里?” “呵呵,小到宝绿岛,大到光域,再大到……整个世界,无非就是这些了。”狼月以轻快的笑音相答,充满了魅惑的风姿。 “少跟她废话了,不招供的话,就把你押到琅琊那里去!” “是要严刑拷打吗?”光子不屈的目光往夜原切脸上一放,再没打算畏惧的离开:“可惜,我不是来接受拷问的,我……是来跟总队长,还有诸位队长大人谈条件的。” “谈条件”三个字让所有在场的队长神色一滞,有些露出意外的惊容,有些深觉荒唐的苦笑,也有气定神闲,却微微动起了嘴角的。 不等夜原切反驳,奇陌佐银和软冰寒相继步入,在看到红发的一瞬只显露出极为浅淡的错愕,落座后,佐银先行开口:“你是来讨说法的么?” “那个已经无所谓了。”叫众队再度一震的,是相夫光子冰冷麻木的表态:“总队长,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不管你,还有在场的其他队长,对我相夫光子,对整个天地盟有多少不满,我都希望,你们能给我机会,听我把话说完。” 佐银之后进入大殿的,是相夫光子上主与设计双学的老师,别颖王,他扬起一边眉毛,慵懒散漫地从弟子身边擦肩而过,入座后翘起二郎腿,阔少一样漫不经心的插话:“想着身先士卒,为同伴打通回家的路,可惜,要识破你的动机实在太容易了,不多长点脑子,是没法混下去的哦。” “多谢师父提醒,前提是……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不卑不亢下暗含的尖锐尤为突出,即使面对的,是传授了她许多非凡技艺的恩师:“总队长,过去的事相夫光子不想再提,只是从今天开始,我,必须成为光之国的首领,必须为诸位队长大人‘效劳’。” 连用两个“必须”,其针对与用意再明显不过,为此愕然发愣的夜原队长在她下一番要求提出前,迅猛的打断:“你凭什么做国主?你认为我们会答应吗?” “我要做的不是国主,只是光之国实际的掌权人,在他们回来之前,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必须听从我的指挥,不管在你们眼里,我有多么不自量力,多么嚣张狂妄,我的筹码依然是……修罗道,连天魔都不得不觊觎的存在!” “天魔……有跟你说什么吗?”总队长压低本就沉重的声线,不露喜怒的问道。 “他要我加入天魔教,要给我无上的黑暗力量,只是身为光域的一份子,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答应呢?我想,即便是联手,也不等于诸位队长就和那个危险的组织同流合污了吧?如果我说,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跑到天魔那里去再也不回来,你们会怎么样呢?” “小鬼,这可不是你耍性子闹脾气的地方,看清楚,坐在你面前的都有谁。”别颖王适时参与话题,隐隐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当然知道。”光子朝师父一笑,又把带着些许绝望的惨白笑容转投给在场的每一位队长:“在我眼前的,都是我们天地盟最崇拜和敬仰的队长师父,也是在后来的岁月中,不知出于何故,要把我们斩尽杀绝的人,我当然知道,我们做的不够好,可怎么也想不明白,就真的可恶到了要被杀光灭绝的地步吗?” 话及此处,他们看到红发眼中跃然出现的泪光,饱含了伤痛、不解、怨恨各色复杂情感。 “我的条件就是这样,你们可以在这里杀了我,以惩罚我的狂妄无度,因为我明白你们忍我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各位大人愿意配合的话,那就请在国事方面给我行使的自由,你们可以参与,但是不论何事,都必须有我相夫光子的一席之地,只有这样,光之国才不会走下坡路,你们也不想让圣鹿大人的心血付之一炬吧?” “你预备怎么做?”始终未发一言,眼中从不见任何消极色彩的弥也队长,心平气和的询问:“晴尊和上主不在,你一个人,能担负得起吗?” “我自有办法。”光子不失恭敬的平和回应:“只要你们将玉玺宝鼎交给我,我就能做到所有维持局面的事,哪怕累到死,也绝不辜负——” 绝不辜负——碧姐,还有大家的牵挂和期许。 又一次,奇陌佐银为首的十三禁卫军答应了四代少主酷似威胁的“请求”,尽管夜原切也曾安慰自己,说相夫光子主动前来而不是暗暗回去作乱,是出于对他们这些队长的尊敬,可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他横看竖看都只能看到,这个多半队长眼里口中“尽管清高冷傲,但属实公正廉洁,有治世之才”的女官,是一个百摧不倒的邪气妖孽,简直可恶到了被他视同天敌的程度。 好在,包括这丫头在内,整个四代组织都不晓得,他们这些三代精英护卫,改变最初“本意”的真正原因。 前所未有的心情,陪伴她孤单的脚步,一寸寸挪入熟悉的土壤,踩在松软的霜雪上,体味着冰凉光华的触感,今年究竟是怎么了?眼见不到一周就四月初了,纷纷扬扬的雪却连续数日不间断的眷顾光之国度,寒流终日里四处飘荡,传播着不符时节的阴冷。 你们不在了,连整个国家也失去温暖了吗? 进入凝光城北门时,除了迎接自己的荆仪,相夫光子没有看到任何一名副使或执行者,甚至在茫茫的白色皇城里走了一番,也依然没见半片人影,她甚至因为疑惑,产生了自己来到异世界的错觉,直到零界宫的大门被推开,冷风顺着门厅直驱而入,她才在霜雪的气息里看到了怀抱女孩匆匆进来的芜华。 两个人都穿着御寒的斗篷,头上戴着挡雪的雪帽,笑霜很亲昵的贴着芜华的脸,在这没有温度的视界里,她们像是两个依偎取暖的嫡亲姐妹,充满令人感动的光辉。 展开双臂,在两人同时露出惊喜若狂的表情时把她们紧紧搂进怀中。 太好了,还有你们,还有你们在我身边。 “这城里的人都到哪去了?” “应该是去护光城了吧,一大清早,圣母就把所有的副使和执行官都叫去了,听说是……评什么理……”芜华一知半解的叙述三四小时之前的情况。 “你们留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神母殿里,长枪短炮吵声喧天,有人面红耳赤开喉顿嗓,有人退立一旁明哲保身,有人噤若寒蝉低头垂目,也有人心烦意乱无力叹息,不管是怎样的局面,在相夫光子气势如虹的出现时,全都怔住了心神,凌人的气势让她的存在感从一开始就强烈到无以复加,加上脸上浮现出淡到彷如不在的笑意,更是让相夫兰咏等人眼中的忧恐加剧。 她就像往常那样,完全不似一个刚刚历经生死与别离的受伤者,出类拔萃的身姿气度,无时不隐藏于暗处的敌意,全都透过那张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脸显露出来了。 “圣母,请上座。”相夫光子向兰咏、如风、霓裳、雅因依次行过“注目礼”之后,径直走到面余怒色的念柳跟前,亲手把她扶回了神母殿最高的座椅,然后掉头,预备挨个回应汹涌而来的质问。 首先是雅因:“相夫光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都没弄清楚状况,就来横插一杠吗!” “我不是来跟你们吵架的。”红发笑痕悠然,环顾了她们一眼:“我对这里发生过什么毫无兴趣,不过,念柳毕竟是圣母,你们还是要守规矩,才能安心的留在光域。” “呵,相夫光子,别说的自己好像成了一国之主似的。”这里除了她们几个,再没旁人,寒苇裳抬高了音量,仿佛主动昭示着自己已经无需拘束了:“这里现在是兰咏大人的地盘,没你说话的份!” “哼,不是斩钉截铁的说他们会一个不差的回来吗?现在呢?是一个不差的未归吧!倒是你,分毫不差的回来了呢~呵呵呵呵呵呵!”如风粗哑的嗓音飘向殿外,钝重宛似反复互撞的铁锅。 “你一定知道他们在哪吧,故意害得他们回不来,也好意思说是他们的生死之交吗?看来,有必要让你爸爸教教你什么叫有涵养呢。”兰咏乘胜追击,取笑和挖苦的深度总是胜于旁人。 不管是多么重磅的袭击,相夫光子这一次,都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不但眼里毫无羞怒之色,更是加大了嘴上弯起的明媚弧度,好像拿到了什么必胜的筹码,足以翻云覆雨毁天灭地:“看来,诸副使和执行者已经从其他方向回去了,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们宣布。在我回来的一路上,听到不少传闻,说……有居心叵测之徒,肆无忌惮的宣扬天地盟全军覆没不会再归来的消息,引得民众惶惶不安,一时哗然混乱,这个人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大局,或是受了某些权威人士的默许,才胆敢这么胡作非为,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回来了,任何混乱的局势都会稳定下来。“ “废话这么多!你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 一直不发一言的念柳,也把不同于兰咏等人仇恨的平和视线投放到光子身上,听着她气定神闲的答复:“任何拥有武斗能力的元术师,但凡在光域居住者,从明日起,必须到我这里来报道,我会把他们编入国家队伍里,如有违抗者,一经查实,就必然要接受光之律法的审判!这是王的准则,任何人不得违抗!” 雅因刚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她近乎恐惧的凝望这个短短数日就摒弃冲动和鲁莽的红发女上主,为其看似微小实则惊天动地的“变化”骇然不已,以她多年识人辨人的经验来看,光子此行,绝非善意,而且……再不像从前那么好对付了! 肉足食饱的猛虎,和饥饿已久的豹子怎会相同?“不争不夺”本身就与“开始掠夺”有着天大的差别! 三川楼后,除去数年前就已熄灭的两盏,余下长明灯光芒如旧,在探樱的陪伴下,相夫光子于当日傍晚行至此处,静静仰望这些生命存在的证明。 ——我会清理出一个干净的国域,等你们回来。 ——你们有你们要做的事,而我,也有我必须去完成的计划。 这两句只念给自己与天地听的誓言,在今后的三年中,成为她贯彻始末的信念。 Chapter 0726 经由探樱联络信鸟村,在收到惊世骇俗的官方消息后,信鸟村村长派出百十余位优秀采话员赶赴光域国都城,把即将发生的“大事件”亲眼见证并记录下来。皓日当空,金光朗照,云顶之端上英姿勃勃的女子登高一呼,她的影像立时传遍以凝光城大屏幕为首、举国各地所有的信息布告栏上。 “光之国还是从前的光之国!不管是晴尊还是上主!都会有归来的一天!我相夫光子就是证明!” 将这刺眼的一幕烙印在兰咏集团不计其数的瞳孔中,她没忘了,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稳定大局”,而方法,在从黄泉岛归来的一路上,她已有了盘算。 先是到二代上主雅因那里,拿回其从助贤都军署里掠夺的军权,在遭到雅因的反抗后立即拿出玉玺宝鼎镇压对方嚣张气焰,王者信物面前,一百张军令王符都要乖乖俯首。接着,她雷厉风行召开国府大会,将四级以上国府成员、各派有官衔者全部传到天禁会议大厅。 那天是连日霜雪后最晴朗的一日,甚至比她登上云顶之端宣告天下时还要明媚多彩,日芒透过会议大厅穹顶的玻璃洒下,一束旖旎的光,打在她一袭红装的身上,光晕下的妖娆风采炫目夺人。 “从今天开始,我将作为‘代理国主’暂代光域的一切国事,此事已经受到了十三禁卫军诸位队长大人的允准,还望诸位不吝指教,下面,我要一项项宣布全新的人事安排计划。” 坐在下面第一排的雅因当即发出反对的呼声,相夫兰咏虽没说什么,却眼球飞转蠢蠢欲动,憋着一股无法压制的恨意歇斯底里的强忍中,相夫光子视若无睹,只警告雅因,再打断她的话,就立马撵出去。 “晴尊和上主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劳各位副使、执行官操劳了,你们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因此在众人全数回归之前,各部各城的副使,可以副使之名行使上主之权,稳定各地、各府的局面,执行者同样,可行使副使之权,以更好的辅佐原副使们的工作,你们是我国府里最优秀的人才,不论到什么时候,国家都不会亏待你们。”站在主讲台上,相夫光子冲着扬声话筒,发出她别具一格的动听声音,语气不见丝毫情绪上的起伏,她话锋一转,开始了下一轮人事调动:“但,副使和执行者行使新权力毕竟是头一遭,很多情况难免生疏,而我们国中诸事又不容有一丝怠慢,因此,我将从御政宫,甚至是民间选拔出新的人才,对副使和执行者的工作进行从旁辅助,以下,是我新确立的人员,听到名字的在场者,请到我这里签协议书。” 任命小林岛钏为国学府的新副长,与白颜分管,并亲自督促她们好好协作;任命名海川为商贸府的副长;任命凤姬为外务府代理人,与樱塔月、软素协作配合;任命本弦玉为科技部队队长,与琉璃子率领的医疗总队平级;任命芜华为财税府财务审计署首领,她亲眼看过了芜华不逊于初代念箩少主的计算能力;任命念冰为警务搜查部队的队长;任命晴尊护卫夏蔓绯为国都护卫团的新团长,嘉奖她“一等精英护卫”;晋升风之国使风信子为“高级特使”;重新启用年迈却依然关心国事头脑清晰的昭印;聘请曾经的王族沄潆为御政宫右旗主,与左旗主殊容平起平坐,共同率领四十二旗;以及第二代上主中的“格斗王”罗尔、“风神”露西尔、“雷神”厄尔阿迪斯、“山神”天宫拾、“幻神”千幻、“泽神”厄斯瓦帝和“火神”弥斯特。 在任命仪式进行前的几日时间内,相夫光子马不停蹄的拜访这些“被聘请者”,许多老前辈被她求贤若渴为国为民的诚意所打动,此前从未有过为官经验的年轻男女也受到她正气与热忱的感染愿效犬马之劳,甚至,她去恳求水无痕叶和扉梦之寻,请他们留下来,在国府幕后暗助她一臂之力。 去请小林岛钏的时候,尤其让光子印象深刻,这个孤高自许的女子问她:“一向目中无人的您,竟然也会屈尊降贵?” 当时光子回答说:“为了光之国,有必要留住像钏小姐这样的人才,我诚挚的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阵营。” 小林岛倒是个干脆果决的人,见好就收,立即拿出“御政宫全员背景档案”作为诚意来回报光子的看重。 这样疯狂招揽人才的举动,让相夫兰咏的亲友团再也按捺不住了,小动作与忍耐全都爆发成显眼的抗议,尤其是独独不被任命、排除在众二代之外的雅因,咬碎一口银牙,数次要求找光子理论,均被拦在殿外。 探樱听着零界宫门厅不断传进的叫嚷,亲手把门锁严,到茶室里好奇的问光子:“为什么不任命奇斯尼、云罗、从容和沙诺呢?如风故意到云罗那里去挑拨,我当时在殿后,亲耳听到她说‘本来就被女人压了一头,现在不止是一头了’,幸好云罗不理会,可久而久之,谁又能确定……男人不会变呢?” “这我明白,但是探樱,我觉得……风树不会那样的,他很豁达,心思也从不会在这些利益之事上停留,之所以没有给他职务,是因为我了解他,他志不在此,再者……也实在不知道,他比较适合什么,至于沙诺,我有意培养他作为军事方面的将领,但在那之前,还是不要给他安排职务比较好,从容呢,也依旧是天地盟的副使,她塌实肯干,所有的进步都是靠一点点努力达成的,这点我尤为欣赏。” “从容这丫头也真是不错,寒苇裳有意无意的跑到她耳边挑拨离间,我当时刚刚进门,听从容说‘我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工作方面根本及不上其他副使,光子少主这是任贤用能,是值得称颂的好做法’,看起来呆呆木木的,实际上是个明白人。” 谈笑间,光子叹息一声,难掩失落的愁绪:“若没回来,和大家一起在别的世界共享时光,也就是最幸福的结果了,可既然回来了,就必须把一切重新掌握在手。” “如果你真的没回来,这里会怎么样呢?”探樱锁眉,露出后怕的神情。 “不会有太大变化,晴尊和上主不在了,十三禁卫军会立即派人过来主持大局,就像当初派我们在国府里行事一样,只不过扶植对象会略有不同。如今的我们,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退则万丈深渊,进则洪水猛兽,但愿我还能维持住这摇摇欲坠的局面,直到他们回来。” “不过也亏得天魔捣乱使你留下,你回来了,不管是不是一个人,天地盟都等于没有消失,只要存在,就必定有重新崛起的一天!”说到这里,探樱亢奋的握起了拳。 之后的几天,在相夫光子的“交易条约”下,十三禁卫军果然没有派人过来,他们发布公告,明确表示光域暂由相夫光子一人主持大局,她有“任命官职、填补空缺”等一切人力调遣的权力。 雅因又跑到宝绿岛去苦口婆心了,相夫光子听闻只做无视之态,垂死挣扎而已,不足为惧。 就在相夫兰咏和雅因分头行动,打算将被光子“遗漏”的旗主鬼杰收为麾下时,桀骜不驯的男人出现在国都城郊的军事训练基地,狂妄的神色和气概,与从前毫无分别,不知为何,光子心中竟升起一股熟悉的暖意,大概……即便是敌人,也有令人怀念的方面吧。 “老师,你来了。”沙诺对这位术法方面的“启蒙老师”一向尊重,后者也不负期许的向他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光子那里:“喂,女人,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师徒相见的吗?” “能换个称呼么,鬼杰大人,我记得我有名字。”光子随性的提了个小意见,很快步入正题:“从今天开始,沙诺就由你这‘精锐军总长’来带,请充分发掘他的军事才华。” “你倒是会做生意啊,把我的军团也编进光国部队,我好像……没占到什么便宜啊。”说着,鬼杰轻佻的笑起来。 “怎么会。”光子和颜悦色,却带有不容置喙的压迫:“在这里,你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才能,找到更合适的潜在对战对手,何乐不为?” “如果不是冲这一点,你以为,我会受你的邀请吗?”讲完,鬼杰复原来时那股嚣张和狂傲,似并不把红发放在眼里。 “所以,我在这里代表整个国府谢谢鬼杰大人了。”不因鬼杰的藐视心生不忿,也不因有求于人而低声下气,她的度掌握的完美恰当,令人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是相夫光子第一次,代替晴尊,代替助贤,代替整个国家,召见所有的域内术师,光域的人口数量仅占术法界百分之三,在人口比例方面排居末位,但从事元术师行业的国民,近年来却急剧增长之中,为了实现“战可上阵,和可护国”的理想,四代国主登位之初就做了不少努力,比如,给予军人们优厚的待遇,允许他们训练与行事其他工作同时进行,并不把他们当成维护和平的道具,而是亲人,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国府倾诉的亲人。正因如此,当光子以“天地盟”名义,传召各地术师将领、国都所有精锐军团时,他们才会一呼百应,毫无迟疑。从最近的晴尊部队、国家术师总部二十四分队、国家武士精锐部队,到各城战队、边防护卫团,再到圣母念柳的天子亲卫军、从花域引入的花衣术师军、鬼杰的电鳗兵团,数以万计的战士军人齐聚在此,声势浩大气吞河山,在代理国主的一声高喝下,他们凝神静气,等待首领的发言。 “你们都是我光域的擎天柱!缺一不可的守护者!因为有诸位不辞辛劳的付出!才有我光域今天的稳定跟和平!我希望!你们在助贤总队长不在的这段期间,继续忠于职守,为光之国尽心竭力,捍卫疆土,保卫民众!我代表整个光之国!感谢你们!” 九十度大鞠躬,透过基地中央竖起的大屏幕放映到每一个人眼前,群起的欢呼穿破云霄,久久回荡在无际的苍穹里,一直传播到,那个未知名的地方。 从台前退下,光子当即嘱咐索骥:“边境上诸多事宜就全权交给你了,幻阵依然要勤更勤换,不能给外敌任何可乘之机,我去加布罗那里,看看他们的操练演习。” 然而,刚刚走到训练场,想询问加布罗从各城召来的部队是否已经回归、新部队的吃穿用住是否已经安排妥当时,一股腥甜的气味涌上咽头,让她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喷了半口血出来。 “少主!”从容的手伸来及时,稳住红发将要倾倒的身体,然后把人扶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不要紧吧?” “我没事的。”光子掏出纸巾,将嘴上的殷红擦干净,笑看从容:“你怎么来了?找沙诺吗?” “不是啦,我是想来请教你一些事的,但是……还是改天吧。” “我真的不要紧,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天都有吃化羽药方上的药,放心,挺得住。”她给从容一个宽慰的暖笑,暗蓝的眼波深邃却澄净。 “那要是不舒服,记得说出来啊。”从容握住她冰凉的两手,也笑弯了眼角:“为什么要来整合部队呢?现在又没仗可打,会不会有点太操之过急了?” “一个国家,除了民生,最重要的就是军力,只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和平,因为他国不敢侵犯,这片土地上,就永远无需担心遭受战火的荼毒,只有我们自己强大了,才有力量保护自己,乃至于保护更多无辜弱小的人。”仰头看着天空里被半片乌云遮住媚影的日头,她长声一叹:“光域是小国,历史不够悠久,人口又很稀少,内部隐患也时时存在,尽管如此,我们依然要在大国的夹缝下生存,想在崛起途中不依附大国,就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可每往前迈一步,都会受到各个强国的监视,如果有一天对他们形成了威胁,被分裂、被弱化甚至是被侵略就不再遥远了,光域之所以能存在到今天,不得不说,是因为前有初元社,中有允帝逻的恐怖统治,后有十三禁卫军的内外镇压,可这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大,都不会对各个强国造成令他们不敢妄动的威慑,在更大规模的人为灾难来临前,我们必须想办法,自强不息,不给他们任何下手的机会!” “可是,真的有这样的办法吗?”从容露出担忧的神色,好像面前有一条通往天空的阶梯,却无法徒手攀爬。 “想要做到,真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成的,地理资源尤为重要,科技实力也不能马虎,这些,都决定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但我们都认为,过分的挖掘自然资源,是不利于国家长治久安的,不管是海里的鱼虾,还是昂贵的矿产石油,都终有被挖光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不但自然环境会遭到破坏,国家固有的永恒资产也等于消耗殆尽,所以,从允帝逻手里夺取天下开始,碧姐就提出,首当其冲要发展的,就是畜牧和农耕,四代主权虽然建立不久,但畜牧业和林业都突飞猛进,国家一旦重视粮食生产,百姓就不会挨饿,耕地林地多,就会使林业发达,就会降低天灾的到临几率,做好绿化和环保,差不多也是一样的道理。” “听白颜说,你打算扩张领土,这可不是小事,从古至今,扩张领土都会掀起战争,可你刚刚也说了,现在内忧外患,真的适合这么做吗?” 从容的认真让光子感到满意和赞赏,她抬手搭上姑娘的肩膀,不辞疲累的耐心解释道:“当然不是去别国的领土侵占,而是我们故有的领土——光域周围的那一片。” “诶?可那不是荒地吗?听说在初代时期受到了灾难性的破坏,到现在,不但没有办法种植农作物,就连土壤里都含有较高的有害物质,如果人体长时间停留在那样的地方,就跟中光源弹没什么区别。” “的确是这样,而且那片土地,连土壤活性水都无力回天,简直比遭受了多年光源弹荼毒的境内土地还要难搞百倍,可是,一直弃用的话,说不定到什么时候,就会被别国占领了,到那时再想染指光域,就易如反掌了。其实幸亏有十三禁卫军,在外部给各域施压,致使他们到现在也不敢妄动,不过,被保护是一回事,自己强大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已经想好了,改造这片被搁浅的土地。” “已经有具体的想法了吗?”从容眼神亮亮的,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差不多了,这一圈领土,面积加起来等于两座龙原城,一直以来,都被划除在光域领土范围之外,如今既要划入,就必须能派上用场,本弦玉是资深原磁专家,加上折苏和名海川,我相信,能尽快把地质彻底改造,即便不能用作农牧业,也可以成为军事训练场,达到对军人们本身不会造成伤害的原磁程度。” “就是说,要降低土壤和岩层的原磁含量?” “嗯。”两手搭在膝上,光子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话语未歇:“除此之外,还要严加监督国府的风纪,做官的可以行商,但是要跟寻常商人一样缴纳税款,而且不可以私自转移私有财产到境外去,神无月香玉的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明天我去发公告,从我自身开始,一直到底层人员,都必须将收入公布于众,甚至……占了多少田地和房产,也必须如实上报。” 说到这里的时候,光子膝上的两手握成拳状,不自觉就激动起来了,从容侧头看着她,眼瞳漾出幸福的微光:“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嗯?” “我觉得很幸福!”闪烁的泪花从眶里跃出,溅在衣襟上,宛似一颗颗流动的水晶珠。 Chapter 0727 从容幸福的含泪笑容,一直在相夫光子眼前徘徊,本还为自己刚刚归来便叱咤风云了一番做深刻反省,在得到友人与同僚们的支持和鼓励后,她开始觉得,自己可以拖着这副一日不如一日的病躯,走得再远些。 在任命新职务的时候,她暗地里的怅然所失无人知晓,要是瑞拉和亚瑟飞也在的话该多好?要是这三年已经快过去了,又该多好! 长年以来,相夫光子的睡眠质量差强人意,稍微有些响动就会惊坐起身,旁人多半认为她是杯弓蛇影所致,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一夜夜不间断的梦,在陪伴她的神智,削弱她的精力。 走过儿时就常常“去到”的奇异花海,漆黑的天幕下满是盛开的白色昙花,这些缀着水珠儿的大朵花枝,并不攀附而生,独立的翘首在夜风的眷顾中,别具另类的美感。黑白分明,却紧紧相偎。 花海深处,一抹香槟黄色的熟悉身影撞击她的眼球,让她一瞬间以为这里不再是梦境,飞一样奔跑过去,伸手欲拉跪坐在地上的女子的手,惊喜:“瑞拉!” 女子颓败的面容满是沧沉之色,在光子触到她的那一刻,整个身影化成了泡沫,纷扬在弥漫的夜色里直至消弭,光子有些慌张,开始拼命寻找,猛然她发现,瑞拉出现在她跑来前站立的那个地方,就好像一切都被翻转,瞬息回到了原点。 这一次,她没有距离太近,而是相隔了几米,遥遥望着妹妹令人心疼的憔悴倦容。 “想见你的姐姐么?”恍惚间,瑞拉身前出现一个站立的黑衣人,纤瘦的身形、阴柔的嗓音隐约昭显出他的性别。 她的问话让瑞拉立即抬起双眼,本来空洞的眸光渐渐恢复生机:“想,可是我知道,不可能了……我注定要死在这间牢房里。” “我可以让你出现在她面前,只要你献出你的灵魂。” 相夫光子努力想要辨认这人的容貌,可她蒙着脸孔,贸然行动怕是又要惊醒一场梦了。 瑞拉抬起头,仰视着近在眼前、与夜空融为一体的黑色,充满期待的询问:“你真的能让我见到她吗?光子……我的姐姐!” “当然。” “好,我把灵魂给你。” 不祥感极为强烈的对话,让光子再也顾不得是否会惊醒堪比真实的梦境,她大呼瑞拉的名字,飞速前冲,却在伸手可及的时候触碎了一汪残影,瑞拉和那袭黑暗色彩缓缓在视野里蒸发成虚无的空气,再后,相夫光子听到了笑霜的呼唤。 流了一脸的汗,在梦里叫嚷不停,芜华、探樱、风树和笑霜全部被惊醒,他们匆匆赶到紫恒殿,发现光子惨白的脸上布满雨滴一样的汗水,神情痛苦悲伤,宛如承受着巨大的灾难。 云罗将她扶起,有力的双手紧按她的肩膀,轻轻一晃,光子睁开了眼:“瑞拉……瑞拉她……” “做恶梦了吗?”芜华用绢帕拭去她额角上涌溢的汗水,关切之至。 “我梦见……瑞拉她……” 虽然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但看她的表情,众人也晓得那必定是个恶梦,霜儿眨巴着大眼睛扑到她怀里,笑语连珠逗姐姐开心,探樱和芜华也端了水拿了凝神的香木,云罗则坐在床沿上,静静的看着她,并把手心的温度尽数给予。 “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光子说罢,微蹙细眉咳了两下。 “芜华,香木以后就不要点了。”探樱小声在芜华耳畔提醒:“少主肺疾康复之前,尽量让空气保持干净湿润。” “好,我知道了。”芜华颔首,随后将点燃了的香木掐灭,把人头大小的三足玉鼎送到库房安置。 “诶?奇斯尼怎么不在?睡得够沉的啊。”探樱打趣地说,这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奇斯尼就领着个蓬头垢面的丫头仓皇闯了进来。 探樱芜华目瞪口呆的盯着个子小小隐约是个姑娘的家伙,光子也打量她半晌,才努力辨认问:“……杳杳?” “光子小姐!”只一瞬间,姑娘便哭倒在地上,好像此前的压抑和忍耐全数崩塌, 悲泣的声音即刻填满整座凝憾宫,在萧瑟的晚风里分外凄凉,光子呼吸一窒,觉得浑身的血流停止了,耳边静寂无声,宛如在不见天日的深海:“……杳杳,是不是瑞拉她发生什么事了?” “瑞拉小姐她!她从悬崖上掉下去,再也回不来了……呜呜呜呜……” 停滞不动的血液骤然涌现同一终点,每跑一步都竖起锐利的刀刃,割得她剧痛难当,把灵魂撕扯到血肉模糊,终于,从咽喉里烧成炙热的洪流,不可抵挡的喷涌出去。 这一口鲜红的液体,喷洒在榻前的地面上,染湿了干爽的砖地,也吓坏了屋子里的所有人,笑霜惊叫出声,因为害怕大哭出来,芜华只好把她抱出去哄,探樱忙往外跑,打算把琉璃子甚至是医疗部队都叫来,奇斯尼风树一左一右握住相夫光子不断发颤的手,难得一见的失措,在他们忧恐的面容里纵横。 “光子小姐!请保重身体!如果您再出什么事!我就更没办法跟瑞拉小姐交代了啊!”杳杳哀痛不能自已,发软的双腿一刻也站不起来,最后,被云罗搀扶着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杳杳,把所有的事,仔仔细细讲给我听,我妹妹……究竟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全都告诉我!”死死抓住砰砰乱跳的心口,那里的器官像要爆开一样,连同肺部一起炸成粉末,然后在她的白色睡衣上,画下象征死亡的妖花。想象着这个场面,光子眼里心中,溢满无尽的悲哀。 瑞拉在火之国的生活,光子并非不知,从容他们也帮忙去看过,具体情形,因有母亲在,所以联想一下真实的感受并不困难,她也曾劝瑞拉回来,可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实在是有超于常人的执着和坚持,始终认为,既嫁为人妻,便要终身守候,哪怕再艰难,再痛苦。 上一次用千影术得知瑞拉的情况,是在数月之前。光子从小到大跟在母亲身边,对母亲的言行有着最是深切的体会,她明白,温顺如瑞拉,也无法承受毫不重样每天三顿的辱骂,看着光镜里妹妹衰弱不堪的容颜,她孤注一掷,试图把“白辰霞是母亲”这一亲情绑架式的概念从瑞拉的脑海里拔除,哪怕这样的劝慰方式很“没良心”:“你权当她是‘非正常的母亲’,正常的妈妈,哪怕孩子缺陷再多,也不会觉得这是可鄙的缺点,孩子再顽劣,她再生气也不会说伤人自尊的话,有些话一旦说出口,造成的伤害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哪怕是双亲!何况,她还是故意进行‘清醒的伤害’,所以你必须明白。我们的妈妈呢,是那种想骂人就必须骂出口的类型,才不会管情况是不是属实,明明是假的,是她捏造的,可她还会理直气壮的说这是事实,你只要记住,不管你怎么做,她都会骂你,她是为了骂而骂。只要她想骂,哪怕你的境况如在天堂一样完美无缺,她都会无中生有出诅咒之言来,还会说这些诅咒会成为现实。瑞拉,姐姐遭受的凌虐和辱骂绝不比你少,我承认,我到现在也没法接受她的语言,不过,你除了自我调节,别无他法,姐姐不在你身边,没办法保护你,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知道吗,你记住,如果有一天,你实在熬不下去了,就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从大王子那里要回来!” “姐姐,听了你的话,我心里舒服多了,谢谢你。”瑞拉哀愁的湿润了眼眶,想不到偷听到一切的白辰霞忽然闯进来大骂:“你还有脸哭?!这么大个x丫头了还腆个脸哭呢!真不嫌害臊!外面的人都戳破你后脊梁了!瞅瞅你现在的模样!也不撒泡尿照照!就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小姑娘!还不如好老娘们呢!” “母亲大人,我奉劝您一句,善待你的小女儿,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相夫光子透过光镜听到了母亲那刺耳尖锐的语言,生硬的打断后,带有威逼的意味说道:“我不管她是不是王妃,我已经通知大王子了,如果我妹妹有什么损伤,我光域必饶不了他们火之国,如果因为你让大王子食言,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诶呀,呵呵呵!”白辰霞用力发出讥讽的冷笑:“别吹牛x了!就你?用光之国威胁火之国?人家真正有本事的,都闷不吭声默默无闻,你倒好,每次都吼的人尽皆知,你得罪一片人,你的仇人让你连门都出不了!” “妈妈,我不舒服,您能出去吗。”瑞拉近乎哀求的拜托母亲离开这里,一副有气无力的颓唐模样。 谁知白辰霞竟蹦起来说出这样的话:“你想撵我走啊?然后把野汉子领殿里来搞啊?你不是要立贞节牌坊吗!怎么?妇女寂寞忍耐不了了?” “妈妈!你怎么说能这样的话?我是大王子的女人啊!”本不想反抗,在听到这样的言辞之后也不得不带着愠怒爆发了,往日里瑞拉的隐忍被动绝对多过反抗爆发,但今时今日,她愈发明白什么是忍无可忍了。 “你真以为你多金贵啊?你真以为你立得了贞洁牌坊啊?”把小女儿羞辱到失声痛哭后,隔着光镜,用主子训斥奴隶的口吻怒骂另一个女儿:“还有你,到现在也没嫁出去的烂货!我倒要看看你三十岁能不能嫁出去!哼哼!我就等着!” “呵呵,我不会为这种事着急的,只要活的心安理得,成婚与否毫不重要。” “哎哟!你也想立贞节牌坊?哈哈哈哈!就你这样的,还做什么上主啊?你一个臭名远扬的精神病,还腆个脸在国府呆呢!你还想成功?你会直接变成死人!” 在经历这么多母亲带来的痛苦之后,相夫光子在妹妹的哭声中,怀着难过至极的心情,发自肺腑的问母亲:“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曾经喜欢的瑞拉?难道我们姐妹两个不是你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吗?” 白辰霞一脸嫌弃跟不耐烦:“别跟我xx!我够对得起你的了!把你养这么大!你是怎么回报我和你爸的?!你有一点良心吗?你有一点尽到做女儿的责任吗!” “好,咱们不说这个,现在我只想告诉妈妈,你跟瑞拉,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她富足安康,你便有享不尽的好日子,如果她一直生活在困境里,你在火之国王室面前也绝对抬不起头,我绝不是在危言耸听,不管你多么讨厌我,不想见到我,都请珍惜瑞拉,她一直都对你服服帖帖,就算我……求你了!” 光镜对面的红发屈膝跪拜母亲,乞求她大发慈悲,善待瑞拉。 哪知白辰霞扯着母猪一样的嘶哑嗓子,疯狂的哈哈大笑,并在笑声里夹杂了浓浓的讽刺和恨意:“呸!用得着你求我?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指望这个烂货的!她不受大王子喜欢!连累了我这个当妈的!我为什么要替她收拾烂摊子?我有靠山我告诉你!人家比她漂亮比她身材好比她温柔能干!人家是大王子最宠爱的女人!就算没有这货我一样能吃香喝辣!所以不劳你操心!” 用对待仇敌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女儿,相夫光子眼见现状无可逆转,只能默默叹息,瑞拉又不肯回来,她自然难以去跟大王子要人,最后不欢而散,当再想与瑞拉联络时,却得到瑞拉“不方便来往”的婉拒。 相夫光子明白,在那样的环境里,有多少个身不由己,在束缚着规规矩矩的妹妹。 “大王子的新宠……那个冬钰,实在可恶至极!”杳杳一边哭诉,一边咬着牙握拳:“她联合白辰夫人陷害瑞拉小姐,致使大王子将小姐打入死囚大狱,小姐本就身体不好,在那里一折腾更是奄奄一息……” “冬钰……是怎么陷害瑞拉的?”虚弱的问声里,饱含切齿的痛恨。 “小姐两次小产,身体极度衰弱,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转,皇城里好心的王子妃还偶尔会送来些补药,可白辰夫人每次见了都要抢走,送去给冬钰,这就罢了,她没日没夜的咒骂小姐,还……还在小姐的饮食里下药!”越说越激愤,杳杳红着的眼睛几乎迸出火来。 “什么……”光子心口绞痛,难以置信的瞪圆双眸:“那毕竟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会……杳杳,是冬钰做的吧?是你们搞错了吧!” “不是的!”杳杳拼命摇头,禁不住声嘶力竭:“是冬钰亲口对小姐说的!她说,大王子给了夫人一笔钱,让夫人定时定量往小姐的饮食里加入□□,小姐听说以后心神崩溃,她说她并不畏惧死亡,即便没有夫人下毒,她也是大王子的死囚,她只是感到震惊和痛心……” 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瑞拉一个人,孤独地度过漫长艰难的时光,她尽力隐忍过了,尽力避开了所有的争端,可不知为什么,落魄到这般田地的她,依然躲不过是是非非。白辰霞为了帮冬钰争宠,抹除亲生女儿最后复宠的希望,竟花钱雇了幻化系元术师,变成瑞拉的模样,脱光了衣服在火之国最繁华的街市里日夜不停的狂奔,报纸上刊登实拍画面后,白辰霞便有了当众辱骂瑞拉的底气。 “外面的人都问我‘你家孩子怎么光着屁股在街上乱跑啊,怎么疯了啊’,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脸面对人家!” 大王子妃比吉特瑞拉,不堪受辱,在被大王子冠以数项罪名后打入大牢,面对恶意嘲笑和指指点点,选择自尽,杳杳日夜担心,却在某一天清早,听说瑞拉王妃凭空消失在了牢里。 也有人说,她在夜里跑到了国都城最险要的悬崖上。杳杳之所以肯定自家小姐惨遭不测,恰是因为在那悬崖之端,拾到了瑞拉随身佩戴的一枚雨花石吊坠。 ——“这或许就是报应,我曾经为了母亲对待我跟姐姐的态度差异而沾沾自喜……甚至虚伪的对待一直善待于我的姐姐,现在,该是我领受惩罚的时候了。” 当瑞拉这句话从杳杳口中转述出来时,相夫光子泣不成声。 旁人无法超越的术法界顶级骂术,用来对待自己含辛茹苦生育的孩子,也便罢了,无论如何光子都没想到,身为母亲,却能这样对待自己曾经喜爱的孩子。 各种悲痛的疑问和感悟,一刹那填补因失去妹妹而空荡的心房。 ——“下毒?妈妈……你以为我只是在心疼瑞拉?其实我更心痛的,是母亲的伟大在我眼里,荡然无存,一个爱自己孩子的妈妈,从此死去了。” ——“孩子为母亲献出生命,和母亲让孩子偿还生命,是一样的吗?” ——“一个对父母不好的人固然可恶,可一个对孩子不好的人又高尚到哪去?说孩子冷血、六亲不认前看看父母给孩子带来了什么。妈妈给我和瑞拉带来了生命,然后又带给我们煎熬和死亡,这可不可以表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承受这没有亲情的血缘牵绊?外界纷纷扰扰的舆论,打着正义的幌子无视真相,好像这些围观者也能到达‘父要我亡我不得不亡’的境界,他们多数人,站在父母双亲含辛茹苦的角度,戴好有色眼镜看待他们的孩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孝的儿女’在观念里根深蒂固,无视真相的同时高举道德旗帜,无视孩子痛苦的同时只奉送满满的鄙视跟耻笑,甚至万众一心拥挤在道德至高点的山尖上,俯瞰着残缺不全扭曲真实的事件!” “探樱,你去叫念冰过来。” 琉璃子煎好药就离开了。天蒙蒙亮,相夫光子斜倚在榻上昏昏沉沉了一段时间,心里满满都是对母亲的复杂念想,她忽然意识到瑞拉或许尚在人世的可能,便要请念冰亲自带人去找上一找。 “火之国的‘断魂崖’,有万丈之高,崖底岩石遍布,不比下面有水的落日崖,你确定她还活着?”虽然残酷,可云罗还是用“生机渺茫”的极大概率提醒陷于悲痛无法自拔的光子。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人找到她的尸体,她就还有一线生机……”接着她看向一脸愁苦的杳杳,招手唤她上前来坐:“杳杳,你还有亲人吗?” “我是个孤儿,自瑞拉小姐不在以后,更是无牵无挂了……”姑娘了无生趣的摆了摆头。 “如果你愿意,今后就留在我这吧,横竖你也是从御政宫出来的,对这里的环境有一定的了解,你觉得呢?” “多谢光子小姐收留!”杳杳的悲痛没有散尽,可她懂得感激涕零,混杂着泥痕的脸上被泪水弄得模糊不堪。 光子伸手,温柔抚去她眼角的泪滴:“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瑞拉的事,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嗯!” Chapter 0728 “杳杳,亚瑟飞的事,还请先隐瞒少主。” “我明白,放心吧,探樱副使。” 两个姑娘在屋中角落私语一番,又纷纷转头看向竹榻上因伤心过度而昏迷了一整天的光子,如今,她已是“代理国主”了,肩负起二十余人、甚至于更多的重担。 水无痕叶这位顶级的术法界医疗专家前来帮忙查看,慎重表示光子“情形不容乐观”,被天魔转移了肺疾的恶症,附加在原有的旧患上,更有连日来操劳忧心、疲累伤神,状况已在急剧恶化当中了。 “叶大人!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探樱悲痛难忍,在跪下乞求叶之前被医师一手扶住。 “别这样,我会尽我所能的,之前她发病的时候,碧和化羽,可有留下什么药方?” “一直都在将养着,也有按时服用晴尊大人和化羽少主送来的药,不过,却不见彻底的根除,倒是药王神医,曾经给过良药,少主吃了以后,明显好转了。”探樱根据回忆,知无不言。 “行,那我亲自跑一趟,去帮她把药拿回来,如果可以得到药方,以后自己调配,就更好不过了。” “那药王虽然慷慨,但是药方毕竟是机密宝物,他会那么轻易的奉献吗?”从容很是担心的插话,一脸的没自信。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快去快回。”叶拍拍两名女副使的肩,步伐似轻风一样飞速奔到了门外。 “那就有劳叶大人了!一切拜托了!”探樱和从容目送她出去,对视时同时叹息一声:“唉,要是药王也接受了邀请,进入国府该有多好……” “小姐醒了!”杳杳的一声惊唤,瞬间夺回两个心不在焉的姑娘的神智,她们瞪大眼睛,看到虚弱不堪的红发女子正一点点坐起身,绵软似无骨。立时奔到床前,嘘寒问暖,杳杳赶忙去倒热水,从容也跑出去叫留守在附近的医疗队,探樱则用毛巾帮她擦拭额角。 “哪有那么娇贵,你们太小题大做了。”气若游丝,却分毫不减与生俱来的魄力:“我昏迷了多久?” “已经有一整天了。” 光子望向窗外徐徐落去的夕阳,轻声问:“国府可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不过明天就不知道了,所以少主你要尽快好起来,国府上下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是啊。”叫来了琉璃子的从容继续探樱的话讲:“叶大人已经去药都请药王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你的病就都痊愈了!” “光子小姐,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告诉你瑞拉小姐的事,你也不会……”杳杳难过的抹起了眼泪,愧疚到无颜面对的样子。 “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说,我的情况也只能是这样了,反倒,我还要感激你,第一时间告诉我瑞拉的事……虽然很痛心,但总比一直被瞒着要好。咳咳!咳咳……” “少主!”探樱眼里一闪而过的怯意很快被恐慌取代,她手里的白帕子,滴上了数颗鲜红的血珠,缓缓地洇开来,扩大视野的冲击。 而相夫光子,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唇上还留有腥甜的液体,只难受的闭着眼睛剧咳不止,紧蹙的眉间遭汗水侵占,又顺着鼻梁的一侧流下。 又从傍晚昏天黑地睡到了次日清早,鹦鹉洲上飞来的凤尾鸡似乎刻意赶到这里啼鸣报晓,恨得探樱手举菜刀追着它满院子乱跑,奇斯尼揉着浅色双眼迷迷糊糊从卧室里走出,看到眼前一幕还以为探樱要给大家改善伙食,因此也上去帮忙。 “都给我停手。”从容的搀扶下,再无困意的相夫光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随意束着的小辫松垮垮搭在肩膀上,外套闲适的披着,里面白色衣裤干净似初冬的晨雪:“如今凤尾鸡数量稀少,再杀下去可就灭绝了。” “谁让这家伙故意跑来吵你睡觉的!”探樱神经兮兮的愤然说。 “它一个低能动物懂什么。” 被这样的对话逗得合不拢嘴的从容趁此机会调节沉闷气氛,张罗着自己要亲自下厨给光子少主等人尝尝苦练已久的手艺,被刚刚抵达这里的沙诺毫不留情的吐槽,两人又旁若无人的聒噪起来了,尤其是从容,在所有人面前都温和知礼的,只有到了沙诺那儿才活力四射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沙诺小队、紫韵、小鱼、蓝卡尔、爱弥瓦尔等人的加入,让凝憾宫的气氛完全欢腾起来,加上芜华、笑霜、奇斯尼,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一直没有笑容的光子也渐渐流露出温暖的表情。 “会不会太吵了?我陪你去别处走走吧。” “没关系,我喜欢这个样子。”坐在云罗风树身旁,她的声音缥缈如随时可能消散的轻烟:“这会让我觉得,他们还在我的身边……” 眼里的伤感和寥落是语言表情通通掩饰不了的,云罗风树定睛在她苍白却美丽的侧颜上,专注于她寂寞哀愁下的动人情怀,不自禁,宽大的手包围了那双明明可以舞刀弄剑、看上去却纤细脆弱的柔荑。 暖意一下子流进心田,她转向男子的面庞泛起温煦的笑意,那笑看似浅淡,内里蕴含的深意倒也心照不宣。 紫恒殿后,她曾经埋藏的那颗种子,如今已生出葱茏的枝叶来,可不见开花,常人又识辨不出这究竟是何作物,相夫光子便也从不提及,现今,她和风树独自在这里,听着时不时从前面传来的欢声笑语,看着植物脚下大片盛开的紫玫瑰,感受着,彼此心跳的韵律。 “嫁给我,好吗?” 一阵风拂过,穿过了花影,越过了树隙,也模糊了男人的声音。 “嗯?”听不真切,她又疑问了一次。 “光子,嫁给我,好吗?”他深情的注目着眼前的人,看她明艳里带着伤感的表情,眼里溢出心痛:“让我名正言顺的照顾你,保护你。” 光子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儿,忽然抽回自己的手,头一扭,正视前方无人的方位,略略冷淡的回应:“你是在同情我吗?因为我生病了,或许就快要死了,所以你可怜我,想让我在人世间享受到最后的温暖是吗?” “不是的!” “还是说,有人给你出了主意?”光子掉回目光,锁定在拼命想要解释的男人的脸上:“如果你真的想娶我,也不必等到今天才说了。” “我没想过这些。”低头,话音也变得沉重:“更不希望你死,坦白说,结婚这种事,此前我从未深思过,直到遇见了你,我才明白,许多不可能或是没去想过的事,都有发生的可能,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我把我整个人、整颗心,都交给你。” 她想起了,第一次拿到薪水时,这小子也是懵懵懂懂的跑过来,生疏僵硬的禀明一种心意,她当时很感动,甚至也不知羞的设想过,会不会等到交出整颗心的一天? 这一天终于来了,掺杂着她对现实的愁苦,以及对这份恋情的在乎和珍惜:“叶大人快从药王前辈那里回来了,如果成功的话,我就要一直吃药,那药虽可延长寿命,却会使身材走样,就算将来吃好了,不会死掉了,也未必能把外观调整回原来的样子,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嫌我丑,加上日月更替对容貌的折损,年老色衰的那一天,你会跟多数男人一样,忽视、厌倦甚至是放弃我了吧?” “我发誓,绝不……” “我不要你发誓。”光子打断风树竭尽所诚的表态,复杂神色在眼底徘徊:“誓言终归是誓言,现实到来之时,任何承诺都有可能被摒弃……尽管如此,我依然会信任你,想要听你说一句实话,你……会嫌弃我所有不尽如人意的方面吗?” “你可以亲眼见证,我是否会嫌弃。” 如此笃定的口吻,无需再多说半个字,单是看着那澄净宽广如万里晴空的眼睛,她就心满意足了:“那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愿意。” 嫩绿的枝条摩挲起舞,随风摆动,隐隐露出浅紫的光芒,星星点点,别样生华。 四月二十三日,也就是半个月后,将在凝光城举办“代理国主”的大婚典礼,当两人站在亲友们面前亲口宣布此讯,人们没来由的怔住了,继而爆发的,是热烈到难以附加的喝彩和掌声。光子幸福的微笑里,隐含着不可被忽略的忧惧,云罗明白,她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我陪你回家。”云罗紧挽光子像是在冰里泡了很久不具温度的手,安抚她,开导她,说是一定能得到父亲的同意。 而实际上,当他们跨入门的一瞬间,光子的身体出现了明显的抗拒反应,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抵触这次行动,她明明知道婚姻大事必须征得父母的同意,至少现在,要得到仍在光域的父亲的首肯,可她就是有千万个不想、不想出现在他面前。 相夫光子不知道父亲和姑婆究竟到了怎样如胶似漆的地步,因为即便是夜深人静这样的时间段,老太太依然在侄子的住所里有说有笑,门既然敲了,便没有再掉头逃走的打算,她硬着头皮,领云罗风树从父亲打开的门缝里走了进去。 “给我滚!” 这是父亲吼出的第一句话,方才听他还笑语不断,这会儿却因自己的出现而大为震怒,感到云罗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光子才重整心态,走到正厅里,面朝父亲愠怒的脸孔柔和温婉的说:“爸爸,我要和风树结婚了,我希望……能得到爸爸的谅解和祝福。” 相夫兰咏端着茶杯的手明显一抖,与之同步的褶皱老脸上,看不出皮肉分别,也随着狠狠抽搐了几下,侄子的反应在意料之中,简直不敢相信似地瞪起了快要脱眶的眼珠,好一会儿,才扯着足以贯穿天地的高音量劈头盖脸痛骂不休:“我x她妈的这x日子没法过了!相夫光子你怎么学这个x样的呢!看着你我怎么就这么膈应呢!这么大死x丫头了!臭不要个x脸!都快三十的死x娘们了!一点教养都没有!” 光子不做反应,只静静听着他骂,云罗谨慎地盯着言行粗暴的相夫洋,以防他随时可能做出过激举动伤害光子。 “你不是还要批文件吗,不然,先回去……?”云罗到光子耳畔低声询问。 “文件不是给精神病批的!”相夫洋准时接话,还顺带应承了相夫兰咏和白辰霞一贯的定论:“成就再大有什么用,身体不好死得早,一切都白费。” 兰咏笑呵呵的在这时搭了一句茬:“行了,你消消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能耐别在光之国府呆着!这里不是你的!你给我滚出国府!滚出去!滚!一点家教都没有!你打算这么活一辈子啊?”穷凶极恶的姿态仿佛忘记了自己活出怎样的德行:“国府不是你的!是我相夫洋的!你不爱呆趁早滚!把你的设计室给我砸了!不许用!你要是不砸了我弄死你!你看着!敢跟我叫号子?!” 光子一下子全明白了,她说呢,只是来知会婚讯就被乱喷一通,再不合常理也不至于此啊,原来是兰咏老太早早打好提前量了,要相夫洋但凡有机会就一日照三餐的撵她光子离开国府。果不其然,相夫洋接下来的怨恨咒骂揭露了他全部的居心:“一贪就几百万!这叫没钱?!” “空口无凭。”光子连叫屈的力气都省了,直接泛起阴寒怀恨的笑意:“您总是说我贪,证据呢?如果赚钱靠贪就可以,我何必弄什么江菱织造在商界里叱咤风云?” “就知道吹牛x!你赚钱也不是给我赚的!” “可我没少给爸爸您钱呐,虽然我知道,这仅仅是报答恩情的一种方式,也是我能偿还的‘唯一方式’。” ——过去的十余年时光中,她每天都生活在提心吊胆里,她不怕死在元术师的战场上,她最怕的,是双亲无休止的凌虐,和数不清个数、不明是非自以为是“围观者”们的混淆黑白妄加定论。 “总之,消息我已经带到了,不管爸爸您来不来参加,这婚女儿都结定了,不仁也好,不孝也罢,不明是非者的议论都是浮云。”光子刻意把目光定向她一点也不想承认亲属关系的姑婆脸上,含沙射影:“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搞了不少动作,从大到小应有尽有,就差没去各国国都张贴如今的光域首领是一个如何卑劣不孝人渣的海报了,不过可惜,在真正的治国面前,口碑一样会显得薄弱无力。” ——既然,你们能不屈不挠诋毁我的声誉,那我就让你们知道,没有声誉、受尽排斥的我,依然可以把你们压成千层饼。 “风树,你真的想好了吗……”紫恒殿窗前,她依然没有完全排解被父亲辱骂后的消极,郁郁寡欢,一点也看不出有新婚之喜的样子:“这样的家庭背景,如今又处在风口浪尖的地位,我即将迎来的,不是幸福美满的生活,而是更加惨烈的斗争,或许会把我所剩不多的声誉完全毁掉,当我被千夫所指,你依然会站在我身边吗?” “你会问我,就表示你愿意相信我,那么,我所能做的,就只有……”云罗风树摊开一只手心,上头赫然印着鲜红的“血”字:“把命交给你了。” “你……不用这样的,我只是问问……”光子缩回了手,一副于心难忍的伤痛模样。 “不放心也是应该的,现在我把‘命痕’锁定在你身上,自己的心也能安定下来了,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能真正的在一起了。”讲这些的时候,云罗眼里的光辉纯净而温暖,与他彼时的冷静沉默截然不同,他握住光子抽离掌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清泉般的嗓音流淌开来:“你想以怎样的形式举办婚礼?我都听你的。” 这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感动,不同于被伙伴们舍生忘死相救之时,却有着同样深重的分量,它们都包围着残破不全的魂灵,用独一无二的方式去滋养去温润。 曾经,她也在他的手心里留下金色的印记,却是为了让他能够随时随地找到自己,而今,他还予了她红色的命痕,表示的,是把他自己的性命放在她手里。 终究,还是欠他更多呢。 “那就……商量一下吧。”别过的脸浮现出疑似红晕的胭脂色,她收回落在“未婚夫”身上的目光,尽量克制自己不同寻常的心绪波动。 庭院里芬芳惬意,花姿弄影,紫玫瑰一朵朵翘起了脑袋,像认真聆听即将获得幸福的新人私语般温柔安静,殿前的欢乐在继续,彷如舍弃了时光的奔腾,永恒的停驻在安逸的一点上,听说,那是只有真正的天堂,才会拥有的美好。 “你说,礼服是选红色的还是白色的呢?” “有什么区别吗?”云罗懵懂的一晃头,男人对这方面的概念一向很模糊。 “当然有区别,白色的婚纱礼服,起源天之国,是那里的风俗,不过现在在术法界已经普及了,相对的,采用神之国古典结婚方式的人少之又少,可能是太久远的缘故。可惜光之国的结婚方式比较随意,两者皆可,所以我就头疼了。” “那你更偏好于哪一种呢?” “我啊……比较喜欢红色,光之国又是神域的传承,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试试这个……”女子神采奕奕地拿出早先设计好的一套男女婚服图样给云罗风树看,幸福又甜美的笑容在脸上绽放:“一生当中唯一一次婚礼,我要穿上自己做的嫁衣!” “就这么决定了,我去筹备婚礼,你要不要一起来?” 看他傻头傻脑的憨样,光子忍不住捧腹大笑:“等你去办黄瓜菜都凉了!放心!我有最可靠的婚礼置办委托人!你第一次当新郎官,跟我一样没有经验,就乖乖等着现成吧!” 被她这么一逗,云罗风树面容里的坚毅线条也不知不觉柔和了起来,这时候光子突发的咳嗽让他的神情转瞬变回最初的关切,光子连连摆手,却仍止不住剧咳,勉力道:“我没事,一会儿把药吃了,就好了。” 当晚,她没有睡在紫恒殿,而是去零界宫,在沙发群里休养了一夜,她想要在告别单身生活以前的最后几天时光中,细细体味大家残留的温度和气息,这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欢歌笑语明媚雀跃,如昨日般近在眼前。 最后一盏灯熄灭之时,云罗转身往凝光城出口走去,他眼角眉梢里困惑迷茫的样子,几度,在她掺杂了各类人事的梦境里出现。 白茫茫的花海里,漆黑的天幕下,不再有瑞拉的身影,反而是云罗,追随着那袭与夜同暗的不明身影,迅疾而去。 Chapter 0729 大婚前日,婚礼诸事均安排妥当,安然、凤姬、风信子等社交界名流悉数参与帮忙,甚至连新房的布置都打理得毫无瑕疵,新居坐落在国都城郊外一带的绿化林旁,不是多么优越的地理位置,却在参天古木的掩映下别具幽静避世之气。 一得到女儿新居的具体地址,本来嚷着不闻不问的相夫洋也出人意料的闯门而入了,如丧考妣、凶神恶煞在他的脸上充斥不绝,一进新房卧室,开始翻东翻西,一副抄家灭亲的架势,在新居里外忙进忙出搬东西的光子友人们起先没注意,后来发觉气氛不对,才开始暗中观察起这个难缠的中年男人来,只见他什么也不拿,胡乱翻了一通后就气狠狠地离开了,看得在场之人全都莫名其妙。 光子听说后,权当没有此事,凡事都去计较她真的是要累死了,只不过每次看到杳杳,都会想起下落不明的可怜妹妹,令人喜悦的婚事,也混入了不可洗刷的无限哀思。 “少主!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们去补全!”从容探樱兴致勃勃的跑过来请示,一副越干越起劲活力四射的模样。 “谢谢你们,辛苦了,我想,应该差不多了吧。” 其实光子只是粗略的看了一圈,本该在这时候认真的,却无论如何都打不起精神来,她也觉得自己好奇怪,明明最高兴的那个人应该是她自己才对啊? 自代理国主大婚消息公布以来,许多域内外的友人们相继光临光都王城,国宾旅馆已快人满为患,还有不少此前从未来过这里的人,怀揣好奇想要一睹为快,不便亲自到来祝贺的各国王室也陆续送上大礼。看着琳琅满目堆砌成山各类昂贵物件,相夫光子毫无动容,平淡的像一汪静静流过的水,她并非清高圣洁到视金钱如粪土,可这些东西,也实在让她没有感觉,与其说是送给相夫光子的,不如说,是送给光之国首领,则更为恰当。 而探樱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礼物虽然没有多么昂贵,却饱含了最真挚的祝福与期待,那是即便她相夫光子失去上主、国主之位,也依然会得到的温情。 晴尊十年四月二十三日,天色未完全大亮之际,凝光城某一点上,聚集了当下所有的城内居住者,他们奔波不停只为替这对新人出一份力,与其他地界悄然无人的宁谧不同,紫恒殿,作为相夫光子出阁的地方,陷入比祭典狂欢还要火热的沸腾氛围里。 芜华在光子耳边唠叨不断,几次提醒脚打后脑勺的众人放低音量免得盖过她的言语,光子也不像往日里那么厌烦嘈杂了,只清浅动人的微笑,抿着嘴不发一言。 “我跟你说啊!虽然我没结过婚!但金蚕公主大婚我也是看到过的!你们走的都是神之国路线!等会新郎会来接你!然后你们两个一起到国都大酒店去!宾客们会有提早到那里等候的!然后在吉时到来的时候行大婚礼!明白了吗!” “芜华!你太啰嗦了!比凤姐还能唠叨!”探樱捧着一盒红蜡烛途经这里的时候准时插嘴:“具体的步骤昨天我们已经听凤姐说好几次了!都能倒背如流了!” “我这不是担心光子太紧张容易出错吗!”芜华佯作委屈的撇嘴,眼睛里却止不住欢喜的意味。 “光子姐姐嫁人之后还会跟笑霜玩吗?”小女孩泪眼汪汪的躲在芜华背后带着哭腔问。 光子把她拉到身前,温柔的俯视着纯洁娇小的女孩:“姐姐永远跟霜儿在一起,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哦,只是以后,霜儿会多了风树哥哥这个玩伴。” “是风树姐夫!”笑霜流利地读出一个全新的称呼。 “喂芜华你都教了她什么啊!”探樱一本正经的尖叫起来。 芜华吐吐舌,把霜儿抱起来擦干她眼角的泪,又笑着对新娘说:“我们都要永远在一起哦,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时间差不多了!要赶在新郎来之前把新娘打扮好!红纱呢!赶紧盖上!”曾经一进凝光,就被任命为“掌管礼仪”女官的欧也从容,如今不再是徒有虚名了,她能熟稔的安排并执行好一切仪式流程,被凤姬夸赞为“像是从花之国王廷司仪府毕业的优秀学员”。 “不用了,从容。”光子打断她语不停歇的忙碌:“红纱,还有拜天拜地的仪式,通通取消了吧,我只想就这样,和他手牵手到大家等待我们的地方,向所有真心祝福我们的人表示感谢。” “虽然有些不合乎礼仪,但今时不同往日,光域自然也不同于神之国!就按你说的办!”从容欢快的凑上来,和探樱一起寻找光子身上是否还有疏漏之处。 始终帮不上忙被冷落在一角的奇斯尼目光复杂的打量今天不同以往的红发女子,她垂肩的红发微微烫出些柔和的波浪,刘海的弯曲弧度刚好符合她本身具有的妩媚气质,单边鬓角缀了一朵小巧可爱的红色蔷薇。不过稍稍加重了粉底、腮红以及唇脂的浓度,就妖娆绝美到叫人看一眼也能失魂丧魄的地步,略显清瘦的身形被大红色绣着蔷薇花纹的神国古典新娘礼服包裹,勾勒出另类独特的丰韵来。或许是从未见过这样色彩明艳的装扮,奇斯尼每看一眼,心下的沉迷就增添一分。 吉时定在上午十点整,可九点半都过了,云罗风树还是没有出现,原有的欢悦气氛里逐渐增加了不安的波动,比起众人脸上浅显的焦虑,光子则显得镇定无比,她端坐在镜前的木椅上,纹丝不动如若完美的红色雕塑,连呼吸的起伏都平静似无。 九时四十五分,沙诺和奇斯尼出去找寻迟迟未至的云罗,从容不得不提醒光子,再不出发就要耽误吉时了,光子这才缓缓起身,在芜华和探樱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慢慢移动脚步,出了紫恒殿。 “没关系,他一定被非常重要的事耽误了,我去国都大酒店等他。”相夫光子的话像沉静的河水,流动之处抚平众人焦躁的心境,甚至反过来慰藉他们:“吉时被耽误了也不要紧,只要他出现在我身边,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他。” 动容与钦佩,在那一刻浮现在每一个人的神色间。 国都大酒店从里到外都装点成喜气洋洋的炫目景象,凤姬为了增强视觉的美感冲击,花费不少心思,甚至自掏腰包平添了许多之前未规划过的新玩意,会吐泡泡的白日烟盏灯,会唱歌的落地大花篮,能变换颜色看得人眼花缭乱的焰火喷射器,缀满了糖果和鲜花的红长地毯…… 按照神域习俗,新人携手登场时,会燃放鞭炮烟花,奏鸣欢乐的鼓乐,不过红毯始端唯有一人缓缓步近的现象,还是让负责此事的工作人员们煞那间怔神,若不是探樱连忙提醒他们照计划行事,鸦雀无声的一幕势必袭来,难以解释的尴尬也会瞬息呈现,有了炮仗和吹打的古乐器声,大大减少了“新郎缺席”所带来的窘迫。 但不得不说,这仅仅是部分人理想的企盼罢了,当相夫光子独自一人越过众人的视线时,所接到的笑声里,有越来越多的讥讽。新娘默默舒了口气,反正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有严格规定宾客的名单,也没有拒绝“仇敌们”主动来参加这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大事,她在乎的,不是尊严和面子,至少在这件事上,仅仅在乎能否与那个人相守到老罢了。 如果,幸运的话,如果,她能战胜恶疾长久生存下去的话。 脚步沉稳,气概如旧,哪怕是一个人,相夫光子依然意气风发似刚刚打了胜仗,她含笑注视每一个前来观礼的宾客,纵使在那其中,有太多太多的敌意跟藐视。 满怀祝愿的何其之多,惧其幸福的也不占少数啊。 酒店正门大厅,奢华的布置让宾客们一时忘记了新郎不在场的诡异,五彩斑斓的明灯交错出迷离瑰美的光影,数以千计的席位纵向排列一直延伸到快要看不清的尽头,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依次落入光子的双耳,她偶然间听到,那一声粗老又熟悉的咳嗽。 像是刻意的选在这样的时候清嗓子,兰咏用独到的方式向光子宣告,她老人家,和她老人家最亲爱的一家人,全数到场了,带着让相夫光子并不抱持期待的“祝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舞台上的司仪已经用光了措辞,该表演的歌舞类节目也通通落幕,可云罗风树,就是迟迟不肯现身。 现场的躁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次强烈,比起养眼的舞动听的歌,若干人显然更喜欢“无法收场”这一压轴“好戏”。 聒噪的哄闹议论声中,一对打扮风骚、看年龄差距应该是母女关系的人从座位上离开,年纪大的手捧两只玻璃花瓶,嘴里嚷着把桌子挪挪给她让路,距离最近的风信子没有理会她的要求,她便伸手将风国国使从座位上推离,险些没把人弄摔:“撤点地方出来!” 面对粗吼,风信子不慌不忙,起身后往其他方向走去,遭到年纪小的狐狸脸女儿轻蔑的瞪视,在花之国不请自来的这些人群中,黑皮肤的女性风度优雅鹤立鸡群,她走到名海川身旁,用眼神含笑示意温文儒雅的青年。 名海川紧跟着离席后,云罗风树的师妹米荧以及沙诺、奇斯尼匆忙赶到婚礼现场,顾不得宾客们诧然万分的视线,直奔光子所在的休息室。 钟表的指针锁定在下午五点三十分,听到门被推开的相夫光子微微激灵了一下,仿佛预见了接下来的结果般泪水滑脱。她永远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无声哭泣,心,明明是一种麻痹掉了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痛,就已被切成了碎片。 “他托米荧留了口信给你。” 沙诺一语未完,奇斯尼愤怒的揪起米荧衣袖,将她整条胳膊提得老高:“你这女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早上的口信为什么到了这时候才送到?!” “奇斯尼,放开她。”声音脆弱到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却又叫人听不出半点情绪。 得到解脱的米荧一面哭一面对光子解释:“不是这样的!我的确是接到了师兄要我带给你的口信!可他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追出去了啊!当时没来得及通知别人!一直追到刚才,师兄彻底失去了踪影,我才回来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光子扭过上半身,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她温柔握住米荧急得冒汗的发颤两手,目光悲悯:“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这是他的决定。” “不!师兄让我告诉你!他是爱你的!但是……但是却……不能娶你……” 最荒谬的理由,莫过于此,最狗血的情节,竟再度从她相夫光子的身上上演。 “去宣布……婚礼取消,代我向所有前来观礼的宾客致歉。” 最糟糕的结局,在这样的时刻充满毁灭性的降临,这是一场无声的屠杀,灭亡者,只有相夫光子本已千疮百孔的心。 场内混乱不堪,在最终的消息公布以前,有不少人擅自离开,也有人肆无忌惮的咆哮喧哗。 “佳潼!你小心点!别把脸上的妆弄花了!” “知道啦!谁敢弄花我的脸!我就让他进丧礼!”狐狸脸不可一世的扬起了脖子,她蹲在椅子上的姿势太过招摇,被芜华一眼揪住。 “代理国主有事宣布,请安静一些!” 抽出嫩苞来的紫色小花,在一场暴雨下凋零了,还没有开放,便已尝过绝望滋味的死亡。 相夫光子始终没有露面,不管外面有多少嘲笑,有多少担心,那么容易被影响到烂七八糟的一颗心,莫名其妙的,在纷杂的吵声里静如死水。 有宾客带着遗憾和惋惜默默离去,有友人揣着关切和担忧静静等待,也有一部分人,喜形于色,深更半夜了还翘首以盼着令他们欣慰的好戏,并且试着用穿透百里的声音,传播自己的“心意”给自进入便一直不曾踏出门来的相夫光子听。 “真是让人怜悯啊!快出来让我看看这具红发女尸!哈哈哈哈!” “你有病吧!她是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诅咒人?还有你们!不趁早回去留在这里等着看笑话吗!”芜华看不过眼,骂佳潼连带着指责幸灾乐祸的小市民们。 “就因为你主子作死~”佳潼笑眯眯的回道,还跳动欢快的步伐舞蹈一般。 芜华恼火至极,抬起的手却没来得及扇上佳潼的脸,因为探樱,及时出现并阻止了她失态的举动。 “探樱!你不是也很讨厌这帮人吗!现在就让我把他们打的屁都放不出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来日方长,更何况……”探樱出人意料的冷静,压低的声音里有满满的恨意和沉重,几乎是咬碎了每一个音节的说出:“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他们的嘲笑声,总有一天会变成他们丧礼上的哀乐!” …… “你平日里打骂你的爸爸妈妈,新郎都没脸来了,怕丢人啊!就是我站在这里,都是如坐针毡!太难堪了~!看看你的周围,有几个人是带着祝福来的啊?他们都巴不得你死呢!哈哈哈!” “你怎么不出来啊!没脸出来见人了吗?在里面割腕自尽了吗!哈哈哈!” “这真是我遇到过的人生第一大喜事啊!参加过几万次婚礼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新郎是跑去娶别人了吗!可真给你脸啊!” “早就知道你没有好下场!被爱人报复的滋味比被我们报复爽多了吧?这是你做损的报应!当初怎么制裁别人的如今就怎么凌迟你!生不如死啊哈哈哈!” “你妈早就说过!你就算结了婚也别想当母亲!没想到现在连妻子都没福去当!就算你有脸活着!也活不过你恨的人!短命相!哈哈哈!” “跟你真是丢死人了!我没有你这样的死x孩子!死去得了!死去吧!还活着干啥!” 肥姑,榴艳,秋芡草,如风,霓裳,相夫洋……光子知道,这六个人不过是她人生众多仇家的缩影而已,他们代表了所有与她为敌的人,他们喊出了那些人的心声,她甚至还很清楚,如果这口憋在咽头的血,喷在他们眼前,会换来怎样乐不可支的回报。 不断爆发拍手叫好的沸腾声,不断传播尖利刺耳的狂笑音,还有满载得意的恶毒诅咒,各式各样的呼声里,唯独欠缺了首领——相夫兰咏的反应。 不过相夫光子已经可以“看到”,老太太暗自窃喜的模样。 心腹绞痛,耳中涌进的轰鸣声也在大脑里肆无忌惮地折腾,依稀听到柯穆伦带了术师小队来将堵在前厅里的聚众者们驱走,依稀听到越靠越近的脚步声。是他们……不论到何时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家人们……他们来了…… 温暖?不……她再没有去体味这些的力气了,嫁衣未脱,红妆未谢,鬓上的鲜花却枯萎成干涸的血痕。一路跌跌撞转,她风一样从后门逃离这永远不想回首的地方,深夜的冷风吹起她微卷的红发,打得她脸如沁霜般雪白惨淡,忽而想起就在前几天,她还在跟云罗商量要用哪种方式举行婚礼…… 他没有来……他居然没有来……真的听从了某人的指示吗?真的验证了母亲的预言吗?她这个世界级的大笑柄,到底还是彻底沦为万人取笑的丧家犬,她唯一的托付,在这一天,付诸东流。 Chapter 0730 翌日,相夫兰咏被一行拥戴者推上神母大殿的王座,然,老人家的脸上分毫不现笑容。一来,凝光城结界彪悍,没有守门者放行又无光之心许可的情况下永远别想入主,二来,相夫光子任命的那些新官还都在天禁会议厅等候国府大会的召开,念柳倒是被准允参与了,可她兰咏与众多亲友团们,却被无情的隔绝在外。 就算坐上了圣母王座,又有什么用?距离国主大位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外婆,好事不怕晚,相夫光子经历了这么巨大的磨难,丢人现眼到了极点,她算是完蛋了,接下来,只要你征服十三禁卫军,我们成就大事,还会远吗?” “就是啊,兰咏婆婆,你要拿出信心来,有人说昨天看到相夫光子了,她一副快要活不下去的凄惨样子,还拿什么力气跟您抗衡呢?” 如风霓裳一前一后逗得兰咏眉开眼笑,为了这两个支持者,她也要把戏做足了,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贱丫头失魂丧魄的倒霉样,鲜红的发,鲜红的衣,惨白的脸,映入她老人家的瞳孔里等同于一具女僵尸! “出事了出事了!”相夫金在儿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跑进来报信,可因为走得太慢,话还没来得及脱口,神母殿门前便被一大帮身着正式衣装的男女老少占据了。 相夫兰咏险些没从高椅上摔下来,那人群之中,赫然一抹绯红,无声无息刺痛她的两眼,几乎带着戳瞎的力量,让她忍不住想要回避视线——相夫光子,她来了。 侧分的垂肩卷发收至脑后扎成低马尾,柔和妩媚的波浪掩不住红艳发丝本身具备的光泽质感,一丝不苟的梳理下将额头完全展露出来,无半点缺憾的精致五官在白嫩光洁的肌肤上、配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妖红发色,铸造一场视觉的盛宴。她的唇色很淡,一股清新的气息随之扑面,笔挺的暗红色正装,俨然一副精明干练的职场女性模样。 距离新郎失约、她成为整个术法界的笑柄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相夫兰咏想要一睹的悲愤,没有看到,绝望,没有看到,变态级别的憎恨还是没有看到!与亲友团们亲眼所见的,只有她微微生笑的神色,自信果敢的气魄,让人看一眼也能沦陷到万劫不复的上等姿容。 “都让人戳破后脊梁了,还敢出来装x,脸皮真够厚的!”不知何时又冒出头来的佳潼不忿的念叨,音量足以传播到殿外去。 相夫光子充耳不闻,对她重振威风的行动给出“坚强”的评价也好,给出“厚脸皮、不要脸”的定论也罢,她通通当做无所谓,走到圣母王座前,却没有再邀请任何人坐上兰咏刚刚离开还留有余温的高座,底气十足,英姿飒飒向殿下的一众宣布:“从今天开始!国府的一切运行回归正常轨道!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我,相夫光子,会陪你们一起度过接下来的岁月!” 以凤姬为首的御政宫、以露西尔为首的二代上主、以探樱为首的诸名天地盟成员,等等,全都用热烈的掌声响应了代理国主的发言。 兰咏和雅因,以及一切反光亲友团的成员们铁青着脸,如坐针毡在那里进退两难,寒苇裳生硬的挤出几句恶毒的否定,倒是再不顾忌自身形象了:“相夫光子,你什么意思啊?你有脸在这里说话,我们还觉得丢人呢。你装什么大头蒜啊!赶紧滚回去哭你的负心汉算了!” 兰咏亲友团的耻笑声辄便覆盖了整座大殿,光子站在高处,举止从容,神态优雅:“是吗?可惜,我相夫光子没遇到哪个人,有资格令我自卑,我没什么大的本事,唯一自豪且能够办到的,就是永远不会有求于你们,就请反光党的诸位,啊,也就是兰咏大人的亲友团全员们,继续扬起高傲的下巴,做一群看人低的狗吧!” “看看!就这素质!也配当代理国主?!我们反对!我们反对!” “我们反对!我们反对!” 殿里一下乱了起来,在肥姑榴艳的带动下,“推翻光子”的呼声连绵不绝,最后抵达了振聋发聩的地步,不少旁人露出嫌恶的表情,性情豪迈的格斗王罗尔更是要求把会议地点改回凝光城的会议区。 “十分抱歉,诸位大人、前辈以及诚心实意想要参加国会的官员们,我希望,今天的会议能在这里召开,以及……再有人大声喧哗,就给我拖出去!一直拖到听不到乱吠的地点!” 逐渐严厉的语声一落,殿外顷刻涌来数十名精锐术师,人人手持武器,叫反光党、亲友团们见之色变,现场恢复寂静只花了十几秒,便安谧到银针落地也能轻易听到的程度了。 “奉劝某些人,就算有一天情谊不在了,也别做迫害对方的小人,这样只能暴露你更多的卑劣,证实对方没有看错而已!” “你什么意思啊!指桑骂槐的!以为你自己就很高贵啊?我呸!” “收起你的玻璃心,我没工夫打碎它。”光子对某些妇人对号入座的愚蠢行为表示同情。 “不过是只乌鸦,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呵!” “你原本是一只凤凰又怎样,没有实力,也早晚变成乌鸦!”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只是光子这里多了几分淡定,对方那里欠缺几分冷静罢了,怒火和憎意的烧灼下,理智在慢慢崩溃,绞尽脑汁,最后也只能往仇人最痛的部位狠戳。 “你这个被父母唾弃的人渣!这是你永远不可能洗刷掉的污点!你这样臭名远扬的家伙当国主?真的会帮到光之国吗?殿里的诸位大人!你们真的想把国家交到这样一个低素质的混蛋手里吗!” “说起来,你们永远嚼不烂的调子,也只剩下这些了,还有什么新花样尽管使出来!”不愠不火,这些听得耳朵磨出茧的话让人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以及必须告诉你们一个事实,虽然对父母不好的人一定没良心,但是对父母好的人,也未必就有良心……兰咏大人,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晚辈有一事请教……作为我父亲的养母,你是不是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利用他?怎么掩盖当年的罪行?又是怎么倾尽全力的教会他永不知足和怨天尤人?” “天地良心啊!你这么污蔑我这个长命百岁的老太太也不怕遭报应啊!我对着释教的神明发誓!我相夫兰咏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啊?做坏事的人因果报应都不怕,又怎么可能在乎区区毒誓呢?” “那我也想问问你!”哭腔仍在,兰咏浑身发着抖,一手颤巍巍指住年轻女子的脸:“你敢不敢对天发誓!说你没希望自己的父母死掉过!你敢不敢!敢不敢告诉全世界你的真实想法!” “我的真实想法就是,该遭报应的人一个也逃不了,如果我自己是作孽的那个,那么惩罚来临之时我认命,以及……不要因为我否决你的思想就把我看得与正义无缘,因为做贼的人被人指控之后常常为了自保而把责任推卸到指控他的人身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指控,只有有利可图的反咬,现在我们的问题,就是指控和反咬。” “吵够了吧,赶快步入正题吧!”罗尔无力的挖着耳朵中断双方的□□短炮。 “这正题,也与‘兰咏团’息息相关呢。”反光党和兰咏亲友团的合称,从此刻诞生。相夫光子笑着欣赏兰咏团们令她愉快的表情,高声宣布道:“我要从兰咏团里择选出一位国主!号称‘日王’!他将率领整个国府继续进军术法界!” 此言一出,百余人的神母大殿里当即鸦雀无声,人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相夫光子嘴里说出来的。 “你……你在说什么啊?不会是疯了吧?”第一个回神的小林岛钏睁着大大的两眼,像是在质疑光子脑子是否真的出了问题。 “我记得尊帝国主曾说过一句话‘宁可做一个鲁莽的勇者也不做土鳖的懦夫,不要为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所说的任何话感到后悔,没有什么值得回头’……我已经决定好人选了,不管你们同意还是反对,结果都不会改变,说我□□也好,怎样都好……我这代理国主‘臭名远扬’的事,真是抱歉了,我的精神力没有那么脆弱,更不屑去为了这等小事力排众议。” 三言两语的“决意”,带给兰咏团的震惊和疑问无与伦比,连相夫光子邀请他们第二天继续来这里参加“受命仪式”,都差点没听到。 闭会后,昭印等做派正直的元老级官员陆续登门向代理国主提反对意见,光子没有把这将近半数的反对者拒之门外,而是客客气气心平气和的请他们谅解,说有她自己的盘算,更不会牵累光之国未来的各方面发展。 连芜华这初涉国事的新人都看得出来,对这项提案,众官员是抱持了多大的不满,她十分疑惑,好不容易拉拢来的人才,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开罪呢? “光子,你任用贤能,我能理解,但是今天你要从那些粗鄙的家伙中间挑选国主,就意味着这些人也即将鸡犬升天,我不明白……你这看上去,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这些粗鄙的家伙,的确不配留在国府,甚至留在光域的资格都没有!”斩钉截铁,恨不能以牙齿咬碎仇人血肉般神色强烈:“可是,我更清楚,把仇人留在身边,远比把他们驱散到看不见的地方要好,想要复仇就可以随时施展报复,无需夜夜惦记难以甘心,况且……我并不仅仅是为了报私仇,有一件更大的事,等着我去亲手完成!” “是什么事?”见她这样严肃,芜华额上流下数滴冷汗。 “先除女人团,后灭反光党。这个计划才完成了前面的一半,另外一半……肃清反光分子的流毒,必须在大家回到这里之前完成,我发过誓,要还大家一个干净的国域。至于相夫兰咏,她把我弄到今天这步田地,属实是‘功不可没’,我又怎么能亏待她老人家呢?”话及于此,相夫光子脸上已然露出阴沉的狠笑,唇瓣翕动间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有她发自灵魂的恨意:“正如你不能忘记绮珍的牺牲一样,我也无法遗忘当时的种种。他们逼死天娇,夺走我恩师的性命,就算把我的身体撕成碎片,把我的灵魂化作飞灰,我也不可能原谅他们!如今反光党净是迁党的余孽,和那些喜欢围观百姓被处决的王室贵族一脉相承,尽管看上去和乐融融同仇敌忾,可又有谁不希望自己才是永保荣华富贵的那一个?每当人的心中产生这样的念头,身边的人就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豺狼虎豹,都变成了随时可能会反捅一刀的仇敌,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是无懈可击的物种,我要彻底击溃他们!把不思悔改的迁党后人、兰咏思想的一切拥护者连根拔除!” 天娇死前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印在相夫光子充满血色的回忆中,既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又是不愿忘怀的牵绊。这是一条通往黑色复仇的不归路,路上漫布着尖利的荆棘,两边流淌的河水里有她死去至亲们的血液,每走一步,她都要忍受脚下传来的锥心之痛,每走一步,鲜血的红都会映照她的瞳孔,时刻提醒她,这些枉死的人还在等待灵魂的救赎。 “看来她主意已定,不会……是想让相夫兰咏做国主吧?”光子去各部门视察后,芜华担忧的对奇斯尼说。 “不管是谁,只要是相夫兰咏一党的,就都不是好东西。”奇斯尼的措辞颇有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意味:“芜华,如果兰咏团的人做出伤害光子的举动,你会怎么样?” “我会杀了他们!”一瞬间涌现的憎恨铺满眸底,看似轻柔的女子面露无情杀机:“就算说我疯了也好,变态也罢,绝不放过任何恶意难为她的混蛋!如果她是这个国家的刀,那我就是她的刃……我会为她,斩尽所有的障碍!”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奇斯尼用余光瞟定芜华坚韧到近乎恐怖的神色:“为了她,哪怕去做一个恶人?” “是的!” 用沉默的时间观察了她一番,奇斯尼眼中逐渐浮现满意和狡黠:“如果我给你机会,让你成为相夫光子那把‘看不见的刀’,你可愿意?” “我当然愿意!”芜华迅速转身,落在奇斯尼双眼里的目光恳切真挚:“我要做一把看不见的刀!而刀尖……永远是冲外的!” “好,你跟我来。” Chapter 0731 视察各部一结束,相夫光子独自前往神母殿,她前脚刚一进入,大殿里十余扇窗子便同时闭合,连殿门也瞬间锁紧,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紧张和不安随即蔓延。 “相夫光子,你什么意思啊?想把我们闷死在这里吗?” 殿里都是“兰咏团”成员,半个光子的人马都没有,因而寒苇裳才能露出本真的态度,尽情的敌视阴影里散播出血样风华的那一头卷发。 “哼。”兰咏咬牙冷哼,恨意满点的影射道:“还真是要好好感谢云罗风树呢,让我们有机会见证烂人被抛弃的一幕,再怎么装出高雅能干的德行,也掩盖不了你灰心丧志的悲哀,我劝你就此消失在国府舞台吧,免得到时候人财名利通通没有!” “呵,任凭你们平日里如何惺惺作态,到了我面前,一样是打回原形呢,我再怎么样,至少还从未向你们低过头,可你们……就不一样了。”相夫光子含笑轻语,仔细欣赏兰咏团诸人各具特色的表情,同时略略感谢了一下兰咏姑婆,没让父亲那位只会开喉顿嗓的大人物同行呢,正巧,可以把该办的事办了:“任命仪式开始之前,我要请诸位表个态,愿意从此追随我相夫光子的,你们就站到左边去,不愿意的,就请收拾行囊,离开国府,甚至是……离开光域。” “你这是公开的结党营私吗!哈哈哈哈!你不是清高的清官吗?怎么还……” “啊,你说对了!”光子抚掌而欢,中断如风的发言:“这叫因材施教,对你们这种人晓以大义,才是真正的对牛弹琴呢!” 兰咏恶狠狠的一笑,不再发言,像是刻意等待群起攻之的混乱,然,几秒过后,她傻眼了,身边的如风霓裳芡草阿金通通傻眼了,他们看到包含肥姑榴艳在内,将近全数的反光党成员面泛迟疑犹豫不决的纠结样子,心中便彻底凉了一半。 “我这个人呢,见好就收,但如果对方执迷不悟的话,当然,我也不会狠下杀手,只不过……要请他永远离开我的视线而已,外域的天空也是很自由的,任你们去飞翔吧!”走上王座,转身刹那端坐在居高临下的一点,睥睨扫过每一张令她无法释然的脸:“给你们三分钟考虑时间,是否愿意留在国府助我一臂之力?” 结果不到三分钟,答案接踵而来,且一致都是“乐意效劳”的谄媚回应。 “很好,那么就任仪式现在开始。”起身,步态优雅的走下台阶,来到兰咏和相夫裕面前,高声宣布:“第四代上主相夫光子在此宣布!从即日起!相夫裕为光域‘日王’!其祖母相夫兰咏与念柳并肩为‘光域圣母’!以上!” 最终人选公布的时候,殿里的哗然还能展现出他们的惊讶,不过很快,有人察觉出不对:“这样就完了?” “完了啊。”相夫光子莞尔,迈开步子在殿内缓踱。 “开什么玩笑!仪式不应该在所有国府成员面前举行吗?而且作为圣母和国主!以及我们这些官员!都需要有官级证明才对啊!至少现在!要把玉玺宝鼎和可自由进入凝光城的零启器之类的东西给裕儿和兰咏大人啊!” “秋女士,你是在白日做梦么?我什么时候说,这种仪式要由国府全员参加了?什么时候又说,玉玺宝鼎可以交给日王了?” “你是在耍我们吗!” 炸锅了,群情激愤,大概要不是因为深谙光子逆天的武力,早已一同扑上来撕人了,等他们吵够、还有几人嚷着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光子淡然回应:“你们的官别证明,都在我的口头协议上,明天我会向外界宣布,就任仪式已经秘密举行,而你们,是我钦定的‘可留人员’,当然,如果你们这么有志气,不相信的话,就请离开光域吧……不过要给你们一个忠告,自从兰咏大人在终极审判宫接受审理开始,她的名声就已传遍了四海内外,虽然有某一方强大的势力在拼命掩饰和维护,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恣意贩卖制造雪毒什么的行为,外域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比起被你们诋毁诽谤到‘臭名昭著’的我,你们这一群人的‘无数作为’显然更使人无法接受吧?如果你们有把握在外域也能生存,那么请便吧!哦,对了,一向支持你们这种人的花之国,如今好像也换了个英明君主呢~!” “小人得志!”如风霓裳异口同声,又同时伸出一根手指隔空虚戳光子的脸,狠狠咒骂。 “圣母和日王也是一样,你们就是我的傀儡,我不介意向全世界宣布这个消息,既然接受我的扶植,就要听从我这个主人的安排,不然的话,今天就当是我浪费了半天的时间了。”说着,她抬腿往殿门走去,刚要伸手推上那道门,身后传来扑通扑通跪倒一地的声音。 除了兰咏的亲眷还有寒苇裳,余下所熟知的邻里亲友们全部匍匐在冰冷的石砖地面,额头紧贴地表,磕声连绵不断。这一家子当时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光子只知道,那是她自打晓得憎恨以来,所见到的最令人痛快的一幕。 “不争馒头争口气……看来有些时候,馒头还是比这口气来得重要嘛!”鬼畜的阴笑稍稍收敛几分,她转而刻意地洒了些甜枣,给这些屁滚尿流的兰咏亲邻:“适才我说,要你们选择跟随的对象,其实只是一种考验,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会生生拆散你们和你们所崇拜的兰咏大人呢?她老人家既然没有退休的意思,还乐意继续奋斗在工作岗位上,那我只能成人之美了,你们依然是反光党集团,也是我这‘国师’即将全力辅佐的一派……还望……多多指教呢。” 涅槃之焰,灼灼逼人。用这重生的烈火,烧光那尘埃聚集形成的阴霾,还光域天空一份明净透彻。 由此安分了许多的兰咏集团成员被安排住进了护光城,从那一刻起,护光城外围便由相夫光子亲自指派的护卫队层层把守,她提供免费食宿给这些对国家百害无一利的迁党遗祸、兰咏信徒,最高职能的员工薪水,仅是底层部门普通员工的一半,连日王和圣母的日常开销也要经过她这位国师的首肯。 相夫光子放出话来:“你们不想呆的话,随时可以走人,但是留下就要依照规矩,最好……不要让我找出错处来!” 虽说扮着黑脸,但相夫光子仍然打算,从反光党里找出一些改邪归正、可以任用的人,将他们扶上正轨,同时她又严加督促念冰,全力调查一切反光党人员,与兰咏日日相见的这些仅仅是九牛一毛,域内甚至域外,怕是为数更多。为避免相夫兰咏及其一家逃脱,相夫光子还命黑白双煞派出最精锐的暗巡术师,严加监视祖孙二人的举动。不过谈及若兰咏一家真有叛逃倾向的话该当如何,光子给出明确表示——让他们逃。 圣母作为国母,日王作为国主,这样至高级别的人物一旦脱逃,定会构成叛国大罪,在外域眼中,不管他俩多么名不正言不顺,都依然可能掌握光域的上乘情报,就算抓不到人,十三禁卫军也不可能放过相夫兰咏,不杀之,囚禁到死也是必然的了。 被放在砧板上远离水源的濒死之鱼罢了,相夫光子特别想看,这些人还能得意多久。 ——护光城颜芳苑—— “要么收拾东西滚蛋,到外域等死,要么留下做个有名无实的虚官,并且被域内域外耻笑自轻自贱,这就是相夫光子的用意,报复我们的终极手段!”寒苇裳用力摔碎屋子里的一切玻璃、瓷器,听着清脆的裂响,也难以消除心头之恨,一个人在屋子里歇斯底里,仿佛忘记了隔墙有耳这一说:“那个傻x老娘们!还逗留在宝绿岛!苦劝个毛啊!十三禁卫军要是真听的话!还能让相夫光子这么兴风作浪吗!” 这时传来有节奏的三声叩门响,以及那让寒苇裳咬牙切齿的笑音:“哟,我记得前几天来,还是另一块匾呢,今儿换了名字,差点没认出来。” 躲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寒苇裳索性把门打开,吊着脸狠瞪相夫光子,以及她身后的几抹身影。 “不要误会。”光子不等她邀请,便一派自然的走了进去,回眸一笑说:“就我个人而言,是相当不愿意看到你这张脸的,不过今天,受人之托,须得引见一个人给你瞧瞧才好。” 寒苇裳哼哼冷笑起来,扬起蔑视的半边眉毛,凶恶的讽刺尚未出口,便生生咽回了喉咙。光子身后藏匿的那副纤瘦身躯,竟然顶着寒苇鸯的脸!仔细看来,果真是她! “阿鸦姐姐,好久不见了,自从妈妈的葬礼之后,我们就一直没有见面呢。” “你……你不是在雷默那里吗?为什么出现在这?” “前有为母奔丧,今天……自然有为母报仇一说了!”温温软软的声音转瞬变成犀利的冷刀,如秋水样浅浅荡漾的明眸也刹那间残暴起来,寒苇鸯像顷刻变了个人,以超越寒苇裳的力量,将她的手腕死死捏在手里,痛得对方惨叫连连:“当时你那故作悲伤的样子至今回想起来,仍如昨天一样叫我恶心!从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有当背叛者的潜力,这一辈子都在不断的重复背叛和屈膝,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连自己的母亲都能杀害!” “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且我没有杀她!”寒苇裳拼命挣扎,还愤恨不已想用同等的力气伤害回去,伸脚踹,用牙咬,一切有失形象的动作都做遍做尽了。 “就算她不是,她好歹也从婴儿时期把你养大!你怎么忍心杀了她?!”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杀她你别血口喷人!”寒苇裳呼救一般的语气贯穿内外,生怕别人听不见她的冤屈似的,咆哮到犹如撕裂了声线:“再说!你要真是清白的!干嘛时隔这么久才回来张罗给你妈报仇啊?我看最有嫌疑的是你才对!” “别急呀,寒苇裳,咱们好好聊聊,你就知道,自己还能蹦跶多久了。”光子在她身侧绕了半圈,欣赏她现下的姿态,结果,被其粗鲁的一口打断。 “我没什么好跟你聊的!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我早说过了!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你总缠着我干嘛!” “我现在缠着的,是一份份不可被洗刷的罪孽,我要让造孽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在寒苇鸯的挟持下,寒苇裳无可挣扎,光子很容易就用手心在她眼前抹了一下。 金光融进瞳孔的瞬间,寒苇裳觉得自己坠入到一片无底的深渊里,还没等发出恐惧的尖叫,坠落中止,她稳步落在似曾相识的场景边沿,只剩下观望的权利。 她看到,自己和如风蛊惑夜千雪,将光子引到华园寺,使光子被秋依偷袭致残的一幕幕;她看到,在相夫兰咏的怂恿下,夜千雪当着自己和如风的面,杀死新芽灭口的一幕幕;她看到,被自己冤枉的舞樱其,尊严尽失的同时惨遭毒油侵体、悲惨而死的一幕幕;看到,如风如何在每件事上都参与相助,并雇人玷污谋杀了小杏的一幕幕;看到,春蝶被自己舍弃之后,又内脏碎裂惨死眼前的一幕幕;还看到,自己误导葶萝,使她在假晴尊那里惨遭灭口的一幕幕;甚至还看到,养母芳仪被自己亲手推入河中,并嫁祸给梅影、使梅影也含恨跳崖的一幕幕…… 这是怎么回事?!她本来从未回顾过的曾经!为何在今天通通回到了记忆中?是相夫光子搞的鬼吗?一定是的! 意识清醒的瞬间,她抬手欲扇红发耳光,只是被早有防备的对方及时躲过了,那艳烈夺目的女子笑幽幽散发着令她畏惧的寒气,语声阴柔莫测:“你刚才看到的,可都是你亲身经历过的事,即便用幻术也造不出来,是不是罄竹难书呢?虽然记忆不能证明你的罪恶,不能直接把你送上死刑台,可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俯首认罪的。” “我没有做过!这都是你捏造的!别人是不会相信的!你死心吧!” “不管是你也好,帮凶也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现在可以不承认,我希望见了棺材的那一天,你仍然有胆量这么理直气壮。”光子犀利如刀的冷漠眸光横扫在这张故作镇定的脸上:“说起来,我还真是佩服你这火炮都击不透的脸皮,懂得自我催眠的人就是不一样,做完了反复告诉自己没有做,或是压根选择性失忆,选择失去一切将来对自己造成困扰的记忆,可惜,你的记忆再不为人知,也都被人搜索出来了。” “怎么可能……难道有人进入我的大脑探取情报?不可能……根本不会有这么荒谬的事!这一定是相夫光子的圈套!我不会上当的!” 在她卯足力气进行思想斗争时,寒苇鸯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和光子双双走向门边。 不经意的一瞥,让相夫光子一眼看到屋中角落堆砌成山的礼盒,那风格一致的彩带系法定出自同一人之手,不屑的轻笑从唇角溢出,她侧眸睨着寒苇裳汗流满面的苍白模样,警告道:“如果你还想在国府混下去,就别搞这种谄媚小人的伎俩,你龌龊不堪是你的事,可别玷污了国府的空气。” “哼,对我无数次进行人身攻击和冷嘲热讽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龌龊不堪?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都一样!谁也别说谁!我送个礼怎么了?朋友之间送礼你也说成是行贿?说你偏激都是在侮辱偏激这个词!” “没说不可以送礼,用你自己的私有财产买礼相送是你的个人自由,但是。”语气一顿,扬眉挑唇:“要看看这私有财产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公款被挪为己用,或是从不正当的途径得来,那么便视为犯罪,所以,不要再拿朋友之间相互赠送小礼物之类的借口当幌子了。” Chapter 0732 “你刚刚给她看了什么?”往凝光城去的路上,寒苇鸯和相夫光子并肩而行,五月的飞花在她们身旁围绕,景致令人沉迷。 “是我朋友,在离开之前留给我的‘记忆囊’,她看到了寒苇裳的记忆,并把它们保存下来,可惜,不能同时进入大家的视野,否则,真该公布出来。”只是给寒苇裳一个警告的光子,并未因方才的成功压制感到得意:“对了,阿鸯,雷默怎么会放你回来?” “虽然很难以置信,可我还是要说句老实话……”她轻柔一笑,略略有些难为情:“他这个人,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坏,之前我听说妈妈坠河死了,想要回来奔丧,他一口就答应了,我之所以回去……也只是觉得他可怜。” 光子不喜欢雷默那个人,可以说从感觉上是厌恶的,但看阿鸯心悦诚服的样子,又不忍心去反驳:“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我本来也是抱着必死决心去的,可是还好,他似乎是因为有了中意的人,别说我了,就是他手下送来的任何美女,他都不碰一个指头的,和传闻……不大一样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那你还打算回去吗?”光子本人是不希望她再回到那种地方的,于是诚心邀请:“阿鸯,留下来吧,或许之前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整个国家都在我的掌控中,就算是寒苇裳,也别想再碰你一根汗毛。” “谢谢你,光子,可我……还是想回去的。”寒苇鸯嫣然巧笑,阳光打在她姣好的轮廓上,炫目而迷离:“到寒苇裳这里,只是顺路,其实我这次回来的目的,是替雷默带口信给你。” “他?”警觉在眼底掠过:“他能有什么口信给我?” 寒苇鸯轻步上前,在光子耳边低语了半刻,见红发逐渐露出吃惊的模样,含笑盈盈道:“其实,他还是挺关心你的,不是吗?” “行了,别说了。”光子抬手比划个打断的姿势,诙谐调侃:“否则我会以为你是帮他到我这招聘的。” “也是呢。”寒苇鸯开怀一笑,很快又恢复认真的表情:“光子,能给我一个千影的逆向元能式吗?我想遇到情况时,第一个知会你。” “没问题。”光子爽快答应,把这随时会暴露自己行踪的珍贵媒介,信赖地交付到寒苇裳妹妹的手里,因为她始终坚信,寒苇鸯跟那个人,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从晴尊到上主,从红发一人回归光域开始,便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看似失去了主心骨的光域国府并没有如外界料想的那样青黄不接,相夫光子看似囫囵吞枣饥不择食的举措曾一度叫重归的“老臣”们忧虑,不过,在反对声最强烈的“兰咏团任命”一事上,众人渐渐摸清了“国师”的意图,她不给日王玉玺宝鼎,不举行公开隆重的任命仪式,甚至没有向外界郑重宣告本国“机构增设”的消息,仅仅是在国内草草公告了几句。这无异于,没给以相夫兰咏为首的反光党集团任何实际的权力行使认证,别说祸乱国家,兰咏团现下看来,摆明是被相夫光子牵着鼻子走了。 “说老实话,我觉得你是在绕弯子。留下这些祸害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选择最麻烦的一个?关进牢里难道不好吗?”探樱对她毕生所效忠的女子宣泄疑团。 “人家怎么对我的,我自然要怎么对回去,给巴掌之前自然不能伸脚踹,要给甜枣才行。” “既然知道他们不可能真心待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试探他们愿不愿跟着你?” “我是在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为了稳住我,他们一定会在兰咏面前虚伪的应承敌人,可心里真正偏袒的,必然还是相夫兰咏,如果我直接给他们留下的机会,那就等于直接告诉我们‘我在耍你们’一样,那样就不好玩了,呵,就让他们在挣扎中……乖乖看着我怎么处理贻害苍生的相夫兰咏吧!” ——那个单纯天真、与人为善的我哪去了,已被这罪恶的世界、成群的刽子手杀掉了吗? ——相夫光子,你记住,你的健康,就是他们最大的煎熬。 有时候,她会责问自己的良心,也有时候,她会听到下面这句、所有“亲者”都警告过自己的一句话。 名海川和风信子,一直在域内外帮忙寻找云罗风树的下落,然而在时间的流逝下,相夫光子渐渐沉落低谷的一颗心,便再没有了燃烧的欲望。 她站在他与她曾经对坐的长椅上,面朝冒出嫩芽的新新树木,缄默无言。风雨到临之前的压抑染得黄昏空气污浊沉重,她还站在房檐投下的阴影里,任暗色的冷辉将发丝的火红染成绛紫。不多时,芜华从容齐步来到后园,一个手里捧着叠放平整的红艳礼服,一个抱来银灰色的金属圆盆,盆里置着烧火用的黑炭。 “少主,你真的决定了吗?” “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拿过芜华手中的嫁衣,不假思索扔进了从容放置在地上的火盆里,顷刻划燃一支火柴,丢在自己一针一线精心缝制的“珍宝”上。 ——就让这嫁衣,随着她不可复原的一颗心,烧化成灰吧。 跳跃不定的火光,映得脸孔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刚好足够遮掩她再难伪装的坚强。 一双水灵明净的大眼睛,悄悄从边远角落射来惊恐的目光,相夫光子本能的察觉到了,那来自于笑霜的视线。转身,招手,示意这个让她无限怜爱的小家伙上前来。 从拐角处小跑出来,脚步稍大些依然会摔跤,依然会眨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无声仰望从高处俯看自己的光子姐姐,却,再也不会软弱的哭出来。 以能与孩子平视的高度俯身下蹲,光子伸手替笑霜理了理略略散乱的衣襟,一边问芜华:“华华,事情办好了吗?” “这是现下国都城里的初级学院名录,你看一下。”早已做好准备的芜华随后拿出一摞薄薄的资料册,送到光子手里。 快速翻阅一遍,捕获最重要的信息,光子最后将指尖落定在“明心初学院”上:“就这个吧,虽然是民办的,但也培养出了不少精英,也都在皇家八大学院里有优异的表现,霜儿天资聪慧,加上良好的教育,一定能成大器。” “有光子你这样的好导师在,想不成都难吧?”从容嘿嘿的打起趣来。 “你个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光子抬指戳了下从容的额头,不乏认真的说:“不管我地位有多高,都决不能让霜儿以为‘她身后始终有个我’,一定要说的话,她可以依靠我,但不能依靠我‘身外’的东西。” “霜儿不要上学。”小姑娘仰着脸,眨巴纯洁晶莹的双眼渴求的望着光子,带着一脸懵懂无知。 “霜儿已经不小了,马上就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大姑娘不上学怎么行呢?” 霜儿的身体发育比正常孩子迟缓,心智也较为稚嫩,可年龄就跟时间一样,是永远不会停下脚步等人的,现在诸事稳定,送孩子入学的想法,自然就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 “霜儿乖,光子姐姐还有从容姐姐、芜华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是‘初级学院’里的学生了,你不知道,学校可好玩了!可以学到很多有趣的东西,而且还有一大帮和你一样大的小朋友天天陪着你用功、玩耍!所以,听光子姐姐的话,去上学好不好?”为了哄孩子,从容也顾不得说不说谎了,只有天知道她有多么不喜欢学花之国书本里那些死记硬背的无用东西。只希望,光域不会这样就好。 “嗯……”笑霜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小小的脑袋像真能鼓捣出完整的思想似的:“好吧,霜儿去上学,不过霜儿不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霜儿要每天都能看到姐姐……” 高举两只小手抱上光子姐姐的脖子,笑嘻嘻翘唇在姐姐脸上“啵”一口,是笑霜每天最喜欢、也是必须一做的事,每次,光子都不会拒绝她的撒娇,不管丫头的脸上沾着口水还是泥巴。 看着亲亲密密贴在一起的大小两姑娘,从容小声在芜华耳边嘀咕:“小孩子改变主意的速度还真快,看的我都自惭形秽了。” “你自惭形秽什么?”芜华不解的看她。 “大概……还是太优柔寡断没有主见吧……”从容摸着下巴,思考状望天嘟囔。 “姐姐,初级学院是什么啊?” 一旦进入某个感兴趣的话题,小孩子就会不自觉开启“打破沙锅问到底”模式,好在在乖巧的孩子面前,相夫光子从不显得暴躁,反而具有令人折服的耐心:“一般来说,在我们的人生中,只需用念两所学校,第一所是你比较小的时候念的‘初级学校’,再然后就是‘高级学院’了,从这两所学校毕业,才能得到人生的两枚合格印章哦。” “那霜儿可不可以直接念高级学院啊?”小姑娘天真无邪的歪着脑袋问。 “天分高的孩子是可以直接越级的,姐姐也知道霜儿很聪明,不过,我仍然希望,你能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的走下去。” “霜儿知道了!姐姐!霜儿一定会加油的!一定要比尤蕾还厉害!”小家伙握着粉嫩的小拳头,鼓起腮帮给自己打气,一副正能量满满的萌样。 慈爱地抚摸灰色的软软头发,那一刻,光子遗忘掉所有“背叛”带来的酸楚,如身坠幸福的河流中。 相夫光子从未指望过余下的那些“反光亲属”能乖乖接受现实,事实上,自打她正式接手整个光域,背地里的议论声就开始不绝于耳,比之以往更甚。这天,更是在国都里最繁华的千岁街上爆发了集体□□抗议的事件,这些人高举横幅,上头用白底黑字赫然印着“相夫光子不孝,无权执掌天下”的针对性字眼。国都警务部队立即派出近百名城警前去现场维持秩序,将一行人逮捕后,闹事者团体依旧振振有词,不服从管教。相夫光子这才得以确认,这些人全部都是反光党成员的家属亲眷,自打“近邻两栋楼”将近多半的人被“请入”护光城后,整片小区就空荡荡的,余下的居民咒骂相夫光子,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这句——“你关掉的人再多,也堵不住众生悠悠之口!你能把全世界议论你的人都抓进去吗!” 光子想说,议论她的大有人在这一点她早就心知肚明,当然不可能全都抓进来,哪怕是口舌争锋方面的惯犯。但这跟反光党所行之事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和“兰咏行为”扯上关系的人,就必须不能放过了。 或许是出于同情,在关了聚众闹事者两天后,光子命人把他们放出关押所,只是这些人太过顽固不化,消停不到半日,又开始摇旗呐喊,咒骂光子不仁不孝、揭露她的“种种罪过”。这些人的脸孔被有心人士贴上信鸟村日报,传播到术法界各地去,从此烙下了“光国小众暴民”的称号。 这真真是拿屎壳郎球当武器,熏了别人也臭了自己啊。 念冰离域去寻找瑞拉下落后,替相夫光子搜集情报的工作就落在了奇斯尼肩上,人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少年施展拳脚,可他每次都能出色的完成让相夫光子点头赞许的任务,如本次,光子在得知暴民聚众闹事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将果决的判断脱口:“有人恶意煽动,不是兰咏本人,也一定是反光党的未现身成员。” 奇斯尼奋力出击,不出三小时就带来了确切的口信:“最新情况,煽动者要求见你一面,我已经把人抓起来了,是否要见?” “见,只有他一个人吗?” “根据之前提供的资料来看,闹事者多数是反光党成员的家属,生面孔里除这个男人之外,还有五个女人。”奇斯尼说着双手递上一叠照片。 光子一一过目后,惊色浮现:“她们三个?还有这对在婚礼当天大放厥词的风国国籍母女……她们,跟比吉特辰有什么关系?” 最后一张照片上,脸肥面宽的中年男子,就是光子失去的妹妹的亲生父亲,也是她最厌恶的仇人之一。 “你知道,你的弟弟已经死了吗?”以这句出人意料作为会面之后的开场白。 相夫光子不动声色,至少不会让对方瞧出自己内心的云涌风啸:“这跟你聚众作乱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如果不这么做,能这么容易就见上国师大人一面吗?” “你这家伙,实在让人不爽!” “要不要听听我的来意呢?国师大人?”比吉特辰狡猾一笑,一副自以为聪明的德行,也不管在光子看来,这表情有多么猥琐恶心。 护光城外搭建起塑钢架的临时“会客棚”,作为国师会面“特殊客人”所用。简单随意的布置、平庸无奇的外观,让天蚕三人众一进来就纷纷皱眉表示嫌弃。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吧。”引领她们来此的蝉织冷冷地说。 “喂,你什么态度啊!我们可是天蚕国来的贵宾!你敢这么跟我们说话!好大的胆子!” “你们是不是贵宾我管不着,我只知道,你们是犯了事的,国师大人仁慈,才没有关押你们!” “你这死女人在说什么!”八柰子抬起的手正欲扇上去,被芜华突然传入的含笑语句吓得呆住。 “别来无恙啊,三位,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呢。由熙国主,你不觉得你有今天,都是你平时太纵容她们导致的吗?” “我没有纵容她们。”由熙并无悔意,用比蝉织还要冷上十倍的口吻回道。 “那就是纵容你自己咯?比如……从不纳谏,忠言逆耳!”芜华刀子一样的目光剜在由熙蜡黄的脸上,恨得昔时国君气愤难当:“我不是不纳谏!我是有主见!难道作为一个君王,随便听旁人吹耳边风就是明君贤主了吗?” “很有力的一句话,不过用在你的身上,就太暴殄天物了。”芜华眯起双眼,散发出阴郁无光的诡异之气:“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当的很不错?是历来最好的一任呢?” 八柰子洋洋得意的接过话茬,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无知:“由熙当的好,是事实。” “好到亡国了吗?”轻轻一问,换来三人铁青脸色。 思考了一会儿,青樊龇牙狠笑:“说到底,你不就是因为绮珍的死对我们怀恨在心吗?”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满意,走,就是这样。”由熙简短的阐明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呵,真把天蚕当成你个人的东西了啊,留与赶全凭自己的喜恶!你明白什么叫民主吗?” “就不民主,怎么了?”由熙用寥寥几个字,表示她自己的强硬跟无悔。 当相夫光子走进这会客场所时,看到了令她都不免寒战的一幕,芜华在三张满是讥讽和嘲笑的脸孔前,不但没有气冲冲的动手报仇,反而嘴角挂笑,只不过,眸底那志在必得的狠辣之光,当真叫人不寒而栗。 回去的路上,一向喜欢缠着光子问东问西的芜华出奇的安静了起来,平淡的神色间,隐约有乖戾的冷辉。 “如果你不想看见她们,我即刻就赶她们走。” “这么说,她们原本是要留下来的?”芜华弯动唇角,颇有兴致的亮起了眼神。 光子身形一颤,接话时出现明显的停顿:“……比吉特辰遇到她们三个时,她们正在山之国边境被山域收留的天蚕遗民追杀,为了达到目的,比吉特辰就蛊惑她们来到光域。” “那再好不过……”芜华露出正中下怀的满足,沉思半晌后岔开话题:“比吉特辰这么做的目的你审问出来了吗?” 光子无力一叹,讲述起方才的经过来。 比吉特辰招认,在山之国边境遇到被追杀的天蚕三人众,并帮助其成功脱逃,之后在去往风之国的途中偶遇了饥寒交迫打算卖身续命的佳潼母女,他就领着五个女人,路远迢迢抵达光域,在光子手握大权后选择恰当的时机进行闹事活动,就是为了引起当今国师的注意,与其见上一面。 比吉特辰要光子替瑞拉姐弟报仇,杀了火之国大王子,惩处恶母白辰霞。 “这关我妈妈什么事?”光子佯作不知。 “你妈妈在火之国皇城里大肆吸食雪毒,甚至想贩卖给别人从中牟利,亚瑟飞受到牵连,被大王子扔下大狱严刑拷打,最后还处死了他……而你们的母亲,却因为抱了宠妃冬钰的大腿,苟活到了现在!”比吉特辰说这些的时候,满眼都是对一双儿女的强烈思念,以及对大王子、冬钰、白辰霞的深切痛恨。 “你若真这么有心,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连靠近皇城都困难,你不一样,你可以凭借今天的地位,靠近大王子,然后……” “放肆!”光子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就为了逼我出手,你把由熙她们带来闹事!比吉特辰!我不是被吓大的!你以为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就能让我低头顺从?!”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千万个该死,也请你想想瑞拉和亚瑟飞,他们在外域含冤而死,你如果善罢甘休,外域会说光之国的领导人胆小怕事……” “这种非议我根本不在乎!只是……你说的也没错,那是瑞拉和亚瑟飞,不管我多厌恶你,他们终究是无辜的!” 也或许,在这样一个为了利益不顾万民性命的恶贼身上,她看到了人性最后的光辉。 ——“如果光子死了,爸爸,你会为我难过吗?” Chapter 0733 “对不起!光子小姐!我骗了你!” “少主!不关杳杳的事!是我不让她说的!” 相夫光子叹了口气,两只手分别拍上不断道歉的两个姑娘的肩膀,意味深长:“我没有怪你们,现在我也想明白了,一味的伤痛根本于事无补,能告慰他们的,只有……” “出事了!”奇斯尼疾步奔入室内,不等询问便自行汇报起来:“秋之翼梨觞从宝绿岛逃离!现在下落不明!十三禁卫军打算封锁这个消息!” “是耶箩带来的情报吗?” “是的。” “他在哪?” “他传递口信之后就离开了,大概是担心队长起疑。” “好端端的,忽然发生这种事,一定别有隐情。”思忖了片刻,相夫光子雷厉风行做出指派:“全力加强戒备!新一□□风雨即将到来!奇斯尼!去找夏蔓绯和鬼杰过来!探樱!你去通知在城副使马上过来开会!杳杳!如果有人问起我去了哪,你就告诉他,我去宝绿岛了。” “明白!” 一众散开分头执行后,她也勒紧了系于腰间的暗色金属带,一把明晃晃的刀刃辄便牢握在手心,如同她冷芒爆射的双目。 国都最繁华敞阔的街市名唤“千岁”,外域到来的观光者无不向往着亲到此处走一遭,却鲜有人知,在与千岁节隔了数十公里的一座矮山旁,同样有着令人着迷的声色鼎沸之地。 这条街没有名字,也没有高耸豪华的商业建筑,但它有各色表演,有永远不会寂寞无聊的欢娱节目,歌舞,杂技,魔术,木偶戏,凡是能看得人开怀大笑的表演,这里应有尽有。 自从接受相夫光子的邀请留在光域,除了被请去商议,余下的空闲时间,扉梦之寻都会到这里来,给走过路过的人们免费表演木偶戏,赢得掌声跟喝彩,看着幕布上隐隐透出的男人轮廓,叶欣然浅笑,她曾试想过自己和寻大人未来的时光会是什么样子,却根本没敢奢望,会有这样的一天。 台上的木质傀儡抖动手臂,不断做滑稽可笑的动作,在此起彼伏的欢笑声里重复取悦于众的姿态,聚上前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也加入了许久未光临这里的、那抹娇红的颜色。 临近末了,木偶无声的演绎起起跳、翻飞、奔驰等幅度剧烈的动作,又时而以手遮眼,时而摆弄发丝,时而做狼狈不堪的逃窜样,时而蹦蹦跳跳歇斯底里状的发狂。 合起双眸的刹那,一抹清浅的笑痕攀上相夫光子的嘴角,在震耳欲聋的鼓掌声慢慢平息、围观的人们也陆续散去后,她信手高抬,随便一挥,寂静台上的帘布便被骤风吹刮下来。帘幕后空无一人,连叶也为眼前奇怪的氛围感到疑惑时,相夫光子伸手一抛,紧致袖口里一枚尾拴细钢丝的小型轻斩疾驰出去,换回的,是苍老嘶哑的痛叫声。 “许久未见了,梨觞前辈。”对于秋之翼近在眼前,相夫光子显然早有预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不……应该说!你怎么会知道我进入了光域?!”秋之翼梨觞难以置信的大呼,根本不愿意相信眼下的现实一样。 “那要多亏了,你躲在傀儡后面表演啊?要不是你把自己曾经打架时的经典动作重演一遍,我还真没想到,前辈这么有闲情逸致呢。” 秋之翼梨觞转而瞪向缓挪步伐,从更后侧走出的神级傀儡师:“扉梦之寻!你出卖我!” “哦呀哦呀,不要把话讲得这么难听嘛。”傀儡师无辜的笑起来,摊手耸肩,满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我只是想看看,猫捉老鼠的游戏,最后的胜出者到底是谁。” “寻大人也在这?”光子显然没料到,这出暴露梨觞行踪的傀儡戏,是这位高手一手操作的。直到叶也从旁步近,她才了然于心:“梨觞前辈,你要不要交代一下,是什么人把你从宝绿岛放出来的呢?” “凭我的本领!别说区区牢房!就是十三禁卫军那些乖孙子的结界又能怎样!我不过不屑于早早动手罢了!”脸颊松弛、嘴唇干瘪,秋之翼家优秀的女战士早已不复当年英气风姿,尽管言辞态度依然犀利冷锐:“相夫光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是夜原切队长吧?”光子自顾自一句话,愕得梨觞瞬息止步,怔在原地无所适从:“表面上看起来,是把你放出来了,实际上却把真相公布出来,这叫做欲擒故纵?” “那个混蛋!居然背叛我!”梨觞气狠狠地跺了跺脚,就差没指天大骂了:“我早就看出他阴险狡诈!没想到这么快就出卖我!果然啊!第三代和第四代一样!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光子佯作熟知一切,悠闲散漫,似随意问出句话来的模样。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他说他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服从奇陌佐银的命令!认为圣颜沧雪太过纵容于你!本来说好的‘绝杀’现在竟演变成认命跟妥协!这一切都叫夜原切难以接受!所以他放出了我!利用我来对付你!” “你躲在傀儡戏的台后,是因为得到我去宝绿岛的情报了是吗?而且想最快抵达水域城,这条街就是必经之路,你守株待兔等我上钩,是想借机杀了我是吗?”光子抚掌而笑,没有一丝退却和畏惧:“可惜,你是杀不了我的。” “哼,我改变主意了,反正你和夜原切是死对头,就让你们自相残杀好了,如今的我已经获得自由!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了!” 本来杀气爆满,却突然转化成急不可待离去的匆忙,一切都让相夫光子难以再展露笑容,她阴沉莫测的压低了声线,字字句句宛如屠戮一般疯狂:“我不会让你走哦,因为……你还要帮我揪出……其他的罪人呢!” 水无痕叶与扉梦之寻同时一惊,那红发的年轻女子毫不掩饰的捏了个复杂无比的手诀出来,阴诡之气产生的瞬间,秋之翼梨觞犹如被扼住喉咙一般,做出吐舌翻眼的挣扎动作,不消三秒,颓倒在地,充满恼恨的眼睛里净是震惊和疑问。 光子走过去,微微下蹲,在秋之翼梨觞耳畔用着危险至极的语气:“别试图逃走,我会让你连灵魂都捡不回来。” 在慑人的注目下,梨觞出人意料的安静下来了,像是彻底认命了,又像是麻痹敌人,以等待适当的时机另谋活路,不过不管她怎么盘算,相夫光子都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充斥在眼色中的,除了冰冷的色彩,就只剩下无情的决断。 “哦啦,来晚了一步呢。” 沧岚无声无息的霍然出现,让相夫光子微微凝滞,水无痕叶也露出戒备警惕的神情,惟独扉梦之寻未卜先知般打起招呼:“琴河的风光不够好,所以来这里赏景吗?沧岚先生。” “嗯……”沧岚思考状摸着下巴,优雅的弹指一挥说:“的确是这样,论风光秀美,放眼全术法界,也只有这里拿得出手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当成坏人撵出去呢?” “话虽如此,沧岚先生还真是来去自如呢,国境上的幻阵对你来说,根本是有等于无吧?” “喂喂,当着国师小姐的面这么说不是太失礼了吗?虽然我知道……寻先生也是一样呢。” “你们两个够了吧,要客套到什么时候。”叶皱起眉,不耐烦的提醒他们中止这无聊的对话。 “抱歉抱歉。”沧岚笑笑,眸光轻瞟处,是相夫光子冷若寒冰、又有点杀气腾腾的脸。 “沧岚大人,是来阻止我逮捕秋之翼梨觞的吗?” “怎么会。”沧岚用弯成弧线的双眼,和气有礼的态度回应红发女子隐隐爆发的敌意:“我只是想跟国师小姐讨要一件东西。” “这里人多眼杂,去僻静点的地方吧。”光子言罢,不给人反对的机会,拖着被绑成粽子的秋之翼梨觞往荒无人烟处走去。 “喂喂,你刚刚不是在人多眼杂的地方绑了人吗。” 喧哗街市的尽头,刚好是矮山低谷的入口,在重视农牧绿化业的光之国,原生态的山脉随处可见,通常住在山上的人少,反而被大面积的林地和耕地占据。 相夫光子选择停步在一大片油菜花田的旁边,那里四野无人,终日静谧,是上等的会谈场所:“说吧,想要什么?” “秋之翼最宝贵的东西。” 沧岚话一出口,先做出反应的是梨觞本人:“沧岚!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想要落井下石吗!” “不要这么说嘛,我们早就不是合作关系了,我也没有理由为了你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吧。” 相夫光子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周游一番,心下断定他们过去定有交集,并且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善类:“沧岚大人,她再怎么说也是杀了你父母的真凶,你当初……为什么还要跟她联手呢?” 面对令旁人吃惊不已的问话,沧岚显得很是淡然:“自我有记忆开始,就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父母,我和秋之翼梨觞联手,也仅仅是对水无痕那昂贵的眼睛感兴趣罢了。” “可你……不是两族的眼睛全都占齐了吗?还要她的做什么呢?” “好东西永远不嫌多,留着备用总是好的。”谈笑间,一把自携杀气的冷刀蹿出沧岚的袖口,被他捏在戴有黑色手套的指间:“那么,我可以开始了吗?” 梨觞挣扎不堪的痛吼中,是相夫光子的阻挠:“等一下,你现在还不能动她。” “哦?为什么呢?”沧岚果然停下,人畜无害的笑容里渐渐掺进令人胆颤的戾气。 “现在她失去双眼的话,就没有办法帮我指认真正把她放出监牢的罪犯了。”她走到沧岚和梨觞中间,反而无所畏惧的背对沧岚,面向匍匐在地却拼命想抬高脸部的梨觞麻木地说:“我才不相信,是夜原切一人所为呢,所以梨觞前辈,你还是乖乖招认比较好。” “哈哈哈哈哈哈!”方才还露出短暂绝望表情的梨觞,立马恢复生气一样狂妄大笑:“那我就更不用担心了!只要我一天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就要保护我的性命到底!” 刺耳的尖笑凌虐着她的鼓膜,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宛如雕塑般冷静的脸,只有淡色的唇瓣在翕动:“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秋之翼梨觞……” “什么……?”梨觞止住狂笑,有些骇然的仰望睥睨着的一双星眸。 “我有说给你考虑的时间吗?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就在此刻!告诉我全部的真相!”轻斩扎落在梨觞眼前,反射着逼人的冷光,就像红发女子肆虐的寒气一样,低到冰点。 梨觞试图挣脱这无形束缚,一张嘴毫无停歇:“你想干什么!你也想挖我的眼睛吗?我知道了……你是海蓁子那丫头派来的!想要彻底毁灭我们秋之翼对不对!” “你以为都是你啊?我对你的眼睛没有兴趣,不过,倘若你还是不肯说出把你放出来的究竟都有谁,我就把你交给沧岚大人,任凭他处置好了!” “呸!还说自己有多么正义!不也是一个卑鄙龌龊的小人?!” “在你们这种人面前,做一个君子简直是对正义的浪费。”光子高傲的俯视下,梨觞只能看到一张漫布着乌云的脸:“虽然……我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咬牙,都难以纾解秋之翼梨觞此刻的激愤和不甘,她从未想过,自己到了这把年纪后,会屡次遭受后辈的□□。回想当年,秋之翼被水无痕家族赶尽杀绝,夺眼害命,她由此恨上了水无痕,恨上了迦络。叶若爱上吹雪生下儿子,她由此恨上了这对被她咒骂了几十年的狗男女,无法排解的孤寂惆怅与恼羞成恨中,她选择与野心勃勃的沧岚联手,意图挖光水无痕的眼睛,却未承想,那超越同龄人心智的水无痕尽欺骗了她,在杀光灭绝后一把火烧毁了水无痕族人的尸首。寻觅多年,才知水无痕寥寥无几的幸存者依旧留于世上,但当时叛月有浮生那样实力高深难测的术师坐镇,想要动尽跟叶,乃至于拓天,都绝非易事,好不容易遇到了海蓁子那丫头,却在玉灵碧等诸多天地盟成员的保护下,连连失手,乃至于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本想痛痛快快来一场肆无忌惮的厮杀,报仇雪恨了却多年心愿,可真的回想起来,即便是那一夜,水无痕惨遭屠门,她也依然体会不到,预想中的喜悦。 “需要帮忙吗?” 沧岚一句话使沉浸在过往种种里的梨觞拔出神来,她看到被拒绝了的男人,反而有出手相助的意思,顿觉恶心无比:“沧岚!你这王八蛋!想用我的眼睛跟这丫头作交换!门都没有!” 沧岚并不理会她的辱骂,只坚持跟相夫光子行合则两利之事:“这个世界上,能用光瞳捕捉人内心的,就只有迦络跟海蓁子了,不过他们是不可能立刻过来帮你的,但是我不一样哦。” 相夫光子看向沧岚的目光里,有恍然觉悟的精芒,心中的声音在头脑里穿梭:“他开发的高级瞳术,能侵入意识和梦境,从根本上扰乱人的意志心绪,严重的,还能改变记忆,赫翼就中过他的招,看来不会有假。” “想让我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答应放了我!还有!解开这无形捆缚术!”梨觞在光子面露迟疑之际突然改变了主意。 “沧岚大人,你如果不急着要她双眼的话,今天,就请先离开吧。”光子不卑不亢的向沧岚请求,却也不屈不服的露出强硬的一面:“否则,扰乱我的计划,就算是碧姐尊敬的师父大人,光子……怕也没有办法谅解呢。” “呵呵呵……”沧岚不气不急,较之光子的严肃,显得分外随性:“既然阿碧最信赖的部下发话了,我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能不识相啊……秋之翼梨觞,你的眼睛就暂时保管在你的眼眶里吧,反正迟早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在梨觞的咒骂声里潇洒转身离开的沧岚,如无声来时那样,化作一缕清风飘散。 Chapter 0734 围观了许久的扉梦之寻困倦的半阖起两眼,轻轻打了个哈欠:“叶,你要留下陪这丫头吗,那我先回去了。” “嗯,我等一下再回去。”叶正有此意,目送寻远去之后,回眸望光子接下来的举动。 “好了,已经帮你解开了,沧岚也已经走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把你放出来了吧?”光子眼看着梨觞轻松起身,一派不再提防的自如神采。 “哈哈哈哈!蠢货!”秋之翼梨觞撤步一挪,顷刻间跳到十几米开外,和两人拉开了距离:“还真是好骗呢!第四代!” “怎么?又反悔了不成?”光子也不急着去追,只悠然的原地踱步:“我劝前辈,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因为我的耐性,很快就要磨没了,也罢,为了节省时间,你就先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了。第一,夜原切是不是跟雅因、寒苇裳母女联手了?我知道雅因带着寒苇裳逃离了护光城,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哼,既然知道,干嘛还问我!” 见她没有否认的意思,光子瞬息上前,一刃搁在她颈下动脉的皮肤外壁:“夜原切是不是打算放了整个反光党?” “这……我倒是没听说,也没有觉得他们联手了……” “怎么说?” “因为放我出来的,并不是夜原切本人,是雅因和她那个女儿,但我觉得,一定是夜原切故意放松了戒备,才让这对母女有机会带我出去的……” “雅因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让我来……杀你……”梨觞乖乖回答,命悬一线,即便不甘跪地求饶,似乎也不想以卵击石。 “哼,除了这些,你们还做什么交易了?”光子看出了她眼里隐藏着不愿说出的秘密,洞若观火之下宛如能穿透人心。 梨觞索性开始坦白:“我必须定期更换□□,以延长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雅因知道后,要提供她女儿的身体给我,与此同时,我必须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永久的灌注到那个孩子身上……” “结果呢?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不过那孩子死活不肯接受,为此还跟第二代吵了一架……” “我知道了,再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平安放你离开光域,说到做到!” “你想让我做什么?”梨觞立刻摆出乐于帮忙的样子。 “我要前辈当众揭露雅因母女的所作所为,你只要一五一十在大家面前说出事实的真相就可以了。” 梨觞很干脆的答应了,在相夫光子不失警惕的注目下笑幽幽地迈开了步子。 一行人随后回到凝光城北门,光子骤然停下,却不继续上前:“我让荆仪去通知所有人,还有早早到这里等着采访的信鸟村采话员,梨觞前辈可别忘了方才答应我的事……” “那是当然的,放心吧!” 相夫光子脸上没有因此浮现出多余的表情,叫人揣摩不出内里的真实意图。 全员齐聚北门外后,雅因母女也被迫出现,梨觞面对信鸟村采话员团体簇拥而来的话筒,发出叫人汗毛直竖的阴笑,在相夫光子无波无谰的注视下,说出:“是相夫光子派人把我放出来的,意图剿杀十三禁卫军,彻底掌握光域大权!还让我嫁祸给雅因母女!” 现场爆发的惊呼声完全符合梨觞的期待,她得意忘形的朝光子投去一记胜利的目光,直到对方不以为然问了一句“说完了吗?”,梨觞才发现,所有的喧哗在猛然间被压下,徜徉在耳边的,除了女子清晰可闻的嗓音,再无其他。 浩瀚瑰丽的凝光城也转瞬消失于前,环顾四周,除了一望无垠灿烂似金的油菜花田,就只剩下她,光子,以及叶三人。 难道……刚刚走向凝光城的路途是假的?在北门前的聚众采访也是假的?……就只有她梨觞的一言一行,是真的?! “叶大人的幻术底下,你还真是暴露的干净彻底呢,早猜出你不会老老实实履行承诺,现在,更坚信我的揣测了!” “你……”被后辈摆了一道,梨觞惊恐之余,是愤怒到说不出话的窘状。 “不兑现承诺也就罢了……我想知道,前辈为什么帮着那两个人陷害我?”一语未完,光子便在忽地一怔中被水无痕叶推出数米远,原先的落脚点上被层层叠叠的轻斩覆盖,看来偷袭者,是冲她的命来的:“雅因前辈,已经迫不及待从使阴招变成公然出手了吗?不对,刚刚那一下……比使阴招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吧。” “哼,相夫光子,我倒想问问你,你为什么看我们母女这么不顺眼?处处针对我们排挤我们?!”雅因极为不甘的吼出这句问话,数年前光子印象里那个高雅大气的五神教水之术师荡然无存。 “这个问题,难道你们两个不该心知肚明吗?”言罢,她不加理会,打算押着梨觞回宝绿岛,却遭到雅因穷追不舍的拦路阻挠,表面上,她不似曾经那么冲动易怒,可心里的怒火却一点点燃烧起来,冰下脸孔,让声线也冷了数十分:“让开,我没有闲工夫跟你耗。” “呵呵,还是那么没教养呢,对待长辈这么说话,是你的人生习惯么?” “我最大的习惯,是不跟畜生一般见识。”嘴角微微一挑,她流露的笑意凉薄而尖刻。 “这个人你不能带走!” 雅因正坚持不懈的阻挠梨觞被光子带去,没成想天降神兵,歪打正着帮了她一把。那每次见到女儿都会进化成喷火龙的相夫洋一来就宣泄无名怒火,似乎算准了女儿不会反抗,愈发的猖狂跋扈。 在光子步步退让之下,相夫洋终于瞪着溜圆的眼睛,扯着杀猪的嗓音,挥着肮脏的拳头朝光子的脸上身上砸来。 水无痕叶不再沉默,手指一勾便轻松使相夫洋摔了个狗吃屎:“给我记住,没人有义务听你在这秀素质,相夫光子是玉灵国主钦定的国府上主,你也没资格指手画脚下命令。” 相夫洋伏地大哭,从一头暴怒的狮子变成一只濒死的恶狼,在原地打滚了半天以后,他姑母派遣的“救援部队”突破“拘禁”障碍迅速赶来。 眼角刚刚淡去的深色,转眼又浓重起来,她斜眸瞥着让相夫洋重新振作的反光党一众,就知道相夫裕已经在相夫兰咏的勒令下,颁布了赦免反光党、给予自由的王令。 唯一超乎预料的,是肥姑身旁那个因害怕而痛哭的小女孩。 “霜儿!” “别过来!”相夫洋一手拎起小小的孩子,把人举上半空,另只手接过榴艳递来的匕首,放置在笑霜的颈下,用以恐吓光子:“我告诉你啊!马上去宣布退位!滚出光之国!要不然我就把她弄死!” “爸爸!有什么你冲我来!打我也好杀我也好!不关这孩子的事!把她放了!” “不放!我告诉你了不放!”相夫洋喊破喉咙,声音都变了可音量还是持续升高:“听着啊!马上给我辞职!滚出光之国!马上!立刻!马上!”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光子姐姐救我!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光子的拳头几乎捏爆了筋,看着霜儿在父亲振聋发聩的吼声里惊惧痛哭,忍无可忍,但她现在,没有抗拒的条件:“……爸爸,有话慢慢说,就算你要我辞职,也总要给我时间吧?” “快点的!马上滚出光之国!” “我现在就回去宣布,你别冲动。” “不行!马上滚出去!我告诉你不行听着没!” “……你总要给我走回去的时间吧?”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现在马上滚出去!” 刀的利刃马上就要刺破笑霜的喉咙,那一刻,在反光党诸人等待幸灾乐祸的一刻,相夫光子真的产生了杀人的念头,幸亏最后一丝理智提醒她,握刀的这个男人,是和她有着斩不断血缘关系的“父亲”。 “嘭!” 刀子落地,这一次动手的,却不是水无痕叶。 相夫洋震怒的看着把笑霜抱在怀里跳出很远的“女儿”,又恢复生气般破口大骂起来,甚至快步上前意图动粗:“你打我啊!有本事打我啊!” “爸爸,你真的是欺人太甚了。”把笑霜送到最安全的地点——叶那里,她转身回到父亲面前,目眦欲裂的瞪视:“平日里听人挑唆无理取闹也就罢了,现在恶意的为难、甚至以人命相威胁,真的让光子无法忍受!” “那你不孝顺的时候有想过你爸爸的感受吗?”兰咏苍老的声音随愈加污浊的空气飘近,冷嘲热讽的方式完全符合反光党的风格:“人在做天在看!尤其看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光子,居然在这时笑了,露出满足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来的正好”,她看向观戏已久却在叶的冷眼监视下不得妄动的梨觞,问她:“你刚刚已经用秋之翼的感知术感知到了这帮家伙的抵达了吧?那么,最开始是从哪个方向,又是从怎样的距离发起的呢?” “没必要告诉你哦,有了你这样臭名远扬的上主,第四代国府还真是悲哀啊!”梨觞事不关己的发笑耸肩,连连点头,自语般沾沾自喜。 下一秒,兰咏率先惊呼出声,眨眼不到的工夫,相夫光子竟瞬移到秋之翼身畔,挥出的手刀倏地落在梨觞后颈上,清晰的骨骼碎裂声撞击众人听觉,轰然倾斜的身体宛如倒塌的楼屋,与大地相接回荡起经久不绝的震响。 空气里很快呈现肉眼可视的水蓝色烟状物,在寒苇裳跟雅因双双发出阻止呼声的刹那,光子捏出令水无痕叶为之失色的手诀,骤然爆发的惨叫声抹杀了反光党最后的镇定,好像灵魂也随之受到冲击,纷纷跪倒在光子面前。 “你……对她的灵魂做了什么……”雅因傻愣愣的质问,全失往日的凌厉:“是……化云一族的缚灵灭魂术吗……” “你想替你女儿争取这世间罕有的‘灵魂能量’,我偏偏不叫你们如愿,秋之翼梨觞的魂魄已经被我打散了,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笑容在一霎间变得狰狞,如同从地狱爬回的屠戮恶魔,随风漾开肆虐飞散的发,是她伸向猎物的血爪,穿体而过的阴冷气流,奏出了死亡的旋律,亦是她宣告着末日来临的咒语:“既然你们戳上了我的怒点,触到了我的底线,那么我将不会再客气,爸爸,姑婆,雅因,寒苇裳,还有你们这些人……给我听清楚!像秋之翼梨觞这样戴罪潜逃的犯人!我随随便便就可以取走她的性命!我就是这么残忍!就是这么无情!再敢招惹我的话!任凭你是谁!” 梨觞的尸体被她一脚踹到父亲身下,吓得后者屁滚尿流仓皇闪躲,在相夫兰咏即将添油加醋之际,相夫光子一下子逼近到半米不足的位置,带有威胁性的警告:“你不要自己造了孽反倒怪上别人,你的吸毒小儿子、窝囊大儿子,还有你手下的阿猫阿狗,没少因为你住院的事来闹腾,他们说,是因为你操心我们家的事才会生病住院,呵呵呵呵,我只想善意的提醒您一句……自己少狗拿耗子,就不会成为医院的常客了,下次再偷鸡不成蚀把米,就算你养的狗不来乱吠,我也不会轻饶那些畜生!” 在众人都不敢搭话时,相夫兰咏单枪匹马,铿锵有力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响彻天地:“人在做天在看!我相夫兰咏活了快一百年!还从没被人说过一个‘不’字!我光明磊落行为坦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更没在背后给别人使过绊子!我这么长寿就是神明庇佑的证明!神明会庇佑坏人吗!相夫光子你今天这么诋毁我!实在是太丧尽天良了!我们还没指责你十恶不赦的罪行!你反倒昧着良心对一个老太太无中生有!简直天理不容!我今天就算拼了老命!也要……” “行了,别摆出一副德高望重的高尚模样了,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这刀捅不透的假脸皮撕下来,你就好好等着吧……圣母大人!”根本不给兰咏、相夫洋在内,所有反光党回驳的机会和权利,相夫光子以一人气势威慑兰咏镇压全场,大概连其本人都没意识到,每当发怒时深红如血的唇色眼角,冷冽恐怖的黑暗眸光,把她的形象完全颠覆成了来源于地狱的恶魔:“我从地狱里爬回来,就是为了把你们带下去!给我洗好脖子等着吧!更激烈的还在后面呢!” ——活着,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死了,不需要他人的眼泪。 这是水无痕叶初到凝憾宫时,看到挂在紫恒殿门边的一条字幅上写的,当时也没多想,现在细细体味,那当中包含的复杂沧桑,真正是不为人知的惨痛。 她看着青年女性红发飞扬的侧影,暗自惊心:“发生那么大的事之后,她一直鲜有情绪波动,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气愤和伤心,可现在看来,就像是一直压抑着的情感猛然间爆发了……从此,彻底蜕变成……‘修罗’。” Chapter 0735 在相夫光子当众处死秋之翼梨觞的最初几天里,反光党和相夫洋确实安分不少,不过掀起的惊浪还未完全平息,这男人又开始重振威风了,他与“重修旧好”的妻子亲自到信鸟村去,“讲述”那一天的事情经过,责任全数归咎到光子身上,丝毫不肯提及自己的错处,也没敢公开梨觞被灭的始末。 他们说,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光子当众对他俩道歉认错,起誓下次绝不再犯。 同时,相夫兰咏公开声明自己从未介入过别人的家庭纷争,相夫光子的那一番话完全就是恶意的诋毁跟造谣,也强烈要求她对长者磕头认错。 见报后,芜华相当气愤,直言对探樱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错全在他俩,现在反倒哗众取宠让光子道歉?!简直太不是人了!” “他们这样不是一年两年了。”探樱倒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少主打算怎么做。” 后园新树旁,光子形影相吊,摇动的枝条下被掩映的身姿轻若不在,她寂寞寥落的侧影,在某一刻,呈现在未知的地方——那颗人头大的水晶球里。 流动的水光缭绕在漆黑的空间里,光辉照射之处,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各具特色的静响。 “她会怎么做呢?” “去道歉。” “不会去。” “吃货,你怎么看?” “啊……大概……不清楚呢。” “……问你等于白问。” 人,永远没办法知道未来的事,哪怕拥有最精准的估测,当意外来临之时,也毫无招架余地。很显然,此刻的相夫光子还没学会这一点。 她一心专注于稳定光域局面,便忍着不可忽视的屈辱感,决定“低声下气”去承认这并非己过的错误,她也动了歪脑筋,选择向父母道歉的时机,掐准在兰咏绝不会出现的重要关头,因为有耶箩在,她很容易就获悉了,相夫兰咏被总队长“请走”的情报。 母亲不知何故没有准时前来,倒是父亲,在反光党众人的包围下雄赳赳气昂昂走入了敞阔但简陋的临时会客棚,冷着不能再冷的脸,瞪着无法提升恨度的眼,咬牙切齿等候相夫光子的致歉。 “爸爸,光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你原谅,对不起,我给您道歉了。” 结果,提出此要求的相夫洋竟完全不买账,态度凶恶,挥动拳头唾弃怒吼:“谁要你的道歉!坏事已经做了!道歉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去你妈了个x的!” 在父母面前放低姿态倒是没什么丢人,让相夫光子感官不适的,无非是反光党们幸灾乐祸心满意足的嘴脸,但转念一想,现下的她,也实在没必要追究这些。 相夫洋依然要求光子退离国府,滚出光域,光子不置可否,留下既像默许又似拒绝的一笑,转身走出这里,在父亲嘶吼着追上来动手之际,以不同以往的瞬术从空气里倏然消失。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没时间跟无理取闹的家伙在这闹,父亲,也是一样。 在耶箩带来的数则消息里,只有相夫兰咏的事,能最大限度的激起她掩埋在灵魂深处的情绪,原来,相夫兰咏之所以能从终极审判宫插翅而飞,并无端端受到十三禁卫军的免罪,都是因为,她声称自己掌握了十三禁卫军最想知道的情报。 是什么样的情报,能让十三禁卫军如此在乎?相夫兰咏又是如何知道连他们天地盟都浑然不知的事情? 越想越困惑,相夫光子决定独自上路,悄悄去宝绿岛探个虚实。选在夜深人静的雨天,纵马狂奔到水域乘船,次日正值双休,只要赶在傍晚回来,相夫兰咏及其爪牙就不会有机可乘。况且,有凝光城那巍然不动的结界在,怎么闹腾也终究会被平息。 雨幕之中,黎明时分的宝绿岛被一层灰暗的水雾笼罩,沙沙的水滴溅落声如一首沁人心扉的妙歌,渲染着宁若无人的小岛。悬空宫殿的大门紧锁,连上岛时都没发现任何看守或阻碍的人,相夫光子觉得奇怪,在已知的、可能会有人的建筑四周兜转了数圈。 奇怪……人都哪去了? 正百思不解,远处山林里划破天空的一声爆响直捣双耳,她本能的循声望去,双脚也跟着飞速移动起来。 那里丛林繁盛,荆棘漫布,碧油油的鲜亮色彩,即便在昏暗的雨天里,也显得分外夺目,她借着地势提供的条件,隐藏自己的身形和呼吸,隔着并不明晰的雾气,窥视爆响发出地的情景。 很快,她以手掩唇,从不会惊呼的她方才那一瞬,居然差点叫出声来,眼前的景象就好比不会实现的梦境一样,那个有着猫一样的绿色眼睛,狂放嚣张傲慢不驯的夜原切队长,竟浑身是血半跪在地上,对着面前、阴影里隐藏着的人束手无策。 他最后倒在地上,鲜血浸湿卷曲的黑发,染红男子俊俏白皙的面孔。相夫光子压制着心绪的巨大起伏,用理智提醒自己,不可贸然出去,那阴影里的人果然没有多做停留,往天光刺破乌云直射下来的方向走去。 接着,光子听到了其他的男性声音,至少有四五名,而且……全都是陌生的,全都不属于十三禁卫军! 暗暗的沉浸在惊骇之中,飞快转动思绪试图去理解并解释这一切,在无法形容的巨大压迫下平复自己激烈的内心,不幸的是,一口忽然涌上咽头的血,顺着嘴角喷溅出来。 她敢保证,自己当时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可对方……还是发现了! “耶?有另外的鲜血气味呢。”鼻头微动,清冷凉薄的双目开始四处扫荡。 “是你的嗅幻症又发作了吧。”一个懒洋洋不耐烦的声音吐着槽。 “什么嗅幻症!不要取那么奇怪的名字!”阴柔里不乏尖利和凶猛的声线雷鸣般高响,显然对眼前的局面抱持不满:“谁在那!快出来!” 无人回应,只有光子额上渗出的冷汗。 “啊呀呀,不讲话的话我可过去了哟~”另一个轻佻的玩闹声音适时插入。 “彼欢你够了,哪有人在啊!”情绪不大高涨的人用小指掏起了耳朵。 被唤作“彼欢”的矮个子,有着深色中分短发的男子,转眼就态度骤变威严肃穆:“要叫神明大人!” “跟班神。” “臭跟班的。” 结果,看似下属的家伙们完全不买账。 “喂喂!身为这里的最高级别,小爷竟然一点威严都没有!” 喧哗玩笑中,他们的声音和步伐逐渐远去,相夫光子脱力地后仰下去,倚靠在树干上的身体久久支撑不起,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懦弱被动,明明察觉到了那些投来的视线,却迟迟不敢挪步,更不敢露出头去:“我……到底在怕什么……” 把人事不知的夜原切带到可以进入的一座宫殿,好在那里有备用的医疗用品,凭借浅显的医学知识,她尽力去帮第四队长止血消毒、上药包扎,心里的疑惑也在迅速扩大中:“伤口并不致命,却几乎把除要害的部位全都伤到了,那些……究竟是什么人……从未听说,术法界还有这样的一帮人在,天魔教?不……不对,天魔教的资料我已大致掌握,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才对……” …… “探樱,落痕,我现在在宝绿岛,不能马上回去,那边就暂且交给你们了,如果有十分紧急的事情,立刻用逆向式通知我!” 还没来得及收到答复,光镜便不得已虚空炸裂了,因为她听到步进这座宫殿的一串慌乱的脚步声。 不祥之感在心头萦绕良久,终于还是迎来了更为惨痛的噩耗,奔赴到这里的正是屡次给她传递情报、也与圣母念柳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耶箩,他满头大汗,神情急促,喘了半天气才把事情表述清楚。 “十一位副队长在对抗宝绿岛的入侵者时集体负伤了,现在情况很危急,诸名队长也正在海域上与其他入侵者对峙。” 萧桃、米优克、亚博、典宥、迪莫、伊雷托、莱昂、霍尔特、太荒、十三洒、夏缡……这些,都是他们所熟知的、力量与地位皆仅次于十三队长的术法界大人物,是怎样的入侵者,能一举使他们全员重伤?! “他们现在在哪?要紧吗?” “已经被医疗队带走了,夜原切队长他难道也?……” “耶箩,我去海域上看看,你把夜原队长带到医疗队那里去!” 刻不容缓,她第一次,为了某种未知的东西,充满好奇……又汇聚了无尽的担忧。 雨后放晴,海域上一碧万顷的苍穹蓝如丝绒,淡淡的阳光挥洒如金,使一切事物在明晰中,透漏出不同寻常的迷离,美好宛似梦境。 庞大的屋型船停泊在海面的一点,随着若有似无的波浪轻轻移动着,船的旁边,正上演一出气势上的对拼与厮杀。 “连自已一手培养出来的棋子都利用,就只是为了逼我们出来,你们……还是那么乱来呢。”打破这宁寂的,是另一艘相对矮小的船只上,被围绕在最中央的那名男子,同行的人都叫他“彼欢”,年岁大概在三十左右,毫无特色的中分短发下,是一张五官端正、算得上相貌堂堂的脸。 “只是?这不可是闲来无事的无聊作为。”平日里话语不多,性格坚忍的软冰寒伸手握了握挂在背后的冰痕刀刀柄,刺骨的寒气从他的身上释放出来。 “慢慢!”见他一副要干架的架势,彼欢立刻嬉皮笑脸的“央求”起来:“别这样嘛,有话好好说,拔刀什么的好吓人哦~~” “你够了!跟班的!”身高近两米的齐刘海马尾辫少年一把将彼欢推个趔趄,衣着打扮像是刚从深山老林里学成出山的猎手:“别在敌人面前表现的这么逊啊!” “童人,你实在太没有‘神’的格调了。”手持蝴蝶型折扇的白衣男子身量纤纤,临风一站宛如娇花般美丽炫目,冷峻的容貌配上藏青色垂腰直发,与额头上那枚血红色的棱角浪花印记辉映出一个气质优雅的青年才俊,他的谈吐十分不凡,与彼欢年岁相当,看上去却老练成熟:“难道你认为,他们算是我们的敌人么?” 闻言,沧雪深浅不定的眸光里划过一抹疑似愠怒的神色,他用手轻轻按住冰寒即将脱离背后的刀柄,一方面,已然开始了“交涉”:“你们打伤了我们的人,不仅仅是给予警告这么简单吧?我倒想听听看,你们的意图……” “少开玩笑了,圣颜沧雪。”半边脸被刘海尽数遮住的青年,刀刻一样的薄唇缓缓开合:“你们以为,衍仇死掉了,我们就一定会出现,今天的交锋,早该在你们的预料之中,而你们即将会迎来的结局……就只有死!” 指尖微微顶起帽檐的高度,依旧只能看到狼月藏夜不见血色的弯弯唇角:“呵呵,木原时,空雀不在的当下,你完全成了他的代理人呢。” 木原时眉目一凛,语气有些激动的回驳:“不要拿我跟空雀大人相提并论!” “彼欢,我们可不是来玩的,就这样了结他们好了。”扇掩口鼻,只露一双可与女人媲美却毫无柔情的蓝眸,声音也随之降到冰点以下:“在他们说出我们的秘密之前,需要让他们永远的闭嘴了。” “怕什么!反正有‘六字禁令’的说!”彼欢举起两手往脑后一枕,嘻嘻哈哈仿佛只是来游戏的:“那些关键的字眼,可是说之必死,根本不需要担心……之前,已经有数次成果,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小船上的几个人不约而同露出狡黠的诡笑,让另一端的对峙者——支撑了整个光域、震慑了所有外邦的禁卫军诸多首脑,神色不再从容。如临大敌一般,在凌厉生威的气场下,弥漫出不可多见的焦灼。 一眼能望到海平线的无垠水面上,逐渐多出一艘迅速驶进的小舟,小舟上迎风飘扬的红发时不时被主人伸手拨到脑后,后来实在嫌烦,便割下一缕红丝,作为发绳将微卷的波浪捆成马尾,顺着玉颈搭落一侧肩上。 相夫光子远远看到对峙中的两艘船,心下估测着此刻的状况,因为距离很远,很难判定己方来了多少人,对方又派遣出了多少,只知道,这里依然是菱江海域,在光之国的管辖范围之内。 为了准确的获悉状况,她宁愿冒险一试,召唤出钦元,神不知鬼不觉顺着海面徐徐靠近屋型船,她将通过元灵兽,做听觉、甚至于视觉感应上的连线。 等了片刻,她皱眉坐回到船里,苍棱创造的那双自动化摇桨被遗忘在了手边:“……不行吗,连声音都听不清楚……这样要怎么知道状况啊……” 正因为对下一秒会发生的事没有预先估测的能力,她才会在危险来临时无计可施,钢架主板、坚固防摧度经受过苍棱数次考验的这艘看似不起眼的小船,竟在一个眨眼的时间里碎成两段,在没有任何敌人靠近、或是可能出手的前提下,平白无故零落成海面上一滩废墟。 光子正暗暗啐着,寻思自己要游泳回去了的时候,浸在海水里的半个身体急速下沉,像是有无形的手,从深海里伸出,拉拽着她沉坠下去。 咕噜噜……咸腥苦涩的液体在口鼻里穿梭,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窒息,继而永远的沉眠在此。 不久前,她还在说,要清理出一个干净的国域,等他们回来;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相夫兰咏这棵反光党的树,必须砍断;说纵使是她自己,也不能由着性子,在伸手便可触及天空的位子为所欲为,因为她希望,她还是曾经那个不管多么艰难困苦,都不忘正义为何物的相夫光子……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大概就是前者可以任思想自由放逐,远至天际,而后者,就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脚下之路,一点一点的不断前行吧。 越是深远的海下,水面上传播下来的光就会越稀少,到最后,只剩下充满死亡的黑暗,至少,她在死亡的前一刻,捕捉到了片缕明辉,就好像真正的站在无边无际的大地上,屹立如山般仰望天空里的皓皓日轮。 “醒醒,光子,醒醒……” 恍如隔世的轻柔嗓音,颠倒了她的世界,错乱了她的时空,仿佛一下子回到曾经,含笑不语、只把白刀托付、那个充满了信任的注视下。 入目,是一张不断有水滴从湿润发间流下的清新容颜,挂着最初遇见时的温雅浅笑,被海水湿透的衣衫来不及换下,只一味的关切着生死未卜的自己。 “沧雪队长……”相夫光子虚弱的叫出这个名字,好奇怪,只是呛了些水,这种全身无力、像是抽去了大半血液的疲乏感是怎么回事? “没事了,你安全了。”他扶眼余惊色的女子起身,接过左元递来的干毛巾,替呆呆发怔的红发擦去脸上的冷水,温柔慈爱,似亲人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光子环望四周,发现自己在那艘豪华的屋型船上,队长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面容肃穆的商讨着什么。忽然,记起什么了不得的爆炸事件一样,失措的高呼出声:“夜原队长受伤了!还有副队长!也……” “你刚刚呛了水,对你的肺部或多或少产生了些影响,要控制情绪的波动。”左元天捕认真的提醒不懂得爱惜自己身体的莽撞少主,是一个医生对于病人的关怀与照顾。 光子忽然间,萌生了说不出的感动,就在不久前,她还恨恨的想过,该把他们…… “队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说‘他们’……果然是看到了吗……”琥珀走过来,顺便望了眼站在一侧背对大家的佐银。 “不止是刚才,还有之前在宝绿岛,我看到那个叫‘彼欢’的男人,伤了夜原队长……究竟是怎样的家伙,能这么轻易就得手呢?各位队长大人,请告诉我真相!”见他们都不言语,面色比以往更显凝重,就知事情定比她想象的更危险,情急之下,起身跑到佐银队长背后,不顾摇摇欲坠的身体,强行支撑在那里:“总队长!他们是冲光之国来的吗?我也是光之国的一份子!请指示我该怎么做!” “他们,不止是冲光之国来的,应该说,冲的是整个术法界……” “玉,你太多话了。”狼月藏夜打断玉子蝉的坦白,不远处翘着二郎腿坐于豪华靠椅的别颖王也站在他一边,警示自己的弟子:“告诉了你也没用,连我们都未必能搞定的家伙,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行……还是回去,安心做你的国师吧,稳定局面才是你应该去关心的。” “是啊。”弥也从船舱走出,手里拿了一套干净的女装:“就连我们,刚刚也是被‘放了一马’,才得以平安无恙的……” 弥也队长惆怅的叹息,长久停留在相夫光子的脑海里,不管她对众队长“舍弃棋子”的做法抱持多么巨大的反感,都不可否认,她钦佩着他们的胸怀,仰慕着他们的实力,连任何国家都不敢轻易进犯的这样一个团体,居然会被“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轻松重创。她已不知,还有什么,能让她为之震撼了。 此后的国会场合,人们都会看到一个身着红色正装,坐在日王身侧高椅上、面容冷峻肃穆的年轻女子,她的发髻梳到了一侧耳后,和微浪刘海的尾部并到一起,俏丽干净又不乏娇媚的容貌,每每予人巨大的视觉享受,同时,她也以不同往常、充满了压迫力的气场,震慑着国府上下的数千成员。 ——尤其,是相夫光子将要在这三年时间里,彻底根除的反光党一脉。 ************************** 水影深,掠起风清一过了无痕, 落雪踏冰的白寒雁,划出孤独灵魂。 玉净纯,绽出明媚如阳光的斑斓, 夺目四放风芒,恰有无限生机。 静静守候在古老的传说下那两座石碑前, 回望云烟。 当落霞已经飞尽,夕影弥留云顶。 你依然站在黑暗后,等待日出黎明。 流连几许盘旋归,是青鸟的宿命。 你不会看到和平的凋零。 唯我独战冥狱。 雪已落,封锁的流云惘成追忆。 我站在山的这一端,期许你想不起。 从此后,我穿梭黑暗你阅遍光明。 天南地北东西,不要再有相遇。 也许有一天会感觉那缱绻的熟悉在身边, 恍如当年。 流光十载悄然过,看今何忆曾经。 是命运否决了心愿,近远连成了线。 寒水尽落湿两地,暖玉碧碎难凝。 不愿看见你湿润了眼睛。 似针划过我心。 夜里的灯火是你绯色眼眸, 不经意间忆起失落的哀愁, 从未曾想过舍弃的爱恋, 哪怕你遥遥远隔在天边, 可我们都忘记了誓言。 Chapter 0736 春雨霏霏,吹破一地桃红樱瓣,蜿蜒在木石板相叠的小路上,跟随时有时无带着嫩草清香的凉风,在如幕的雨帘里几次起落,终于碎成胭脂斑点,绘成一条红毯直通国都城里最僻静的地段。时值三月下旬,光域内外草木复苏,雨水不断,阴寒之气一日也未曾从年前的冷冬里越过。 国都墓园里,欧也从容一身素服,和同样黑衣装扮的沙诺站在一起,手中撑着足够为两人遮雨的油纸伞,目光在沙诺寂寥的侧颜上锁定了一会儿,又落在墓碑上几个娟秀的字体——琴河沙蕊。 “我一直在想,她到底愿不愿意,把琴河当做灵魂的归处。”沙诺静静开口,在雨声里显得轻若不在:“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谈及,却好像,还是有很多问不完的事,到了今天……是想问,也没人回答我了。” 伸手搭上他的肩,加大力度按了下去:“这可不像你啊喂,之前说什么没能亲手报仇,你真的以为沙蕊姐姐在乎这个吗?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不要为了她的事伤心难过,她想让你好好活着你不明白吗?” “我又不像你这么笨,当然明白。” “哎哟嗬!振作瞬间就给人当头一棒啊!看来不能让你这么快精神!省的不老实!”从容推了他一把,却是和他一起勾画起唇角暖洋洋的弧度。 三年了,在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不一样的定义和感悟,或许它很漫长,长的像没有尽头的河流,抻着脖子远眺也望不到边际,每过一秒,如同一月那样漫长,或许它如流星急火,只在眼前短暂停留,当发现的时候,已经捕捉不到曾经存在的痕迹。 他们不在的日子里,凝光城,甚至于整个国府,都少了许多欢乐与生机,相夫光子把精力全部投放在工作和事业中,用充实到爆的忙碌屏蔽一切可能会造成不良反应的情绪,思念过度的悲伤,还有忧伤难却的崩溃,自始至终她都明白,这些东西从未从她的生命里离开,但是,她没有去关照它们的闲工夫。 就像,三年中于不知不觉间,慢慢分崩离析的兰咏团,她将反光党交给芜华和奇斯尼,也并未在意,那一只只逐渐少去的蟑螂,依次去了何处。 上好红木打造的雕花贵妃榻,安置在葱茏的紫藤花荫下,每当日头明艳,天清气朗的闲暇之余,她都会到那儿斜上一会。或是独自行走在漫长的凝光土地上,到每一处曾经留有欢声笑语的地方,去画眉馆,看绿阳给碧姐和一众女上主画的“十二美人图”。可她从不去三川楼,不去看那里的长明灯。 尽管霜儿每次都曲解姐姐的意思,眨巴着单纯的大眼睛,拉动光子的衣袖摇摆摇摆:“姐姐!灯都亮着呢!一盏也没灭!” 她每天都跑来汇报,上学读书之前要去一次,放学回来之后又要去一次,跌破了膝盖,摔疼了手心,也从不忘记告诉光子“他们还活着”。 而光子,每次都不厌其烦的捏捏她圆嘟嘟小脸蛋,笑着说谢谢。 霜儿大概很久以后才能明白姐姐的心思吧……那并不是畏惧直视内心深处的忧恐,而是坚信他们仍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哪怕三年间从未用生命之元联络过,哪怕三年间从未彼此感受呼吸听闻声音见证笑脸,相夫光子觉得,没有必要去怀疑一切既定的事实。 “两位公主,对自己的造型可还满意?” 云裳院里,端坐在落地镜前的两国公主一左一右将光子包围在中间,在这句问话出口后,不约而同向她投来一个赞许的笑脸。 从容跟着天地盟混了这么久,也不是没见过大人物,只是,回想此事伊始爆发的纠结和两难,她到现在都后怕的直咽口水。 花之国公主与风之国公主,选在同一天大婚,此等巧合只会被传为美谈,而两人同一天抵达光域同一天敲定相夫光子为她们的新婚造型设计师,却属实让整个光子集团慌了一慌。亏得当事人处变不惊,立刻问前后到来相差不过几分钟的两名使者“可否同时为两位公主服务”,在得到公主豁达的首肯后,总算换得整个国府的安定。 “我就是想看看,阿紫设计师能不能在一心二用的时候创造出新的奇迹。” “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格蕾莎、歌莺相视一笑,对光子同时提出各自的要求,从旁围观的从容虽然不懂设计,可也听得出来两者所需风格的大相径庭,云裳院外虽然被元术师重重把守,严密到飞虫都混不进来,可这里面的一举一动,却一定能在事后,把每一个细节都描绘的有声有色,传遍五湖四海。 所以,这是不可失败的一场仗。 整个过程,从容就跟提着自个儿的脑袋一样心惊肉跳,而事实证明,她的忧虑十分多余,光子脸上不但没有素日累积的疲倦,反而神采焕发,以一双妙手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构造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完美新娘来。 “话说,歌莺公主好像嫁的是火国王子呢。” “什么呀,那个才不是王子,属于王子的堂弟!” “曾经的王子堂弟现在已经变成王位继承人了啦!” “光子大人之前不是去过那边吗,不如问问她?” “你们三个嘀咕够了没?”从容退到芜华探樱和杳杳身旁提醒她们:“有什么问题等这边结束了再说吧,你们那音量都能吵死蚊子了。” “你的吐槽功力见长啊……”探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顺便搔她痒痒,憋得从容脸色发青差点没喷出来。 这时候芜华脸上的悦色渐渐褪去,借着室内明亮斑斓的灯光很容易被人察觉,她动作敏捷不留痕迹的挪步,绕到一桩装饰灯立柱后,挥手示意门前的看守者进来,随后目光一凛,眸底沉淀着冰刀似冷锐的杀气,快速走出了云裳院供工作人员进出的隐秘侧门。 光、风、花三域护卫队加在一起构筑的声势堪比大型军事演习,扩建数次规模逐渐增大的云裳院霎时成了崇山峻岭中的一座小峰,不管是穿云破雾的吼声,还是振聋发聩的嘶叫,都难以透过人数垒出的超厚屏障。 尽管,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脱芜华敏锐的感官,她三两步飞跃到术师包围圈的最外侧,轻飘飘落定在屈指可数的反光党面前,冰白绿色的直发中分向两边,又分别被拨到耳后,出类拔萃的容貌以淡妆素抹浅浅修饰,看上去分外秀净,只不过她眼角眉梢间悬挂的,是在相夫光子面前从未展露过的阴狠之色。 “相夫光子做的伤天害理之事不计其数!竟然在我们国家做了这么多年上主!又当了三年手握实权的国师!凭什么啊!难道术法界没人了吗!就没有人为我们伸张正义铲除这个奸佞吗!”相夫金一瘸一拐领着为数稀少的组织成员,逢人必说相夫光子的罪恶,也不管倾诉的对象是否根本不会听从这些与职责无关的事:“这样的人也配活着?还统率了我们这么多年!难道老天就这么没眼吗!难道这个世间没有讲道理说公道的地方了吗!” “啧。”芜华站在他面前已经半分钟了,这瘸子竟然还能视若无睹的叫骂,让芜华不得不化镇定为嘲讽:“知道为什么你们骂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改变现状吗?那是因为……不管你们怎么以多欺少,怎么欲盖弥彰,怎么捏造谎言,这个世界上依然有双眼明净的人相信着相夫光子的清白!换句话说,相信你们片面之词的家伙,都是没有脑子的蠢猪!只有傻子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哼,芜华,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还没被你搞失踪的那些人不敢跟我来讨伐你们这些畜生,但我告诉你,我相夫金不怕你!光之国是讲法律的地方!我就不信光天化日的你敢把我怎么样!” 芜华瞟了一眼呐喊助威的秋芡草,又对相夫金蔑视一笑:“你现在当然不必怕我,因为在我看来,反光党就是一口锅里待蒸的食物,你在最底层,当然是到最后才会熟的了。相夫金,现在反光党已经今非昔比,你就使劲儿折腾吧,横竖也是溃不成军的秋后蚂蚱,两国的公主正在里面接受顶级造型设计师的打造,你们喜欢在这里秀下限给人类丢脸的话,请随意。” 无数次的无功而返,他们的喧哗和胡闹已经不能接近相夫光子了,因为每次,芜华都会身先士卒,以不会被亲情所绑架的自由人身份,游刃有余的玩弄反光党上上下下于股掌之间——而这些,是相夫光子想都不能做的。 在十三禁卫军的外围协助,和相夫光子倾力稳固内局的双重维持下,失去了重要支柱的光之国安然度过了三年的时光,这三年之中,相夫光子独自奋战在国府里,为的就是终有一日迎回他们,眼见期限已过,众人却迟迟不归,她就像一个望穿秋水的深闺女子,从黎明盼到黄昏。 每天晚上,她都会喝一杯与他们相聚时同饮的、妙雪教酿的木樨酒,月下独酌,在温暖的梦境里迷失,然后第二天,又意气风发昂首阔步在人们的视线中,飞扬的发丝掠起绚烂的红影,迷失在这夺目光彩下的,不仅仅是某些人躁动的心魂。 斜倚在她专有的花下木榻上,一眠就遗忘了时间,暮霭悄然眷顾,透过树隙洒在她沉静柔和的脸孔上,卷曲的红发铺散开来,暖溢的斜晖里衬得肤白胜雪。 探樱拿了一件外套过来,看到落痕一动不动望着花荫下熟睡的女子,未及开口,被一同到来的奇斯尼抢先一步:“就算喜欢看,也不该忘了该做的事吧?” 落痕不作声,用目光示意探樱赶快把衣服盖上去,就扭头出了后园。 “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奇斯尼神出鬼没,出现在正厅里落痕的身边,脸上依稀留有狡猾的神色。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我发誓会效忠一世的恩人,仅此而已。”落痕认真而严肃的解释。 “最好是这样,你不要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因为她是……” “不好了!光子大人又咳嗽了!”杳杳飞快推开前厅半掩的门,有些慌不择路见人便嚷。 落痕和奇斯尼同时一怔,紧步随碎碎念着“光子不听话”的探樱来到了栽种着紫藤和玫瑰的凝憾宫后园。 “我就说这天气这么凉!即便在四周遮了暖棚,也还是抵御不了多久的啊!你这样的身子怎么能睡在外面呢!”探樱又急又气,一面直言批评光子一面端了热水上来,又接过芜华拿来的厚外套牢牢披在她肩上:“不许说热!就算真的热也不能摘!还有,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夏天来之前,你都不许睡在外面了!你要真的喜欢这榻,我就给你搬卧室里去!” “那还有什么意思。”抿了两口热水,光子咳得没那么厉害了,只是隐隐泛着虚弱的气息:“就是要在这里才行啊。” “打住!反正啊!这事你必须听我的!”探樱不由分说狠下命令,然后掉头一指奇斯尼一众:“你们看着她,不许让她再这么胡来了!” “知道了!” 光子一阵苦笑:“大惊小怪的。” 两国公主大婚前夕,相夫光子派出除月和软素之外外务府最优秀的外交人员前去风花两域道贺,在神母殿开了国会后,又辗转到凝光城天禁会议厅召开天地盟副使级会议,全程有相夫兰咏和相夫裕陪伴,却分毫不给二人插嘴说话的机会。 相夫兰咏似乎早已习惯,从头到尾都淡定的不像以往那个专横跋扈的她,相夫裕唯唯诺诺,左惧圣母右怕国师,两人在台前一坐简直形同虚设。 散会时已值晌午,国师光子如常离席,把目光死死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兰咏祖孙抛诸脑后,却不想沉寂了数年的兰咏终于在这一天,忍不住问出似是憋闷了许久的疑问。 “相夫光子,这三年当中,你的手下对我的人肆意欺凌和践踏,到现在还有几百人下落不明,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你是说那些罪徒么?”光子莞尔,笑容阴暗而危险:“你终于亲口承认,他们都是你的人了啊。” “少转移话题!我就问你!你到底把人弄到哪去了!” “这我没必要告诉你,以及我要警告你,这些罪徒的家人,你还是看牢点比较好,否则哪天我不高兴了,连他们也失踪了可怎么办呢?” 兰咏原地一晃,险些趔趄跌倒,光子笑幽幽欣赏她这副窘样,转身走掉前撂下狠话:“前辈现在就像是失去了内脏血肉的躯壳,如果你乖乖做好傀儡的工作,或许还能保全自身,要是乱动的话……那么就只能等着散架解体了。” “大人,信子国使到了。”芜华赶来汇报,顺带眼光复杂的瞥了相夫兰咏一眼。 前往凝光城会客楼的途中,芜华一直兴奋的问光子说了些什么,让老奸巨猾的兰咏面色僵硬,光子不言,快到会客处时才略显清冷的侧视着芜华。 芜华被这样凌厉的眼神一盯,顿时不知所措。 “华华,我问你,反光党失踪的那些人还在地下审讯室里吗?” “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个……之前不是说了吗,有的患病死掉了,有的……还在下面啊。” “那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那些都是酒囊饭袋,用了刑之后说的还是些没用的东西……” “那好,等见完信子,我就去看看。” 芜华把头低的很低,没敢抬眼看相夫光子正视过来的表情,手心紧紧攥着,握湿了洁白的裙摆。 “恭喜你,光子。” 装潢奢华的会客厅里,国使风信子伸手握住相夫国师的两手,用手心的温度和眼角的浅笑传递着友好和暖意,只是她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听得光子有些意外。 “喜从何来?” “这三年之中,我也没少往这里跑,看得出来……天地盟的敌人,已经被你架空成空壳子了,那个相夫兰咏,看样子比以前老实了不少,前几次见面,像刻意躲着我们似的,这不正说明……你已经把他们降服了吗?是吧!探樱!”风信子拉着光子的手坐到沙发上,顺便和悦的跟亲自斟茶的副使探樱搭话。 探樱也不拘谨,反而闲话家常般对信子抱怨:“哪里算是真降服了?那些三八男女倒是不敢和光子叫嚣了,不过他们懂得拿那对夫妻当炮使啊!只要他俩来闹,保准就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就因为这样,有人给这对夫妻取了外号,叫‘炮叔炮婶’!” “对了,你跟名海川的婚事筹备的怎么样了?”光子拉回忍俊不禁的信子的注意力,直接询问她与名海川的近况。 信子落落大方的一笑,全无小女儿忸怩的姿态,淡然待之:“他向我求婚了,不过,我想等明年再说。” “国事再繁重,也不能耽误了人生大事,歌莺公主才离开不久,如果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让她给你放个长假,你也好好跟名海川过过二人世界。” “不必那么急的,等我回去再跟国主申请也来得及,对了,歌莺公主这次远嫁火之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风信子略显寂寞的一笑,眼里有对歌莺的赞赏之情:“众多王室女子中,除西菲娅,歌莺公主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一名女性了,不过我听说,火域的这名王储也相当了得,这算不算天作之合呢?” 光子对上她的笑眼,不为人知的感悟,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滋生蔓延。 Chapter 0737 自打风信子正式接手花之域商皇集团的管理权,就与同为经营者的相夫光子多了许多交流的内容,两人话语投机,相见恨晚,时常忘记自己的身份,从傍晚彻夜长谈到翌日清晨,很多时候还会到郊外僻静幽美的绿色地带,去找寻别样的清静。 可是这天,她们的视野里出现不同寻常的东西,那风伶寂不知什么缘故,从一丛茂盛的兰草里探出头后,慌不择路的奔跑过来,在信子和光子面前语无伦次说了一通,很快就两眼翻白倒在地上,光子起初还以为只是昏过去了,直到试探鼻息,才大惊失色。 人死了,经过尺镜的检验,证明风伶寂为受惊过度瞬间猝死。 风信子悲痛的哭声低低传开,撞击的不仅仅是光子的外在感官,她的内心,也在为不为人知的某件未来之事隐隐发颤着。她看向郊外林地的草丛深处,那里安谧好似没有半点活物,唯一的动响是柔风拂过枝叶奏起的沙沙妙音,轻步上前,指尖在探向某个点时骤然被一声疑问止停。 “光子,怎么了吗?”问话的正是才赶到不久的野木妍,彼时还为雪毒这等害人之物而以身犯险的她,如今已是风信子信赖有加的左右手了,她连问了三声,相夫光子才似乎回转意识:“你怎么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理?” “事情太突然了,我也不好下结论,这样,你先带信子回去休息。”光子给出指示,并转头示意把尺镜带来的念冰:“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把人支开,她三步并作两步跃进了风伶寂伊始出现的地点,然而那里,只有比人还高的马兰草,以及几株紧簇着生长的木本植物……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风伶寂不可能无端端吓得六神无主甚至丢掉性命啊! 带着不可言状的沉重,她抬指扫过韧如钢绳的马兰草,忽而触电一样缩回了胳膊。第二次伸手,她毫无停顿的“抓皱”了空气,像印在床单上花朵一般的实体景象生生皱成了扭曲状,随后用力一撕,裂响的声音流过耳畔。 “空气结界”后出现了一扇躺在地表的门,相夫光子没有急于开启,而是原地止步,慎重的思考一系列未解之谜:“这结界的感觉……是兰朵设的吗?纵观整个凝光城,也只有朵姨的结界术能媲美十三禁卫军了……不过,为什么要在这里设结界呢?究竟还有什么……是我该知道,却又不知道的?” 脑海里霍然闪出的两张面庞让她瞳孔一滞,但前进的脚步,仍未受到半点影响,她揭开地表的门,踏向一级级延伸到黑暗里的阶梯,这显然是地道的形貌,只不过半盏灯都不燃的地道,她还是很少遇见。不得已,采用古老的照明用具火折子,至少要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此地是国都城郊外的野地山林,为了保持生态平衡,免让自然环境遭到损毁,光子下令短期之内不许砍伐开垦,事实上,接到“国师王令”的人们的确不曾进犯“天威”。可今天看来,却是在波澜不惊的表面底下,掀起了不为人知的汹涌暗潮。 没过多久,火折子的火焰成了微若不在的光点,地道尽头是一间敞阔到无法形容的大厅,厅壁由金属铸成,上面装了许多明晃晃的白炽灯,万缕强光交汇到一起,形成使人无法逼视的视觉汪洋。 她怎么没听说,这里还有堪比地下城规模的大型基地? 厅子呈球形,有一多半是嵌在更深的地层里的,除了灯再无多余的布置,能清楚的看到环绕在底部一周的百余扇黑色漆门,她纵身跃下,横竖也来了,不妨随便选一扇进去看个明白,念头刚抵达这里,耳后传来细小轻微的脚步声,听上去急切而惊慌。 “站住!”她追出大厅入口,从黑暗里拖拽了一个人回来,并极力抛向平坦光滑的厅内地砖,当猛拳逼近的刹那,她停止了动作,辄便带有疑问的盯住眼前愈发苍老的男人:“殊容?” 曾在御政宫叱咤风云的男人,如今两鬓斑白,形容苍老,他并不畏惧,正视上红发国师的两眼,却是颓丧如枯槁木偶。 “你不是生了病,回花之国休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殊容坐起身,不紧不慢的语速与隐约展露出不安的相夫光子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手里还有一个四方盒子,缝隙处有殷红湿润的东西向下流淌。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不由分说,殊容一把打开了盒盖,让里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呈现在炽灯的照耀之下。 光子一惊,所流露出的震惊也仅此一瞬,在她哑口无言呆若木鸡之际,殊容持续开口描述:“这是花之国文乐之子,彦喆的人头,刚刚那个风伶寂正是看到了这个,才吓得屁滚尿流。” 简直难以相信,居然有人在死亡面前如此轻描淡写,她推开那惨不忍睹的盒子,一把揪住殊容的衣领,几乎把人提到了半空,然后,冷淡而暴戾的质问:“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非要用杀人来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吗!你故意放走风伶寂!也是为了引我过来吗?你们反光党的挑衅招式还真是层出不穷啊!” “你认为,人是我杀的吗?那么你对你身边的人又有几分了解呢?你对他们接下来随时可能会做的事又察觉了多少呢?又或者……你要信任那两个家伙到什么时候呢……” 殊容眼里轻蔑的笑意不同以往的反光党,反光党的轻蔑与藐视全部建立在虚妄的幻想和可笑的子虚乌有上,而这个老家伙……眼神中那一抹看穿了事实的尖锐,让她无法忽视。 漫步凝光城,此时的心态实在无法用“享受”来形容,像刺透两只脚踝穿起了沉重的铁链,每走一步都有踏破地表、陷入深渊的隐患。 不知不觉,风信子走到许久都未曾来过的还梦寝,拨开随风舞动的层层纱幔,她回想起风伶寂的种种,心中泛起难言的酸楚,逼迫着她红了双眼。 她已令野木妍安顿了伶寂的尸身,打算次日返乡,交予父亲安葬。 “啊哟哟,听说,你的亲戚死了呢,我该说恭喜吗?” 风信子的思绪刚刚游走到“伶寂惊惧而死的原因”上,就被忽然插话进来的弱水生生打断,女人一如既往敌视着自己,眸底刻毒的冷光从不掩饰。 起身,她不打算跟一个从来都不具备理智的女人纠缠,不想被其伸脚一绊,扶住门框得以平衡的瞬息,又遭遇后来者突如其来的掌掴。 是玉金,她脸上挂着和弱水所差无几的怨恨表情,对风信子打从心底表露出了嫉恨和厌憎,这种感情就像是会传播的瘟疫,在同一种类型的人群中,广泛传染,经久不愈。 “好久不见了,二位,看来你们想念我的方式,依旧这么特别呢。” “哼,谅你也不敢对我不敬。”玉金得意的挑起半边嘴角,凶恶的神色在脸上纵横穿梭,在接触风信子一如往常的平和反应后,脸色生生冷硬下来,仿佛风信子欠了她巨额钱款一样,高傲到恨不得踩在椅子上俯视她:“你明知道这里是我和弱水的约会地点,故意来等我们,是什么意思呢?” “玉金,你以为我现在跟你说话,是为了找你重叙友情么?”与曾经那个软弱被动的风信子判若两人,如今的风国国使,拥有不怒也令人敬畏三分的气势:“太天真了,我们这把年纪,都不该再天真了,是吗?两位?” 幻想破灭,玉金脸色僵硬如同死尸:“风信子!你是不是知道我爸爸的下落!弱水说是你把人藏起来了!” 面对直言揭露,那里弱水不但没有悔意,反而狂妄的扬了扬下巴:“对,就是我说的,我说你什么,你就是什么,从以前到现在,甚至于将来,这一点都不会改变,风信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和玉金眼里,你都是我们的奴才!” 爆发出的耻笑声尽管刺耳,风信子还是选择淡然一笑:“说什么是你的自由,至于听与不听,那也是我的自由,弱水,玉金,我风信子并不想和你们纠缠不休,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但如果你们还是咄咄相逼,那我认为,我们从此以后,还是装作不认识比较好。免得相看两厌,费时间费心力。” “想摆脱我们?你做梦!”弱水忽然失控了,抓住风信子的胳膊猛力摇晃,口中不断呐喊:“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你怎么还能在抢走名海川之后这样厚着脸皮出现在我面前?你恬不知耻!你应该去死!大黑鬼!” “贱人!霸占了商皇!还害弱水成了寡妇!现在连我爸爸都不放过!我要杀了你!替□□道!” “翩飞的事和我无关!他和他妈妈擅自作出那种事触犯了两国律例,依照律法当然要按罪处置!至于商皇,那是相夫光子国师的,并不是我风信子的,何来霸占一说?玉金,你的爸爸的确来找过我,不过在那之后你又怎么能保证他没见过别人呢?所以凭什么说是我把人弄丢的?”信子竭力挣扎,试图冲破二人的死缠烂打,一面不住闪躲弱水疯狂袭来的巴掌。 “风信子!你胆肥了啊!敢一条一条反驳我们?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我俩的厉害!” “通通住手!你们反了!”途经这里的芜华听到争执声急速贯入,看到眼前混乱的景象,未问缘由,便将玉金弱水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她骂完,玉金弱水早已脸孔发青噤若寒蝉,最后竟夹着尾巴灰溜溜逃了。 风信子很想知道,那么嚣张跋扈的两个人,为何会对芜华畏惧有加?芜华是光子的心腹,问一问,应该不算失礼吧? “芜华!光子小姐叫你过去呢!” 杳杳的通传让风信子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打算,正如伶寂之死,她相信,只要有光子在,总有一天,所有的“不为人知”都会“真相大白”。 紫藤花穗上的点点紫辉,无风自落,形成一场无声的微雨,掩埋她低落的神采。 奇斯尼跟芜华一踏进后园,眼中的期许便被紧张和不安取代,因为映入二人瞳孔的,是安静里饱含冷锐之气的一双暗蓝星眸,彼时那双眼里的温柔,也只会对亲近的人展现。 “坐下。”光子不看他们,直直盯着地上零落的紫色花瓣,沉默了良久,语声沉痛的问道:“反光党最初的圈定人员有多少个?” “我记得……是八百四十八个。”芜华小心翼翼的答复,眼神一刻不落的定格在红发身上。 “那现在,还剩多少个?” 声音越来越低,连带着周遭气压也闷得人无法喘息,芜华奇斯尼对看一眼,奇斯尼适时开口,替芜华回答:“除了生病死掉的,其余的都还在。” “细想一下……我们对他们已经很不客气了,最初从护光城撵出来,又辗转到地下囚笼,名义上是找寻他们的犯罪证据,可事实……却是我们犯了拘禁罪不是吗?” “光子!话不能这么说啊!”芜华迫切的反驳她这近乎软弱的观点,怯意里填充着矛盾的反抗:“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可我们都清清楚楚,他们就是跟相夫兰咏同流合污的大恶人!相夫兰咏把你害的那么惨!他们还加油助威!帮着兰咏一家残害你!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有忘,我甚至一直都知道,他们这些年,被你们两个关在地下囚笼里,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我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是有私心在作祟,但是华华,奇斯尼,做任何事都要有限度,不是他们做错了,我们就可以比他们更凶恶的回报过去……现在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杀了多少人……” 气温瞬息降至冰点以下,如冷厉的寒风,顷刻冻结芜华和奇斯尼的思维运转,他们呆呆的看着光子,眸中有显而易见的惊恐。 贵妃榻的一角被只手拍碎,那可是她最心爱的物件,芜华奇斯尼浑身一颤,坠落冰窖般手足无措,起身后如履薄冰看着杀气大作的红发修罗。 “那个地下基地,和关押反光党的地下囚笼相连,你们偷偷修建这么大的工程,我居然浑然不知,那样的规模,需要花不少钱,你们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巨款?!” 知道她最是厌恶监守自盗的行为,芜华匆忙摇手解释:“你放心啦!绝对不是民脂民膏!是、是……从反光党身上索取的,而且,是他们为求活命主动给我们的!我发誓!” “你们这样,和那些剥削弱者的混蛋有什么分别!我几时说过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更可恶的是……居然一起瞒着我!” “就是怕你生气,才不敢告诉你啊,我们也是为了多抓一些才会……” “你们怎么还不明白?难道我是抱着反光党多多益善的期许才限制他们自由的吗?我的理想是把但凡参与兰咏行恶的帮凶一网打尽,雪毒案的参与者,当然是越少越好!否则……岂不意味着有更多的人将受到伤害?!” “那么光子,你现在,是在对三年前的决定感到后悔吗?”芜华委屈的撇嘴,问出的话充溢着难耐和苦楚:“是你说过的‘这跟扫地是一个道理,与其扫一下铲一下,不如把垃圾拢成一堆,再一起铲了,一劳永逸,干干净净’。正因为明白你的理想,我和奇斯尼才会这么做的啊!” “是我的错,我没有把话说明白。其实,我从来都不希望你们用‘滥杀’这样的方式替我报仇……”追悔是最无济于事的思虑,可身临此境,又根本无法做到忽视和遗忘:“我再问你们,玉金的父亲是怎么回事?” “在被我们发现和兰咏勾结后,他就被抓起来了,他每天都在牢里破口大骂,还侮辱你,对你出言不逊,我实在气不过,就……” “人是我杀的,头也是我砍的,要责罚就罚我吧。”奇斯尼平淡的开口承担,不想,光子回手便给了一记耳光,打得他趔趄半步,在芜华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骂我的人车载斗量!你们要统统杀掉吗?!人有言论的自由!你们又凭什么以这样的理由去剥夺他们的性命?” “我就是要杀光这些嘴里喷粪的畜生怎么了!”芜华忽然把音量调整到最高,愤然不平的与光子对喊,完全失去了先前的胆怯:“我没有做错!光子!就是因为一直以来你都于心不忍!到了关键时刻不忍心放弃这些家伙的生命!才会让他们一次又一次伤害到你!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已经听你的话没有对这些‘有还不如没有的亲人’下手!但这不表示其他人也可以仗着这些只会亲情绑架的吸血鬼对你任辱任骂啊!” 相夫光子注视着芜华的眼睛萦绕出惨痛晶莹的水光,半晌后,她面色凄惨的坐回木榻,一字一句,颤抖不止,饱含追悔与自责:“我把反光党交给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帮我调查他们到底做了多少恶事,我一直以来的最大心愿就是让他们名正言顺的在法律的制裁下上路!可是你们……不按程序办事,在没有搜集到证据的情况下就擅自……” “证据早晚有一天会找到的!到时候他们还是一样的下场!他们非死不可!”芜华声高气盛,状若疯狂,不但全无悔意,甚至失控到把对仇人加倍偿还至死方休的念头完全露于表象。 “我知道,你是想替我出气,帮我泄愤,可是,外界会怎么想?在证据公之于众前,罪人就已经死了,这只会给别人造成是我们心虚才秘密处刑的印象!” “那就不要去在意啊!我就根本不在乎他们背地里怎么说!” “可是我在乎!我就是为了让全世界都知道相夫兰咏集团的诸多罪行!让他们的所作所为被放在太阳底下!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为自己的恶行付出遗臭万年的代价!要不然……凭我的本事,能允许他们活到今天?” “好吧……我明白了。”直到这句话游过心湖,芜华才熄灭了从灵魂里燃起的憎恨烈焰:“虽然我是为了你,但毕竟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所以要责罚的话,就由我一人承担!我会跟大家解释清楚的!” “你是我身边的人,你做,跟我做有分别吗?何况你是为了我……我才是始作俑者啊。”起身,她一把搂过奇斯尼和芜华的肩膀,泪如雨下:“我现在只有一个请求,拜托你们,把死亡名单给我。” 奇斯尼冲芜华眨眼示意,芜华才犹豫着从里衣口袋掏出一张发皱的纸。 在展开的一瞬间,相夫光子觉得那些蝌蚪一样的小字,刀一样剜进了眼:苏冰、柿如、艾勤、跹跹、翩飞、扶游、佳潼、白娟、舟艳、富亥、烦杰、小鑫、望宴、小独、茳囡、樟婕、冬涛、宸燕、引姣、金志强、天姿及其存活党羽等等…… 想要观察她阅后反应的芜华,试探着拍上光子的肩,闻她口中溢出一抹轻浅若无的笑,才放心大胆的打开了话匣:“你放心吧!除了我和奇斯尼!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被我虐杀的!从群众角度来看!他们是被恨极了的和雪毒有关联的嫌疑犯!从我们的角度!只要能把他们彻底铲除!用怎样的方式都无所谓了!” “那你是……怎么杀他们的……” 看不见脸,只有这平和的询问,得以让芜华在松懈的状态下坦诚相告:“基地里有上千间牢房!全部都是四面封闭的隔音室!处刑的时候,我把他们一个个单独带出来,用我这三年间从琅琊队长那里学会的各种刑罚,在他们身上一一做了尝试!尤其是苏冰和扶游!她们身上的肥油……” “够了,芜华。”奇斯尼用力扯动芜华的衣角,面容冷肃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而芜华似乎也发觉出哪里不对,慢慢住了口。 “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啊。” 这句话之后想要表达的内容,芜华和奇斯尼无缘闻见,因为相夫光子轰然倒下的一幕,撞乱了他们的思绪,当两人意识到现况有多么严重和糟糕时,光子唇畔,早被大量的鲜红浸染。 Chapter 0738 “光子,我先走了,必须要把伶寂送回去才行。” 凝光城北门前,风信子一身素雅装扮,与前来送行的光子道别,红发奇怪的打量她手里的骨灰盒,问出的话叫人色变:“是谁过世了吗?” “咳咳,光子大人,风国使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前面。”奇斯尼及时出声打断话题的延续,以余光示意身后的芜华上来援护。 “信子国使,一路顺风!这是我们大人给你准备的,请路上享用。”芜华递上包装精美的点心盒,笑颜如欢。 “好的,谢谢你了。”信子没有在意光子方才那蹊跷的问话,对一行送别者挨个点头致谢后,与野木妍踏上了驶往风域的归途。 “那个骨灰盒……到底是谁的?你们知道吗?” “呃……那个是风伶寂啦,他因为突发疾病死掉了,所以国使要把他的骨灰送回家乡安葬……” 芜华一语未完,从容兴高采烈的跑上来了:“光子!你昨天要我整理的会议记录已经全部搞定了!我给你送来啦!” “我什么时候让你整理记录了?昨天有开会吗?” “咦?” “啊啊啊从容啊!你这记性也太差了!快过来!”芜华慌不迭捂住从容的嘴把人拽到一边连哄带劝:“现在先不说这个了,光子少主生病之后,记性就不太好,你不该问的不要问,明白吗?” “哦……知道了。” 连续两天,相夫光子都会忘记前一天交代给欧也从容的任务,而每次从容疑惑追问时,都会被芜华巧妙的打断,更奇怪的是,到了第二天,光子还是如常的浑然不觉。 从容靠在家中一堵空置的墙面上,不住用头往上撞,发出砰砰的声响,被这诡异噪音吵到的沙诺理所当然过来一探究竟,然后他无语了,揪着从容脑后扎起的凤梨叶子辫把人一路拉到客厅沙发里,一副预备说教的架势。 “欧也从容,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我只是觉得奇怪。”从容的反应超乎寻常,不但没跟沙诺叫板吵嘴,还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辫子上折腾:“光子少主,最近很不对劲啊……” “哈?哪里不对劲?”几天也见不上那位大人一面的沙诺百思不解。 “她经常会忘记前一天交代给我的工作,芜华说,她是生病导致的记忆力减退,可是……当天发生的事,她却记得很牢靠啊,比如,她能一下子把府内的新员工名单记牢,再比如……” 听她说了一系列症状的沙诺沉思数秒,做出和从容一样的猜疑:“这样,从现在开始,你每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如果奇斯尼芜华阻挠,你就想办法说服光子,让她做什么都带着你去。” 依照沙诺的提案,从容计划的第一步,是避开奇斯尼和芜华无时无刻不缠绕在光子身上的注意力,她左思右想,最后得出“只有在光子洗澡时,那两尊门神才会回避”的结论。那么,她进行计划的第二步就不再是天方夜谭了。 当天傍晚,欧也从容悄悄潜入光子常去的温泉池,在光子对芜华“看着笑霜写作业”的嘱咐声落毕后把头埋进沁着花香的温热泉水里,在水里憋气她只有学游泳的时候习过一些,可到底不能坚持太久,当她把头从水下钻出来时,意料之中遭到了光子的喝问。 “谁!” “别动手!是我!从容!” 光子尚未挥落的拳头僵在半空,愣了一会儿方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在你来之前,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想私下跟你说……” …… “你说……我这两天不对劲?” 见光子面露困惑神色,也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欧也从容大力点头,再接再厉的说起来:“我并没有怀疑奇斯尼和芜华的意思,只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避开他们二十四个小时,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测验出……你失去前一天记忆的真正原因了。” 闻言,光子爽快的把头点了下去:“好,我答应你,那么现在,跟我从温泉池的后门离开吧,悄悄的。” 二女快速穿戴好,选了最轻便的软底鞋顺着温泉馆遮蔽在树荫下的隐秘出口无声离开,南门那里不常被注意,也成了得以顺利离开的最佳途径。论及出城后短时间内的藏匿地点,从容提议,就到诸位上主帮欧也家修造的房子里去。 沙诺早已候在门前,就怕惊扰了更多的人,才从日暮等到凌晨时分,并且之前还在欧也夫人面前替从容打掩护,告诉她从容只是留在凝光城加班。夜幕中轻闪出来的两袭消瘦身影在视野里晃动,还未临近,沙诺就已比出噤声的手势,暗示两人潜进地下室的过程需小心谨慎。 自从欧也家改行,经营酿酒生意以来,扩建地下室就成了每年必行的举措,地下室温度清爽干燥,最适宜放置需长时间留存的东西,为了能让人长久在下面作业,欧也先生还故意开凿了许多排气孔,供内里与外界进行频繁的空气交换。 正因为如此,从容才能安枕无忧的把人留在地下室,这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连食物都准备了满满一大箱,生怕委屈了光子似的,她绞尽脑汁添置些其他东西,比如松软的被子,舒适的拖鞋,还有助于睡眠的安神草香加湿器。 “从容,不用麻烦的,这里已经很好了,再说,我只是呆一天,你快去休息吧,沙诺也是,等我们这么长时间一定很累了。”光子敛起心中的不安,用和悦的微笑驱散从容的担忧,甚至于恐惧。 “那好吧,你有什么事,就敲敲墙角的管子,我的房间就在你上面。”从容抬手指了指吊顶,暗自庆幸早先跟妈妈要了这间挨着地下室的卧房真是明智之选。 一夜无声。敲开紧闭眼帘的,是从容蹑手蹑脚的闯入,原来,她趁早饭前偷偷做了些热食给光子送来,担心面包饼干不合光子胃口,还特地从早市带了可口的小菜回来。 “不好意思,我只会煮粥。”从容难为情的搔着脑袋,论起厨艺,她心知肚明自己连沙诺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想不到,光子更为幽默风趣,一口气喝干碗中热乎乎的米汤后,对从容笑道:“很不错了,我到现在,煮粥都还会烧干锅呢,上次煮面,硬是把黑乎乎的荞麦弄成了第二层锅底。” 从容捂嘴欲笑,肚子里适时发出的咕咕声让她脸色涨红,光子抿唇一乐,拿了只新碗将余下的热粥盛出:“谢谢你,从容。” “这没什么啦!你也只好客随主便,喝我煮的这么差劲的粥……”从容咀嚼着硬邦邦的米粒,简直想象不能,习惯了凝光城珍馐美食的光子,如何咽得下这种东西? 睫毛垂得很低,几乎快要合并起来那样安详,光子微微低头,沉声诉说:“至少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记挂着我的人,在乎我的现状,想帮我找到……连我自己都无法找回的东西。” 从容看着她眉宇间流露出来的伤感,把心中的恐惧巨大化扩增开来:“奇斯尼,芜华……光子这么信赖你们,把你们当成心灵的依靠,如果连你们也背叛她,她该怎样自处……而揭露出一切的我,又该怎么去收拾这残局……” 又是一个安宁的清早,萦绕在欧也宅里的氛围,却随着从容谨小慎微的表现,显得紧张而怪异,她绕着阖目安坐在沙发上的红发女子看了数圈,终于伸手轻推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喂,光子,我问你啊,你昨天一天都去哪了,吃了些什么东西啊?” “在你家的地下室,吃了你煮的粥,然后你说,昨天是休息日,因此特地陪了我一天。”光子睁开眼,对答如流,完全没有思考般做出了回应。 她的淡定换来了从容如释重负的一叹,以及欧也家全员的剧烈惊呼。 “我说你怎么一大早就消失不见了!还以为你去上班了!” “原来光子国师大驾光临!从容你这丫头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在地下室招待人家呢!” “就是就是!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啊?” “停!”从容猛地站起来,比划出一个象征着“stop”的手势,继而力不从心的敷衍道:“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详细告诉大家的,现在只请你们为了我还有光子,对她在这里的这件事守口如瓶,ok吗?” 家人们面面相觑,旋即纷纷点头,橙更是不买账的挑起半边眉毛:“哼,之所以会答应完全是看在国师的面子上,跟你没有关系。” “好好好,我谢谢你了成吗!”从容懒得和傲娇较真,回过头来开始反复确认,光子是否真的还留存着“前一天”的记忆。 “我看,差不多了。”沙诺敏锐的视线从深陷迷雾的当事人身上收回,笃定的几句话如当头棒喝一样,敲得她们茅塞顿开:“二十四小时已过,光子的记忆并没有消失,也就是说,在她失去记忆之前,肯定是被什么人做了手脚……具体是谁,在没有切实证据之前,我觉得,还是不要乱猜疑的好,毕竟不能确定……忘记的当天,究竟都遇到了什么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办法。”光子像是在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下定了某种不可动摇的决心:“我把千影术的逆向元能式放在你们这里,从现在开始,我到外面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你们帮我……窥探一切,哪怕我真的忘了,你们也要让我想起来……” 基地中最晦暗的角落,浑浊里掺杂腐烂的气息,但凡有点躁动,都会掀起刺鼻污目的灰尘。殊容被一脚踹中腹部,疼得半天起不了身,只好躺在黏糊糊的地面上咿呀喊痛。 门口亮起一盏灯,让他足以看清对自己出手的人的脸孔,一个容貌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年轻女子,眼里沉淀着狠辣阴毒的冷辉,一个介于男女之间阴阳难辨的短发“少年”,两人无需言语,便已凭自身势头交织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 “你们……是来杀我的吗。”哪怕是面对相夫光子,殊容都从未产生过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而如今,额上渗出的湿冷液体,足以说明了他内在有多么恐惧。 “殊容,我们本不想杀你,因为觉得你比起那些杂碎,还算有头脑有深度,尚有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可到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芜华抬脚即落,瞬间使殊容整个左脚踝骨碎成粉状,惨叫声贯穿鼓膜,久久回荡在无人的区域里,凄厉似鬼。女人妩媚一笑,杏眼中弥散的阴霾与时剧增:“你几次三番引光子来这里,不就是想让这里的秘密暴露在她面前吗?我马上让你知道,做这种事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哼,哈哈哈哈!”疼痛使殊容的表情狰狞,可他还是尽力扯出一丝蔑笑,言语之间直指二人的软肋:“害怕了吗?如果相夫光子知道你们的真面目,还会像现在这样信任你们吗?这也正是你们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方面吧?” “给我闭嘴!你这该死的东西!害得我们只好一次又一次加深对她的欺骗!” —— 那一天,光子昏倒在他们面前,与发同色的殷红弥漫出死亡的色调,让奇斯尼和芜华陷入空前未有的忧恐,他们把人送到琉璃子所在的医疗院后,就躲到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竭力抚平呼吸急促造成的气息混乱,当医疗院里空荡荡只剩下光子一人独眠时,奇斯尼抬起的手,覆到了红发滚烫发热的额心。 “你要做什么?”芜华瑟缩着身子,两条细细的眉不住抽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般魂不守舍。 “可以的话,我完全不想这么做。”白净的手掌缓慢浮动起异色的能量,似一团不散的雾,在安静熟睡的女子头上起起落落,终于,那光消失了,芜华真切的瞧见,不知名的能量泥鳅般滑进了光子的脑部,再未出现过。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别担心,不过是洗去她这二十四小时之内的记忆,只要她把一切都忘了,我们就可以继续做我们该做的事,而她……也不必为此感到痛苦……甚至……为了那些杂碎产生赎罪、放弃一切的念头!” —— “我就是要让一直把你们当成心腹那么信赖的人看清楚,她身边都是怎样的家伙……”殊容的哂笑声中断芜华的回忆,很快遭来她充满怨恨的耳光,以及近乎咆哮的辱骂。 “你放屁!反光党穷凶极恶你怎么不去说他们?我们不过是替□□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你们选择跟反光党一样做法的时候,你们的人格和灵魂,就都跟他们没分别了,我可以和你们打个赌,你们二位的下场,绝对比反光党好不到哪去……” “那你就乖乖上路吧,在地狱里去翘首以盼……看会不会发生你所期待的事。”始终沉默着,任由芜华一人肆意发作的奇斯尼终于有了动作,他举起随身携带的灰色镜子,将那暗淡的镜面对准殊容的脸,乖戾而阴狠的绽出扭曲到极点的笑容,随后勒令芜华:“去把焚尸炉的开关启动,我要让这个家伙马上从人间消失!” …… 紫恒殿的竹榻上,安睡着面庞素净如雪的女子,她的美总是摄人心魂,哪怕就望一眼,也能令灵魂弯折。奇斯尼坐到她旁边静静注目了一会儿,替她掖好被角,又调低了水烟盏过于明亮的光度,最后,起步离开凝憾宫。 —— “你为什么不公开声明呢?为什么不向大众解释呢?你一直保持沉默,他们当然认为你理亏了!” “解释只是在做无用功,没人会信的,我还会落得个栽赃父母的罪名,世人谁不认为只有对不起父母的子女而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呢?与其浪费时间精力越描越黑,不如沉默,让那些随波逐流的爱怎样就怎样吧。” —— 近段时间里,奇斯尼经常会想起三年前,光子初为国师掌控大局时所说的这番话,从那时起,他便暗暗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连她本人都不愿去做的“复仇”,他要向世人证明,任何企图伤害相夫光子的人,都会成为他奇斯尼的刀下亡魂。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诱使光子最为疼惜的可怜少女走上邪恶不归路,也誓不回头。 在凝光城布满荆棘杂草的林地里赤脚穿梭,任尖刺扎破脚足,任鲜红滴落成线,麻木的双眼正视前方,用只有月光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我和芜华不一样,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可我明白总有一天,我这样的人……是会下地狱的。” Chapter 0739 偌大的居民楼中,只有一扇窗户里的灯还亮着,并不是因为住户睡得早,而是芜华特地给兰咏一家不同于反光党其他成员的“自由”,但凡是和兰咏有血缘关系的人,无需到地下囚笼去遭受拘禁,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多半时间依然要受到芜华跟奇斯尼的监控。话虽如此,芜华还是放宽了限制,给予兰咏一家充裕的外出时间。 这座小区早已空荡若无物,两幢楼相对而立,却死气沉沉如无人光顾的亡者陵墓,亏得相夫兰咏自视有神明庇佑,敢于携家人独自入住,才让芜华有今晚这次“可乘之机”。 老太太有夜间散步的习惯,不知是对抗“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这句俗语,还是出于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总之,每每出行,她必叫侄子相夫洋陪伴。 芜华站在对面楼房的屋顶,向下俯视路灯里渐渐浮现的两个人影,辄便笑出阴险莫测的弧度,纵身,闪电状飞速跃下,在兰咏姑侄背后晃荡出两道疾影。兰咏一把年纪,头脑倒是相当清醒,察觉异状的敏锐度也不亚于年轻元术师,她猛然顿住脚步,回头以后猎鹰般拼力扫视背后的一切可疑之物,哪怕是树丛的角落也不放过。 “姑,怎么了?” “有人跟踪我们,不知道安的……” “什么心”三字丧失了出口的机会,因为相夫兰咏很快遭受到无形中一股推力之下的猛烈掌击,来人出手狠辣,直逼胸口,却不见伤及内脏的意图。相夫兰咏惊魂难定跌坐在地,一副不比当年的老骨架几乎散裂开来,相夫洋吓尿之余连退数步,忘记了理应在这时挡在长辈身前,以抵御随时可能上演的下一波攻击。 “这力道……是相夫光子……”其实兰咏并不确定来人是谁,因为对方出手快逃的也不慢,可纵观整个光之国,与她交恶最深的,也只有那个丫头了。 盛怒之下,相夫洋咆哮着要回去取菜刀,替姑姑手刃了那个不孝女,兰咏没有让他这么做,而是虚弱不堪的命令他送自己回家。 然而两人未行几步,就发现原本居住的楼房顷刻间坍塌成废墟,巨大的震动快要撕裂兰咏的身体,令她极其痛苦的□□了好一会儿,最后倒入侄子的怀中呼呼大睡。 相夫洋慌了手脚,看看不远处不知何故轰然崩塌的楼房,又望望怀里一睡不起的姑姑,眼泪顺着眼角往下疯淌,发软的两脚挪动不能,在难以承受的恐惧中几乎跪倒在地。 “呀!这是怎么回事啊!”秋芡草借着路灯的光亮找到姑侄两个,见他们都在外面,放心的松了口气:“妈妈她怎么了?” “我姑她……被光子打伤了……呜呜呜……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畜生出来啊呜呜呜……”相夫洋涕泪横流,搂老太太在臂弯,发出缅怀一样的哭声。 “我妈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啊!”秋芡草大为不满的把人从懦夫怀里夺出来,三两下就背到了自己身上:“我现在送妈妈去旅馆!你也一起来!” “好!”相夫洋一边哭一边答应,完全忘记这时候最应该去的,是医院。 到旅馆开了房间,秋芡草把人托付给相夫洋,自己就以“去通知其他人”的名义匆匆离开了,相夫洋也没多想,把老人安放到床上,冷不丁看见兰咏的衣襟上洒落了几滴鲜血。他忍不住拨开衣领,发现脖子往下的部位隐约露出刀割一样的伤口,情急之下,他小心解开了姑姑的衣扣,果不其然,老太胸口大面积皮肤都出现了表皮血管迸裂的现象。 他手抖了,私心想着这时候应该去医院,但一想到去医院可能会花很多钱,就迟疑着从门口折回了,用带血的手抹去额上的汗水,他因燥热褪去了自己的上衣,把手洗净后在墙角处翻出了医药箱。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动手,替姑姑消毒止血了! “这房间怎么这么热啊。”进行了没多久,相夫洋就因内室温度过高陷入情绪焦躁的状态,更让他郁闷的是,为防止姑姑中风,这门窗是万万开不得的,那么……脱了外裤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华华,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是光子让你出来找我的吗?” “咦你怎么知道?” 质检府门前,从里面走出的探樱一眼就瞧见了夜色之下的那抹冰白绿,芜华穿着光子亲手做的白色连衣裙,在微冷的空气中静若一尊冰雕,就像她无可挑剔愈发美艳的容貌一样,散发出雪一样的冷冽气息。 “其实也不尽然啦,光子刚刚是说为什么你这么晚还不回来,让我来部门取忘记带走的文件,顺便找找你,对了,芜华,你还没说你去了哪里呢!” “我去搜集相夫兰咏的罪证了。” “那老家伙罪证车载斗量,也不用急于晚上来搜集嘛!”探樱爽朗的拍拍她的肩宽慰。 “我是觉得,他们姑侄两个罪行罄竹难书,需要早些解决才行。” “嗨,这对姑侄就算有什么,也会干的神不知鬼不觉,想拿到证据绝非易事。”探樱显然没有注意太多,跟芜华并排往凝光城走时,一直大大咧咧的目视前方。 “没有没关系……我们可以给他们创造一个……”路灯投下的光,打在芜华脸上,遮出一片掩盖了双眼的阴影。 这么多年来,相夫兰咏从未停止过对侄子一家三口的挑拨,每次挑完拨,老太太还会当着光子的面把好话说得情真意切,结果一转头就继续在私下里跟侄子添油加醋,猛烈的诋毁相夫光子,此等行为造成的后果,就是相夫洋夫妇更加痛恨他们的亲生孩子。 如此明显的居心和意图,让身为“旁观者”的芜华陷进难言的激愤中,她透过这个名为相夫光子的女子,看到了太多昔时绮珍身上的东西,所以,她不允许自己的精神依靠被旁人肆意的伤害。 而回报这些“伤害”的唯一方式,就是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伤害回去! “你去哪了?” 中断这心理活动的,是入门后光子第一声问候,她的气色稍差,不过比前两天好上许多。 “我还想问你呢,失踪的那天去哪了?”芜华不正面回答,也没有正视光子投来的目光,坐到正厅的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随意喝了两口。 “华华,你是不是……又去找相夫兰咏了?她欺负你了?”伊始的质疑从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子见到芜华的憔悴后产生的心疼和动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好吗?” “我才不会去找她呢。”芜华回给她一个叫人放心的微笑:“那种人,即便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破绽百出穷凶极恶,还是能把表面功夫做到滴水不漏,笑里藏刀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我怎么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你知道我最讨厌虚伪了。” “我是怕她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或者她不会直言侮辱你,可是她……” “我只会比你更加清楚她的可恶,光子,也希望你记住。”芜华忽而转换态度,从最初的颓废低落变得双目锐光爆射:“老家伙十句话里有十句全是假的,那时候公然挑拨你和念柳,在你说的话里添油加醋学给念柳听,以离间你们两人的关系,这些东西,都不要因为一时的仁慈而遗忘掉好吗?” “我都明白……” 她的眼睛里,那些恨意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次稀少,这是芜华最担心,也是最惧怕的:“一把年纪还玩小孩的挑拨伎俩,高智商都用在尖酸刻毒上,没见她在行善积德方面使劲,只有嘴上仁义道德像抹了蜜一样……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说完这些话,芜华独自回房间睡觉了,留光子一人在前厅里忧心忡忡。 那家兰咏姑侄入住的旅馆,打从清早开始就噪声鼎沸,舆论喧天,从旁经过的路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罕见的怪事,故围观者越来越多,到最后,已到达需警务部队出动维持秩序的地步了。 远远看着水泄不通的哄闹景象,芜华满意地一勾嘴角:“这个距离,都能听到相夫洋嘶吼乱吠的声音,真是太美妙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过去看看吧。”奇斯尼不动声色从旁侧跟上,眼里亦有显而易见的玩味。 拨开重重人群,在唏嘘和惊诧声中找寻最具关注的亮点,果真,相夫兰咏浑身□□瘫坐在台阶上的立柱旁,身体仅裹了一张床单,相夫洋更是除了内裤之外□□,疯犬一样大肆咆哮,抢砸着信鸟村采话员手里的话筒摄像机。 然而越是这样慌张,采话员们的责任心就越是强烈,前赴后继的涌上来围绕着姑侄二人问各种问题。 “早先的传闻果然是真的吗?” “作为老太的侄子相夫先生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兰咏老太之前说相夫光子诬赖你们姑侄有奸情,现在要作何解释呢?” “我x你妈x的!乱说个xx毛!我姑她让相夫光子打伤了!身上都是血!我是给她包扎伤口来的!” 相夫洋一言落毕,等待他的是更加汹涌的追问。 “那么你为什么不把人送到医院而是带来旅馆呢?” “兰咏老太的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怎么会都是血呢?” “如果是上药的话,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衣冠不整呢?” “我——x——你——们——妈——给——我——滚——”相夫洋咬牙切齿,怒瞪双目,举起立柱旁一个石制花盆朝信鸟村诸员砸了过去,当即酿就一场不可挽回的血案。 本来只是收到消息前来采集实证的信鸟村采话小组当即陷入暴动之中,他们大概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相夫洋竟敢公然动手行凶,将那名被砸的头破血流的采话员送往医院后,小组组长厉声斥责相夫洋过激的行为:“相夫先生要对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负全责!” “是谁让你们来陷害我们的!你们活该!你们都该死!” “哎呀!我是做了什么孽啊!一把年纪竟然让小孩子这样陷害!先是把我打伤,又用幻术伪造出血来让我侄子以为我受了伤从而替我上药,趁我们不备又把我们的衣服偷走了!哎呀!这简直是天理难容啊!丧尽天良会遭天谴的啊——”兰咏长长的吼声一停,人也直挺挺躺平在地砖上,彷如死去纹丝不动。 “姑!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杀老人啦!” 相夫洋声嘶力竭痛哭喊冤的时候,秋芡草状若疯癫的疾奔上来,扯着不比相夫洋低的音量哭号,然后不顾众人的眼光,把母亲从被单里拽出来直接背到肩上,兰咏□□裸的身体再度呈现在大众眼皮底下。 老太把眼一睁,死命挣扎下从女儿背上摔坠落地,光天化日,太阳晒在她苍老的皮肤上几乎要生出火苗来,她只看见数以千计的围观者把目光锁定在她这位老人家身上,有猎奇的,有鄙视的,有嫌恶的,有兴致勃勃的,感情表达简直各型各色,她无法承受,只能伸着脖子高吼:“冤我至此!死不瞑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夫兰咏姑侄的丑态被信鸟村一一拍下,当各国报刊被两副赤条条的躯体填充了版面头条时,兰咏的两个儿子,幽兰大志与相夫金,叫嚣说势必要揪出通风报信者,手刃于天下人面前。 一个形容骷髅,一个矮胖猥琐,芜华真心佩服相夫兰咏生子的功力,居然把世间最丑恶的因素全数占尽,并慷慨的赋予给直系血脉们,那相夫洋虽然扭曲变态,可也算一表人才,年过中旬仍能看出年轻时风流倜傥的影子,哪像兰咏,所出数人,子孙满堂,竟无一个容貌端正者。于心下狠狠鄙视这恶劣基因的同时,芜华从聚众呛声的大志哥俩身边走过,旁若无人似的,将那一份满载仇意的心绪,完完整整印刻在脸上。 三年时光,看似白驹过隙,论起发生的种种事端,却叫人瞠目乍舌。神无月香玉和夜千雪,在火之域屡次触犯律例,成为过街老鼠人人憎恶,最终获得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下场;曾经大肆诋毁亲生女儿秋暮灵的秋楚生白辰流夫妇,终于在悔恨当中病逝花之国,据说临终前,口中不断埋怨的,是那位曾给死去女儿泼了无数脏水的老人家;芙菱最亲近的副使知萄,在两年前无意中开罪了天姿故而惨遭杀戮,在那之后天姿也暴死密室之内,一众追随者紧跟着陆续亡命。 在亲妹小独人为财死后,曾经也是雪毒案一份子的灰琳出人意料振作起来,不但在国都开了一家日用品商店,更是找了个不错的男人安家落户,偶尔,还会来和芜华见面,感谢她这三年来的照顾。 芜华并不十分喜爱她,唯一让她乐于帮助灰琳的理由,是灰琳彻底跟反光党划清界限所下定的决心,芜华看在眼里,应允她,只要从此好好做人不再行恶,就在光国永留她的立足之地。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有需要的话,我会随时帮忙的。” 日用品店里,灰琳热情的招待不常光顾的“贵客”,亲自端茶倒水拿点心,嘘寒问暖打招呼。芜华也不拘谨,见店员被依次驱散到外面去干活,放下心来开门见山:“灰琳,你的丈夫和相夫洋认识吗?” “他曾经住在相夫兰咏家楼下,算是和相夫洋有点头之交吧。” “那你找我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真是敏锐啊你。”灰琳笑语相赞,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得明明白白:“别看相夫洋平日里一副老实相,就在昨天下午,不知怎么了,他忽然来找我老公,说想去我老公在外域的小型矿场上班,之前吧,我老公的矿场缺人,的确问过他要不要来,不过据说当时相夫兰咏表示‘阿洋走了就没人陪我聊天了’,以这个理由拒绝了我老公的邀请。” “没人陪她聊天?”芜华几乎快要吐在当场,胃里直直往外反酸:“是没人听她挑拨、祸害我家光子了吧!” “我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向对相夫兰咏不依不舍的相夫洋会忽然提到去外域的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消息告诉你,这才把你叫来,芜华,可有什么打算?” “他是专程来耍你老公的,因为只有我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反复无常,告诉你老公,直接把他踢出去,靠太近的话……说不定就跟那几个采话员一样了。” 给予了灰琳最忠实的奉劝,芜华离开商店后径直朝下一个“目的地”挺进——所有的事,都在她的计划和掌握之中。 Chapter 0740 兰咏被气到入院后,忽然在次日从病房里消失,相夫金兄弟火烧火燎找人之际,芜华出现在另一个病房里,出现在相夫兰咏的床前。 “你……” “别急着喷粪,听我把话说完。”芜华不由分说,阻断了兰咏即将脱口的言论,她泛起得意的冷笑,在老太眼前恣意晃悠,那副美艳的媚态,果真气得兰咏几乎晕去:“不要以为你长寿,就是受到老天的眷顾,你之所以健康,是因为你把作恶当成保养,而你之所以活这么久,正是因为你日日作恶,以维持你本该结束的生命!” “你你……” “我是该称呼您为‘圣母大人’吗?您说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有兴致追名逐利呢?真以为自己长了张不老的倾国容颜?能让所有年轻的帅小伙拜倒裙下?” “你你你……” “耍阴谋诡计是治不了国的,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位子,就要做好被赶下台的准备,与其那时候丢脸,不如早早收手,免得全家跟着难看!” “你你你你……” “还有啊,你要不要建立一个‘说相夫光子坏话’的专门协会啊?要有秩序、有规矩、有人气的进行诽谤和污蔑,以及没休止的无中生有,至于会长,普天之下除了您没有人能胜任!” “你你你你你……”见来人总算不打断自己了,兰咏歇斯底里的喘息了几声,被踹中肠子受了一肚子憋的母豹子一样从嗓子里挤出“呼呼”的恨声,脸色铁青到叫芜华目不忍视:“你等着……你和相夫光子都等着……我儿会杀了你们的……一定把你们开膛破肚!” “不用通知我们你们这些乱伦货之间的肮脏交易,同气连枝是你们的自由,我乐见其成!”芜华端起一杯水,顺着兰咏的耳根浇下,而后浅笑欣赏老人穷凶极恶的呼喊和辱骂,面不改色道:“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是改写不了你小儿子吸毒的黑历史呢?”吸毒两个字被咬得分外狠重,似有意在相夫兰咏心上死戳两把刀,疼得她摧心折肝,深入骨髓:“你和白辰霞当真不同,那女人是见一个骂一个,你却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她糊涂,你清醒,可你知道吗……不管在语言上她有多么恶劣,她终究是相夫光子的妈妈,相夫光子不会忍心把自己妈妈怎样的,但是你就不同了,还有你直系的子子孙孙……相夫兰咏,我只能说,像你这样的老人,不但毫无被尊重的价值,更是应该遭受万人唾骂……人人得而诛之!” “哼……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哼……哼……你全都说出来……你祖宗我就在这里听着!我看你要做损到什么程度!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老人家您还是少说几句吧,多留几口气活命才是要紧,你想听,我不妨告诉你啊。”芜华在床畔闲适的踱着步子,不喜不怒的眉间唯有戾气深重似黑渊浓雾:“在我来之前,你就已经屡试不爽了吧,利用相夫洋夫妇和相夫光子是至亲的这层关系,无数次对光子进行污蔑和迫害,尤其是这三年,你不许相夫洋外出旅行,让他天天监视光子,甚至连光子睡觉的时候都要趴在门缝上不依不饶,还告诉相夫洋,光子如何不孝都是天地盟教的,以至他深信不疑,对晴尊大人也敢说三道四,可到了你面前,却每每都赔笑脸哄开心,用生命能量给你治病,然后把负面的折磨和苦难留给唯一的女儿……虽然我想说,有这样的父亲,真是不得不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但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并不是相夫洋一个人呢……”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这些可都是你的宝贝侄子,在不满你对他颐指气使的时候亲口对他老婆说的,不过要感谢她老婆,在外面聊着聊着,这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你真以为你的口碑好如女神吗?……呵呵,你只是……相夫洋一个人的女神吧。” “……白辰霞那个毒妇……故意陷害我……她嫉妒阿洋对我好……她总是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她是为怎样为了谁啊!” “您是气糊涂了吗?这点你我心知肚明,她打抱不平,都是为了跟光子过不去的人呐!这一点……似乎跟您老人家不谋而合呢。”芜华用歌唱般动听的嗓音,言简意赅的诠释了“物以类聚却保不齐哪一天发霉变质相互腐蚀”的真理。 “你……最好不要让我好起来……你今天这么对我……我要让你和相夫光子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你给我等着……等着!” “但愿,你还有挣扎的机会。” 转头,推门,离开,在长长的走廊里静静聆听鞋跟踏出的脆响,“哒哒、哒哒”,与这节奏相互契合的台词,在她的心中声声明晰,如彻耳畔——还没完呢,相夫兰咏,反光党死绝之日,才是我芜华停手之时! “去告诉信鸟村村长,这组画面必须连续刊登一周以上,至于内容,我会找人写好,保证每天都会精彩纷呈又毫不重复,请他放心,正因为是确有其事,才无需担心会被反光党要挟。”芜华派出到访信鸟村的使者,并捎上“务必让新闻越炒越热”的口信。 然后,“枕边风吹得侄子东倒西歪”“与亲子有蒸母关系”“满脑子龌齪不堪”这样的字句,成为了时下“相夫兰咏”这个人名的“最佳关键词”。 面对铺天盖地的新闻舆论,相夫兰咏的两个儿子站了出来,打算到司法部门去控诉造谣者恶劣的手段,以及信鸟村以讹传讹违反职业道德的行为,不想,恰在这一天,兰咏家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雪上加霜。 伫立于举国各地、上万面“电子滚动布告栏”上,停止了字幕讯息,转而取代的是令人惊愕的现场实录影像。 影像中,一对男女裸身相拥在某旅馆的床上,从角度来看明显是吊顶的一角安装了监控器,才能取得如此清晰的拍摄画面,经过多方验证,最终证实,影像中的男女,分别为相夫兰咏之子相夫金,以及相夫兰咏之长孙女幽兰琵琶(舟丽娜)。 影像的流通与兰咏姑侄一事一样,传播的迅捷无比,眨眼间就与姑侄乱伦案并列为各国报刊的双项头条,与此同时,兰咏家中全员的资料档案,也成为了传播路径上必不可少的附赠讯息。 “幽兰琵琶自从丧子,就在舟姓男子那里失了宠爱,不久两人离异,幽兰琵琶开始和自己的亲叔叔相夫金通奸乱搞……啧,真是不堪入目。”相夫光子大为光火的摔烂报纸,不为别的,只为了兰咏一家三番五次给光域的门面抹黑,让她这个立于顶点之上的光域代表,颜面无存。 “光子,对不起。” “华华?” “这些事,是我揭露的。” “什么?!” “……我早就知道他们有染,故意不声张,只为让他们措手不及!” “华华!你疯了吗?就算你要对付他们!也不能连带着损害光之国的名誉啊!” “刊登出来的东西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你根本无需担心光域的颜面!因为很快!你就会下令将他们驱逐出境了!” “你是在命令我该怎么去做吗?” “华华不敢,只是……”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还背着我做了多少事,回顾这几年时光,真是越想越觉得古怪……现在,我没时间责罚你,等我处理了这件事再跟你算账!”光子怒冲冲的起身行走,可能是过于急躁,头晕目眩了一番后很快跌回座位,呼吸也跟着紊乱起来。 “光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生气的……你控制一下情绪好不好……” “我问你……我爸爸和姑婆的事,还有幽兰琵琶和相夫金的事,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 “冤枉啊,虽然没有直接逮到兰咏姑侄的奸情实证,不过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呢?至于相夫金和舟丽娜,可是千真万确确有其事的!” “我只能告诉你……光域的统治里,不容许有一丝瑕疵,不管受冤枉的是谁,都必须得到平反和昭雪!而做错事的人……也必须承担后果!就算你是我信任的人也一样!” 光子走后,芜华泣不成声来找奇斯尼,面对“少年”淡静如常的反应显得慌乱无措:“怎么办,奇斯尼,我本以为说出来,会让她解解恨消消气,哪知道她那么固守原则,要替她爸爸制裁我呢!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功亏一篑啊!” “你先别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那就再用一次好了!你之前不是洗掉了她的记忆吗?你就再用一次好了呀!” “你以为那招是说用就用的吗,对我自身造成折损不说,就算一用再用,这丑闻已经人尽皆知了,光子还是会知道,还是会怀疑到你我头上,到时候……才是越弄越糟吧?” “那可怎么办呀!我不想失去自由!更不想失去她!” 面对扑到怀中梨花带雨的女子,奇斯尼眸光一冷,凛然握拳道:“那就化虚为实吧,不管是确有其事,还是子虚乌有,都必须让相夫兰咏和相夫洋亲自演示他们之间的不伦关系。” 反光党首领相夫兰咏家中接连爆出丑闻,举国上下乃至于四海内外竟无一人肯为其“主持公道”,连相夫光子本人都看出这事破绽百出,但基于对国家颜面的考虑,安抚民众五味杂陈的内心,她以国府的名义张贴公告,声称有人攻破了国家布告栏的总系统,才让那么多不堪入目的画面病毒一样传播到千家万户。 事实上,她情愿相信是被人攻破系统,才会造成这无法挽回的恶果,她不愿也不想面对,芜华疯狂的决意和无力阻止的愤慨,萌生深重罪恶感的同时,她的内心占据着悲哀。 ——因为是她,才会让芜华变成今天这副样子的吧? 愁眉不展的另一边,是芜华毫不相让的语言攻势,面对老者回光返照汹涌逼近的恶意,她选择含笑应付,纤指一伸,在相夫洋脸前虚晃了几圈:“相夫洋,你爱哪告哪告,你哪告哪死人!” 相夫洋气恨不打一处,却言语跟不上节奏,只能任由口齿伶俐的芜华把话说绝:“你以为你姑姑真的很喜欢你吗?她背地里说你是个无情无义的疯子你可知道?” “那你非得告诉我吗?!就算她说了!你为什么要讲出来挑拨我们两个的关系?!”相夫洋吼完这句话,敌友不分朝兰咏大吼一通,埋怨她来得急致使他忘记带上菜刀。 兰咏前后受憋,简直不知该如何发作,那窘迫的姿态让她看上去尽数失掉了以往的凌人架势,她三滚两翻爬到千岁节最繁华的地段,坐地开嚎,两个儿子适时拉了横幅过来,白色底布上赫然画着血一样的大字“天不亡我,必洗此冤”。 硫琅如风衣着规整的走上来,手里拿着扩音话筒,在围观者到达一定数目后展开了“伸冤演讲”,演讲内容无不用词精妙,句句恳切,把“相夫兰咏这位可怜的老人家被恶意陷害”的主旨描绘的有声有色,惹人动容,到了收尾阶段,凄楚的泪水爬满如风的脸颊,更是加剧了人群之中的慨叹和唏嘘。 相夫洋心疼不已的扶起姑母,将人打横抱起后直往旅店方向走去,其间与姑母双双不发一言,围观众和主持者都看得莫名其妙,相夫金和幽兰大志更是百思不解上前阻止,哪承想相夫洋一脚过去,将相夫金另一条腿也踹瘸,并丢下一句狠话“吸毒犯别耽误我跟你老娘的好事”,旋即快步迈开。 相夫金愣愣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在众人的讶然声中渐渐恢复理智,气恨不能自已的对同母异父的兄长怒吼:“都怪你!去信鸟村求情说他有精神病!才免去了他伤人的处罚!早知道就该把他送进去!” 幽兰大志被骂的默不作声,只气冲冲的咬牙,见相夫金一瘸一拐往旅馆方向拼命移动,也紧步跟了上去。 直到现场只剩下硫琅如风——这唯一的一个兰咏家人,芜华才满面春风地排众而出,她站在如风僵立的那条线上,面朝众人高声宣布:“诸位!我是国府宣传部的副长!之前因为疏忽让人有机可乘侵入了布告栏!害得兰咏前辈含冤莫白!今天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决定向大家展露一切真相!” 如风狐疑的打量这个相夫光子最亲近的心腹,眼神里净是紧张和不安。 “你们也知道,任何证人所说的证言,都有可能是谎言,但亲眼目睹的则不一样。下面,就让我们随着相夫金先生,一起在这里观看,旅馆里发生的一幕幕吧,我相信!兰咏前辈是清白的!所有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千岁街上那面矗立最高、尺寸也最大的电子影像布告栏,随着相夫金的脚步将一切画面清晰呈现,似乎是以相夫金的视角记录着一切,从进入房间,到看到兰咏姑侄两人在床上——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芜华暗笑着欣赏硫琅如风如临绝境的悲催脸,转而用一副震惊到哑口无言的表情环视众人一圈:“我不是兰咏前辈派来撒谎的!这……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从最初的好奇,到中期的迷茫,再到结束时的恍然,围观民众在各种感悟里尝试个遍,到了此时此刻流露最多的,却是对眼前种种的不齿跟唾弃。 相夫洋手持菜刀,气势汹汹来找女儿复仇了,芜华早有预料,因此和奇斯尼一左一右拦在云裳院门前,身后是大批术师护卫队。相夫洋势单力孤,又见光子不在这里,便仰天咆哮,以毁人三观的粗话肆无忌惮渲染着气氛。 “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喊行吗?”奇斯尼单手捂耳,脸上挂着鄙夷的神采。 相夫洋当即咆哮的震耳欲聋,那姿态活像他姑姑被碎尸了他焦头烂额一般:“谁喊了——!我什么时候喊了——!我什么时候喊了——!” 芜华眉毛一挑,刁钻刻薄的哂笑起来:“哟!这是被撞破了你跟你姑姑的奸情!来杀人灭口的么!呵呵呵呵呵呵!” 相夫洋再也顾不得眼前是不是该死的相夫光子了,把磨得锋利的菜刀朝芜华的脸丢了过来,芜华灵活一闪,笑意悠然:“我这个目击者就要被公然的灭口了!呵呵呵呵呵!话说!连动物都不乱伦呢!你们姑侄两个成了什么?” 属于反光党人员的丑闻,在天地盟上主归来前夕的这段时间里,忽然接踵爆发。此前消沉的三年,难道只是为了这一朝而做的蓄势?对于这些未知的东西,各地各方揣测不断,他们唯一肯定的是,这些丑闻的真实性,已经无可撼动。 Chapter 0741 “芜华呢?” “她有事,晚些才能到。” “说吧。” “说什么。”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别以为你们还能瞒着我,从第一则丑闻开始,就是你们做的手脚,我现在,只想听你们说实话。” 相夫光子没有忘记这僻静的所在——倚竹馆,很多时候,谈及机密要事,她都不会留在凝憾宫原地解决,不知出于哪种忌讳,总之,她害怕隔墙有耳。 “你会不会过于杯弓蛇影了呢?光子。”奇斯尼儒雅一笑,与此前的狡黠阴暗截然不同,或者可以说,他只对在乎的人给予温情:“我不知道,你要问的是哪一出呢。” “好,既然你提到了,那么就从三年前我继任国师开始说起吧……用刑,杀人,弃尸,你敢说你和芜华没有做这些?” 目光游走到她紧抓住椅子扶手的手,凸起的青筋一根根呈现在苍白的皮肤上,极力的忍耐也压抑不住内心因愤怒生出的颤抖,奇斯尼阖起眼目,苦涩的摆头叹道:“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为了我们各自的性命着想。” “奇斯尼,现在是我在命令你,你想违逆我吗?”久久未能得到回应,对面只有一个闭目养神状的惬意人士,震怒之下相夫光子起身拍碎了柚木雕花的椅子,不言语,只愤然怒视着奇斯尼。 良久,奇斯尼打开眼帘,浅色瞳眸倏地扫向门旁,信手一扬,挥出比风刀还要凌厉百倍的空气斩,无形斩刃在不规则的轨道上迅猛前进,只消眨眼,便切碎了厚重的门体,殃及墙壁也随之破碎不堪。 “住手。”光子见他要发动下一轮攻击,出声制止,并亲自到门外将险些命丧的花溪雾领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花夫人,我还以为是敌人呢。”奇斯尼朝她点头一笑,轻描淡写,全然没有失手后的悔意和歉疚。 花溪雾细眸中掠过一丝警觉,被光子不动声色揽到了背后,一双曾让相夫裕失魂丧魄的眼在悄然无声的死盯奇斯尼。 相夫光子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和颤抖,以及不符外貌的那份执着跟勇敢,回想起三年前,相夫裕成为“日王”之后,这个容貌身段出类拔萃的女孩子,主动找上自己,宣誓效忠的那一夜。 那晚月华暗淡,如即将融化的残霜败雪,点亮视野的只有这个女孩霞光一样闪耀的面容和那袭曳地的雪纱百褶裙,她在凝憾宫门前等候,轻柔似一团随时可能在夜光里散去的云雾。她看到相夫光子时,展露出不同以往的轻盈浅笑,很客气,也很平和,与眸子里纯澈的光如出一辙。 她告诉相夫光子,她要成为相夫裕的女人,当光子不可理解的追问她缘故时,她依旧只是微笑,像指尖拂过春水那样柔婉温暖:“我一直都爱着佑介,他曾救我于危难,所以我愿意……替他保护他唯一的妹妹……当然,这么说好像把我衬托的太伟大了,其实我真正想要的……不过是爱我的人那份温柔罢了。” 相夫裕一直对花溪雾情有独钟,这点光子再清楚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根本不放心把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孩子放置到有相夫兰咏在的那张虎口里,更不愿,一个爱着自己兄长的人,为了自己去做委屈一生的牺牲。 “和你愿意跟着我的理由一样,你也是佑介堂兄信赖的人,也是我必须守护的人,既然如此,我就不允许你为了帮我赔上自己的幸福,你应该离裕儿远远的,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你就权当,我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吧。”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编理由甚至不会说因为你爱裕儿,难道我就要相信你是为了钱吗,如果真是这样,凭你的容貌,又何必跟着佑介?何必为了他去曾经的裕儿那里?” 相夫光子决定的事,几乎没人能够挽回,或许正是把她的脾性摸得太过清楚,花溪雾才三番五次设计,使自己成功留宿在日王的寝殿,直到有一天,相夫裕面色潮红的当殿宣布,要娶花溪雾做王妃,要把她当成一世的掌中宝那么呵护关怀,光子才意识到为时已晚。 花溪雾能歌善舞,心灵手巧,兼具了许多优秀女子的特性,她把相夫裕迷得神魂颠倒,每日每夜在王的身边恣意蛊惑,让本就迷恋于她的相夫裕,更加言听计从。 在与庞大的反光组织对抗时,花溪雾的存在是必要的,为了早日完成“清洗国府”的夙愿,相夫光子慢慢接受了花溪雾的选择,表面上,她是相夫光子仇敌的孙媳妇,暗地里,却是掏空反光党五脏、架空这个以经营雪毒为主业的组织的直接杀手。 同样是被相夫光子信赖着的人,同样是为了击垮反光党而尽心竭力的忠贞之士,到了今天,于相夫光子眼中,两者却形成天南地北的巨大反差。 “小雾,你去零界宫等我,我有话想跟奇斯尼私下谈。” 花溪雾担忧的望了红发几眼,最后迈着轻柔的步子离开倚竹馆。 相夫光子回身坐到另一把椅子上,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说吧,坦诚一切,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告诉我,现在的话,我还可能原谅你。” ——但是,我大概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了。 “你知道吗,我跟芜华从一开始的计划就是,不给反光党任何喘息求饶的机会,这就意味着,只要把人从牢狱里放出来,就直接送上虐杀刑台。” 光子定定看着他纯澈却漫布出邪恶的双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仿佛光子的一切反应都在奇斯尼的预料当中,“少年”起身后,走到窗畔,望着窗棂外摇晃的竹叶竹影携手共舞的样子,语声幽寂,宛似隔空远来:“但是很多时候,我分不清反光党里有哪些是可以被免罪的,有哪些是必死无疑的,太麻烦了……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错杀一百……对了,我还特别特别的讨厌,对我们进行人身攻击的那种渣滓,遇一杀一,遇百杀百。” 就当相夫光子沉浸在惊怒交加的心绪中时,奇斯尼又语出惊人:“你还记得死亡名单上那个叫富亥的女人吗?就因为她看到了我的身体,说我是‘不男不女’的,我就把她给杀了……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说我不男不女,还说什么我‘有女人的纤细,却没有女人的丰满,看起来就是无阳刚之气的奶油小生’,你知道吗……我倒宁愿自己是个男人呢。” “你简直丧心病狂!”月形轻斩是她唯一的武器,当冷刃架上奇斯尼的颈部,她眼中被不可逆转的怒火填充,随后一阵天昏地暗,反倒是她自己跌了下去。 眼前昏花一片,耳中嗡鸣作响,好半天,视觉听觉才渐次归位,她想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却发现自己被牢牢捆在了椅子上,普通的绑系手法和脆弱的指粗麻绳,在以往,只要稍微发力便可全部挣碎。 但是这次,她失策了,怕是方才那茶里被奇斯尼下了软骨药,早已失去抗毒体质的她,别说挣脱绳索,就连起身都难如登天:“是我太大意了……奇斯尼,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样,你才能安安静静听我把话说完不是吗?” 几度试图挣脱,皆以失败告终,最后,相夫光子放弃了,如坐针毡听他阐述的每字每句。 “那些人……虽说不尽然都是反光党,可他们有一个共性,就是都辱骂和诋毁过你的邻里亲朋,尤其以迁党后人和半迁邻居居多,甚至有的人只是口口相传多了就信以为真。我和芜华都认为,祸从口出,只要敢说,就必须付出代价……我暗暗下达悬赏令,但凡告发身边人对国师大人抱持敌意和侮辱之心的,不但免罪,还会获得丰厚的奖金……结果,呵呵呵!真是意料之中啊!往日里友爱的近邻,血浓的至亲,全都相互指认对方是曾经诋毁过你的凶手!被咬的反过来咬先咬的,那我也只好……把他们互咬后残破不全的尸体彻底丢掉了。” “你真是太可怕了,奇斯尼!我一直认为你不过是在孤独中迷失了方向,总有一天会走回正途!可是我错了!你居然扭曲至此!” “还不止呢。”奇斯尼显然乐于见到光子恼火怒骂的样子,充满爱怜的眼波在她的暗蓝瞳眸间徘徊:“我啊,也觉得这么做太残暴了,于是就把他们一个个带到测谎室去,但凡是对你心存不满的……就当着其余人的面,一个接着一个……活、体、解、剖——” —— 以相夫光子的身份下达密令,让数以百计的近邻相互指认曾经诋毁过光子的人,并犒赏上亿国币,结果,邻居们果然相互指认,甚至大打出手血溅当场。 正中奇斯尼下怀后,他把众多犯人拉到了那间炽灯明耀的圆厅,让受死者一个个站好排,挨个领受千刀万剐之刑,要求是:谁先露出愤怒或怨恨不满的神态就多割一百刀,有许多中年男性真的控制不住失声大吼,被奇斯尼亲手割去舌头,然后剥光衣服,活刮至死。其余受死者眼见此景,吓得面无人色,当场上演了集体性的尿失禁。 —— “我并不是想让那些恶灵来找你哦,因为我相信,他们都是该下地狱的人,想来实施冤鬼缠身,都是无穷的奢望呢……我只是想让他们死了都不甘心,仅仅因为一句话,就必须落得死于你相夫光子之手的下场,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啊!现在已经没有人敢那么侮辱你了啊!” 这张越来越近,充满了狰狞喜色的脸,倒映在光子的瞳孔里,形成空前绝后的恐怖危机,她的眼睁得老大,长久陷于呆滞的空白里,任由奇斯尼伸手抚上被泪水无声淹没的脸。 长衣褪去,搭上椅背。他露出不逊于女子的光滑皮肤向红发步步靠近,忽而下蹲,从低处抬头仰视她余留着各色情感的脸,恐惧,悲伤,愤怒,自责,茫然,以及悔恨。 不知被这样凝望了有多长时间,当光子好不容易从意识游离的状态脱离出来,却发现奇斯尼浑身□□近在咫尺,她刻意别开头,容色异常惨淡:“怎么还是改不掉光身子的毛病?快把衣服穿上!” “反正什么都没有,还怕别人看么……”奇斯尼一脸颓废的说着让相夫光子哭笑不得的话。 “不是这个问题。”光子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说老实话,我现在真是对你失望透顶,你给我听着,奇斯尼,这份罪,我会跟你,还有芜华一起承担,我们都是罪人,一个也逃不了!” “所以……你还是打算为了那些本就该死的人……搞什么大义灭亲的举措吗!你难道不知道?我跟芜华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奇斯尼起身后,怒指光子发出如上愤慨。 “你用我并不愿意见到的方式,还说没有伤害我?你让我产生了一种我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可笑感你知道吗?” “难道不是吗?你一直隐忍着,不去动这些人,可他们放过你了吗,难道你敢说,你不想他们死?” “愤怒的时候当然想过,不过我从来没打算因为一句话就剥夺一个人的性命!而且你能保证你杀的人里没有无辜吗?就算不是无辜,也罪不至死啊!这就是我为什么不理会他们的原因!”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光子,他们直到死还以为是你杀了他们呢,因为他们也清楚你有多么痛恨诋毁过你的这些人,所以他们下到地狱,也仍会记得你当时笑看他们惨死的表情,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很痛快吗!”奇斯尼重申了一遍这得来不易的死亡喜悦,邪肆的笑容里,透出令人胆颤的狰狞和疯狂。 “你让我觉得可怕,痛快?以恶制恶从不会给我带来快乐,你根本不了解我真正想要的!” “你想要你父母的爱!他们给你了吗!你想要亲戚邻里的理解!他们给你了吗!你想要用实际行动堵住悠悠之口!他们视而不见了吧!你总说口口相传难免让更多的人信以为真,总说事情的真相总有水落石出大白天下的一天,那么你最后得到什么了!”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别人怎么说和你毫无关系,你怎么活也跟别人毫无关系……”水雾蒙上双眼,隔着迷蒙,染出伤悲:“我的理念,就是这样,我当然恨过这些曲解我、以讹传讹的人,可我更知道,我没有权利去杀他们……说起来……我也没资格埋怨谁,硫琅鳖和红瑟莉,都是被我亲手杀死的,我是个罪人,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去结束这些悲剧吧。” “只要反光党存在一天,悲剧就不会停止……相夫光子,当初的誓言被你抛诸脑后了吗?如果你要说,使你改变初衷毁掉立场的真正原因是我跟芜华的行为,那么……我就用我的方式,让你无法成功好了。” 相夫光子一时晃神,竟被忽然凑近的奇斯尼双手捧住了脸,近距离的吐息让人脸红心跳,因为这一刻,相夫光子看到的是一双充满占有欲的男人的眼,然而很快,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她在浑身酸软如棉的情况下,极力吐出藏在口中的银针。 奇斯尼察觉出危险时,身体已本能的避开,或许仅仅是因为光子经络受阻,根本没办法维持力量和准确度的平衡:“我是在用我的方法替你鸣冤,既然说和做,都不能改变他们的看法,既然大众喜欢听假话,还用这假话来伤及你这个无辜,那么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我知道你在帮我,可你这么帮,让我觉得我自己很失败,被谣言中伤,被众人不理解的不止我一个,我问心无愧就好了,管他们怎么说!可你现在,倒是彻彻底底将我陷于不义,你说要杀了污蔑过我的人,那么口口相传者那么多,你要杀到什么时候!律法尚且不责众,你却要因为人嘴两层皮而造下这么多杀孽吗!” “杀到什么时候?我来告诉你!见一个杀一个,一直杀到没有人再说你不对为止!” “你能限制一个人的言论,可你能限制他们的思想吗!你让那些原本相信我的人怎么看待如今的我?他们会说相夫光子是恶魔,会说那些诋毁者所讲的都是真的!你用你帮我的方式害了我,你用你帮我的方式坐实了那些栽赃之词!” “除了我跟芜华没人会知道的,或者说……识破我们秘密的人都会死掉……光子,你大可放心,外界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和我们有关系!而你也可以当……是那些人遭到了天谴!从而没得好死!” “自欺欺人……你这是自欺欺人!”唇角迸溅的液体与泪水交汇成流,彼时神采飞扬明艳动人的女子,如今形神俱废宛若死去,还在世间里挣扎着的,是那副伤痕累累的灵魂。 奇斯尼看着她的泪眼,看着她因情绪激愤而喷洒在衣襟、地面上的斑驳猩红,眼里失尽了伊始的明光,变得黯淡不堪,翕动毫无血色的唇角,他的声音听上去那么轻,那么绝望:“我是爱你的,所以我不想骗你,更不想让你为此痛苦……” 手心蓄满盈盈的光,一点一滴顺着眉心涌入,下一瞬,相夫光子头部后仰,在耳际一片清寂之时睡去了。 Chapter 0742 肝肠寸断的泪容,悲伤欲绝的字句,一次次往他心门最薄弱的位置敲击,尽管他知道,她根本不晓得她的一举一动,会牢牢牵绊他的心魂。 “简直就是噩梦,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尽管我拼命让自己遗忘,可根本做不到!”相夫光子苍白的面容,虚弱却憎意满满的声音,是每次遭逢母亲的极度排斥后,都会忍不住宣泄出来的痛楚:“当我看到孩子们欢笑也跟着开心时,她说的‘他们长大之后会跟你一样凄惨’就会出现在我耳畔,当我太疲惫想要放肆的哭泣宣泄一回时,她的‘你还有脸哭’也会适时的闯入印象中,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煎熬着我,然后到了这时,她的‘你就是个精神病’又会告诉我……自己好像真的快疯了……如此的恶性循环,同样坐实了她那句‘生不如死、苟且偷生’……我真想……不顾一切的……了结这一切!可就算真的那么做了,又有什么用呢?我的恨,越来越深,根本不会洗净!我甚至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也找不到……就这样白白去死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苟且偷生,不是含恨死去,而是站在生死的夹缝中,却不想跨出任何一步,生悲死苦,纠缠难休。 一切荒唐的念头,都是从见证了相夫洋夫妇恶待相夫光子开始,它像不断扩散的毒,蔓延到血液骨骼,侵蚀了心脑魂灵,它们疯狂的催动他麻木的感知,去为这看似狭小实际却冤比天高的不平之事伸张属于自己的正义。 奇斯尼认为,以牙还牙,并给予百倍千倍,便是最大的正义。 …… 从倚竹馆走出,女子安然睡去的面容还在眼前摇晃,奇斯尼不后悔,不管是为了曾经的所为,还是即将……要展开的行动,哪怕,将来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真相,还是会对他恨之入骨。 “奇斯尼,你总算来了。” 基地的隐秘入口,芜华焦急的等到人后立即飞奔上前:“我觉得,光子已经在怀疑我们了!不对,应该说……她已经确认了!” “她被我洗去了记忆,不要担心。”额上沁出的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奇斯尼勉力扯出一丝微笑,语声虚弱病态。 “你又用了?那你的身体……” “芜华,这是我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奇斯尼打断她关切的询问,盯住那双水红色的眼,严肃冷静地警告:“我们,不能再对光子透露任何虐杀反光党的事,所以趁她睡醒以前,地下囚笼里关押的反光党……必须全部消失。” “也包括相夫兰咏吗?” “对,还有相夫洋和白辰霞。” “可……可是,光子用性命威胁过我们,说如果伤害了相夫洋夫妇,她也会用性命相抵的啊!不行不行!” “事到如今,她的病情恶化成这个样子,我们还能顾忌那些人渣吗?就算被她痛恨,被她杀掉,我也一定要宰了这帮畜生!况且……如果丧生于意外灾难的话,就算是光子,也不会说什么吧。” “你是说……” “去告诉反光党,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刻,到来了。” 敞阔的圆厅里塞满了蚂蚁一样穿着黑色囚服的人,他们畏畏缩缩低着头,四肢不住颤抖宛似集体患上了癫痫症,有些人在拥挤当中跌倒在地,就很难再爬起来,因为他们断了手足,曾见囚笼不过两三人看守,便天真的以为能逃出生天,哪曾料想,奇斯尼和芜华神通广大,以一敌百,三两下就捏碎了逃者的手腕脚踝,甚至丢到焚烧结界里,挑筋以烫之。 昔时最跋扈狷狂的早已不见踪影,奇斯尼忽而露出一阵怀念的笑,死神般伫立众者眼前,用他们曾嘲讽过他的目光回报过去:“想活着出去吗?” 鸦雀无声,回答奇斯尼的,只有畏惧的颤抖和长久的缄默。 “不要害怕,你们能活到今天,正是说明你们比那些死掉的垃圾聪明得多,那么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想要活着走出这里的,就把你身边的所有人通通杀光,没有武器,怎么杀……你们自己想办法。”奇斯尼闲适的撂下几句话,好笑的恭候木偶们惶恐至极的反应,一面又指挥芜华:“你去外面,把相夫兰咏那一家子带进来,还有相夫洋夫妇。” “了解!这样,人就凑全了吧!”顽劣的弧度在芜华嘴角咧开,她已从方才的悲恐情绪中彻底解脱了,欢天喜地离开地下基地,留一群还懂得目瞪口呆的反光党,在奇斯尼的眼刀凌迟下苟延残喘。 芜华捉回兰咏一家并没费多大功夫,因为如今的她,有着能与相夫光子相提并论的武斗力量,在下手制敌时,只会更凶更狠。 瞧,硫琅如风那两根再也复原不了的左手手指,就是被芜华一口咬断的。 兰咏一家步进“偶尔光顾”的地下圆厅时,看见昔时两栋楼中的邻里们相互撕扯在一起,有利齿咬喉的,有徒手扼颈的,甚至还有指尖插目的,相夫兰咏在如此惨绝人寰的屠杀现场里,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芜华敢明目张胆带着他们一家从机密入口进入了,这是压根不打算给人活命的机会啊。 “你们来了啊,相夫光子的亲戚们。”奇斯尼轻无声息站定在几个脸色大变的人面前,微微圆睁的眸里满是对接下来好戏的期许,他刻意提及那个名字,生怕兰咏党们死前遗忘是谁让他们遭受如今的报应一样:“看到这些牲口没有,你们想要活着离开的话,就请效法吧,不过呢……范围只在你们中间哦。” 兰咏咬牙切齿,一副想咬断奇斯尼手指给外孙女报仇雪耻的恼恨样子,她藏在背后的手忽而蓄满力量,往奇斯尼看似单薄的身体袭去。怎料芜华一记优雅的侧翻,抬腿飞入半空,足跟重重刨落在相夫兰咏的后背上,老人骤然摔倒,一口假牙啃在冷硬光滑的瓷砖地上碎了个干净。 “芜华,扒光老家伙的衣服,这里暖和的很,可别热到了老太太。” 芜华得令行动,轻而易举便在兰咏家人的强力阻挠下完成了任务,并挨个赏一记狠踹,能碎牙的碎牙,不碎牙的脸肿。 相夫金夫妇、幽兰大志父女、秋芡草母女、相夫洋夫妇,八副嗓子齐齐嘶吼的怨骂声惊心动魄,使得奄奄一息残杀至今的反光余党们踏入黄泉的途中还要经受一番噪音的虐待。 相夫兰咏的衣服在芜华的火遁术下烧个精光,连毛都没剩下的一幕让兰咏在极度愤懑中连吐数口血,她双手捂胸,在两个孙女一个儿媳的拦挡下恨声喝骂奇斯尼和芜华是相夫光子“养的两条奴狗”。 “你身边这些人面兽心的杂碎又何尝不是呢?你曾经用你的乳汁喂养了你的侄子,然后都一把年纪了,喂奶竟然喂到了旅馆,还不止一次。” “芜华!你这死x贱人!我x你妈的!我要弄死你!你……”相夫洋话语未歇,人已失控状拔腿冲了上来,只不过在靠近以前就被芜华轻松踹飞而已。 “奇斯尼!你怎么能扒光老太太的衣服呢!你个不男不女的还想非礼人家怎么着!”白辰霞意义不明的语言让相夫兰咏羞愤至极,奇斯尼三言两语更是把一向自命不凡的老者推到晚节不保的绝境:“诚如白辰女士所说,我是个不男不女的,所以对任何年龄段的雌性生物都不感兴趣,不过……现场好像还有许多男性啊。” 那一刻,幽兰大志、相夫金、相夫洋的脸色如吞食了蛆虫那般难看,他们火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外裤,给相夫兰咏送去。 芜华眼色一暗,光子受此老者羞辱的一幕幕不逢时的闯入脑海,让她在无可消褪的仇意下无情烧光了即将披上兰咏皮肉的遮挡物。也正是因为她穷追不舍的举动,让相夫金愤恨的面容顷刻间变得猥琐。 他居然……把自己脱个精光,并在芜华尖叫着转身后刻意逼近,嘴里下流词汇不断:“你是想哥哥的小xx了吧?怎么?跟你爸干的不爽又来找哥吗?没关系,哥今天让你看个够,你不是喜欢烧吗?不用烧了,来!睁眼看看哥的物!” 他的夫人,那个“复了活”的胖女人不但不劝阻,反而兴致勃勃坐看起芜华的反应来,如果眼下有人送她一瓶饮料一袋瓜子还有一把舒适的椅子,她一定能坐到次日天亮。 芜华对这一家子的心态表示理解不能,或许,这跟光子不能理解她与奇斯尼的所为,是相同的道理吧。 相夫金□□着迫近芜华,她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明明不想亲自动手,却不得不在这时……给予这不堪已极的吸毒犯沉重的致命击! “让我来!”奇斯尼跨步瞬间将芜华巧妙的带到身后,替她遮挡住视野里肮脏恶心的物件,一面造出涡流模样的“洄岚”,将从方才开始就咒骂不停的幽兰琵琶轻松吸来,再借势一推,幽兰琵琶的整张脸便撞上了那令芜华闪躲不及的污秽物。 濒死的反光党发出虚弱但刺耳的爆笑,或许他们唯一的幸福,就是死前可以这样开怀大笑吧。 奇斯尼的目光瞟落到硫琅如风身上,使后者面如土色,继而把头埋进脖子,生怕成为下一个遭戏弄的对象,不想奇斯尼总是出其不意,竟然在这绝望的死水里,为这唯一的一人,划出“希望”的涟漪:“这个老女人要留着,其他的,都无需活着走出去,要问为什么……因为她收买了我啊。” 不等兰咏一家有所反应,也不等如风有所解释,方才在撕咬战中暂时获胜的几个壮汉,五大三粗,踏着厚重的步伐冲刺过来,将硫琅如风打横扛起强制性往圆厅的一角搬运,秋芡草等人试图阻止,却被芜华几脚踹翻:“硫琅如风曾经设计让那个叫小杏的被轮x,最后悲惨裸死,我看,今天算是她的报应吧,不用瞪我,就算我要遭报应,也不会像她这么不堪。” “相夫光子!你快来看看吧!这就是你养的好狗!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情!就算不知!你也要和他们一起遭受老天的惩罚!你们惨无人道!你们仨不得好死!”幽兰琵琶完全继承了兰咏歇斯底里的泼妇特征,指着圆厅顶部对远在凝光城的相夫光子一顿暴骂加怨咒,虽说她往日里也优雅不到哪去,不过在当下场景,她的每个字句,都能轻易戳动奇斯尼和芜华的敏感神经。 “呵……报应?你们这种正在承受报应的人,之所以还能讲出这样的话,正是因为……对你们的惩罚还不够……”眼中迸出两道凛冽的寒芒,下一秒,芜华抢在幽兰琵琶开口之前一脚踢歪了她的脑袋,清脆的骨骼裂响于芜华所见美妙动听胜似天籁,她极端的享受于这种美好的氛围,故而加快了踢踹的力道与速度。 就这样,那个曾经在裳之国服装设计比赛上数次陷害光子,到达光域后又穷凶极恶做了许多坏事的幽兰琵琶,成为球一样的存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从她身上传来的碎骨声简直能谱写一首长歌,从她身上呈现的扭曲状,简直能上演一出被扯断了丝线的木偶戏。 “丽娜——丽娜——丽娜啊啊啊啊——” 硫琅如风被一群壮汉伺候的□□时,是幽兰琵琶坠落在地的惨烈一幕,巨大的震响伴随一具全身瘀青的女尸,从各个感官冲击着幸存者们的思维。 芜华与奇斯尼在这哭声鼎沸的氛围里沉寂了片刻,彼此迅速对换眼神,瞬息就从原地消失不见了,圆厅唯一的入口被封闭后,二人疾奔出地下基地,在入口、兰朵设下结界的石基旁按下了毒烟启动按钮。 “为什么不放火直接烧死他们呢!”芜华狠狠地跺脚,到现在还没有原谅那些家伙。 “这毒烟比火更可怕,会把尸体腐蚀成灰烬,放火毫无意义,因为除了兰咏一家,其他人早就必死无疑,我只是想让兰咏一家尝尝活活痛死的滋味,既然老天不报应他们,那我……就代替神来惩处他们吧!” 四月里的风冷度未消,纵使凝光城百花提早盛放,也抵御不住横梭在大地上的寒流,早春尚凉,脱不去冬日里的暖装,因此不论多忙,探樱都从来不会忘记帮光子多添衣裳。这日清早,天未大亮,她出了寻樱坊直步跨入紫恒殿,意外发现每日都在眼前的人消失了。 “不会吧?又跑到倚竹馆去了?她答应过我不会乱跑的呀!” “探樱,你起来了。”探樱慌张的碎碎念之际,相夫光子一身厨娘打扮手捧汤锅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欣然的笑,气色很好:“快坐下吃早饭,我去叫落痕他们。” “落痕出去执行任务了,你……忘记了吗?” “啊?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天啊,还是你亲自下达的呢。” “哦……这样啊,我最近脑子不太好使。”光子苦恼的敲了敲脑壳,茫然四顾着呢喃:“奇斯尼和芜华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一早上,难道也被我派出去了……?” 探樱眼见她这副模样,不安的神色把面容描绘的相当凝重,她走上来抚摸光子的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带你去叶大人或琉璃子那里看看吧。” “我没事的,探樱,这几天我一直没打理国府的事,让你们多费心了,你快吃饭吧,我去质检府看看。” 不由分说,她强使探樱答应不跟着出城,自己一口气走到恍如一个世纪没有来过的质检府,对部门内外出奇的冷寂感到惊讶。 “最近……相夫金还来闹吗?” 负责门前守卫工作的元术师闻言摆头:“没有,已经许多天没来过了。” 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同时一种无名的异样感正在相夫光子心底迅猛滋生:“怎么回事?虽然不是我所期盼的,但打从今年开始,相夫金的‘堵门抗议’就没间断过啊。”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询问了相关负责人府里的一切情况,听闻秩序无碍,所有事务都顺利进行中后,才安心去其他部门视察。 等忙完诸事,已经日上三竿,头顶的烈日驱散初春持久不散的冷空气,过于燥热使得相夫光子虚汗横流,她在往至尊圣殿去的路程中,不得不暂停脚步,扶住一面爬满青藤植物的花墙大口呼吸。 不管记忆出现了怎样的空白,她都始终记得,他们在应该归来的时候没有归来,每分每秒都牵动着胸臆中那颗跳动不安的心。 失去了临界之门的圣殿金墙,灿烂的苍穹明亮如初,她掌心覆于其上,眨眼不到,金色天空便生生豁出道黝黑的洞口来,她单脚踩入,闭合的眼眸转瞬开启,已涉足到另一片繁花似锦的地域。 那里气候温暖,犹胜初夏,草长莺飞丝毫不比凝光风貌逊色,时有蝴蝶落肩,鸟雀环绕,纯天然的妙曲就这样奏响耳畔,滋润着渴望雨露的灵魂。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昔时谨公主的侍女,如今已成为王储身边的侍从,在王储众多的随侍者当中,咛咛不是最起眼的,却是最伶俐聪慧的一个,她见到相夫光子趔趄几步才站稳,对那纸一样糟糕的脸色当机立断:“我带你去找医师!” “我没事,咛咛。”光子扶住咛咛伸过来的手臂,勉强做出想要令对方安心的微笑:“他呢?” “殿下今天大婚,光子小姐,您不是刚刚差使者前来送贺礼的吗?” 咛咛冰雪聪明,说话也相当直爽,这就是光子对她喜爱有加的原因。往返于火之国的这段期间,光子和咛咛频繁的接触,对这个举目无亲的小丫头,光子也慢慢有了充足的信任:“我总觉得……脑子里空空的,心也空空的,像丢失了什么……” 咛咛难过的撇嘴:“小姐,你要想开啊……虽然大婚了,不过殿下他……” “你在说什么啊,咛咛,我不是因为帝恒啊。”光子哭笑不得地抽了下嘴角,觉得这丫头偶尔聪明偶尔呆萌真是可爱到不行:“是最近我在那边,觉得很多事情都怪怪的。今天过来……实际上就是想分散注意力,以及跟他打听瑞拉的下落,如果在办婚礼的话,就改天好了。” “光子小姐,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去参加吧!我正好采了些鲜花,你帮我一起送去好不好?” “不了,我好累,想回去睡一会儿。” 日芒打在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衬着愈发轻弱的声音、虚浮飘晃的脚步,给人以不真实的模糊感。咛咛实在无法不往那个角度思考,毕竟这一年当中,这个强大又美丽的女子,和即将继任火之国国主之位的王储,有着太多的“纠葛”。 Chapter 0743 枝头上欢唱了一个早上的火炎小雀叽喳着飞落到红色头顶,在她的脸上跳来跳去,被吵得濒临清醒但仍困意浓浓的相夫光子伸手胡乱在脸上划了一下,翻个身继续大睡。五秒钟后,她的腰被一根竖的笔直的手指戳中,痒得她再难入睡,起身以后意图发脾气或直接大吼一声“谁这么烦人”,然而话到嘴边,她猛然噎住了。 一头长到脖子根的金发松垮垮垂着,还是三年前那副模样,连俏皮的神色和悦耳的笑声都纹丝未变,嘉琦芙菱屈起手指在发呆的光子脑门上轻轻一弹:“傻啦?是我们回来了呀!” 相夫光子的表情随即震了一下,有压制不住的复杂情感从眼眸深处汹涌而出,不知不觉,不争气的泪水注满双眶,让她半天下来,硬是没吐出一句话。 “好啦!跟我出去吧!大家都在外面等你哦!”温暖的手握住她冰凉的腕,给予无限力量般,在拉起的瞬间使她摆脱了一切身体上的不适,步履轻松,如若翱翔,从迈开双腿,一直到奔向户外那洒满阳光的庭园。 透过泪水,她看见碧姐领着笑霜和雪薇,在花丛间扑蝶逐影,笑语连珠;宁日潇和督翼在石殿的横檐下对弈,棋逢对手,乐在其中;疾藤在石殿上面,枕着自己的手臂,闭目养神晒太阳;也俊千刺还改不掉好热闹的老毛病,哄骗赤魇跟他们一起划拳喝酒;不远处的海蓁子无视吵杂,以软笔挥毫作字;风扬景洛在一本经济学类的书籍前各抒己见;与之相对的,是代特以悠严肃中不乏平静的沟通,她们面前摊着一张地图,正在交换彼此对当今局势的看法;距离稍远些的石殿顶端,荆棘助贤挥动兵刃切磋武技;刀光剑影的背后,那片朱槿成群的花田里,化羽正用树藤串起一朵朵红色小花,将做成的花冠戴在善雨头上;旁侧绵延的梅树林间,天雪于残花落雨中轻袖曼舞,惊艳绝伦;近处水声弥漫,小婉,木茉,倩儿,一边歌唱一边在浅湖里跟水鸟嬉戏玩乐;绿阳择了一处最是幽僻的花荫,对着花鸟鱼虫写意作画;苍棱在她背后的一棵大树下,独自摆弄千奇百怪的木制机器;一诺快步奔来,端了好多消暑的凉茶来给大家解渴…… 微风轻拂的暖意,干涸湿润的双睫,扬眸浅笑,任发丝在眼前摇摆起舞。 ——我的世界里,因为有你们存在,不管多么凄苦难耐的折磨,我都能够忍受,所以,请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至少,在我有生之年。 近来总是困乏,看了一会儿他们嬉笑,便忍不住回紫恒殿去小憩了,在贵妃榻上斜了一会儿,小婉和木茉来唤她到果米天香用晚餐。 大家依然是原来的模样,似乎三年时光并未在他们身上留下走过的痕迹,相夫光子摸着自己不复往昔的苍白皮肤,忽然产生一种隔了半世的恍惚感。 难道……这是在三年前吗?而我?是回到过去的那个人吗? 正想入非非,宁日潇关怀的柔声飘入耳中:“想什么呢,看你瘦的,快多吃一点!” “是啊,光子,这是你最爱吃的豌豆玉米羹!”风扬大哥把满满一盘子推到她的面前。 小婉和芙菱则争先恐后往光子碗里塞东西,鸡鸭鱼肉等荤食类菜品一应俱全,千刺没心没肺又兴致勃勃的邀请光子喝烈酒,被也俊一拳揍趴,最后还是善解人意的大姐端来了光子此刻最需要的雪梨百合粥,劝她不要吃那些油腻腥辣的食物。 席间,她不住打量伙伴们飞扬的神采,因情绪过于高亢还产生了眩晕和迷醉感,她不想任状态继续下跌引得大家担心,便说要先出去透透气,在一片关切的嘱咐声里走出热闹的屋子,到了凉风习习的室外,仍抚不平胸膛的起伏,抹不去脸上的绯红。 去翠烟波潭舀一瓶澄莹清水,她打算亲手煮一次“花髓酒”给大家,记得上次,还是妙雪跟新芽共同酿制的,那已经……是多么遥远的事了啊…… “今天,我就露一手好了,免得你们总说我烹饪水平还不如琉璃子做的药糕。”光子边取笑自己,边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到果米天香。 餐桌上摆着满满的珍馐美食,在热气萦绕下,斑斓的色彩珠玉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台布中心的烛台之火摇曳摆晃,牵动杯中液体折射出唯美光华。 “啪嚓”,手中的细腰玻璃瓶连着刚刚取到的水洒碎在地,相夫光子发了疯一样推开所有门窗,又到厨室间和其他内室去看,兜兜转转下来,除了空无一人的收获,她只得到满满的恐惧。 去哪了?都去哪了?我只离开了一会儿!人为什么就不见了! 相夫光子极力呼喊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在依然得不到答复以后,绝望而恐惧的冲出了果米天香,她开始漫无目的的在城中奔跑,每到一个有建筑的地方,都会闯进去四处摸索,每进一处隐秘的丛林,都不顾荆棘丛生割得体无完肤,她感觉不到爬满眼角的泪,正将她以往的刚强棱角一点点磨去。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鸟,在广袤的天空里无所适从,却无法停止飞翔。 终于,她在踏进画眉馆的一刻跌倒在地,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弥留着探樱焦急的呼唤。 再次苏醒时,她还在被芙菱叫醒的地方,连睁眼后入目事物的角度都不曾改变,只不过,迎接她醒来并给予温情呵护的,不再是芙菱。 “你终于醒了,刚刚你昏倒在画眉馆,我出动了所有的寻导器才把你找到!下次不要乱跑了好不好?” 望着探樱眼中的泪光,她把人搂进怀里竭尽所能的悲号。探樱没有问太多,只是理解的任她在怀里痛哭发泄。 …… 一切,都是梦境,可她真的要就此沉沦下去吗?不管他们身处何方,都一定不希望看到现在的自己吧? 在从探樱身上离开,并抹干眼泪的那一瞬,她的头脑意外的清晰,一下子懂得了,该如何去走接下来的路,而不会茫然,不会迷失。 此后的每一天,她都进行着孜孜不倦的追求工作完美化,以及乐观向上的调整心态最佳化,她告诉自己,人只有充满希望,才会真有等来奇迹降临的一天,哪怕记忆的缺失会成为她永生的遗憾,铺在脚下的路,也是她唯一、必须选择的途径。隐藏掉随时可能摧毁她坚固城墙的脆弱,不去想之后可能产生的坍塌,她是个脆弱与坚强互替频繁的异类,这一点,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就这样,在现实的繁忙与灵魂的蹉跎中度过了半个月,四月中旬的那一天,她召开了为数不多的国府会议,相夫裕依然只是台上的摆设,至于兰咏,人间蒸发,不见踪迹。 熟稔的讲话模式和统率能力,让她俨然成为了光之国实际上的君主,她看得到众人眼里从惶恐到安定的每一次变化,听得到民众口中日益强烈的赞美,打拼三年,死咬牙关,总算,可以给碧姐,还有大家一个交代了。 怀着这样充满希冀的积极情绪目送诸员一一散去,她自己也小坐了一会儿,到宁日潇的宁怀苑去,到小婉的婉然闺去,再到化羽的飘羽堂……一切他们曾经存在的地方,她都要亲眼看看,每天都牢牢印在心里。这样的话,就算记忆再出现缺失,她也一定能从模糊的影子里,一点点摸出本来的痕迹。 葱兰水边栽,袅袅花枝俏。每次往潇云宫的方向来,她都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身体状态不错的情况下,会投机取巧用几次瞬术顷刻抵达,但往常闲暇时,她更愿意走过这漫长的幽静小路,不放过每一寸值得留念的地方。 进入伊始,还只能嗅到淡雅宁静的兰香,很快,取代这气息的,是那种混合了各种花瓣与新鲜糯米的独特香气,她反复确认,终于肯定,这就是“茶米冰羹”的味道! ——而这个世界上,能把茶米冰羹做到如此返璞归真的,就只有宁日潇。 与之不同的是含笑宫里惹人发笑的一幕,一只胖胖的长毛白猫肆无忌惮满地打滚,刚开始光子以为这小家伙只是在撒欢,可过了一会儿,它还是像球一样翻滚不停,她禁不住生疑,把猫抱起来细细一看,愕然发现,这根根直立的猫毛根本压不下去,倒不如说,是这只猫本身的意志在与之对抗。 依照排除法,相夫光子最终断定,这只猫不是生病了,就是被电击了一下。 “诶?电击?” 不知怎的,脑海里适时闪过小婉控制无能时,把千刺电成了炸毛刺猬的有趣一幕。 为了证实心中猜想,她决定去琉鸳小阁找琉璃子帮忙查看,怀抱胖猫刚刚进去,就被从里面出来的梦渊撞个满怀。 “啊……是光子少主。” 少年称呼如旧,三年过后的个头倒是长了不少,也颇具英武之气了,光子冲他一笑:“琉璃子在吗?” “琉璃子副使去护光城给前圣母针灸了,啊……少主你抱着一只猫做什么?” “对了,梦渊,你帮我看看这猫是怎么了,我进去看一下。” “好。” 匆忙在仙羽宫各处转了一圈,除了飘羽堂诡异的一幕,其他都暂时不能引起相夫光子的注意,至于那“诡异”,是因为化羽的私人实验室里,酒精灯还静静燃烧着。 “梦渊!你用酒精灯了吗?” “没有啊,我才进去喊了几声,见没人就出来了,之后就遇上你了。” “那琉璃子是刚刚才走的吗?” “她早上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说是赫翼公主传话,让她紧急去一次,前圣母的状况不容乐观啊……少……少主!猫!” 梦渊话还没说完,光子就大步流星跳离了他的视野,在几丛朱槿花畔身影一动,彻底不见。 在各个部门迅速查问一遍,又以光镜千影术联络各城,询问是否有天地盟众上主和晴尊大人的消息,相夫光子不敢把心中最大的期许和怀疑说出去,她害怕过于冲动的决定,会击碎这得来不易的“美梦”,会造成民心的动荡,促就局面的不稳。 因为,想要他们回来的,绝对不止她一个人啊。 城外一无所获,她转回凝光城内,先是召集了北门南门负责护卫的术师,又把留守在城内工作的诸多执行者传唤到跟前,仔仔细细盘问他们,是否有“许久未至”的人光顾。然而与城外状况基本一致,没有人见过“他们”,那深信不疑的态度,让相夫光子的心逐渐沉落到冰海底部。 “这就奇怪了……如果他们没回来,茶米冰羹,猫还有酒精灯该怎么解释呢……”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离开被召集者们好奇的视线,她居然忘记了解散大家,旁若无人忘我地思考,一直走到千影湖畔一块洒着厚土的空地上。 土下埋着烟花黛的种子,那是第一次从空城回来之后,芙菱在疾藤的强烈支持下硬栽在千影湖畔的,当时许多人都对这来自空城的种子能在现世土地生根发芽不抱期待,可他们都不知道,或许彼此的心中,真有那么一点想要看到烟花的盛放呢。 诶?等等……土的颜色? 她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烟花黛撒种之处只有疾藤记得最清楚,所以他每天纵使睡得蒙头转向,也从来不忘抽个几分钟时间,到这里浇上他精心配置的“稀有植物营养液”,营养液是好不容易提炼而成,专门针对他偏爱的那些奇花异草,所以须得找准位置浇溉才不致浪费。而这营养液的颜色,是黑里透着珠光的点点晶亮。 “探樱!落痕!杳杳!”一回紫恒殿,她迫不及待跑到三人跟前,把她最大的揣度毫无隐瞒地告知他们:“他们回来了!碧姐他们……回来了!” “小姐啊,你最近一阵子真的很奇怪诶,奇斯尼和芜华不见了,你不张罗找,反倒说些没影儿的话,如果上主大人和晴尊大人回来,我们会没有一个人知道?你跑到各个部门、又去查问留在地方的代理城主,甚至在凝光城里见人就问有没有‘久违者’光顾,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古怪吗!”探樱不假辞色正面进谏,一向如此的她说起话来就跟做事一样风风火火。 “探樱,你这么说就冤枉小姐了。”杳杳连忙纠正探樱的谏言:“前两天她还叫了念冰,反复询问奇斯尼和芜华的搜寻下落,只是念冰也无计可施,就一直杳无音信到了现在。” “大人,不要急,我也可以帮忙去找。”落痕主动请缨不是第一次了。 “落痕,探樱,你们还要帮我料理质检府的事,所以,这种找人的工作我会尽量不派你们去,国府诸事繁杂,你们精力有限,不可太过勉强。” “没关系,下班以后去就行了。”落痕坚持己见,大有不得应允决不罢休的势头。 光子露出感恩的一笑:“那就辛苦你了,千万别勉强自己。” “我会的。” “光子大人!最新情报!”念冰转瞬落在面前,单膝触地,以一副恭敬的姿势向相夫光子俯首。 “怎么了?”光子见他额角渗出了冷汗,感觉非常不祥。 “从菱江海域传来消息,一艘能够承载百人的大船,在航行途中发生爆炸,已经……沉入海中了,从打捞上来的遗物方面鉴定……我觉得……那很有可能是天地盟的诸位大人……”说话做事向来干脆果决的念冰,这次有些许迟疑,在理智的制约下,他还是将要表述的东西完整的作了汇报。 随后,他将几张打捞物品的照片拿给光子看,上面赫然印着“众多熟知事物”的影像:大哥的龙神刀,二哥的米子鞭,芙菱的月女神钩,小婉的双雷弯刀…… “念冰!你也太直接了!应该……应该……” “探樱,不要怪念冰。”光子低下去的头,久久不曾抬起,语声微小到几乎辨认不出:“因为他答应过我,不管是多么可怕的噩耗,都不可以欺骗我……你们以为隐瞒真相,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吗?可知……当我知晓全部的那一天,心有多痛……” 照片哗啦啦散落在地,相夫光子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入门外被月光淹没的世界。 Chapter 0744 关于菱江海域上的船只沉没事件,近几天来众说纷纭,有说它发生爆炸粉身碎骨的,有说它触礁的,还有说遭遇了海上龙卷风的。相夫光子搜集各路讯息,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自获悉沉船之事,她几乎是在崩溃之中艰难捱过了两三日。 四月二十日那天,泽之国芷蓝女王寄来信件,称在泽之国境外,发现了天地盟众上主的身影。光子的思绪当即遭到冲击,她无暇去管为什么芷蓝会捎信告知,唯一想做且必须去做的,是亲自到那里去证实。 “光子,那个芷蓝女王值得信任吗?” “我不认为她会骗我。”对于从容忧心忡忡的询问,她显得淡定许多:“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是欺骗,也总好过我这样没日没夜望穿秋水的等。” ——有些盲目了呢。 ——或许吧。 在心里自问自答,仿佛两个人格同时占据着灵魂,并各抒己见。 天地盟上主出域行事,并非罕见,但时隔三年的出动,却是相夫光子头一回——当然,抛开火之国那一年频繁的涉足不算。 依照芷蓝女王提供的地址,光子、从容、沙诺一行三人于五日之内抵达泽之国边境、不归属任何国家有着独立主权的自治城“霜叶”,在术法界当中,这样的小城屈指可数,大概是由于土地异常贫瘠,造成即便是当年那场侵入泽域的战争,也没有波及到它。 纵是如此,霜叶荒城的人们依然努力顽强的生活着,三人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到达这里,看到的却是一片热闹欢愉的景象,街市破旧不堪,却挤满了相互交换自家物品或粮食的民众,那些大米里掺杂着石子,蔬菜也娇小枯黄,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布店,里面也净是过时已久的老花样。人们衣着褴褛,却个个春风满面。 “听说,从泽域上一任国主开始,就想接济这座城,不过城主很有骨气,从来不肯接受。”沙诺用他所知道的情况率先打破难言的沉寂。 光子这才从思绪游离的状态中折回,只听从容称赞道:“泽之国的物产也不是很丰富吧,能这样雪中送炭,也是难能可贵了。” “不过霜叶城城主未免古板了些,适当的接受也可以改变民众生活质量,一味的闷头努力,是不利于长远发展的。”相夫光子并不十分赞同的晃了晃头,倒也有另外一面见解:“不过,也能理解,接受别国救济,就等于是欠下了天大的人情,某种方面来说,会给双方今后的发展关系造成隐患。” “隐患?”从容不解。 “如果泽之国狼子野心,忽然有一天想要收复霜叶城,那最初的融洽关系就会崩溃,所以霜叶城城主为了避免不可收拾的后果,才死咬牙关不肯接受吧。”沙诺摸着下巴分析。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止步于一幢写着“霜叶原”的破旧牌楼前,光子对着里面三条岔路茫然了:“芷蓝女王并没说是哪一条路……” “三个人!正好每人一条!”从容晃动三根手指,仿佛在想方设法使光子开心起来:“我们现在就行动吧!” “不行,我既然带你们来,就要保证你们的安全,还是一起行动吧。” “小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沙诺态度平和,口气则相当坚定:“不过那都是多余的,因为即便没有双十的力量,我和从容……依然不会任人宰割,请你放心。” 从容又跃跃欲试的劝了数句,光子终于点头答应,为保险起见,她在两人身上留下了新的千影术元能式,以备不时之需。 牌楼后漫长的小路尽头,是另一条让人为之欣慰的喧嚣街市,光子从他们身边走过,会被这朴实无华的幸福所感染,不自禁,露出久违的惬意暖笑。 “老板,我要牛肉馅的包子!” “不好意思啊小姐,我这里只有韭菜馅的。” “那也行啊!给我来一笼!” 相夫光子迷茫的目光游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上,始终没有着落点,直到十几米开外一个包子摊前现出一抹明亮的色彩,她宛如死水的面容才恢复一丝生机。 浅蓝色背带牛仔短裤,明黄色半袖t恤外套着咖啡色的短小马甲,满头金丝绑成高马尾,随着轻快的步伐在脑后一甩一甩。见她快要消失在人群里,光子掩住差点惊呼出声的嘴,大步追赶上去。 个子长高了呢,脸上也带着成熟却不减当年活力的笑容,在与光子对视之后,金发女子从她的身侧,径直穿过,留下的只有方才那抹让光子如坠梦境的微笑。 那一刻,红发险些跌坐在地,毫不犹豫把心底反反复复叫着的名字喊出:“芙菱!” 金发果然止步了,不过回头后只是指着自己的脸对光子笑,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反应:“诶?你在叫我?” 身后被什么大力的推搡了一下,两个飞驰上来的人险些将她撞倒,光子一眼望去,再度陷入吃惊,那个穿着新潮靓丽、面如满月似银盘的姑娘满脸抱歉的跟自己赔笑,口中不断重复道歉的词汇,窄檐的荷叶边帽下,一头过腰蜜橙色长发卷曲出妩媚的波浪,与之相衬的是银灰色性感收腰蓬蓬短裙。那双眼大而圆,哪怕蒙着脸面光子也能一眼认出就是小婉。 “我们走吧!”道完歉,卷发姑娘一手挽住一个快步朝前方走去。 心被完全掏空了,面对现状,她细思恐极:“小婉!倩儿!” 闻声,那个快要走远、有着帅气短发、巧眉细目、中性化打扮的人掉转回头,卡其色短风衣,咖啡色休闲裤,牛皮腰带,黑皮短靴,精神俊俏似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好像在用善意的目光询问光子有什么事。 正在这时,巨大的破空声爆响耳畔,光子激灵过后循之张望——某座古式旧屋的房顶上,三名意气风发的男子松般林立,为首一人面上挂着干净似雨后日辉的笑容,一成不变的扎手刺猬头欢乐的翘立,他左边的男子伸手推了下鼻梁上斯文的细框眼镜,身上的肌肉比先前健硕得多,穿黑色单衣也不再显得弱不禁风,诱惑而略带磁性的嗓音,正毫不留情的抨击前者造成的巨大动响,至于穿无袖夹克、黑色长裤的男子,幽远孤寂的神色犹如当年,黑色的短发,刘海密密遮住前额,只露出细而且长的漆黑双眼,冷峻的不食人间烟火。 “千刺……景洛……苍棱……” 她念着他们的名字,却只收到他们充耳不闻的忽视,从屋顶一一跳落在地后,与相夫光子擦肩而过,加入到金发的阵营里去谈笑风生。 视野混沌不清,相夫光子星一样明亮的眼眸里被一种名叫痛心的绝望盛满。 另外一边,走到小路尽头的沙诺从容鬼使神差地汇合了,两人碰头伊始就指着对方的脸大叫“你真是阴魂不散”,不过在那之后,更让他们无所适从的一幕产生了。 天地盟若干名上主,是的,如果他们没有看错的话,就这样显而易见的朝他们走过来。欧也从容恍然堕入时空隧道般回到了过去,记起第一次看见他们时,那难以忘怀的震撼之感。 发呆的空当,身穿白色宽肩带过膝连衣裙的女子含笑靠近,拉住从容的手轻柔一摇:“不记得我们了吗?从容,还有沙诺。” “化……化羽少主?”额上的银色十字星的确是化羽少主独有的标记,只不过这崭新的形象,更加成熟动人的面容,让从容一时错愕在那里,忘记了惊喜。 脑后扎出低低的蜈蚣辫,原本的齐刘海往后梳去,露出宽窄适中的精致额头,女子眸色如夜,点点秋水潆洄其中:“是我,从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咦咦?大家都在……也不是全部……”从容指指化羽身后的几个人,试图把他们在最短时间里辨认出来。 好在,绝大多数的上主都维持着原本熟悉的模样,以悠女王一袭万年不变黑色贴身正装,利落的短发,斜分的刘海,内扣的发尾,成熟高雅又端庄大气,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头发变短的助贤队长用一只纯黑的眼罩将整只左眼完全隐藏,上面遮着稍长的刘海,身穿双排铜纽扣的军装,一板一眼,始终是移动冰山兼禁欲系代表人物;从出现伊始就大放寒气的荆棘城主肩扛磨得锃亮的黑风镰,银色碎发零散地垂在耳边额前,神情略带肃杀,更多的则是从前未有的淡静与沉着;小孩子模样的督翼城主赤脚在地上缓步,宽松到能罩下两个他的圆领白衬衫和一条松垮垮的白色宽腿裤让他看起来更加瘦小,乱茅草短卷发随便一揉就成了疾藤第二;天雪城主那独具特色的纱衣洁白胜雪,黑亮的乌发如瀑,从来都没有多余表情的她,客气的朝从容抿唇一笑,让从容错以为出现了幻觉;最是清冷孤高怪癖另类的绿阳城主,简单明快充满运动活力的浅色衣裤让她看上去亲切很多。 这些都是天地盟里重量级的“三无组成员”,能稍微减弱些这令人发抖气势的,也就只有文质彬彬腼腆笑着的一诺城主了,阳光明朗的短直发,看样子比三年前清爽精神许多,他用手语向沙诺从容问好,眯弯双眼时,最后一抹火红色的长外套靠近了。 健硕的胸肌上赫然有一大片瘆人的伤疤,脚踩人字拖,口中叼香烟,火焰似的头发硬撅撅往后翘着,惯用的黑额带早已不见踪影,那黝黑的皮肤和下颔上一撮阳刚味十足的小胡子,叫从容差点把他当成路人甲,不过一张口就暴露无余的突出个性,还是把该人的身份和盘托出。 “好久不见了啊!话说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去!你谁啊!”从容捂住被他口中吐出的烟气呛到干辣的鼻子倒退两步。 “他是镜火城城主,黑魇啊!”金发姑娘从一旁蹿出来兴致盎然的介绍,但是很快,她笑不出来了:“你们快跟我过去!出大事了!” 千刺掀翻房顶的那一头,本就不是很赞同“计划”的苍棱用力皱了皱眉:“玩笑太过火了。” 相夫光子在他们通通转身的那一刻,就被极其强烈的悲伤冲垮了思绪,俯身蹲地失声痛哭,当时,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严重反应吓到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冲过来争先恐后的解释。 直到从容他们赶来,红发的泪水和哭声依旧没有停止。 “光子!你别哭!我们只是想逗逗你!是我们不好!你别哭啊!” “都怪你!缺心眼千刺!出的什么馊主意!光子不哭!我帮你打这罪魁祸首!” 连哄带劝的倩儿跟小婉费尽九牛,可光子还是泣不成声,他们还从没见过坚强勇猛的“修罗”哭到一塌糊涂,心里都明白,这三年中,她一定承受了很多压力和艰辛,比起在一起的他们,她却只能孤军奋战,支撑着国府、各方面的重担。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光子会这么脆弱,一切悲伤的宣泄,眼泪的奔涌,全部源自心底最深的恐惧,它像埋藏在海底的火山,或许很多年悄无声息,然一旦爆发,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被相夫光子当真了的玩笑,激发出她内心最大的隐忧。 “紫妹,不要伤心了,是二哥不好,二哥本来想跟你开个玩笑,就强迫他们见到你时要装作不认识,别哭了,二哥什么都答应你!” “光子光子,你别哭,你揍我好了!我是第一个见到你的,可是却……唉!都是我不好!还有臭千刺!我扒了你的皮!” 芙菱伸手去拧千刺身上的肉,因千刺当下的衣着就跟上半身□□差不多,所以很容易就中招了,那让光子早已习惯的杀猪叫总算换得泪人破涕为笑。 “笑了笑了!光子原谅我们了!”小婉陷入幸福当中一脸的陶醉。 化羽则替她抚去脸颊的泪滴,以悠深深地看过来,收敛了一贯的严肃:“光子,好久不见,能在此重逢,真是太好了。” “你的身体还好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天雪语声柔婉的问。 绿阳虽然没说什么,却用目光向光子传达了她的问候。 “我……我没事,倒是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光之国呢?”光子的心情复杂而喜悦,更多的,却是对真相的企盼:“我一直在等你们,刚刚我以为你们真的不记得我了……吓得我差点死掉。” “呸呸呸!什么死啊活啊的!我们回来了!就注定你要长命百岁了!” “你这什么逻辑啊白痴!” “千刺你又找抽!看我闪光夺命拳!” “住手啊嘉琦芙菱——啊啊啊啊——” 一行人自动屏蔽了没休止的聒噪,对光子言简意赅的表示:“对不起,光子,我们现在要执行一件非常重大的任务,结束之后再跟你回光之国。” “那碧姐呢?” “……正是为了晴尊,我们才会先到霜叶城的。”惜字如金的助贤并不对伙伴吝啬解释:“数天前,我们就已经回到这个空间,但随之得来的,是晴尊身陷危机的消息,经过女仙大人、凤吟前辈、里格先生的多方确认,证实了晴尊大人目前的处境。” “碧姐出什么事了?我以为她会跟你们一起到那边的……果然……还是错开了吗?那水无痕尽呢?!” “水无痕尽也下落不明。” 好不容易收获的欣慰随着一盆冷水的浇灌让她从混沌中彻底苏醒,她很想跟大家在一起,很想看一看碧姐那连太阳光芒都为之逊色的笑容,很想,就这样沉入幸福的漩涡,一直一直,直到她相夫光子含笑死去。 “碧姐当下的处境很微妙,我们明明知道她在哪个空间,却在到达之后一无所获,反复的试验,都以失败告终,就好像……被神戏弄了一样。” “因为我们所在的空间是完全封闭的,所以得到碧姐出事的消息也还没多久,不过,据女仙所说,她是在半年前获悉碧姐遭困在一个私有空间里的。” “私有空间不是主人才能进去吗?为什么女仙会知道……”从容不得其解,满眼问号。 “……又是为什么,女仙她不告诉我呢?”光子重新有了肝肠寸断的痛感,并以为自己被排除在外,困顿不已。 “光子,这是有原因的,你想,你国事那么繁重,她怎么忍心告诉你这件事?二来,突破空间障碍,也不是一己之力就能够完成的,如果为了救碧姐,让你丢下整个国家前来犯险,碧姐知道后,也一定不会开心的。” 相夫光子接受了化羽的抚慰,颔首后眼中焕出坚毅的清辉:“不管是什么任务,只要能救出碧姐,我都愿意和你们一起!这次请不要再把我排除在外了!” “听芷蓝女王讲,你把光域治理的相当好!真是了不起!”倩儿拍着她的肩膀由衷的赞赏。 “你们见到芷蓝女王了?” “嗯,就在昨天,她主动找上我们,还说你会到这里来,所以我们就恶作剧了一下,光子……能再次见到你,真的好开心。” 化羽的拥抱,让她几度冰冻到颤抖的心,终于在温暖中安定下来。 ——有他们在,任何时候,都不用担心。 脚下传出隆隆的响声,紧接着,冲破地表、陡然蹿升的十余只“猛兽”精神抖擞地昂扬在上空,从容目瞪口呆,相夫光子也沉浸在伴有喜悦的惊撼里,长久的凝望。 看来大家,不但外表发生了变化,连他们的“元灵兽”,都今非昔比了呢。 这——真是令人满足的成长啊。 Chapter 0745 “时候差不多了……那几个家伙怎么还不来啊!”小婉低头瞄瞄腕上的手表,有点抓狂的嚷道。 “要再等等吗?” “不等了不等了!”芙菱在白蛇背上跳来跳去。 “谁说不等了啊?” “啊啊啊啊啊!” 一声懒洋洋的插话,随着从容失控的叫音骤响在旁,女子站立的地面突然被某种巨大的事物拱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失去重心往下跌了,心里念着完蛋了,大头朝下会死人的啊! “小心一点哦!” 后颈上的衣领被拎住,停滞在半空里动弹不得的她很快意识到,被人救了。恍然一霎间,从容想起最初和他们相识时,也是在跌落到水池之前被人一把抓住,虽然那个人早已不在,可感觉是相同的,那种洋溢着温情和暖意、永远不会褪色的光华。 纳连也俊乘在蛊雕上,很潇洒的一撩颤悠悠的刘海,能把寻常米色黑条格衬衫穿的这么风流倜傥,大概也只有他了:“没事吧?从容妹妹?” “谢……谢谢……”从容被安全放回地面,心有余惊的环望了一下四周。人……算是到齐了吧,她默默数着除自己和沙诺之外的在场人数,发现正正好好二十三个! “不好意思啊,从容。”身穿休闲型开襟衬衫的疾藤坐在一匹马身虎纹、长有双翼的马匹上,半睁着眼睛,像是随时都会进入梦乡一般,头发蓬松,有些许凌乱,脑后还是那个叫人熟悉的随性小辫。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便困倦的垂下了眼睑。 从容无语,看的她都昏昏欲睡了。 “你们怎么才来?”一向严守规矩的助贤板着脸冷冷问。 “都怪疾藤啦,一直睡怎么都叫不醒,害的我们迟到!差点耽误了任务!”桔梗木茉难得嗔怨一回,巴掌大的小脸上眉目纤秀,几年未见倒更显娇艳,玲珑的身姿搭配亮眼的穿着,长袖短款小外套,喇叭裙,膝丝袜,白色圆头漆皮鞋,还在咖色头顶罩了一圈色彩剔透的珠玉网,像是从古画里走出的另类人物。 “你们不是去搜罗土特产吗为毛会有机会睡觉啊!”千刺一食指指过去吐槽。 “你们这边怎么样?怪物来袭了吗?”宁日潇仰头看天上的太阳,估测出时间。 相夫光子忍不住游动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忽然落在这袭清雅的素装上,水绿底料,绣有银白两色兰花的图纹,细腻的铺洒巧夺天工,构建出一身典雅端庄的旗袍裙,只是在这消瘦的身段上,总显得有点弱不禁风。 大概是察觉到了锁定的视线,宁日潇紫水晶般清澈的眼眸向光子投来盈盈一笑,辄便轻步走来:“光子,近来可好?” 光子一副强忍住欲哭冲动的模样,用力点头:“我很好,宁日潇……” “也俊少主你为啥理了个飞机头呢?”从容围绕“救命恩人”的新发型展开合理的研究与吐槽,也无意中中断了光子的语言。 “为了昭显本少爷的个人魅力完全不会受到发型的阻碍!所以!在飞机头的择选中!我选择了这款‘十个人里有九个人想哭’的发型~!”纳连少爷自命不凡的掀了掀刘海。 “啊哈哈哈,也俊当时还说‘不雷不给钱’呢,啊哈哈哈!” “风扬少主……天然黑依旧啊……” 这位领军人物留给从容的印象,一直是气度奇伟,血性刚强,那双眉目英气而温柔,偶尔还爽朗可爱像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从容以为,这种印象会一直延续下去。 事实上,品质个性的印象方面的确没有太大波动,不过……这崭新到跟赤魇也俊有一拼的新形象就没法不去吐槽了啊! 从容心中如有无数羊驼奔腾而过,面前男子剪去了一头飘逸长发,留起粗犷豪迈的绅士背头,右边脸孔闪电状伤痕,下巴上还有少量的细碎胡渣,比正装风衣稍微宽松些的皮装外套掩不住他愈加魁梧的体态。 “纯爷们……帅爆了啊……” 这句槽终究没有吐出口,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搭住,从容机械般的回头,以为还会看到什么令她称奇的画面,还好还好,是海蓁子少主,与三年前几乎完全一样的温婉女子。 深蓝色漆皮外套,内里是荷叶领白色衬衫,墨蓝色棉麻长裤,坡跟筒靴踏出优雅的节奏,染成了墨蓝色的及颈短发,刘海自然的抿向一侧耳后,笑容清浅,音色纯美:“从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海蓁子少主也是啊。”从容回给她一笑,这种暖洋洋的感觉,当真是久违了啊。 “来了!” 延迟的归来,短暂的叙旧,在一刹那过后,全部变作备战的警惕。 欧也从容极力掩口,以防止发出没出息的惊叫,碧蓝如洗的天空被生生撕裂一样出现了可观的裂痕,从黑色的缝隙里钻出不计其数、没有五官和器官、只有人类大致身形皮肤的“生命体”,在从容当时看来,那简直比沧岚培育的怪物更瘆人。 密密麻麻的“肉体”填充在上空的蓝色背景里,桔梗木茉阖起双眸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复又开启时面容已冷肃到空前绝后,她告诉大家,她能感应到这些个体的生命气息,但是,它们却不存在活人该有的呼吸和心跳,某种程度上说,只是比尸魂傀儡更接近活人姿态。 原先只是氢气球般漂浮在顶空的生命体忽然生出眼睛似地俯冲下来,在靠近一诺撑起的巨型光能防御罩前,赤魇乘着一只丹顶鹤模样的独腿蓝羽大鸟直线掠过,那鸟浑身被幽蓝色的羽毛覆盖,有红色斑点点缀其上,白色的喙微微一张,便喷出汪洋般壮观的烈火,将生命体一一包裹。与其一道上冲而来的还有驾着金色三足大蟾蜍的千刺,金蟾口中涌出的金色粘稠液体将人形怪物们腐蚀成残渣碎屑,短短几十秒的工夫,天空就被“打扫得一干二净”。 “好厉害!那只大鸟是丹顶鹤?” “那只大鸟是火炎雀进化成完全体之后的模样,在神之国上古神话中,它应该叫做‘毕方’。” 悄然落在地面的宁日潇,仰视着半空里的战斗,顺带解答从容的疑惑。 从容点点头,对于上主们的神出鬼没她早就习以为常,不经意的一瞥后,本来的淡定还是荡然无存:“宁日潇少主你坐在什么东西上啊!” “你好,我是谛听。” “啊啊啊说话了!”从容一屁股吓坐到地上,一时半晌口不能言。 宁日潇从周身雪一样洁白的“犬身独角兽”上下来,轻松拉起从容:“这是谛听,天地盟的新成员。” 从容也隐约觉得这白毛兽安静平和,其实没那么可怕,故而放开胆子,凑近观察起来,这名唤谛听的元灵兽长着老虎的头、犬类的耳、龙的躯干、狮子尾巴、麒麟的脚以及锥子状的独角。 在她专心致志听谛听讲人话时,天空的第二道裂缝出现了,从里面涌现出来更多的生命体怪物让荆棘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他脚踏黑鳞九尾巨蛇,瞬间飞升至视野的最高点,此蛇身长二十余米,有九条尾巴,每条尾巴都钢铁铸就一般坚固锋利,当九尾同时做出向外伸张的姿势时,就会有枪林弹雨的可怖景观出现,被打中的人形怪物立刻变成蜂窝状残躯,从高空直直坠落。 纳连也俊和唐元纪景洛也不甘示弱,踩住各自坐骑冲进天际,蛊雕负责散射针一样锋利的水体,水针殃及之处无不崩碎成末。欧也从容注意到景洛身下的白色生物也是个没见过的稀罕面貌,当即又惊呼一声。 “那是白泽。”宁日潇简直都能读懂从容的喊声了:“和谛听差不多是一样的存在,这三年当中,陪伴我们训练的,就只有它们。” 姿态矫健,如猛狮一般,除了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白毛外,耸立在前额的独角和下巴的一撮山羊胡成为它最显著的外在特征。从容一时不知该怎样承受这接踵而来的惊奇,只能对着它雪白更胜谛听的皮毛暗讶一声:“狮子兄,你好……” 白泽身躯看似笨拙,飞行起来的速度可丝毫不逊蛊雕,景洛在它背上自如的挥斩掌端形成雷刃的双手,三两下便能把一个人形体切成数块。 “这元灵兽的主人也够逆天了喂!” 这时,把从容那细不可闻的声音完全掩盖的,是源自嘉琦芙菱的一声叫嚷,她跪坐在小白蛇进化后——白蛇王的头顶,手中月女神钩早就变换成尾部带刀的模样,手腕灵活的一扭,钩刃便在顷刻间拦腰斩断一个人形体,几乎同时出手的落月啼小婉直立在一只只有一条腿的不明生物背上,用力挥斩着手中的弯刀,那元灵兽通体泛灰,其状如牛,头上却没有角,浑身上下被浓烈到闪花人眼的雷电所缠绕,吼声震响堪比雷鸣。 “三条腿的□□一条腿的牛……为何都这么奇葩啊!”从容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好在身边的宁日潇还能适当抑制一下她的抽搐。 “那是‘夔’,传说中‘雷神’的坐骑哦。” “名号倒是帅爆了诶!”从容立刻振作,眼睛往天上一瞄,略觉怪异啊:“啊嘞?是错觉吗……怎么觉得越来越多了呢?” 没有召唤任何坐骑的相夫光子手持轻斩在地面上同这些无声无貌的人形体厮杀,她的表情愈发凝重,到最后忍不住向众人高呼:“这些并没有实际战斗力的东西其实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的吧!而且砍成两半之后会组成新的个体!这样下去的话会越杀越多的!” “这些鬼东西比上次的还麻烦!”同在地面的木茉靠过来,手中灵活舞动的花藤鞭不时将人形体抽倒在地,她的身侧跟随一只两耳尖长、身形似兔的生物,模样比同时出现的其他元灵兽小巧许多,它一边帮木茉感知周遭的动向一边以利齿朝人形体的脖颈撕咬,个头不大却相当骁勇。 “玉兔?”从容问不断“授课”从旁观战的宁日潇。 “嗯,其实今天许多元灵兽,都不是这三年中凭空冒出来的,除了早已‘进化完全’的金蟾蜍、白蛇王、蛊雕,火炎雀、玉兔、蟒蛇、元狮等都有了如今的‘新状态’,只有白泽、夔它们,才是后加入的伙伴。”宁日潇摸了摸个性温厚的谛听背脊,如是说道。 “木茉!你们上次到底遇到什么了?”相夫光子还在继续方才的话题,厮杀的动作一刻不停。 “上次是一百个没穿衣服的三只眼人形体,上上次是五十个穿着三角内裤的俩脑袋人形体,还有大上上次是穿着棉袄棉裤的四条腿人形体!” 紧跟着在一旁挥舞银杖勇猛助阵的从容满脸竖线:“那都是什么奇怪的玩意啊!这些东西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想知道!这样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到底对救出碧姐有什么效用!” “第一次我们是被动接受,不过在那之后发生了很诡异的事,我们就觉得,这是能接近让我们找到碧姐的最大途径了!” “怎么说?” “我们的揣测和分析是,碧姐很有可能在我们踏入她所在空间的瞬间,就被自动传送到了别处,因为空间搜索组合技是不会出现差错的,第一次战斗后,我们照常搜索,然后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什么……?” “碧姐的身影忽闪了一下,转瞬消失,第二次战斗后,那个空间里碧姐消失的速度更快了,依照这样看来,要不了多久……” “那为什么选在霜叶城?” “因为怪兽出没地点就在这啊!” “天地盟上主集体出动打怪……总觉得槽点满满啊。”从容边挂竖线边吐槽,一面又小心谨慎的应付着诸多人形体。 “说起来,空间组合技是……?”用泽遁使许多人形体深陷其中的沙诺,偶尔看似轻佻,关注点却永远都在严肃的一面上。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查出所有空间和具体通往路径的一种术!” “甚至可以侵入私有空间哦!” 风扬和代特一左一右交叉过来,将预备从后方偷袭从容的人形体推往助贤所在的方向,从容脚踩淤泥险些滑倒时,是代特将人一把扶住,含笑的神色让从容一阵心动。 这是个多么美丽的人啊,虽然只穿着简简单单的露肩长袖针织衫,一条样式普通的牛仔裤,但再无特色的装束,放在美自天成的人身上,都能穿出神女的美态来。 很快,从容被三五个冲锋过来的人形体包围,跟随着代特的那只大鸟张喙一叼,从容整个人被带到了天上去,甚至未及观察这只名为“重明”的“神鸟”——鸡的外表,凤的鸣声,双眼各有两个眸珠。它衔着从容的衣角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才选取最恰当的时机将人放回地面。然后,它也加入战局,一爪刨飞了一个人形体,另一爪生生抓住一个,又使劲儿从高处砸下,直直摔进沙诺设好的沼泽陷阱里,欧也从容看得目瞪口呆,忙拉着在近处刚刚打翻几个人形体的一井代特刨根问底。 “哦,那个啊,重明,因为力气很大,又能和猛兽对战,所以我就告诉它,随时可以加入到战局里。”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诶!” 从容的赞美并没有使代特露出满足的神情,她的目光在四面八方游走,复又收回:“各位!马上停止斩击吧!就算是斩成肉末这些东西也会重生!就用毕方的火和金蟾的酸把它们彻底化成灰吧!” “早有此意!” 赤魇驾上毕方飞至千米之上——那随时可能产生第三道天空裂缝的地方,与其垂直相对留守地面的一诺使劲儿点头,身旁绿羽红喙、比毕方小上一圈的鸟便发出“嗟”的叫声。正是由于这短暂的透露,让光子忍不住步上了从容的“后尘”。 其实打从他们出现,再到各自元灵兽登场,最受触动的莫过于这两名女子,不同在于,从容更多的是积极乐观的面对,而相夫光子,是患得患失的忧伤。 “是卡卡吗……” “是的哟!光子少主!嗟!”外形发生巨大改变的天城宫那只“鹦鹉”,飞降到红发身边提醒:“少主请到光能防御罩里来!外面很危险!” “喂喂!鴖鸟!好歹让我也露一手嘛!”千刺骑着金色□□蹦过来,口吻一如既往嬉笑欠揍。 “都说了不要叫那个名字!嗟!”卡卡毫不客气甩给千刺一句话,振翅瞬间,一张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光线织网”把除赤魇、毕方以外的人和兽全部包揽在内,千米之上的苍穹里,毕方挥动羽翼,三秒之后,烈焰汪洋从上空席卷下来。 和往日纯透明的防御罩不同,这次的光能防御术采用网状形式,覆盖面积无与伦比,却能把外界带来的伤害全数抵御,站在最安全的地方,放心地仰视视野里充斥的红焰。 被烧成灰烬的人形体果然没有再出现,在周遭起伏的叫好声中,从容握紧双拳,不觉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果然,是要跟这些人在一起,与困难交手时才会充满勇气! 她旋即看向眼底澎湃出感动的红发女子,心中默念:“光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Chapter 0746 赤火霸王一把火烧光了人形体战队,确切的说,那些只知道往人身上扑的不明生物也实在算不上真正的战斗力,但就像无限繁殖的蟑螂一样,缠得人心烦意乱。赤魇这么一下狠手,倒是节省了众人大把的时间。 “……糟糕……做过头了……” 虽说敌人一扫而光是值得庆幸的事,不过现在赤魇的表情,足以用一年没打仗来形容。他单手拽住毕方的一只爪,拖麻袋似的跟在众人后面匀速移动,脸上的表情与其说疲惫,不如用苦逼来形容更加贴切。 从容伸头看了看两眼翻白就差没口吐白沫的喷火大鸟,那充满人情味的神色让她生出一脸竖线:“喂喂刚刚那么勇猛以一击之力歼灭所有敌人现在这副样子也太不符合设定了吧!” “没办法啊。”木茉遥遥一指走在最后越拽越吃力的赤魇:“谁叫他们这组这么爱逞能,如果能一招解决的话,最开始让毕方喷火就好了啊。” “就是,我们一点也不想看到现在的结果!”芙菱好笑的看着赤魇窘迫的样子,时不时狂掩嘴巴爆笑出声。 “……我完全看不出来你有哪里不想啊!” 去往泽之国下榻的途中,光子三人乘上了今非昔比的元灵兽,泽之国有大片沼泽,不了解地势的他们很难涉足。故起飞之前,风扬便笑哈哈的把自己的坐骑一分为二。 只是一个单一的变化,就又引发了从容浓烈到爆的吐槽欲望!明明是一只灵兽!居然活生生分裂成两只!而且还存在着些微的差异,简直是平摊了本体的一切特征! “风扬少主这是……咋回事啊……” “啊哈哈哈,雷麒麟原本就是两只,雄为麒雌为麟,只不过平日里它们有合体的爱好!不要害怕啦!没关系的!从容上来坐坐!” “我谢谢你了……还有那个合体的爱好简直不能直视啊!”从容疯狂的吐着槽,顺便给沙诺丢过去一个“你上”的眼神。 沙诺吁出一口气,简直是在无声的表达着他对从容胆量的藐视,翻身跃上其中一只,在背脊上坐好,伸手向从容。 从容秒拒,环视周围其他灵兽,这时候倩儿咯咯笑起:“从容!坐我的帝江吧!” “诶?”从容这才仔细打量起被唤作“神鸟”的飞行系元灵兽来,那是一只庞大似火凤的巨鸟,体格健美肥硕,被一团火焰似的羽毛包裹,长了六条腿两对翅膀,唯一有点可怕的是,它没有五官,面部红彤彤像个熟透的苹果。 也许是察觉到从容审视自己的视线,帝江抻长颈子欢快了鸣唱了一声,那音调极美,比寻常善歌的鸟类不知高出多少,它轻轻动了动一侧红到诱人的羽翼,仿佛在示意从容上来。 从容傻愣愣的呆在原地,化羽笑笑,碰碰她的肩头:“这帝江鸟本来是倩儿的夜莺元灵兽,懂得辨识音律和舞蹈,自己也有美妙的嗓子,它在向你发出乘上去的邀请呢。” 从容这才点点头,有点为自己的蠢笨感到难为情,在倩儿的帮助下,成功坐到了神鸟软乎乎的背羽上。 “光子,你也上来吧!”化羽走到自己的紫色大鸟前,向光子招手。 白衣女上主身畔,是一只和毕方差不多体积的大型禽类,长着鸡的外观,却能看出鸽子的本貌,浑身羽毛盈紫透光,十分炫目。 “这莫非是你以前养过的白鸽?” “答对了,它现在应该叫‘远飞鸡’了,虽然鸡不会飞,不过它可厉害着呢!” 光子旋即被化羽风趣的语言逗乐了,翻身跳起,还算轻松帅气坐稳在远飞鸡的背上,待化羽乘上,整个“天地盟元灵兽飞行部队”便集体启航了。 沿途的风光,多半是在流荒城可以见到的景观,裸石、沟峡、湖盆、湿地、森林……只是相比光之国,泽之国的这方土地倍显苍凉,有人说它不受神的眷顾,才坐拥“六大强国”美名,却居于众国经济之末,也有人说,它与其余五国并列至今,是因为泽人拥有其他领土成员所不具备的坚韧和勇敢。 在见证了霜叶城的种种之后,他们确信了后者。 “距离抵达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才飞行没几步,相夫光子就忍不住做起了“问话机”:“你们究竟是怎么……跟这些灵兽重聚在一起的?” “本来呢,那个空间的涡流闭合后,不到三年期限是没有办法出来的,可不知怎的,却能跟元灵岛自由相通。”说起这个,宁日潇也免不得一脸难解:“我们最初去的时候,还以为那只是本空间里的一座岛,只是距离太过遥远、连地图都没有记载罢了,但是现在想想,还真是叫人惊骇,那座岛从始至终,都不在我们现在的世界里。” “咦?”从容发出了非常响亮的惊问声。 “为了增强我们的战斗力,雪照前辈和让先生提出了这个方案,那座岛,直到现在,在术法界元术师的眼中,依然是这个空间里的事物,不过雪照前辈却说,光域的传承者们,理应知道真相。” 海蓁子随后接上督翼的解释:“元灵岛的抵达方式,是通过‘天险之壁’,很多人都把那里出现的漩涡云团当成了独特的自然气候,而根本没有想到,那只是涡流变形之后的模样。” “你们……又如何能确认这一点呢?”光子一知半解地缓慢摇首。 “我们刚开始也觉得前辈或许是道听途说,可直到我们练就了组合技,亲自去搜索各个空间,才发现元灵岛真的是在另一个世界,只不过它的涡流常年开启,才能让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自由出入。” “至于它还能跟我们修炼的封闭空间相通,我们的揣测是,元灵岛很有可能存在第二个‘常通涡流’。” 也俊和千刺难得正经的解说一完,从容脑海里出现了本世界、元灵岛、异空间并列的简易图像,而元灵岛,恰好是中间的那个:“如果本世界和异空间也存在这样一个涡流的话,那三个空间可就互通啦!” 相夫光子眼神一颤,不易被察觉的敛起了那份无助和苍白。 而这时,所有人——都还没意识到在她心底急速扩大的恐惧,正加深了颜色。 顺利降落在芷蓝女王湖畔住所,是在启程后的第三个小时,为了照顾不太善于飞行的其他灵兽,飞行速度极快的那几只有意放慢速度,以及驮了赤魇毕方一路的白蛇王,在落地后立时变回仅有尺长的小白蛇模样。 芷蓝女王住在一处幽静的水湾,简单的二层小楼前有空旷的白色场地,蓝茎绿叶的水生植物沿着河岸排开,时不时随风舞动轻盈的脑袋。而坐落在这座建筑背后的,便是泽之国王室们的居住地——皇城了。比起其他大国瑰丽宏伟的皇城,汀郁家族坐拥的住所显然更接近避世的桃源,能够在这方贫瘠土壤里生存的作物基本上都能从城中寻到,芷蓝继承了父辈朴实的传统,大力提倡全员勤俭节约的同时,也严于律己,做一个当得起“榜样”二字的统治者。 泽之国王室成员稀少,到芷蓝这一辈,窘困到只有她一个继承人的地步了,然而这位备受瞩目的继承人却不屈不挠的支撑着整个泽之王国走到今天。 某种意义上说,她已然成为除玉灵碧之外,相夫光子在这个世界上最钦佩的女人。 “来,炎曦,快叫姑姑。” “姑姑好!” 相夫光子看着地面上站着的小小孩童,忽然间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笼绕,两个小时前,她与伙伴们降落在芷蓝的府邸,享受了一顿别致的晚餐,期间,女王有意邀请她单独前往□□的某座花木独园,赴约之前,她还在好奇,有什么理由,能让一国女王主动邀请她这个异域的来者? 直到看见这个孩子,有着和相夫佑介相似容貌的红发男童,相夫光子才明白了所有。他长得十分漂亮,水灵似含苞待放的百合花,精致的大眼睛明透中带着机灵,让光子一度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是……佑介和你的女儿吗?” 芷蓝听罢一笑,将孩子领到距离光子更近的地方:“他是男孩儿,出生在五年前,名字叫做炎曦,相夫炎曦。” 五年前……那不就是?相夫光子顷刻间忆起了佑介堂兄喋血死去的画面,时间也瞬息闪回晴尊八年的那一天,兄长凄凉而温柔的笑意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她不敢遗忘,在这个世界上,在相夫一族里,还有待她亲厚的人。 光子俯身蹲下,用盈满幸福泪光的双眼朝男童暖暖一笑,展开手臂,动情地说:“到姑姑这里来!” 男童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似摆脱了那一层不符灵魂的怯弱,飞快的跑入红发姑姑的怀抱中,用小脸亲昵的与她贴在一起。 “我觉得,有必要让这个孩子,见见自己的亲人。”芷蓝并不出众的脸孔上,始终可以看见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所具备的最美好的光辉。 “姑姑!炎曦今年五岁了!等五十岁的时候!炎曦还可以跟姑姑在一起吗?”男童仰着纯洁天真的小脸,乖乖巧巧的询问着长辈的意见。 和祖母、堂兄甚至于自己一样的红色头发,容貌甚至与她还有些许相似,五年了,她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偌大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还有她亲人的“延续”。她抱住这个看一眼就觉得异常亲近的孩子,拉着他的小手在掌心里,舍不得松开:“炎曦乖,姑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啦。” “姑姑,那爸爸去哪里了呀?” 这一问,让光子顿时陷入到无言以对的窘境,她求助般看向芷蓝,见之面带苦涩,却是不加迟疑的回答:“炎曦,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 “嗯!妈妈说过!爸爸是个大英雄!因为要打败做坏事的怪兽!所以还不能回来!”孩子坚定的点头,大声说道:“妈妈还说!爸爸很爱我!爸爸爱着的人们也很爱我!我不是孤单的孩子!我很幸福!” “没错,炎曦有妈妈疼,爸爸疼,还有姑姑疼,是最幸福的小孩啦!”光子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蛋,怜惜与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陪孩子玩了一会儿,直到他熟睡,相夫光子仍旧毫无困意,她是那种有点心事,就彻夜难寐的类型。 “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光子,身体要紧。” “芷蓝,谢谢你……谢谢你替相夫家,替我哥哥留下这条血脉。” 这种想要珍惜的感觉,相夫光子从未有过,因为,这是她甚少体味到的……真正的血浓亲情。 她以为,今晚会做个好梦,因为她见到了生命中最大的惊喜,一个活生生象征了希望的存在,可没想到,幸福的背后,是深渊无形的拖拽,让她在绝望窒息的洪流里苦苦挣扎,那感觉太过逼真,以至于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后,依然觉得,那接踵而来的离去场景是真的。 赤魇拖着刚刚复原的毕方出门晨练时,撞上了堵在门口一脸幽灵神色的相夫光子,她没有束发,妖红的发丝半掩着苍白的脸,有些凌乱,眸子里的暗淡沉光好比乌云游过的天空,包容着很多东西,却都是不见天日的死灰。 “呜哇哇哇!你干嘛!相夫光子!”赤魇和毕方弹起来跳到一边,而光子根本没听到似的,不断在口中碎碎念。 “这是梦吗……如果不是的话,我是不是又要承受一次得而复失的绝望?我不要……不要……” 捂住头,蹲在地上,崩溃状晃着脑袋,嘴里重复着一样的言辞。 “喂……你没事吧……相夫……”赤魇愣了三秒,似是意识到了光子不对劲的地方,赶忙蹲下细心查问。 “啧,又欺负人了吗,你这野蛮男。”面白如玉的眼镜美男无奈的咂嘴说,他才刚到门外,就看见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蜷缩着身体,而面前是一人一鸟两个等同于怪物的存在。 赤魇闻声眉头一抽,怒不可遏地伸手指向那张斯文和善同时兼具着阴柔冷峻的脸:“唐元纪景洛!又想打架是不是!” “打就打,怕你啊?”景洛抬手扭了两下自个儿的脖子,细腻动听的声线具有十足诱惑力,让途经这里给女王大人送早膳的侍女们脸红心跳,一路上瞻望不止。 两人互不相让小吵了几句,像是家常便饭,不过也亏得这样,让光子在外界的刺激下恢复了神志。她起身重整表情时,正赶上大伙儿并肩走来,此前没有问完的问题一下子挤爆思维。 “你们是从哪里着陆的?” “你们在那边吃什么穿什么住在哪儿还适应吗?” “雪照前辈和让先生怎么还不出现?” “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 “停!光子啊!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叫我们怎么回答啊?”芙菱掰手指都算不过来她提问的遭数了。 “对不起……”光子惭愧的低下头认错。 “啊哈哈哈,这有什么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问题之前都没问过啊,啊哈哈哈!” “大哥这不是重点吧!” “对了,之前有消息说你们遇上了海难,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容见状,只好替思绪混乱的光子挑一句重点。 “那个绝对是谣传啦!出事的并不是我的船,只是当时距离不远,而且船的样式差不多!”小婉大大咧咧的挥手解答,顺便吞下从女王花园里摘下的水生花卉。 “那大哥的龙神刀,还有芙菱的月女神钩为什么会在海里捞到?” “那个啊!是我一不小心把装着我们武器的箱子推下了海!所以就……嘻嘻嘻嘻!” 有了空城那次乱坠经验的天地盟同伴表示这简直不能忍!于是齐刷刷指住嘉琦芙菱炸毛:“你还好意思说!” 芙菱差点让他们一口喷死,惊惧而委屈的躲到角落里撒娇:“反正让先生已经用转移术把武器帮我们拿回来了,就原谅我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相夫光子抚了抚乱跳的心窝,泪水仍在眶里打转。 “……你们不觉得……这次见面,相夫感性了好多吗……” “……哼。” “……” 睿智深沉的苍棱、寡言少语的助贤、谦和守礼的一诺,在同一时间,对处于非常状态的相夫光子抱以不同的反应模式,苍棱发表感慨和疑问,助贤冷不吭声,一诺则是拼命用手语试图劝慰光子那焦虑不安的内心。 “光子,你到底怎么了啊?” “你们……真的……”问不出完整的字句,相夫光子拼命搔着头发,意识里最清醒的部分,竟然还残留着梦靥时的恐慌。 ——你们,真的会离开我吗? 接下来,毫无预兆的,进入了令天地盟众上主哭笑不得的暴汗阶段。 因为害怕一转身,就像梦中那样,永失掉他们的踪影,所以当赤魇嚷着要上厕所的时候,相夫光子拼了命不许他去。 “为什么啊!你想让我尿裤子吗!这什么恶趣味啊!” “不许离队!也不许走在我背后!” “我去换件衣服总行吧?”也俊闻了闻自己有了汗味儿的衣服,难受的皱起眉头。 “不行!不许脱离我的视线!”她伸直了双臂横档在大家面前,每当有人往旁边错开一小步,她就秒速移动阻截上去,简直是滴水不漏:“你们……要时时刻刻在我的视线前方才行!” “可是……我们现在要去洗澡啊,紫妹……”二哥哭丧着脸乞求她,已经跟其他男士们不约而同嫌恶起自己身上的气味了。 “活该!谁叫你们洗的那么不勤快!臭死才好呢!”小婉走到光子面前,笑嘻嘻的哄起来:“光子,我们女孩子聚会,不要去理这些大老爷们!好不好?” 面容里一直挂着惴惴不安的红头发终于点下了头,让所有人都为之松了口气。 告别芷蓝跟炎曦,相夫光子随天地盟一众,启程回归他们拥有并热爱着的国度。 路上,笑语欢声不断,为了减少关注度,大伙儿有意在抵达山域边境时购买了一批日行千里的良驹,这样回去,总好过浩浩荡荡的从半空飞过。 从容见光子仍不露笑容,而是死死盯着每一个人、生怕飞了似地时刻关注,便想用些欢快的话题,来放松她那紧绷的神经:“千刺城主,最近大家都不怎么靠近你啊,你没发现?” “她是有多迟钝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啊!”小婉崩溃的都快从马上掉下来了。 “经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诶!”千刺手掐下巴做回想状。 “……还有更迟钝的居然!” 欧也从容之所以把目标锁定在千刺身上,是因为这位仁兄实在有够别出心裁,他不知从哪弄了一件“刺猬装”,就这么旁若无人披在身上,后听海蓁子解释,这件外面由尖刺组成的大衣,是在异空间修炼时,雪照婆婆提供的灵感源泉,便于战斗时防身所用。不过因为千刺从此爱不释手,隔三岔五穿在身上炫耀一番,导致大家对他都“敬而远之”。 无论吃饭、开会、群聚甚至是只有男人们聚在一起的泡温泉,千刺都被大家当瘟疫一样避着,经从容这么一点拨,他似乎也有所察觉:“这是为什么呢?” 面对他的纳闷,从容茫然摇首。 “……二哥,我请问一下,你泡温泉的时候也穿这个吗?”相夫光子暂归正常状态后的第一句,便是指着他身上刺猬装问出来的。 千刺即刻焕发出阳光爽朗的笑颜:“哈哈哈哈!当然啦!”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了。”如果不是在马上,相夫光子应该很想扶着额头蹲下。 Chapter 0747 相夫光子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众上主归来的消息是如何散播开来的。 打从进入水域城边境,百姓们就沿途列队掌声热烈,就像在欢迎凯旋的战争英雄,长达三年未踏上故土的天地盟众上主,忽然对这一切感到陌生似的手足无措。 本打算直到救出碧姐之前都不归域,但雪照前辈和让先生表示说,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以晴尊当下的处境,该是不会有性命之虞,而光域国事不可耽误,连唯一的国师也跑掉的话,那当真是内部空乏群龙无首了。 天地盟一众默默望向浑然不知他们心境正在沉思当中的相夫光子,深深觉得这次回来是对的,若继续漂泊在外,她一定不肯回到光域吧? 以及……他们已经快要遗忘,深深思念一个地方,是怎样的感觉了。 “呐,光子,和我们一起讲吧!” 迎着太阳,面向北门熟悉可敬的金色大字,他们不等相夫光子反应,便齐声高呼起来——“光之国!我们回来了!” 相夫光子陷入一片欢腾的笑声中,长久的愣在那里,连被温情和暖度包围都后知后觉。等她发觉过来时,已经被小婉他们簇拥着挤进了凝光城。 或许此时此刻,她的笑容才是时隔几年后最纯粹的,她想。 好好休息了一晚,次日,作为“国师”的相夫光子与归来的各主正式交接,因为有着深厚的工作经验,加上长时间相互协作产生的优良默契,以致在短短的时间内,所有的事务衔接皆步入正轨。 国府诸员,尤其是凝光城里的副使执行者们自不必多说,见三年未见、面貌气质都让人耳目一新的“最熟悉之人”顷刻回归,全都在难以名状的兴奋中不能自拔,那热烈的反应和一路上遇到的民众毫无二致。有人张罗召开接风洗尘宴,有人张罗亲自跑腿去宝绿岛代他们跟禁卫军禀明此事,各家副使无不环绕在侧,嘘寒问暖,感情的流露中没有半点叫人不适的虚假。 沉浸在这份重逢喜悦中的,不仅仅是翘首以盼的那一方,归来的他们,眼见城中草木被打理的如同昨昔,生机勃勃锦簇绚烂,没有半点荒凉萧索的气息,都瞬间拾回缺失了三年的“东西”。 “听说你扩张了领土,这下我们的版图可焕然一新了!” 凝憾宫后园里,狭小的天地却容纳了十余位忙里偷闲的上主,他们围绕在宁日潇铺开的新地图边,兴致盎然的交流着对如今局势的意见。时不时向领土扩张的带头人投去赞美的一笑,那暖度太过迷人,让相夫光子脸上的苦涩慢慢化为乌有。 “周遭的地原本就是光域的,只是废弃了多年,忽而想着重新启用罢了。最初的构想是很好,不过真的实践起来,却相当困难。接下来,就都要靠疾藤了。” 一语落毕,嘉琦芙菱八爪鱼似从后面贴上来,嘟起的小嘴活脱能挂俩油瓶:“我们错过了光子的生日,就借明天接风洗尘宴一起补办好了!” “不用那么麻烦,于我来说,你们的归来就是我最棒的生日礼物了。”逐渐从大家营造的温馨氛围里洗刷掉原有隐忧的光子盈盈浅笑。 三年之中,相夫光子治理国家时极力倡导杜绝浪费、勤俭节约,天地盟此次归来也为自己以往的狂放不羁做下深刻检讨,故而接风洗尘宴一切从简,仅有凝光城居住者参加,地点设在零界宫。 当天,小婉亲自准备酒水和菜品,在碧姐不在的唯一遗憾中正式召开了阔别已久的集体欢宴,席间,相夫光子换了一套葡萄紫色的连衣裙出来,久违的惊艳造型立时博得满堂彩。 “和你们相比,我感觉自己都老了。”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自己虚白的脸,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憔悴。 “那是因为你从不好好保养自己!再说!哪里就老了呢?”小婉一语中的,也学芙菱扑过去做八爪鱼,还不时用手去摸光子的脸颊:“有些干燥,不过还是很有弹性的!而且没有痘痘!让我给你做几顿大补汤!保证你青春永驻光滑如初!” “你们不觉得……小婉特别像行销的骗子吗……”千刺指着小婉的侧脸问大伙儿。 小婉在接到了为数三名以上的掌声后成功将刺猬电成烧焦状,并把人拖出去一拳送上了天。掸着手面露满意神色往回走时,身畔响起一声轻柔羸弱的男音:“咳咳,婉小姐依旧电力十足啊,咳咳。” “阿格?你不是在医院疗养吗?为什么会过来?”芙菱把满嘴嚼不烂的牛筋硬咽下去,总算能利索的讲句完整话了。 “听说诸位大人回来了,阿格特来拜会。”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儒雅微笑,病弱苍白中分毫不减翩翩风度。 “行了吧!”赤魇不领情的往那儿一靠:“让你去执行任务你说没力气,到这里来蹭饭就精力十足是不是?” “城主少爷的脑子又让门夹了吧。”白衣男子人畜无害地眯弯眼睛,口气那叫一个阴柔亲切。 “你说什么!混小子!又皮紧了是吧!” “诶诶诶!赤魇!不要这么对待阿格!你是健全人啊!”芙菱死拉住赤魇的后衣领不放,又招呼了几个人帮她一起阻止野蛮的赤火霸王。 “臭阿格!马上回去做事!要不老子揍你啦!” “不要。”阿格一脸虚弱的捂住胸口,委屈道:“咳咳,我肺疼。” 这位,就是常常以“我肺疼”为由逃避任务、气得赤魇常常跳起来准备削他、却每次都被迺骆盈劝下才得以保全的镜火城副使——阿格兰特。他生来患有腿疾,无法行走,身体素质也不及常人,可他的智谋,却绝非等闲。 ——从十三禁卫军邀请过他当军事参谋,就可以看出。 “你再肺疼我就真让你沸腾了啊!把你丢到开水里去煮一煮!” “碧姐你赶快回来吧这头蛮牛我们控制不住了啊!”一群抱着赤魇腰的人齐声呐喊。 “城主少爷,马上回去做事,要不……阿格揍你了哟。” “噗哈哈哈哈!”千刺仰面爆笑,上气不接下气的在阿格跟赤魇间比划:“明明是一样的话,阿格说起来却格外搞笑啊哈哈哈哈!” 也俊禁不住抽抽眉头:“这就是圣鹿弟子的待遇么……为何阿格跟合欢一样都喜欢跟上级唱反调啊喂……” “那当然了!”妹妹芙菱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给哥哥补刀:“人和人说出的话涵义都是不同的,像助贤说‘你是美女’跟你说‘你是美女’能一样么?” “那怎么就不一样呢?”也俊听这话觉得味怪。 “当然不一样了!助贤说,是由衷的称赞,你说,是见色眼开!” “混蛋!我怎么就不能由衷的称赞!” “被你‘由衷称赞’的后果是什么咱就不言而喻了~” “……老魇啊,咱哥俩是不是应该抱头痛哭啊!”论眼刀丢不过妹妹,哥哥转头朝赤魇扑了过去,现场转瞬闹成一团。 刚刚抵达的欧也从容一脸郁闷的看着毫无形象的诸位,打闹的打闹,乱抱的乱抱,仗着成年了端起酒杯胡喝海灌的少爷们一时忘形满嘴跑调,好不容易找到清醒中的佼佼者相夫光子,发现她还被搂着脖子劝酒。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清醒着呢!光子!我听说……你这两年都不怎么做衣服画画了?暴殄天物!有这么好的才能不用多可惜啊!” 光子一脸惆怅不安的任由她抱着鼓弄,摇头叹息完全不似以往那个高傲霸气的她:“每次作画,只做到一半,就没有灵感了,做衣服也是一样。” “不是没灵感!是你根本没找到自己想画的东西~!”芙菱腾出一只手来,晃着空酒瓶来来去去,整个人也显得迷迷糊糊:“这就好比寂寞时与情人发生一夜情!但到最后!你通通辜负了!除非有朝一日你找到真正让自己心动的!” 光子皱皱眉,心里再愁苦也没失去对语言的评判能力:“什么破比喻啊,说得我好像人尽可夫一样。” “啊哈哈哈!没这么严重啦!只是个比喻!比喻!”芙菱歉疚的大笑,还一再强调。 “小姐!你要的布我拿来了!”探樱一蹦一跳越过零界宫地毯上的诸多“阻碍”,好不容易在沙发群中间把布匹递进光子手里了,还莫名其妙被一记重物砸中后脑勺,她万分郁闷的扭头去看,只见月白不怀好意的窃笑着瞅自己,当即火冒三丈:“孔雀男!你这是把布包摔我头上了,要是换成皮包信不信我还你一块砖头?” “是板砖吗?” “是瓷砖!” “好啦好啦泡沫小姐~”月白难得好脾气不跟她吵嘴,还好意提醒“当事人”不要忘了该做的事:“嗯咳!光子小姐,正装和日常装的事……” “啊!对啊!我怎么给忘了!” 光子激灵一下猛地站起,撞飞了芙菱手里的酒瓶,酒瓶拐了道弯砸在千刺脑门上,弹起来继续飞往景洛所在的方向,景洛泰然自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另只手一挥,瓶子改变奔驰轨道转回到晕掉的千刺身旁的疾藤脑顶上,疾藤秒睡,瓶子终于泄了气似的横向滚到刚刚落座的小婉怀里,小婉看了两眼,深觉无聊般将瓶子丢给一旁的也俊,也俊笑嘻嘻塞到风扬手里,风扬微醉的接过来晃了两下,高呼一声:“再来一瓶!” 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虽说滴酒未沾,可光子还是被这热烈澎湃的气氛熏得醉意浓厚,她用手背贴了两下发烫的红脸蛋,在探樱和从容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离开了零界宫,总算能到外面透透气,可依然显得疲惫不堪。 “光子,你是怎么了,他们回来了,你应该最开心了不是吗?看得出你很高兴,但为什么……显得如此不安呢?” 从容终究把在心底疑问过千百遍的话讲了出来,她也确实,想要从光子本人这里得到答案。 “他们回来之前,我就已经给他们每个人做好了正装、日常装还有许许多多场合会用到的衣服,可是……我发现很多人都长高了,就想要重做一遍,用最快的速度……这样……这样他们就不会走掉了!” “光子……”从容忽然被一种难过的情绪包围,她看着相夫光子颤抖的背影,聆听她无助的低唤以及隐隐的啜泣,揪紧了心口上的衣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请你讲出来好吗?我会帮你的,我们都会帮你的!” 相夫光子背对着她,不回应也不讲话,微微发抖的肩膀起伏幅度越来越激烈,欧也从容目色骤凛,握起的拳头很快又松开,只能继续平心静气:“你是在害怕,他们会离开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告诉你,他们不会的,就和我一样,会一直留在这片土地上陪着你。” 颤抖稍稍得以平复,红发开始低头凝视怀中的衣服。从容绕到她面前,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温柔细语:“我陪你一起,把衣服给他们送去,好吗?” 光子这才肯抬眼正视,暗蓝色的眸被浓重的忧虑填满,僵硬地扯动嘴角笑了笑,却难以把那份窘迫回收。 宴会结束后的次日,欧也从容陪相夫光子走遍上主寝宫,到天雪那里时,正值冰岩城主风中起舞,雪色的宽袖洁白无比,掠起光子眼中罕见的晶亮。 “天雪,我做了一件收袖的衣服,这样,你就不必总是用丝带去捆了。” 语言表达还算流畅,从容心里的恐惧减少一分,看到以往那个冰冷的女子,朝她们绽出倾城一笑:“谢谢你,光子,陪我一起跳舞好吗?” “我……很高兴。” 她莫名放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雪宫,害得从容只好在后面替她解释:“不好意思啊天雪城主!我们少主她……她这两天状态欠佳,等好了以后我会带她再来的!再见!” 到天忍宫时,冷漠俊逸眼中却并无肃杀之意的银发男子刚巧把左眼的眼罩戴好,见来者登门,张口招呼:“是相夫和欧也啊,有什么事吗?” “少主大人给你做了几件衣服,我们特地送过来!”从容见光子又有些不正常,一直盯着助贤的左眼看,便抢先做了解释。 “这样啊,谢谢你了,相夫。” “你的眼睛……” “哦。”助贤象征性地抬手碰了碰黑色的眼罩,一派淡然的说:“原本只是受伤,后来在训练的过程中慢慢看不见东西了,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 相夫光子低落的垂下眼睫,竟是一副即将哭出来的模样,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送衣任务的最后一站音锁宫,为了使她情绪高涨起来,从容试图用各种话题调动,从本年度服饰风潮走向到各国进出口产品的质量优劣情况,最后提及了使光子成为上主的授业恩师别颖王:“第三队队长也是花之国的贵族吗?” “他是天之国后裔,好像还是皇族。” “姓歌琦利亚?”从容惊异的瞪大双眼。 “嗯,别颖王也只是他的化名。”在寻常交流时,光子所体现出的是叫人安心的正常。 “荆棘,这是给你的,尺寸已经改过了。”她转过身,面向从左边靠近的短碎发男子,下一句话未及出口,便被远远传来的呼唤声打断。 是探樱,跑得大汗淋漓,一张嘴便是响亮的尖声:“反光残党的亲戚又聚在质检府闹事了!少主大人!你已经放任他们很多回了这次不能再姑息了呀!” 自反光党拘禁基地遭毁,兰咏等主犯也相继失踪后,剩下不足百名的残党亲眷便时常聚众抗议,围堵在质检府前,专挑相夫光子的名讳抨击谩骂。令所有人都倍感惊奇的是,彼时那个果决狠辣眼里不容沙的修罗上主,今天居然屡次宽恕出口成脏、影响恶劣的小市民群体,并且不给询问的伙伴们任何解释。 从奇斯尼芜华不翼而飞开始,她就一直对曾经痛恨至极的反光人员家属仁慈有加。在不理解的舆论质疑声下,她最后也仅仅给出“不想赶尽杀绝”的理由。 因此,这天反光党亲属的抗议主题,便是宣扬光子其人如何“做贼心虚”,才会不敢像往常那样出来抗衡。 “少主!你倒是管管啊!你要是再不出声!我就替你行使主权了啊!” “不行!没我的命令,你不许妄动!” “可他们这么做影响极坏啊!少主!你是怎么了?芜华和奇斯尼失踪后,你就魂不守舍,本以为众位上主归来会让你重新振作,可为什么看上去比从前更糟了呢?” 面对探樱焦急的追问,光子闭口不言,恹恹的神态宛似无波古井,了无生机。 荆棘由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到了此刻终于有所动作,先是放下手中衣物,又走到红发同僚对面去,眼睛里,是一片冰冷的暗紫色。 不知为何,光子在接触到那两片目光时,身体出现了前所未有、近似畏惧的颤动,面临男子咄咄逼人的气势,几乎软坐在地。 “真让人意外啊。”两片薄唇翕动中,更加无情的否决接踵而来:“难道你都没有发觉……自己现在有多难看吗?” “荆……荆棘城主!”从容想开口阻止他说下去,意外发现在他强大的气场压迫下,无法发出声音。 “你……你想说什么……”相夫光子是有回应的,不过那干涩的声线里,本该细微难寻的颤抖愈发显然。 “我不清楚你以前是怎样的人,也不想了解,不过现在在这里的,我就只看到一个没用的废物,连主持公道这种小事都办不了,优柔寡断畏畏缩缩,让我都忍不住想问一句了……你……哪位啊?” 相夫光子全身一震,双眼瞠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在那张脸上持久停留的,是名为“醒悟”的东西。 “如果你觉得,和我们之间的差距拉大,那就想办法赶上来好了,如果你想继续这样懦弱下去,我当然没有意见,只是……看着很叫人倒胃口呢。” “荆棘城主!少主大人担心的不是这个。你不要误会她,其实是……” “担心?呵……”随风飘散、充满了藐视意味的单音节从荆棘唇畔蹦出:“只有弱者,才会一味的担心,因为强者都去寻找‘安心’的途径了。” 垂在身侧的两手缓缓捏紧,一双失去战意的眉,也逐渐恢复成冷锐的紧度,在荆棘离开不过七八米之际,相夫光子口中怯弱柔软的声音消失了:“……你说谁是弱者?” 下一瞬,巨大的裂缝飞快蔓延到荆棘止步的地方,相夫光子收回迈出施力的腿脚,一丝不让与荆棘四目相对,紧张的氛围让欧也从容不敢插嘴。 “别太小看人了啊,我这三年也不是白白过来的。” “哼,最好是这样,拖后腿的话,我可不饶你。” “就算前路充满荆棘,我也要一个人走下去!况且……你说得对,想要留住什么,就靠自己的力量去实现!”释然的一笑,盛放在那张久失华泽的脸上,转而取代从前那份失落与惆怅的,是膨胀到爆的自信。 从容忍不住抿唇笑起:果然,自信满满的光子小姐最漂亮了。 “这算是……对于她送你衣服的答谢吗?” “我可没那么好心。” 事后,欧也从容鼓起勇气询问寒都城主这个问题,尽管,后者傲气凛然的否认了。 Chapter 0748 至尊圣殿以北的金色墙壁,原是安放光临界之门的地方,自从门被十三队长转移到宝绿岛,就一直空置到前年年末,去年新年时,阴差阳错,相夫光子使那面灿烂似金的墙,变成了“穿越空间”的隧道入口。 说来奇特,隧道是由火之国当今王储亲自打造的,仅需迈一步,便可瞬间来往于两国皇城,不过直至今天,那位王储都从未来过光域一次,反倒是光子,在时为一年的期限中,数次“造访”六大强国之首的火之域,在皇城被夜色笼绕之时,每每必至。 芙菱伸着指尖在墙面上敲了一敲,兴奋的两眼放光:“这里真的可以打开空间隧道吗?” “嗯。” 在大家的陪伴下,相夫光子重临近一年当中、不断穿梭的路径入口,被问及三年的种种经历,她讲述,前两年致力于击溃反光党,维护国中上下的稳定跟和平,第三年开始,机缘巧合下每天晚上都会乘瞬间穿梭的隧道到火之国皇城去。 —— 那天晚间会议闭会后,她到至尊圣殿批阅国主文件,由于坐太久,冷不丁一起身就搞得头晕目眩,她失重往后跌去,然而承受背脊压迫的不是坚硬的墙壁,而是夹杂着一阵冷冽气流的旋风,她被生生吸了进去,不由得反抗和挣脱,宛似朝无底的深渊坠落,她耳边只有呼啸游过的巨大风声。 大概过了没多久,那种失控的坠落感消失了,旋即,整个人猛地栽到硬邦邦的平地上,平衡顷刻回归,她抬眼,一边扫视周遭情况一边起身,常日来繁琐的工作,加上她刚刚那么一摔,导致眩晕有增无减,再一次向前倾倒时,她被一个充溢着热度的臂弯及时圈住。 这瞬息而至的挽救,避免了她亲吻大地的尴尬。 “小心一点,你没事吧?” 一个仿佛冰块相撞的清澈男声在耳边轻响,循之望去,最先进入眼界的是那头跟记忆里某个人影重叠的短短的红碎发,继而是青葱少年才有的巴掌小脸,长而不细的双眼皮丹凤,猫眼般含着一双竖瞳。逆着室内棚顶投落的昏暗灯光,她还看不太清此人的轮廓,就在发呆的空当,那清澈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还好吗?” 足跟踩稳,她侧头看向将她一把扶住的男人,与自己所差无几的发色,打理成精神的短碎发,五官线条像精心雕琢过那么引人注目,肤质细致白腻犹胜新瓷,睫毛纤长,鼻型挺秀,唇似含朱,乍看之下文弱秀气,然接触到那双眼睛,先前的预感便荡然无存。 那双暗金色猫一样的瞳,瞳孔细长犹似一隙,通透的眸光散发出一种罕见的诡异,如果不是他及时开口中断了相夫光子的胡乱揣测,光子怕是要把他想象成妖魔了。 “你是谁?” 相夫光子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眼前的景,都是无比陌生的现实,当即抽身后退,警觉的注目长着少年脸孔、却有一副成年男子结实体态的陌生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 男人浅浅一笑,好听的声线简直令人着迷:“没关系,这里不是危险的地方,小姐大可放心。” 禁不住,又一次沉醉在这儒雅的微笑之中,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那一天,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获得了一份来之不易又转瞬即逝的亲情,那个赋予她这些的男人,就是带着这样的微笑,徐徐合起了双眼。 他们甚至带着一样儒雅俊逸的气息,长着一样白皙秀美的面孔,有着一样纤细却不显得羸弱的臂膀,也用着一样的笑容,向她这个在孤独之路上愈行愈远的人,传达着可贵的温暖。 “这里是我的书房,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主动向相夫光子揭露真实的红发男子在她还愣愣盯着自己的脸看时,已经走回了书桌后的椅子上坐好。 敞阔的空间里,一座座井然有序林立着的黑木书架占据了多半地方,使得视野远没有那么宽广辽阔。数以万计的藏书,一板一眼的布置,与其说是私人书房,光子觉得这里更像是一座中型图书馆。书架群尽头安放着两张古典式雕花方桌,第一张上面的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搁置在笔架上的紫毫笔还残留未干的墨汁,另一张上面安放着围棋棋盘,两盒棋子规矩摆放,另一端竹制圆托盘上,是一套花色淡雅的青花纹瓷茶具。 从布置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和品味,虽然是第一次遇见,可这个人,给相夫光子留下了还算不错的印象,当然,她不清楚这是否跟相夫佑介有关。 “对不起,我能问一下,这是哪里吗?”明明是主动提问,可她就是忍不住将提防和戒备准备好,甚至毫不吝啬的从眼睛里表露出来。 “这里是火之国皇城。” 想不到,红发男子非但不愕然,反而十分坦荡的相告,光子迫不及待追问下去:“那你知道该怎么回去吗?” 对方思考一下,很快说:“跟我来。” 书房后门连接一片繁茂的绿草丛,植被群几十米开外才是通往皇城某出口的甬道,相夫光子跟在男子后面,一路上将脚步和气息完全隐藏,令她稍感意外的是,这个书卷气十足的文雅男子,走起路来隐隐透出一股不凡的气势,尽管他隐藏的非常好,可一个人从骨子和灵魂里暴露出来的东西,是无所遁形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她知道这么问很奇怪,可却惊人的认为他能明白。 “这件事,下次我会跟你解释的,相夫光子小姐。” 短短的语句透露出双重信息,让相夫光子差点忘记自己此刻身处危险边缘,好在对方提前比出噤声的手势,悄然提醒着她,已经有大批人马朝两人所在的地方涌动了。 “被发现了吗?” “是巡查队。” “巡查?这里不是皇城吗?需要这么严谨?” “大王子代替焰神国主行使王权后,就加大了城内外的巡逻和监视,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在这里,就不太妙了。” “那你这么帮我,岂不是也很危险?而且……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帝恒,算起来,也是大王子的兄弟……他们来了。” 还有很多要问的没来得及脱口,规模浩大的脚步声接踵而来,从声音上分辨,光子猜测人数在百余左右,如果就这样发生缠斗,大概会掀起很大的风波,毕竟这里是火域皇城,关于两国的稳定关系,她这个光之国的实质掌权人实在不能不有所顾虑,要用空间传送装置吗?好在之前体力充沛的时候存储了足量的元能。心里有了盘算的她伸手摸向腰间,在触碰到一片空荡时意识到那东西被她放在紫恒殿的搁架上了。 亏得同行的这个男人灵机一动,将她轻轻推入身后高有两米的草丛中,那力道轻柔迅疾,她发现时整个身形已隐蔽在暗夜里无可寻觅的地带。 “帝、帝恒王子?你怎么会在这?”领头的巡逻术师问话声里充满了顾虑,又像是在为维护某个人的威严而故作凶悍:“刚刚……王子是不是跟什么人在一起?” “并没有,一直都是我一个人,需要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一个人散步到这里吗?” 领头术师下意识退后一步,结巴了数秒重新振作:“帝恒王子!属下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不过……能否让属下搜一下您背后的草丛呢?” “当然。”帝恒温和的应允,辄便缓挪脚步,在那人挥动手掌示意全员冲入时,又悠然自得的插了一句:“就这样被质疑,还真是没有办法释怀呢。” “咦?”脚步迈入草丛区域的前一秒,相夫光子已然握起隐隐放光的拳,蓄势待发,帝恒却在这时,说了一句让领头术师中途停顿的话,那人小心翼翼的望过去,和透过草丛间隙仅仅看到帝恒模糊侧脸的光子不同,现在的他,在夜光与火把之下,可以清晰瞧见王子面部的轮廓,以及那双异样而冷淡的眼。 “一个人散步的时候,经常走走停停,被打扰本来已经很不开心了,现在,还要被质疑窝藏了什么不该窝藏的人……我是不是应该,去请求大王子殿下,对我手下留情呢?” “帝恒王子千万不要这么说!属下知错了!属下这就带人撤退!” “嗯,很好。”帝恒深沉的笑了一声,让相夫光子以为丛外站着的,是另一个人,因为此前的平和淡然渐渐丧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这种……连她这个旁观者,都为之震惊的压迫。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太过真实的感受,是没有办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的。 “他们已经走了,相夫光子小姐,请出来吧。” 只消转眼,男人的神情恢复成第一眼见时的宁和恬淡,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外面罩了件简单的灰黑色外套,笔挺的长裤和乌亮的皮鞋一尘不染。从装束上看,倒不像是王族里娇贵的公子哥。 相夫光子拨开重重草叶探身出来,本能的向四周环望了一圈,彻底放心:“可以的话,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问完我就走。” “请说。”好像明明知道她要问什么,但这个男人还是耐心的恭候在那里,带着从未改换过弧度的微笑。 “第一,请告诉我,把我送到这里的涡流隧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二,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第三……你刚刚说‘下次’,是有能力……让我再来一次吗?” “既然你问到了第三,那我不妨告诉国师大人,下次……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天快亮了,你真的打算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光子这才发觉,天空中沉重的灰蓝色已经有变白的趋向,要不了多久,太阳就会迸射出浓烈的金光,到时候,别说这里,就算回光之国,也有诸多不便啊! “好,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与那间书房遥遥相对的是坐落在同一条直线上、方向却完全不一样的一间废旧仓库,那即是乘涡流径直离去的“空间出口”了,相夫光子从撂下上面这句话开始,就不再多说一个字,哪怕踏进了有可能不会再开启的涡流之门,也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 虽然离开的时候干脆麻利,不过一有时间,她还是会趁夜半无人时去至尊圣殿,摩挲与注视金色的墙壁,可是,异状再没出现过,就在她快要放弃、告诉自己“最后试试”的那一次,指尖才刚刚触上,整个身子便被强力的涡流吸引进去,她这回瞪大眼睛,与其说是自以为的那种“墙上破洞”,倒不如说……黑色涡流,是自动凸出于金墙之上的。 还是那间书房,古雅昏黄的灯光,弥散在空气里陈旧的书籍清香,以及那个,让她几度晃神的红发男子。 初遇,相识,乃至于之后,相夫光子就这样经常性的、陷入到无名又短暂的恍惚之中,虽然不同,但帝恒的身影和容貌总是跟记忆里那个泣血而逝的人重合——相夫佑介,她的堂兄。 “现在,可以回答上次的问题了吗?” 她坐在桌子对面,与炎之帝恒数尺距离,彼此可以看清对方微小变化时的表情。 “那个隧道,是我做的。” “……什么?” “我是空间术法的爱好者,从小就研习空遁地遁的相关运用,这是我第一次把训练多年的成果正式启用,说老实话,也不清楚会迎来怎样的结果,相夫小姐也是元术师,大概能明白我的意思?” 和善的态度,优雅的举止,诚恳的言辞,对于这样的人,哪怕无法在认识初期给予信任,也已经悄然无声的奠定了良好印象的基础。 “我明白,你想造出一条可以瞬间直达目的地的隧道,不过说真的,太令我震惊了。”既然对方坦诚相告,相夫光子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两次通过,我都能感到不同于寻常涡流的地方,这是传说中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想不到,王子殿下居然可以。” 由衷的赞美使得帝恒苦涩一笑:“小姐谬赞了,有了你两次通过,来证实我已经获得了初步的成功,我要感谢你才是。” 相互客套了一番,又不约而同的笑起,相夫光子一下子觉得放松了不少,也没有此前那么多防备和隐忧了:“不过,为什么出口是在我那边呢?最让我意外的是……居然可以穿透光之结界?” “诶?是这样吗?我只知道隧道的尽头一定在某一点上,但没实施之前我也不清楚,也猜测过或许就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至于穿梭光之结界……我想,还是跟空间有关吧?” “空间之事太过玄秘,我们认知到的东西恐怕只是九牛一毛。”没有把夸赞进行下去的相夫光子,心里还是装满了对于“空间隧道制造者”的钦佩:“对了,上次那些人,好像很害怕你?我以为……” “你以为我会被他们为难?” “……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些人曾经是我父亲的手下,被强行编入王储军团后,就成了大王子的爪牙,可能因为之前共过事,所以见了我,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吧。”帝恒打开棋子盒盖,拾一枚黑子做出即将投放的姿势:“对了,相夫小姐会下棋吗?” “略懂一些。”接到对方邀请的手势,光子从白色棋子中取了一枚,加入到即将展开的博弈战斗中。 一局终了,相夫光子遗憾中不乏佩服的赞道:“我认输,王子殿下的棋艺真是高超,倒是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相像。” “是吗?相夫小姐的棋艺也不错,虽然,还是赢不了我的。” “你还真是自信啊。”相夫光子不急反笑,不忘趁此机会提出警告:“不过在更大的事情上,我是分毫不会让步的。” “噢?相夫小姐好像另有所指?”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来到这里实属意外,不过,万一某一天,火光两域真的无法再维持平衡,那将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当然,我不希望那一天会到来,为了慎重起见,我希望王子殿下……可以封锁隧道,至少,不要设在靠近光域的地方。” “呵。”像是把最后那一层温润也褪去了,男子薄唇一动,发出短促的笑声,他定睛于相夫光子脸上,眼中有叫人捉摸不透的冷光。 “有什么话,王子殿下直说无妨。” “你知道术法界每年有多少牲口死于人类的屠刀之下吗?” 光子不言,只神情严肃地等他说下去。 “根据去年的数据来看,今年竟活活增出了10%,人类越来越贪婪,所造下的杀孽也就越来越多,可是很少有人去考虑,为什么是人在杀比自己低等的动物?而不是动物在杀人?” “弱肉强食,这是自然规律,人具有智慧,才会对那些动物为所欲为。” “说的没错,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动物们自己无能所导致的呢?如果它们有高于人类的力量,还会有任人宰割的无奈吗?当它们在死亡边缘挣扎,向人类渴求生存时,人类……又会点头答应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相夫光子扯唇一笑,脸上漾起果决而兴奋的神采:“究竟哪一方是任人宰割的牲口,恐怕只有等真的到来那一天,才可确认吧。” ——现在,任何乞求和威逼都是无用的,只有真正的强大才能捍卫所要守护的一切。那一刻,相夫光子感谢这个相见不过仅仅两面的陌生男子,他教会了她残酷,在她被感性蒙蔽时,在她陷入简单肤浅的虚假漩涡时,给予沉痛的敲击,使她瞬间清醒。 Chapter 0749 “那后来呢?隧道关闭了吗?” 零界宫围坐在一起的众人聚精会神听着光子的叙述,时不时有人插嘴问话,但更多的则是作为一名“观众”该有的觉悟——闭嘴倾听。 “我想尽各种办法,也去请教了叶大人,可还是没有办法使隧道关闭,不过后来,通过几次试验,我发现,那隧道每次只能传送一个人,而且一天当中,超过两次就会失效,为了安枕无忧,也为了弥补我能力不足带来的缺憾,我又一次去了那边,好在帝恒没有阻拦我,还帮我反复实验,使我安心。” —— “看来,从这边的出口到那边,与那边的情形是一模一样的,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还以为……” “以为我居心叵测?想帮着大王子打你们光之国?” “……你是不是还会读心术啊?”相夫光子郁闷的看着头发被镀上了一层浅金、宛如伫立夕阳当中的俊秀男子:“我想什么,你居然能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因为相夫小姐是那种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啊。” “咦?我有吗?”光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才发觉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白痴,尴尬的放下胳膊,把脸别去一边:“你每天就呆在这个书房里吗?火之国王室成员的生活,听说都是多姿多彩的,没道理总是跟书本扎堆啊。” “一来呢,我喜欢安静,一个人看看书下下棋也没什么不好,二来……自由的生活么?那要在大王子上位之前,才可实现了。”来来往往数次,相夫光子是第一次听到帝恒主动提及火域王室的内幕,他的语气略显寂寥,眼中的波光却平静无澜,结合接下来一番惊人的言语,那份与童颜不符的冷静,叫人生畏:“大王子的瑞拉王妃失踪以后,很快,重病多时的炎之焰神国主也提前离位,他将国事全权交给大王子处置,大王子虽说没有正式召开国主继任仪式,可君临天下的身份已经不可动摇。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他一直忌惮着周围的兄弟,甚至连叔伯、堂表兄弟也不放过。” “他……是想铲除你和你父亲吗?”话到此处,光子已揣摩出十之八九。 “我的父亲是焰神国主的亲弟弟,这个国家的亲王,他极少过问政事,可因为年轻时参与过较大的战役,手中术师部队颇具规模,便成了大王子的肉中刺,之前,还有焰神国主压制他的行动,而如今……” “焰神国主之前参与十王会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经常性的卧床不起呢?” “他患的怪病就是这样,状态好的时候,可以跟老虎搏斗,发起病来,却是连只蚂蚁也踩不死,近段时间,好的状态越来越少,反而用药打针的次数急剧增加……不是个好兆头。” 预见到的未来,血淋淋呈现在眼前,似伸着魔鬼的爪,牵引着时间,把无所适从的人们死死拉过去,推入深渊。 “那你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是,这就是现实,不管多么的残忍冷酷。” 明明是这样令人担忧、坐立不安的处境,相夫光子讶异的是,他居然可以云淡风轻到这种地步:“你难道……就一点不担心?” “怎么会。”他又泛出了淡淡的苦笑,如一杯温热的清茶:“我尚能应付大王子的种种举措,不过我的父亲,却是另外一种情形了。” “怎么说?” “他生病了,跑不远,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一起……而那条隧道,正是为此而准备的,很抱歉,直到今天才告诉你真相,能请你……替我保守秘密吗?” 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带着父亲逃命吗?想象到那样的情景,相夫光子无法不去感触、无法不产生动容,她抬起目光,决定答应这份“恳求”。 然而,她却如坠入一片比时空隧道更使人晕眩的视觉漩涡,那双暗金的眼睛里,分明带着警醒和威慑的气势,丝毫不准许她违逆跟抗拒。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被冷汗填满,在心底大呼着刚刚那是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就比进入水无痕瞳力的幻境更可怕?如果后者是制造梦境的眼,那么前者,就是束缚魂灵的锁,可以叫一个人从里到外无所遁形,最后,只能心甘情愿的臣服。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相夫光子!什么难缠的角色没见过?区区一个帝恒王子……竟然用那种态度跟我说话!以后还是不要去了!免得添堵又不能随便揍他!” 回去的时候,她还在念念不停对帝恒的不满,也下定了决心不再前往。可当杳杳进来问她是否有瑞拉消息的时候,她才陡然一惊,想起了帝恒的言辞中,隐约提到过这个名字。 有些时候,她痛恨自己的不干脆,活得越大,怎么就越来越优柔寡断顾虑重重了呢? 她选择再一次踏上秒移火域的隧道,意外的是,这一次着陆的地点,改在了皇城一处十分偏僻荒凉的庄园,不但如此,微弱的夜光底下,还有不明的影子在草丛里蠢蠢欲动。 “找到了!真是太好了!呀!谁在那里?” “是咛咛吗?” “诶?……光子少主?!” 就这样,在皇城一角,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个人重逢了,咛咛显得很高兴,差点把刚刚找到的耳环失手丢掉:“你终于来了啊!” “终于?” “嗯啊!”咛咛直爽的露出大大笑脸,旋即拉动光子的衣角进了屋子:“是帝恒王子让我在这等你的!他知道你一定会来,还把出口改在了这里。” “这里是……?” “这里,是瑞拉王妃住过的地方。” “……怪不得,有些熟悉。” 那时候是隔着光镜去看的,只为了看镜中人物,根本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居住情况,当从容和沙诺回来报告任务细节时,她甚至都没想到……生活环境,竟差到了非人的地步! “咛咛,瑞拉平时都跟什么人有来往?” 这里的事物,每一件都显得那么扎眼,让她不忍再看。 咛咛吞了吞口水,非常仔细的知无不言,从那双虔诚的眼睛里光子看出,她是个实心实意的姑娘。 “王妃除了跟大王子有交集,就只有一位不得宠的少妃时常来关照她,后来那少妃生病去世了,瑞拉王妃就每日在这座房子里舂米浣衣,大王子偶尔会派我过来看看……” “那其他人呢?” “再就是……白辰女士和冬钰少妃了,她们倒是经常来,只不过……”咛咛有所顾虑似的停止了叙述,转而用十分诚恳的言辞宽慰红发女子:“虽然有些话轮不到我这个小侍女说,但是……瑞拉王妃的冤屈,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上面的是大王子,才敢怒不敢言,所以,不管少主要做什么,先把自己的心态放平了才好……” “你说‘我们’?”光子眼中掠过一道敏锐的疾光。 “就是帝恒王子呀!” “你是大王子的手下,为什么会帮帝恒做事?” 越是深入漩涡中心,相夫光子越有无法逃离的被动感。然而,为了下落不明的妹妹,她别无选择。 “之前瑞拉王妃小产,大王子听信冬钰少妃谗言要杀我,是帝恒王子救了我,说也奇怪,在那之后,大王子不但不为难我,连往日里欺负我的那些人都开始对我客客气气,于是不知不觉,我就在为帝恒王子做事了。” 咛咛眼中有对那个男人最真切的崇敬,那并非始于男女之欢的欲望,而实实在在,是忠心所铸就的向往。 “那个男人……我是说帝恒王子,他不是被大王子欺负的很惨吗?” “欺负?开什么玩笑。”咛咛用诧异的眼光打量光子,很快对她的认知进行了纠正:“按照常理来说,或许应该这样,大王子最初呢,也的确很想从各个方面打压帝恒王子,可这城里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知道,帝恒王子的优秀是任何人都难以企及的,不管是文才还是武力,品格甚至修养,在众多王室贵族成员里,包括老国主的嫡亲后人中,都无人能与之匹敌,他优秀到了连大王子想铲除他都无从下手的地步。” “怎么可能。”尽管咛咛看上去聪明伶俐,但这么夸张的说辞还是让相夫光子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懈可击的完美,不管所处的教育环境多么优越,人都是存在弱点和缺憾的,除非大王子有什么把柄在帝恒手里,否则,太荒谬了。” “你是不知道,大王子用尽各种方法陷害、排挤、孤立虹端亲王和帝恒王子,趁着老国主病重将权力交付于他,就越来越明目张胆,连大公主看了都心惊胆战,可帝恒王子就是有办法化解这些难题,大王子从他身上也找不到什么可以作为铲除理由的破绽。或许我这个小侍女说出的话不够分量,但是英明神武的炎之焰神国主总不会有假吧?他曾不止一次,在王室家宴上当众夸赞帝恒王子‘超越了他所有的儿女’,是最适合的王位继承人,老国主儿女就有几十人,平辈兄弟家的后代更是超过百余,我自小在这里长大,在跟着谨公主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老国主平日里对待子女的教育非常严苛,也从来没有夸奖过谁,可他却把唯一的赞美给了帝恒王子,说他是人中之龙,真正的出类拔萃,能让这样一位叱咤术法界的君王交口称赞念念不忘的,绝不可能是一般的王室子弟吧?” “咛咛,我发现你很不简单。”耐心听完了小侍女的一篇长论,相夫光子对她露出赞赏的微笑:“寻常皇城之中的底层工作者,就算心里明白也未必敢说出来,可看你的谈吐流利自然,想必是见过大场面、甚至是亲自参与过其中的老手吧?我猜想……你,绝不只是个侍女这么简单吧?” “所以我就说!不喜欢跟心细的人讲话啦!”圆脸姑娘撅起嘴,不满的鼓着腮帮嘟囔:“因为太过细腻的人总会胡思乱想!搞得人家都不敢畅所欲言啦!我啊!的确念过一些书!也喜欢注意平时大人物们怎么去为人处世,可这不表示我就很可疑呀!” 她这样句句在理理直气壮,相夫光子反倒觉得逗趣了:“好啦好啦,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聪明过人、又善良可爱的咛咛姑娘!” 后者很快就转嗔为喜,直爽的个性颇具芙菱风范:“少主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咛咛大嘴巴一定言无不尽!”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清澈男声从门口静静飘入,就如同来人斯文冷静的面貌,无时无刻不使人安稳。 “王子殿下。”咛咛立刻起身行礼。 “相夫小姐果然在这里。” “完全在你意料之中吗?”光子笑笑,没有暴露太多的疑惑:“还有,叫我光子就可以了。” 对于称呼,她一向没什么要求,哪怕遇到些自来熟的家伙第一次见面就直呼小名,她也全然没有介怀过。 “你把我带到这里,就不怕被大王子发现?” “因为我知道,相夫小姐差不多也快来了,而且,差不多也该询问瑞拉王妃的事了。” “谢谢你了,预言家先生。” “别这么说,听着怪讽刺的。” 两人算不上幽默风趣的对话,却听得咛咛咯咯笑了起来。 “是的,我的确是想弄清楚我妹妹的下落,可我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好了,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帮我达成我的目的,” 相夫光子主动提出合作的建议,伸出了那一向高傲的手。 “正有此意。” 帝恒似不加思考与之相握,但在光子看来,那却更像是深谋远虑后的果决。 两人默契一笑,仿佛早已商量好了一般那么“心有灵犀”,看得八卦脸笑不停的咛咛,也不得不愣了半天。 偏暗的灯光,纸张的印刷味,静置的围棋盘……一切也只能构成这样简单又枯燥的画面,可意外的,能使相夫光子的一颗心平稳。 自从帝恒答应帮她找寻瑞拉的下落,她就着了魔似的每晚都准时出现在书屋里。幸运的是,一周过去了,她还是像个空气人一样,除了帝恒和咛咛,不为人知的存在着,而不幸的是,如她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的这段时间中,她始终牵挂的妹妹依然杳无音讯。 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里,百无聊赖手托着腮,手肘搁在桌子上,不知不觉萌生出困意。 “晚上好。”一声问候从男子的薄唇间轻吐而出,他拉开红发对面的椅子,缓缓坐了下来,并如寻常那样开口讲述:“搜查队追到了断魂崖底,发现了这个,你鉴别一下,是你妹妹的吗?” 摊开的手心里,有一条与雨花石吊坠同质地的链子,本来沉沉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这是连日来,每晚等待中最令她振奋的一次:“没错!这是我妹妹的,那她人呢?” “抱歉。”帝恒有些不得已的摆头,遗憾地表示:“除了这个,我们别无所获。” 心再次坠入冰谷,唯一的梦在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后,泡沫般一戳即破。如星辰闪亮的明眸黯淡失光,她还是站起,浅浅躬身,向帝恒致以最真挚的谢意。 “还没有结束。”在光子本人都快失去信心放弃追寻的关头,帝恒一脸平和与中肯,嘴上弧度浅淡到几乎不在:“我已经下令扩大搜索范围,一直到找到瑞拉王妃为止,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 那个瞬间,她感觉自渐渐冷却的心重新燃起温度,她脆弱而且敏感,情绪的变动总像天气一样,连她自己都捉摸不定:“谢谢你,帝恒,只是你这样大规模的动用术师队,不会被大王子揪住把柄吗?” “我们的术师兵队常年驻守在外,只要没有太大的动作,大王子是不会注意到的……以及,我想我需要给相夫小姐提个建议。” “请说。” “在外寻找的同时,皇城内部的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你是说……要我留下来调查?” “找个机会,你乔装成夜间工作者,正式入驻火域皇城吧。” 这个男人,为什么几次三番主动帮她?看那双冷度有余温情全无的猫瞳,她知道,完全不可能会是那种意思,那么,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可惜的是,还没等问清楚,她在火之国的“夜生活”,就已经步入了崭新的轨道。 Chapter 0750 火之国皇城的“夜间工作者”顾名思义,是指在夜间服务王室、维持皇城秩序的工作人员,他们可以在此期间自由行走在皇城内院中,不过应选标准也相当严格,首要一条就是,必须由各部门副长以上级别的官员亲自举荐,上到王室成员的贴身近侍,下到清理卫生的保洁人员,身份审查之严格,堪称滴水不漏。 因此相夫光子尤为佩服这个叫帝恒的男人,竟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来难忘,那一天,黎明到来之前,她被领到城内一处人烟稀少、殿宇修缮却富丽堂皇的地方。帝恒把她交给一个叫炎之凿凿的男人,那人看样子比这正太脸的王子大上七八岁,容貌英伟,生了一双极粗的眉毛。见第一面起,他就在用极端不爽的眼神凌迟着相夫光子的感官,让她立时产生一种得罪过这个家伙的错觉,再瞪几眼,她就基本忍耐到了爆发边缘,想要从名字上疯狂吐槽一下这个满脸不情愿的大哥。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还有他,一起在第三禁区巡视。” “第三禁区?” “你是白痴吗?帝恒那个臭小子!”炎之凿凿骂完红发,直接朝不在现场的帝恒开炮:“居然领了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过来!净给我添麻烦!” 原来是怕麻烦。原本只有奇怪跟不爽,在听到这句牢骚之后,相夫光子彻底对这个人产生了排斥心理,于是不假辞色:“如果总指挥先生担心我的身份败露从而给你带来麻烦,那我现在就可以走。” 言罢转身,只听得背后传来一句鄙夷之言:“要去帝恒那里告状吗?现在的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本事得到认同,就各种走后门靠关系!世风日下!” “你说什么?”光子的脚步骤停,忍不住连爆几条青筋在额上之后转回身怒目相瞪:“要不是有非做不可的事!你以为我稀罕呆在这边看你的脸色?!” “那你有没有志气留在这里接受我的考验啊?”男人摆出一副故意刁难人的奸猾样子。 相夫光子忍住揍飞他的冲动扭头疾步走远,却想不到,与她一同被“选中”的男孩子和风细雨的开口了:“要不要试试呢?”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光子看到面前站定的还没有自己个子高的纤瘦男孩,张口结舌,她记得……这个人前一秒还应该在炎之凿凿那边啊。 “既然你有非做不可的事,为什么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 “不要劝啦!我看那件事,对她来讲根本不重要!要不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气跑呢?” 相夫光子背对着那个人,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冷静的踏出决定性的一步。 粗硕眉毛下的漆黑双眼倒映出殷红的色彩,相夫光子从这个男人阴暗的双瞳里,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虽然不太喜欢你这个人,但是我也明白孰轻孰重,要考验我是吧?尽管放马过来!” “嘁!”炎之凿凿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这样不屑一顾的表情很容易就牵动了相夫光子对于那个叫夜原切的队长的回忆。 她和这名叫做长歌、只有十八岁的少年接到了炎之凿凿指派的第一项考核任务——盗取大王子的“茵樨香”,基于这个男人“夜巡部队总指挥使”的特殊身份,光子对于这样的境况不觉意外。穿戴好全身浓黑的夜行装,她蒙上赫然醒目的红色头发,把除眼睛之外的面部也遮到密不透风,随后,与那个身形矮小、行动却异常敏捷的少年跳入了夜空当中。 在皇城高矮不一的琉璃瓦楼顶上纵横飞跃,总算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了大王子的寝宫周围。 “你之前来过?”光子看他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倍感好奇。 “没有。”少年爽快的回答,面无表情又不显得冷淡。 这回答险些让相夫光子产生栽下房顶的冲动。 “在下是觉得你会往这边来,才会赶在你前面。” “你……有预知能力?” “是,在下全名桔梗长歌。” “你姓桔梗?……难怪。”想起青城翩跹婉转的袅娜女子,相夫光子不由多看了少年几眼,年岁尚轻,娇小身影,一头浅浅的绿色碎发,让本就苍白的皮肤看上去更无生气。稀松的刘海正好挡在眉头之上,与发同色、澄净如翡翠的双眼,带着平静无澜、却仁善友好的暖光。 “我会想办法把大王子引出来,你伺机潜入,拿到东西后,我们在夜巡部指挥密所会合。” “可是……诱饵的工作是很危险的。”长歌担心的对上那双坚毅的眼。 “你不也一样吗?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来这边工作,但我们现下的目标是一致的……放开手去干吧!” 像是得到了肯定一般,少年旋即绽出坚定的笑颜,那弧度轻浅,然饱含坚韧。他点了下头,与相夫光子朝两个方向,同时消失在夜色中。 大王子的寝宫外墙没有任何修饰,光滑如镜,连窗户都是镶在屋顶上的,徒手攀爬根本不可能,相夫光子目测了墙壁的高度,计算怎样才能一举成功。 “你有绳钩吗?”行动前,她跟长歌讨要工具。 幸好少年早有准备,不过依然提醒道:“这宫殿的房顶倾斜度很高,你确定可以吗?” “只要找准位置,没什么不可能的。”她笑笑,手掌间缓慢浮现一面小小的光镜,镜中画面将大王子构造奇特的宫殿房顶一览无余:“啧,嵌入式防震击玻璃窗,凹陷碗型设计,外表光滑且带有报警功能……这个大王子在自家皇城里居住也这么小心翼翼啊,长歌,看来想要突破,我们得想法子了。” “是,相夫小姐。”一直静静聆听光子建议的男孩总算开始“不吝赐教”了:“在下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少年志在必得的口吻让相夫光子对任务成功率抱以极大期望,虽说,她本身也没有失败和放弃的打算。 不过,一切曙光都在那个男人突降的一瞬,蒙上了阴影。 凭借本能,和元术师多年累积出来的经验,相夫光子在长歌开口前就将人一把推远,转瞬朝上空飞起一脚,巨大的撞击声刺耳爆出,一场始料不及的战斗须臾间开幕。 久未参战,格斗起来动作生涩僵硬,四肢百骸像填了凝固的石膏一样,在被突现的男人一脚踢开后,相夫光子才在疼痛中收获清醒,咬碎银牙,轻身跃起,踩中墙壁借力使力,横向掼往对手的所在点,看似笨拙的冲击,实则暗藏目的,在突现者——炎之君幸做出万全的抵御姿态时,红发女子猛然消失,转而出现在数丈开外的一点上,引得大王子狂追不舍。 两人一先一后到了皇城绿化带,又是一阵激烈的拳脚对碰搏击战,相夫光子暗讶于这个男人强大的武力,有一丁点掉以轻心,恐怕都会命丧他手。 逐渐地,她有了倦意,动作因呼吸不畅产生了停滞,大王子炎之君幸竟在这关键时刻收手,光子还来不及分析他狡猾的阴笑为何产生,这个男人就朝自己的宫殿一路奔进了。 “请君入瓮?调虎离山?或者只是配合总指挥的考核?”思绪一下子被各种可能占满,强烈的不安感还是驱使着她回长歌那里一探究竟。因为,大王子这个男人,于她看来实在太危险了。 果不其然,在她强忍住旧疾复发的痛楚疾奔回目标地点时,只见大王子正上天入地追击着桔梗长歌,手里一把明晃晃的长砍刀不住朝少年劈斩。长歌的面罩已经被扯了下来,连做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大王子一连串夺命狂攻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相夫光子轻啐一声,拔腿冲了上去,伸臂、劈落,挥拳、狠砸,抬脚、踢踹,能够制敌的打斗模式被她一一开启个遍,属于长歌的追击也终于转移到了她这里,她一眼瞥见长歌紧握在手的银色小盒,那花纹样式和炎之凿凿形容的毫无二致,任务到此,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未料,大王子也在这时,阴阳怪气的开了口:“不错嘛女人,至少勉强能跟本王打个平手。” “对不起,大王子殿下,是我们冒犯您了。不过请您放心,我们只是为了完成考核,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人物。”桔梗长歌走到光子旁边,面朝大王子彬彬有礼鞠了一躬。 相夫光子顿了一顿,也不失礼仪的开口道:“是的,请大王子恕罪,我们真的只是考生而已。” “炎之凿凿那个家伙就会玩这套,本王倒已经习惯了,但是……” 好不容易到了这免罪的希望边缘,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重新把两人推回险地深谷。大王子居然趁相夫光子不备,一脚将人踹到了寝宫外围的河道里,力量之猛,速度之快,根本不给红发防卫自保的可能。 大王子是术法界人尽皆知的“爱香之人”,虽然勇猛威武颇具男儿气概,却意外地喜欢闻香料的气味,他的妃子们为了博得他的欢心,从沐浴到洗发再到熏衣,全部都采用最上等的名贵香料,他本人更是在寝宫周围修建了奢靡瑰丽的“香水河”。这河流由香料与香水混合而成,环绕寝宫一圈,最终汇成一股涌入宫内中央蓄着的那方池潭里,整日里香冽扑鼻,配着沿岸一棵棵珍珠宝石扎成的假花假树,简直如天堂圣境一般不真实,大王子为自己精心设计的私人景点命名为“琼林坡”,时常召来大批美人,日夜相伴,醉浴河中。 宁日潇曾赋诗“殷殷香水河,漫上琼林坡,火玉堆金殿,锦宫映华泽”,就是对大王子此行深刻的批判。 本来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完成任务达到考核标准,有了名正言顺的夜间纵横权之后,就算是疑心比天还大的大王子,也不会去怀疑蒙头盖脸的夜行工作者。哪想到偏就事与愿违,越不想引人注目,越是暴露个彻底。 如果被扯下面罩,该怎么办?如果连累了帝恒和炎之凿凿,还有长歌,又该怎么办?不但前功尽弃,还成为她最不想成为的拖累。 泡在水里的拳头死一般握紧,虽然顾虑重重,可她并没停止思考的进度,第一个念头,就是让长歌顺利脱身。 “给我抓住她!”大王子抖了抖发皱的衣袖,勒令寝宫护卫将水中的夜行者抓捕,全然没有理会岸上眼现焦急神色的绿发少年。 他虽然表情不多,但明净的双眼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感情丰富的一面,大王子术师队下水以前,他就已先行一步,故作失足坠河,胡乱扑通一气,与形象大为不符的呼救呐喊,制造着香入心脾的浪花。 相夫光子知道长歌是在为她创造脱身的机会,感激之余,她也略感遗憾的心中泛起苦笑:“抱歉呐,长歌,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大王子!咱们说好了!如果你的这些人能抓住我!我任凭处置!但如果,一个小时之内抓不到我,你就要乖乖放了我!” “谁管你!”大王子手起即落,那些敏捷度丝毫不逊于百人精英的王子护卫风驰电掣冲杀上来。 光子暗骂这个八字胡男人软硬不吃的德行,双脚一蹬从水中飞跳起来,径直落到岸上,马不停蹄朝未知的方向狂跑。 脑子里闪过各种应对之策,全部以不牵累旁人为优先原则,沿途的夜景飞速后退,耳边除了夹杂寒凉的晚风不断呼啸,就只有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偶然间,有极不易被发觉的流水声闯入听觉,她顿下脚步仔细确认方向,终于在追击者快赶上来之前起步跳入了另一池湖水中。 “大王子!她跳下去了!” 紧随护卫脚步的炎之君幸高喊一声:“把她捞上来!要不然就捅死这小子!” “慢着慢着!” 相夫光子一路游到湖的另一端堤岸,后面的事就不清楚了,只依稀听到中断大王子行动的声源发出者是那个极难相处的炎之凿凿,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放心的逃掉。 总指挥看上去不近人情,脾气暴躁,可从长歌对此人恭敬的目光来看,相夫光子也会猜想,那大概不是一个特别差劲的人。 上了岸,脱掉香气扑鼻的夜行外衣,她伸手理了理被水浸湿的过肩直发,指尖触及的地方卷曲度尽失,距离两年前刚刚统率国府,她已经有多久没打理过自己,她不记得了,每天素面朝天,只有衣服和身体的清洗比以往频繁,其他的,在他们不见了之后,通通变得苍白无色。 眼下,倒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这座城里,她唯一认识的只有帝恒,可帝恒被监视着,此时回去一定会落入大王子设下的圈套,不如……另觅他策。 午夜的风极冷,吹得她几度想把喷嚏打出来,因为怕暴露行踪生生忍回去了,被寒气冻透的身体产生的颤抖,随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加剧。湖岸宽广,沿着一排枝繁叶茂的大树走了几分钟,眼皮随逐渐拨开夜雾探出头来的月光耷拉下去,她好想睡觉,哪怕是在会带来死亡的冰天雪地里…… 朦胧中,她被一阵暖洋洋的气息包围,就好像久处雪原,头顶阴霾,却突然被破云而出的阳光打中一样,无知觉的弯唇淡笑,耳畔随即传来那已慢慢熟悉的声音…… “相夫小姐,相夫小姐。” 她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所内室中,身上盖着与气候不符的厚棉被,意外地不感到闷热。 “帝恒,我在哪里?” “你昏倒在我的寝宫门前,我就擅自做主把你带进来了,因为不想让父亲知道,所以这是我的房间,有失礼之处,还请相夫小姐原谅。” 他清澈的笑容就像清早拂来的日光,浅淡如水,暖而不热。 听说是对方的寝宫,她就已经打起了精神,现在哪里是静心谈话的时候:“你就这么把我带进来,那我们两个认识的事不就穿帮了?” “你来这里的时候,是下半夜两点,我派人仔细检查过了,那时候周围监视的人也都回去睡觉了,他们一定不会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这里还会有行动,所以放心吧。” 他给她一个宽慰的示意,使她更觉愧疚:“对不起,帝恒,明明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却失误了……” “先不说这个了,去吃早饭吧,然后……总指挥还在指挥部等你。” “对啊!还有长歌!”一提到炎之凿凿,她顺藤摸瓜就想起了那个相识不久就出手相救的善良少年,从床上火速爬下来飞也似的冲出门去。 这不加掩饰的奔放举动使得帝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态。 总指挥部内,气氛紧张到令人窒息,相夫光子也不无拘谨,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只看着脸上阴云密布的总指挥大人。 “先生。”僵持了一会儿,她受不了了:“我……” “把它穿上,还有这个!这个!然后跟我去见大王子!” 炎之凿凿将一头乌黑的假发、一件没有品位的长裙、还有两块专业的假皮伤疤道具一股脑全部朝光子砸来,不由分说直截了当:“乔装成另一个人,然后打消大王子对你的兴趣,你就合格了。” “那长歌呢?他在哪?” “我在这里,相夫小姐。” 气场较弱的少年从角落里站出来,光子才发现他早就到这里了:“长歌!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一直都是相夫小姐在设法保护在下,所以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你们两个够了没啊!”炎之凿凿不耐烦的大嚷着打断他们:“长歌已经拿到茵樨香了,至于你……作为对你努力的褒奖,以及这次行动失败的惩罚,本指挥使就令你完成刚刚那两项任务!听明白了吗?” “乔装和低调……简单的很呐。”她拿起假发,把剩余的东西丢给炎之凿凿,在对方错愕不已的盯视下自信一笑:“放心,绝对让你耳目一新,让他无从查起。首先,借我一下化妆用具,还有两匹普通的棉布。” “化妆用具?棉布?”炎之凿凿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提出了诡异要求的红头发。 “总指挥,您就按照她的要求准备吧,在下相信,相夫小姐一定会成功的。” 炎之凿凿考虑了三秒,颇有些不屑一顾的啧了一声,旋即派人去准备。 Chapter 0751 “长歌,你知道大王子和总指挥的关系吗?”她不便暴露自己的居心,更不便引出帝恒这个名字,为了打探虚实,她故意问了个含糊不清的问题。 “总指挥使不是大王子的人。”长歌一脸慎重,像发觉了光子心底的秘密一样,用微妙的眼神打量她。 光子忽然想起这小子姓桔梗,说不定也和木茉一样天生具有读心能力,好在,长歌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她心底悬起的那颗巨石重新落下。 “大王子多年来,排挤众兄弟姐妹,只为独揽大权,总指挥刚正不阿,自然不会跟他连成一气!” 见他神色愤愤,光子深有体会:“大王子是不是……害过你的亲人?” 长歌脚步一滞,面上旋即被各色悲观情绪占满,相夫光子是第一次从这个少年眼里看到了切齿的仇恨。 “他杀了我的养母……” “养母?” “是的,我的父母本来是海国的渔民,出海时遭遇海难后,是他们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养母收留了我,那时候我五岁,她作为火之国到访海之域的外务府访问人员,在归国途中听说了我父母的事,她刻意找到我,替我安葬父母,并把我带回火之国抚养。她虽然是老国主的妹妹,这个国家的公主,可她一点骄横的架子都没有,她不嫌弃作为渔民的我的父母……还有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还是因为不肯投效变成了大王子的打击对象,在把我交给总指挥先生后,她……不堪忍受大王子带来的羞辱含恨自尽了……” 那一段时间里,两人都维持着相同的沉默,没有人比相夫光子更了解历史的沉重和悲哀,她敬爱的恩师与姐姐,还有之后的太多太多人……都是这样,在她的不甘、不舍、与对仇人的不可原谅中,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一件接一件的化作无情刀刃,切碎她的灵魂。 “我能理解这种心情。” “诶?” 发觉到少年投来的惊讶视线,已经有了“全新形象”的相夫光子凄凉一笑:“我也曾经因为各种各样荒唐的理由,失去了很多我所爱着的人。” “那相夫小姐想过报仇吗?” “想过,经常想,而且非常强烈,我并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可以轻易斩断过去的人……” 大王子的寝殿,到了。 炎之君幸,排挤并打压一切与他有着相同、相似血统的本族同胞,这种巨大的乌云笼罩下,只有两种人能够适当得到他名为“施舍”的光亮。一种是平庸无奇、与世无争的透明人,一种是对他俯首称臣、百依百顺的匍匐者。长歌说,他曾经非常不谅解作为养母弟弟的炎之凿凿,竟能在姐姐死后为这个残暴不仁的杀人凶手鞍前马后,他也一样姓炎之,身上流着尊贵的王室血液,可是他,却被大王子及其党羽取笑为“不像正统王子的外来养子”。长歌还说,在被大王子封为“皇城总指挥部首领”遭受皇城诸人嘲笑的那一天,炎之凿凿面对男孩愤怒的责问,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动肝火,反而,笑得异常爽朗,且用一句话,从此收服了他桔梗长歌誓死不侍二主的“忠心”。 “长歌啊,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样的了!” “诶?” “我们都曾有自己的父母,而现在……我们都作为别人的‘养子’……在必须活下去的这条路上,勇往直前,长歌,你愿意跟随我一起去实现梦想吗?哪怕那难如登天?” “我愿意!” 乌黑的齐刘海直发,布匹扯成条状不规则捆扎出凌乱的衣服,脚上踩着麻质鞋拖,脸上赫然涂着厚厚的油漆,黑得发亮的骷髅占据大半边脸,夜下观之犹如鬼魅。遮蔽了容貌,掩盖了身形,入目的冲击除了怪异就只剩下不协调和难看了。暗蓝眼眸再明如星光,耷拉下一半的眼皮,也能使这个女人看起来颓废不堪。 大王子盯了她几秒,很快失去耐性:“本以为是什么旷世美人呢,看你打斗的姿势蛮漂亮的,怎么穿戴起来这么古怪?” “大王子,我来这里应聘,当然要好好打扮自己了,您觉得入不了您的眼,可我觉得自己倾国倾城呢。” 大王子闻言皱眉,靠在椅子上有些坐不住了:“本王子最讨厌认不清现实、又自不量力的女人,按理来说应该把你这没品味的丑八怪逐出去,不过看在炎之凿凿亲自推荐、说你武技极高的份上,就饶你这一回吧,赶紧回去好好工作!表现的好了本王子允许你做贴身护卫!” “多谢大王子!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保卫皇城!” 天衣无缝的乔装,刻意压低的声音,甚至连走路的姿势,相夫光子都往粗野的方向不断挺进。 在这里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她觉得应该在下次到来之前,好好规划一下光国国府短期的内部运作,正在思考的途中,咛咛半路闯入,一脸惶恐。 光子见了她吓一大跳,这么明目张胆的面对面可怎么是好? 眼神短暂的交流,各自会意后,在先后不同的时间里走入同一所卫生间,咛咛耳语传递的消息很快让妆容未卸的相夫光子大惊失色。 “怎么会?你说帝恒的父亲虹端亲王失踪了?” “大家心知肚明,这一定是大王子干的,现在帝恒殿下已经去找大王子了,但是结果……一定不尽如人意!” “既然知道,帝恒怎么还会?” “做戏要做足,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自己的父亲都下落不明了,还有心思演戏?” “这就是帝恒王子殿下。”说起这个人,咛咛每次都有满腔的崇拜:“寻常人多半受不了感情的约束,只有他,时时刻刻都在用理性制约自己的言行。” “理性……么。” 是啊,她相夫光子正是因为无法做到绝对理性,才会自己给自己添了这么多情感上的麻烦,多半是忧思愁绪,折磨自己。 当相夫光子搞定了光域国府的内事后,重临火域皇城,见到了数日未见的那名男子,他依然独坐在棋盘一侧,优雅的落子姿势,恬淡的素净面孔,虽然俊美,却毫无女子柔气。 “帝恒……虹端亲王,怎么样了?” 男子专注的目光落在棋盘上,瞄准某一点的同时也在纵观全局:“我去找大王子,他表示对我父亲之事毫不知情,当我提出全城搜索的建议,他以各种理由敷衍,最后,不了了之。” “那你就这样算了吗?” “不然呢?总不能武力相向。”他抬眼,沉静的目光里焕出一丝苦涩。 “依属下看!大王子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逼您出手!他不是一直想给您安罪名吗?为了营救亲王大人,说您出兵造反名正言顺!” 帝恒不做声,只像往常那样,自己同自己在围棋世界里对弈。 相夫光子表面上不便多说什么,内心却盘算开来,即便帝恒真有出兵救人的想法,现下也不算最恰当的时机,因为不排除大王子真的未曾参与这一种可能,况且,她也有私心,就算大王子穷凶极恶罪该万死,他也是少数知道瑞拉经历、甚至是下落的人,不能让他这么轻易死掉。 那么,究竟该怎么办呢?要事事周全,最重要的是不能妨碍到寻找瑞拉…… 许久之后,每当想起那件事,相夫光子心中都像打翻了的五味瓶,苦涩中带有一丝酸楚的庆幸。 她在未与帝恒商量的情况下,擅自决定找寻虹端亲王的所在,并有出手营救的打算。那大概也是她深思熟虑后所做的“最错误”的一次判断。利用自身不下于百人精英的优越身手,彻夜在皇城里四处搜寻,从顺理成章的夜行工作者化为疾风迅影的“隐形人”,她设法在入目之人身上悄无声息留下千影术元能式,尽可能不放过任何一个。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行动秘密展开的第四天,她找到了虹端亲王。 当时,一名被附着了元能式的夜行者走出皇城,三拐两绕之后止步于一间小型的塑料制品加工厂,工厂某仓房内,昏暗的烛光打在一名中年男性身上,线条刚硬的五官轮廓,魁梧结实的健硕体态,比起以武力震慑天下的炎之焰神,更符合沙场老将的形象。他被囚期间一言不发,炯炯双目渗透着凌厉严苛的光,面对看守者时不时丢过来的羞辱词句,不改神情的潇洒淡漠。 当仓库外有接踵而来的打斗声和惨叫时,虹端亲王第一次出现震惊的反应,不过,更像是在对营救这一举动感到“莫名的惊慌”。那一抹红光,旋即冲入门扉,然未等迈入,便被一只从上空罩下的铁笼圈个正着! “哼!以为区区牢笼就能困住我吗?”相夫光子飞起足跟,一脚踹弯了坚硬的牢栏,但是很快,这些弯曲的金属自动复原成最初的笔直,接下来,在屡试屡败中,相夫光子已然累得满脸冒汗。 “放了那位姑娘,你们要对付的是我,与她无关。”仅一步之差,便能逃出限制的虹端亲王威严又平和的要求这些人。 “那可不行啊!”长马脸的高瘦男子玛琏不怀好意的笑着走近,以他那独特的尖利嗓音说:“这个人,是大王子点名要见的,我怎么能白白放过呢?你说是吧?相夫光子小姐?” 相夫光子干脆地扯下面上黑纱,对玛琏以及他背后主子的行径表示严厉批判:“是想要杀人灭口吧?谁让我发现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囚禁谁不好?竟然是一国亲王?” “相夫光子小姐想吵嘴的话,玛琏可没空奉陪。大王子还在等你,请吧。” “哼。”光子愤然瞪向玛琏,气急败坏地踢开脚下一颗小石头,再后,她就这么毫无抵抗意图的乖乖跟去了。 “王子殿下!光子小姐被抓了!该怎么办才好?” 无人问津的僻静之所——书屋内,咛咛焦头烂额催促着帝恒,尽快设法相救。 “这是她擅自行动的后果。”帝恒背对着侍女,不具备任何感情基调的声音在空气里轻轻流淌。 “可她是为了救亲王大人才会这样的啊!” “我当然知道,但不可否认,她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王子殿下!” “咛咛,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吧,不论做事还是做人,都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还有就是,不要让任何人绊住自己的脚步。”猫样的眼瞳中,只有深入骨髓的冷意。 咛咛缩缩脖子,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凉。她记得,帝恒王子对待他自己都异常严厉,虽然看上去亲切感十足,也能和很多人友好相处,但是,他根本掩不掉与生俱来带给旁人的压迫力,无时无刻不似一尊不可触碰的神明雕像,庄严的俯瞰着一切,震慑着万灵。 “咛咛,你去大王子那里,找机会……杀了她。” “咦?!” “呵,前两天我们才见过吧?没想到这么快又碰面了。” 王椅上的男人出乎寻常没有左拥右抱,见相夫光子到来,唇上的讥笑更甚:“是帝恒吧?他派你来监视我,甚至于……杀了我。” “你想太多了,大王子。”相夫光子义正言辞,语声神态皆不卑不亢:“也不怕告诉你,我是来找瑞拉的,传言说她死掉了,说她坠崖下落不明,不管是什么,我一概不相信,借此机会,我倒想听听大王子怎么说?你不会……已经忘了那个被你玩弄后抛弃在皇城角落的可怜女子吧?” 大王子的表情毫无变化,就像在听对方讲述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这样的反应令相夫光子非常恼火:“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把最美好的东西,毁灭在最丑陋的地方。” 炎之君幸似是思考良久,才给出回应:“你妹妹的事我很遗憾,她坠崖后,至今的确下落不明,尚不能确认是否真的离开人世了,不过,本王子可以向你保证,一旦有消息,必会第一时间送到光域去……那么下面,轮到你回答我的提问了。你,是怎么进入皇城的?” “就算我说了,大王子也未必会信,所以还是算了吧。” “信不信本王子自有定夺,你只需要老实交代三个问题,本王子就可以不追究你刻意欺瞒我的这项罪行……” 大王子不容反驳的专横态度,让光子很想踹歪他的脸,有的人施起威来尽管恐怖却并无可厌之处,也有的人,只能用嚣张狂放的姿态仗势欺人。但为了接下来想要实现的目标,相夫光子选择在这里忍气吞声:“是用空间传送装置,因为我之前来过这里,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 “那么,是谁帮你取得炎之凿凿的推荐?让他亲自替你到本王子这里说情?”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个个直击目标,几乎要捅破窗户纸,把那不可演说的内幕完□□露出来。 相夫光子面上保持着平静自然,在那双充斥着狐疑的目光下,做出慎重回答:“是我杀了那个脸上画着骷髅的女人,我也是徘徊在外时无意间得知她和炎之凿凿是远亲关系,以我化妆师的本领,重新塑造一个假的出来根本不算难事,再说……期间,也有用幻术做了掩护,因为担心被那个粗眉毛的家伙识破。” “你杀了她?那尸体呢?” “当然是怕人发现毁尸灭迹了,你们火之国有那么多地下火坑……” “呵呵,为了找你妹妹还真是不择手段啊。”大王子露出褒贬难测的笑容:“最后一个问题……” 很明显,气压已经随着最后一个提问的到来有所加强了。 “你跟帝恒是什么关系?” 终于问到关键了,真正遇上,相夫光子反而失掉了此前的窘迫。曾有人说,最高的说谎境界,就是人在撒谎的时候,用一种无懈可击的诚实目光与怀疑者对视,直到将其降服:“我不认识他,一定要说的话,是进入皇城之后,偶然间听小侍女们议论起来的。” 她以为,凭大王子这样说一不二的心性,一定会继续逼问她“事实真相”,用尽各种手段迫使她承认他“想要的答案”。然而,并没有,大王子在得到答复后只不可估测的一笑,随后从椅子上站起,走下殿来,绕过光子直接站定到一处半敞的宫窗下,遥望天际一轮皓月。 “人都有两面性,你表面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好比我,好比帝恒。” 光子的目光随他到了月光泼洒的窗下,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也能显露出寂寥的背影:“大王子坐拥的可是整个火域江山,想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有一大群人抢着帮你摘,还有什么能让你觉得不安?” “你就别挖苦我了。”听出对方话里的嘲弄,大王子苦楚一笑,眼神里也满是惆怅:“相夫光子,从过去的少主,到如今的国师,你也是治理过国家的人,怎么会不了解这当中的苦涩?甚至,我还不如你,在光之国,在天地盟,都没有人因为你的地位,日日想要砍下你的脑袋,而我……被一群虎狼环伺着,倘若不抢在他们之前下手,死掉的人……就会是我!” “我从没想过,天地盟里的那些人,包括我在内,会因为权力地位名誉做出伤害至亲、勾心斗角的事,因为我们想的不是去‘争夺’,而是去‘守护’。” ——守护所爱的一切,是他们,毕生的信念。 Chapter 0752 “说得好……守护。”炎之君幸意味深长的叹息声,在空荡的殿宇里回响:“我的生母是父王的正妻,这个国家的国后,是整个国家最美丽最受尊敬的女子,为了生下我,她难产死了,父王为了纪念她,就把我亲自带在身边抚养,多年来,不管是怎样严格的要求,冷酷的训练,我都坚持过来了,我不想辜负母亲和父亲的期待,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当好一个储君,在父王百年之后,继续守护这个国家……但理想终归是理想,当你的身边接二连三出现狼子野心的掠夺者时,你就已经身不由己,做不回最初那个纯真的自己了……你会想要去争,去夺,去守住自己的一切,去赶走所有居心叵测的人!” “这其中……也包含无辜的人吗?”相夫光子对于他发自肺腑的演说,并不那么苟同:“大王子难道不嫉贤妒能?不想要排除异己?可是你想过吗?贤能的人有什么错?对原主忠心不二的人又有什么罪?这难道……也是保护自己理所当然的方式吗?” “太过贤能,就会滋长野心,太过忠诚,就会不辨是非,这些在寻常人眼里可贵的品质,在这样一个尔虞我诈、处处是吃人猛兽的世界里,就只能带来死亡和毁灭!……你以为,我若是没有大王子的头衔,没有父王的光环庇护,我会活到今天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既然都明白,就该尽量避开无谓的杀戮,况且这座城里……多半是你的亲人啊!真的怕他们犯上作乱,控制势力和兵权即可,根本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我也想啊!可你知道……有些人,多么的咄咄逼人啊?” 光子充满疑问的看着他皱紧了双眉。 “比如说……帝恒。” “?!” “我问你和帝恒是什么关系,不仅仅是想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我还很好奇……你究竟对他了解多少?” 若不做声,会不会被认定是默认?听了这些感性的话,相夫光子也依然没办法完全尽信这个男人:“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认识他,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他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如果没有杀掉我,也算是一种好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让敌人变成战友呢?” “呵呵,优秀的人,可以被人效忠,却永远不甘心去做那个效忠别人的人……兄弟手足,朋友挚爱,无不如此!”惆怅间,满溢的痛苦弥散开来:“一个从小就被父亲培养、暗自接受‘帝王教育’的人,会甘心做别人的臣下一世俯首?” “帝王教育?” “没错,那是比寻常‘国家统治管理学’更要复杂十倍的培养模式,包含权谋、管理、识人、用人等多方面王者专属的学术知识,一般的贵族子弟英才教育是不包含这些东西的……就连我父王,因为担心将来发生王位之争,除了我,都没有去教授其他王子公主这一学科……而虹端亲王,却在暗地里打造一个王者利器……帝恒一定告诉你,他和他的父亲与世无争,毫无篡位之意,可你知道吗?他们的野心,是不会暴露给不信任的人的……你能保证,你被他信任着吗?” “大王子,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只是为了找我妹妹才来到这里而已,虽然方式不大光彩,但无意介入贵国的内部事宜。而且关于瑞拉,我必须把丑话说在前面,一旦被我查出,我妹妹的事另有隐情,我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同时希望大王子考虑清楚,若真的知道什么,请不要吝啬的告诉我!免得到时候被我亲自验证出来!” 大王子迅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住光子衣袖与其一同藏匿到殿宇旁侧的插屏后。 竟然是咛咛,鬼鬼祟祟穿着夜行衣,脸上的面罩显然是刚刚摘下去的,她匆匆在殿内巡视一圈,又匆匆关紧殿门飞一样的离去。 “相夫光子,你先回夜行宿舍,我随后就到。” 如果不是咛咛手里握着闪闪发亮的利刃,相夫光子萌生出不大妙的预感,她一定不会听从大王子的建议,乖乖回宿舍去的。 夜行者宿舍建造在离王室居住群较远的边沿一带,共两栋楼,男女分开,相夫光子被分到一处环境清幽雅致、开窗便可观赏荷池的房间,有敞亮的窗子,彻夜不熄的明灯,近年来,她每晚睡觉必点水烟盏,因为怕极了一个人在黑暗里忍受孤独。 把枕头埋在被子里藏好,然后躲藏到立柜后面,等待杀机的迫近。 果然,门被轻轻推开了,可后续却与料想中的不太一样,咛咛熟练地打开被熄灭的灯,小心翼翼把手拢成喇叭状:“光子小姐!光子小姐!” 哪有杀手杀人还做事前提醒的?并且明目张胆把凶器裸放在外? 给自己服了颗定心丸,相夫光子从立柜后走出,有些背脊发凉的接受了咛咛的大力拥抱,期间,那把明晃晃的利刃就握在咛咛手里。 “你拿着它做什么?” “这个啊!是给你的!”咛咛发觉手上的姿势不对,难为情的更正过来,恭恭敬敬放到光子手里,并且把藏在衣兜里的短鞘拿出来套上:“不好意思,我为了让自己不被怀疑,就装成手持凶器的巡逻夜行者了,嘿嘿。” “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吗?还要你专程送来?”光子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几次,发现和普通切水果的刀子长得很像。 “这个啊!是帝恒王子命我送来给你的防身用具!别看它不起眼!实际上厉害着呢!” 咛咛一脸自豪的夸赞,反倒让光子不解,这么普通的武器,哪里来的优势? “替我谢谢帝恒的好意了,不过我平时是不用武器的,就算用,也有随身携带的器物,你还是拿回去吧。” “先别急着推辞嘛!看着!”咛咛调皮一笑,抡起的小短剑瞬间光芒大作,一下子变成了两尺长的双刃剑:“帝恒王子听说你剑术了得,故意把珍藏多年的宝贝送给你!你就收下吧!” “这……”光子分析来去,也只能得出“元能催动变形”的原理了,盛情难却,只好婉转微笑:“我会去亲自谢谢他的,对了,他收到讯息了吗?” “讯息?” “想必……已经收到了吧。” 和料想中的分毫不差,帝恒于不久之后平安将虹端亲王从塑料厂仓库里救出,事情的轰动起始点,位于他毫无追究之意的古怪行为,火域内外无不对此议论纷纷,甚至有揣测说,他是因为惧怕炎之君幸,才忍辱偷生。 “这话也太难听了!” 相夫光子隔了两日,才抽出时间来火域一探,本想问瑞拉下落,却发现咛咛一脸怫色的捏皱报纸,而帝恒,依旧平静无澜的坐在那里同自己对弈。 “光子小姐!你看!他们居然用‘忍辱偷生’这样的字眼评价帝恒王子!这是哪家报社干的!我要去讨说法!” “冷静点,咛咛,你阻止得了报社,阻止得了民众的纷纷议论吗?”光子把手搭在她肩上,试图劝服其淡定:“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 “相夫小姐说的对。”停下落子的动作,帝恒一派优雅从椅子上站起来,并不十分高大的身材随摇动的灯光忽隐忽现。 “我一直想问,你堂堂亲王之子,这里为什么点这么暗的灯?而且摇摇欲坠,显然要掉下来了吧?”相夫光子看不过去了,擅自搬了椅子过来踩上,伸手跟他要工具:“螺丝刀给我。” 帝恒微微愣了一下,还是咛咛率先反应过来,嬉皮笑脸拿了工具递上来。 “小心触电。”帝恒看着踩在椅子上随时可能掉下来似的女子,赶忙提醒。 “这点电量死不了。”找到螺丝的位置一一把它们拧紧,手中不停嘴里也不闲着:“对了,瑞拉有消息了吗?我可不敢指望那位大王子真的会帮我找。” “抱歉,还是没有……你接下来,打算亲自调查吗?” “大王子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踪,想作为夜行者只怕是不行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父亲的事,还有就是,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声谢谢。” “你不用谢我。”从椅子上跳下,相夫光子坦然告知:“我也有私心,万一你真的出兵,或是杀掉大王子,那我妹妹就更难找到了,留着他好歹有个希望。” “大王子在审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供出我们呢?” “虽然我和你谈不上有交情,不过……我生来,就是个不喜欢出卖别人的人。”她弯弯嘴角,闲适而洒脱的耸肩:“虹端亲王还好吗?” “父亲他很好,多谢关心。”帝恒淡淡笑起,不无钦佩的夸赞起眼前的红发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事先在我手上留下元能式了,你知道营救父亲或许不会成功,所以就想通过那颗附着了元能式的石头传讯给我,如此深谋远虑,相夫小姐不愧是天地盟组织的人。” “为什么我每次来,都能看到你们客气来客气去的恶心场面啊?”懒洋洋的声音顺着书屋里门传入,随后是钥匙揣兜的声音,炎之凿凿一脸的倦怠,不等帝恒开口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起帅气的二郎腿:“我说,你还在这里干嘛?” “我?”光子指着自己,又反问他:“那你在这里干嘛?明目张胆掏钥匙开门,不怕大王子发现?” “我还想问你呢,到底有没有供出我们来啊。”炎之凿凿眼底阴暗敌视的光叫人难以忽视。 这明显表示不信任的态度,也没让光子放在心上:“需要我给你证明吗?” “证明也有可能是伪造。” “那你想怎么样?” “离开这里,从此不要再来,只要你不出现,我想我会安心许多。” “等……等等!总指挥大人!光子小姐她……” “总指挥先生,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妹妹,不会也不想干预你们之间的尔虞我诈,大王子的确跟我聊了很久,但是我能保证,我没有承认和你们认识这件事,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但是,要我放弃对我妹妹的寻找,绝不可能!” 坚毅的态度,冷锐的双眼,不容抗拒的气势,每一点,都是构成炎之凿凿眼底凶光的最大成因,他以迅雷之势抽出腰中潜藏的软剑,一勾手剑刃蛇般卷曲起来,将红发纤细的脖颈完全缠住,手腕做出要拉动的架势,下一秒,就会产生人头落地的一幕。 咛咛连惊呼和阻止的时间都没有,就不得已闭紧了眼睛,随后听到的,却是炎之凿凿为数不多的豪爽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笨蛋!你以为我会让我的剑染上废物的血吗!哈哈哈哈!” 从始至终,眉头都未皱一下,浑身上下也未出现半点颤抖的相夫光子在听到“废物”二字后,才不爽的黯淡了眸光:“你说谁是废物?” “在我眼里,依靠外力达成目标的人都是废物,当然,别人主动帮你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自己的妹妹,依靠别人帮忙寻找真的牢靠吗?” 相夫光子本来很想发火,甚至觉得这家伙是来落井下石冷嘲热讽的,不过在炎之凿凿说出下面一番话后,她对此人,再度改观。 “不管到什么时候,自己亲自收获的东西,远比别人施舍来的安心自在,因为你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同盟也会变成敌人,朋友……也会卖友求荣。” “总指挥先生你的思想太阴暗了啦……”咛咛半睁着眼皮小声吐槽。 “对啦,我还听说……大王子要召开宴会哦。” 意味不明带着笑容的目光落在相夫光子身上时,红发一阵激灵,身上汗毛很不争气的通通站起。 次日,正值光域的法定工作休息日,虽然对于国家首脑来说这一条无异于形同虚设。 相夫光子还是抽出时间,于当天傍晚、宴会开始之前乘坐隧道来到火之国皇城,为了防止被大王子党羽堵截,相夫光子几乎每次来都会更换着陆地点,让她最惊讶的,不是幸运率百分百的无人撞见,而是好奇心那么旺盛、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大王子,居然在那次谈话之后,不再过问有关帝恒的任何事,连为数稀少的碰面,也只是点头微笑而已。 这家伙转性了?……不太可能吧。 事实很快向她证明,有时候她多疑的性子,是有价值的。 在走入会场时,她远远就看到两抹熟悉的背影,尽管早就知道她们在这,但真的面对面的话……还真是不可想象的悲剧。 “相夫小姐,你来了。” “嗯。”光子对主动向自己打招呼的长歌报以友好微笑,再看粗眉毛时,发现他正有条不紊的组织着手下们列好护卫队型:“长歌,大王子后来没再为难你吧?” “没有,我想,大概是因为总指挥的缘故吧。” 她放心的颔首,在咛咛的催促下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才刚拉开椅子,大王子宠爱的某少妃便屁股沉沉的坐了下来,并扬起妆容妖冶的一只眼睛,挑衅的斜瞪着站在一旁的她。 相夫光子认了半天,才通过熟悉的表情,认出眼前身着性感妃服的女子,正是极受母亲信任和喜爱的冬钰——几乎可以确定真实性的传言里,那个三番五次陷害瑞拉并使人落得凄惨下场的罪魁祸首。 “光子小姐不用担心,今天与你同在的,还有你的亲人。”大王子非但不阻止冬钰无礼的举动,还眼含笑意坐到宠妃身边,张口接住女人夹来的炭烧火腿。 相夫光子事不关己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不想大公主炎之美鹊走上来盈盈生笑,又把声音提到最高:“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座位。” 冬钰准时嗤笑一声,用足使旁人听到的声音:“真是丢人,站着吃吧。” 咛咛愤愤握拳,又不好发作声张,忽然她眼睛一亮,入目是个穿着男士白色礼服装的男子,雪白的底料上勾画着暗蓝的海浪,能把一袭白衣穿的如此俊逸脱俗,也只有她的帝恒殿下了。 他走到身体略显僵硬,有些不知所措的光子旁边,在对方发觉过来,并用眼神跟他问好后,回以客气的微笑:“不介意的话,请这位小姐跟我坐在一起吧。” 现场辄便传来低低的惊呼声,从四面八方,王室聚餐寥寥四张圆桌,可汇聚的“能量”非同小可,他们大概从未见过帝恒对某个异性上心,才会不约而同的唏嘘。 一身笔挺的白色衣裤,整个人像是浸泡在黎明时分的微光里,看得她半晌缓不过神来,眼前男子与思念多时的兄长重合,而每次,都能弥补缺憾一般带给她安心和温暖。 “请坐吧。”他拉开一张椅子,待红发坐好后也从容的占据了旁边。 “帝恒,那可是虹端亲王的座位啊。”冬钰没好气的瞪了瞪眼。 “父亲他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所以今天的家宴就不来参加了,横竖也是空着,让这位小姐享用没什么不好,你说对吧?大王子殿下?”不论何时,炎之帝恒脸上都带着神秘而宁静的笑意,虽然那浅淡到叫人无从捉摸,却充溢着惬意和柔软。 少妃冬钰的脸色已经铁青到没法看了,愤怒的拍了筷子在桌上,筷尖残留的酱汁迸溅到不远处大公主的衣服上,气得她面色红涨,强忍着怒火批评道:“冬钰啊,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好吗?” 冬钰不乐意的白了她一眼,毫无恭敬之意:“我有什么好注意的!是你自己非要穿浅色衣服,臭什么美啊!” “你……大王子,你好好管管她啊!” “哎呀,不就是一件裙子嘛,本王子回去赔你十件,行了吧?”大王子不以为然的敷衍了两句,继续和冬钰在餐桌上旁若无人的调情。 “这可是限量版!是我找人专门定制的!这个样子洗不干净怎么办!” 想必是真的心疼了,否则一向要面子的大公主不会这么失态,相夫光子想罢,安静开口道:“公主殿下不要着急,我想我有办法替你洗干净。” “真的吗?” “你能有什么办法啊!贱货!” “小钰说的没错。”还没等有人指责冬钰不当的言辞,一身鲜艳粉装的白辰霞晃着肥硕的身子走过来,猛地坐在冬钰旁边的空位上,任地板发出震响:“贱货也来参加宴会,真是稀奇。” Chapter 0753 最擅长点火引爆的角色,就此登场。 相夫光子不无耳闻,这两年当中,母亲和冬钰自由往返于火光两域,冬钰更是对自己成为一国之主的宠妃,日益嚣张跋扈,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白辰夫人何必出口伤人,不管怎么样,这位小姐都是您的女儿。”帝恒委婉的提醒她注意一下场合和身份。 “是啊,太不堪入耳的东西,连吃饭都没胃口了。”炎之美鹊立场不明的插了一句。 面对王室们对自己素质的隐形抨击,白辰霞面朝相夫光子,不怀好意恶狠狠道:“我们家里的人都一个狗样,谁也不比谁好。” 席间,有个曾经唤冬钰“阿姨”、气得冬钰差点下手杀人的九岁小男孩天真无邪地跑上来嬉笑,在经过冬钰身边时被其一把拉到近处:“绰儿怎么才来呀?快让姐姐给你夹点好吃的!” “那个人是谁呀?好漂亮,是大哥的媳妇吗?” 孩子悄声的疑问让冬钰面部狠狠一抽,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要传遍整间会厅,可最终,她忍住了,反而眼珠一转,看似计上心来:“当然不是啦,她是我们的长辈,我们都叫她大婶,绰儿乖,快去和大婶打招呼!” 懵懂天真的小男孩一脸高兴地跑到光子那里,当众叫道:“大婶!你叫什么名字呀?” 冬钰听了,和白辰霞一起捧腹大笑,连刚刚换了衣服的大公主也忍不住掩住嘴巴,好多人都嘻嘻哈哈连成一片,唯有帝恒不改淡然神色,光子也没有半点僵硬不悦的意思,她把小男孩拉到身前,亲切的问:“我叫光子,相夫光子,你呢?也住在这城里吗?” “人家是十九王子,以为像你这么卑贱啊。”冬钰嗤之以鼻的哼道,然后忍不住笑着挤出一句:“大婶!” 接着,冬钰接触到大公主故意递来的眼色,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竟当着大王子的面直接问:“大公主,你干啥呀?给我使眼色干啥呀?” 大公主气得眼底都快冒火了,但在看到自己身上的新裙子之后,重获冷静,思考状动了动眼珠,走到冬钰那里一手揽住她的脖子,在冬钰不耐烦的挣扎了数次后,借机耳语数句,冬钰才被迫冷静下来,乖乖跟着大公主暂离了宴会厅。 光子不动声色放出背上覆着千影元能式的钦元,辄便也起身告辞。 光镜里的画面,从两人匆匆疾走,到驻足在一个隐秘地点,双方随后互不相让发生了争吵,斗嘴的内容简直让相夫光子瞠目。 待她们重新回到宴会厅时,所有的气氛都变了,那个容易挑起争执的少妃像刻意躲着公主似地畏惧与她对视,大公主也开始神色有异,并时不时怒瞪冬钰。 白辰霞扯着松动的脸皮狠笑一下,学着冬钰方才的动作又拍了一次筷子,不过这次,明显是故意的,连着菜叶的油汤再度溅落在大公主崭新的衣裙上,凝固的气氛被撕裂般扯成碎末,形成的雾霾全部来源于大公主怒火冲天的眼神,她居然愤怒到不作一声,只在看了白辰霞一眼后便默默起身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散席后,相夫光子拿着用巧招儿洗净并熨好的裙子送去大公主宫殿,路上不巧,遇到了正在散步的冬钰,本想无视她径直饶过,怎奈对方穷追不舍,拦在前面出口不逊。 “哟,之前有夜千雪、云罗风树,现在又多了个炎之帝恒,将来还会有哪个男人跟你感情纠葛啊?啧!好像那个不男不女的也想跟你有一腿吧?” 光子坦率一笑,毫无怒意:“不管有多少个,都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看不惯可以无视,否则就是犯贱找虐了。” “你这个□□的骚货!人尽可夫水性杨花!平日里摆出一副清高纯洁的样子真叫人恶心!” “呵,感谢你,替那么多心态不正常的局外人抒发内心情感,比起他们,你还有机会跟我面对面,而那些人,大概也只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嚼烂舌头了。” 在冬钰不顾身份形象的骂街声中,相夫光子悠然离去,在进入大公主的寝殿后,闻到了与香水河不一样的清新味。 “多谢你了,光子小姐,亏得你,我的宝贝才能失而复得。”大公主难掩对那件裙装的珍视,是相夫光子见过的、属于这个女人最真实的一面。 “这件裙子想必对公主十分重要,下次还是不要轻易穿出来的好。” “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大意了,因为我没想到,冬钰……那么忘恩负义。” “公主为什么这么说?” “你先坐下,我慢慢告诉你。” 心里装着狐疑,相夫光子稍显忐忑的坐了下来,接过大公主亲自递上来的花茶之后,细细倾听。 “我必须承认,我不太喜欢你这个人,但是,有些情况,我也实在不忍心瞒下去了……冬钰,是致死你妹妹的直接凶手。” 突如其来的相告,使相夫光子一时难以回应:“我需要的不是传言,而是切实有力的证据。” “证据?那就是你妹妹被这个女人经年累月的折磨!你以为真的不存在所谓的证据吗?甚至可以说……她自己,就是个证据!比吉特瑞拉起初多么受宠,但在她来了之后,不但地位不保,连声誉和清白也被毁的干干净净,她对你妹妹做了那么多恶事,知情者就车载斗量啊!” “这么无法无天,大王子不管,难道这城里的其他人也视若无睹吗?” “谁敢管?大王子当权,有多少根基不稳的同胞死于非命,就算对瑞拉报以同情,也没人敢说话,说到底,造成你妹妹悲剧的……就是大王子和冬钰这两个人!” 瞧她那愤慨的神色,打抱不平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假的,相夫光子思虑过后,慎重开口:“可大王子,面对我逼问的时候,全无心虚的反应,他很平淡,平淡到让我怀疑……这中间的孰是孰非,或许另有隐情。” “他在你面前不故作淡定是不想活了吗?而且……他早就觊觎你的姿色了,如果让你发现他真的和瑞拉之事脱不了干系,他一辈子也别想得到你了!这些算盘……本公主早就分析出来了!绝无虚假!” “那么,又是谁举荐冬钰入城的呢?我不觉得,凭我母亲一个人,有那样的能力。”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大公主错开红发投来的目光,岔开了话题:“不过,为了报复冬钰的背叛,我竭尽所能搜集她的罪证,终于被我找到了证人。” 所谓的证人,是一个看上去畏畏缩缩始终低着脑袋说话也小声小气的姑娘,年岁不大,长相普通,如果不是大公主抚慰她别紧张,怕是要哭出来了。 “洁洁,告诉光子小姐,所有你知道的真相,也不枉我收留你一场。” “是……公主殿下。” 小姑娘转而朝着光子跪下,瞧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光子实在不忍,令她起身后,亲自劝抚:“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会认真听的。” “嗯……嗯。”洁洁咽了口口水,紧张的样子逐渐褪去:“那天,大王子要我送打胎药,给一个他说是‘不该被宠幸’的女子,我半路遇到了白辰夫人,她强迫我帮她找些吃的来,我不肯,她又哭又闹,我只好反复告诉她,白碗里的是保胎药,而黑碗里的是打胎药,我想,她是瑞拉王妃的母亲,一定会很仔细,不会搞错的,谁知道后来……就传出了……瑞拉王妃喝错了药流产的消息,我当时真的说了,可事后在跟白辰夫人对质的时候,她当着大王子的面宁死不认,当着我的面却说‘哎呀,我昨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中邪了,就以为我送去的是白碗呢’,大王子很生气,要处死我,是大公主从屠刀下面把我救了出来……” 见相夫光子陷入沉默,大公主起身,朝这里缓步走来,至近后热络地抓住光子两手,满眼诚恳的渴求:“我炎之美鹊并不是什么心地仁厚的大善人,所以我必须告诉你实情……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保护我……不被大王子杀死!” 这点,倒是和咛咛他们说的一样,相夫光子抬起眼,不露声色:“公主大人,恕相夫直言,这是你们的家事,作为一个外人,我实在不便插手,何况这‘家事’还牵扯着国家问题,如此大忌,我怎么能来蹚浑水呢?而从我个人角度而言,我与诸位……并无深交吧?” 尽管瑞拉的事想要彻查清楚,还是必须“仰仗”这里有权势的人配合,但要她为此牵累光之国,实属办不到,因此丑话说在前面比较好。 “我都明白!所以现在,我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请求你救我一命!大王子到现在之所以还没动我,不是因为我有自己的护卫队,而是因为父王!父王眼见子女一个个丧命,卧床难安,又担心□□大王子会适得其反引来更多杀戮,所以请务必帮助我!倘若……我还是不够资格,就请你随我去见一个人好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向吃软不吃硬的相夫光子也猜出了大概,她不是没分析过,大王子和大公主多年不和却能相安无事到今天的背后原因,只是她没想到,大公主会把她引见给……炎之焰神。 死寂,沉闷,厚重的装潢色彩,相夫光子一踏入国主寝殿,就感受到了不同于寻常的凄凉感,仿佛有无声的故事随静止的空气漂浮,围绕在身边,向她倾诉,再叱咤风云的人物,风烛残年的时候,也会失尽往日的雄风,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退化成一个衰弱垂暮的老人…… “父王,女儿把相夫光子国师带来了。”炎之美鹊躬身向前,附到父亲耳畔轻声汇报。 老国主平卧在病榻上,面如死灰奄奄一息,听到长女的声音后勉力动动干裂的嘴唇:“美鹊,你先出去,父王有话要单独跟国师讲……” 相夫光子余光扫到炎之美鹊微微僵了一下的面容,但好像公主为了保持风度,还是乖乖离开了寝殿,慢悠悠的步子倒似有千万个不舍。 相夫光子出来时,已经在半小时之后,炎之美鹊心急不已的上前追问她,国主都说了些什么,光子即刻回答:“老国主希望,大王子继位后,火之国能和光域继续保持同盟关系,希望我不要介怀以往的事。” 这个答案,显然击碎了炎之美鹊的兴致,她略有失望的摆了摆手,示意陪她一直等到此刻的洁洁上来扶稳:“光子啊,父王真的没说请你保护我这件事吗?” “有的,虽然不是直接表述,但他的确说了一句‘可以的话请尽量保护他们周全’,只是我不明白,我区区一个外人,老国主怎么会跟我说这些?而‘他们’又是指的谁?” “父王曾经说过,光域的相夫光子刚直不阿,品行端正,是个难得的人才,假如能为火之国效力,那火域必将更加繁荣昌盛……虽然你是光域的,但这是一个病重老人的期许,你这么善良,会伸出援手的吧?” 公主的手又握了上来,那种炙热,并非温暖,更像是心火滋生的焦虑。 相夫光子觉得讽刺,并不是源自她与个性相悖的举动,而是……“善良”这个词,她相夫光子的身上,真的还看得到吗? 从这位公主布满血丝的眼白,相夫光子懂得了她在朝不保夕的生活里如何度日如年:“公主,你希望我怎么做?” 红发含笑的一句话,霎时勾起了炎之美鹊眼底重生的希望之火,彼时那个妄自尊大的公主殿下,如今紧握住异国来者的双手,无语泪先流:“我可以不要公主的身份,但请务必保护我的性命,哪怕你会看不起我,说我贪生怕死……” “怎么会,求生是人的本能,没有必要的死亡当然能免则免,那么大公主现在,是要随我回光域去吗?” “不……还不行……”公主松开两手,有些紧张的相互搓到一起:“我现在天天都去看护父王,如果我走了,不知道大王子会怎样对父王,所以还不能……想要保命,真的只能去光域吗?” “也不一定非要去光域,你可以留在国主寝殿,既然是连大王子都不敢轻易出手的地方,那么你的人身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对了!听说你认识帝恒?那你把我送到他那里去怎么样?” “为什么是帝恒?” “帝恒可是几次三番从大王子魔掌下安然逃脱的奇人!” “话虽如此,可是公主,我跟他真的不熟,仅仅是上次贵国家宴的时候见过一面。” 肯定的神色,不容置疑的语气,炎之美鹊用不确定的表情盯了相夫光子半晌,终于妥协了。 连续一周,相夫光子都没有去跟帝恒催问瑞拉的下落,以致再见面时,咛咛颇为不满的扭过头去不瞧她,口中念念有词:“有了别人就忘了我们!哼!”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熟悉,至少,在这座异地的皇城里。 “抱歉,可是,我并没有忘了你们哦。”她冲咛咛笑,又转头看着把目光射来的帝恒。 “相夫小姐这些天还好吗?” “累得很呐,看到了很多提心吊胆过日子的人……看来,真的需要有人去救赎了……虽然,那个人不会是我。” “未必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咛咛古灵精怪地掩嘴窃笑,语出惊人:“只要帝恒王子当了国主!光子小姐成为国后!这个国家的一草一木都会得到救赎的!哈哈!” 还不等帝恒有所反应,相夫光子先急了:“这话不能乱说!万一传出去不是害了你家王子吗?” “啊啦,比我还担心呢!王子,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再胡扯,就把你调到炎之凿凿那里,当一辈子粗使侍女。” “我的天!殿下你快饶了我!咛咛再也不敢了!”姑娘恐慌的连忙作揖讨饶,接下来好几分钟之内都不敢插嘴了。 相夫光子甚少对人讲过,最是奢华大气的火之域皇城,是她所去过的众多王室聚居地中,最不适应的一个,与建筑风格、装潢用料毫无关系,因为在这里,她体会到了权力斗争带来的“命悬一线”,最具讽刺意义的是,参与角逐的,全部都是至亲之人。 Chapter 0754 某一天,大公主命洁洁在夜半三更之际,悄悄引了两个人进城来,并把事先知会的红发女子带到公主寝殿里,声称“是两个知道瑞拉事件真相”的人,这一“宣告”无异于唤醒了相夫光子全部的精力,她从傍晚等到深夜,米水不进,在公主殿的门前一动不动翘首以盼,当那对母子萎靡颓废地披着月光出现时,比起震惊,她更多的却是期许。 “你们两个。”大公主冰着脸孔,对两个“阶下囚”般的人物出言毫不客气:“还不快给相夫光子国师下跪问好?” 神无月香玉似跪出了习惯,还未抬头便膝盖弯曲扑通一声,紧接着,是僵立在原地,冲相夫光子一阵发呆的神无月夜千雪。 “光子……” “大公主,你说的两个人,就是他们吗?” “是……是你?!”相夫话未问完,香玉便如见了鬼一样往门的方向疯跑,被守在殿门前的公主护卫拦下来了,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神无月香玉的落魄惨状,直到相夫光子现身于前,才加入了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大公主,你不是说只要我配合你,你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愚蠢的女人,连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就妄下定论,难怪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大公主极度轻视的态度并没有让香玉露出不满的样子,似是饱经风霜的妇人退了一步,便长久性的匍匐在地:“求公主大人明示。” “这位国师,将是拯救你们的人,至少,不会让你们死在这里,至于后面的事,就看你们自己……能不能得到她的宽恕了。” “不行啊公主!这个人一定会杀了我们的!”香玉带着哭腔连连磕头乞求。 “少在这里哭哭啼啼!连试都没有试就放弃的人,还不如死了呢!”公主踢开爬上来拉扯自己长裙裙角的青脸女人,又看定了全程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的相夫光子:“他们两个,就是被大王子和冬钰收买,陷害瑞拉不贞的帮凶!” 眼见潦倒至此的神无月母子,相夫光子心中更多的,却是对世事无常的慨叹,咛咛之前有提到过,神无月香玉母子在逃入火之国前,就已经被晔王的手下劫走了卷来的全部“光国国财”,连马车都没能幸免于难,在他们惊险逃出后坠落谷底。 他们千辛万苦抵达火之国时,就已经十分穷困了,当时,他们还声称自己是“光域贵族”,四处招摇撞骗,被当地的民众聚众围堵了好多次,连警务所都常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几度折腾,好不容易得到释放,夜千雪又犯下了酒后□□少女的罪行。神无月香玉利用多年前在火域网罗的人脉,想方设法替儿子脱罪,甚至违反规则,私自走访司法府总长,越级进行收买,在遭到司法总长严厉的拒绝跟斥责后,于审判院进行对该案的审理时,强烈要求被害人当众对质,没能如愿后,辱骂受害人是“烂母猪”,并在立案后坚持声称自家儿子是被蓄意勾引才会酿下大错的。 母子二人分别以“□□罪”和“包庇、纵容、行贿罪”被司法总长判处“终身□□、遣送回国”的刑罚,然而在两人即将被押送回光的前一个晚上,莫名其妙的,从牢里双双失踪了。 “说吧,我听着呢,把你们知道的全都说出来。”眼瞳微微睁圆,只消瞬息神无月香玉便跪下地去,被这气场震得半天不能言语。 “我们是冬钰派人从牢里放出来的,当时她的人只叫我们别出声,等出了皇城后我们才发现,是她救了我们,她还告诉我们说,只要我儿子承认和比吉特瑞拉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就饶我俩不死……为了保命,我们只好对不起那个王妃了……” “这些可都属实?”光子竭力压制语气里的颤抖,一双拳早就握得铁一般坚硬。 “千真万确!”香玉无比笃定的点头。 大公主瞄了眼相夫光子越来越阴森莫测的表情,似在借机添油加醋:“还有!你们两个是不是还帮过白辰霞弄雪毒?从而栽赃在亚瑟飞头上?” “在夜千雪犯事之前,冬钰其实就找过我们,要我们帮着白辰霞私贩雪毒,可还不等我们参与,就听说白辰霞暴露了,冬钰一口咬定是比吉特亚瑟飞所为,大王子派人把亚瑟飞抓起来严刑拷问,最后屈打成招……使亚瑟飞死在牢狱里。” 这些杳杳汇报过的事,重新听一遍,除了对凶手的憎恨,就只剩下对于母子二人诸多的质疑:“你们两个外域来的,又没办法在皇城里居住,何以知道这么多皇城内部的事?还是说有人教过你们怎么来表演的啊?” “天大的冤枉!”香玉立即为自己明证,惊恐万状:“那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在国都一带已经人尽皆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随便抓一个路人来问!包括后来瑞拉在街上被人假冒裸奔的事!都有这个巨大的前因在雪上加霜啊!” “如果还是不足以让你相信的话,你可以看看这个。” 大公主从洁洁手中接过一摞旧报纸,相夫光子亲眼所见,这些发行在同一日、火之国各大出版社的报刊头条,全部都是一个名为瑞拉的女性,当众赤身裸体的难堪一幕。一张张令人颜面扫地的清晰图像,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贬低评语,相夫光子捧着报纸的手再也无法克制那份颤抖,她开始默默聆听咬牙的声音,如一匹野兽在疯狂撕咬她的内心。 “那你们可知道……入狱后的瑞拉,是怎么跑到断魂崖上去的?” 香玉母子对视一眼,纷纷无力摇头。唯有大公主容色肃穆,直言道:“是冬钰,我的手下在那天亲眼看到大王子的人和冬钰一起把瑞拉从牢中带出,后来出了城,我以为只是单纯的释放,没想到没过多久,就传出……她从断魂崖上摔下去的事了。” “凭你们几个的片面之词还不足以成为指控冬钰的证据,我必须让她,还有大王子亲口承认才行!” “这你不用费心,我有办法。”大公主胸有成竹的指着自己,满脸把握:“只要带着证人去见司法总长,由那位大人亲自主持,在那样的压迫下,就算是嚣张跋扈的冬钰,也必定露出麻脚!”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相夫光子许可了这项“提案”,比起人证构成的威胁,显然,让他们亲口承认更具成效。 为了不节外生枝,大公主将大王子、冬钰等王室众多成员一同请入自己的公主殿,美其名曰是为了祝愿父王早日康复,特地举办的祈福家宴。 参加类似的,有着各种“名目”的家庭会餐已经成为火之国王室生活里不可欠缺的一个环节,因上上下下加在一起人数众多,所以每次都能搞到热闹非凡——这是往好听了说,难听一点,就是剑拔弩张。 相夫光子隐在主殿的一架屏风后,透过缝隙暗暗观察着王室诸员的举动,有许多未见过的生面孔,基本上都穿着极度奢华的衣裳,看的她这位设计师都免不了眼花缭乱,终于,等到开始的那一刻了,大公主炎之美鹊进行着庄严的开幕宣告,台词刚进行一半,便被目中无人的冬钰少妃截下话头,喋喋不休。 大公主冷笑一声,没有像平时那样对于她的无礼感到愤怒或是去追究,她透过扩音话筒,将那□□裸的鄙视突出在大王子夫妇面前,不顾他们愈发显得愕然的嘴脸:“今天请诸位来,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替父王祈福,父王他一直以仁善治理火之域,所以即便卧病在床,也决不允许丧尽天良的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而今天,恰好就有一桩冤案!发生在我们的身边!这座皇城里!” “大公主你在说什么啊?不会精神病又犯了吧?”白辰霞句子一出,冬钰就配合无间的嗤嗤笑起。 大公主当即一副“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的志在必得神情,旋即示意洁洁把香玉母子领上来。 眼中世界忽然闯入两个衣衫褴褛形如乞丐的人,打破了众多贵族心中的“和谐”,现场立即爆发出的鄙夷声就是证明,有的人还算客气,只是单纯投来不解的目光,而有的人,追问大公主,为什么把乞丐这等脏东西带入神圣的皇城? 同时,他们也开始有所期待,大公主脸上的笑容也愈加明媚了:“大家可还记得瑞拉王妃的事?” 众人即刻陷入更加激烈的探讨之中,唯独白辰霞和冬钰面如土色,不知如何应对似的。 “你们真的认为,比吉特瑞拉是个不贞的女子?无耻的女人吗?” “大公主,你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有一位王室女眷诧异的提问。 “是这样,我近来得到消息,证实瑞拉王妃不贞的事件,乃有人恶意陷害所致!那个人居心叵测,从进入皇城开始就一直想方设法陷害瑞拉王妃!” “你胡说八道!”白辰霞站出来时,躲在屏风后面的相夫光子眉端不自觉锁紧:“那个贱货是我下出来的!她有多烂没人比我更清楚!她就是搞破鞋搞上瘾了!才会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真的是那样吗?”大公主不急于反驳,反倒有些不痛不痒隔岸观火,她把证人的发言刻意提到前面:“你们两个,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先利用人证的证言,勾起众人的信任,再趁冬钰陷入慌乱的时候一网打尽,只要有了冬钰这个突破口,大王子再镇定白辰霞再难缠也都不是问题了。这个公主……果然名不虚传是个智慧型人物啊。 相夫光子还在心底对这个公主进行无声赞美时,令人变色的“异动”产生了。 夜千雪战战兢兢,支吾半天挤出来的音节,就跟被扩音器包装过一样,虽然轻小却是响彻内外:“是这个叫洁洁的侍女,那天领了一群人把我和妈妈带出皇城的,威胁我们……若不承认和瑞拉王妃有染,就还是要杀了我们,还有那个裸奔的替身,也是让我们帮着找来的……” “血口喷人……你血口喷人!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呢?!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指控真凶冬钰和大王子的吗!”大公主抓住冬钰手腕不松,在愈发强烈的议论声中渐渐步入失控状态:“不是这样的!他们要说的明明是大王子和冬钰!” “这么说,公主是承认之前收买这两个人陷害我了?”一向蠢笨的冬钰今次也灵光了一回,不过她的举手投足,还是令许多贵族相继露出轻视的神色,她趁大公主语无伦次陷入混乱之际,一巴掌把人抽翻在地,当众对炎之美鹊放声辱骂,颇得白辰霞真传。 “适可而止吧!冬钰少妃!”一声冷酷又低沉的老者嗓音骤响殿内,人们当即让出空间,供这位单手执杖、意气风发、稳步走来的白须老人通过,他看样子怎么也有七十岁了。身姿矫健挺拔,满头满脸净是一尘不染的白发白须,相夫光子猜测,这人该是与山之国百老国主、还有光域初代上主们同一时代的人物。 “栖昧大人!”冬钰触电般缩回扯住公主头发的手,瑟瑟发着抖往大王子身后躲藏。 “栖昧大人,您从来不喜欢参加集会,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老夫听说,瑞拉王妃之事另有隐情,公主又找到了人证,故,特来对此案进行重新审理与调查。” “哎哟老大爷呀!刚才你也听到了!这两个人亲口承认!是大公主收买了他们,先是陷害我女儿!今天又来陷害大王子和小钰,大王子和小钰是什么人?那可是未来成为国主国后的人!岂容……” “公主殿下,待老夫慢慢调查此事。”司法总长压根没理会在身边滔滔不绝的话痨,只对主坐席上的大王子义正言辞:“这两个人,在大公主面前指控王子王妃,又跑到众人面前反控公主,颠三倒四,实在可疑!依老夫之见,该把这两个人、冬钰少妃、还有大公主全部关进大牢!逐一审讯!” “栖昧大人!我是冤枉的!再说我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能进监牢那种地方呢?!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公主殿下请冷静一下,事到如今,这是寻得真相的最后途径了,还望您配合……全部带走!” …… “司法府总长栖昧,连王室中人都可轻易惩处的律法之王,火之国捍卫正义的使者……以悠,看着这位老人家,我就想起了你,你不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判断……这里的人,究竟谁说的是真的?谁又是谎话连篇? “你当时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吧?” 夜下,书院,暗火,木香。 当时也在现场,却作为“局外人”始终让自己“保持透明”的炎之帝恒带有一丝玩味的询问。 “你真是神通广大,连这都能计算出来。”光子显得分外疲惫,调侃起来都不具往日的活力了,手指摆弄着盒子里的黑白棋子,却没有去用它们的打算。 “因为,我看到你了啊。” 很随意的淡淡一句,不经意间,就那样敲中心扉,让她平稳的心律,或多或少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对了,大公主的事有什么进展吗?”他问刚从大王子那边离开、几费周折辗转到这里不被发现的红发。 “大王子和大公主全都各执一词,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她苦恼的摆头,若此时有一壶酒,她倒真想用来消消愁。 “王子殿下!出事了!”咛咛飞速跑进,又把门紧紧扣上,脸上余留着慌张的神色:“洁洁被抓起来了!” 事情有些超出相夫光子的预料,那个被炎之美鹊视作心腹的女孩子,居然招出一系列罪状,且一口咬定是大公主主谋。如瑞拉两次小产,是洁洁利用与杳杳的交情伺机在饭菜和补药里下毒导致,因为大公主记恨瑞拉没能好好保管她赠予的昂贵古董。又如亚瑟飞雪毒一案,也是大公主从中捣鬼,大王子是听了大公主的谗言之后才不得不秉公办理,没想到因此错杀了无辜。 局势的完全翻转,在相夫光子看来,不过是新一轮权力斗争的□□罢了。 Chapter 0755 听说,自打瑞拉离开皇城,坠落崖底,他们的母亲白辰霞,就从未回过女儿的破旧住所,美其名曰是不想触景伤情,而转头,却又理直气壮的放出豪言“死了孩子的妈妈照样活着!我不欠她的,她欠我的,她把命还给了神,所以我等于神!”。 或许正是因为她不肯去那里,相夫光子才能安心的来跟妹妹“说说话、谈谈心”,虽然,这里永远不回有她的回音了。 荒草猖獗,漫上窗檐,喧嚣在无人之地的生命,释放着狂野的悲情。俯身抓一把黄土,握在手心是否就能体味到瑞拉心中那饱含期待的艰辛? “哎哟,你平时就睡不着觉,怎么还敢来这里啊?” 熟悉的口吻和女音,甚至没有勾起相夫光子理会的念头,至于“睡不着”跟“睡不好”的区别,她也实在不想去争论,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从这个人面前迅速消失。 “不怕厉鬼来找你啊?” 瑞拉一案悬而未决之际,白辰霞这句话于相夫光子来说等同火上浇油,她用难以相信的否决神色正视自己的母亲,无法克制心中的悲愤:“你真的很会调动别人的怒点,即便是在你不骂人的时候。这是你一个当妈的应该说的话吗?住在这里的,曾经是你最喜欢的孩子啊,他们和我不一样,你那么爱他们,怎么忍心看他们被伤害至此呢?甚至亚瑟飞都……” “你少跟我xx!”最后两个字节响天动地,是白辰霞惯用的词汇,她面对长女含泪动情的追问,只露出嫌恶的嘴脸:“他们两个没用的废物!我对他们寄予厚望!可他们在光之国给我带来什么了?到火之国之后更是一无是处!哪有小钰懂事能干?小钰能给我带来荣华富贵他们能吗?怪不得肥姑和榴艳说‘你的这两个败类女儿还不如死了干净’!瞧瞧人家邻居都看不起你们!人家都烦死你们了!” 果然,不该对于如今的母亲有所期许,相夫光子忍住心肺间窜动的热流以及难耐的痛楚,用力闭起双眼,母亲那流利的咒骂比之从前毫无逊色。听在相夫光子双耳里,却再也不能形成风暴,如今的她,心中残留的仅剩下对于这份亲情的沉重和悲哀。 静待司法府调查出最终结果的过程中,那个看上去胆子很小的侍女洁洁,莫名其妙的自杀了,人们都揣测说是畏罪寻死,相夫光子倒觉得,整件事情都透露着蹊跷。并不是她信任大公主,而是大王子冬钰方面,越是无懈可击,回想起杳杳的阐述,她就越是怀疑。 果然,是差在最后的环节——最终实证上吗? 相夫光子曾抱怨上天不公,给予她太多非人的痛苦跟折磨,她又很少去回顾,神明无形中……似在眷顾于她的时候。 好比这次,她心底最大的企盼,悄然而至了。 那个被她一直忽视、堪比陌生人对待的夜千雪,竟脱离囹圄主动找上门来,当光子讶异的发问时,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栖昧大人再专横,也不会违背国主大人的意愿。” “什么意思?” “国主大人托我把这个交给你,你很快就明白了。” 那是一支录音笔,精确的记录着许多大王子和冬钰密谋各种事宜的声音,抛除其他,光是对瑞拉的各种陷害手段商议,加在一起就能听麻人耳。两次小产、□□、毁人清誉、幻化裸奔、代人受过……一切的一切,都和杳杳、乃至于大公主所讲毫无出入。 相夫光子没有在夜千雪面前展露过多情绪,尽管她的内心犹如翻江倒海,平静不能。 “国主为什么会信任你?夜千雪,你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一次性说明白吧。” “光子!”夜千雪竟一把握住光子垂在身侧的手,死攥着不放,口中还深情款款说一些让红头发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只要你肯原谅我!跟我重新开始!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呸!”光子用力抽出手,顺势把扑上来的夜千雪一脚踹倒,对于他的此举抱以最深切的鄙视:“你因为迷恋阿鸯,错把人家姑娘给玷污了,像你这种渣滓败类,多看你一眼我都嫌恶心!滚开!” 不过因此,她也获悉了一种可能——她这个外来者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想见大公主,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吧? 当司法府总长点头应允时,她或多或少还是感到惊讶,这个刚正不阿连国主面子都不给的老人家,居然先放夜千雪?后准见公主? 事情,仿佛朝愈发玄妙的方向发展了。 相夫光子进入长长的地牢通道,没多久被引领到一个空旷的房间,大公主出人意料的平静,瘫坐在地,面上无泪,却是凄惨至极的狂笑:“光子!你知道吗!炎之君幸他要杀我!要我自尽呢!哈哈哈哈他凭什么!” 转眼,又化作怒不可遏的凶魔情态:“我也是和他一样的炎之家族子孙!他还没有继承王位凭什么动我?!他做梦!” “公主,你冷静一下,既然我答应过护你周全,就绝不会让你有事,所以在那之前,你也要尽可能的想办法保护好自己,案件还没有水落石出,清者自清,只要司法府那边……” “我等不了了,等不了了你知道吗!”大公主从地上爬起来,激动地原地转圈,却怎么也走不出这个牢笼:“君幸要杀我!除了父王没有人能保住我!” “那我去见老国主,告诉他这件事!” 事不宜迟,在得知真正的凶手后,相夫光子对这位公主就只剩下同情与感激——不管公主出于怎样的目的,毕竟,是通过她,让自己获取了揭露真相之门的钥匙。刚巧,光子也想去问问老国主,为何手中握有这么重要的录音证据却不交给司法府? “在你去之前,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收敛起那不符往日形象的歇斯底里,大公主郑重其事的态度,仿佛又回到了身陷囹圄之前。 “公主请讲。” “冬钰,其实是我安插在大王子身边的。” “这我已经知道了。” 炎之美鹊愣了几秒,追问她为什么瞒着不说。 “那天,我听到你和冬钰的谈话,她是你安排到大王子身边的眼线,不过她恃宠生骄,妄图脱离和你的关系,你或许也看出来了,大王子早就发现了她的破绽,将计就计对她宠爱有加,引得她自认为羽翼已丰,不再需要你这个靠山了,从而,冬钰把一切都坦白给大王子……这是我的猜测,但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至于我知道又不肯拆穿你这件事,是觉得没有必要,我理解你担心我会因此对你产生恨意,从而放弃对冬钰的追究,不过,你也太低估我的决心了,以为我是大善人吗?对待仇人,我一向不谈什么高尚豁达,我唯一能办到的就是面对否决,死也不会去摇尾乞怜!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会揪出真凶!报仇雪恨!” “看来,我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炎之美鹊绽出欣慰的浅笑,有七分安心,三分洒脱:“在公主殿,我卧室左墙的壁橱后,有一个机关,启动它你就会找到炎之君幸的罪证,那是我设法从冬钰那里搞来的,大王子勾结相夫兰咏的‘过程全纪录’都在里面,可惜冬钰这个蠢货,一定把这件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我现在把它交给你,希望能在将来的‘某件事’上派上用场!” “公主,这里安全吗?”光子有些担心的环顾周围铁壁。 “有栖昧看管着大牢,就算是大王子的人也安插不进来,放心吧。” 门外传来细碎密集的脚步声,玛琏手持一个金色文件夹,带人进入后从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张,当大公主看到个中内容时,本已惨淡不堪的面容更是如浸冰霜,苍白似初冬突降的新雪。 “不会的……父王不会这么对我的……这不可能……” 从倾斜的角度,光子很难将信上的内容全部看清,但“赐死长女美鹊”几个笔挺苍劲的钢笔字,却似乎点明了某种令人唏嘘的问题。 相夫光子忽然想起那天的半个小时中,老国主对她的一番“畅言”。难道……老国主是打算……亲手夺走自己儿女的性命吗? 出于对人性的信赖,她没有将这个问题深入思考下去,只是大公主悲呼的声音“父王不会让我死”一次又一次狠狠撞痛她的心,她要去弄清楚,老国主究竟还想干什么? 上次还对她坦诚相告的老国主,这次竟闭门不见,还特派了炎之凿凿和战无霸带队镇守在寝殿周围,堵得连片落叶都无法乘风逾越。 “回去吧,国主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违背的。”炎之凿凿身边那个最受倚重的少年桔梗长歌好心相劝。 尽管机会渺茫,可相夫光子还是央求炎之凿凿,找机会告诉国主,救救牢里的大公主,大公主,还在等着自己的父亲。 已过黄昏,她赶回地牢,打算在大王子动手前使出最后手段,营救大公主,却在走进入口之前,看见一副蒙着白布的担架被人从里面抬了出来,她的脸色立时糟糕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火速追及,一把掀起象征死亡的惨白。 大公主面无血色,安安静静平躺在那里,颈子上有被勒过的红痕,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替死不瞑目的公主合上眼睑,又将白布重新蒙好。 火云烧红大半片天空,看来今晚,将是个星辰璀璨的夜。都说晴天会带来好心情,可谁都不清楚,相夫光子现在的心情有多沉重,生命近在眼前,看似有机会,却终究无力挽回。 火之国大王子炎之君幸,不但酷爱沐浴香河,平日里对各色焚烧用的香料也尤为钟爱,他专研神之国香料古籍,命人在术法界各处找寻名贵极品,想尽办法收入囊中后,逐一的运用、享受。 “听说,光子小姐也有焚香的爱好,今天这里有很多种香料,你看看喜欢哪种,我送给你。” 大公主死后第二天,炎之君幸主动邀请相夫光子到自己的“藏香楼”去,完全未提及为公主举办国葬的事。 作为外人,光子确有不便开口之处,可她回想起昨日种种情景,就不禁为炎之美鹊抱不平:“大王子,虽然这么问很唐突,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预备怎么安葬美鹊公主?” 大王子的反应倒是很平和:“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依照国葬的话,父王不同意,如果不举办国葬,又太对不起美鹊……” 光子在心里狠狠地鄙视着他,先不说那个“父王不同意”是否属实,即便是真的,她也不相信这男人有半点恻隐之心。 “你喜欢哪些,我都送给你。”大王子又温情满满的重复了一遍。 这里各种混杂的香气闻的她头昏眼花,又不好直接回绝:“谢谢大王子的好意,不过我平日里焚香只是为了安神入眠,你这里的香料太名贵,我用不上。” “安神的香这里也有很多啊,像是这个,还有这个!又或者,你挑些回去,送给别人也不错啊!” 广为人知的焚香极品佳楠,另有白檀、和罗、三柰、杜衡、苏合、白芷、栈香、麝香、藿香、莞香、木香、沉水香、月麟香,被打理成各种形状安放在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里,满登登填充着整间金雕银砌的大屋。相夫光子的目光在这些东西上平淡扫过,全无兴致,大王子一直紧步在侧,脸上焕发着少年才有的阳光笑意。 “如果你都不喜欢,还有这个!”他从成堆的宝盒中抽取一只最为华美的,浮雕着腾龙的外壁反射着琉璃斑斓绚丽的彩光,单是外在就已经出类拔萃了,当中物件,更是价值连城:“这是茵樨香,神之国有记载,是某个时期帝王所用的物品,现下在术法界已经不多见了,用它来沐浴,肌体生香,还能嫩肤养颜,你这么漂亮,用它再适合不过了。” 有了香水河在心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象,再稀有名贵的香,于相夫光子来看也是诸般罪恶的佐料,这大王子凶暴好色,却也不是个无脑昏庸之辈,今天如此殷勤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大王子,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很微妙的交代,如何回去?回哪里去?大王子未必不想问,可一国储君就是有沉得住气的定力,这么久了,从未主动打听过相关事宜,这不禁让相夫光子觉得好奇,他是觉得没必要弄清楚?还是根本就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获悉一切真相? “大王子,真凶已经伏法,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你为什么不趁此机会问我是如何到这来的呢?” 按捺不住疑惑,她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我不想勉强你,我希望你心甘情愿的说出来,就算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不再讨厌我、肯彻底的接纳我为止。” 半遮半露的语意,带给相夫光子的只有感官不适浑身恶寒,她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一旦对一个人产生过不良印象,就很难扭回正常的眼光对待,痛改前非者另当别论,而纵观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彻底的脱胎换骨呢? 她告别大王子,并没有绕路去帝恒那里,她到夜巡部,刚巧看到炎之凿凿正跟桔梗长歌商讨事情,小等了片刻,提出请求。 “什么?你要在我这里洗澡?为什么啊!城里这么多人你偏偏找我这太奇怪了吧!”炎之凿凿立刻像烧起来一样,满脸的不理解和不情愿。 “一点也不,因为这座城里我只认识你和帝恒,不找你的话我就只有去找他了。”面无表情讲出了带有威胁意味的话。 “那你可以去找大王子啊,反正谁都知道你最近和他走得近。”炎之凿凿愈发疏离的冷下了面孔,泛出了些许否定的意思。 “大王子带我去他的香楼,我现在一身香气,如果就这么回去,我跟帝恒的关系以及到这边的方式就会败露,我是无所谓,如果你也不介意功亏一篑的话。” 看的出来,炎之凿凿确有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片刻后,他让长歌带相夫光子去沐浴更衣的地方。 没有镀金池,没有冰玉盆,男人的沐浴设施永远追求便捷简单化,当然,个别人士除外。 当温润的水流从头顶花洒里喷落,触及身上的每寸肌肤,她感到那令人作呕的香气终于淡去了。 梳理好头发,卷曲的弧度一如往昔,她希望就以两年前继任国师时的形象,随时迎接归来的大家,这段时间辛勤的往火域这边跑,有够辛苦那些陪她打拼到今天的伙伴们了,回去要好好犒劳他们才行。 正规划着该如何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帮助,途经白花满覆的公主殿,她看到倒在石阶上两具残破不全的血尸,而闻讯而来的皇城护卫们正在做善后处理。 “这是怎么回事?”她随手抓住一个尸体搬运者问。 “看也知道吧?这对母子被人杀掉了。”马脸男一脸不怀好意的走近,手里的东西让相夫光子瞳孔猛缩。 “相夫小姐好像认得这东西啊?是你的么?” 玛琏眯起本就很小的眼睛,从那两条缝中相夫光子只看到了狡黠。她沉着脸,既不承认亦不否认:“这两个是我光域出去的,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这可轮不到我做主,我现在要把凶手的杀人凶器送到大王子那里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告退了,相夫小姐,你也请便吧。” 攥拳的手心沁出了汗,她开始仔细回想帝恒送的这把短剑究竟被她一不小心丢在了哪里……刚刚洗澡时,剑就已经不在身上了,往前推算一下,上一个着脚点是……大王子的藏香楼。 Chapter 0756 翌日,她来的稍晚了些,当时,月辉洒满天地,她落脚在崭新的地方,有庄严冷肃的布置,大气简约的色彩,还有那心思缥缈难以捉摸的虹端亲王之子。 他微笑示意她到外面去看看,心领神会后相夫光子不加停留走出了这座宫殿的前厅,来到门外不远处一座花草繁茂的庭院里。三两座葡萄架子,几面依附着藤本植物的花篱,还有一丛丛五光十色扎堆绽放的花朵,婉约灵秀,暗香袭人。 相夫光子浏览数不胜数的百花途中,不自觉停步在一棵矮小的紫藤前,淡紫花穗一串串从树上垂下,相依相偎,连干枯老死都绝不放开彼此的手。她忽然想起那个人,数次给予温暖,又一朝将她送进寒冰地狱的侩子手。 “你喜欢紫藤吗?” “嗯。”月光映照下,她的面孔犹如白玉雕成,细腻,冰冷。 晚风微凉,她随帝恒躲在一架葡萄叶下,借着玉盘清辉细数片片绿叶。 “看得出来,大王子很喜欢你。”无言的沉寂被帝恒轻轻打破,他的语调还是让人猜不透内里心绪:“继位之后,想必他会把相夫小姐留在身边吧?” “你以为我会留在他身边?” “也不是,只是……从国家角度考虑的话,相夫小姐不认为这是个机会吗?” “我不喜欢那个人,就算他当上国主,也和我没有关系。“相夫光子不急不怒,语气非常坚定强硬。 “可是,他好像对你很不一样。” “那是他的事,和我无关。”她转头看着坐在对面竹架下的帝恒,眼中焕起一丝讥诮:“你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啊,为什么今天反复提及这个?” “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 她看着他并无半分歉意平静如空之镜的脸,没有把想说的讲出口,略有烦闷的沉沉道:“就算抓住了凶手,瑞拉的下落我也还是无法不去在意,但是城里,已经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了。” “难道你打算亲自去断魂崖底?” 光子看着他的眼,那不留半分破绽的瞳仁里,总似能倒映出她所隐藏的全部事实,像是读心的镜子,与其说他料事如神,不如说他骨子里散发出来无可比拟的自信,是一个掌握全局与未来的人才能拥有的。 难怪,大王子要忌讳这个“几乎无懈可击,时时威胁王储地位”的堂弟。 有些迷茫在心底,也渐趋扩大化了:“帝恒,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神无月母子,是你杀的吗?” 随着这句话的离口,周遭本就不高的气压更加低沉,反观帝恒,在泰然自若的沉默中冷却了几秒,嘴角竟勾起愉悦的弧度:“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猜想?” “我也不十分确定,那天,大王子邀我到藏香楼去,我故意在出来后绕个弯子,没有直接来找你,那段时间,刚好发生了神无月母子死亡的事件,我回想起,剑很有可能被我落在藏香楼,但是……出现在凶案现场的那一柄,却并不是你给我的那个。” “因为……没有携带香气么?”帝恒的笑容逐渐融入了一分阴暗,却毫不影响尾音的愉快。 如此细微的环节,都能被他紧紧跟上同时揪出,这是怎样的分析速度? “对,这把剑到我手里之后,我曾问咛咛这剑的来历,她说……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一共有两柄。” “按你这么说,大王子在拾到你丢失的那柄之后,不就出现了两柄一样的?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不会的。”光子这次回答的相当笃定:“大王子未必知道你有两柄一模一样的,所以,你只要派人偷偷拿回残留香气的那一柄即可。” “有大王子在的地方无一不戒备森严,我的手下能力再高超,也不会得手吧。” “长歌的话,是有可能的。上次他被大王子发现,是因为大王子事先洞察到我们的行动,但在神鬼不知的情况下,长歌想要索取什么,是无人可挡的。”对于那少年的能力,相夫光子可是做过彻底分析的,因为木茉的关系,很容易便能得出准确结论:“在大王子用另一柄前来指控你的时候,你就可以说他的那一柄是仿冒的……是大王子用来诬告你的手段!” “呵……”唇齿间溢出一声轻笑,低垂的眼睫纤长浓密胜于最清俊的女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为了提防大王子,用这么天真的手段根本就是徒劳吧?” “因为神无月母子,必须‘死在’大王子手里才行。”他手中一片葡萄叶,在指间反复把玩。 “什么?这跟夜千雪他们有什么关系?”从那一刻起,她就隐隐察觉出,属于这个男人非同一般的“危险气息”。 “你真的以为,几番残害你妹妹的是炎之美鹊吗?”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在搞清楚这个男人的“目的”之前,相夫光子要求自己,必须在某些事上守口如瓶。 “从夜千雪离开大牢替国主给你送物件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在炎之焰神的掌控当中,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暗中观察这座城里的‘危险者’们了,其中就包括自己的儿女,他心如明镜,知道你有可能就这样被炎之君幸蒙骗,才故意将证据托付,因为或许有那么一天,这个不孝的儿子……真的会死在你手里。” 暗暗心惊之余,相夫光子也萌生出奇异到无法言说的预感。 “就连大公主,都是在炎之焰神的授意下,由栖昧大人亲自执行绞杀。” 尽管早有预料,但从帝恒口中亲耳证实这些,还是让她的内心复杂难平:“栖昧大人不是最刚正不阿的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你能给他永远的定义,而你眼睛里所看到的,又不一定是真相,刚正不阿?那是在一个人效忠对象的利益不会受损的情况下,当主心骨遇到坍塌的危机,那么所谓的‘忠臣’就只能先歪了自己,去扛起摇摇欲坠的主上。” “那你为什么像亲眼所见一样了解的这么详细透彻?” “因为……”炎之帝恒侧身站立,微一撇头,爆射出冰刀一样冷锐的眼光,弥漫着阴森寒意的脸上,是一副睥睨众生、不可侵犯的绝对威严,简直就像俯瞰万物的神明一样:“我是神啊。” 相夫光子定定的凝望他,头脑里的东西一下子被冲洗殆尽,空白无物,直到对方弯起眼角随性讲说“开玩笑的”,相夫光子才打从心底松一口气。 刚才……那惊人的压迫感,毫无疑问是从这个男人身上发出来的,让她几乎就要相信他是“神”了,事后再想想,当时的自己多么荒唐可笑啊。 “很多事情,从细节开始,再一一串联,就不难做出合理的判断猜想,就像你……不也发现,我才是杀死你初恋对象的凶手么?” 光子一惊,起身时脚底的力道基本能震碎一方土地,她也是第一次产生揪起这个男人衣领的冲动:“你调查的还真细,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杀夜千雪?” 有明显的怒焰从她眸底焚烧,与帝恒的沉静若冰流,形成鲜明对比:“是国主的示意。” “什么?老国主?”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但这是已定的事实,你无力去挽回时间,与结果。” “难道是因为夜千雪替国主给我送了东西?国主担心他泄露机密?” 帝恒笑而不言,似在默认所有。 “还有栖昧大人……居然杀了大公主?” 她问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比正义和亲情更重要的东西?而那所谓最重要的,真的能换回失去的这些吗? 认定并坚信的东西被无情推翻,下一次,还会有毫无迟疑的信赖吗?就好像……被自己的好友恋人背叛,真的可以在之后的岁月里,对友情爱情继续坚信不疑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她,就数次怀疑过自己在友人们心里,是不是丑陋不堪的,是不是难以忍受的,又是不是,该被疏离舍弃的。 “光子,你愿意永远陪伴在我身边吗?” 明月,鲜花,美食,佳酿,这一晚,香水河畔搭起了纯金丝编织的长篷,远远观之,如夜下盘踞的一条金色巨龙,篷壁透明,能够折下万千星光,洒在铺玉砌银的地面上,交映出晃目的明彩。 “大王子,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对你没兴趣,也不会因为任何目的和你在一起。”斩钉截铁的回答,连考虑的时间都无需。 虽说是私下里进行的交流,可大王子面子上仍有些过不去:“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我的女人。” “呵。”低眉,冷笑:“大王子说笑了,在我看来,你这句话无非是为了哄人开心所修饰过的台词,究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不妨直说。” “我想知道,要怎样才能打动你?我知道你不喜欢美衣华服。山珍海味,也不追求名利地位,你想要的只有国泰民安,我答应你,只要你跟着我,我会帮你实现这些。” “你搞错了吧大王子。”面对此人浓情蜜意的直白表达,相夫光子只觉得鸡皮疙瘩层层起:“我的愿望,只有在光之国实现才有意义,虽然说众生平等,不过,不表示我要惠及全世界。而且,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 抬眼瞄了一圈金丝搭的透明帐篷,以及地上耀眼的白银美玉。其实,她并没有那么清高,她不介意富足的人是不是睡在金砖里,她在意的,是人睡在金砖里的时候,砖外是不是有冻死的路人,甚至是饿死的朋友。 而前几天,她所获悉的都是火之国国库出现巨大亏空、无法支援干旱受灾地区的消息,在这样危急的情势下,在人们饱尝水深火热带来的绝望中,身为一国统帅,怎么可以只顾自己享受? 就在相夫光子为火国民众感到不平,忍不住要怒斥炎之君幸时,这个男人一鸣惊人:“光子,我是想请你帮我结算一下,这些金丝、白银还有玉石,能换多少资源?七许城正在大旱,国库里一时拿不出粮食和钱来,不过我以往的积蓄倒是有一些,因为着急就临时准备了这点,你先帮我算算,我回头再把余下的取来。就算一无所有,也不能让无辜的老百姓挨饿受罪!” “你真是这么想的么?”光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仿佛未完全尽信。 “我听说,天地盟推翻废帝统治的时候,就曾拆除黄金宝石盖的宫殿,把那些货真价实的昂贵矿物变卖掉,换成钱购买巨批农作物种子,禽畜幼崽,又制造土壤活性水和空气净化剂,另外,木材、石材、水泥等各种建筑材料也都用来为老百姓造楼安家了,甚至你们还给他们添置日用品,让全民的生活迅速回归正轨……这些属于你们的伟大事迹,如今,也给了我深刻的启发,我虽然贪图享乐,也爱财好色,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光子!你愿意帮我吗?” “大王子有这想法,是火之国百姓的福气,不过火之国人才济济,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外域来的指手画脚吧?” “本王子是储君,我说的话就是绝对王令,只要你愿意,我保证,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你的行动!你尽管放手去做!” “我想你误会了,就我个人而言,我真的完全不想参与到贵国的事务当中,还请大王子见谅,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也就是说,不论是王妃,还是国臣,你都下定决心不属于我火之域了?” “忠臣不事二主,我相夫光子这辈子唯一效忠的人,只有晴尊玉灵碧,唯一效忠的国家,也只有光之国!” “这些都只是借口吧?光子小姐?”炎之君幸忽而奸猾笑起,两撇胡子随笑容的加剧不断抽动,滑稽而可笑。 “你什么意思?” “你拒绝我,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国家,而是为了帝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光子匆匆转身,相当不耐烦。 大王子也没做什么无礼的举动,只是声音在后面越叫越响亮:“你喜欢他,所以心里装不下其他男人,不要否认,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女人了!” “无稽之谈。”光子冷笑中走远,内心被一团强大的疑云所笼罩。 如果仅是因为那柄短剑,她和帝恒认识这件事遭曝光,大王子还不至于说出那样的话来,可为什么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就好像,那个大王子已经洞悉了全部一样。 忘我的思考,让她忽略了自己停下的脚步,炎之君幸悄然逼近时她居然浑然不觉,一双手不安分搂上腰间,红发出自本能的敏捷转身,拱起膝盖顷刻发力,冷不防中招的大王子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满脸冒汗,半天后才勉力抬着愈发趋于老龄化的脸对光子猥琐一笑:“你以为我在凭空臆测吗?相夫光子,原来你也有迟钝的时候。” “看来,你果然又在背后做什么龌龊的手脚了,虽然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你的卑劣行径还是在预期之内的。”面对否定相夫光子回讽的不甘示弱。 “那天你在藏香楼,所见到的香料当中,有一种叫做‘穿骨香’的你可还记得?” 光子不予理会,只冷着脸听他阐述。 “那种香并不是用来焚烧和沐浴的,它的真正效用是追踪……就是说,沾到气味以后,在一周之内,就算你把皮扒了,身上的味道也不会完全消失,而最可怕的,嘿嘿嘿……是这香的味道极轻极淡,连一般的元灵兽都分辨不出。” “这么说,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 “那当然是,依靠它咯。”大王子俯身摸摸跑到脚下的小黄狗,一副大有兴致的神采:“你认为我接下来,会怎么对待帝恒呢?”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是这样吗?” 炎之君幸狐疑的眼色打在相夫光子脸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相夫光子讨厌炎之这一家人,他们总摆出一副洞悉世事的高深样子,就好像最愚蠢被耍弄的那个,永远是别人。 可恶,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些弱小的词汇画上等号了? 手上握有大王子和冬钰的罪证,当时却为某种缘由止步不前,她不知道这该被定义为懦弱,还是思虑周全,总之,有一点她很清楚——瑞拉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不管自己在炎之君幸面前表演的多么浑然不知。 “相夫光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来求我……留在我的身边。” “那就做着你愚不可及的梦,一直到地狱里头去吧!” 对话在□□味弥漫的情形下结束了,相夫光子不再有所避忌,大大方方顺着最显眼的路进入位处隐秘地带的书馆。 当时帝恒不在,等了好一会儿,虹端亲王的独子才气宇轩昂迈步进来, 一身笔挺规整的红色衣裤,里面是洁白的衬衫,脚下踩着一双乌黑油亮的皮鞋,面容自始至终都带着清浅干净、礼仪周到的微笑——但这一切斯文的表象,都掩盖不了当中潜藏已久如今却蓄势待发的王者气概。 “看这样子,是从某个正式场合里刚刚凯旋吧?” “你不也一样吗,相夫小姐。”绕过女子,帝恒停步在她的身后,与其相互背对:“大王子已经发现了我们,你心里,是否已经有了盘算?” “有。”轻快简洁的单音节,就这样不自觉溜出了口,她下意识抬起指尖触摸嘴唇,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炎之帝恒含笑站定在她面前:“难道是……” “合作吧。”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同一个时间点,如河上流动的两块冰,清清脆脆碰响在一起。 Chapter 0757 炎之帝恒被大王子派出皇城执行任务,相夫光子从未想过,在没有“靠山”的异地皇城里,她会历经怎样的磨难。 大王子没有追究光域“敏感人士”擅自进出火之国皇城重地,已经让她很费解了,相夫光子十分清楚,寻找妹妹与案件真相这样的理由,根本不足以填补这次行为的巨大缺失,如果炎之君幸执意追究,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最初来到这里,她就没打算暴露,如今的局面,完全在意料之外。 不过通过下面的事,她再一次领教了什么叫温水煮青蛙。 在光之国时,她就听说了兰咏要带着父亲去旅行,鉴于两年中反光党被控制的很死,基本上不存在翻盘的可能,故而没有制止,更没有派人跟踪。 万万没有想到,一个雾霾遮天的黄昏,她如常来到火域皇城后,居然看到了那么熟悉的一抹背影。 那人在诸多皇城贵族的围观下,像一头初来乍到的珍奇野兽,各种拘谨各种紧张,直到她出现在他的视界里,僵冷的局面才朝着火烧火燎的方向蔓延。 “你妈去哪了!” “我不知道。” “你要死了啊?!” “我怎么惹你了?” “我x你妈!你要死了!”相夫洋跳起来,并狂奔过来打人,见光子灵活闪躲令他无从得手,气得咬响牙齿。 “爸爸,你怎么会到这里?”面对围观者们的指指点点,相夫光子视若无睹,内心却焦灼不堪。 “别叫我爸你爸死了!你这头发怎么烫这么多卷啊?哪有正经人弄成这样的?你给我弄回去!” 从光之国发作到火之国,相夫洋全无顾忌,想出手时必出手,而且多半没有任何理由,只为心中那莫名其妙衍生的不爽,所占比例不多的理由,也是在兰咏等人的大力辅助下、他个人强迫症引发的约束欲望中,被冠以“理所当然”之名的。 想要搞清楚爸爸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可以”来这里,果然只能去问大王子了。刚走到香水河边,冬钰一摇一摆的走来了,脸上是惯有的刁钻刻薄的狠笑。光子无意理睬她,她这次倒是主动打了招呼,然后说—— “别去打扰殿下,他在会见重要的贵客呢……你的祖母,啊不对,应该是姑婆。” 相夫光子不做声,也不看她,只有一双拳在缓缓收紧。 “听说你极力调查瑞拉的事,甚至不惜出卖自己?你这么关心瑞拉干嘛?她可是虐待你的那个女人生的,你连那个女人都不得不恨,还会爱她生的其他孩子?” “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她生的,才不能学习她骨肉相残,如果我和瑞拉彼此憎恨,那么和她的人格有什么分别?对于我们两个来说,她赋予我们的,仅仅是这具肉身,我们的灵魂是自由的,我们的灵魂不属于她!” “哟,那按你的说法,你的灵魂是你爸爸赋予的了?如果都不是,那你的灵魂是石头缝蹦的?” “如果灵魂世界也存在石头,我倒宁愿相信是这样,我认同他们是我的父母是因为这血缘现实不可割裂与改变,我不认同继承了他们的灵魂,是因为我根本感受不到,我有继承了他们什么。” 背部即将被猛然袭来的一拳打中,相夫光子下意识避开,后又转身出拳,反击在下一刻不得不戛然中止了。 因为那充满怨恨的一推,是母亲白辰霞发起的。 母亲的出现,并没有带给她太多意外,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几次三番为了那个共同的敌人向自己发难?亦或者妈妈根本就是在借助相夫兰咏这个名字,刻意的伤害她这个女儿。 “你站在这里又想对你姑婆干什么呀?人家老太太从来没为难过你,净替你操心了,你居然恩将仇报颠倒是非,数次陷害她冤枉她!人家那么大岁数了,家里人都舍不得让她闹心,你可倒好,天天想着法子去吵她烦她!现在到了国外还不放过她!” “妈妈,我什么都没做,请你停止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相夫光子可不想继续听到这里的人们每次提及光域人士都带上“丢脸丢出国”这样的字句。 “白辰霞你要死了?!” 如果相夫光子以为父亲是在为自己抱不平,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位先生一向是不辨是非,此回更加懂得如何运用煽动的威力:“就这x样的你还不剁了她?剁了她!剁不死我帮你剁!” 以往白辰霞听了只是口头上吓唬吓唬人,不想这次真的拿了把刀过来,似是揣在身上早就准备好的,正要劈中相夫光子的额头时,被其抬脚猛然踹飞了刀,相夫洋全程也不见插手。刀子落地之后才继续煽风点火:“剁了她!还等什么呢!白辰霞!快剁了她!” 曾经那个广大邻居口中踏实本分没有歪心的老实男人,如今兴致勃勃坐等妻女相互残杀的惨剧上演,虽然日后在光子的“无心之失”中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开了人世,不过,邻居们自打脸肿的事实是难以改变的。 相夫光子唯一佩服相夫兰咏的是,她总是猜不透这老太太下一步会进行怎样的攻击,好比这次,她满心以为二人是为了炎之美鹊所说的勾当,结果相夫兰咏一出大王子殿门,就当众语出惊人。 “作为相夫家族的大家长,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呵,把汹涌的攻击都放在第一波,第二波第三波乃至于更多……想来都不够瞧了。”光子嘲讽着这些死性不改吃饱了饭没事做的大闲人,听着相夫兰咏一口一个“受人耻笑”义正言辞的声张正义:“你口口声声说我不知羞耻,敢问一下我怎么不知羞耻了?” 如果是污蔑,那就当众拆穿让这老太太下不来台好了。 “你夜夜往火国跑陪老头子睡觉!简直不要脸!你想男人想疯了是吧!”好像早知“内情”的白辰霞没头没脑半途插话,剥夺了相夫兰咏的泄愤机会。 说起火之国皇城里的人们,并不似市井小民一样热衷于八卦家长里短,对白辰霞的行为更是习以为常的感到厌倦,他们没围观多久,就有了一一散开的念头,相夫兰咏见状,用目光示意白辰霞,后者立马嗓门大开,劲爆发言:“相夫光子利用瞬空转移术!每天都来火之国跟老男人私会!相夫光子利用瞬空转移术!每天都来火之国跟老男人私会!……” 白辰霞妄想拉回听众,岂料人们已经捂着耳朵渐行渐远了。 那一瞬间,相夫光子从一大一老两个女人眼底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尴尬,被骂成这样,就算不生气,也不能忍着宛如默认不是? “还有什么难听的污蔑,尽管骂出来吧,真是辛苦你们了,不远万里来到别国皇城来宣传我的‘不是’,在光之国搞臭我还不够,连外国友人们也不能放过。” “这是事实不?这是事实啊!”白辰霞笑呵呵的气她,相夫光子之前被取笑“遭人抛弃”,白辰霞就一再强调“这是事实”,而如今,子虚乌有的事情,在兰咏那里受到大肆宣传后,在白辰霞这里又故技重施:“你和老头子搞破鞋是事实不啊?这是事实啊!你生什么气!” “妈妈,你一定要跑来替别人当炮使吗?我明明没有……” “让大家听听!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还怕别人说啊!你本来就搞破鞋还不许别人说啊!你跟老头子搞破鞋!相夫光子和别人偷情啊啊啊啊啊!” 即便在异国皇城,白辰霞一样可以肆无忌惮的疯喊暴骂数个小时,语意重复也可,语意不重样也可,简直是炉火纯青。住在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因为瑞拉王妃曾经,就受过这样的折磨。 最后,白辰霞骂累了,以一百句不间断的“气死你”作为收尾,才心满意足回去睡觉。 母亲大人退场以后,还有兰咏前辈前赴后继,她针对“梨花压海棠”的典故对侄孙女不停说教,千篇一律:“我好心劝你,千万别说出去,受人耻笑!” “耻笑?难道兰咏前辈你做的令人耻笑的事还少吗?啊,当然了,都是不为人知的,但不为人知不表示很光荣正派啊。” 兰咏于是拦下了冲上来要揍人的相夫洋,大概只是为了把想表达的一吐而快,相夫光子曾经的诸多经历,被男友抛弃、被未婚夫弃婚、树敌太多朋友少、遇到麻烦没人帮,都成了相夫兰咏用来说嘴的根由,甚至到最后,竟然当着侄子的面直言生死之事:“等你爸妈将来死了,你一个人给他们送葬,都没有人肯来,到时候遭人耻笑!” “耻笑又怎么样?比起晚节不保,名声败坏,人缘差什么的也太九牛一毛了吧。”相夫光子忽然露出鬼畜的笑容,也不管身边还有一个潜在的危险源——父亲,对相夫兰咏步步紧逼,迫使老太太在她的气场下步步倒退。虽然事后,兰咏对自己当时的懦弱行为拒不承认:“耻笑?从始至终,你都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并实施不是吗?我在金三水上学的时候受尽同学排挤你说耻笑,我加入工作后对抗御政宫你说耻笑,我过生日请来的宾客没有你多你要耻笑,我和男朋友分手你要耻笑,我坐上高位被底下的人反对你要耻笑……我被我父母纠缠羞辱不休你要耻笑!邻居亲友们不理解我你还是耻笑!关于我的一切……你有半点不耻笑的吗?!” “那是因为你就是这么可悲啊,怎么你奶奶没去耻笑别人呢?”白辰霞适时帮腔,她居然原路折回,继续和相夫兰咏同一阵线。 光子讥讽一笑,饱含藐视,却懒得跟妇人搭腔。 相夫兰咏气得一阵狂抖,虽然旁边并无他人,可她还是觉得老脸不保:“你……你少在这里说三道四!你平时就喜欢说三道四!” “呵……我小时候,和妈妈多吃一口饭,你都会四处宣扬我们饿着了爸爸,我替天娇姐姐送些吃的到百姓家里,你都会跟爸爸说我在外面偷嘴、是个品格下作的孩子,你送来三根豇豆,让我帮你腌咸菜,结果腌好之后你偏说我拿去窝藏了……论起‘说三道四’,你认为,你是?还是我是?” 她的反问,遭来白辰霞穷凶极恶的辱骂,相夫光子实在无力应付这些白白浪费时间的破事,她恨不得立刻从这些人眼前消失,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只不过成功率频频受阻。 “你干嘛去!” “爸,我回去洗澡总可以吧?” “哪有正经人家的姑娘天天洗澡啊?你越!洗!越!脏!” “她可不越洗越脏么!在屋子里放痰盂当尿桶!” “哎呀?光子?你还在屋子里撒尿啊?我之前还真没听说!”相夫兰咏幸灾乐祸的弯起了褶皱皮肤间的缝缝眼,一副嘲笑鄙视的模样:“这要是让这里的人知道!你得多么受人耻笑啊!” “这有什么稀奇。”光子已经懒得揭穿对方无中生有的伎俩了:“早在别人耻笑之前,你的吸毒瘸儿子、窝囊大儿子,就已经耻笑够本了吧?恭喜你啊,脑补福泽全家。” “谢谢谢谢!可不就是用脑补你的倒霉来换取我的快乐么!” “我可不认为,前辈你可以任意羞辱我重要的人哦。” 相夫兰咏可能以为鬼上身了,惊惧中回头,继而瞳孔大怔,身后一个姿容俊雅的男青年,衣冠楚楚玉树临风,愣的她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帝恒王子满目柔情的对侄孙女嘘寒问暖,她才狡诈毒笑,蹿到男子面前兴致勃勃的问:“相夫光子还用尿盆不?我这有一个,你给她拿回去?啊,尿盆就是放在卧室里撒尿的器皿,是相夫光子专用的哦,啧啧啧!” 之后的直面辱骂姑且不论,只是相夫光子对于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窘迫,她不明白,是因为被帝恒耳闻了?还是因为自己越来越不自信了。 相夫兰咏三人通过各个渠道,设法宣传相夫光子私生活淫乱的消息,在火之域内外同样引起轩然大波,人们纷纷传言“光国女国师利用术法偷来火之国与某男偷情”。 纵使火之国王室不同于兰咏邻家小市民,也不代表,他们会认同这种“污浊”的行为,他们对相夫光子嗤之以鼻,毋庸置疑。同时,那个与相夫光子频频见面“偷情”的男人的身份,也成为各界所关注的重点。 Chapter 0758 那些天,相夫光子没有再去火之国,也没有出现在国府四处,她把自己锁在紫恒殿,以为已经学会了坚强,却还是无法面对残忍的陷害,是因为……促使一切发生的是自己的亲人吗?不,她的亲人只有白辰霞和相夫洋,可他们两个,从始至终都帮着相夫兰咏啊!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了,她只记得,诽谤她与男人有染的罪魁祸首……就有自己的母亲。 杳杳曾经说,白辰霞当众诋毁辱骂瑞拉,导致瑞拉身体越来越差,名誉也越来越糟,当然,白辰霞自己的名声也香不到哪去,可这不影响她“女儿”的声誉持续恶劣下去。时至今日,她这个做姐姐的,要在火之国这片土地上重蹈妹妹的覆辙吗? 其实在火之国这段期间,她也并非对任何人都视作陌生,听闻有瑞拉尚在时善待过妹妹的老管事,相夫光子曾特去拜访。从老管事口中得知,火之国皇城里的王室贵族们,从未见识过白辰霞这样的人物,他们最初见闻这个妇人的言谈举止时,是瑞拉成为王妃后不久,大王子生性风流,喜欢一名女子多半无长久,白辰霞似乎就开始对瑞拉有了嫌弃,每天照三餐打骂外附赠夜宵,皇城中人起初的好奇心理很快被这种“不堪入目”的行为磨的荡然无存,他们越来越厌恶这个动不动就吼的声传百里还脏话连篇的女人,但因为大王子宠爱冬钰,冬钰又给白辰霞撑腰,人们也就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又或者说,想管的没实力,有实力的不去管。 “你这样萎靡不振的有用吗?” 打破沉思的芜华的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时刻骤响身畔,相夫光子恹恹地靠在躺椅上,连回答的念头都没有。 “你这段时间一直趁深夜到火之国皇城去,是为了调查瑞拉小姐的事,不过现在,相夫兰咏他们造谣污蔑你,你还能忍吗?” “否则呢?……反正,我被他们陷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习惯了。” “既然习惯了!你这样垂头丧气的是为什么啊?你不是从不在意他们的眼光吗?” “我……” “是因为……在火之国皇城你找到了重要的人,在乎他的想法所以才这么畏首畏尾的吗!”芜华等了几秒,见人无意回答,抬高了分贝:“相夫光子!你这样的话我瞧不起你!陷害你的人还没有倒下!你自己就一蹶不振了!像话吗?你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我都明白……可面对一些谣言,我就是没办法做到充耳不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时候明明有了既定的目标,有了坚定的决心,可真的遇到问题时,就会茫然退缩,我好像失去了少年时的无畏勇气,变得越来越优柔寡断……越来越连我自己都讨厌……” “这就是你思虑过度造成的!”芜华一把将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力道出奇的令相夫光子无从抵抗,这姑娘还迫使她一向尊敬的光子大人正视自己坚韧的双眼:“给我听好了相夫光子!在光之国这边!还有很多支持你相信你的人!你也说了!你曾经被诽谤中伤!那么你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更难听一点!什么难堪的场面没遇到过?你不都挺过来了吗!即使背后有无数人指指点点!你依然是这个国家的领袖!任何诬告!任何不信任!都无法抹灭你存在的价值!光之国需要的不是无意义的清誉!而是一个能给民众带来切实幸福的人!如果不是清楚这一点……那些反对你的老百姓,会安生到今天吗?普通人都知道事有利弊孰重孰轻,你自己却当局者迷个什么劲儿啊!” “……” “简单来说……不就他妈是一场谣言吗!说你偷汉子!你就真的找个高富帅堵住悠悠之口啊!” 光子像听闻爆炸之音一样愕然的注视说出这番话的芜华,愣了好久好久,空洞的双眼才渐渐被涌动的光芒填满:“嘁,自以为是的丫头,谁告诉你我一蹶不振了?我……只是花点时间和脑细胞,去哀悼那逝去的亲情罢了……今后可能还会有这种状态,但不管怎么样,我的原则,我的信念……都不会发生动摇,也从未动摇过,不是吗?” 于是,相夫光子重新出现在火之国皇城当中,并且,是在烈日昭昭的晌午,一身笔挺制服,满派凛然正气,步入到王室们的家宴现场。 当时,没有人注意到她,因为所有目光都投放在舞台的中央,那个红发如血的男人身上,他穿着如以往那样考究得体的正装,是最衬他的雪白色,毫无瑕疵的俊脸微微一转,便有两道令所有女性心折的目光落到某人的脸上。 “借此机会,我要向诸位宣布一件事……我,炎之帝恒,正在与光之国的国师相夫光子小姐交往。”不管台下传来怎样浓烈的惊呼,帝恒都面不改色,时不时看定角落里默默出现无人问津的光子:“她是我所中意的人,可出于对诸多方面的考虑,就一直隐瞒着,没想到因此铸成了那样的谣言,今天在此,我要替相夫光子小姐明证,她……绝非传言中所说的那种人,至少,我相信我的眼光。” “也就是说……帝恒王子你承认自己与她偷情了?”面部抽搐的冬钰强忍着恨意冷冷逼问。 “我们两个人虽然是秘密交往,但从未做过越矩之事。” “帝恒王子!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其中一位年迈的国臣当即站出来抗议:“你是火之国王室的重要成员!怎么能随随便便与外域的女子来往亲密呢?一旦让其他国家知道,我们的颜面往哪搁?” “是啊,帝恒王子,请您三思,虹端亲王想必还不知道这件事,再怎么说……您都要为了自己父亲的心情着想啊。” “是啊是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帝恒王子不能因为区区容貌就忽略了其他方面啊!” “此女利用美色接近王子,实在居心叵测不得不防!她的名声恶劣,只会给殿下抹黑啊!我甚至觉得这是光之国的阴谋啊!” …… 接踵而来的不是支持,而是满满的反对,没人去留意炎之君幸愈发青白的脸,只听到时隔不久,他爽朗大笑着阻断国臣们的抗议:“诸位大人也太小题大做了,别说相夫小姐是地位崇高的光域上主,就算是一介平民,只要是帝恒喜欢的,就没有拆散人家的道理!” 国臣们的谏言并没有因此中断,反而愈加汹涌的规劝帝恒本人与手握大权的大王子,甚至有人未曾发觉相夫光子已经到场,直接点出“此人不孝不仁不忠不贞”,是成为下一代亲王王妃的最劣质人选! 冬钰百无聊赖的靠在大王子座旁的椅子上,一会儿用小刀磨磨指甲,一会儿又徒手梳梳漂染过的头发,一个不留神,反倒最先发现那一抹艳丽的红。 “哟!”她立刻像发现了财宝一样扯着贯穿整间会厅的嗓音,试图把所有人的目光带过去:“相夫光子大人!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啊?站在那里偷听难道是你的个人兴趣?” 下一秒,各色目光席卷着议论声如期而至,相夫光子在心底暗嘲,能把家宴开得跟国会一样叫人头皮紧绷的大概也只有火之国了,她庆幸没有听芜华的意见穿晚礼服前来,那个样子的话,可就真的坐实以色侍人的“罪名”了。 身姿挺拔,步履坚定,哪怕周遭即将袭来冷刀冷箭,她也不会扭头去看一眼,直视正前方,毫不停歇的走到帝恒面前站好,两人随后陷入气氛微妙的对视中。 台下的讨论声不绝于耳,相夫光子拿捏好音量,用仅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轻轻问了帝恒一句:“你这么做,有经过我的同意吗?” 帝恒未及开口,她已转身面朝众王室,满身的正气与眼底燃烧的明光叫人难以忽视:“各位火之国的王室贵族朋友,我与帝恒王子的确有过往来,但事实没有某些人想的那么肮脏!我相夫光子也从未想过高攀于谁,至于某位大人说,是光之国的阴谋,作为光域的一份子相夫光子实在忍无可忍!讲话要负责任,否则就构成诽谤与污蔑!就如同诸位听到关于我本人的一切谣言一样……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我绝对不会承认!任何人也别想把帽子随意扣在我头上!” 讲完这些,她气势汹汹从舞台上走下来,在众人的注目中潇洒离开了宴会厅,其间,目光与步伐不曾出现半点动摇。 可她没有因为负气而直接回光域,她冷着脸,留在帝恒的书院等他,看得咛咛在一旁噤若寒蝉。 没多久,帝恒回来了,脸上不见疲于应付的倦意,可事实上,光子也没看出他有多喜欢与那些尔虞我诈的人打交道。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擅自决定?还害得我成为整个火之王族的笑柄,你还嫌我这几天过的不辛苦吗?”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能这样跟一个外域的朋友,无所顾忌的宣泄着情绪。 “对不起,是我擅作主张了,不过,也只是想顺水推舟罢了。”倒了杯茶放在红发桌前,眼含浅笑坐到对面:“我以为,会帮到你,至少能让你不这么窘迫。” 愤怒逐渐被抚平,她一时情急居然忘记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帝恒说的不无道理,在谣言无法止息的情况下,如果任其发展,只会殃及整个光域的声望,倒不如借力使力,用一个看似真实实则虚假的戏码,让那些恶意中伤她的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边,还是逃不过纠缠,你一定……觉得我很丢脸吧。” “我觉得,与其在乎面子的事,倒不如揪出关键,是什么促成了这种状况的产生。首先,你姑婆和父母,就是大王子破例召入皇城的,开国会时还有很多国臣反对,不过,被大王子以‘人数不多、影响不大’为由驳回了,现在想想,恐怕没那么简单,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留交情不深的外域普通民众在身边呢?如果是冬钰少妃的话,只有白辰霞女士才说得过去吧……” “大王子为什么这么做?”她竟然到了此刻才发觉出帝恒所言的可能性,却于一时之间,思考不出缘由。 帝恒辄便轻叹一声:“他必然以为,我和你有不正当关系,你是光域国师,于他来说,是辅助我的最大隐患,所以……” “所以,他想通过这些人,把我活活气死,这样就不会给你带来实质帮助,对他来说……有利无害……我……好像真的应该谢谢你……”话题越深入,她越觉得大王子可恶,同时也对眼前这个几度令她产生遐想的“佑介哥哥”心生歉疚。 “合则两利,我们不是说好了合作的吗?”帝恒友好的伸出那只宣言合作后、曾与她相握的手:“你被谣言缠身,我想将计就计,现下,说我们两个是情侣,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我本想公布之后,亲自到光之国去接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看着他微笑的脸,光子心情复杂至极:“虽说是假的,可那些国臣的话也不尽然都是错的,我的污名……绝对会影响到你。” “这些你就不要考虑了,我自有办法,你现在要做的,是继续找寻瑞拉小姐的下落。” “以及,复仇。” 相夫光子在心底默默念出这句话,目色刀一样锋利冷锐,等她回过神来,帝恒已站在门边向她招手:“带你去见一个人,跟我走吧。” 她要感谢这个男人的坚持己见,在所有人都对她抱持怀疑的敌对态度时,毫无动摇的做出信任她的决断,或许真的只是在利用,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虹端亲王曾有个能干的手下,人称敏姐,她现任火之国皇城的“掌仪女官”,负责训练城中女子的礼仪举止、品行规范。她给光子的第一印象是和善,面宽眼小,体肥气足,讲起话来特有上级女官的风范,帝恒把她介绍给光子,并嘱咐她好好照顾光域来的红发小姐。 女官一板一眼的交代了训练内容,并没有因为是帝恒引荐的而对相夫光子点头哈腰,正好,相夫光子就欣赏这样的人。 “诶。”趁女官去筹备其他事情,光子小声跟帝恒打听:“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把我弄到掌仪女官这里,是要我给你们当侍女?” “诶?侍女有什么不好吗?”帝恒摸摸下巴,一脸纯真的反问,却显然是一副憋笑不太成功的样子。 “……你狠。”光子暗暗咬牙握拳,为了合作也只好拼了?啊等等!自己还坐在光域国师这个位子上呢!跑来给别国当侍女像话吗?! 在她进行疯狂的内心挣扎时,帝恒稍稍放低了高度,在她身后轻语:“做戏需做足,配合我吧。” 对于礼仪方面的学习,相夫光子倒是全无压力,因为早在多年前接受十三禁卫军的训练,弥也队长就已经很严肃的规范过上主们的言行举止风度气韵了。帝恒此举,无疑是为了让表演更逼真,最好连炎之君幸那个杯弓蛇影的难缠老男人也无话可说。 这层关系曝光后,加上父母都在这边,相夫光子来往之间便少了此前的许多顾虑,她每次看到相夫兰咏,都会接到那充满怨毒的目光,嫉恨的表情,仿佛在说“要是我年轻几十年,你一定没机会勾搭帝恒”。 白辰霞更是在消息席卷而来后,愤怒的扯着光子衣袖大加辱骂,比之以往更甚,拿出光子被抛弃的历史,骂她“遭天谴”、“没人要”。 “我不想跟你吵。” “肥姑的女儿生完孩子都比你现在苗条!而且人家都带孩子了!你有什么?你个没人要的货!” “肥姑的女儿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再怎么样也不能用死者说事啊!” “人家活得好好的你视而不见!你瞎啊?”肥姑的女儿因流产,在几年前已经死了,可白辰霞并不认可这一点,还说:“这都是你一个人幻想出来的!你会遭报应的!” 摆脱不开,只好豁出去反驳一通:“母亲大人,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告诉你,我并不想跟你争执,但很多时候你真的让我忍无可忍!”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很多时候,跟你讲话我都觉得会降低自己的格调,也变得粗俗不堪起来,尽管你是我的母亲我非常不愿意这么说,但这就是事实,我没有办法去控制的思想!” “拉倒吧!你是什么好东西啊?” “妈妈,就直说了吧,你是因为我和帝恒的事,才这样歇斯底里的对吗?哦不,应该说,这件事只是给了你一个更好的发作机会!” “是谁告诉你的?” “任何人都会这么看吧。” “他们瞎你也瞎啊?”白辰霞恼的原地跳脚,帝恒不过是宣布了交往的消息,她就迫不及待前来泼冷水了,且以脏水狂泼的形式使之添堵:“你就不怕帝恒知道?” “知道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你在光之国那些丑事啊,虽然啊,也传得沸沸扬扬了,不过他一定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所以啊~他要是知道你有多么不孝多么阴暗,可就有热闹看了~” 光子当然没把她的可笑之言放在心上,不过这不表示她要推崇这种行为:“呵,请随意,帝恒就在书院里,要我带你去吗?” “你!你个xx!强迫症!精神病!你病的不轻你!全世界都在笑话你你还好意思出门!” 不管走到哪里,白辰霞都一口咬定“相夫光子是精神病”,为此有人看不过去直面告诉她她还在火之国有精神病鉴定记录呢,结果白辰霞立刻回去动员反光党,写了个千人联名的证明书以证实自己没病,同时证实有病的是她大女儿。 Chapter 0759 和想象当中一模一样,尽管,她从不去主动思考这些让她煎熬的问题。 母亲,父亲,甚至是以往惯于摆出和善笑脸的兰咏姑婆,全部都在帝恒宣布消息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乃至于更多,对她实施了惨无人道的咒骂与诽谤。 如果兰咏对她天生抱有敌意,导致没有主见和自我思想的父亲也敌友不分,那么她和瑞拉的母亲白辰霞,所作所为所言所语,就全部都如噩梦一样不符逻辑,却真实到可怕。 在那一句一句潮水般的咒骂声中,相夫光子第一次产生了细细品味灵魂哀鸣的想法,细细品味骨子里遭受撞击后散发出来的孤独和屈辱,细细的……反思着,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放在那个可怜妹妹的身上,造就了怎样令人绝望的“死亡”——虽然她有几千万个不愿意去思考妹妹死掉的事,但是倘若瑞拉还活着,倘若她能避开母亲,以她那样细腻表面却故作淡定坚强的心性,真的能承受不可改变的黑色过往吗?将她束缚到死的亲情,究竟带给她怎样的温度? 若说母爱是温暖,那么她的母爱……和她相夫光子的母爱,又在哪里呢? 糟糕啊,太糟糕了,彼时那流光岁月间,她听过多少母亲的污言秽语恶意咒骂,可现在,她觉得她承受的,不仅仅是单一的侮辱,还有瑞拉的冤屈……在母亲字字铿锵句句歹毒的爆吼下,她想到的,仅仅是瑞拉被辱骂时瘫坐在地的绝望面容。 可笑至极的言行,偏偏还获得那么多同党的支持,偏偏……还有那么多世人,为此坚信不疑,朝她相夫光子丢尽了臭鸡蛋烂柿子。 她按照事前商定好的训练时间准时去利敏处报道,谁知刚刚抵达就听见冬钰奸猾刻薄的声音,像是在敏姐面前宣泄对她的不满:“那个帝恒也太没品位了!居然喜欢相夫光子那种烂女人!粗俗肮脏下贱!” 咛咛说冬钰少妃逢人必讲她的不是,得到进一步认证。 “别这么说,人家好歹是知名设计师,一国统领,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混到这份上的,我女儿还很喜欢她做的衣服呢,直夸她心灵手巧!” “是巧!一个贱人长了一双贵手!就该把她的两只手剁了!因为她配不上她的手哈哈哈哈!” “相夫小姐,您来了。”利敏点头行礼,恭敬有加。 红发迎面走来,冷笑着看不顾影响满口喷粪现在又吃了苍蝇一样面露惊悚的冬钰少妃,对利敏回以同样的礼数:“敏姐,今天就有劳你了。” 火之国王室对内部女性的仪容、衣着、举止、言谈等方面都有相当严格的要求,侧面打听了一下,貌似对男子的训练也不存在放宽的可能,基本上每个人从三四岁开始就被送到相关的掌仪部门进行与学习并进的长期训练,如果外来者想要成为火之皇城的一份子,就必须经受住掌仪官的考验。 “首先,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敏姐不止一次重申这一点,端着威严无上的教育者姿态:“你还没有与帝恒王子订婚,现在还算不上火域王室正式的成员,即使你表现优异,也还要通过订婚、点红、祭祖等必须程序,才具备与王子殿下步入婚礼殿堂的资格,因此我不管你是谁介绍来的,都会一视同仁,对你严加指导,听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其实她内心很无奈,做戏做到这个份上,她简直可以申请去卓莎当演员了。 “今天我们来学习,王室的禁忌。” …… 火之皇城中无人光顾的角落数不胜数,统治者又懒得去管理,久而久之,便形成各种“野生天然”的景观,草长花繁,鸟跃蝶舞,生机勃勃,透着不同于因斗争旷日持久而乌烟瘴气的其他领域。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相夫光子实在想不透帝恒为什么会来,还偏偏领上她,难道这里也住着一个瑞拉般的人? 想起下落不明的妹妹,她的心就一阵绞痛,酸楚哀伤的滋味瞬息涌遍全身,冲击着大脑。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我没事。”她勉强对这个细心的男子挤出一丝微笑:“已经到了吗?” “嗯,就是这里了。” 循着一排修剪还算规整的斑竹走过,两人止步在一汪静水前,水畔有座雅致的竹屋,被一圈浓密的绿荫簇拥环抱,偶有几只白鸟轻盈拂过,留下道道雪电般的疾影。竹屋内外一片宁寂,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见屋门敞着,光子就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书卷气十足的布置,矮木条桌,笔墨纸砚,墙上挂着落尘的古弦琴,四壁与地面都是没漆过的宽竹板,只随意打磨了一下的模样。屋子面积不大,肃静却简单。 “你们找谁?” 细腻平静的男性嗓音在两人身后轻响,相夫光子率先转头,看见一个和帝恒差不多高,略显消瘦,有着浅灰色短发和深灰色双瞳的男子,眉目称得上清俊秀美,只是面容里的淡漠冷然多了些。他左手提着一个鸽笼,笼门已经打开,内里一只乖巧的白鸽却安分的蹲守在那,直到他亲自把它掏出来,才肯振翅飞走。 “这些鸽子都是你养的吗?”光子环望青翠的竹林绿木,回想起那个喜欢养鸽子的女孩。 “是的。”灰发男子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帝恒身上,缺乏情感的冰冷眼眸仍不见应有的惊色。 只不过,他的对视仿佛是无声的提醒,让帝恒慢慢浮现笑意:“君罗,还记得我吗?” “你是……帝恒?” “没错,正是我,许久不见,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进来说话吧。”待客之道,这位不知名的青年似乎还没忘记,把两人领进竹屋后斟了两杯清淡的竹叶茶:“那么,找我有什么事?” “在那之前,我还是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相夫光子。光子,他是君罗,炎之君幸的弟弟,这个国家的十一王子。”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相夫光子露出稍显吃惊的表情凝望帝恒,接着,她依稀听到十一王子口中清浅似无的叹气声。 “帝恒,你该不会是来跟我叙旧的吧?我不认为你有这么无聊。”细碎的刘海刚刚遮到眉间,时而让目光隐入头发垂出的阴影里。 “还是老样子,这么聪明。” “啧,怎么看都是你比较聪明吧。”十一王子皱起眉头,颇有自嘲意味的说。 “那么,我就开始说正事了。”帝恒也不是那种会随意浪费时间的人,适当的寒暄过后,他都会直奔主题:“我要你跟我合作,打败炎之君幸。” 本就为“君罗”这个名字感到心惊的相夫光子,在听到帝恒脱口的说辞后,怀疑自己的听觉是否受到了控制。 灰发男子垂眸不语,脸上不见任何表情,连相夫光子也莫名的期待起这个住在桃源般与世隔绝地带的王子,会给出怎样的反应。 半晌后,他终于说话了:“你现在,是让我帮助一个堂兄弟,对付自己的亲兄弟吗?” 不得不说,相夫光子对于这样的答案,很想竖起拇指给出高度赞美,但不论从立场还是情势来看,她都不能任意而为。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帝恒倒也坦白,全无半分阴霾的眸子里几乎快跳跃出晶亮的光了。 十一王子打开犹如深湖一般沉静的双眼,看向帝恒后适时带出一抹讥诮:“我拒绝。” “不要这么急着回答,如果你还有身为人子的觉悟的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温度随十一王子气势的上涨有所下降,他几乎露出可以成为敌意的神态,对帝恒上下端详:“我不觉得,你有那个权力指使我。” “不,我并不是在惹你不愉快,只是,有些过往,实在无法忘怀的不是吗?” 轻描淡写的语句,闲适自如的态度,越是这么气定神闲,帝恒的存在就似乎越能加重君罗脸上的凝重:“我们两个也只是在王室会面的场合上碰过面,并无深交,甚至连招呼也很少打吧,阁下这样一位显贵的亲王独子竟然会主动来找我这个不受宠的王子……很抱歉,我不想参与任何争端,哪怕,是你所说的那个理由。” “我说了,不要急着回答。”帝恒缓缓起身,有了要离开的动向,口吻依然平和有礼:“我会再来听你告诉我答案的,十一王子。” “你这家伙……” 相夫光子紧跟着起身,不知不觉追随起帝恒的脚步来,随后,听得君罗一声疑问。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我,没有任何资本不是吗?” “你最大的资本,就是与你流着同样鲜血的人,杀了你最尊敬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起先谁也没有言语,相夫光子思忖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打听起来:“十一王子的仇人是大王子吗?那大王子对他做了什么?” “君幸杀了君罗的生母,渺夫人。” 光子闻言一惊,在咛咛讲述的火之国皇城诸事中,的确有这么一段,说焰神国主中年后娶一娇妻,貌美胜似天仙,可惜被大王子调戏,不堪受辱自尽了,也有人说是大王子亵渎美人不得才杀人灭口,总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焰神国主没有追究这件事,更没给渺夫人的儿子一个合理的交代。 原来,那个被遗弃在角落的可怜王子,就是君罗。 “你拉拢他,要他加入你的阵营,难道真的是为了同仇敌忾吗?” “是不是觉得,我不像是为别人白白付出的人?”他问的很轻松,笑的也很随意,步伐轻快宛如踏风。 相夫光子沉默,她不知该怎样去评断,心里也没有大致的区分。 “就算真的这么想,也是正常的。”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开口,打开书院大门走了进去。 第二天再来时,帝恒便不在书院了,听说也没出现在城中其他角落,人就好像蒸发了一样全无踪影。相夫光子还想提出持续搜索瑞拉下落的建议,等候途中只能百无聊赖的走在辽阔的皇城土地上。 忽然,一阵充斥着鄙夷的调笑声闯进耳膜,听起来分外耳熟。 “啊哟!这不是父王丢掉的儿子十一王子吗!怎么今天有心情出来闲逛啦?之前几次请你来国府宴会你都不现身的你忘了吗!” 冬钰正绕着一个衣装素朴的男子转圈圈,言辞尖刻表情讥讽,偶尔还伸出手指在对方身上戳戳,但不管她怎么折腾,被她挡住去路的男人就是面不改色,完全没把人放在眼中的样子。 终于,这样的态度激怒了冬钰,她抬起手就冲十一王子甩去一个耳光,相夫光子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刚想冲上来打抱不平,忽然意识到,对方是男的,万一产生被女性所救的屈辱感不就弄巧成拙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我好歹是你王嫂!你哥哥的妻子!你连你哥哥都不放在眼里是想找死吗!” “我不觉得。”挨打后的十一王子左颊出现了明显的红肿,可他正视着冬钰,因为身高优势就如同俯视一样凌人:“一个连王妃都算不上的人,会是所谓的‘妻子’……” “你找打!” 嘭! “谁啊!谁拿石头丢我?!” 嘭嘭! “人在哪里!好大的胆子!打花我的脸我杀你全家!” 嘭嘭嘭! 冬钰捂住被乱飞石头打中的脸,羞愤之中落荒而逃,眼里呈现的惊慌如遇见鬼魅一样。 “十一王子?”相夫光子装作才看到这个人的样子,礼貌的含笑走近,却在对视瞬间发现对方好像已经看穿了全部,故而笑容里掺进了一分窘迫。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你们离开后,我才发现这个。”十一王子抬起手,掌心里放着一块名贵的品牌手表:“这应该是帝恒的。” “所以,你是特地去还给他的?” “本来是的,不过既然碰上了你,能麻烦你转交一下吗?” “不。” “……” “陪你去的话,倒没什么不行。” 就这样,她算是在这座城里,多结识了一个可以自由谈话的对象。 白日里马不停蹄为光之国的诸事忙碌,傍晚到深夜的时间则属于火之国皇城,她不需要遮遮掩掩,即便依旧乘着帝恒创造的空间隧道来去自如。她的目的始终未变,只是通往的道路上,多出了许多荆棘,以及绚烂的花朵。 “来了。” “真难得,以为从此见不到你了呢。” “怎么会,我与你还有共同要做、却尚未完成的事。” “帝恒,我给人的感觉很轻浮吗?” “当然不是。” “那么,请不要用这么暧昧不明的说法。” “我们现在的关系是恋人,你忘了吗?” 无言以对,本不该去计较小节,可她的心中,就是有一种无名的恐惧,她很担心那种不应存在的感觉会不断滋生,不断成长。 “有件事,要跟你道谢。”低着眼,目光在茶杯的水面里打转,她的声音很轻,也很静,像夜里流淌的烟云:“之前我要你帮我给神无月母子火化,现在你把他们的骨灰交给我,谢谢你的帮忙。” “他们……曾经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我不想回答。” “啊,不管怎么说,他们也该安心了。” 帝恒这样说着,在她沉默、不想表达任何情感的时候,无形中给予了温暖。相夫光子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了,和这个男人相处久了,那逐步扩大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Chapter 0760 相夫光子向帝恒提出,不管拉拢君罗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让对方心甘情愿,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其所好。 “他最大的爱好是过与世无争的避世生活,和我的决意背道而驰。”坐在对面的男子两眼平视前方,既没有摆弄棋子,也没有翻书去看,像是很认真在与相夫光子进行着商议。 “那怎么办?还是说,你要违背他的意愿,用强制手段?这样不好吧。” “如果,既不违背意愿,又能让他心甘情愿呢?” “……那就只能,寻找可以让他点头的办法了,我可先把话说在前面,强烈反对用卑鄙手段。” “哎呀,那可真是太困难了,不如……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帝恒立马使出顺水推舟,听得出他在开玩笑,可相夫光子就是乐不出来,因为……她已经很认真的在思考,如何才能征服那个心思莫测的十一王子了。 第二次去竹屋,正赶上鸽子们回来觅食,白花花亮柔柔地飞开一片,在翠绿浓密的枝叶间回旋,挥翅的声音与竹林穿过的风交汇在一起,成就了一幅有声的画卷。 “你每天过着这样的生活,会觉得腻吗?” 以这句连招呼都算不上的话做开头,相夫光子站在竹屋旁,等候灰发男子的答复。 “我跟你好像不熟吧?找我什么事?”十一王子不咸不淡的说着,继续低头摆弄喂食鸽子用的谷米。 “我是来做说客的,邀请你正式加入‘帝恒联盟’。” 随口诌了个名号出来,还真就让炎之君罗的动作出现停滞,仿佛在思考一样纹丝不动了半刻,他抬起从不具笑意的双眼,有些严肃的看着站在三米之外的女人。 最终,十一王子允许她进屋去坐,也跟上次一样倒了竹叶茶。光子接过茶杯后端详了此人几眼,寻常民众惯有的装束,伏贴柔顺的短短头发,身边没有任何侍从,看屋旁的简陋灶台、陈旧锅碗,还有晒衣杆上悬挂的衣服,大概,所有的生活琐事都是他自己在打理吧。 “要吃饭团吗?” 正出神呢,十一王子端了个荷叶盘进来,里面是四四方方两块包着竹叶的糯米团,似乎还精心的撒了些黑芝麻上去。 “我吃过了,谢谢。” 遭到婉拒后,十一王子坐到另一边的竹椅上:“我已经拒绝你们了,为什么还穷追不舍?” “你很喜欢竹子吗?屋子外面种着,屋子材料用着,连吃的东西都离不开呢。”相夫光子端起竹片拼成的杯子,爱不释手。 “喂,你都不听人说话的吗?”语气的平稳没有半点改换,但十一王子明显开始流露不满了。 “抱歉,因为我也很喜欢竹子,才一时忘形。”重整表情,礼貌的微笑中逐渐夹入了三分严肃:“看得出,耀眼的名利,感性的话语,对你来说都是浮云,那么我也就直截了当了,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一起让炎之君幸受到应有的惩罚,大道理我不会说,但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你一直在皇城一角隐居,试图避开所有争锋,不过就是为了你母亲的心愿,留住性命,那如果现在……与世无争也会带来死亡呢?” “你什么意思?”十一王子的问声也冷却了三分。 “你对‘宁死不屈’这样的思想应该很不屑一顾吧,当然,也不是说你贪生怕死,明哲保身是人之本能,但如果不能保身,所有的努力都会失去效用吧?”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随便猜测别人的想法是很可厌的一种行为?”眉端锁起,十一王子口中的那一声“啧”已呼之欲出。 “的确,不过呢,我猜测了什么都会向当事人请教答案的,还算坦荡吧?”她率真的笑,无半分阴霾的眼瞳宛似明朗夜空。 “呵,你们就这么有把握,我不答应你们就会被君幸干掉?”自傲隐藏在淡定平和中间,时不时冒出头来,让这个气质方面不染俗尘的落魄王子也富有一些傲视众生的尊贵感了。 “因为……你应该会很担心,万一被君幸‘注意’到的后果吧。”红发邪恶而清浅的一笑,口吻极具威胁意味:“从我们出现在你竹屋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成为炎之君幸下一个监视的对象,因为与帝恒有任何交集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你说……如果我们再多找你几次的话,会怎么样?” “……我能说一句你好卑鄙吗。”单眼皮下的灰瞳死寂里泛出一层黯淡的涟漪。 “随意,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清茶饮毕,她起身向十一王子伸出右手,却并没有指望他会立刻与之相握:“谢谢你的茶,希望我的话你能好好考虑,合则两利,当然,如果你不肯的话,我们也不会勉强。” 十一王子眉皱的更紧,不加掩饰随口讲了出来:“啧,我可没看出来你们有放我自由的打算。” 去跟帝恒说明情况,刚好赶上晚餐时间,帝恒难得没有陪父亲在亲王府邸用膳,而是在书院里简简单单吃了些清淡的素食,虽然没什么荤腥,却相当讲究,汤水用上好的羊脂玉盅盛放,青菜米饭各放在两个形似的黑晶碗里,寥寥几根腌制辣菜点缀着一边的玛瑙碟子,量不多但样样精致。 “你怎么不用银器呢?” “因为我不需要戒备什么啊。” “……太假了,还不如炎之君幸坦白。”光子故意吐槽帝恒,回想起用银器每日提防身边人的大王子,替活在那种境况下的生存者感到悲哀。 “对了,你来找我……?” “我去见过君罗了。” 光子把经过复述一遍,听罢的帝恒扯唇生笑,那声音清冽如同山涧流动的泉水:“呵,你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是啊。” “那万一他还是不答应,你会不会真的去君幸那里,让你的威胁成为真实?” “不会。”不管言语里的威胁多么恶劣,她都从未有过把它变为现实的想法:“情况已经这样了,就算不威胁他,他也会被大王子盯上,我只是看他迟疑不决,想从后面推一把而已,至于前面是平坦大道还是万丈深渊,只能看他自己了,还有……你。” “我?” “当然,你可是终结他平静生活的元凶啊。” “呵……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成罪人了,那么……”起身,缓步来到她身畔,趁她愕然抬首相视之际俯身靠近,弯动嘴角:“你愿意为我放弃平静的生活吗?相夫光子。” 暗金色宛如具有魔力的眼睛,每每让她打从心底的惧于对上,她害怕多看一眼,看久一点,都会被迷惑心智失去自我,她起初以为,那是他跟佑介太像的缘故,一样的红色短发,一样的干净气质,一样的和善笑容……可终究,他不是相夫佑介啊,那个人切切实实已经死了,淹没在往昔的岁月长河里,烙印着她无法遗忘的记忆。 “我的生活早已不平静了。”她扭头绕开他的视线,起身后整理坐时堆皱的柔软衣摆,眼神有些发暗:“帝恒,当我完成了复仇的心愿之后,我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在那之前,你还是尽可能的,利用我吧。” ——因为我也在利用着你。 ——因为你不是我重要的人,所以即便被利用我也不会伤心。 ——因为你永远不会成为我最重要的人。 第三次到君罗竹屋的时候,古朴陈旧的木桌上多出了一个稀罕物,像是三个盘子叠在一起,最大的有井盖那么大,最小的也能跟平底锅一较长短,中间有手指粗细可供旋转的直轴,盘与盘之间有一厘米的间距。三只圆盘通体深棕色,有着实木的质感,还各自带了一枚金属指针,盘面上用细腻的白条纹画下繁复异常的刻度、文字、数字还有不知名的奇异符号,看起来森罗万象,十分玄妙。 “这是什么?” “这是星罗。”将它取出的十一王子看向眼光有些微发亮的帝恒:“通过它,我们可以知道很多未知的事。” “我听说过,术法界有两件占星神器,一个是星罗,还有一个是专门应付航海的海盘。”光子记得,宁日潇就曾经讲过这些事,那毕竟也是一个占星爱好者。 “海盘是海上指南针,能预测各种突发天气,星罗是占卜时运的器物,可以预知到许多未来发生的事,是这样吧?君罗?”帝恒带有赞赏之意的眼神暖暖袭来。 君罗颔首,一脸虔诚的展开双手,做出占卜前的准备动作:“请退后三步,我要开始了。” 宁谧的氛围下,跳动的尘埃都堪堪落定了。像是在对神明表达忠诚和敬意,十一王子凝神阖目良久,唇齿微动,念出一串细碎而微小的字句,听不太真切,可相夫光子猜测,那大概是咒语之类的仪式步骤,她开始目不转睛,等待神奇的时刻降临,十一王子面前的星罗三星盘,以不同的速度旋转,隐隐放出肉眼难以捕捉的光晕,三枚指针雷打不动的坚守在原有的位置,只待旋转停止,所向的一点,就会给占星师带来精确的答案。 整个过程在静若止水的安谧氛围中走向结束,三枚指针最终分别定在数字、文字、符号三种寓意不同的点上,伴随君罗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相夫光子的目光转向占星师挺起的背脊上。 “已经结束了吗?”问话间,君罗投来略显深重又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她脸上,让相夫光子百思不解:“怎么了?” “近两天将有凶运降临在你身上,尽量还是少出门比较好。” “诶?”光子愣了一下,辄便笑起来:“是什么样的凶运?能说说吗?” “血光之灾。” “会死掉吗?” “……” “好吧,我会小心的,谢谢你了,十一王子。”心中的坦然无畏完全写在脸上,且是对于这种结果毫无怀疑的坚信模样,她很快收到了君罗略微讶异的斜睨,大概,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塑造出没心没肺的形象了吧。 火之国的炎炎夏日比光之国来的早一些,往年里,每临酷暑,焰神国主都会带领王室上下到皇城不远的沐梓森林去狩猎,因此还被称为“夏狩节”,这一活动已经延续了多年,在老国主卧病难起开始才有所搁浅。 今年,大王子张罗起来,说是让一切都恢复父王健康时期的状态,说不定比祈福仪式更具效果,他打开已渐渐空虚的国库,还把曾经答应过光子用来救济灾民的个人财物全部供给到本次玩乐上,因此受到多名国臣的反对,但他一意孤行,扬言说整个火之国都是他父王留给他的,他想怎么挥霍都是“王者的自由”。 相夫光子听说后对这样的行为感到深切的厌恨,如果是在光域,这样的人渣早被灭了,还能跋扈张扬到今天? “他这么做,那些受干旱之苦的百姓怎么办?”忍不住向刚刚换了狩猎装过来的帝恒打听,用着打抱不平的口吻。 “放心吧,各地的灾民已经接到了我父亲的物资,现在在休养生息。” 都说虹端亲王也是火之国境内少有的富豪,除了坐拥一方与生俱来的势力,他还非常有经济头脑,有自己的企业,甚至把握着火之国各商业领域的命脉,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物资几乎能塞满国库。好在他从不骄奢淫逸,每次地方有难都第一个伸出经济救援的手,因此被许多民众称为“活神”,他从不参与权斗诸事,时常留宿在皇城外百姓的农田小舍里。 想到这些,相夫光子对于帝恒邀自己去参加狩猎就没那么反感了,毕竟,自己的精神上不会有跟奸臣贼子同流合污的感觉。 咛咛捧了件袒胸露背的女款白色狩猎装,推光子进内室去换,不用多瞄,相夫光子一眼就能瞧出那衣料能遮住自己身上几块肉,因而强烈拒绝后奔出内室。 她开始庆幸自己没有乖乖听咛咛的话,那丫头的小心思当真把人雷的外焦里嫩,帝恒身上帅气俊雅的装束根本就和方才那几块布是同等质地的好吗!不满的瞅着一旁笑得精怪的咛咛,她真想捏着那丫头圆圆的脸蛋好生教训教训。 “快换上呀!总不能穿的这么笔挺就去打猎呀!”咛咛指着相夫光子身上那套中规中矩的贴身制服,遗憾的说道:“白瞎一副好身材了!裹得这么严实!” “那也不能太暴露了啊。”光子不情愿地拧拧眉。 “拜托!你可是服装设计师!说这种话太不符合设定啦!”咛咛原地抓狂,急得直蹦跶:“再说这都七月份了!不穿露一点怎么纳凉呢?王子殿下时间差不多了你快劝劝光子小姐呀!” “既然不喜欢,就挑一件喜欢的来穿吧。” “嗯,谢谢。” “喂你们两个!王子殿下你太惯着王妃啦!” “谁是王妃啊死丫头!” 沐梓森林里气候温润,自带露水儿的草木枝叶仿佛被烈日晒出了汗,亮晶晶翠莹莹的随风跳着热舞,以往频繁出没的动物们像是提前获悉了炎之王室即将出游狩猎的消息,通通躲在暗处不出一声,连半点影子都瞧不见。沐梓森林地广草盛,植被基本维持着最野生自然的姿态,除了温驯的物种,还有不少凶悍食人的猛兽潜藏其中。 躲在大王子身后那匹马上的女人,一身叫人血脉喷张的内衣式抹胸与露出小三角的超短裙,若不是大王子不肯与冬钰同乘一匹,她现在一定忍不住缩在男人怀里娇柔软语,撒娇邀宠:“殿下!这里好恐怖!人家好害怕啦!” 同行的队伍,由大批身手高强的百人精英术师和王室贵族成员组成,他们依照身份的高低贵贱有秩序的跟在大王子的宝马后,所以可以在近处直观王子宠妃与王子本人逗趣儿的就只有帝恒、君罗、凿凿等人,以及帝恒“随时”带在身边的“女朋友”。 “大王子,前方是险地,还是往左去,绕开此路吧。”炎之凿凿适时加快马速,赶在大王子步近危险地带之前拦腰截住:“万一陷在沼泽里就大事不妙了。” “可笑!区区沼泽怎么会难住我炎之君幸?本王子可是真命天子!让开!别挡路!” “王子殿下!”桔梗长歌紧接着跟上,语重心长的劝说:“前方不但有沼泽,还是地崩的危险区域,前不久的地质勘测结果显示,那里的土层十分稀松,容易塌陷出天坑来,所以原定计划的路线图也并不包括……” “放肆!你一个下等护卫也敢在本王子面前指手画脚?路是本王子带的!本王子说往哪儿就往哪儿!你们给我听好了!不许停!即刻随本王子继续前行!掉队者格杀勿论!” “等一下!”实在看不过去了,相夫光子没跟帝恒商量,忍不住擅自行动,直面抨击大王子的恣意妄为:“你是在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吗?” “关你什么事啊!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贱人!”但凡找到机会,冬钰就绝不会忘记辱骂此人。 “你想死吗?那现在就策马过去吧!”一句话立刻堵得冬钰面红耳赤,她却并未因此收敛:“大王子,如果这是你的阴谋,想要大家陪你一起丧命,那就当我没说,我呢,舍命陪君子,跟你们过去就是了!” 这招蓄意刺激法果然奏效,在身后不断传来的质疑和反对声中,大王子抽搐着发青的面部肌肉,指着相夫光子一顿发颤,那眼神凶恶的如食人恶狼一般:“算你狠,给我等着!” 关键时刻得以悬崖勒马,看诸人脸上浮现的轻松神采,就表示不少人都为此松了口气吧。相夫光子满意的挑起唇角,放慢速度等帝恒跟上来,那个灰发灰眸的王子也几乎用同等的前行速度和两人列成一条线,看似百无聊赖,却貌似也有搭话的意向呢。 “诶,你所说的‘血光之灾’不会就是这个吧?”中间隔着帝恒,光子用不足为第四人所闻的音量调侃神情落寞、目色冷淡的十一王子。 Chapter 0761 沿着繁木成荫的小路,王室马队上善于骑射的人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大展身手了,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必然出现弯弓上箭的霸气姿态。 而在这当中,就只有两个人纹丝不动,屹立在马背上像是静待着什么。帝恒一脸恬淡,笑容的幅度很小,君罗是压根连笑的意向都没有,相夫光子寻思他们大概不善骑射吧,拉弓成满月,准备向前火冲,很快被忽然跃出的桔梗长歌拦下了。 “怎么?” “前面危险!” 可这句话来得稍迟了些,距离帝恒他们停留的地方仅有两米远,却在这中间生生裂出条瘆人的地缝来,缝隙随着地下传出的隆隆巨响迅速扩大,一边土地岿然不动,另一边则粉碎成末,颓然的向下坍塌而去。 相夫光子急中生智,精准的踏中一块马上就要碎掉的岩石,瞬息找回身体的平衡,以平日里累积出的灵活跳跃力疾驰飞过,一把托起下坠中的桔梗长歌,将人奋力抛回尚未坍塌的地面,这时候,地缝另一端传出君罗不屑的啧声,他脚下的那方土地显然出现了一样的状况,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光子伸手扒住塌坑的边缘,另一只掌心有了足够的时间酝酿出光鞭,把下一秒就有可能被沙石层层掩埋的君罗顷刻拉回。 “呼……呼……得救了……”长歌脱力的坐到地上,惊魂未定。 四下里的动荡终止了,这方森林被摧折的树木间,掺杂着大量的碎石乱土,不可估测深度的天坑或大或小纵横在肉眼难辨的狼藉之下,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们三个目前算是保住性命了。 没错,就是三个,相夫光子,桔梗长歌,还有炎之君罗。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长歌担忧的四下张望,妄图从纷乱的森林里找出熟悉的痕迹。 “你们在原地等我,我去找找看,别乱走。”当仁不让的做出判断,迈开步伐,在寸步难行的乱石碎木间寻找生存者。 夹在风的呼啸与沙尘的扬声里,有一线微弱的哭音,循着找去,拨开几重交错堆倒的树干,狭窄的空隙里,一个孩子瑟瑟发抖用脏乎乎的小手抹去眼角的泪。 相夫光子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次王室家宴上出现过的十九王子,炎之绰,听说,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不久便得疾病过世了,因为是老来子,所以焰神国主对他很是钟爱,常常带在身边,出入同行。自打焰神国主生病卧床后,十九王子就陷入了无人照拂的困境,好在众多哥哥姐姐们对他多般关爱,才不至于忽略或是冷落。 顺利将孩子从倒塌的树木间救出,相夫光子悉心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伤到,十九王子倔强的憋回藏在眼睛里的泪,挺着脖子,响亮的告诉光子:“阿绰是男子汉!就算受伤也不会哭的!” 明明是小孩子,却意外的坚强呢,光子暖暖一笑,爱怜地抚摸他的头发:“还是让我给你检查一下吧。” 小男孩乖乖的坐在地上不动,任凭光子查看他擦破了皮的手肘和膝盖,一派天真无邪:“姐姐,君幸哥哥,还有君罗哥哥去哪了?” “你的哥哥在安全的地方等着你哟,所以等姐姐替你包扎好伤口,我们就要赶上去啦。”光子维持着对待孩子时才有的宠溺笑容,三两下处理好小男孩的伤处,一把将人驮到背上:“趴稳了哟!我们要冲刺啦!” “嗯!”孩子开心的把笑脸贴上红发姐姐的脖子,即使看不见,光子也听得到那填满阳光、纯净似水的心声。 放出钦元,让其确认一下此刻方位,以及脱险者所处的地方,这时候凶猛的野兽嘶鸣声闯入耳中,让她没来由的一阵惶恐——那个方向,不正是她刚刚起步离开的地方吗?! 停止搜寻,她背好十九王子,疾步赶回君罗和长歌身处的险地,只见森林废墟中,长歌满眼警惕的将十一王子护在背后,面前是一只出奇庞大的熊,浑身黝黑的皮毛竖着钢针一样直立的弧度,正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獠牙朝两人扑咬。甚至来不及放下背上的男童,相夫光子凛起双眸飞也似的冲到熊的一侧,抬脚狠踹一记,很快,从乱石堆中传来重物砸落的巨响,以及钻出的滚滚尘烟。 “君罗哥哥!”炎之绰落地后直接扑到君罗身上,生怕人会走掉一样死死腻住。 十一王子略显得不知所措,僵硬了一会儿才把男童揽在怀里轻轻安抚。 “你们没事吧?”光子的目光在长歌和君罗身上迅速扫过,旋即落向石堆中挣扎着起身的巨大兽影,冷意弥漫的眸渗出冰寒无比的杀气,不觉间,两手已攥成拳状:“等我一下,我收拾了那边的东西就带你们去找其他人。” 箭步掠过,抬脚踹翻马上就要蹦出来继续嘶吼作乱的大黑熊,她有在冰之国制服一头野熊的经验,因而知道对付这种威猛又笨拙的动物,骑上它们的脖子使劲儿闹腾才奏效,像数年前从野兽口中保护伙伴们一样,她忍住疾患忽然复发带来的煎熬,尽可能把力量发挥到极致,一拳又一拳打得黑熊倒在地面翻滚不停。 大黑熊嗷嗷呀呀在地上抽搐发抖,显然没了反抗的力量,相夫光子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却也只能步其后尘坐倒在地气喘吁吁,自打成为国师,远离诸多武力才可完成的任务,她就很少有机会施展拳脚了,加上方才胸臆间填满的窒息感,让她一战下来,竟像大战几百回合那么疲惫。 “你还好吗?相夫小姐?” 光子扶着长歌伸来的手臂吃力站起,自嘲的微笑说:“看来我是真老了,不过收拾一头野兽,就累成这样。” “正常的姑娘都不可能办到的好吗……”君罗有点郁闷的吐着槽。 十九王子也紧接着哥哥的发言颤巍巍的求证:“听大哥哥说,红发姐姐能徒手打死一只老虎,这是真的吗?” “当时情况危急,不打死它我就会被吃掉,所以只能拼了。”要是给人留下喜欢虐待动物的印象就不太好了,因而光子还是尽可能的作出解释。 “那正常人也不可能会办到的吧……” 看一向表情麻木的君罗殿下吐槽的这么有劲儿,光子萌生了逗趣的心思,故意板起脸威严肃穆的竖起两根指头:“如果我不高兴……可以打死两只老虎。” “……” 两个大男孩哑口无语之际,惟独纯真可爱的十九王子兴奋的大呼:“我知道!其中一只肯定在另一只母老虎的肚子里!”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日暮降临,满眼的橙辉皆来自夕阳尽情的挥洒,替他们倦怠的脸容抹上一层暖人的红润。他们跋涉在行走艰难的林地间,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天灾陷阱”以及那种食肉类的凶残野兽。 果不其然,在抵达疑似沐梓森林边境的时候,方才那只袭击过他们的黑熊再度现身了,相夫光子见罢,只好掰响拳头预备再胖揍它一次,怎料黑熊的移动速度居然迅猛起来,若非头上残留着被砸伤的痕迹,光子几乎就要把它当成另外一只动物了,跨前一步,横挡在最前端,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已成为她本能里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角逐中,黑熊就像换了只个体,看上去笨拙,却似乎拥有人类的智慧,光子发现它一边躲避自己的袭击一边试图反攻,甚至连近身的机会都不留给她,还不屈不挠的绕过她,每每朝着君罗三人的方向迫近。 这种令她眉头不禁锁紧的状况,也滋生了心底最大的疑惑,相夫光子愈发觉得这只“熊”很不简单,如果推断无误……它,该是元灵岛出来的、拥有智慧的元灵兽吧? 就在思考这是哪位高人放出来的私人坐骑时,黑熊突然使出实体□□,很容易就叫人错以为视力出现了问题,还没听说过哪只元灵兽可以自行发动人类的高级别攻击呢。眼下急剧增多的数量,让人苦手,打一只都很吃力了,七八十只岂不是要被就此活埋? 不行,不能有半点气馁的想法,她抑制着身体里时不时钻出来闹腾一番的痛楚,发挥出海量的元能来,以同等数量的实体□□,与诸多黑熊做阵前较量。桔梗长歌也上前挥刀,摆出同生共死的决然架势。 战事即刻掀起,实体□□与实体□□的胜负较量取决于谁能先一步把对方打得“灰飞烟灭”,就人类的尊严来说,相夫光子也决不允许自己败在动物手下,哪怕是智慧型的元灵兽,她卯足力量,用不肯屈服的意念生生压制住肺部流窜的刺痛,又强使逼上咽头的血腥味回归腑脏。 终于,在打飞了最后一只马上就要挥掌击中两名王子面部的黑熊后,她顾不得被熊爪抓伤的手臂,喷薄了两口鲜血躺倒在地上,翻了几次身后依然无力站起。 胜利了,可是,她也累得不想再动脑思考了。 醒来时,月儿刚刚挂上梢头,她的身边笼起篝火,跳动的红焰里,映出长歌、君罗还有睡在哥哥腿上的小男孩,犹如梦境一样的安逸让她的心被一股暖流占据,禁不住打趣起那个习惯板着脸、实际上也不无温柔的“三无王子”来:“还真叫你说中了,躲得了第一次,躲不了第二次啊。” “……其实,你本来并没打算相信吧?”火光里轮廓清晰的脸,有不亚于长歌和帝恒的白皙肤色,他稍稍具有女子的清秀,同时因为独特的发色瞳色,整个人被划分到干净清新的外貌范围里。 “我并没有怀疑过你的占星水准,确切的说,是没有去考虑过你所说的是真还是假。” “啊是吗?被这么忽视了还真是叫人不太爽啊……”君罗脸上蹦出个小小的“井”字,用平淡轻缓的声音宣泄着不满。 光子忍着未消的疼痛哈哈大笑起来,早就在心底把这小子定义成跟帝恒不同的喜感角色了,就凭他能够顶着一张面瘫脸,恍若无事的发出一些直白的抱怨。 “说起来,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温柔的长歌将采摘的野果分给君罗和光子,有些惋惜的看着不远处塌陷的大坑:“马匹都掉下去了,我们想离开这里,也只有等天亮、看得清道路的时候了。” “我想,应该离林外不远了吧。”光子支起身子,手心里的力量恢复了少许。 “小钰!小钰!” 不远处传来女性的呼救声,让相夫光子立时精神百倍,一回头,巨坑的对面,月光泼洒下,果然站着撕心裂肺呼喊不停的母亲,母亲口中那发自肺腑去爱护的名字,悄无声息刺痛了她隐隐作痛的神经。 “那不是红发姐姐的妈妈吗?为什么喊的是冬钰王嫂的名字?” 孩童单纯的疑问让她眼底凝出欲哭的伤悲,她勉力微笑,把那份哀恸收敛,站起身,朝对面的母亲挥手:“妈妈!我在这里!” “你说什么?”白辰霞抻着脖子往前探,在看到光子之后,开始不急于找寻脱险的路。 “妈妈!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过去接你!”光子一边提醒她小心前方可能随时塌陷的松土,一边找寻跨越巨坑的路,以眼下的体力,她是无法顺利越过直径为十米的深坑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白辰霞开始起步走动,在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大坑边上用力跺着步子。 “妈妈!你站在那里不要走来走去!很危险的!”她把音量提高到极限,怕是四野都能清晰辨认了,可不知为什么,母亲就是一口一句“听不见”,还不慌不忙的做着让光子提心吊胆的动作。 母亲背后猛然蹿出的巨大黑影让光子不及把提醒的话喊出口,可以到达对岸的途径还没找到,妇人就已被那只黑熊舔住了脑皮,在惨不忍闻的尖叫声中,长歌和君罗依次浮现出震惊骇然的蹙额表情,相夫光子则再也没有犹豫的直步冲了过去,也未再思考,自己坠入深坑等于无济于事的惨痛结局。 “相夫小姐!” 长歌的喊声在身后响彻,她以为自己可以到达对岸救下母亲,却在现实的无力下,朝深不见底的地坑颓然跌去,不断下坠的过程里,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她所想起的,依旧是以碧姐为首的光域伙伴们……哪怕有一个在身边,都会出现转机,都会有承载着她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吧。 在勇敢的活,和放弃的死之间几度挣扎徘徊,在勇往直前与退缩逃避之间数次迟疑不定,当相夫光子意识到自己是个意识不坚、优柔寡断的“弱者”时,已经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她出奇的在意,自己为什么到这么大岁数才认清这令她接受不能的无能一面?又究竟有多少人发现了,其实她相夫光子,是那么没有自信、一直在用堆砌出来的坚强外衣武装自己的自卑者? 耳畔呼啸的夜风,止于整个身体被一股奇异力量托中的瞬间,粉身碎骨没有感受到,反而被一股无声的暖流裹住全身,她下意识睁眼张望,精致宛如天神亲手雕琢的男性侧脸呈现在浮动的视野中,疾风吹起他精短的红发,衬得笑颜更加明朗,舒展的双眉像是无声的抚慰,告诉她,已经没事了。 回到安稳的地面后,相夫光子愕然的看着帝恒发了会儿愣,直至对方笑意浅浅的主动说明:“没有吓到你吧,相夫小姐。” 分明就是客气与礼貌,可光子却能从中听到些许的真诚来:“谢谢,帝恒。” “王子殿下!相夫小姐!”长歌的声音急急传来,只见他已寻到通向对岸的路,且竭力把伤人的黑熊压制在地上,不过情形有些奇怪,长歌略显恐惧的神情,间接表达了那份不可思议:“这熊……好像是人扮的。” Chapter 0762 炎之君罗直起俯下去的身子,语声平寂的告知:“她已经吓昏过去了,不过没有受到实质伤害。” “妈妈!”光子一路摇晃着疾奔到母亲那边,半途差点又跌回深坑去,看的旁人差点惊呼出来,她则一心只顾念母亲是否周全。 “帝恒哥哥,这是熊人吗?”十九王子牵着帝恒的衣角歪起脑袋一脸天真。 相夫光子本没打算去理会熊人的事,可不经意的一瞥,发现那熊头里的面孔惊人的熟悉,就停止了背走母亲的脚步,她驮着体重比自己两倍还多的妇人艰难挪步到熊人那边去,接下来,震惊到半天讲不出一个字。 “你认识他?”帝恒貌似想都没想就看出了端倪。 “裕儿……这是裕儿……!” 熊皮里装着的,赫然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个头很高,四肢健全,一张黝黑的长脸上嵌着双距离很近的三角眼睛,五官组合在一起叫人目不忍视,下巴出其的长,如果不是这极具特色的容貌,光子很难相信,已经死掉的“弟弟”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并且是以生命体的形象。 她当即跟随已找到出路和幸存者的帝恒出了森林,把相夫裕和母亲带回就近的火之国皇城里,并请帝恒差人去通知相夫裕的祖母,她则留守在二人床前,彻夜不眠的照看。 驱散了所有的人,她独自在帝恒帮她准备的疗养房间里,视线在两张床上来回扫动,这里的两个人,都曾给她极端复杂的感觉,可真的看他们一声不吭的睡在眼前,胸腔里那颗几度坚硬如铁的心,也慢慢软化下来。 尤其看到相夫裕以后,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令她欣慰无比。 在相夫裕被推举为“日王”的半年后,这位有名无权的“国主”忽然在一次事变后,陷入了难以自制的癫狂,根据行医级别仅次于风扬化羽的琉璃子医师诊断,相夫裕是由于惊吓过度,产生了极端的恐惧思维,这种思维促使他精神紊乱,理智崩溃。 为了稳住还没有完全露出头的反光党,不给它们任何出手反扑的机会,光子同意了身边人的意见,将相夫裕疯癫的真相隐瞒,但兰咏日日都要来见自己的爱孙,已经连续三日被拒在门外,怕是要生疑了吧。无奈之下,相夫光子准许奇斯尼假扮相夫裕,从此继续让“日王”存在于光域的国府之内。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寥寥无几,可比起泄漏秘密之后可能会引发的麻烦,光子显然更在意相夫裕的病情,且,第一次萌生了去怜爱这个弟弟的想法。 和相夫兰咏那一党相比,年少无知的相夫裕,显然要好上许多,他不曾主动去害谁,也不曾对这个舅爷爷家的姐姐恶意相向,他一直唯唯诺诺,不过是被自己呼来喝去、用以打击相夫兰咏最终目标的道具。 …… 相夫光子曾经,就是这样心狠手毒的打算,用相夫裕击垮她毕生的仇人相夫兰咏,甚至连主动拥立相夫裕即位,都是为了抢先一步成为立新主的功臣,碍于天下间悠悠之口,相夫兰咏也不敢轻易对自己的“恩人”为所欲为,万一落得个过河拆桥的罪名,对她孙儿的前途百害无利。 相夫光子知道,正是因为她推举了相夫裕,从相夫兰咏手中接过老人家亲手制造的盾牌,才引得老太太在背地里,每日吹尽无边无际的耳边风,利用相夫洋其人,逼迫侄子的女儿退位,在这两年期间,光子被父亲逼迫离开国府的事件高达两百次,她红发修罗,俨然成为了最让相夫兰咏坐立难安的肉中刺。 表面上,姑婆和侄孙女和和气气,甚少当众争执,背地里,光子并未忘记,相夫裕除了是棋子这一重身份,还担负着真正意义上“临时国主”的责任,她不能为了自己的个人意愿,留个有害无利的废物在国主王椅上,她试图改变相夫裕,让他成为和祖母兰咏完全不一样的人,成为哪怕有一天被告知不能再做国主,也能潇洒一笑淡然处之的真男人! 她索性以最严厉的姿态,日日到相夫裕耳边去督促,要求他做一个好国主,她看得出,裕儿眼里写满的恐惧,除了源自她这个姐姐,还源自背地里不知倒过多少杯坏水的奶奶,他必定是左右为难,一边是恩比天高的祖母,一边是随时可能把他踢下去的姐姐。 终于,天平在倾斜来倾斜去的过程中,殃及到了相夫裕,那天他刚刚和自己宠爱的花夫人游完园子,打算回去更衣,却听闻姐姐和祖母在大殿上唇枪舌战互不相让。他匆匆赶去,才一进门就被一把当头劈过的斧头吓得摔了出去,滚了几滚,若不是花夫人眼疾手快适时拉住,相夫裕怕是要滚下近百级的阶梯了。 可打从那以后,相夫裕就开始卧床不起,相夫光子起初以为他懦弱装病,后来经琉璃子的反复鉴定,终于证实,相夫裕患上了“心因性精神障碍”,在奇斯尼伪装成他周旋在相夫兰咏身边时,相夫裕被锁在凝光城的一个角落,日日在笼子里上蹿下跳,说尽疯话。 光子心如刀绞,从此便不许任何人把相夫裕关起来,只留下花溪雾,照看他吃穿玩耍,但凡有时间,必定亲自来看看,还时常督促知晓内情的琉璃子尽快想办法使他恢复健康。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相夫裕尚能乖乖听丧失心智前他所钟爱的女子的话,可慢慢地,他病情加重,即便琉璃子全力以赴加大药量,做足心理疏导,相夫裕就像打从灵魂抗拒似的,不是哭着闹着避开,就是喊着笑着乱蹦,相夫光子看他猴子一样的蹿来蹿去,难过地面露痛楚神色,芜华说他有可能是长时间孤独的呆在一个角落,憋坏了,相夫光子便立刻着手准备,带相夫裕出城游玩的事。 启程的那天夜里,寒风如割,出了城光子才意识到错估了气温,她把最外面的那层棉斗篷脱下来盖在瑟瑟颤抖的弟弟身上,温柔细语,告诉他马上就可以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了,相夫裕活泼开怀的笑声,是她见证惨状后,唯一能收获半缕温馨的地方,否则,她将一直在自责和内疚中领受良心的谴责。 那天下着大雪,四季如春的青城也难得从冬之女神的手掌里,抢到一件属于自己的轻薄白衣,相夫光子一行人打算用最快的速度抵达药王所在地,这是他们,是相夫光子的最后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青城中心一带卷起了肆虐的暴风雪,这也是光之国建国以来,这方土地上首次遭受自然界的严重“袭击”,百花盛放的瑰景被冷漠的霜雪拥抱,寒凉送往全身,直到冻僵凋谢。 恰恰在最紧要的关头,相夫裕,在暴风雪结束之后,消失无踪了。 相夫光子花了大半天时间,不眠不休不取暖,奔跑在一尺厚的积雪里呼喊弟弟的名字,若不是十三禁卫军传来紧急号令,要她立刻回去主持雪灾造成危害后的救援和重建工作,她几乎会忘记时间,继续找下落不明的相夫裕。 等她忙完赈灾重建的一切事宜后,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念冰和落痕极力寻找,依旧无从收获,相夫兰咏那边依然没有起疑,把奇斯尼完全当成了反光党首领的爱孙。 约摸又过了几日,好不容易寻到的弟弟却以一副叫她泪流的姿态呈现在眼前,听念冰说,找到相夫裕的时候,他正在一户农家的猪圈里吃猪的排泄物,被主人发现后用扫帚赶了出来,难怪,蜷缩在地上牲畜一样的伸舌舔舐,光子试图用言语唤回他的神智,可他状若疯癫,除了吃脏东西的时候乖乖不言,其余时候,一律暴躁犹如疯兽。 担心他伤人伤己,光子不得已把他锁在医疗院地下的疗养室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岂料他一口不动,反倒把自己排泄出来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肚子里空空如也无从可排,也依然不肯吃人的食物。各种办法用尽后依然无计可施,芜华便随意端了碗牲畜饲料进来,万万没有想到,相夫裕把碗中食吞了个干干净净不说,还翘首以盼的冒出了人言“还有吗”。复原有望,光子便让人往饲料里掺入人的食物,一点一点增加,还是有可能慢慢康复的,相夫裕又一次行动惊人,不过是第一次掺假,他就暴躁的踢翻了碗碟,万般无奈之下,光子只好顿顿提供饲料给他,督促芜华把这非人的吃食配得营养干净些。 相夫光子完全不觉得好过,尽管她曾经因裕儿是兰咏之孙心生嫌恶,她同情这个男孩。相夫兰咏作恶一世,却长寿健康,老太太替自己的儿孙们活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到最后,所有的债还是要她相对来说比较珍爱的人去还。 眼前的相夫裕,不如死去尊严尽失的耻辱丑态,不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她整日忙于国事,在相对稳定之前须得这样早起晚睡全力以赴才行,偶然的一天,听奇斯尼汇报,说相夫裕生病死掉了,在相夫兰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很多时候,相夫光子要感谢父亲的失控,否则,她不会知道,相夫兰咏竟然“未卜先知”,已经晓得了相夫裕被带回火之国皇城一事。 “爸爸,裕儿回来的事,姑婆是怎么知道的?” “呃……你少废话!裕儿在哪!” “裕儿被安置在很安全的地方,正在休息,爸爸还是不要去打扰比较好,姑婆会心疼的。对了,呆会的王室家宴,您要来参加吗?” “不了,你姑婆不让我去!” 父亲显然是一副不乐意的表情,那她为何不伸出援手呢? “爸爸,我带您去吧,姑婆可能是觉得带着您不方便,但是女儿带爸爸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相夫洋想了想,总算眉开眼笑,见他如此好糊弄,除了担忧,相夫光子心里只余下对兰咏的满腔痛恨。 家宴上出现母亲白辰霞的踪影,尚且能用冬钰的存在给出较合理的诠释,可相夫兰咏,光子实在想不出,她心安理得坐在这是凭借什么。 见了相夫洋,兰咏面部一抖,阴沉的目光尽力收敛中:“光子啊,听说裕儿回来了,他人呢?” “这里是火之国,用‘回来’这样的词有些不合适吧?兰咏前辈?”光子用测量好专门对付兰咏一流的笑容弧度缓缓转头相对:“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找到裕儿的?” “相夫光子!你怎么学的跟你妈一个x样?” 和预计中的一样,父亲拍桌咆哮了,而且拉带着母亲。母亲张口反驳前被冬钰“好好看戏”的眼色拦下了,可惜这一切,全没逃出光子的双眼。 ——你们要玩是吗?巧了,我今天也是玩心大起呢。 遂不作声,一来,父母当众给她难堪已成常事,二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告诉你啊!下次说话注意点!别什么都往外冒!跟你妈一个狗样!”兰咏拼命拉扯下,相夫洋仍旧不依不饶的对着光子大骂,瞪着眼珠咬着牙齿,在桌子上找寻半天终于拿起一只杯子砸了过来。 好巧不巧,那只玻璃杯砸到了冬钰面前,碎裂的玻璃片直直插入冬钰的鼻孔,这一神展开也让相夫光子愣住了,她本做好接杯的准备,怎承想殃及了冬钰呢? 这下母亲白辰霞可让怒火点燃了,没有如光子料想中那样与父亲因言语争吵,而是因为冬钰的受伤,妇人蹿起来往丈夫身上狂扑,两人粗口不断大打出手起来。 好好的王室家宴被搞得一团糟,好像瑞拉王妃在时白辰霞都没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不少王室成员怒目起身,拂袖离去,少数几名心情被破坏殆尽的妇人忍无可忍指着旁若无人的夫妇斥责:“两位这样有恃无恐!是不把我们火之国放在眼里吗!” 两人压根没听到继续撕扯,光子冷眼旁观了片刻,到女官利敏旁边小声请示了什么,利敏才代为施令,派护卫上前拉架。 “相夫小姐,作为相夫先生和夫人的女儿,你是不是应该给此情况做个交代和保证呢?”王室成员明摆着不想跟两口子沟通,径直找上相夫光子。 “我想,您是误会了。我的本意,是希望我的父母家人好好留在光之国等我回去,但是这里,显然有人不舍得他们走,我能怎么办呢?作为晚辈,我觉得,还是请兰咏大人主持公道吧?您……帮我们劝劝,让他们回光之国去好不好?” 众人依次看向兰咏,僵得老人家半天没敢动弹。 “相夫光子,你行啊,用这招来反击?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真以为你斗得过我?” 不欢而散后,相夫光子觉得,火之国王室家宴下次一定不会出现他们“相夫一族”的身影,包括自己,包括父亲,也包括这个永远都欲壑难填,一大把年纪还攀高枝成瘾的兰咏大人。 所以,面对这样主动找上门的指责,她弯唇哂笑:“你偷鸡不成蚀把米怪得了谁?你想用我爸爸妈妈来扰乱我的生活,从光之国到火之国,穷追猛打,可你忽略了一件事,这里是火之国,没有你的反光党在背后支持你帮你做尽坏事,你难道指望这里的王室观赏夫妻两人的互掐戏码?还是指望人家相信你、陪你一起指责我的不孝?” “哼哼哼。”兰咏粗犷狠笑三声,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这里的人觉得你很孝?很看得起你?” “无所谓,如果我在乎,就不会每天都走在太阳底下,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 “哈哈哈哈!你以为走在太阳底下的就只有你一个吗?我都快九十岁了!我还不是每天都走在太阳底下?我还不是每天走夜路都昂首挺胸?!我相夫兰咏一辈子光明磊落!从没做过像你这样的龌龊事!” “嗷——!” “啊啊啊啊啊啊!” 暗淡的光线里,相夫兰咏身子一晃,整个人被从后袭击摔倒在地,只见相夫裕死死用牙咬着祖母的后颈,嘴边残留着黏糊糊的棕色物质。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光子下意识掩住嘴,发现裕儿正用那残留着排泄物的牙齿狠狠啃咬相夫兰咏的脖子,这样下去怕是会闹出人命,她已够愧对相夫裕了,决不能再让他做出自我毁灭的事。随即上前将人死命从兰咏身上扒了下来,领到一边去尽力安抚。 “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好好在疗养室呆着吗?明明上了锁,怎么会……” “裕儿!我的裕儿啊啊啊啊!” 老人扑到孙儿身上,哭天抢地,歇斯底里,不见泪水的干嚎。往常这种情景,相夫光子见了必然大动恻隐之心,可一想起面前之人是仇敌兰咏,她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不含杂质的去正视这件事,虽谈不上幸灾乐祸,但因裕儿而波动的心湖,也随相夫老太的介入,归于死寂。 Chapter 0763 能这样和毕生的仇敌坐在一起,平平静静两两相对,相夫光子从未设想过。相夫兰咏沉闷的老脸吊了好半天的丧,仿佛不是重获了一个活人,而是收复了一具死尸。终于,在相夫光子于心间默默叹息第十一次的时候,她扯着一如既往的声调,以年老作为不可一世的资本,对相夫光子厉声咒骂。 “相夫光子!看来你爸妈对你的‘喜爱’还不够啊!真是松懈一点都不行!就该让他们时时刻刻揪着你的短处折磨你!反正你横竖也不敢把他俩怎样!他俩偏偏就听我的!你得意什么?你当上国师以后自认为压住了你的仇人们实际上你还不是在我还有反光党的脚底下狗一样的趴着?!除非你死!否则!你今后的生活还会像这‘两年’一样!活得比以往更悲惨!”相夫兰咏的本事充分发挥到“行为”上,因此“语言”在光子看来,根本不具什么杀伤力。 “没错,是我把相夫裕搞成今天这副德行的,你来杀我啊。”自己大概也扭曲到极限了吧,因为听到兰咏如此痛恨的诅咒后,相夫光子非但无怒,反而觉得畅快无比:“因为他是你的孙子,你把自己重重保护起来让我无可触及,那我只能对你的孙儿下手了,我就知道你会为了牟利干犯罪的事,所以一直睁眼闭眼,我想啊,只等有一天揪出所有反光党,把你的这些支持者们一网打尽,才能告慰我祖父祖母大伯堂兄还有念尘以及更多人的亡灵!” 那满腔的愧疚,在看到这张满是褶子的阴毒老脸后竟溜得没影没踪,她想,怕是任何感情放置到她与兰咏之间,都会变成刻骨的仇恨吧。 “至于他么,如你所见已经患上精神病了,啊~就是那个你死命扣在我头上的污名,现在就让你尝尝真实的、你所爱着的人享有的病痛吧!” 给予相夫兰咏最无情的警告,腹背受敌的当下,心中非但不见退缩之意,反而有满满的力量可供爆发,她想,或许仇恨对自己来说,并不是百害无利的东西。 “帝恒,派一支小队给我,我要调查相夫兰咏把雪毒案做到火之国的事,这也是为了火之国着想,一旦查出与你的心腹大患有关,说不定,还能不战而胜。” 她私下找帝恒交流现况已非稀奇,不过论及这等“敏感”问题,还是相当少见的。 “你就这么确定,相夫兰咏和炎之君幸有勾结?”帝恒摆弄着面前的棋子,边同自己对弈边参与相夫光子展开的探讨。 “是的,我确定。”光子斩钉截铁的点头。 看了眼她坚定执着的面庞,帝恒轻笑问道:“呵,你这么恨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下手呢?” “那才不符合我的做派。”光子不加掩饰的微扬起下巴,显得很是高傲:“对待仇人,我更喜欢吸干了他们的血,让他们在苍生唾骂中死去。” “我明白了,我会派出我的心腹小队给你,还会替你保守秘密,放手去干吧。” “多谢!”对于“男友”如此配合颇觉满足的相夫光子,总算露出了怡然的微笑。 在展开对相夫兰咏和大王子相互勾结的调查中,相夫光子不担当任何角色,尽全力使自己在这件事里的存在虚无化,以至于滴水不漏,让兰咏党“放心大胆”的去做。 只是途中掺入了其他成分,让相夫光子错愕不已,她分析来去,都没搞明白雁声婉、相夫金、幽兰大志的出现,于兰咏集团究竟有什么价值。兄弟两个来火域皇城就职,被安排到藏香楼去守门,雁声婉则作为大王子的“特聘”设计师,在相夫光子面前趾高气扬的经过,看着面前这个只有奸诈笑容连招呼和正眼都懒得给自己的“好友”,光子只觉得自己从没认识过她。 “哟,是光子啊。” 她站在原地回忆曾经的过往,雁声婉特地返回,笑容款款的招呼了一声,她只好出于礼貌的点头回应了一下,不承想,对方来势汹汹。 “听说你在这里混的也不怎么样嘛,别怪我说话直接,但都是事实吧。” “你以为我在乎?” “不在乎是假的吧?装也没用,谁叫你一向听不得别人的批评呢?”雁声婉圆圆肥肥的脸上,一双小眼睛叽里咕噜转:“这几年寒苇裳都比你发展的好,你光顾着追名逐利,人家在设计上早就超越你了~” 光子笑而不语,迈开步子不予理会。 “怎么?戳到你痛处了?当初你想尽办法挤兑雅因母女,害得霓裳吃了那么多苦,你以为你做的事就像翻书一样说过就过吗?” 雁声婉的声音追上来,那尖利的语调让相夫光子怀疑她是否中了寒苇裳毒,旋即掉头,冷然凌厉的讥笑:“所以,你现在是和那对母女联合起来跟我过不去是吗?” “是你跟我过不去!你不许我踏入光域国境!和对我赶尽杀绝有什么分别?你这狠毒的心肠!怪不得寒苇裳要痛恨你!你究竟害了多少人?!” 相夫光子笑看雁声婉,早已得知她与同月同日生的寒苇裳一见如故,两人“同仇敌忾”,倒是稍稍出乎了她的意料。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雁声婉,你的下场也就是寒苇裳那样了,因为你们有个共通点,就是千错万错都是别人错,从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上是否干净。” 言语上偏帮着寒苇裳的雁声婉有些挂不住面子,狠狠的回击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和任何人都可以相处的很好,不要以为你揭发几个倒毒者就是敢爱敢恨真清高了!我跟倒毒者们也能相处的宛如亲生姐妹!你行吗?你不行!因为你眼里看到的永远都是敌人!” “没人告诉过你吗?如果任何人都觉得你可以交往,那也只能说明你足够虚伪,你无法真正走入别人的内心,别人也不可能走进你的心,茫然两不知的情况下和狐朋狗党有什么分别?不过我知道,你雁声婉完全不在意这些,你在乎的只有钱。”相夫光子不给此人回驳的机会,声势一浪高过一浪:“不要觉得你朋友多得是,酒肉之交成群没什么好得意的,我看你就和某些倚老卖老的家伙一个德行,表面阳光乐观无城府阴霾,高呼人间处处是真情,心里不一定多阴暗下作呢,不说不讲不代表自己就是好东西!” 雁声婉被她一番训斥搅得面红耳赤,目光更阴狠毒辣了,拂袖离开时不巧撞上了咛咛,与对方两两坐下地去,那一跤,摔得她龇牙咧嘴。 “咛咛,没事吧?”光子把人扶起来,无视雁声婉痛苦的表情,一步一步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光子小姐,关于雁声婉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听说……她背叛过你,那你现在……还打算相信她吗?”咛咛在相夫光子的搀扶下,顺利回到书院,对于光子主动替她揉略肿的脚腕显得很难为情。 “我对于有背叛先例的人,不可能付出第二次信任,虽然会痛心,但事实是不可抹杀的,它坚硬如铁刃,就搁在我的心口上,除非我想再让自己‘流一次血’。” “那你对待不信任的人,会表现出来吗?还是会……为了目的,伪装成依然信赖的样子?……”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楚的敲击光子的听觉,她听得出咛咛试探时的小心翼翼,淡然一笑,没去回答,心中对此,则茫然中透露重重坚定:“我会,我本以为自己是个坚守原则的人,但事实证明,在一些事情上,我必须打破原则、做到‘虚伪’。” 亲疏,远近,往往只有一线之别。当她认为这个人很亲近友好时,这个人背叛了她,当她以为刚刚认识的疏远陌生时,恰好,又靠得很近。世事的变幻莫测、诡谲无常,果然是永远没办法用一个标准去衡量的,人人都说“凡事无绝对”,又有多少人,对这“绝对”深感遗憾与无奈呢? 叹息,不经意从唇间跑出,她站在一片丰美的花草前,借着夕阳追忆昔时。 “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是属于炎之君罗的平静式简单问候,光子扭脸看他,五官线条说不上锐利,但也绝对不算好接触的那种柔和,样貌俊雅,却因为自身携带的冷淡和倦怠,拉低水平到埋进人堆也很难被发现的程度。 “皮外伤,不碍事。”难得对方主动跟人打招呼,光子就不替自己打广告说什么伤口早就愈合之类的话了。 “那天……谢谢了。”十一王子小声致谢,一只手在脑后的毛发上搔了两下。 “嗯,那么作为答谢,今天开始,你就接受我的训练吧。”光子见状,说出看似心血来潮,实际上也被她斟酌了许久的提案,很快,她接到了君罗习惯性蹙眉诧然的独特反应,辄便满意的颔首说:“放心,我也是修炼过的老手,不会让你失望的。” “问题不在这里吧,你想训练我什么都还没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会答应?” “说得也对哦。”光子手摸下巴点点头,眼神发亮:“这样吧!我们来学做衣服!化妆还有做头发!” “……哈?” “有兴趣吗?” “……你觉得呢……”君罗的两眼更暗淡了,一副深觉无聊的样子。 “ok,逗你玩的。”无视十一王子不满的斜睨,相夫光子把话题进行下去:“言归正传,我必须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学,接下来你所要掌握的课程,不但关乎你个人的性命,还关乎某个人对你的期盼。” 不由分说,她把云里雾里的君罗推到帝恒书院,在众多的书籍里有选择性的挑了三五本拳头厚的古籍,一股脑塞到君罗怀中,推他到桌椅那边去,郑重警告:“帝恒白天通常不会来这里,你就利用这段时间多学一些,切记,不要让他知道。” 君罗投来狐疑的目光,看了眼手里的书,又对说出这番话来的女子紧盯不放。 “放心吧,我不是要你做损害他的事,只是你学习‘帝王学’的事情,还不到让他知道的时候,现在你要关心的,是把那个依靠与世无争才保住一命的自己,变成一个叫人不敢小觑和妄动的真正强者。” “说的轻巧。”君罗不以为然:“排除种种外界阻碍不说,想要在真正意义上做到保护自身,哪里是光读书就能成就的?虽然我也明白,帝王学一类的书籍远比我平日里看的书要深奥许多,但是真的掌握了,就能够成功吗?而且……帝王学,显然是给帝王准备的吧,我又不可能……” “并不是只有帝王才能学统治和管理。”相夫光子深有体会的以自身作为实例:“我在做上主之前,就学习过这方面的东西,从理论到实践,只要肯用心,就没有办不到的。” “可还是说不过去。”思虑严谨的十一王子一再寻找不足以信赖的缺口,眉端始终浅蹙:“现在大王子已经盯上我了,我再学这个,不是等于向他宣战吗,而且,你所谓的实践又是什么?总不至于把我推上王位吧?” 这名男子的眼中全然不见野心,光子知道,他当然对做帝王没兴趣,至少,此时此刻是这样:“你错了,正因为大王子盯上你,你才不能继续这样默默无闻,如果你是站在他的身旁作为一名官员,又会怎样呢?” 十一王子眼底的疑惑加深了,凝视的目光也愈发沉重。 “他会打消对你的疑虑,只要你表明只是想借助帝恒得到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再去到大王子身边效劳,不但得到了实践的机会,还能……” “还能,替帝恒洗刷嫌疑是吗,因为是我‘主动’找上你们的……啧,还真是会利用人啊。” 看着他不爽的表情,光子报以一笑:“之前说了,这是合则两利的事,只要你肯配合。” “说真的……我是不是应该痛恨你们把我卷入这场漩涡呢……” “如果我们失败了,会先你一步死在这里吧,但如果我们成功了呢?” “……”对这双充满自信的明亮双眼望了好一会儿,期间各种混杂交错的心思在君罗眸底填充到爆,他最终败给了对方的执着,叹气说:“呼,我知道了,就暂时按照你们说的办,不过话我要说在前面,我可是有主见的人,当我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就算是你们也不能阻止我,当然,就算阻止也没用,因为我绝对只遵从自己的意愿。” 绝不允许被掌控吗?……光子莞尔,这样的人,说难听了是自以为是,好听了,则是有思想有主见,好在,她对眼前平淡似水的青年不至于心怀反感:“明白了,我会跟帝恒传达的,那么现在,我们开始吧。” 绵绵细雨带来盛夏最清爽的一天,那天她穿了一身白色衣裤,手持文件夹俨然一副女教师的打扮,不过相夫光子并没有把君罗悄悄领到书院去,而是带着他去了“财务内苑”。 财务内苑是火之国皇城内务财税府的所在地,主管的是皇城内王室贵族们的日常支出与开销,恰逢财务内苑的领事因年迈体弱告老还乡,如今内部财务无人统帅,大王子便开议会商讨合适的上位人选,对于很多人来说,哪怕是腰缠万贯的富豪,这里的工作也无异于肥差一件。 当炎之君罗站在这里时,旁人很容易从他目光中捕捉到转瞬即逝的惊讶,他好像没花上几秒就读懂了一切皆为这名红发女子所为,她固然没有知会帝恒“秘密传授”这件事,但她却胆大包天把“当事人”引荐到了帝恒当下所管理的皇城内务区,隐退的前领事是虹端亲王亲自提拔上来的,可以说虹端亲王的机构操纵了整座火之域皇城的财政大权,作为虹端独子的帝恒自然就有资格对成员的去留做裁断。 许久之后,光子仍旧记得帝恒端详君罗时的表情,很平淡,但审视与观察的锐度却刀锋一样叫人不可回避,光子的目光不得不在他的脸上和君罗的反应之间数度徘徊,终于,她等到了帝恒的答复,很是干脆的声音:“我去向大王子请示,他点头的话,明天你就来上任吧。” 望着帝恒离开的背影,两人都有点发呆,直到咛咛从背后探出头来,鬼头鬼脑的笑嘻嘻扯住光子袖口,他们才回过神来。 “放心啦,只要是帝恒王子点头的,大王子那边就绝对没问题!” “十一王子,你去哪?不留下来等消息吗?”阻止不了一言不发就往回走的十一王子,光子只好问咛咛为什么有这样的把握,据咛咛所说,大王子在某些方面是很给帝恒王子面子的,尽管这不表示高傲自大的储君殿下会乖乖认命放纵宿敌:“那帝恒呢?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不太像他啊。” “能让那么严格的帝恒王子点头,就说明你俩的眼光都不赖啦!偷偷告诉你哦。”咛咛姑娘凑上来趴在光子脸旁耳语:“王子说十一王子心思缜密,为人又低调,最适合做这种张扬的工作了!” 依照常理来说,在火之国,由王子继任高位也是很寻常的事,尤其是君罗这种现任国主嫡亲血脉的身份,相夫光子本以为胜券在握,哪料想追到竹屋后所收获的第一句话,就是令人泄气的回绝。 “我不想做什么财务领事,我能拒绝么。” “不能。”对上那双缺乏情感的双眼,相夫光子不假辞色,语言犀利:“我说过,我会有分寸,不该打听的事绝对不会打听,但这不表示我放弃了你更不表示你可以继续浑浑噩噩下去!”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啊!”君罗平稳的声线里第一次出现小幅度波动,配合着他细眉微蹙的神情:“你不是帝恒的女朋友吗,不好好陪着该陪的人来管我的事做什么?” “呼,我不求你现在明白,因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相夫光子意味深长的叹息,看样子更像是一个长辈在对晚辈表达期望与嘱托。 炎之君罗费解的盯了她片刻,终于放弃般的垂眸一叹:“算了,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Chapter 0764 再次见到炎之君罗,正值雨季末期,身材高瘦的十一王子一袭文质彬彬的灰色长装制服,修长的五指间夹着一支随时用来签字的钢笔,站在傍晚的余晖里,浸泡着孤独宁静的浅光。 “找我有事?”每次都主动来找十一王子的相夫,难得接到对方的邀请,赴约而至。 君罗不甚愉快的神情在日暮的光晕里显得有些朦胧,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便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你的那个朋友,她……” “雁声婉吗?她怎么了?”见他欲言又止,光子心下一沉估摸出了七八分。 “呼……好像在打小报告,这种感觉烦透了。”君罗摆摆头,浅色的发随着动作起落:“可还是要说,作为她的推举人的你,有必要听一下。” “推举人?” “是啊,雁声婉说,你是她推举上来的,直接分到我的门下,之后的事,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等等,在你说之前我要搞清楚一件事,我什么时候举荐雁声婉了?你有听我这么说过吗?” “果然没错。”好像如释重负了一样,炎之君罗转眼正色道:“从她来部门报道,说是奉你和帝恒的命令,我就很怀疑了,经过前几日她做的事,我更加确认了一点,因此今天才故意找你来对证。” “虽然我没有举荐她,但她……确实是我朋友,她发生什么事了吗?请一定告诉我实情。”对于背叛者,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会和管束,可预感到不祥之事发生的时候,相夫光子还是忍不住……果然,没办法彻底做到陌生和绝情呢。 再坚定的钢铁之心,貌似面对过往情感的软肋时,都会崩塌到一发不可收拾。 雁声婉负责冬钰少妃的穿戴设计,某一天却单独来到君罗面前,抬出虹端亲王准儿媳的名号,要求君罗直接收纳她这位“备受肯定”的设计师,君罗听闻过此人,便想暂且留下试探一番再做打算,岂知她在替皇城诸人采购布匹的过程中,谎报进价,中饱私囊,她大概没有想到君罗的行事习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确认式”,抬高每匹布帛的价格,自然很容易就被君罗发现了。 他沉得住气,没有向任何人上报这件事,选择私下里找雁声婉沟通。 那天,在财务内苑工作的人基本都回去了,君罗特地留下雁声婉,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单刀直入切进主题。 闻言的雁声婉大惊失色,立即摆出一副清白无辜的嘴脸否认:“王子殿下!我冤枉啊!我总共购进了两百匹银织蝉翼纱,每一匹的价格单据上都写的清清楚楚,难道那也能作假吗?” “如果不能作假,我找你做什么。”君罗面色平淡,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架势,更不存在刻意刁难的险恶居心:“这单据上面的印章,还有店家的签字,我都已经差人去核实了,证明,‘隆印织锦厂’向你出售这些布的时候,的确有人遭到收买,从而替你造出假单据,这报销单上面的价位,每匹布,比实际金额整整多出五百国币,加在一起……雁声女士,你整整独吞了十万国币呢。” 雁声婉当时的表情充分说明,她完全没料想到对方会杀个回马枪,证据就在眼前,容不得一再否认了,她噗通一下双膝跪地,上手拉住君罗的衣角,以一副小女儿楚楚可怜的姿态向十一王子哀求:“王子殿下!求你放过我吧!我也是一时糊涂!求求你千万别告诉光子!她身体不好,会被我气病的,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你了!” “你先起来再说。”君罗一手把人拉起来,用俯视的角度警告雁声婉:“我虽然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清官,但我也不是你什么人,所以不会看在谁的面子上纵容你,但,念你是初犯,只要你把钱款补齐,并写下一封忏罪书,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过,下不为例。” 那一瞬间雁声婉小小的眼睛里闪过各种盘算,从惊恐的逃离,到忍辱负重再伺机反扑,全都一点不落的钻进了连接着敏锐思维的君罗的双眼,不过设计师女士显然没发现这一点。 她踟蹰了好一阵,才慢吞吞的答应,用相对来说相当迟缓的速度将钱款尽数补齐,还上交了一封字里行间都充分流露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忏悔书。 相夫光子一脸怒色的捧着雁声婉写下的忏罪书,一字一字读得仔细,两只手不住发颤。 “我食言了,她本来不希望我告诉你的,但是我以为……她还会再犯,所以如果相夫女士肯说服她,这封忏罪书,就还给她好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替我的朋友瞒下这件事,我会说服她的,不过这封忏罪书,还是先放在你这吧。” ——或许,以后还用得上。 她离开财务内苑,转头去了雁声婉那里,听说她每天都跟皇城里的女子们有说有笑,四处逢源,相夫光子仿佛看到了昨日流连凝光城的寒苇裳。 见到的时候,雁声婉正跟女官利敏热切攀谈,那驾轻就熟的交际技术,连她这个久经政坛、商场甚至于杀场的“老手”都自愧不如,果真是有寒苇裳的影子呢,难怪她俩才相见恨晚,异常投缘。 “雁声,我有话想跟你说。” 雁声婉根本不看她,当面把求助的目光投给利敏,利敏一派掌握内幕的高深姿态,反用眼色示意光子先到一边去陪她说说。光子轻挪脚步随利敏在十几米远的地方站好,见对方乌云密布的面容,自己也笑不出来。 “有传言说相夫小姐最近的行为有失分寸,就算是王妃的人选你现在也还没有成为,怎么可以对火之国的国事指手画脚?” 光子保持沉默,虽然对方的态度很让人窝火,但她似乎处于理亏的一方,不便多说。 “你知道‘干政’的罪名会给你带来什么吗?”利敏的语气稍微平和了些,然脸孔依旧严肃:“会让你失去成为王妃的机会。” 相夫光子提醒自己不能表现的满不在乎,于是用谦虚和顺的音容向利敏保证:“我下次会注意的,敏姐。” 也许是错觉吧,有那么一瞬光子从利敏眼中捕捉到的,是对这份担保的失望和不满,但她当时没有思考那么多,全当敏姐是在对她这个“新人”谆谆善诱。 很多事态在朝下坡路发生并发展的时候,是没有预兆的,好比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地面上,却忽然顺着地表裂开的缝隙掉下去一样,始料未及。 那个入秋的夜晚,正披了厚外套准备乘隧道回到光域的相夫光子,在咛咛破门而入大声汇报后,选择了停留。大王子逮捕了君罗,斥责他犯下“包庇纵容”之罪,并声明雁声婉是他这位储君故意派去试探新官品格作风的,想不到十一王子这么“经不起考验,收了赃款就随便包庇不熟悉的人”。 相夫光子有一种天空裂开缝,丢一条炸雷正好劈在她头上的痛感,如果她没失去记忆的话,她记得那天被敏姐训斥后,她苦口婆心对雁声婉劝了许久,而当时,雁声婉也确确实实答应了,难道……都是在骗她的? 始终坚信的“一个人总会洗心革面”的观念,随着爆炸的意识,迸裂成残片。 这是相夫光子对雁声婉,最后一次相信,也是最后一次失望。 相夫光子以为,这辈子除了自己有过那种遭遇,应该不会再看到其他人碰上相似的场面了,什么人人喊打,围观叫骂,虽然当下发生的情况没有那么糟,但王室们犀利如刀的眼神也在无情凌迟着炎之君罗的感官,相夫光子几乎能够感到空气无声的颤抖,而众矢之的十一王子殿下,却异常冷静的站在某皇城广场中央,面前是王椅上睥睨傲视着一切的大王子炎之君幸。 大王子推开身上依偎的美人,拾起一支烟来抽,翘着二郎腿悠闲的把嘲讽目光免费奉送给帝恒:“这就是帝恒王子相中的人啊,你识人的能力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这样的难堪,想必在帝恒的人生中绝无仅有吧,咛咛虽然话多,但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她讲述中的炎之帝恒,由于对自身要求非常严格,所以几乎不曾犯过错。而此刻,他显然成了罪人的一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炎之君罗,犯下如此弥天大错,失了王室的颜面,弟弟啊,别怪大哥无情了,作为这个国家未来的领导人,本王子必须做到一视同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无话可说。”君罗呼吸平静,不卑不亢,就好像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一样。 “好,那你呢?”大王子斜睨着帝恒,口吻带有威逼意味。 帝恒只是静静微笑,完全没有被羞辱之后的愤怒和不平:“大王子已经做出决定了,就无需再问帝恒了吧。” “好,把他拖下去打。” 字句简短,引发的效果却是空前绝后的,大王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差人将十一王子按在地上,实施百年前火之国王室内部才使用的杖刑,因为后代的国主们觉得“伤体刑罚”太不人道,因此早早废除了一切从□□上折磨过失者的处罚。而当今国主的嫡子,最尊贵的王子殿下,却首开先例当众宣称要使用杖责,严惩自己的亲兄弟。 相夫光子看不下去了,先不说大王子的凶残不仁,她不明白,为什么知道内情的帝恒也随之任之?他不是少数敢和大王子对峙的勇者吗? 脚步刚刚踏出,就有人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臂,是帝恒,在最关键的时候阻止了她,导致下一刻她就听见了棒击的声音。 炎之君罗趴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承受着□□的哀鸣,脸孔疼得发白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王室里开始有人发出赞赏的声音了,那一抹夹杂在其中的臃肿身影,适时逼入相夫光子的视线,她甩开帝恒的牵制,往雁声婉嬉笑的方向走去,无视众女眷惊诧的目光,连拉带拽把雁声婉拖到了无人的角落。 “不要跟我说不关你的事,那封忏罪书我看见了,你为什么反口覆舌?” “你看见什么了?拿出来啊!空口无凭的威胁人是没用的!”雁声婉眯了眯小眼睛,一副对眼前之人排斥至极的模样。 “你简直无可救药!我一次又一次想要救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救我?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了!几次三番坏我好事是救我?我用得着你救?” “你是我的朋友,不是仇人,我当然是为你好!可你没有一次听我的,你现在弄成这样都是你咎由自取!” “哦!如果我成功了,就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成功就是我的责任是吧?你倒挺聪明的呀!你真这么好心!怎么自己独享富贵?你给我个官做呀!你敢吗!你舍得吗!?” “你跟那些整天想着不劳而获的人有什么区别!我给你考核的机会!可你只想一步登天!” “你们上主不也是一步登天吗谁也不比谁高尚你就别恶心我了!别在我面前装正义了行么?” “我在你面前装正义干什么?我真想装跑到大众面前去讲这些行不行?犯得着私下里这么苦口婆心?!” 吵到最后,两人依旧不欢而散,其实相夫光子料到了,她和雁声婉的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君罗被大王子派人草草抬回竹屋,连创伤药都没留下一瓶,这座城里,似乎也没有谁去真正关心这个人。 相夫光子从帝恒那里拿了伤药,又叫上男孩子桔梗长歌,在回光域前特地去探望君罗,王子苍白如纸躺在床上的样子,像一个久病缠身的贵公子,见他们来了,也只是淡淡的打了句招呼。 “长歌,你替他上药。”说罢,光子背过身去,忍不住质问虽有王子身份却无王子尊严的男人:“你为什么不解释呢?你当时完全可以拿出雁声婉的忏罪书。” “懒得解释,就算说了也不会被相信,那还不如不说,至于忏罪书,有大王子在,真的也会说成假的。” “所以呢?你就这么任由人欺负?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解释了或许就不用挨打,真搞不懂你!” 随后她听到穿衣服的声音,该是药已经上好了吧,一转头,人就站在身后。 “谢谢你来看我,不过以后,你们还是不要管我了吧。” “你说什么?” “我已经被大王子盯上了,他不会放过我的。”说到这,他有意无意的顿了一下,目光辄便移到别处,声音愈发轻淡:“不要会错意了,我不是在担心连累谁,只是不想亏欠别人罢了。” “其实,你根本就是打算自暴自弃吧?”看他跟毫无斗志可以划等号的黯淡神色,相夫光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确,我和你没什么交情,更没什么关系,一定要说的话,或许就是相互利用这么难听,但是,既然你是被我跟帝恒拖下水的,我们就绝不会不管你。” “呵。”听后,他凄然一笑:“不会不管我?你是说真的吗?” 光子僵了一下:“……如果你是说,今天我们没能出手相救的话……” “都说别会错意了。”他的脸因背上的伤口而满是汗水,眼角眉梢的淡漠倒纹丝未变:“不管是谁邀请的我,最后迈出这一步的都是我本人,所以论起来也是我自作自受,我不需要你们来救,说我浑浑噩噩也好,窝囊无能也罢,我的确想逃离争斗的漩涡,但是不行的话,我也不介意认命。” 不想死亡,也不畏惧死亡,不想争斗,也不拒绝争斗……这种类型的人,当真是生平不多见啊,相夫光子和他一番话谈下来,有点啼笑皆非,听说十一王子因生母身份微贱而活在众多兄弟姐妹的阴影中,他本人不好名利,每天都保持最透明的状态。 可这个人,毕竟是自己拉下水的,出于道义和良知,相夫光子都不能对他的生死坐视不理:“你是想说你天生比大王子微贱,所以即便任人宰割也无所谓吗?你是想说你的力量不如大王子,弱小的事物就该乖乖认命毫无翻身的办法吗?你现在没有死吧?没有死就代表一切还有机会!他扑过来咬你你不会躲吗?你当初隐居不也是为了保住性命吗!你说你要为了你的母亲而活!就是为了等待死亡的那一天才喘气的?别人还没等轻贱你,自己就轻贱自己的话!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慷慨陈词,换来更多的则是君罗的不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我说了,是我和帝恒把你拖下水的,为了我们自己的良知也不会弃你于不顾,帝恒他也很关心你,所以让我带药过来,他还在那边跟大王子周旋……君罗,我没有任何资本要求你答应我,那么我只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拜托你……不要放弃。” ——因为放弃,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是,我和我热爱的国家也是。 Chapter 0765 从炎之君罗那里回来,相夫光子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雁声婉好端端为什么要进购那么多匹布料?就算皇城内有千人在住,也不可能人人穿薄纱吧。她找到君罗的副手、此前一直辅佐前任财务领事、专项负责皇城物资分配的执掌官,向他请示看一下雁声采购员引进的布匹,在获得许可后,她走遍放置织物的仓库,一无所获,她问执掌官,是不是将货物转移到其他地方了,得到了坚决的否定。 “执掌官大人,你知道放布匹的箱子在哪吗?” 那些运输所用的箱子粗重硕大,很占面积,自然不会被收入仓库,想寻获根源就只能一条路跑下去了。 “哦,那些箱子被冬钰少妃丢在城后的垃圾场了,至于布匹,很抱歉,当时少妃不许我插手,说是自己的人会安置,连出入库的记载都还没有……”执掌官对自己的失责感到过意不去。 “我能理解的,那我现在能去一下垃圾场吗?” “好的,我带你过去。” 皇城外围有个垃圾场,临着后门,安放的净是些王室成员丢弃的物件,有些做回收利用给需要它们的百姓,有些则直接焚烧成灰。相夫光子一面感叹于此垃圾场惊人的面积,一面随执掌官站定在木材回收库的门牌前。 “应该就在里面了。”执掌官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叫里面的工作人员,把那日冬钰少妃丢弃的东西一一抬过来。 随后,光国来的红发女子亲自上前打开箱盖,用事先握在手里的小刀沿着木箱内壁刮了一圈,一些细小的白色粉末状残余物,狠狠戳疼了她的视觉,她不大放心的看了一眼门边,执掌官很快就支开了库里的工作者,以同样程度的严肃神态询问光子发生了什么。 光子无法完全置信于陌生的人,可眼下情况,属实需要他的帮忙。 “相夫小姐请放心,我是帝恒王子的人。”执掌官随即拿出虹端亲王近侍才有的玉制令牌,表情忠诚而坚毅。 想想也是,如果他是大王子的人,以帝恒的精明,怎么会允许君罗过去。仿佛吞下使自己安稳的精神良药,相夫光子一脸认真的说:“执掌官大人,这些箱子,请务必帮我保管好,最好不要放在这里,藏在一个旁人不知道的地方,将来会有用处。” 还是不多问,执掌官只恭敬的说了句“我知道了”,便随便找了个由头,让这里的库管将箱子抬到焚烧场去,理由是木头受潮发生霉变不可再利用。 忙完这些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想不到一出垃圾场大门就迎头碰上了沐浴着微光略显苍白的炎之君罗,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制的雕塑,直到相夫光子走进他的瞳孔,才肯出声摆手。 “你怎么会来这?不是应该好好休养吗?” “不用担心。”似是察觉到光子内心的隐忧,君罗立即解释说:“我只是来提醒你注意一个人的。” “谁?” “你的弟弟,相夫裕。” 这里应该注意的人,其实有很多,而君罗提到的,却是让相夫光子最放心的:“开什么玩笑,先不说他是我弟弟,是和某个老奸巨猾的人不一样的存在,单凭他现在的情况,又能对我有什么威胁啊。你敏锐过头了吧。” “心存愧疚从而想去善待是一回事,认清现实做好提防与准备是另外一回事,你不会愚蠢到感情理智傻傻分不清楚吧?”君罗露出一副事不关己、却也不妨插嘴一说的散漫表情。 君罗给人的感觉是老实,少言寡语,这样的人通常不张嘴,一张嘴便绝无唇齿浪费,况且相夫光子连日来细品他的为人,确实很难相信他会信口雌黄冤枉好人。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别人的事我才没闲工夫去管,只不过真是看不下去了。”他不耐烦的叹气,声音平缓无奇:“你的弟弟,根本没疯吧?” 他说的毫不隐晦,直截了当,给予她精神层面当头一棒,相夫裕是怎样的人,这个世界上大概除了相夫兰咏和相夫金夫妇,就只有她这个“姐姐”最了解了,懦弱胆小,言听计从,却也不乏良善之心,那样的一个人,会故意装出痴傻呆苶、疯癫躁狂的糗样?如此深沉的心机,安插在裕儿身上,着实令她想象不能。 “我想,你可能对他有什么误会,他在来这里以前就患上精神疾病了,所以绝不可能是装的,换句话说,他真的康复了,也断然不会欺骗身边的人,他……不是那样的孩子。” 这份信赖里,并不包含她对相夫裕的愧疚,她虽然感情丰富,却样样分门别类,划在不同的区域里,她对于他品格的信任,完全源自第一年,他作为“日王”的那段期间,所展现出来的仁厚。 谢绝君罗之后,相夫光子打算回江菱织造看看,属于血缘的牵绊又一次打乱了她的脚步。是父亲,陪兰咏一直逗留在火之皇城久久不肯回去却不知到底来干嘛的父亲,找上门来,张口就跟光子要钱。 虽说被这么吼着索要财物已经不占少数,但卡在眼下这个关头,就不得不让本就多疑的光子格外小心了,她起初是义正言辞的表示没有,再遭到父亲一个耳光和两脚狠踹以后,才乖乖答应去筹钱,还说要亲自把钱运过来。 相夫洋放她一马,却没有看到淌血的嘴角上,正弥漫着怎样志在必得的阴冷笑意。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相夫光子本该连人带钱送到父亲指定的地方去,但是,她刻意延误了,明明有充裕的时间,却偏要在最后压线的时间点上,去看看等待接手这批“巨款”的,究竟都有些什么人。 父亲当时没有明说,但她心里已猜出了大概。 “金叔,志伯。”因而真的碰上了,反而不觉得稀奇,她用与兰咏彻底决裂后,为这一家子重新命的名,一一叫过去:“你们要的,我已经都拿来了,需要检查一下吗?” “那是当然啦。”相夫金毫不客气,即便此时伸出双手去跟别人讨钱的是他,他依然能理直气壮,把所有入目的人,都当成欠债的对象:“你故意延迟到这个时候来,这笔账我回来再找你爸爸好好跟你算,也就是时间赶得及,要不然你都别想看到明早的太阳。” “行了,阿金,赶快走吧。”一脸惶惶不安的幽兰大志不但没有跟着为难光子,甚至还不安的催促相夫金赶紧行动。 越看越觉得可疑,相夫光子强忍住笑,伸手打开其中一只箱盖,挪出位置供兰咏的一双儿子检查。幽兰大志率先上前,手指刚刚碰到表层的纸币,就听得一阵稀稀拉拉的动响,接下去是木制箱底断裂的声音、数千张纸币落地的声音…… 幽兰大志当即乱了手脚,熊瞎子劈苞米似的拣两张丢一张,相夫金从旁看的焦急,又似乎对自己的腿脚不方便心怀顾忌,因此一直如履薄冰的站在那哆嗦。相夫光子眼见他们这样,内心竟滋生出一种扭曲的喜悦,这两个仇人大概想不到,她用一箱箱高仿□□,盖着满登登的袋装雪毒,那第一个打开就坏掉的箱子,也是她事前震裂了箱壁所致,本就把时间拖延到两人出发的前一刻,这么一弄,想必他们匆忙之下也没有工夫做细致检查了。 行动不便的跛子狡猾瞪了眼相夫光子毫无改变的侧脸,突然提出宁可迟到,也要一一查验清楚的建议。相夫光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狠狠揪了一下,好在这时候早已按捺不住忧恐的幽兰大志高声喝止了弟弟固执的举动,兄弟两人因为意见相左当着“外人”的面互斗起口舌来,从观战者的角度来看,相夫金的气焰和用词用句明显比幽兰大志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只是这种全然不把长兄放在眼里的狂妄姿态,当真叫相夫光子恶心无比。 把时间都用在了争吵上,后悔莫及的相夫金骂骂咧咧踏上了征程,自然也没有去细细查验光子送来的一箱箱“钱款”。 光镜千影术中的元能锁定式,会根据施术时的元能强弱决定作用的时限,这次相夫光子可是下了狠功夫,用足量的元能暗暗运作一番,这样,就可以在充裕的时间里,一秒不漏的窥探到目标的行动,因而从这对兄弟离开,一直到赶赴目的地,全程都在相夫光子的眼皮底下。 那是个乌七八黑的地方,也或许是因为到达的时候天色昏暗,大志兄弟一路驾着马车赶着马,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到了地方,却迎来晴天霹雳。 那里接应的人打开箱子后,发现里面装的不是国币,而是雪毒,立即火冒三丈:“妈的!你们耍我是不是啊!” 看样子,那应该是负责提供制毒原材料的供应商,相夫金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雪毒,立刻指着痛哭流涕的长兄放声大骂。 哭骂声交汇的氛围里,供应商显得十分烦躁:“我要的是钱!你们给我成品想怎样!” “不对啊,这批货不是刚刚运到火之国皇城去的吗,怎么会……”幽兰大志止住哭泣,第一时间发觉蹊跷的地方。 这一提醒让相夫金恍然大悟,忙把拐棍拄在地上牙痒痒的敲击:“相夫光子!肯定是她!我什么都明白了!她糊弄不了我!” “她糊弄不了你你当时怎么不说?现在还不是被糊弄了?” “你闭嘴吧废物!就跟你!办不成大事!” 兄弟两个还在为耽搁时间错失验收机会的事互戳短处,一伙身穿火国术师军服的男人无声息地从两侧包抄过来,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将供应商、大志兄弟团团围住。 “志伯,金叔,又见面了。”一头妖娆红发的女子从队伍后面缓缓走出,冶丽的身影如夜下一朵孤独盛放的蔷薇,她面无善色,笑意阴邪,发出恶魔一样的低语:“把这些制毒售毒的罪人一并拿下!” 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相夫光子带领帝恒拨出的术师队将一干人等全部擒住,当时,那供应商屁滚尿流,幽兰大志泣不成声,惟独相夫金,瞪着丑陋如豆的黑目气焰嚣张的朝光子暴骂,可惜光子完全不觉得他英勇,在她看来,这个雪毒惯犯不过是继承了相夫兰咏的全部品质,明明是“欠债”的那个,弄得却像是“讨债”的大爷。 “相夫光子!你别瞒我!这就是圈套!是陷害!否则用了防视听结界你的千影术也不可能……” “你们都能学会怎么用防视听,我怎么就不能让千影术超越这些限制?”光子暗暗嘲讽背地里给他们支招的兰咏老太,百密一疏了吧。随后,她走到那个颤颤巍巍的原材料供应商跟前,当着兄弟两人的面审问他究竟还跟兰咏一党做了什么勾当。 其间,幽兰大志和相夫金各种怒骂阻挠,切实干扰了相夫光子的审讯进程,不过她不慌也不忙,慢悠悠去□□堆里抽了两叠票子来,团成团,亲手喂进两人嘴里。 接着,她想起了君罗的警告,那的确是她不愿去面对的猜忌,为了证实已经存在的真相,相夫光子对所有人暂且隐瞒了逮捕兄弟二人的事实,直接去疗养院的监护室里,对“弟弟”相夫裕实施探望。 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据说每次让他梳洗他都会像一只发了狂的野熊,四处咬人,负责照看的人不得已只能由着他来,好在他近来不再吃些脏臭的排泄物,慢慢开始接受人食了,作息也渐渐有了规律。 “裕儿,让我帮你把头发剪了好不好?”昏暗的内室里,光子的手轻柔抚过满头茅草般脏兮兮的发丝,语声有少见的温柔。 相夫裕蜷缩在一角,明明有很高的个子,抱成团状后却像个年迈佝偻的老头,这副光景着实让光子心下泪流,怀疑消减三分,取而代之的是三十分的愧疚。她踌躇了半晌,将身上携带的一纸信封拿出来,眼中的犹豫并未直直进入相夫裕的两瞳,因为他畏惧般,根本不肯把视线投到“姐姐”身上。 “裕儿,你要看看吗?这是小叔叔写给你的信,可巧送信的人跟我打听姑婆的所在,我就自告奋勇,把信给你送来了,如果你不想看,就让姐姐拿去丢掉好不好?” 相夫裕的肩膀明显动了一下,但他背对着光子,让身后的人看不清其面上的神情。 “如果你想看,姐姐就把内容复述给你好了,这好像是一封求助信,说的是你爸爸在做某件事的时候,遇到了困难,他冒着生命危险写了这信给你,但奇怪的是,他没交代是什么事,你要不要……” “呜嗷嗷嗷嗷!呜嗷嗷嗷嗷!”他忽然转身,推开挡在后面的红发,顺势用嘴叼走她手中的信纸,一溜烟从门内飞奔出去,嘴里不时伴有野人般的嚎叫。 相夫光子在原地呆立片刻,眼中残留的最后一抹温情消失了:“……可惜了,相夫裕,你一直以来的伪装太过完美,让我忽略了你有可能复原的情况,而你刚刚那微小的反应,足可说明一切……” 自此,幽兰大志,相夫金,相夫裕三人,消失于火之国皇城。 夕阳垂火,烈烈燃遍火之国一方天空,展翼的飞鸟跨越国界,自由翱翔在无边的云海里,与整个世界相比,它是那样渺小,随时还可能迎来暴风骤雨、山崩海啸等灭顶的灾难,可它没有后退的路,哪怕折断双翼,也必须,驰骋到最后一刻。 Chapter 0766 “就算我丑陋的活着,不被理解的活着,也是为了有一天能让你尝到应有的报应!……天地盟少我一个不少,光之国多我一个不多,但是,能灭了你的就只有我!你说……我舍得就这么去死么?” ——这是相夫光子遭到相夫兰咏嘲讽后说出的话,事实上,她并不是个无感的木偶,自打某些人竭尽全力的往她身上泼脏水,让她一路臭下去开始,她就做好了一切迎接有色目光的准备,不管是对于她跟父母关系的鄙夷指责,还是对于她品格思想的痛斥否定,她都选择视而不见,当然,内心想要完全的不理会,还是有些困难。 好比一次次参与火之国王室的内部家宴,她就一次次全力收起那副如坐针毡的艰难感,并非源自心虚,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过懂得清者自清的道理,她才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暴露出尖锐的反抗,从而使一些必须完成的事停滞不前。 毕竟,就算她打赢了跟父母之间的“亲情官司”,也没有人会赞同她、夸奖她不畏艰辛。 华殿深处,纸醉金迷,用碎玉铺成四壁,用银箔裹住桌椅,还有条形餐桌上稀奇古怪的精致玩意儿,每一个都价值连城。它们环绕在王室家宴参与者的四周,琳琅满目,看得光子之父连眼都不舍得眨一下。相夫光子心下不安,她不晓得那个奢华待己吝啬待人的大王子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这到底是一顿饭,还是一场珍品展览会? 她坐在帝恒旁边,尴尬的是对面正好双双坐着父亲和相夫兰咏,老太太一脸哀怨的悲态叫她不忍直视,除了偶尔跟帝恒小声说几句话,相夫光子几乎让自己成为一个透明的人。 一个小时过去了,主办者大王子和他的女人们还是没有出现,就连光子之母都不在眼前,十九王子从座位上跳下来,跑到帝恒身边轻摇堂兄的胳膊:“帝恒哥哥,大哥哥怎么不见了?” “我的大志,阿金还有裕儿也不见了。”相夫兰咏像看见死亡了那般苦逼悲催,但奇异的是,她半滴眼泪都没掉。 “姑,别难过了,让光子帮你找。”相夫洋拿起桌上的餐巾往姑母眼角干蹭,顺带恶狠狠瞪了光子一眼。 光子视若无睹,她担心看久了爸爸的目光,会想起双眼乃心灵之窗这件事。 “相夫光子!快去把你大伯叔叔和弟弟找回来!”每次说话必含怒气的相夫洋声音逐渐抬高。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您让我怎么找?” “相夫光子如果我非让你去呢?!你去不?!我让你去你去不!”相夫洋火速跳离座位,径直跑到光子坐席边上咬牙切齿地挥拳伤人。 众人的惊呼声还堵在喉咙未及发出,帝恒一掌心已轻飘飘接下了这记狠砸,然后,相夫洋就目瞪口呆的对视起这位面庞白皙五官完美的年轻人来,乖乖听着他不紧不慢的优雅警告。 “相夫先生,要教育女儿请换一个场合,这里不适合,因为坐在我身边的不是谁家的孩子,而是我即将迎娶的王妃,您了解的话,就请回到座位上,心平气和的用餐吧。” 当时,不仅仅是相夫兰咏,光子的余光瞥见很多不一样的目光,鄙夷的讽刺的敌意的,惊诧的疑惑的不解的,唯有赞同期许的眼神少之又少……也罢,她总归不是这里的人,在光域尚且不去考虑如何处处逢源八面玲珑,何况在这个随时可能舍弃的地方? 被阻拦的相夫洋,最终随泪奔而去的兰咏老太离开了这间宴厅,相夫光子也不动声色的起身往外走,才刚一离开,女官利敏那边似乎就按捺不住了,不轻不重的音量刚好被相夫光子的双耳捕捉。 “瞧,这就是她家人的素质。” 在后来,帝恒做出怎样的回复和反应,光子不得而知,因为她没有在半路上止步和回头的习惯。 当天夜里的藏香楼漆黑一片,光子听夜巡工作者说,是因为电路故障导致照明设施无法运行,不过在她看来,如今暗潮汹涌的局势下,任何不对劲的细节,都足以引发蝴蝶效应。踏入那间藏满昂贵香料的殿宇,嗅觉敏锐的她闻到了一丝奇特的气味,好像在哪里闻过,又无比陌生,陌生到不足以让她立刻叫出它的名字。 她反复询问帝恒安插进来的夜巡工作者,仔仔细细,终于得知大王子和冬钰,甚至是母亲没有准时赴宴的理由,也明白了,大王子大概是想用那些奇珍异宝,来摆脱自己缺席引发的嫌疑。 众人皆以为,大王子爱香喜香,已到达了痴迷的地步,因为他常常让藏香楼大门四敞,把香料大量大量的运往寝殿,那条香水河气味日益扑鼻正是因为不断加料的缘故,人们口中广泛流传的“王子风流爱香”这种贬低起来无伤大雅褒扬起来又赞其浪漫的美谈,终于在这一天夜里,迎来了被粉碎的末日。 相夫光子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在她率人攻破大王子的宫殿之前,她的母亲白辰霞就已陪伴在那里,对大王子和冬钰少妃一如既往的任劳任怨。 大王子两条手臂都快不够使,怀里的女人超出预计,让他很是苦恼,索性撵走一些,便张口使唤白辰霞,让妇人带一部分妃子先去香水河边等着。 “啊?去哪?” “香水河。”大王子颇为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 “我去?” “你带她们一起去。”大王子已在强压怒火。 “谁们?” “……我刚才说话你没听是不是?”大王子猛然推开身上的女子,哗啦啦倒地一片生出咿呀的娇嗔声。 “我这不听着呢吗,你把话说明白啊。”白辰霞一脸冤枉的对着大王子叫。 大王子沉默片刻,忽然冲下台阶,对着白辰霞的肚子狠狠踹了上去,白辰霞虽体重过人,但还是弹起老高,最后重重跌落到地上,不顾妇人疼得脸色发青惨叫不断,炎之君幸怒不可遏指着她的脸痛骂:“你平时都把心思用在骂人上了!所以才会提前患上老年痴呆!让你插嘴的时候你装聋子!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你每次都捣乱!我看你的痴呆病是天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人!” 一个男人,带着一群女人,共同嘲视着同一个目标,和冬钰地位平等却远比其貌美年轻的姑娘扬着尖利如针的嗓子,藐视白辰霞:“这种人连自己的女儿都害,还能对谁好啊?” 冬钰口吐轻烟,一派酥软动情的模样,犹如醉酒般畅快,她不但不帮白辰霞,还神魂颠倒的口吐真言:“这就是报应啦,她常说自己的两个女儿‘连母亲都虐待,还能对谁好’,现在自食恶果了吧!一个被她弄死了,一个被她虐伤了!这母亲当的,古今奇闻啊!” 此起彼伏的鄙视嘲弄声,让白辰霞因痛发青的脸上,渐渐布满了汗水,五十多岁,脸面丢尽,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觉得尊严被践踏、灵魂被羞辱,充满期待的看了冬钰一会儿,在遭到对方冷漠的忽视后,白辰霞悲切的起身,一瘸一拐往宫殿大门走去,身后不时传来“滚吧”“不送”等令她痛彻心扉的字句。 因此,相夫光子带人瞬息闯入时,除了他们口中“人人都有的东西”,就只剩下残缺不全混杂着母亲名字的对话,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让身后手持照相机的人员火速抓拍下这令整个世界都为之颤动的一幕——火之国王储炎之君幸,带领众妃躲藏在寝宫内院吸食雪毒。 奢靡腐朽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配合着吸食者发愣的动作,宫门内乌压压队伍中的一抹绯红,毫不费力溜进他们的瞳仁里,形成一阵刀锋般的烈风。 “行啊,相夫光子,连本王子的私人地盘你都敢闯,是活腻了呢?还是太想念我了?”老男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让光子暗暗作呕,可对方完全没有停止挑逗与威胁:“如果你肯留下陪我一起享用美好的事物,我就饶你不死,其实啊,本王子是很欣赏有胆量的女人的,相夫光子,你……” “大王子,请自重。”光子身侧缓步走近的一抹白色身影,让炎之君幸立时失掉方才的气焰,他激灵了一下,越瞪越圆的眸子仿佛在试图否决这一切,只听老大人中气十足的严厉斥责他:“老国主早有命令,皇城内外禁止与雪毒有任何瓜葛!大王子,你作为火之国统率,怎么能做这种事?!” “还没完呢,栖昧大人,这件事的参与者,绝不仅仅是眼前这些人。”相夫光子一副赶尽杀绝的狠辣样,用睨视的方式往返于冬钰和大王子之间,看着少妃像是在问“你还打算咬出多少个来解恨”的愕然表情,以往那些属于冬钰和妈妈共同制造出来的“不愉快”,顷刻间砸破记忆城墙,堆满她的脑海:“大王子经常四闭宫门,让人错以为是在香水河里跟宠妃嬉戏,实际上,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吸食雪毒,并且,这种情形已经持续很久了。” 大王子和众妃们手中尚在的“东西”,在栖昧大人的亲自监督下被皇城警务术师队一一缴获,大王子指着红发与老大人,一副要把他们杀光灭绝的气势:“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破坏我的兴致!栖昧!别以为你是父王的宠臣!你就可以对我这么无礼!将来我即位了有你好果子吃!” “属下不敢对大王子不敬,只不过这是老国主之前三令五申过的禁令,作为火之国代表人物的您,还能知法犯法,就算是我……也无法再纵容下去了!”老人一杵手中的拐杖,地面即刻龟裂出缝:“把这些人,包括大王子全部拿下!” “我不服!你凭什么!身为王子怎么能任凭你们这样栽赃?你们说我吸食雪毒?雪毒这东西火之国皇城怎么会有呢?我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大王子不要着急,见了他们之后,你就明白了。”早有准备的相夫光子自信一笑,将五花大绑的三个人陆续带到前端、可供大王子细细观摩的位置:“这三个,你还认识吧?” 幽兰大志,相夫金,相夫裕——相夫兰咏最是宝贝跟得意的人。 那时候,相夫光子的确尝到了解恨的痛快,并且,是他们越反抗越咒骂,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就越强烈,驱使着她一步一步,把敌手逼入不可逆转的死胡同。她不懂得饶恕,她不懂得对屡教不改残害自己与自己所爱的人的仇人宽大为怀。 “本来,火之国的事不该我插手,但这件事关乎光之国雪毒大案,我便不能视而不见了。”相夫光子抬脚踹翻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的相夫金,疼得瘸子隔着胶带吭吭唧唧闷声咒骂:“这个人,曾经就是吸食雪毒的拥戴者,他的母亲也曾参与过其中,没想到今天,他还连带着自己的大哥和儿子,一起来搞这种案子,相夫金,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人嘴上的胶带被扯下,得以释放的声音终于流水一样疯涌出来,夹杂着对相夫光子的人身攻击和对现状的极端不满。 等他们骂够了,喘着粗气跪在那里,相夫光子才走到他们面前,如同俯视蝼蚁一般对着三个可憎又悲哀的人:“不作死就不会死,遗憾的是你们并不懂得惜福,所以才一次一次的往绝路上走,你说作为旁观者的我,有可能一直视若无睹下去吗?既然你们这么想毁灭,我就帮你们一把好了。” “你个贱货!你不要脸你卑鄙!”除了怒骂,相夫金无计可施,在证据被牢牢抓住的当下他还能怎么样呢,又不是相夫洋,可以肆无忌惮的胡搅蛮缠。 这些心理活动,相夫光子全都“看得见”,两年之间跟反光党分子打惯了“交道”,她早已练就堪比读心术的本领,从一个人的眼神里、语气中甚至是呼吸,去感受他活动的内心。 “你是怎么把雪毒掉包的?”相夫金不甘心的问,始终保持咬牙切齿的神态。 “雁声婉采购的布匹里,隐藏了大量供大王子吸食的雪毒,这些雪毒被安置在藏香楼,以那里的香气做掩护,大王子需要的时候,只派人把雪毒裹在布匹里,以让造型师设计衣饰为由就可以瞒天过海了,你们知道大王子隐秘的喜好之后,就想讨好他,方便将来被驱逐光域后,好来这里有安身立命之地,但是你们想自己掏腰包,却没有钱,就想从我这捞一笔,我就将计就计,趁你们等我送钱的时候,派人搬空了藏香楼里的雪毒,把它们放在□□下面,由你们亲自送回……把它们带来的地方。光之国境内的雪毒生产基地已全被捣毁,所以你们只能在外域蹦跶,没了基地,无法实施原料采集和生产加工,就只能沦为打头阵的经销商了,还真是感谢你们,那个叫桓喆的原材料供应商,在落网之后招出了全部实情,甚至连以往那些‘不得见天日’的深层机密,都快一一被揭露了……” 灭顶而来的恐惧煞得“兰咏三宝”面无人色,相夫光子趁机加码,把早先逮捕了的雁声婉也押了上来,很快传来冬钰“我说她怎么不见了”的惊呼声。 “相夫光子,我要告你非法拘禁!” “要拘禁你的不是我,是从光之国到火之国的律法。”相夫光子懒得跟她废话,甚至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从刚刚搬上来的众多木箱里拖过一只,当众打开盖子,拿出小刀往内壁轻轻一刮。 雁声婉看愣了,半知半解的游离状态。 “如果你还不承认,我们就请栖昧大人叫化验师来检验一下这白色粉末的成分,到时候就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用这些箱子,偷偷运雪毒进来了。” 阴柔莫测的声音如鬼魅的耳语,在雁声婉的身旁响彻,迫使她再无镇定之色:“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箱子是我当初运布料的那些?” “你认为,如果没有证据,我会把你抓起来关吗?”这么问了,却也不对此抱有希望,她用不怀情感的冷淡口吻回应雁声婉的怀疑:“这些箱子被冬钰少妃丢弃在垃圾回收厂,是我故意把它们找出来藏住,就等着今天跟你当面对质呢,不承认是吗?我马上让你改口……这些箱子是芫茵木制品集团出产的商品,乃蓝榉木所制,蓝榉木是火之国芫茵森林的独有树种,术法界绝无仅有,如果你说,同样材质的箱子满大街都是,那么我们就审查一下编号吧,芫茵集团有个特点,就是他们生产的货品编号绝无重复,而这些箱子上面的编码,只要我们拿到芫茵集团去核实,就能证明……是不是你购买的这批了。” 雁声婉终于无从分辨,泄了气的跪坐在地上,连哭泣的力气都失去。 Chapter 0767 眼见就要被押进大牢,炎之君幸终于开始按捺不住,不顾形象的嘶喊起来:“我冤枉!我本身就有头疼病!老大人你是知道的!每次发作都异常辛苦!那天冬钰说,要帮我减轻痛苦,我那么相信她,以为只是一般的药,哪里知道是雪毒呢!” 趁冬钰愕然回驳之前,大王子挣脱束缚箭步冲上,抬手便赏了冬钰一记耳光,男子自身具有的强悍力道,加之大王子平日习武,体魄强健,很容易就把冬钰打得鼻口蹿血,他还抓住女人的衣领把人提到半空,五指紧紧捏着冬钰纤细的脖子:“贱人!你敢坑害于我?!快把话说清楚!快!” 冬钰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丈夫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脸上纵横的鲜血掩盖她的五官,染红她染得娇黄的头发,她失去方向瞎子一样在地上乱摸,浑身抽搐,看得本来被现状吓到花容失色的少妃们一个接一个露出大快人心的表情,冬钰平日里对她们的凌辱和不敬,终于在这一刻受到了报应。 相夫光子听到一阵急切的跑动声,回头瞬间被一巴掌抽中了左脸,火辣辣的触觉让她反应到,对方是为了冬钰而来。 白辰霞脸色犹青,呼吸也不是很顺畅,可她扯住光子做出疯狂的殴打举动,却显得相当孔武有力,甚至掏出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白色粉末,死命往光子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喊:“你一直在这种事情上迫害你亲妈!现在你也吸了!你也去死!你去得癌!” 光子在不伤及到她的情况下夺走她手里的纸包,中止她失控的举动。懒得理会她,相夫光子把不屑一顾的目光甩给冬钰,挥手示意负责逮捕罪犯的元术师可以把人捆了,冬钰拼命嘶吼反抗强烈,不住向白辰霞求救,似乎那姑娘的眼泪打动了白辰霞,让白辰霞顷刻间忘记了方才所受到的凌辱,妇人不顾一切再次朝光子扑来,字字咬牙蹦出。 “你为什么不救冬钰?凭什么因为她吸毒就抓她?!” “她犯错是事实啊。”光子无比痛快的回答胳膊肘始终往外拐的母亲:“如同母亲大人您此前无数次告诉我的那样,事实,是不可改变的,必须要当事人亲自去面对才行。” 然后,她走向那些对她恨之入骨、同样也被她所憎恶着的仇人,在他们满眼痛愤却无力反抗的艰难处境下,揪起相夫裕的衣领,迫使他正视自己的两眼:“相夫裕,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才明白,你的心机绝不亚于你家的老婆子,从我封你当日王开始,你就一直在装懦弱,最后连疯都装上了,你满肚子坏水,到底还想干嘛?” “呸!”相夫裕果然恢复常人姿态,用鄙夷的目光朝光子啐过去,言语间溢满憎意:“你以为你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吗?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弄死你!” “呵!初生牛犊可不是用来形容你这二十几岁大活人的,就算你居心不良,也未必有崛起的本事,否则,你干嘛这么下三滥用装疯卖傻来博取信任?你想有朝一日报复我,岂料,你的险恶用心还是被人揭露了。” “是因为那封信吗……” “当然不止,你要装疯就装的像一点,干嘛在表演期间对看护你的人一脸怨妇相的说我坏话?你讲什么根本无关紧要,要命的是你暴露了呀裕儿弟弟。”相夫光子深觉好笑,两条眉毛完全舒展开来:“难道你的祖母没有教过你?就算是装狗,也要学会狗的叫法,如果叫成了猫,可是会前功尽弃的。” “哼,男子汉大丈夫,卧薪尝胆,能屈能伸,不要以为你现在侮辱我我就会一蹶不振,我可不是你,我有爸爸疼有妈妈爱,还有奶奶帮衬,我的身边都是爱我的人,和你不一样,你活着,除了仇人身边什么都没有!你就是人间最大的悲剧!哈哈哈哈哈!” 相夫光子面上笑意犹在,然这狠戳过来的一刀,还是扎得她心扉痛彻,不为别的,就为那一句“爱与不爱”:“相夫裕,别以为卧薪尝胆,你就能复国了,你顶多算一块亡国之城坍塌时留下的碎瓦,而那座王国的名字,就叫反光党!” “你也别一口一个反光党,起码跟你敌对的组织很团结,而你自己的组织呢?你最信任的奇斯尼,不还是背着你放了我一条生路?他背叛了你哟,他勾结了我奶奶哟!哈哈哈哈哈!真可怜相夫光子!你天生就该被这个世界唾弃!天生活该众叛亲离!” 以往那个懦弱的,胆小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相夫裕,就是可以这样不带脏字的一下下刺痛她的心脏,相夫光子承认,她被看穿了内心的薄弱之处,她被眼前这小子成功的羞辱和鄙视了,她承认,她以往低估了他小看了他,才会放松警惕被当成傻子一样瞒了这么久。 “相夫裕,你说也说够了,这算我欠你的,我还给你,但是,你家人欠我的,我要一样一样讨回来……”一语未毕,她戛然顿住,继而缓缓回头。 紊乱的呼吸,发颤的脚尖,显然,相夫兰咏姑侄是刚刚到达的,父亲还没来得及上前如常偷袭,也是个证明。 “讨回来?我现在让你知道什么是报应!” “这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您,兰咏前辈,人不报天报,天不报你,我报!”察觉到父亲有冲上前来的意图,相夫光子抬高音量,以气场相抗衡:“爸爸!你总是指责我,在我的花用上苛刻要求,可我从未对你无止境的索取抱有一丝不满!所以现在,我要执行任务,您最好……不要插手,我谢谢您的配合!” 相夫洋本来要发作,怎料突然蹲在地上捂着头喊痛,相夫光子见他那样,也着实不忍,便平和了语调关心询问:“爸爸,我还是带你去看病吧。” “不去,咱可没钱!” “没钱看病,却有钱给别人买雪毒么?那一包雪毒,够治您一年的病了!”她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不无怒火,又及时闪开了父亲的拳脚袭击。 以往这时候,相夫兰咏一定会借机添油加醋对相夫光子赶尽杀绝,可被逮捕的两个儿子一个宝贝孙子,实在让她无法不悬心,她老泪纵横,当众喊冤,竟然连指责相夫光子的工夫都没有,一味的苦求栖昧大人,查明事实真相再做定夺。 “真相,老夫会调查清楚的,绝不存在冤枉了谁的可能,你请放心。” 怎奈相夫兰咏哭得更凶,一点没有吃了定心丸后的安稳,反而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连心虚都不方便表达出来。 就这样击溃他们,或许,会加深父母对自己的怨恨,但现实就是现实,不管它多么惨痛。接受现实不是懦弱的哭和穷追不舍,而是该放下的不挽留,该踢走的不回头。 案件的彻底调查已无需相夫光子插手,一来事情发生在火之国,就火之国不可一世的高傲作风来看,是断然不许外域人插手己事的,即便有所关联的情况下;二来,相夫光子也的确没有精力再去接手这件事,光域还有国事不可离了她,这边还有瑞拉需要寻找,还有君罗,需要…… 她以为自己再次见到父亲,会被一耳光抽飞,或是被一脚踹到地上去,因此故意做好了十足防范,兰咏老太那边一定愁云惨雾,连带着父亲的心情一定糟糕到极点,她现在只求能躲则躲,躲不了,也起码不能让自己受伤,她可不再是热血冲动撒了腿就不知停步忘记死活的鲁莽少女。 可是,让她意外的一幕发生了,父亲竟然颤巍巍的用手抹起眼泪来,相夫光子隐约有不祥的预感,以往父亲还能暴躁充满活力的动粗,现在这副无助柔弱的姿态……是表示,相夫兰咏已经穷途末路到,连她的爸爸都只能为之完全转性了吗?在震撼于老家伙惊人的掌控水准同时,相夫光子思考了不下一百个应对方案,如果父亲提出令她无法接受的要求,该怎么办,如果,在被拒绝之后父亲以死相逼,又该怎么办? 以往的反抗,是精神层面上的,但那绝不包括,身为人女的她,可以眼睁睁看着血亲去死。 “以后你怎么没止境的乱花钱,我都不管你了,我现在就求你一件事,你救救我大哥和三弟!” “爸爸,证据已经被火之国掌握了,他们马上就要对犯人一一处刑了,你认为我能救得了谁?请接受现实吧,就算你现在让我死,也换不回他们了。” “你姑婆说了!只要你肯替他们三个作伪证!” “他们三个……姑且不说这完全不可能,你居然连我妈妈的安危都不闻不问?”相夫光子气不打一处,父亲不但拿钱给罪犯花,现在还让她这个逮捕者作伪证?! “去你妈x!不是我说!相夫光子!你跟你妈一个x样!你要是正经人你妈也不至于去吸毒!更不至于去坐牢!这都是你害的!” “我妈吸毒?你姑姑售毒你弟弟吸毒的时候满世界都知道你怎么不说?”火气一上来就一发不可收拾,父亲无数次触碰她这个讲求原则的人的底线,以血缘恩情为由,实施亲情的暴力绑架。 相夫洋闻言,立即趔趄几步摔在地上,头昏眼花虚汗横流,半天起不了身。 相夫光子也没想到自己会把爸爸气成这样,一面心疼一面下定决心,就让他打一顿出出气好了,反正兰咏那一家子她救不了,父亲心里不好受发泄一下也无可厚非。然刚要伸手去扶,她自己的咽头就被一股腥甜气息填满,有什么热辣辣的东西在腹部翻腾,很快直线涌上,占据口腔,她担心的看了一眼父亲,昏倒前觉得嘴里的液体释放出去了。 ——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为什么要相互折磨? 和大王子不一样,获罪的少妃们只能在发落前遭禁在不见天日的囚笼,她们多半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要困在一处,背后是冰冷的墙壁,前方就只有彼此混乱的吐息。 她们似乎忘记了牢房里装有监控设施,也或许打算破罐破摔就此认命,说起话来,开始毫无忌惮。 她们辱骂冬钰和一同关押进来的白辰霞,把她们围堵在最阴暗的一角,用最怨恨难听的话羞辱她们,她们都曾是大王子掌心里最得宠的玩具,失去了倚靠,让她们丧失了以往的纯洁和高贵。 冬钰闷不吭声,披头散发,脸上残留着被大王子打出的干涸的鲜血,她蜷缩成一团,任由自己被口水淹没,然而一肚子委屈的白辰霞就没这么安静了,妇人抓住冬钰的手腕,泪容苦楚的泣诉。 怎知冬钰一开口,便尽是无情的字眼:“你也不用跟我哭,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对你事事操心啊。” “你有良心吗!为了你我连女儿都不要了!为了你我故意隐瞒事实,你现在想过河拆桥啊!”白辰霞委屈的大嚷,声音却高不过自己一向喜爱有加的“女儿”。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跟我毫无关系!你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故意搞死瑞拉的?你对相夫光子一直以来的恨不也是因为她没能满足你的贪欲么?说到底我对你算不错了,你这几年吃穿用戴哪一国币不是我给你出的?你又不是来卧薪尝胆的!你是来享福的!” “你放屁!我天天给你做饭洗衣服你怎么不说!我天天伺候你跟伺候月子似的你忘了!” 众少妃喜闻乐见之际,使头脑清醒的一记响亮耳光就此诞生,论起动手,白辰霞几乎没碰过冬钰一手指头,反倒是冬钰,有了前科以后打起长辈来更是肆无忌惮。 她指着“义母”哭到扭曲的脸,用词全无情感:“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因为你比喻不当,我可不是相夫光子,让你想怎么虐待就怎么虐待!” 而对于可以从监控画面里看到这一切的相夫光子来讲,她的母亲,从未像对待冬钰一样善待过自己,也或许,那短暂的美好,早已随着凄楚的童年埋葬在无碑的角落了。 醒来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光域,还是火之国,直到眼帘内现出咛咛的脸,相夫光子才慢慢获得神志,听说,她吐血昏迷后不久,炎之凿凿的手下发现了她,把她送来了书院。 猛然间记起当时的情形,她忙问父亲的现状,眼前不断重复父亲因气倒地的画面,禁不得心急如焚。 本能的表现,让她忘记了过往种种,忘记了父亲的恶待,她只记得那个男人,活了艰苦的大半辈子,如今还不得安生。 “他被关在相夫金那边了,因为涉嫌提供购毒资金。”咛咛踌躇了一下,还是把真相告知。 “那他的身体?……” “放心吧,光子小姐,帝恒王子知道你担心,故意叫医生过去照顾了,以王妃之父的名义。” 眼里浮现出一丝感动,很快随着下一个人名的脱口,变得复杂:“大王子呢?他被关起来了,对吧?” 咛咛低头无言。 “他虽然矢口否认,把罪名都推到冬钰身上,可他切切实实吸了,而且有一点说不过去,如果他是为了头疼吸食,那些妃子又是为了什么的?没有他的授意,她们会那么做?还是说她们刚巧都头疼?” 咛咛当时目光里闪过的慌张让她误以为是错觉,一心只“挂念”众人现况,也忘记去询问那些处境相对安全的人了。 花了一小时整理苏醒后周身余留的不适,她拖延了归域时间,本打算亲自去找栖昧大人打听调查审问结果,不想,与此该是毫无关系的利敏,找上门来。 “帝恒王子让我问问你,那些光域的罪犯,作为光域的国师,你预备怎么办?” “带回去,我自有处置。” “不对吧?这种情况,应该叫‘遣送’更为恰当吧?” 光子点头:“你说得没错,我正要去安排这件事,只要栖昧大人那边的结果一出。” “说句实话,你也别不爱听,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故意包庇?” “我可以把他们尸首的照片拍下来寄给你,这样满意了吗?” “……好狠毒。”利敏嗤嗤一笑,阴诡莫测的咧大了嘴角,宛如食人的妖婆:“如果你的父母也在其中,你也会这么做吧?公正严明的相夫光子大人?” 光子一向尊敬这名女官,一时也想不起哪里得罪了她,所以,神情不甚愉快:“我并不觉得这是个有趣的玩笑,敏姐,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离开了。” Chapter 0768 相夫光子很快迎来了火之域对于本次雪毒案件的最终审判,果然和她预期的相差无几,冬钰等参与吸食的少妃按律处死,参与购毒的幽兰大志、相夫金和雁声婉则遣送回本国,另外具有包庇嫌疑和提供资金嫌疑的相夫兰咏姑侄等人,也依次驱逐出火之域,并由老国主亲口下令,让他们有生之年不得再踏进火之国一步。 说到白辰霞和相夫洋的幸免于难,那纯属侥幸,首先,火之国这次调查只针对于本次事件,并没有刻意去扒这对夫妇过往的黑历史,何况那仅仅是在光域闯下的祸端,其次,白辰霞当时并不在场,所拍摄照片证据里并无此人,火之国律法里还没有对一个只会破口大骂的中年妇女做出严格的言谈约束要求,至于相夫洋提供购毒资金,基于钱款皆为相夫光子所出,出款人又是为了引蛇出洞,故不予深究。 从始至终似乎连雪毒粉末都没沾过的雁声婉,显然对这样的判决抱持不满,她在被逐出去之前软磨硬泡才使得光子答应见她一面,而一见面,她却又似乎忍不住发难。 “我可一点都不认为,这是属于你的胜利。”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走到哪贪到哪,然后就被辞到哪,这样下去,这个世界早晚没有你的立锥之地。”光子不低看谁一眼,始终用平等的态度面对一切爱她的或是恨她的人,只是她的言辞多半具有攻击性,大概也滋生了不少人的反感。 “那也比你强啊,就算你到了天上,或是地底,你都无法遗忘自己被亲生父母憎恶着的事实,你会一辈子因为这个事实而痛苦,痛苦的死去,灵魂都得不到解脱!” “哼,我连活着都顾不过来,还有闲工夫管死之后的事?还是老话,管好你自己要紧,交再多的朋友,不能堂堂正正的站着,也没有意义。”转念一想,她琢磨还是问出来比较妥当:“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再缺钱,也不至于联合我的仇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犯事吧?” “我缺钱的时候你不理不睬,我不找你的仇人我找谁?” “呵,瞧你说的,像你多在乎我似的。”相夫光子感到可笑,转过身,背对后面的人,给予此生最后一句忠告:“雁声婉,我们后会无期,祝你好运吧。” 被指责为“督导不力”的相夫兰咏,一大把岁数还要承受晚辈们的嘲笑和羞辱,她和她的儿子们都没力气去报复火之国人们的目光,垂头丧气跟着负责押送的火之国遣送部队一路朝光域驶进。 相夫光子参与了送行,只因为被遣送的名单里有她父母的名字,她并不觉得后悔,令她歉疚的,是当她看到父母苍老疲惫的面容时,她经常会联想,在自己未出现的时候,爸爸妈妈,是不是都处在一种惹人心疼的表情之下,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愿意变成一缕游魂,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静静注视他们。 可每当她产生一点点这样的温情时,都会遭到无情的颠覆和破坏。快到光域的时候,父亲忽然冲出队伍一把将前头行走的母亲推倒,并失声痛骂。 “看看你!就这样的孩子你不杀了她还等什么!没出息跟个三孙子似的!” “那也比给外人当三孙子强。”前来接应的芜华带着藐视的目光从兰咏身畔走过,径直到光子面前去打招呼。而刚巧迎接兰咏的幽兰琵琶也来了,相夫光子则对此人无视到底。 “像傻子似地!”相夫洋因此咒骂光子,全替别人当枪。 当时光子从芜华眼底看到刻骨的仇恨,只好用手捏住她的肩,示意她平复心态。 “芜华,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引领火之国的术师先生们进光域指定地点,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光子往来时的路上去,被相夫洋一嗓子吼住。 “我告诉你相夫光子!你马上给我回光之国!从今天开始一步不许离开我身边!我不信我整不死你!就算你找医生把我的病看好了我也不会出门的!我天天在家盯着你!替你姑婆好好收拾你!你看着!你一秒钟都别想安生!” 光子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因为她知道不管什么反应都会引发比这强烈千万倍的狂风暴雨,所以最被动、也是最安全的方法,或许就是沉默了。但“或许”终究是“或许”,是无计可施之下的下下策。 相夫洋改投另一种方式,不打不踢,紧步跟着,在女儿耳边不停以咆哮怨骂的方式唠叨。 相夫光子也会提心吊胆,身边这颗□□,是即便点燃也不能随便摧毁的,而制止引爆的开关又始终掌握在敌人的手里,相夫光子始终处于被动地位,唯一的自救方式,就是远离。她不预备硬碰硬,只好应和父亲会一直陪着他,哄人的话不过开讲两三句,远处蜂拥过来的厮杀声就瞬间唤醒她沉睡的警觉。 前面是百十余张不熟悉的面孔,好在他们背后晃动的两抹肥硕影子,顷刻间昭告一切,相夫光子跳到火国术师队前方,摆出应战的姿势,并向来人打招呼:“肥姑,榴艳,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说过了吧,你们可以离开禁地去医院疗养,但是,谁允许你们擅自出域的?” “我们就出来了!怎么样啊!我们不但要出来!还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触即发的战斗发生在预计之内,相夫光子一句废话都不讲,飞起两脚连续踹翻反光党元术师若干名,余光瞥见相夫兰咏有朝火国术师突袭的征兆,出言提醒。 相夫洋再不明事理这种情形也了然于心了,他指着光子大骂光域叛徒,光子回眸一笑道:“爸爸,您搞错了吧?首先,这些人是我男友一边的部下,其次,反光党的售毒贼子何时成了光域人员了?不过是肥姑榴艳两个逃犯带来的欠杀组织,我现在就消灭给您看好了!” 而后,对着反光党的一切成员切齿微笑:“想半路逃脱?要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相夫光子!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试试!我现在就弄死你!”相夫洋喊破喉咙,嘶哑的声线如同迸血断裂。 “爸爸!就算我不动他们,您也没打算放过我不是吗?那我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好了!” ——会遭天谴的吧,之前明明对气倒了父亲追悔自责,如今却又走上旧路,可是为什么……心中澎湃而起的,不是原谅兰咏一党的豁达,而是……与时剧增的痛恨跟不悔。 燃烧了,从眼角到眉梢,由发丝至唇角,沸腾的力量在血液和细胞间翻滚,恣意的流淌,相互去碰撞,一波接一波难以言喻的充斥在全身各处,额心的一点缓缓发热,绽出光华四射的娇花。 光能遍及全身各处的同时,她听到两声被弹飞后的惨叫,是肥姑和榴艳,两人不自量力从后偷袭,还未触及她就已经被轰飞老远,光子回头看她们的时候,只见两人充满希冀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相夫兰咏身上,像是在无声息的传达着什么。 果然,是一党的呢,果然,是听相夫兰咏的话,一起过来添油加醋挑拨离间的呢…… 五秒钟过后,两个肥硕妇人吃痛惨叫的跌落在相夫洋脚边,她们拉住光子父亲的裤脚:“替我们报仇!此后……只要你见到这个败类!记得用指甲抓花她的脸!见一次抓一次!” 这招,相夫洋还真没用过,如今听闻,光子只见他一副受教了的领会表情,甚至看到他就这么低下身:“你们放心,我会的。” “爸爸,她们还没断气呢,您用得着这么着急吗?”光子实在没办法形容此刻的愤懑了,她最好也是最本能的排解方式就是嘲讽。 “有本事你现在拿刀杀了她们啊!”相夫洋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忽略了两名妇人因意想不到而萌生的惊恐表情:“你杀了她们啊!你还是没出息!说什么王子女朋友!你有那能耐吗?” 几番缠斗过后,火之国元术师力量上占据优势,将反光党懂得功夫的这些杀手尽数拿下,现在,还立在原处的,就只有这件事情中的“主演们”了。 “爸爸,你还是不要参与比较好,这几个是罪犯,必须回去遭受制裁,我不管你怎么想,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两国国主的意思。” 或许这些对父亲来说都是听不进去的废话,但光子还是不吐不快,她见刚刚帮火之国元术师捆绑了杀手的芜华走过来,示意她可以把人带往国都城了。 眼见就要绕过水域城抵达四季如春的青城,谁也没想到,相夫裕会在这时,操着把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匕首,朝相夫光子的后颈刺来。 芜华想都没想,一把推开光子后,当胸给了相夫裕一掌,中招后退的相夫裕在惯性趋势下失足往火国术师未及入鞘的长刀上跌去,只听欻拉一声脆响,连同相夫光子和芜华在内,所有的人愕然失色。 相夫裕睁圆不能瞑目的小豆眼,嘴巴撑开的程度足可塞下一枚鹅蛋,表情像是见到了父亲与祖母发生不伦之事,血顺着他的鼻翼两侧,泉涌般染满整张面庞,半尺长的利刃纵向刺穿他的大脑,从后脑勺到额头中央,结结实实牢插出令某些人崩溃的一幕。 连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肥姑榴艳,在亲眼见证这景象后,也尖叫失声。 相夫光子从未见过相夫兰咏哭得如此惨烈,就像死去了一个牵系着生命的至宝,那么不舍与痛心,她看到老太扑倒在相夫裕半跪着的尸体旁,捶地大哭,相夫金也在一旁老泪纵横,场面心酸而凄凉,让她在逝去生命的面前,全无了复仇的斗志。 后来相夫光子听说,相夫兰咏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四处推销奇丑无比的相夫裕,去攀亲带故找各种名媛佳丽,并立下誓言,要让爱孙成为某国国主的左膀右臂,比以往的日王来得光彩千万倍。 失去了爱孙,便失去了挑拨的动力,相夫兰咏一脸颓丧的跟着芜华回到光之国,相夫金和幽兰大志也受到了应有的入狱制裁。 相夫光子通过光镜得知以上这些的时候,人已经跟随火国术师队回到了皇城,她马不停蹄跑去见证火之国的罪犯下场,然而,和理想中相差太远,相夫光子只远远看到香水河的外河滩上,大王子在一群新面孔的妙龄女子间纵情声色,震惊和恼火在她的眸底浮现,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可以在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以后,还继续安然无恙高枕无忧的享乐? 相夫光子觉得理智快被冲垮了,她真想冲上去揪住大王子的脖领怒骂他一顿,然后打到他下跪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磕头。她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就是炎之帝恒,到皇城出入管理处那里登了下记,径直飞奔到书院去,很本能的以为帝恒应该就在那里。 “帝恒王子不在。”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一声阴仄仄的告知,让相夫光子仅以为是某个负责打扫的保洁人员。正要转身走掉时,那个声音又静响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见他比较好。” “为什么?”当时光子就跟着了魔一样,对帝恒的事竟出奇的在意。 “因为他不想让大王子死,在和你立场冲突的情况下,你们还能顺利在一起吗?”她躲在阴暗处,连身形都模糊难辨,唯一给光子提供的信息,就是她的声音,是个怨气深重的女性。 “你究竟是谁?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说,你连你未来丈夫的心思都揣摸不透,对于他的作为一无所知,根本就没有资格当他的王妃。” 这酸气满满毒咒似地话语,让相夫光子啼笑皆非,她不假思索就说出了近乎于挑衅的话:“有没有资格当王妃我根本不在乎,我只知道,在乎的人也未必当得上。” “炎之帝恒宽恕了炎之君幸!并且用自己的生命去保他!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阴影里的声音忽而变得焦躁不堪,连喘息的波动都愈发明显,但她就是不肯迈出一步,就好像知道,光子也不会强行闯入那个灰暗的区域一样。 光子本还想嘲弄一下这个莫名其妙散发敌意的陌生人,但此人话语里的内容叫她不能忽视,帝恒用生命保下大王子?这怎么可能?大王子可是要对虹端亲王不利的恐怖对手啊!……不管旁人怎么说,都必须找帝恒亲自去确认这一点才行! “现在还来得及!就算找一百只替罪羊也没用!” “不行,不可以。” 不论她提出怎样的制服手段,帝恒就是这么淡定的,不许她动炎之君幸一分一毫,他若是一池水波不惊的水,那也是含着坚冰,最容易冷彻人心肺的那种。 “理由呢?你以为我留在这边是为了什么?” “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只能告诉你,杀炎之君幸,还不是时候。”他终于肯把注意力从棋盘上挪开,抬起眉眼,对视一脸怫然的红发女子,以往的礼貌周到间,逐渐诞生出名为“霸道”的气场。 相夫光子忽然发觉,或许,这才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再懂得隐藏,也难掩锋芒,从跨越空间隧道开始,她似乎就一直在跟随他的意思前进,最让她细思恐极的,是她在整个过程里居然并无所觉。 “炎之帝恒,先不说我们有言在先,我来这里最大的目的就是找我妹妹,以及给她报仇,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都没权利阻止我!我不会放过他的!”转身,往书院的人口疾步走去。 “你想怎么做?” “他得意不了多久,我这就去把大公主留下的证据公布出来,我就不相信,舆论之下他还能高枕无忧!” 按照帝恒以往的镇静表现,他绝对不会追上来,而这一次,他的手却抢先扣住门把手,顺势把光子拉回屋内,转头,淡漠:“现在还不到时候。” 相夫光子真是对这两个姓炎之的百思不解,好像都看对方不爽已久,欲除之后快,却又在机会在手时有顾虑似的放弃,炎之君幸是这样,炎之帝恒也不能免俗。 “不论如何我都一定要……” “你最大的目的不是击碎反光党在火之国的阴谋吗,我帮你,交换条件是,暂时不要对炎之君幸动手。”背过身,红发男人用不容违抗的态度,向相夫光子要求这一切。 “如果……我还是拒绝呢?如果我一定要让炎之君幸今天就付出代价呢!”相夫光子怎会不知,击溃兰咏集团对于她的诱惑,远比炎之君幸区区一条性命来得大,可是,她却异常讨厌这种被看穿及掌控的感觉,和天地盟的大家在一起时,是和睦平等的默契,可是跟这个男人共处的越久,她就越发现,自己容易沦为别人的掌中棋子——那是她,最不能容忍的“自我堕落”。 帝恒背对她沉默片刻,继而扭头用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望了红发几秒,突然,他行动了,在相夫光子试图反抗时伸手将人压在冷硬的墙壁上,两张脸的间距瞬间缩短到十厘米,那一刻,他终于停住。 “我说还不到时候,你是打算违逆我吗?” 话音很轻,却不容违抗到令人浑身战栗的地步,光子在对上那双猫样的眼眸时,只觉整个人的心神被吸入了无底的漩涡里,任凭努力挣扎,也逃离不开。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笑过,嘴角连半点弯曲的趋向都没有,临行前轻描淡写撂下句话:“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你也一样。” Chapter 0769 “妈妈!我决不允许帝恒王子娶别的女人,你答应过我,只有我能做帝恒的新娘!” “俏俏,你不要着急,他们两个现在是公布了关系,至今又还没订婚,随时可能存在变数,妈妈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属于你的幸福。” 火之国皇城某个角落里悄响的声音,在日后,以无尽扩大的方式,闯入到相夫光子的异地生活中。 当然,在暗处者萌动异心时,她还全然未知。 有很多天,她没走进至尊圣殿,没有通过那里的隧道,前往那个她已经渐渐熟悉的地方。 “对不起,光子,放走相夫裕的事,我也是想……” “人都已经死了,还提他做什么。”水烟盏柔和的波光下,她倚着竹榻静静阅读宁日潇彼时写下的优美文字。 “奇斯尼,你先出去吧,我来照顾她。”芜华拿了件待换的衣裳,前来跟奇斯尼交接了,并不忘嘱咐:“兰咏那一伙人这回可要看牢了,相夫裕一死,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笑霜呢?” “刚刚写了作业,在外面跟善雨玩呢。”芜华帮光子把衣服换好,坐到榻边的椅子上,仿佛是另一个探樱:“看你一脸惆怅的,是舍不得那个帝恒吗?” “我是觉得,答应老国主的事还没有办到,心里过意不去。” “如果你想替瑞拉小姐报仇,完全可以把大王子杀掉啊!帝恒不让你杀,你就避开他!” “炎之君幸是一国王储,身为光域上主的我去杀他,不等于掀起两国战火吗?” “暗杀呢?暗杀也不可以?” “就连我跟大王子在独处的时候,都逃不开重重的监视,大王子派了百人精英,暗中围绕在他身边,就算得手了,我也无法脱身,我死了不要紧,万一败露影响光火之间的邦交,就得不偿失了。” “那可怎么办!” “不能走直线,就只能迂回了,只要让他丧失自保的能力,瑞拉的仇,何愁不报?我本想,让他身败名裂,失掉王储的身份,再自然而然的失掉民心,一蹶不振,怎知帝恒他……” “那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吧,你都不知道,你在火之国的事传开之后,国府里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我担心,万一惹恼了十三禁卫军,你就会……”芜华不忍说下去,眉端的浅纹凝聚了连日来的苦恼。 “的确啊。”放下书册,光子把目光投往窗上的竹影,语声轻缓绵长:“失去十三禁卫军的庇护,天地盟就是一座坍塌的房屋,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搁架堆在那里勉力维持,却已经血肉尽失。因为,我们背后没有属于自己的家族和势力,一直以来全部的权力都是十三禁卫军规定下产生的国府集体,十三禁卫军倘若不在,将没有真正意义上服从天地盟的人,我们又一直以来从不去刻意培养自己的势力。如果有自己的家族作为靠山还能好些,可惜,天地盟上主中除了几个风流云散的贵族后裔,就只剩下豪门的空壳子,以悠捐出了全部风摩家财,即使不捐,他们家也人丁稀薄构不成势力,纳连家倒是有些积蓄和人脉,不过被芙菱的继母尽数搬空了,雪之国是正统势力,可惜不复往昔,外界纷纷传言他们一溃而散,不会是空穴来风。” “还有个问题我想问你……”芜华似乎考虑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脱口一问:“假如,炎之帝恒办到了所有答应你的事,你会真的想要嫁给他吗?” 光子听后,因觉好笑竟乐出声来:“怎么可能,华华,我难道没告诉过你,那只是一场交易吗?是在做戏,不可能成真的。” “假戏真做也不是不可以啊,我是希望你幸福的,如果他是个好人,你成为他的王妃,倒也不错啊……”话是这么说,可芜华眉宇间的眷恋不舍还是很容易被光子发现了。 “傻姑娘,我嫁给谁都好,或是一辈子不嫁,都不会弃你们于不顾的,只要你们还呆在这个国家,我就会呆在这里……再者说,我是无法成为火之国的王妃的,不管是哪一位王室和贵族,都不可能接受我,我有自知之明。” “干嘛这么没自信啊!你这么优秀,锋芒是难以掩盖的啊!” “这与自信无关,首先,我没有一个优良的家族背景,不管我的官位有多高,我都始终是一个出生寒门的普通人,在真正的王室贵族眼中,这是不够格与王室子弟并肩而坐的,而且我看……帝恒他,绝非池中之物,虽然他言而无信让我很气愤,但这个结果又像在隐隐的告知我……他绝对会干掉炎之君幸。” “我不管你这个毫无根据的想法是怎么来的,我只要求你,保护好你自己!不要被人伤害到!ok吗?” “okok!” 糯糯的童音从下方钻出来,一张萌圆的小脸适时闯进姑娘们的视线,虽然个子高了些,但笑霜的模样还跟往常一样可爱。相夫光子甚至有时会自私的希望,笑霜永远不要长大,永远像现在这样,粘着自己,逗自己开心。 她始终记得,这个小家伙从来时起,就一直喜欢找人亲亲抱抱,喜欢把自己圆圆软软的脸贴在光子脸上,大夏天也一样,当时光子还很无奈的说:很热,小丫头依然紧紧贴着,即便肯下来,也用两只小手紧紧抱住光子的腿,树袋熊一样贴着走。 芙菱曾取笑她们姐俩,说光子像吸引笑霜过去的磁铁,从上面黏到下面。 “光子姐姐抱抱!” 笑霜向光子姐姐憨憨萌萌的张开小手臂,时光再度倒流了,令光子愉悦的沉浸其中,她伸手把女孩抱到腿上,亲吻娇软的面颊:“霜儿长大了,以后怕是不肯让姐姐抱了。” “才不会呢,霜儿才怕长大之后,姐姐就不喜欢我了。” “瞧她这傻样。”光子指着笑霜给芜华看,然后几人一起捧腹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无声的叹息,卷成一缕哀愁的青烟,化作香木最芬芳的气息,引起敏感的她的注意:“奇斯尼?站在帘子后面做什么?进来啊。” “我泡了杯安神茶给你,但看你现在挺精神的,应该不需要吧。” 光子伸手接过,微笑:“每天晚上只有喝你们给我泡的茶,我才能安心入睡啊,奇斯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你呢,就放宽心,过往的一切不如意,都会随时间流走的。” 感激在一瞬内挤满他的眸光,每次看到奇斯尼这样患得患失,光子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相夫裕的死纵然令她痛心,但归根结底,也不该怪在奇斯尼当初的私自释放上,而且,那时候,他为了她,自告奋勇的承担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她的感动,大概也只有自己清楚了。 奇斯尼是相夫光子最信赖的人之一,在相夫裕精神失常后,奇斯尼主动要求伪装成“日王”,他服用持久型的无氏一族变身药,服从了这种药每晚必食一颗的定性,如果中途不常吃解药,是不会引发毒性的,可奇斯尼说,他不想以相夫裕丑陋不堪加上仇人孙子的面容面对她,便每天晚上都定时吃下一颗解药去见光子,白天再吃变身药变回去,光子极力劝阻,但奇斯尼根本不听,第七天的时候,相夫光子终于无法忍受。 “奇斯尼,我愿意每天都看你变成相夫裕的样子来见我,因为我知道你就是奇斯尼,不管你变成谁的样子,你在我心里都不会变,所以,不要再吃了,好吗?如果你真的中毒,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奇斯尼这才稍有收敛,然相夫光子知道,隐患必然已留存在奇斯尼体内,她找琉璃子配解□□,自己也亲自参与研究,她担心全心为她付出的朋友继续做傻事伤害自身,便加快了行事的速度,她把铲除反光党的目标扩延到国境一带,甚至是域外,不断督促提醒自己——不能再慢吞吞了,在大家回来以前,一定要把反光党连根拔除! 有了强烈的信念,有着友人的支撑,她相信这样的自己,是最强大的。 瑞拉的事完全是个意外,虽然她早有打算去弄清楚事情真相,但光域国事繁多,实在无暇抽身,帝恒的穿越隧道机缘巧合下给她提供了便利的机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在那边呆的越久,想做的就越多,从最简单的寻找瑞拉死亡真相,到寻找可能生还的瑞拉,再到复仇铲除真凶一党,以及……和焰神老国主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约定,她在不影响光域大局的前提下,频繁的出现在异国疆土,很多时候回想起来,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回去吧,不为了什么,只是不想就这样放弃“约定”过的事,与自己的约定也好,与旁人的约定也罢。 她选在月华如练、漫天繁星的一夜回到第一次涉足的地方,有着黄色昏暗灯光的书院,宁谧犹如当初,主人的棋盘棋子安静放在那里,似许久未曾动过一般。 不来的这几日,他们还好吗?咛咛,君罗,还有……帝恒。 困意忽然涌上大脑,她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上去便不想再起身了,睡梦中,她仿佛又置身在与瑞拉分离的那片花海里,这次看到的,却是妹妹对自己绽放的笑靥。 嘴边噙上一抹暖人的笑,她不自知,醒来时昏黄的光仍在眼前晃动,她忽然记不起时间了,匆忙起身推门而出,被室外明亮的日晖刺疼了眼睛。朦胧间,远处一抹嫣红染进视线,她径直走去,见帝恒穿着式样简单的灰色衣裤,站在阳光里,脸上的微笑融进她落寞的瞳孔。 他向她坦诚,之所以无法去伤炎之君幸的真实原因。六年前,大王子惧怕虹端父子的势力,又不想将没自信的一面暴露人前,便布下陷阱,对虹端亲王设下不可摆脱的咒术,它类似于天魔教三战神的绝技,一旦中招便很难摆脱“束缚”,而大王子苦心练得的这一绝技,是用来跟虹端亲王“性命相连”的,一旦对方死去,自己也会丧命。 相夫光子这才明白,帝恒“出尔反尔”的背后缘故,心中同时滋生出奇异的错愕感:“难道,就没有解决办法了?” “除非大王子心甘情愿的自杀,我的父亲才能从诅咒中解脱。” “可是,这跟搞垮大王子,没有直接关系吧,他退位的话,又不一定会死。” “的确是这样。”帝恒浅笑着颔首,像是认同她的定论,同时又说:“不过,关乎生命的事,我认为半点都马虎不得,百人精英看起来是大王子的势力,实际上,都是先代国主们培育出来的一代又一代元术师精英,他们的专职,就是保护火之国地位最崇高的人,从前是焰神伯父,如今,是王位的继承人。” “就是说,炎之君幸一旦退位,百人精英这把保护伞也会闭合,到时候,那些想杀他的人,就会下手……” “就是这样。” “所以你才……” “不要露出这种歉疚的表情,我会过意不去。” “才没有!谁歉疚了!” “说真的,有一件事,我想要现在做。” 他忽然复原成以往的认真,宁和的态度纹丝不变,浓烈的晌午日光垂泄在他的脑顶,一头精短帅气的碎发,宛如火焰般耀眼。他纤细的五指伸进裤袋,两秒钟过后,一枚璀璨的、富有天之国风格的钻石铂金戒出现在手中。 “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他的目光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爱意,更不具有令人心动的情愫,眼前的男子,姿容上等,气质出众,身材方面无可挑剔,仿佛是天神的宠儿,将人类基因中最优秀的部分通通赋予了他,大概,他也是所有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婚嫁对象吧。 光子自嘲的一笑,她居然也会在心底这样去赞美一个男人。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反问。 帝恒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有。”仿佛自问自答:“所以,我也知道,你这么做,并不是单纯的只想找一个王妃吧。” 帝恒明朗的表情转瞬变得阴郁,是少见的可怕:“既然知道,你是打算拒绝么?” 那根本就是一张写着“胆敢拒绝后果自负”、带有威胁性的凌厉的脸,相夫光子明明知道这些都只是提案,但帝恒的霸道和不由分说还是让她不太爽,本来会考虑一下的可能性也随男人咄咄逼人的气势渐渐消弭,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但对方显然没去考虑这一点。 “你认为我会拒绝,是担心我没有爱上你吗?还是说你就那么自信,任何女人见了你都必须服服帖帖鞍前马后?如果你只是想继续做戏,直说就是,请不要用这样的方式误导我,女人的心是很脆弱的。” “我能理解成……这是对我的一种暗示吗?”他微微勾起一边的嘴角,一种前所未见过的邪魅气息扑面而来。 “别太自以为是了,我虽然是个大龄女青年,可还没到要草草嫁人的地步,之前答应演这场戏,也只是有我自己的目的,或许以这样的方式才能达到,我们两个,仅仅是合作关系。”她回答的干脆,对上去的目光也异常坚决,无半分动摇。 这是事实,至少相夫光子始终坚信,炎之帝恒偶尔带给她的沉迷,仅仅是因为过于相像那个死去的人。 “看来,是我被利用了呢。” “彼此彼此,各取所需而已。” “今天只是前菜,真正的大餐,等明天上午,会在所有人面前呈现,如果相夫光子小姐还有与我合作下去的意愿的话,我相信,你会出现的。” “真是令人讨厌的自信啊。” Chapter 0770 晨雾中,一辆泛着淡紫色金属质感的马车缓缓驶近,比寻常可见的方形马车更显精神,小巧别致的南瓜造型,以彩色金属弯曲出唯美的镂空弧度,搭配伞形车盖,盖上镶嵌着紫色的水晶,勾画着绚丽的流岚,在日辉照耀下折射出华美的斑斓,车身很小,内部只有相对的两个座位,前后各有一束新采花卉,偌大的车轮也包裹出哑金的色彩。 一双穿着白色高跟女鞋的脚随后从车上迈下,妩媚的荷叶边在膝下随挪动的步伐优美摆动,时隐时现着纤细白皙的小腿,腰间一条缀着三颗红玉的金色腰带,将完美的腰部线条呈显,尺寸适度的胸围,结实紧致的玉臂,无不倒映出主人以往勤于锻炼的习惯,她穿着无袖宽肩带的白色长裙,颈上只戴了一条简单的银质项链,甚至连耳坠和手环都没有,卷发松松绾着矮髻,两缕飘飘扬扬舞动颊边,薄施粉黛,亦可耀灼俗尘。 相夫光子走过一架半月形长桥,在建筑群中找寻一扇赤色的大门,在风的伴随下缓慢开启,走下勾绘着水彩花果图案的阶梯,在一群脚踝上系着红绳、手腕上挂着铃铛的妙龄侍女陪伴下进入第二重礼殿内门。 那扇门后,有一块放眼难望边际的场地,据说是火之国皇城内最大的区域,也是历来王子王孙们订婚、大婚的固定场所,场地中央常年铺设着供新人漫步其上的红色丝绒地毯,一直终止到悬挂“伉俪情深”四字匾额的那一方红砖搭砌的石殿下,石殿外围簇拥着矮小但繁茂的花树,修剪成爱心或星辰的喜人形状,距离红毯百米开外的两边,各有桌椅坐席数千个,足以容纳整座皇城的人了,人们都说,这里是严肃古板的火之皇城中,唯一可爱温馨的地方。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白色花瓣,纷纷扬扬雪一般落满洒金喷红的长地毯,拂过她细嫩的颈子、漂亮的锁骨,在她的脚边俏皮玩耍,旋转不停。 暗夜般明眸的视线从一开始,便远远落在了伉俪殿前,那抹同样纯白的身影上,身高不足一米八,身形挺拔但丝毫不显魁梧,清淡冷漠又成熟优雅的气质下是一张五官端正却稚气尚存的脸,精短的赤红碎发,配上暗金色的双瞳,如羽毛一样的睫毛,无时无刻不敲击着众人的心扉,莫说女儿家,就是在场的诸多男士,看了这张异性般倾国倾城的脸容后,都不免暗中的浮想一番。 炎之帝恒在相夫光子步近后,先是礼节性的浮现微笑,继而缓抬一臂,示意对方上前,一举一动从未超出过礼仪的标准与限制,具有非同寻常的气度,不用开口,他那眼中隐隐蕴藏着的锐光,便无声的滋生起压倒全场的震慑感。 相夫光子并不否认她几次三番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出沉迷的窘态,而不为人知的是,这个人的音容笑貌总在不觉间跟堂兄重叠在一起,她也设想过,自己是否只是拿佑介当幌子,而真正意义上的心之向往,是朝着这个名为炎之帝恒的男子去的?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这个觉得自己对毫不熟悉的男人、产生异样情愫的自己。看着一身考究白装的男人修长且优雅的英姿,她微锁眉端,想起前一天帝恒和咛咛先后劝诫她的话。 —— “这是迟早的事吧,只有进一步拉近关系,才能让外界对我们深信不疑,若是被炎之君幸发现只是做戏的话,就功亏一篑了,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不是指这个,只是觉得……有点……”光子稍显为难,对于帝恒这样云淡风轻的“邀约”,大有把重要之事当成儿戏的亵渎感。 “骑虎难下吗?”他笑弯眼角,显得苦涩又无奈,却俊逸温和叫人移不开眼:“咛咛,你怎么看?” “光子小姐,请这样想,现状的进一步发展,对你来说,也并没有损失不是吗?就算从道义的角度考虑,你认为……那种残害你妹妹的男人,会治理好一个国家吗?”咛咛帮着游说,却是不自觉勾起了光子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怒火。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也很纠结不是吗?明明想除掉那个混蛋却不得不保留住他的性命!” “所以,我们必须给他一个……主动寻死的机会,只有这样,我,我的父亲,还有你,甚至于更多的人,才会获得彻底的解脱……”轻淡的声音后,是一双慑人灵魂的犀利双眼,仿佛穿越了重重的阻碍,将那仇敌,钉死在欲望的王座上。 —— 伸手,在一片讶然和期许的声音中慢慢随着对方的拉拽靠近那张雪白的脸,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瘦削的下巴上不肯上移,男人身上淡雅而温暖的气息辄便包围她的全身,她这才抬头,闹别扭般嘟囔了一句:“你没看到大家很反对吗?” 漂亮饱满的唇形,加上红艳宛若蔷薇的色泽,映入帝恒本来不具情绪波动的金眸里,折射出宁静安好的微笑,他稍稍凑得更近些,就这样保持嘴角上扬的弧度在她耳畔答复:“他们不敢。” 温热的吐息洒在耳后皮肤上,使她心神一僵,久违的绯红在双颊胭脂似的晕染开来。 座无虚席的场地两边,细小的议论和品评声不绝如缕,有人以评估的眼光打量帝恒面前的女子,问身侧的同行者:“此女的姿容气质应该很符合帝恒的口味吧。” “你觉得帝恒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吗。”对方似乎不以为然。 他们眼中那两抹白色的影子逐渐拉开了距离,男方并未屈膝,却以一副相当诚挚的态度将手中的那枚小巧指环托起,轻柔的询问他面前的女性:“光子,你愿意嫁给我,陪伴我一生一世吗?” 不用刻意去见闻,光子也知道观众们有多哑然失色了,他们被叫到这里,是没有名义的,更不会料到虹端亲王的独生王子,能做出这惊世骇俗的决定。说老实话,连她这个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当事人,真的听到这句话从对面之人的口中发出时,都差点错认为这是梦境。 坐席上静待好戏的人,多半都坐不住了,有人是七嘴八舌低声议论,有人干脆直接起身发表反对意见,一致的看法就是,娶光之国女上主,“尤其”是名为相夫光子的这位,应该慎重考虑后才可决定。 重重阻挠之下,连光子都不敢保证自己会继续淡定下去,可帝恒的反应叫她相当意外,他维持着指捏戒指的姿势,暗金色的眸底有温润的浅辉:“你打算,让我就这么举下去吗?手都酸了哦。” 光子一晃神,在帝恒轻小温和的提醒声中,着了魔似的把手指伸了过去,钻进那小小的圆圈中。 “帝恒王子,你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我问你,虹端亲王他知道吗?”栖昧不假辞色地当面质问。 “这正是家父的意思,今天之所以召集各位前来,一则是身为皇城的一份子,帝恒深觉有必要向大家公布这项喜讯,二则,借此机会,我要向诸位表明,我的未婚妻相夫光子小姐,绝对不是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个品行恶劣的人。” “你要拿什么来证明?即便是真的,但这位小姐的名誉上已经有了污点,是没那么容易洗干净的,娶回来只会影响火国王室的颜面!”栖昧根本不顾及相夫光子的感受,一味的将反对声调至最大。 “哎呀,栖昧大人,您真是个老古董!”把那点窃喜的心思全都塞进眼眶里的大王子,尽量克制着内心的喜悦插嘴说:“年轻人两情相悦才会走到一起,名誉什么的比起真爱根本不重要!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更是无所谓了!纵观术法界,有几个王室成员顶尖政者是名誉无损的?背地里记恨他们树大招风的没少泼脏水,难道就真的个个脏吗?反过来说,那些德高望重的,就真的是两袖清风的正人君子吗?” 坐席间的炎之凿凿发出一声促狭的轻笑,桔梗长歌倒是没什么表情,淡而平静的目光始终在两袭白色身影上打转。 方才还议论帝恒究竟是不是看中了红发女上主容貌的那两个男人,这时陆续发表了意见,为首一人灰发落颈,戴着副斯文的银丝细框眼镜,张口便是爽朗的笑声:“作为外来使者,我能说两句吗!” 人们于是纷纷对这个不拘小节失了礼数的外来男士传递异样目光。 “先生请讲。”帝恒宛似整个场地的主人,率先给予了许可。 那灰发的打一进入相夫光子眼目,就愕得她眸子睁圆,再看看他旁边花一样美貌而有着男子壮硕身材此刻正面含微笑的人,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最初与大家在一起的时光。 那时候,大家还一起,在山之国百老国主的款待下见过这两个人呢。 “一个是火之国的,一个是光之国的,既能两情相悦,又能巩固相互的关系,何乐不为呢!”灰发的越说越起劲,与光子印象中那个文质彬彬的笠生截然不同,接下来他的一句话,更是叫光子起疑:“如果贵国执意摆高高在上的架子!那我们只好追求这位小姐了!” “是啊。”菊央笑盈盈的开口,声线动听之至:“相夫光子小姐的人气可是很高的,在场的男士们,固然不会表达出来,但又有几个不动心的呢?” 相夫光子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菊央是故意给她难堪还是纯粹的夸赞啊?如果是后者,她情愿不要,也断然不会相信事实真如菊央所说的这样,她的人气和口碑有多臭,没人比她自个儿更清楚。 “感谢诸位的良言,这件事,是我炎之帝恒的决定,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你们……应该很清楚我的脾性不是么?” 他在微笑,语声里也不具半点阴霾,可偏偏,在他把视线投向众人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面露惊惧神色,宛如大祸临头般目瞪口呆。 光子也感觉到了对面之人悄无声息迸发的压迫力,比之以往更甚,不自觉汗毛竖了一竖,回神时炎之帝恒已手持朱砂笔,近在咫尺。 “这是做什么?” “这是‘点红’,之前不是教过你了吗?怎么可以不放在心上?”利敏悄然走过来,顺理成章接着相夫光子的问话回答,口吻听不出冷热。 光子没有当场反驳她,事实上,这位大名鼎鼎的敏姐,并没有教过她这个。 “在火之国王室,只有承认对方是自己的王妃,尊贵的王子殿下才会亲手在其眉心点上朱砂,一来验证是否为完璧之身,二来也预防了不洁之事发生的可能,那么现在,就请你跪下吧!” 光子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利敏态度极其认真,意识到现况的不可逆转,她忍住嗤笑的声音和讶然的反应,直直的立在那儿,双膝一动不动。 “这是规矩,任何成为王妃的女人都必须遵从,既然你选择嫁入炎之一族,就必须顺应这里的准则。”利敏板着愈发严肃的冷脸,对相夫光子毫不容情的提醒。 光子转头笑问帝恒:“你认为呢?” “随你高兴。” “好,那么我就举出两点,作为我必须抗拒这条规则的理由。”相夫光子随后抬起脸孔,正视帝恒的双眼,却是在对所有的人说:“首先,我是光域的国师,帝恒是火域的王子,我们之间,没有足以到给对方下跪的理由,因为我们背负着同样艰巨的使命,其次,我才是帝恒的未婚妻,未婚夫求婚尚且腰背笔直,作为接受一方的我,又怎么可能屈膝呢?” 说着,她的目光游走到两侧的观众席上,口吻不觉间高傲起来:“规矩在很多时候,只起到装饰作用,对事实无任何违抗及招架之力,好比今天,那么多人反对我这个‘臭名昭著’的人加入到贵国王室中,可你们在最后,不还是得乖乖顺从帝恒王子的意愿吗?” 众人为这番言论无言以对之际,光子收敛尖锐锋芒,些许温和的承诺道:“我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也绝对不会做有损火之国的事,我背后还有光之国,我个人再怎么不值得信任,光之国,总还算一分保障吧?所以请诸位王室的大人们放心,相夫光子绝不会行越矩之事。” 合乎礼仪,不乏气度,事后有传言道出当时诸人的内心趋向,他们,也不觉得有这样谈吐的人会是传言中所说的那种,上不得台面、连人品都不过关的渣滓。 点红仪式,就在两个相对而站的“主角”间举行,论身高和外形的匹配度,两人已从不绝于耳的小声议论中有所听闻了。与相夫光子的略显紧张不同,帝恒从一开始就端着十拿九稳的架势,不论是公布求婚之讯,还是毫不迟疑的替“未婚妻”洗刷冤屈,这让相夫光子不禁困惑,这个看上去年轻稚嫩的王子,莫非已经有过很多次婚姻经验了? 也是啊,自己都到了适婚之龄,何况是王族的贵公子? 正想入非非,一声温柔的提醒让她乖巧的闭上眼睛,眉间逐渐被一种异样的感觉占据,只一瞬间后,帝恒的朱砂笔,以及他整个人携带的气息远离到两米开外的地方,相夫光子也适时睁开眼睛,从此眉心上,多出了一点赤豆般精小的嫣红。 “恭喜恭喜,这样,就算是敲定关系了吧!” 一结束,笠生和菊央便一前一后尾随上来,既关系已经公开,光子和帝恒也就无需躲在不见天日的书院里了,几人找了一处僻静的蔷薇园,在花篱竹架下的石桌前相对而坐。 咛咛端了清冽的茶水来,在这温热的时节里,藏在花荫底下,品尝新茗浅香,静享美好时光,是最使人惬意跟舒适的事,尽管心里乱如麻,可相夫光子一被暖暖的日光抚摸,就觉得任何烦恼都无足轻重了。 阖目,呼吸,畅快的弯动嘴角,茶香还在唇齿间萦绕,一句欢快的问候,以及一丝甘甜的花香,使她不得不回到现实,睁开那双明亮的眸子:“笠生?” “送给今天的女主角!”笠生笑眯双眼,手中一朵赤红娇娆的蔷薇,正肆意展示着自己的美态。 光子微愕,继而习惯性的看向帝恒,见他安心品着茶没有任何表示,才发觉自己的这一反应很是多余,伸手接过,不忘点头致谢:“多谢,说起来,你们两个山之国的,出现在火之国皇城不是太奇怪了吗?还有帝恒,对于我认识他们你就一点不意外?” 笠生不言,只欢乐的仰头大笑,菊央的面色也暖洋洋的,两排整齐的皓齿跃然进入眼帘:“相夫小姐还是这么心直口快,事实上,我跟笠生是来出访火之国的,因为和帝恒是旧识,就来参加了他所谓的‘重要仪式’。” “所谓的‘重要仪式’?菊央,你是在轻视我吗?” “不敢不敢,帝恒你不要激动嘛,我开玩笑的。”面对红发男子不动声色的施压,菊央有些花容失色,立刻赔着笑摆手解释。 “我也是开玩笑的。”帝恒温雅一笑,抿尽最后一口清茶。 “原来是这样。”关于和帝恒合作的事,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当着山国使者的面问出来,不过心里已经在计划盘算了,要怎么样,在不伤及光之国本身与颜面的情况下,顺利除掉大王子,完成和老国主之间的那个“约定”。 Chapter 0771 赤红妩媚的盘发,整齐细致的着装,全都不及眉间那一点妩媚的朱砂叫人眼前发亮。点红仪式象征炎之家族的男子认定一个女人,为其点上朱砂在眉心便是对这桩婚姻无声的宣告,也就是说,从那时起,相夫光子的人生,在众人面前,就已经有了“固定的方向”。 当然,知晓内情的寥寥者们,除外。 相夫光子从没如此费心的装扮过自己,讽刺的是,她并非真为了俗语中所说的那样——女为悦己者容。火之国王室看似一团和气,实际上竞争激烈无比,最让她觉得无趣的,莫过于利敏所说王室男人们配偶间的美丽较量,发型,着装,饰品,甚至脸上涂什么颜色的脂粉都有一大帮人在后面品头论足,可笑的是,评估这一切的人们不是为了艺术鉴赏,而纯粹只是在抬高贬低间摇摆不断而已。 前一日才举行了点红仪式,这天清早便有源源不断的邀请信寄到光子手中,她被临时安置在虹端亲王府旁侧的小宅里,白天回光域工作,下午闲暇时才来问候“未婚夫”的父亲大人,接着去参与贵妇和小姐们穷奢无度夜夜欢歌的晚宴,如果光之国那边没什么事,她就留宿在小宅里,陪伴照顾的仅咛咛一人。 由于是知名设计师,因此她的出现受到王室女性们极大的拥戴,不同于参政的男人们不可一世的藐视嘴脸,女人们的思想明显单纯许多,她们只要漂亮的衣服,别致的造型,独具一格的美丽,而似乎,她们所认定能够给予这一切的,非相夫光子莫属。 光子倒也乐于和她们探讨艺术,兴致高的时候还会当众展示一下,给爱美的女贵族们做做头发,弄弄衣服,对于她们不熄的热情提些宝贵意见,她的这种做法,不消三天,便缓和了各界内外对于“求婚”一事或善意或恶意的诸多揣摩,三天后的术法界各大报纸头条上,已经从不堪入目的字眼直接跨步到“设计艺术不分国界”的赞誉之中了。 关于这点,尽管相夫光子不在意外界流传,却依然想感谢这些无形中替她背后的光域、也替她本人,挽回了颜面的诸多火域王室女性。 比起打扮的漂漂亮亮,在众人之间想尽办法抢眼,还是这样,比较让她开心。于是,她褪下紧贴着身体只为凸显玲珑曲线的裙子,把头发放下,垂在脑后做一条随意的低马尾,只留一点嫣红在眉心,就去参加这一晚的盛宴了。 晚霞像掺水化开的胭脂,均匀的涂抹在西边苍穹上,细腻光润似少女害羞的面颊,红到张扬的头发撒上日暮独有的色调,散播起迷离的温润光芒,也暖化了苍白冰冷的肤色。相夫光子在咛咛的陪伴下一路往晚宴的举行地走,不防利敏忽然半途冲出,在一面厚实的城墙下用一盆脏水泼花了光子的白裙套装,光子愣愣地盯着她看表示疑问时,利敏眼若冷刀,显然一副光子欠她钱没还的表情。 “你没看见我啊?!” “敏姐,你这是干什么啊?”咛咛不理解的质问,若不是光子阻拦,她一定不依不饶讨个说法。 “没关系,我再去换一件。”光子不想计较,更不想把时间耽误下去。 “宴会马上要开始了你换什么换!”利敏一脸恶毒的绕到她身前瞪着她,好像如果光子不穿着脏衣服准时入场,就是不守规矩礼仪一样。 站在利敏面前虽谈不上畏惧,但每次相夫光子都觉得不舒服,那带刺又挑剔的目光,点红仪式后几次三番借机在暗地里刁难她时的神色,让相夫光子百思不解,她究竟是哪里开罪这位女官大人了? 尽管这是假婚约,但依照规矩,利敏仍是要教导光子成为一名合格王妃的导师,帝恒的兴趣、喜恶、生活习惯也都该是她应当传授的课程,虽然光子并不在意这些无碍于现实的东西,可做戏需做足,若是重要人物不配合,她要怎么圆这个并不那么天衣无缝的谎? 纠结时,她已在理智的制约里下定决心,为达成交易,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奚落,外赠有背地里的说三道四,都浮云一过随它去吧! “敏姐,我……” “敏姐,那就麻烦你带她去换一下好了。”盛装出席的帝恒,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脸微笑地站在光子背后,见光子扭过来的脸上残存着污水,掏出纸巾亲手替她擦干净:“去吧,我到宴场等你。” 前面的几场里,帝恒皆没有参与,这让光子一时忘记自己的“身份”,才在众女间那么如鱼得水,可今天……大概,又要恢复成演戏状态了吧。 利敏应了一声“是”,便不情不愿带光子和咛咛到她日常工作的地方,把光子事前寄放在这里的衣服找了几套出来,冷冰冰团成团往光子身上一甩:“给!” 光子安之若素的接过,面容比咛咛还冷静,几分钟后,又是一袭明艳照人。 出来时,相夫光子刻意回避利敏那充满嫉恨的目光,心里仍有些忐忑,恰在这时,十一王子和桔梗长歌结伴走来,让她乌沉沉的心重拾一分愉悦:“你们也去参加吗?” “我有事找帝恒,听说他去了那里。” “我是替总指挥送东西去的。” 光子看着长歌不乏可爱的椭圆形大眼睛,又瞅了瞅君罗那平寂无澜的细眸,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你们不是要去宴厅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十一王子。”利敏走近,以标准的姿势向君罗王子行了大礼,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后转回到光子这边,用一副相当轻慢的态度睨视着她:“任凭你后天如何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优雅的淑女,一个万众瞩目的宠儿,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卑贱之气也改变不了,它深入到你的骨髓,从娘胎里就开始存在了,永远不可能具有真正的高贵血统和大家风范,所以不管帝恒王子多么看中你,你都只是个出身低下、犹如草芥的低微小民。上主的地位和卓越的才华,也不能使你变成一个天之娇女!” 当着君罗和长歌的面,利敏说出如上这番惹人瞠目的话,半点情面都不给光子留,相夫光子细细想来,觉得也罢,反正她俩并无深交,唯一的焦点都在帝恒身上,犯不着为了对方那不明的心境而大动肝火:“敏姐,我的出身是不争的事实,也从没有隐瞒的打算,承蒙帝恒王子不弃,才有今天我在这里的立足之地,只是呢……人的高贵与卑贱,绝不是用血管里流淌的东西就能评定的,贵族作奸犯科一样天理难容,平民心存仁厚也一样可敬可爱,芸芸众生皆平等,灵魂根本没有所谓的贵贱之分!” 利敏于是拉长了脸,阴阳莫测的扭头走掉了,不知是过于气愤忘记了规矩,还是有意为之,总之,都没有跟身为王子的君罗打一声招呼,即便是相夫光子这个外人,也颇替十一王子觉得没面子。 然观其面色,相夫光子不由得暗叹起来,炎之君罗那不落俗尘的淡泊和清高,透过恍若无事的平寂表象,完完本本体现出来,若是换成其他譬如炎之君幸这等不可一世的尊贵王室,至少也会在眼中流露些微的不满吧。而这个人,却由始至终都是一副万事无所谓的态度。 一同往宴厅赶赴时,相夫光子想起关于利敏的一些疑问,便询问身边的长歌:“利敏她还有什么亲人吗?” “她有个女儿,也在皇城当侍女,叫俏俏。” “光子小姐你赶快回去看看吧!你的房间……!”咛咛捂着喘不顺的心口,急急忙忙跑到光子眼前,她方才回去拿东西,好像就遇到了不得了的事。 “我会帮你跟海穹亲王妃说的,你先回去吧。” 难得君罗热心一回,光子向他报以感激微笑,便马不停蹄回到了帝恒给安排的住处。 才一进门,相夫光子就愣住了,屋子里的摆设被砸个稀巴烂,面目全非彷如遭遇劫匪一般,咛咛通知了皇城警务部队的队员来查看,顺便调了一下当天的监控录像。 结果证实,在主人不在的这段期间,只有一个胖胖的姑娘出入过这处居所。 “俏俏?”咛咛盯着屏幕,嘴里冒出一个名字来。 “敏姐的女儿?” “嗯,看来,就是她做的了。”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我不认识她,更谈不上得罪吧?”光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眼神一变:“等等,那次在书院……那个陌生女孩,莫非就是她?”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找到问问再说吧。” “嗯,各位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的。”光子有意将警务人员支走,为了敏姐的面子,也不方便把事情闹大。 周周转转,总算能不辜负海穹亲王妃的美意直达宴厅了,那俏俏据说正是海穹亲王妃的侍女,想必这时一定也在吧。 据咛咛的评价,利敏的女儿俏俏又胖又丑又没文化,利敏一直在皇城里摸爬滚打,只为替女儿挣出路,却忽略了对孩子的教育和培养,当她渐渐意识到,即便有了成为王室宗亲的人气和根基,她的女儿,也在素质方面永远差上一格。 幸而海穹亲王妃宅心仁厚,收容了这名各处都不屑于要的侍女,不嫌弃其举止粗鄙文化程度颇低,每每交予重任,维护周全。 “可我不明白,俏俏为什么会仇视我呢?” “因为帝恒王子啊!”咛咛一言惊醒梦中人:“俏俏一直暗恋帝恒王子,不过表现的太过明显,等于是间接表白了,到了适婚年龄,本来敏姐应该有打算的,可偏偏这时候你出现了,她呀,一定认为你生就一副好容貌才征服了王子,也觉得你让她把自己女儿推上王妃之位的美梦化为泡影了。” “难怪……这下我全明白了。”犹存的一丝怒火被咛咛的解释渐渐浇灭:“为了长久大计,这件事就算了,不过……须得给俏俏一个警示才行。” 海穹亲王妃一向热情好客,在焰神国主的兄弟海穹亲王过世后,就一直孀居皇城幽静院所,年逾四十却如妙龄少女般青春曼妙,她曾大赞相夫光子的设计才艺,称爱美之人若得阿紫一次献艺,便不枉此生了。 晚宴上女宾多于男性,随处可以赏见靓丽的风景,王妃酷爱吃甜,因此桌台上摆放着各型各色的甜品和点心,在光子现身后,王妃亲自迈步上前笑语相迎,相夫光子余光一瞥,瞧见了正用阴森目光暗暗盯视自己的侍女,心下了然。 可是很快,侍女的目光落在光子身后不远处的位置上,继而端起早早备好的颜色鲜艳的糕点,一副小女儿的羞涩情态,小步迎上细语温柔:“王子殿下,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水晶糕。” 帝恒再看她时,俏俏已然屈着膝盖跪在地上,高举过头顶的双手间是一盘模样精致的甜点,这近乎于卑微的崇敬并没让光子感受到奴颜媚骨的可恶,因为这个女孩容颜安静,和那些娇声嗲气,邀宠献媚的根本不一样,讲起话来又小声小气,无形的遮掩了容貌上的缺陷。 帝恒伸手示意她起来,温和微笑:“谢谢,你母亲呢?” “妈妈在忙别的事情。”俏俏似乎不太敢抬眼正视帝恒,咬唇不放的羞涩情态惹人怜爱。 帝恒向她点了点头,转而朝光子这里走来,那一瞬间,光子从俏俏眼中读出了难以言喻的憎恨,她旋即拉了拉帝恒的手以传递意愿,走到利敏女儿那里,平和,但不失威仪的询问:“我们是不是见过,那日,在帝恒书院里。” “您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大人,又是光域鼎鼎大名的国师,怎么会见过我这个小侍女呢?”她十分谦卑的低着头,方才那满溢的憎意居然瞬息间褪得无影无踪。 “是吗?”光子一笑,并未因为她的退缩而把视线从其脸上移开:“那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王妃大人请讲。” “不用这么叫我,现在还不是呢。”光子嘴上的弧度渐渐变小,声音也愈发轻缓,用着近乎于鬼魅的耳语告知俏俏:“是这样的,我的房间现在一团糟,我想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有劳了。” 相夫光子随后看到俏俏越睁越大的眼,以及瑟缩不止的恐慌,吞咽下令她窒息般的口水,才慌不迭点头应承:“是,我这就去!” “等一下。”在她撒丫子逃走之前,光子把未尽的话语讲完:“如果事情能够做到天衣无缝也便罢了,否则,留下录音录像之类的东西,不就太麻烦了吗?” 相夫光子相信,给她一个台阶下,不管是利敏还是俏俏,都没胆子再继续胡为了,毕竟……所谓的证据,还掌握在她相夫光子的手里呢,而根据小女儿的心态,俏俏也一定不希望帝恒知道她的所作所为。 君罗过去和帝恒寒暄了几句关于占星的事,见光子打发了俏俏正往这边来,知趣的离开了,帝恒问光子发生了什么事,光子随意敷衍几句,话锋一转,回到最初的主题上—— “如你所见,炎之君幸并没有出席。”话讲到一半,帝恒就停住,似乎有意等光子接话。 “这就奇了,一个亲王妃举行的晚宴,他不参加又能怎么样?” 帝恒含笑注视:“你真的不知道吗?” “莫非……那家伙……” Chapter 0772 火国画神来给海穹王妃画像了,在春水绿阳入主光域国府后,春水一族的重任,依旧由春水绿阳的父亲担负,意外的是,他十分支持女儿到别国历练,偶尔帮各国王室贵族们画画肖像,也曾到访光域,留下了至今悬挂在水域城主府的一幅“百生图”。 从画师的笔法和描述的景象不难看出,光域的和平美好,已经深深烙印在别国友人的心目中了,而这也恰巧可以说明,画师是个平易近人的善心人,因此才能看到富有光辉的一面,并能够尽情展露。 光子正想上前去跟画神打招呼,在这里能够看到朋友的亲人,竟也能滋生出一种惬意和温暖,她想告诉这位前辈,不要记挂绿阳的归期,因为,那是很快就能实现的理想,她始终坚信着。 “十一王子,老国主叫您过去呢。” 君罗被炎之凿凿的手下请走了,眨眼间画神又开始忙碌起来,光子不得已只能再等这幅画完毕了,君罗的事同时引发了她的一丝好奇。 “老国主平时从来不理会这个儿子的吧?怎么今天……” “你想多了吧,父亲叫儿子去,未必只是谈公事。”帝恒笑笑,转头话题直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中君罗吗?” “是因为他的母亲被大王子害死了,你说过的。” “不只是这个原因。” 光子也早想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是一直没去认真考虑,如今帝恒主动提起来,她倒真想听听了。 “有一次,我们随老国主上山狩猎,忽然间乌云闪电,炸雷轰响,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就只有跟在队伍后面、一直保持沉默的十一王子面不改色,稳如泰山,气息,没有分毫紊乱。”说着,帝恒露出赞许欣赏的怡然神色:“我当时觉得很惊异,一个被父亲和兄弟姐妹,乃至于整个王室所忽视的、本应是最尊贵的男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定力,如果他也接受了和炎之君幸一样的训练……你觉得,会有怎样的后果?” “绝对会比那个纸醉金迷的家伙更有治国才干。”光子想都没想直接定论,她心下最清楚,尽管面上还不能告知帝恒,可对于君罗的评价,两人是惊人的一致:“你是看中了他的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这伯乐到底打算搜集多少千里马啊?” 难得调皮的打趣儿,诙谐了现场吵闹氛围下的局促,帝恒并不掩饰,扬眉一笑:“人才,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也对。” “光子,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夜下出城,自从跨入火域王室,相夫光子就几乎没做过,尽管许多次她想亲自到外面去寻找瑞拉,然在理智规矩的制约下,她还是勉强自己放弃了,今天帝恒的一个提议,让光子惊喜中充满疑问。 帝恒却什么都没多说,安安静静走在前面,深色的挺括外套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分外健硕,他走路的姿势很好看,像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天地盟一样,相夫光子忽然间感激起十三队长们的良苦用心来,毕竟,是他们,把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王族贵胄的自己,伙伴,培养成了今天的模样,有再多的不快和猜忌,恩情也无法抵消不是吗? 思索间,她尾随沉默的帝恒王子在城外一座小山林里走了半会儿,横跨一条镶嵌在幽野里的溪流后,止步在苍翠绿树围绕下的一座石碑前。借着稍淡的月色,她看到石碑旁开满了鸽子蛋大的白色小花,与月华的清辉相映成趣。 帝恒微微低头注视着空无一字的汉白玉石碑,不具喜怒哀乐的眼眸像被墨色染透,深邃莫测,白日里炫目夺人色彩明艳的红发,被天上游过的乌云抹上洗不净的暗色调,将最后一丝温暖冷却。他俯身,将一束早就握在手里的黄蔷薇放在碑前,眼里有种名为孤独的悲怆。 “这是……?” “我的母亲。”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犹如顷刻惊醒一样:“虹端王妃?!” 帝恒转瞬流露出苦涩跟落寞,完全不似以往的他:“母亲在成为王妃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可是,碑上为什么没有字呢?” “这是母亲的遗愿。”帝恒缓缓转过脸,浅淡如水的月映下,他的脸干净如雪白新瓷,与他接下来爆发的自嘲低笑有些许不符:“我甚至,都不记得她的样子,父亲遵照母亲的遗愿,连张照片都没留下,我也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去勾勒母亲的模样了。” 孤独与悲哀之下,是一种隐隐欲哭的冲动,相夫光子切实体会到了,不禁忘记了,眼前之人不过只是个利益上的合作伙伴:“你的母亲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样怀念她,一定觉得很幸福,还有虹端亲王,至今不娶,也都是为了你的母亲吧。虽然她走得早,但却是个幸福的女人。” 一席话说的帝恒眉开眼笑,只是话音仍旧清寂,带着不可忽视的神秘:“你很会说话,是在故意讨我开心吗?” “没有,我只是本能的……嗯,是本能的。” “其实就算有也无所谓,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 “女人又不是为了取悦男人而存在的,说几句话安慰你而已,不要想太多,还有,私底下‘未婚夫妻’这件事就不需要再演了吧,术法界会用千影术的没几个,还担心被监视不成?”光子得理辩三分,顺带怒批帝恒忍不住取笑她的行为:“有什么好笑的!是不是想单挑啊!” 轰隆巨响在天顶炸开,辄便阴风鬼嚎,层林咆哮,如果是寻常人早被吹得东倒西歪了,相夫光子这样庆幸着,忽然胸臆间一阵发闷,目眩头昏,脚下亦如踩棉般不可支撑。 可恶!偏在这时候发作! 觉得自己快要被大风卷走时,手腕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握住,几经颠沛却有惊无险后,她睁眼看到,自己和帝恒正在一处密林旁的山洞里,洞外大雨瓢泼,将仅余的一点月光也浇散了,她又没带空间存储器,无法照明取暖,窘迫之际,帝恒已经神通广大的点燃了一堆柴火。 “你……” “不要多问,快把衣服换下来。” “……我没关系。” 除了这件裙子,她实在不知道还可以用什么来蔽体了,这种情形让她非常尴尬,耳根发烫,她并不在意在异性面前是否能维持优雅的女性形象,但这不表示她可以在某方面忘却矜持和检点。 “我的存储器里也没有放衣服,就先穿我的吧。”他把外套脱下放在火旁烘烤,里层的衬衫也转眼就要褪了下来,发丝被雨水浇透,贴在如雪的皮肤上,不时有水珠从下颌滴落,滚入到脚下干冷的土地中。 “真的不用了,我好歹是光之国的元术师,天地盟的女将,别小看我!……咳咳!咳咳!” 该争气的时候不给力,光子为此恨得牙根痒。 不管她怎么婉谢,帝恒的衬衫最终还是落在了她冷的微微发抖的肩膀上,自从患上肺疾,抵抗力也明显下降了,连这种程度的低温都适应不了,她真不敢想象,未来如果还有机会上战场,自己是否会成为大家的拖累。 雨下的更紧了,洒遍重林,泥土和着花草的芬芳一时间扑鼻袭人。洞外冷凄凄的,风刀一样顺着入口切入,时而会吹走火焰好不容易滋生的热气。身上多了件干衣服,缓和不少,相夫光子默默计算着时间,但愿自己的裙子快些烘干。 从洞壁上,映着火光可以看到帝恒正背对着这里,他一声不吭,光子也看不到他是否在闭目养神,干脆自己也靠上洞壁一角小憩,为接下来能够顺利赶路储备体力。 当他们回到海穹亲王府时,已经是次日破晓,晚宴也面临着尾声,她和帝恒穿着去时的衣裳,不露痕迹的走到海穹王妃面前致歉,王妃还爽朗的打趣儿他们感情好,竟然就这么如胶似漆的过了一夜。 光子暗下自嘲,和她如胶似漆过了一夜的,绝对不是所谓的恋人。 黎明第一声雄鸡报晓,带来的不是晨曦万丈的喜悦,而是令所有人震惊失神的消息。 ——身体状况一直优劣不定的炎之焰神国主,突然辞世了。 接到消息的瞬间,整个欢腾的宴场陷入鸦雀无声的死寂当中,没有任何人肯在这时候丢一块石头打破一圈涟漪,停留在人们脸孔上的,只有长久的惊骇。 不知是谁在这时率先冲出亲王府,随后,众人接二连三迅速赶到国主长居的那座寝殿前,还未靠近,已听得内里哀嚎一片。 长子炎之君幸仿佛瞬息苍老几十岁,跪在床边悲不自胜崩溃嚎哭,帝恒走上去,一只手搭上堂兄肩膀,关切的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王子一味哭泣,并不回答,是老国主的专属医师答复众王室的疑惑:“老国主是于昨晚,也就是六个小时之前突然辞世的,死因是窒息引发的心肺功能衰竭。” 方才跑到亲王府报信的侍者扑通一下跪地,比起胆怯更多的则是哀伤:“是属下看护不力!老国主说想睡一觉,让我不要进去打扰,因为他觉轻,谁在屋子里都难以安稳入睡,我就想着今早再进去,谁知道……一进去……老国主就……呜呜呜呜呜都是我的错!你们杀了我吧!让我陪老国主一起去!” 虹端亲王似乎并不相信所谓的“哭动众人”,带有一丝狐疑的反问说:“那么期间,是否有人进入?你们可都仔细问这里的巡逻护卫了吗?” “夜巡总指挥已经去查问巡逻护卫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立在床边千年古松一样威武不屈的老大人栖昧面露沉痛的说道。他身旁的十九王子痛哭失声,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着抖。 眼见这副光景,相夫光子心中泛起一片酸楚,她走过去,轻轻替十九王子擦干眼泪,余光扫视一周,众人皆在,惟独十一王子君罗不见踪影,这时候门外一缕迅速移走的灰色暗光勾动起视觉,相夫光子不动声色的起身,退出殿外,出于本能的追了上去。 有扶栏的长廊下,君罗双手撑着横栏,背脊微微弯着站在那里,就算听到了脚步靠近的声音也没有主动搭话,前额的发被晚风吹落,遮挡了双目。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相夫光子上前,直言不讳。 “你在怀疑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会占星,难道不能占出结果来吗?” 头脑清晰心思通透的十一王子,居然一下子听出了此话的真实意图:“你凭什么认为父王不是自然死亡?” “凭你紊乱的气息,你瞒不了我的,即便你的表象再镇定。” 君罗无言垂眸,睡去一般的清逸面容上,维持着不变的平寂和淡漠。 接下来,他们陷入难言的沉默,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每一刻,都在酿就不可挽回的曾经。 根据炎之凿凿提供的查问结果,证实当晚国主的确一度下令,遣散围绕在外的多名护卫,甚至不许侍者踏入,也就是说,出事的时候,殿内外是绝无旁人的。 栖昧对此表示怀疑,坚持要请第一调查局来,一个司法府总长,一个炎之王族家的高级指挥官,就这样就意见的不同在大殿上展开言辞角逐。 “栖昧大人是不是忘了,国主在世的时候明确表示,不希望自家的事情交由外人处理,作为国主最信赖的您,在国主尸骨未寒之际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是操的哪门子邪心?” “炎之凿凿,即便是国主本人也不会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注意你言行的分寸现在还来得及!” “所以老大人现在是在拿权势压人咯?啊呀呀,凿凿真是好怕怕哦~”笑容恶劣而邪气的炎之凿凿面对令旁人发憷的栖昧时,一向无所畏惧胆大包天:“总之,这件事没得商量,第一调查局的人即便来了我也会给打出去!” “你!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别吵了行不行呀。”身穿孝服的大王子眼圈发青,从停放父王遗体的里殿走了出来,气若游丝的嘟囔:“这么点破事儿也争个没完没了,烦死了。” “大王子,眼下群龙无首,能做主的就只有你了!殿下倒是说说,这第一调查局该不该请!”栖昧义正言辞的高呼,拐杖一杵地面,殿内再度鸦雀无声。 大王子挠了两下腮帮子,思考状沉默了一会儿方说:“……我认为吧,凿凿说的有道理,既然是父王给过的指示,我们没理由不遵从啊!否则,外人会说我们不尊敬自己的王!那个时候对火之国的声誉会造成影响的!” “哼,大王子只要记住,严加约束自己的行为,老夫相信火之国的名誉不会出现问题!” 栖昧不假辞色直言抗拒,气得大王子脸色骤变:“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要不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我一定先处决了你!” “大王子是即将继位的新君,神国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在那之前,第一调查局的人非来不可!我栖昧侍奉了国主一生!决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作为司法府总长我尚且要在此‘避嫌’,何况是你们!” 炎之凿凿辄便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绽出了阴谋得逞的笑意。 Chapter 0773 一整夜,皇城内外都因焰神国主的突然辞世混乱不堪,为稳定大局大王子强使自己从悲痛中振作,在众人面前冷静的指挥百人精英等王族部队镇守内外,与以往那奢靡无度的昏庸气大相径庭。 虹端亲王从出事以来就滴水未进,终于体力不支往一侧倒去,幸好光子当时就在旁边,又手疾眼快,及时上前扶住,才避免了又一场属于炎之家族的灾祸,她把面色憔悴的帝恒父亲带到角落隔断后的沙发安坐,又喊咛咛把她方才亲自熬制的调理汤药端了上来,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了,为防止被人动手脚,光子凭借化羽传授的中药制作程序,每一道工序都亲自动手,采集、洗拣、研磨、加工,到最后的熬煮,为此,虹端亲王不止一次谢绝她的好意,但终因其态度诚恳而欣然接受了。 对于这份用心,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谅解,相夫光子劝诫亲王回去休息一晚并获得成功后,在纷乱的皇城大殿里,寻找食物替无人照拂的十九王子充饥。 利敏恰在这时候看到光子手里拎着餐点,便不怀善意的提醒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吃的吗?不为皇城做贡献,就别吃这里的东西记住了吗?” 对于该人几次三番出言挑衅,光子本打算不予理会,只是愈发过分的举动着实叫她这暴脾气忍无可忍:“敏姐,我建议呢,如果你看我不顺眼,就权当我不存在好了!何必这样伤人伤己?” “哼,我可不敢,你可是帝恒王子交给我的任务。”一双圆黑的小眼在红发身上四处打量,满怀挑剔。 光子浅浅一笑,带着不可小视的威胁性:“既然知道,你屡次对我不敬,就不怕你的王子殿下知道?” “你去告诉他啊,我利敏不是被吓大的!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敏姐,我并不想和你为敌,更不知道哪儿得罪了你,还是老话,有误会就讲出来,免得在背后猜疑不断,将来误了大事!” “大事?你是在担心自己的王妃地位吧?呵呵,也真是奇了,你爸妈生病的时候也没见你端茶喂药,现在却为了讨好帝恒王子,把做药这件事全揽在自己身上!忘记自己的双亲却来讨好别人的爸爸!你觉得帝恒王子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吗?!” “我不跟你分辨这些,你怎么认为的,大可以去传舌,你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我虽然比你年轻,但又何尝不是呢?或者也可以说……有什么伤害没受到过?还会怕这个?” “呵呵,那你还真是悲哀啊。” 光子只笑不回,心中的酸楚与刺痛又在逐步随着愤怒扩大了,利敏刻意的言辞伤害,切实扎中了她的心魂,只不过,她痛的不是没为父母端过茶送过药,而恰恰是,她亲自做过的这些,一次又一次被无情的退回,一次又一次遭漠视的打翻,一次又一次,混杂着羞辱与痛骂,妄图将她撵到天边。 这时候,利敏手下新来不久的小侍女们只顾着自己聊天,完全忘记观察周围情况,以至于大着胆子说出下面这些话来:“老国主死了,这座城里的人都有嫌疑,连火国画神都抓了……” “嗯哼!”利敏狠狠一咳,用声音与气势喝退了几个不知深浅的手下:“不要乱嚼舌头!小心你们的命!” 与利敏不欢而散后,装着满满心事的相夫光子还是甄选出最重要的,去跟帝恒密议,书馆里仍是整座皇城最僻静的所在,没有因外界的风潮而沾染分毫燥意。 似乎在火域这边,也只有这里,才能稍微使她安心。 “帝恒,你怎么打算?”再也没有理由迟疑跟拖延了,相夫光子问话直截了当,大有争分夺秒的气势:“国主突然辞世,大王子马上就要继位了,再不采取行动就来不及了!” “无需焦急,还有机会。”帝恒专心致志的坐在椅子上,跟面前的棋盘对弈。 “你也太不慌不忙了!” “依照火之国王室的规矩,必须要等七天后,国主下了葬,储君才有资格继位,并且在那之前的国葬,将由储君全权操办。” “你难道是想……通过国葬?……” 笑而未答,手中棋子的着落异常干脆。 第一调查局如期到来,在司法府总长栖昧一再的坚持下,大张旗鼓,对火域国主的不明死亡展开调查。 众王室相迎第一调查局的来人时光子恰好不在这边,等她来了,才看到以小笋为首的侦查组织正在国主辞世的寝殿外做仔细寻查,听说,皇城里不下五位医检官皆表示老国主是窒息导致的诱发症从而死亡,而一上来就替炎之焰神做了细致检查的调查局局长小笋则表示,老国主属于“非自然死亡”,也就是“他杀”。 针对这些情况,栖昧总长提议当即展开对案件的调查,尽管皇城内人心惶惶,更有如大王子之辈坚决反对这么做,可第一调查局一向乃术法界侦案权威,他们一旦涉入一桩案件,就绝没有松手的道理,哪怕是一国之主存在这样的念想,都要好好琢磨琢磨。 看小笋那似乎不同以往的干练模样,光子欣慰一笑,觉得还是暂时不要过去打扰比较好,一转头,看到暮光下面容寂寥的炎之君罗,正用那双灰如死水的眼睛注视自己,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光子小心看了眼周遭,确定无人注意后才悄然顺着出口离开,到往常有花草的园子里,借着愈发黯淡的天光询问他有什么事。 “我……我是来告诉你实情的。”他短短挣扎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出叫人瞠目结舌的话:“其实,我有看到凶手。” 相夫光子的确想过他有一天会来找自己说明情况,可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料想能这么直白的表露出来,这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好吗! 慌乱之下她上前用手虚捂他的嘴,又用目光示意他赶紧闭嘴,随后找了个一目了然四下无人的旷地,才大着胆子小声确认:“你说的是真的吗?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样的?” 君罗阖起那双冰冷又平寂的灰眸,缓缓讲述起那天的经过来,虽然简短,却字字要点:“父王叫我去,可到了门外,我只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反抗声,不久,大王子就从里面大汗漓淋的出来了,我躲了起来,直到他走,才想着进去看看,可这时候……炎之凿凿的人马过来了,我只好先离开,之后……就听说了父王辞世的消息。” “那你告诉帝恒了吗?这可是大事,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公布出来?” “除了我这个目击证人,我再没有其他凭证,你觉得,大王子会因为我一个人就乖乖承认吗?他的势力仍在皇城,我孤立无援,根本抗衡不了吧。” “也对。” “我没告诉帝恒,也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 “为什么?” “可能你会觉得这很迷信,但占星之事我一向敬畏,在你们第一次找我之后,我就占卜过……结果是,帝恒他并不值得信任。”低垂的眼帘转瞬抬起,取代那悲伤哀痛的,是凌人的警觉。 “可是,他好歹是你的堂兄弟,而我一个外人,你把这么重要的秘密,一件又一件的告诉我……你就觉得放心吗?” 相夫光子始终认为,这位十一王子绝不是头脑简单缺乏机警的泛泛之辈啊。 “谈不上放心,但至少,不会像帝恒那样,叫人充满担心。”悲色难掩,他叹了口气说:“我实在不适合讲别人坏话,方才那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你可以当做没听到。” “不会,我相信你自有你的道理,也很感谢你信任我,不管你怎么认为,我都可以跟你起誓,以我的性命起誓,绝不会擅自往外透露一个字。”光子想给他服下定心丸,以偿还他无理由的信赖,只是又觉得太过恳切显得颇为虚假,便在平淡许诺后绕开了话题:“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暗中观察大王子,期间,他就只跟帝恒单独相处了半个小时,以外的时间里都在父王的寝殿里忙碌,或是去配合第一调查局的调查。” “帝恒……”光子眼色稍稍凝重了些,帝恒心里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她相夫光子始终介怀的,就只有能否顺利替瑞拉妹妹报仇雪恨。 “有一件事我还是得跟你道歉。”话音很轻,也着实听不出冷热来:“你传授我正统帝王学,可我还是辜负了。” “学东西永远没有白学的,难道我喜欢看画册就一定要去当画家吗?充实自己是一方面,或许将来有机会用,也未可知啊,而且,做不了财务内苑的领事,总还是会有其他职务可以给你担任啊,不要因为一次两次的磨难就泄气,薄弱的意志可不适合男子汉哦。” 相夫光子诙谐的鼓励,终于让君罗的嘴角弯出了微小的弧度,颇有些无可奈何的说:“君幸年长,在后来的弟弟出生之后他就暗自命令所有的教书老师,不许教其他王子正统帝王学,只需装装样子就好了,迫于他的残忍和威严,不少老师只能屈服,这件事在皇城里也算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父王疼爱他,对他寄予厚望,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啊,明明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怎么就分出高低贵贱来了?” “可,你并不在意不是吗?” “说不在意,倒不如说是没有期许,也就不存在幻想了,我很现实的,就像能否在财务内苑胜任领事,我觉得只要保持平常心就好,顺其自然。能做,就尽量做到最好,不能做,也没什么大不了。” “有时候得过且过也是个不错的生活方式,至少能换得内心的平静和想要的安稳。”她并没有说,她是在日渐成熟后的今天,才渐渐懂得这个道理的,年少时候的热血气焰,处处争锋好胜,都好似前世那般遥远陌生:“我现在在担心一个问题。” “是大王子继位后的事吗?” 这炎之一族的年轻人都如此聪明是想怎样,光子想到这里就不禁好笑,即便严肃也显得没那么古板了:“是的,他一旦继位,我们的结局自不必多说,想要拉他下马,简直难如登天了。” “所以……还是该找个时候,把真相告诉帝恒?” “君罗,我问你,占星能占卜出人的所在,以及人的内心吗?” “占出人的所在是可行的,前提是必须有生命指征的活人,至于内心……我没试过。” “虽然有些事当下做不太合适宜,不过,还是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的下落。” “星罗”前,照比上次,相夫光子显然紧张了很多倍,两手一直握成拳状,还无知无觉的沁了一脸汗出来,连极少对人表示关心的十一王子都看不下去了:“不要紧张。” 光芒大作,她只转身闭目,于心中强烈祷告着,她希望她的妹妹死有全尸,能让她这个当姐姐的,尽最后一次责任和义务。 然而结果,简直令她振奋到想哭,她甚至忘形的抓住君罗的胳膊反复询问他是不是真的——瑞拉还活着? “根据星罗给出的答案,名为比吉特瑞拉的、和你有着血缘关系的这个人,目前正四处游走于术法界各地,因为是持续移动当中,所以无法给出精确的地点,而就此时此刻而言,她在光之国。” 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并憎恨着为什么自己直到今天才想起来通过占星途径来确认瑞拉的下落,她欣喜若狂的抚住心口,大颗大颗泪珠儿从眶里滚落,莹透如断线的水晶珠。 ——只要活着,哪怕再迟些见面,也是最大的幸福啊。 “老国主刚刚辞世,身为国主众多子嗣之一的君罗殿下,却和帝恒王子的未婚妻在这里私会,传出去不好听吧?” 黎明将至这个时间点,的确会为人所诟病,成为不可轻纵的把柄,不过两个人衣冠整齐站在桌前,表情严肃,也着实让利敏看不出什么端倪,似乎发觉自己对王子的讽刺过分了些,她还没遗忘自己的身份:“属下来的唐突了,只是有急事报告。” “这里没有广播吗?要劳烦敏姐亲自跑一趟?” “扩音设备坏了,否则我也懒得来呢。” “究竟什么事。”陈述语气的问话,带着淡淡的疏离。 “谋杀国主的凶手,已经认罪了。” 皇城的王室议事大殿里,金碧辉煌的王座下,跪地匍匐着一名昔日里给人以狡诈印象的国主宠臣、王子爱将——玛琏。 而君罗口中的真凶,此刻正严阵以待的伫立在侧,端着高高在上威武不凡的架势。 “你为什么要杀害老国主!” 大殿之上,居高临下伫立着的老大人手拄拐杖,用力磕出个响来,现场立即肃静不少,更有人露出提心吊胆的神态。 玛琏早失了往日的气焰,狡黠与阴暗的气息也无从寻觅,他乖乖招认着,言辞滴水不漏:“那日我到寝殿里求老国主放我离城,回家探望病重的老母亲,可他不准,执意让我留下辅佐大王子,我便想着,如果他死了,大王子就能顺利即位,到时候……我也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你这畜生!自己犯下这弥天大罪还要牵扯上我!”大王子拔出剑来,却并没有斩下去,转头冲着栖昧说道:“老大人!此人罪大恶极!他杀害的不仅仅是我和众多兄弟的父亲,更是一个国家至高无上的君王!死一万次都难以消减他的罪恶!” 相夫光子在一边冷眼旁观着,反正作为“未进门”的女眷,当下情况也没有几个人会留意她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为某种未知的未来担忧着:“如果君罗看到的都是真的,那么玛琏的认罪就很有问题,以他狡诈多端的个性,根本不会平白无故自投罗网,会在未露破绽之前轻易认罪,就表明……是在刻意维护什么,他又是大王子的人,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替大王子顶罪,二来……就是,支走了第一调查局,之后的事就好隐瞒和处理了,若他真的想害大王子,怎么会当众把人扯进来呢?想必是欲擒故纵……为今之计,必须要在炎之君幸即位之前,把他弑父杀君的罪证搜集到公之于众!而能让所有人都一瞬间获悉的最佳途径……就是焰神国主的葬礼上了……” 相夫光子根本不相信凶手就是这个乖乖俯首的马脸男,想必,小笋也有一样的判断,才迟迟未能“顺理成章”的带领调查局撤离此地。有智慧的人,不会做无缘无故的牺牲,更不会做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事。 她望向参与了案件侦查的调查局局长,于心中默默念下:“我可以信任你吗,正义的执行者?” Chapter 0774 整个夜晚,炎之君幸都在做着模糊的梦,唯有几处细节明晰清澈恍若真实。 第一幕,他站在一汪碧水前,镜般的湖面上倒映着年轻女子姣美的容颜,他伸手去拉人的衣袖,不防那女子惊得花容失色,几步倒退后跌入湖心之中,挣扎数度,最终沉没下去;又一幕,雍容华贵的锦衣女子悲怆地仰天落泪,最后躺倒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血泊当中;紧接着画面掉转,他站在父王的寝殿门外,听到内里惊天动地的王者密话——“虹端,我心里已经有了比君幸更适合的王位继承人选,答应我,在新君即位后,替我留住君幸的性命。”,心中的担忧果然成为现实,他在虹端叔父离开后闯入内殿,几经争论,无果而终,他充满杀意的双手,终于伸向了面露愕然之色的父王! 在那之后他慌张回到自己的寝宫,简直不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直到他一觉醒来,听到父王离世在寝殿内的消息,才确定了自己当时的所为。 额心发冷,四肢狂颤,心口憋闷如压上巨石,随后他看到死去的人一个个出现在灯光凄冷的眼前!渺夫人、雪岸公主还有父王!一张张惨白的滴出血泪的脸容无限倍扩大着,逼入他因恐惧而骤缩的瞳孔,无数双冰凉无温散播着死亡气息的断手从床沿蔓延过来,朝他的脖子狠狠一扼,不给丝毫求救叫嚷的机会,一点点将那赖以呼吸的氧气夺走。 朦胧中,炎之君幸还未意识到自己已在缠身的噩梦中起伏煎熬,耳畔悄然飘入温柔的女音,句句呼唤自己的尊号。 他猛地打开眼睑,只见两张雪白无妆的脸近在咫尺,披散着乌黑的头发宛如方才遇到的那流出血泪的女鬼,他嗷声惊叫,极度恐慌之下险些从床上摔下去,身畔围绕而眠的两名少女惊惧的唤着他,一声又一声的“殿下”总算把他从梦境里彻底拉出,然,内心的恐惧仍在,且在这时化作无名的恼怒。 一掌挥过去,两名少女脸颊通红的跪倒在地上,穿着单薄的衣服显得瑟瑟发抖,大王子指着她们怒斥,说她们不祥,叫她们滚远远的再别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时正值深夜,炎之凿凿闻讯而入,叫人带走了两个惹储君心情不畅的少女,试图打探王子的心境:“殿下,你还好吧?” “我没事,让我静静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额上的汗水簌簌零落,可是不能忽视的细节呢,炎之凿凿装作没看见,道了句“王子请安心休息”后,就不发一言的退出了寝殿。 大王子两手用力揉搓着太阳穴,连日来,诡异的事情就没断过,从四天前停放父王遗体的大殿传来消息说老国主的尸体凭空不见了开始,整座皇城就陷入到不可名状的诡异当中,炎之凿凿带人彻头彻尾搜查了两天两夜,几个守门的也严加查问过了,均说没有见过。 一个大活人躲着都不易,况且一个不会动弹的死人? 更可怕的是,他到父王生前长居的寝殿,发现里面的茶盏还是温热的,本该打理平整的床榻也凌乱了,他跑出去问侍从是不是有人进来过,人人皆说没有,此外,父王病前常去的书房,常游的花园,常去观赏珍玩的古董殿,都或多或少出现了他还“存在”的痕迹! 距离国丧还有一天,度过今夜,明朝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炎之君幸,生平第一次产生了祸及生命的危机感。 太阳被浓密的乌云遮挡,吃力的喷洒着带了阴霾的明光,这种天气,即便仰头看太阳的方向,也不会觉得刺眼。 几日前安放老国主尸身的寝殿又传来消息,宛如戏耍般扰得人惴惴不安,已经确认无生命迹象的老国主,居然凭空出现在他消失过的黄金棺柩里。获悉后的众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包括久留未去的第一调查局。 纷乱的议论声带着难言的恐惧,流传在众人脸孔上的惊惧恐慌病毒一样加剧炎之君幸眼角眉梢的苍白,连相夫光子都看得出,他在竭力压制内心的不安。 “大王子殿下,您不是在疗养吗,怎么出来了?” “本王子没事了,多谢各位关心。”骄横跋扈的焰神长子头一次向以帝恒为首的王室诸人们致谢,跟曾经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心上的他,判若两人。 “王子殿下能从悲痛中走出,也不枉国主大人一番苦心和厚望了。”栖昧颇为欣慰的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明天就是国丧的大日子,大王子殿下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这话一语双关,国丧的举办与继位仪式同时进行,也不是没有过,自古神之国王位传承就存在灵前即位一说,看来,栖昧大人正有此意啊。 相夫光子还在考虑防止炎之君幸顺利继位的举措,令所有人惊恐万状的现象产生了——本来安静躺在棺材里的老国主,忽然睁圆眼睛从里面直挺挺坐了起来,面色依旧惨白死灰,周身上下也全无半点生存的热度,可他就像是醒来一样,灵活的从棺木里跳出,朝以大王子为首的众人奔来。 在场之人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陷入到面如土色的境地中失声惨叫,唯有帝恒眼中掠过一阵凌厉若刀锋的凛光,他趁无人注意,到君罗那里微笑着问光子去哪儿了。 君罗不改颜色:“你的未婚妻,问不到我头上吧。” “哦,是这样,听说你们两个最近走得很近。” 光子是刻意隐在人群中不引起注意的,所以这两句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都被问到了,自然没有继续躲着的理由,她佯作无事,不露声色的移动到帝恒那里,低声招呼:“找我吗?” 现场爆发的恐慌尖叫使他们的对话还未开始便步入结束,剧烈攒动的人群跌跌撞撞,已经开始有不少往日里习惯了举止优雅的贵族王室不顾形象大喊大叫的逃了出去,泄洪江水似的,没多久就褪得一干二净。 再一看大王子,早已面色铁青的横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除了炎之凿凿和桔梗长歌甚至都没有手下敢上去搀扶。忽然间,“诈尸”的老国主也断了电一般两眼一闭摔倒在地,光子等人上前反复确认了一番,才把死者慢慢移回棺柩,并立即着医师、医检官前来查验。 她知道帝恒有话要问,只是当时在殿上,那么多人着实不好开口,便故意留了时间和空间,给他充分的机会“打听个究竟”。 “你想问什么,直说吧。”相夫光子坐到花园里石桌旁的圆凳上,月下树影摇曳出稀疏的光斑,时不时掩住她玉塑般的面孔,也平淡了固有的娇娆容色。 “看来你都知道我想问什么了,那么,可以回答我吗?”帝恒略显愉悦的表情,在暗淡的月华下显得不甚真实。 相夫光子有所保留,并未提及君罗分毫,只说:“我想确认自己的怀疑,所以,就装神弄鬼吓了大王子几番。” “既然是共有目标,何不找我商量?光子小姐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也不是……”被这么一问,光子有些过意不去:“我只是不想事事都依靠你,能自己做到的,自然是等结果出来了再告知的好。” “不够坦诚呢。”帝恒笑笑,面对女子投来的诧异目光不再接话,半晌后,才意味深长的稍稍一叹:“光子小姐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更不像是会无凭无据给人乱扣罪名的家伙。” 言外之意好像在暗示她最好快快招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内幕跟实情,虽然还是没有多说,可相夫光子的记忆,已经回到了找上小笋的那一天。 —— 若想尽早拿到实证,光靠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参与是不够的,她想起和小笋有过几次接触,也深知那青年的为人与督翼同等正直,便放了九十分的心,避开利敏的监视,直接绕路到宾客居住区去找小笋。 当时,小笋正在看医书,光子从后唤了几声皆未收到回应,无奈之下只得亲自靠前,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小笋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受了惊吓似的,不知所措回头看着来人,然后用弱小可怜泪眼汪汪的模样对着红发一顿颤抖。 “怎么还是这么紧张兮兮的?”虽是玩笑话,可光子真的体味到了一丝温暖,看着面前这个人,就想起大家还在一起的时光:“我有事拜托你,可以谈谈吗?” “可、可以……不过,你、你为什么在这……”小笋一哆嗦,手里的书都掉地上了。 光子俯身帮他拾起,继而抬头对上了那双耷拉成八字的眉毛:“我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你是来参与调查的,现在,我正好有线索要提供给你,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这个凶手的罪证。” 直到此刻,小笋才终于冷静下来,用认真无比的神色面向光子问:“凶手不是已经认罪了吗?” “你就别装傻了,你留在这,不也是不相信玛琏是真凶吗。”光子直白地戳破他的伪装。 小笋方叹口气说:“那你说,真凶是谁?” “有人亲眼看见,凶手杀了老国主,只是担心没有实证,任意揭穿的话会被凶手反咬一口,所以……就耽搁到了现在。” “这么说,真凶是个很有权势的人,并且地位仅次于死去的老国主,再加上替他顶罪的是国府重臣玛琏……”男子一旦脱离结巴,说起话来就满派的英气:“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你在现场也勘察过了,真的全无半点痕迹吗?” “老国主的死因是窒息引发的心肺功能衰竭,他年纪大,本来就器官衰老,一旦经受外界刺激,就很难恢复,凶手使用枕头、棉被等柔软的物品强行压住死者的口鼻,所以死者的身体并不存在外伤,至于案发现场,凶手想必来前就做足了准备,因此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指纹也查不出来吗?” “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从丝织物上索取指纹的科技,退一步说,就算有,凶手一旦戴着手套作案,也不过是混淆视听而已,不足为据。” “但是,真的不能再耽误了啊!” “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啊。”小笋随意性很足的说了一句,在接触到相夫光子冷峻严厉的目光后,不知所措的恢复了惶恐的表情:“对不起!” “干嘛道歉啊。”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会吓到人,尤其是小笋这样习惯性战战兢兢的,她只好平复神态:“我的确很着急,因为如果等到国丧结束,还没有抓到真凶的话,那炎之君幸就会坐上国主宝座,这样一个杀父弑君的罪人,有什么资格统领一个国家?” “其实,光子小姐是在为光之国担心吧,因为继位的一旦是杀人凶手,就很有可能也对光域发动攻击,到时候……” “我没考虑那么多,搞垮大王子不过是为了我妹妹报仇,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那种人,一旦登高,势必会为所欲为,伤及更多的人!所以小笋,你一定要找出他的罪证!”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的,今天谢谢你提供这些线索给我。” “诶?”光子自嘲的一笑,顺带揶揄小笋:“你居然这么轻易就相信我了?好像……不太符合调查局局长的作风呢,这么天大的一桩事,你就不怕我是凶手派来颠倒黑白的?” “能跟督翼一起共事的人,总不会差。”微微一笑,第一调查局年轻的局长先生,以简短的答复,表达着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 “嗯,好是好,不过呢……今天我来找你的事,你可是要保密的,否则……我才不管什么调查局不调查局,一概会……”她故意凑近了些,用极端恐怖的阴森目光看着小笋:“杀人灭口哟。” 小笋果然中招,立即摆出副陷入到恐怖回忆中的哭脸,不知所措了一番。 计划辄便出炉,小笋在制定抛砖引玉之计时说了一句话,让光子印象深刻——“对付杯弓蛇影的鼻涕虫,只要朝它多疑的方向撒盐即可”。 大王子做贼心虚,一定会夜不能寐食难下咽,就趁此机会设些连环局,让他出了一个又入一个,终日徘徊在噩梦中,只要原形毕露,证据就会呈现眼前。 首当其冲的,就是盗走老国主的遗体,虽然这是对死者和前辈极大的不恭敬,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此,光子还在自己的存储空间里放置了一口棺木,以完好的保存焰神国主的尸身。接着,她制造出各式各样老国主还活着的迹象,从君罗那里,她得知老国主平日里喜欢看书,喜欢赏花,还喜欢赏玩古董,这些地方平日里有不少人看守,为逃过众人眼睛,光子采用空间转移装置,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次,她自知空地遁还不够精湛,生怕露出破绽,生怕被炎之凿凿的夜巡队发现,便用装置潜入到国主寝殿内先检查是否有监控设施,确认没有后才弄乱被褥,倒出热茶。 至于那个棺材里出现的诈尸现象,也是她用幻术伪造的,基于幻术同不够精湛,她沿用了绿阳之前给的超强幻术能量盒。 一切都是诱饵,为了诱使大王子早日跳进圈套,谁叫人在心虚之下,再精明也会露出破绽呢? 等他暴露的差不多时,就该小笋搜集到切实的罪证了。 Chapter 0775 老国主辞世七日后,举国同丧,大王子理应主持父亲的出殡安葬仪式,可他居然在这时抱病称恙,国丧面临无人主持的窘境,栖昧关键时刻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将大任交付到十一王子君罗的手上,无外乎间接否决了虹端和帝恒。 栖昧可是正宗的血统纯系维护者,就算虹端和昔时的海穹是焰神的同胞兄弟,在焰神继位的那一刻,他也绝不会再对其他王子报以期望,经年累月的维持之下,坚硬到无可摧毁的决心中,就有了对“旁系”族人满满的提防。 十一王子尽管差强人意,在他心里远远不能跟大王子相提并论,但终究是焰神的亲儿子,与样样优秀出类拔萃的帝恒终究不同。 当老大人的权威性指示发布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君罗身上,相夫光子由此分析出栖昧的一系列心境,同时看向不悲不喜的十一王子,忽生讽刺的笑意——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想要拥有的人未必能得到,不想去争取和追求的,往往就唾手可得,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早在两天前,作为光域国师的相夫光子就已任命樱塔月为国使,到火之域吊唁已逝的焰神国主,可真的到了这天,她本人却无缘出现。 起因是她穿戴好以后听咛咛慌张来报,帝恒王子的手下在皇城外围发现了疑似光子父母的乞讨者,两人貌似正和什么人起冲突,眼见就要打起来了。 光子听说后再顾不得什么“王子妃须得出席重要场合”这样的规矩,连丧服都没脱就直接跑了出去,在争执过程中以手抗衡对方的刀子,险些被溅出血来,好在她气势强悍没几秒就逼退了一干杂碎,将衣衫褴褛的父母搀扶起来。 啪!见面第一个动作,不是奢望已久的拥抱,而是始料未及的耳光,光子怔怔的站在那里听着母亲歇斯底里的痛骂:“你居然穿丧服来接我们!你是想咒我们死啊!你这个不孝的畜生!” “行了,少说两句吧!快带我们去住的地方!”相夫洋当时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只是粗粗的提出要求,便拉着不肯挪步的妻子拼命往前走了。 光子哪里还敢问,“戴罪之身被驱逐出火域”的他们为什么还能这么公然的回来?只要不被打骂,不被迁怒,她就谢天谢地了。 正想着如何讨父母欢心,方才还和和气气的父亲忽然中途发飙,喜怒无常的冲过来将光子按在地上,摆出胖揍一顿的架势,因临近皇城,所以很多护卫看见了上前制止,他却依然执着的想要动手。刚刚捡回一条命,他的第一感觉不是死里逃生的可贵,而是泄愤,莫名其妙毫无来由的愤意。 其实相夫光子真心害怕引父母进去之后的一系列后果,耽误了替瑞拉报仇的大计不说,传出去也有损光域名望啊,好在皇城早已下了禁令,就算是光子也不能带这对犯过事的夫妻进入,他们才死了心跟光子去住旅馆了。 夫妇二人打从重遇女儿,就从“每天盯着光子”改成“时时刻刻盯着”,但凡光子出现在眼睛里,就目不转睛,然后立刻能找出茬来。 拿这短短的一天来说。 早上,光子刚刚从卧室里走出,相夫洋就劈头盖脸辱骂光子睡眼惺忪没有精神头发凌乱是个邋遢的奔三十的死x丫头,就这么一直骂到光子刷了牙洗了脸从门里走出。 中午光子回来给他们送吃的东西,相夫洋又指责光子平日里不收拾房间净让别人干,还威胁说不许委托别人,发现一次就打一次,然后光子出门时他又故意从屋子里跑出来一直盯着她关门,其间咆哮怒骂不止。 晚上,光子回来睡觉,他踢开房门又把早上和中午的事翻出来,翻来覆去没完没了的说,咆哮着吼光子早上不梳头就出来是把这里当旅店了吗,光子实在不明白她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梳头和旅店有什么关系。 再说,这里本来就是旅店吧。 不过父亲的种种举措皆表明,他的确没把除姑母之外的人当人看,尤其是她这个女儿。 一切皆如所料,当晚,相夫洋就不许光子回光域,也不准她去火之国皇城,她便随便找了个理由住在城外——隐秘的旅馆房间中,可余怒未消的相夫洋根本不许她睡,而是让她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自己睡,美其名曰“罚站”。 相夫光子记得她小时候就经常被这么对待,如今这样大了,还要被赋予同样的待遇,实在乏得很,在半夜之前就坚持不住了因此打算撤退,不想故意监视她的母亲这时候故意出了一嗓子动静“哎呀”,把相夫洋弄醒了,相夫洋当即大怒:“谁允许你走的!” “爸爸,我实在难受的不行,想回去睡了。” “你死——!再说一句我下去捶你!看那个逼样!跟傻子似的!连对象都找不着!我脑袋这个逼样还作啊!我草他妈我脑袋纯粹她作出来的!没有这逼玩意儿我脑袋也不至于这个逼样儿!有点家教也不至于这个逼样!” 这时候倘若芜华在,一定会用帝恒堵她的嘴,可她本人却并不想这么回驳,别说帝恒算是一个幌子,就算没有,她也懒得搭理,不管父亲母亲怎么说自己嫁不出去,她相夫光子都非常清楚,原因不在她,一来,她从未刻意去关注婚姻大事,二来,每天忙繁琐的国事已经够她受了,哪还有心思时间和精力去认认真真谈情说爱谈婚论嫁? 看她若有所思,目不转睛的相夫洋恶狠狠瞪圆眼珠:“瞧她那个逼样儿有一点优点没有?!天天赚钱就塞她自己的逼了!” 光子懒得说什么了,反正他老人家就是天天惦记她这个当女儿的攒了多少钱,光子若说,他就张口要,光子不说,他就气急败坏指责光子攒不下钱。 在光之国要受委屈,想不到逃到火之国还是避不了,她总觉得这里有问题啊,凭借父母的胆量,除了敢对自己大呼小叫外,怎么胆敢回到禁止他们进入的地方呢? 她找了个由头,留下足够的钱回光域避了两天,一般来说,效果不大却能给下次见面奠定些不被责难的基础,尽管差强人意,可她终不能放着父母孤零零的在火之国,那毕竟是外域,处处都是烧钱的地方。 又买了一大堆东西,进旅馆房间之前,就听到父亲那高亮到传播百里的大嗓门:“我在国府呆着怎么了?你想撵我出国去?那个死逼玩意儿当国师也没见你撵她!” 光子随即转身要走,怎料利敏迎上来喊她名字,相夫洋才出来,开口就骂:“在门口当贼啊你!” “呵。”光子笑而不答,只对着忽然现身于此的利敏投以诧异目光。 相夫洋恶狠狠一啐:“你跟谁哼呢!” “没跟你。” “再跟我顶嘴!”相夫洋扬手就要打,被光子躲开了,他便咬着牙扑上来妄图狂扇。 其实相夫光子也不是木偶,父亲每天明里暗里抹黑她这个女儿,一副怨天尤人的怨妇样,满嘴煎熬困苦的怨妇话,她怎会不知道?只不过出于是父亲,是母亲,才刻意无视罢了,就算正视了,又有谁能来主持这公道呢? “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呢?” “我是跟你过来的啊,身为王妃候选人,哪能整日里不着影呢?” 听出气氛的怪异,白辰霞立刻尖刻的扬声大笑:“你怎么跟谁都合不来啊?从你上学到你工作,就没有一个地方是跟人和和气气的,人际交往总是一团糟,都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吗?” 光子只做没听到,她之所以耳根子火辣是因为这是父母第一次在利敏这个女人面前羞辱自己,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 “你姑婆让我转告你,她洪福齐天,有释教佛祖保佑,所以寿与天齐!” “那也请你转告她,释教信奉者慈悲为怀,而她相夫兰咏的慈悲,都是她自己以及她的拥戴者们想象出来的。” “还有肥姑和榴艳,也都……” “我对她们没兴趣,您可以不必费口舌了。” “哼!”白辰霞一定认为她还在仇视这些邻居,从而讥讽道:“从没见过谁家女孩跟邻居过不去的,真是天下奇闻!” “从没见过哪儿的邻居吸毒作恶两不误的,更加是天下奇闻了!” 利敏不说话,一副观赏好戏的兴致,第二天,居然在信鸟村发行的报纸上,刊登了这样的内容——“相夫光子在火域皇城里偷盗,被女官逮个正着,姑婆兰咏声称‘这当中肯定有事儿’”。 污名累身,她疲惫不堪又能如何?双亲这样不分敌我的指控自己栽赃自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那个利敏,到底又有多恨自己呢? 私下里找她谈判,相夫光子基本确认了,就是这个女人把父母接来的,虽然名义上美其名曰说是“参加订婚的女方父母”。 可偏不凑巧,她在与利敏谈及婚事或许不会成真时,被白辰霞阴差阳错当成了假订婚,好在白辰霞贪财没有立刻告诉相夫洋,而是单独找到她已经威胁过不止一次的女儿,跟她讨要封口费。 “你以为如果你爸爸知道了,你姑婆知道还会远吗?” 光子当时略有心虚,只当时利敏发觉了什么又转告给母亲,所以没有想到是母亲自己胡猜乱中了的,她被迫答应,想不到影子一样随行的父亲还是看到了和母亲私会的自己。 事后她才知道,父亲跑出来逼迫母亲说出光子的所言,母亲白辰霞起初坚决否认,父亲相夫洋破口大骂甚至动粗相向,歇斯底里一定要白辰霞说实话,因畏惧挨打,拿了女儿不少钱财的白辰霞才招认一切。 父亲相夫洋立刻用兰咏给的信鹰,一分钟都没耽误,写信传讯,并且直接找到光子:“假婚约的事我告诉你姑婆了,你马上回光之国去不要在火之国搅和了!” 光子当时恨极了,并非这事拆穿之后的严重后果,而是,她从始至终都接受不了父亲对兰咏忠诚到了这般境地。 她在混乱的时候,试图用和帝恒下棋来平复心态,没想到父亲居然鬼使神差的进了皇城,还溜进书院,冷言冷语的走过来:“别下了。” “爸爸,这局马上下完了,稍等我一下。”一时入迷,光子未曾发觉危险正逐步靠近。 过了十秒,相夫洋忽然爆吼一句:“我叫你别下了听着没!” 言罢上前一爪子挠在光子额头上,光子失去平衡,倒在帝恒怀里血流满面粗气直喘,若不是帝恒护着,她怕是要在此时此地就此别过尸骨无存了吧! 医院病房里,趁帝恒不在,相夫洋又来暴吼:“马上跟帝恒退婚!” “爸爸,我做不到。” “那就把你的脸划花,否则,立刻退婚!” 光子依旧拒绝。 “看你教育那个逼玩意!能好啊?跟你一个逼样!”当着利敏的面,相夫洋朝妻子扇去一个耳光。 这下可踩了白辰霞地雷了,她属于宁可挨骂也不愿被人打脸的类型,当即破口道出实话:“在你眼里我和她都不好,就你姑姑最好!她是女神行了吧!你去找你的女神下蛋去吧!” 利敏在一边看在兴头上,笑的眼睛都没了,光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因剧目中有父母的角色而有心无力,她为了替母亲挡灾,被父亲连踹几脚,连扇数个耳光,要不是利敏做做样子拦阻一下,她怕是要破相到永无复原的可能了。 “看来,光子小姐很怀念你的姑婆啊,要不要我把她也请来啊?她在这里的话,你好歹有个拦着的人啊。”往回走时,利敏阴阳怪气的提着光子压根不会采纳的建议,对着她落寞的侧脸一顿鄙视。 经过利敏的一番“提醒”,相夫光子醒悟了崭新的东西,那就是,不管在哪里,但凡是容不下她的,只要搬出她的父母,就会连带着搬出相夫兰咏,那么她,就会万劫不复,不管怎么挣扎都逃离不了这血缘的漩涡。 Chapter 0776 虽然炎之君幸精神恍惚患病,延迟了继位时间,第一调查局又发出暂保玛琏性命继续调查该案的申请,可相夫光子还是被杀回马枪的父母搞得焦头烂额,她的父母仍属戴罪,被驱逐了却原路折返,这便造成了相当尴尬的境遇,身为异国罪徒,却留在别国久久不肯回去,不是俘虏,又不能算是来宾。 继续想下去只怕又要发病,这不比光之国,倘若昏倒在外未必有人肯管,她便找事情来做,分散一下煎熬困苦的注意力。本想着去问问小笋调查玛琏的进展,可才刚刚看到调查局暂居的宾客楼楼顶,就半路杀出个利敏来。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前面两句若是身为女官的职责,那么后面这番话,在光子看来,无异于职外奉送了:“各个国家的王室都不势利眼,否则,你以为你会和上流社会的人有交集?” 这女人因为自己抢走了女儿的心上人,就话里话外,总是带有攻击性,可她相夫光子一忍再忍,并非是出于懦弱啊:“这话换做王室中人来说,我一点不意外,不过出自敏姐之口,还真是叫我大吃一惊,出身贫寒?难道敏姐家里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难道敏姐出生豪门望族又找了个有钱的老公?都是穷人,我们何必互揭伤疤,侮辱了别人,也玷污了自己。” 也许这番话太具杀伤力,是利敏闻所未闻过的,她气得面部肥肉一顿乱抖,似乎保持不了以往的风度了,食指指住“王妃”的俏脸,怒吼:“光之国能让你当国师已经是奇迹了!以你的名声,要是没有强悍的后台,早被人推翻了吧!而你个出身低贱的平民又是靠什么获得的后台只有你自己清楚!” 牵扯上她的为官之道,这玩笑般的回驳里也掺入了火烧火燎的怨怼,利敏还不罢休,句句话刀子一样直剜人的心窝:“听说,你连自己的亲人都杀!还把爸爸妈妈囚禁起来,你这样的人,谁有胆量娶啊?别说娶了,就你这样的人,连在我们火之国就任底层人员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你现在是在替帝恒驱逐我了?” 利敏无所畏惧的对上那暗蓝色阴气渗漏的双眼,鄙夷的轻笑:“王子是没有直接下令,不过,他倒是下了一个到现在,都没打算告诉你的命令,如果他真的爱你,会这么做吗?” 爱我?光子听到这两个字,差点按捺不住笑出声来,因为她不确定利敏这个对帝恒忠心耿耿的女人是否知晓假婚约的事,便不置可否,含笑以对。 可没人听得见,她心底混杂着恼意与憎恨的伤悲,正割裂血管,一点一滴奔涌成红色的河流,将她的灵魂淹没,吞噬殆尽。 ——这个世界难道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走到哪里都应该被人唾骂?不管我逃到哪,他们都会出现,然后帮助我的敌人对付我!就因为我不能和不忍!就因为我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在他们面前,我就是比垃圾都不如半点尊严都没有的会喘气的动物! 无尽的哀思,堵得她心口沉闷,她看着利敏冷笑着扬长而去的背影,思索其话语背后的深层含义……帝恒,到底背着自己下了什么不能相告的密令? 斜阳低,晚钟起,夜莺出没,鸣啭欢啼。 竹叶暗花的柔软面料,梨蕊白的纯净色调,端庄古朴不失华丽大气的火域宫廷女服,烙印着历史的痕迹。她穿起帝恒差咛咛送来的这件衣服,精致唯美像是套在了傀儡娃娃的身上。 自打来这里,每次有共同参与的集会,帝恒都会亲自送她这些装扮上的东西,她也很少有机会穿自己的了,旁人看起来是呵护备至,就只有她知道,帝恒根本无需做这些,而他做了这些,又不能证明什么,只给她一种,被掌控的束缚感罢了。 至于妆容,咛咛提议用神之国古代宫廷女子所化的“霞影妆”,说是帝恒王子见了必然很开心,光子表示自己从来不化妆,眉心有了这点嫣红后更是避而远之,又怎么会思考这些? “实话告诉你吧,王子殿下请了画师来,要给你画像呢!所以这妆非上不可,否则画师画不出你的美,不是太可惜了吗?” “画像?” 数日前被洗清嫌疑从而释放了的火国画神,听说又被皇城中人挽留了,光子起先没留意,现在细细回想,竟是帝恒早早做好的安排吗? 如果这跟点红一样,是“成为王妃”的必经之路,她没有意见,盘起的头发依照古宫廷贵族女性的式样,从侧分改为中分,卷曲处拉了个笔直,最后在脑后形成清秀而典雅的螺髻。妆容方面,她还是遵循自己的想法,即便是施以两颊和眼尾的霞影妆,也尽量做到淡雅适中。 肚子里不知还隐藏了多少墨水的咛咛从旁夸赞,说相夫光子不论浓妆还是淡抹,都非寻常女子可比,听得这般赞美,光子只有报之一笑,而后跟随这伶俐的小侍女赶赴帝恒所在的地方。 画像用了不到一小时,其间,被画者山一样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眼角眉梢皆带着若有还无的笑意,临近结束,身子已微微发僵了。 帝恒亲自递上来一杯水,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即便是演戏,他也绝不是那种能诠释出浓情蜜意的男人:“辛苦了。” 另一边,画神为新作做最后的细节修饰,随后满意的扬了扬嘴角,将色彩明丽新鲜的油画肖像呈现给帝恒与光子看。 画像上,帝恒王子的“未婚妻”身着雅致华美的宫廷女服,端坐椅上,雍容大方,红发映衬雪白的衣料,干净明透而又清丽出尘。 相夫光子终于明白为什么绿阳可以画出和照片有一拼的画了,有这样能将人物发丝的细节都处理到分毫不差的画师父亲,她能屹立在绘画界巅峰,也就不足为奇了,俗话说,虎父焉有犬子嘛。 “我没看错,这身装束果然很适合你。” “也许吧。”她心不在焉的浅笑,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自己的打扮:“话说,好端端怎么想起给我画像了?也是王妃必备?” “不是的,是我觉得,可以留下一幅来珍藏。” “……搞不懂你,还有,请不要说这种违反风格的话,我会以为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帝恒噗嗤一笑,颇为无奈的苦涩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怖吗,世人皆爱美丽的事物,我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光子却完全无法从这个男人眼中找出半点诚意来,不如说,他像在温柔的背诵着与气息不符的台词,叫人捉摸不透。 “其实,我是邀请你来游湖的,船已经准备好了。”他暖暖带笑,风度翩翩的伸出一只手来,做邀请手势。 要说是个不懂浪漫不会讨女人欢心的家伙,也不尽然呢。月下游湖,一个多么精妙又浪漫的点子,加上听闻这亲王之子喜欢过作赋弹琴,读书诵诗的生活,相夫光子对于上从名门淑媛下至平民女孩都对他一见倾心的传闻,也就深感理解了。 画师离开时,已值皓月悬空,银辉横亘,一座三层楼高的屋形大船停泊在皇城湖的一处沿岸,临水有带扶栏的长廊,廊上高低错落垂挂着各色雾气氤氲的水烟盏,十分梦幻迷离。 登船后,两人行至一间布置典雅的舱室,水烟盏交汇形成的明光映得这里灿如白昼,舱中一套淡黄的原木桌椅上,赫然搁放着几样精巧夺目的物件儿,有碾花瓣、磨胭脂的玉磨,巴掌大小,色泽剔透;有盛装事物的器皿,拳头大小,莹润多彩;还有舂捣花草的翡翠杵,细细的几根,全能当簪子用。这一件件一样样,新奇另类,巧夺天工,却并不是金玉其表的空腹摆设。 见她有些发愣,帝恒善解人意的一笑:“我知道你喜欢这些,送给你。” 说是喜欢,她不否认,紫恒殿里罗列着的宝物尽是些国家财产,可到底是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什么稀奇可爱的玩意儿都见识过了,可也不及眼前这些来得另类独特。 “你从哪里弄来的,好有趣。” “是从一位珍藏家手里买的,以后,你喜欢的话,还有很多。” 听见这话,光子面上的暖意逐渐散去,她放下手里的小玩意,直起腰,一脸认真的看定帝恒:“你的下一步计划,不会是让我给这里的人留下玩物丧志的印象吧?” “你在凝光城的寝殿里,摆满了国库里的古董珍玩,有人说过你贪得无厌或是玩物丧志吗?” “在背后议论的我怎么知道,清者自清,我没必要追究罢了,况且的确是放在我房里的。” “这就是了,一个人的行为,与他的个人喜好无关,又有谁规定清官不能爱财的?取之有道和监守自盗的差别而已,你这么自信,该不会不明白吧。”他走到月光泼洒的入口,随意靠坐在窗檐上,有意无意的瞥着夜空风色:“不要在意旁人的眼光,因为到任何时候,能替你做决定的,就只有你自己。” 权宜之计下的戏目表演,她只负责与这个男人配合对手戏即可,可慢慢地,在“交往”过程里,她发现这个人不但品格良好,胸襟气度非同一般,连个性方面也是温和有礼,完全没有火之国王室给人的那种张扬跋扈不可一世感,在生活细节方面无一不设想周到无微不至,叫她彷如置身在不真实的梦境里,没有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却有不下于亲友间的体贴和关照。 可就是这样的无懈可击,才让她的心为之忐忑:“是你派敏姐,把我爸妈接来的?” “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打算瞒你了。”他倒是很坦然。 “我知道我没权利去质问你什么,不过,这种只有我仇人才会做的事,如今由合作伙伴做出来,不是太奇怪了吗?”她没有将心中的怒火浮于表象,可眼睛里的冷光层层爆射。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合作伙伴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事事都要瞒我呢?你和君罗私交如何我没兴趣过问,不过,牵扯到火域江山社稷的事,我就不可能容忍……你的欺瞒和背叛。” “我没有背叛你,更没有做损害你的事!”光子拍案而起,愤意烧红了眼底。 “对我来说,你做的这些事,已经称得上的是背叛了,作为对你的惩戒,就由你的父母好好‘管教’你一番好了。”低沉的微笑,颇有些不可违抗的杀气,这种感觉她早就有了,只是对方暴露不甚明显,她也就未曾多加留意。 “你这么做!”光子怒指对面之人淡然的嘴脸:“和那个卑鄙无耻的炎之君幸有什么分别!” “我从没说过我是正人君子,是你一厢情愿的猜度罢了,而且我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这话说得够直白,她岂会不懂这点?不由得泛出讥讽蔑意,冷笑着坐回原位:“这事是我做的欠妥,以后我尽量不隐瞒你,不过,这不表示你能约束我,合作,并不等于屈服。” “其实,你只要延迟计划,就不会有之后的事了。”帝恒拿出火之国的王权信物,火焰王鼎,那是只有统治者才有资格掌握的至尊物件:“分歧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各怀心思,却又没能及时沟通,我也有责任,我是打算在国丧当日实施刺探君幸的计划,和你的时间刚好错开。” “国丧当日,究竟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帝恒对准光子投到镇国之宝上的目光:“但是未必能想到,这个东西是君罗给我的吧?” 接下来,相夫光子的表情足以用花容失色来形容。 “栖昧把这个交给他,他担心做不好,就暗暗交给了我。” “原来,你早就计划一切了?难道你知道大王子会疯?” “我不觉得,他是真的疯了。” 手心发热,抬掌瞬间,逆向的透明光镜耸立当前,芜华的影像正在焦急的诉说探樱的病况,那丫头被雨淋了一场,烧到四十多度,嘴里一直叫着“光子大人光子大人”,这边的相夫一听,哪里还有心思陪帝恒游湖,慌不迭起身往外奔,没两步又转回来用极快的语速请求:“帮我把隧道出口挪到这里可以吗我现在就想回去!” 似乎已经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请求,帝恒信手一挥,漆黑的出口就这样□□裸呈现在狭小的船舱内,光子愣了一下,还是耐着性子撂下行前之言:“我真的很好奇,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的事,你为什么可以驾轻就熟的办到。” 寻樱坊内,水烟盏的明度调到最低,探樱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呓语,光子接过芜华浸过水的冷毛巾,听她一点一点描述探樱如何冒雨取文件,又昏倒在凝憾宫门口,最后琉璃子赶到进行急救措施和用药明确。 “还好没烧出其他毛病,不过还是太乱来了啊。”一直忙碌到此刻的芜华擦了擦满额的汗。 “辛苦了,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光子替探樱掖好被角,要求芜华回去休息。 “我不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国府很多事都是探樱和其他副使打理的,他们才是最辛苦的人,话说你回来这里,那边的事情……” 手部动作变得僵硬,相夫光子何尝不感到愧疚?原本是为了一己私仇,现在却附加了个人的“约定”,不论从哪方面,她都失职于整个光域国府啊。 “光子,你回来了啊……”探樱徐徐打开眼帘,声音微弱似无,两颊烧的宛如擦了胭脂那么绯红:“你跟帝恒王子怎么样了?” “你现在不舒服,还是少说话吧,来,喝点水。” 探樱吃力起身喝了两口,却摇着脑袋说:“不嘛,我现在不想睡觉,就想找人说说话,你讲给我听嘛……你和他,到底怎么样了啊……” “还能怎么样,相互利用,也不顺心。” “其实……你可以试着……忘记云罗风树了,你看他这么长时间,连个信都不捎给你,可见,是不值得托付的……”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不管是云罗风树,还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帝恒,我跟他们之间都不可能。” “你……就没想过找一个男人依靠吗?”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想要依靠的男人,不需要有足以保护我的武力,他只需要,在我最脆弱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并且永远站在我的立场上,不会背离我。” 这也许,永远只是被她搁在最高处,而不会再去取下的王冠吧。那些先后来到,又先后离开,曾经承诺陪她一直走下去的人,今天没有,以后,也将不会再有了。 Chapter 0777 相夫光子在寻樱坊照拂一夜,次日,探樱退烧苏醒,她才肯往火域这边来,因无心饮食,气色略略差些,苍白似雪。 火域大王子“精神失常”,十一王子又在将信物转托帝恒之后,当众表示要“退步抽身”,火之国国府当下群龙无首,栖昧无法,只得召开国府会议,由各个上层人员投票选举代理国政者,结果出乎意料,竟是无一例外,落在了“虹端”二字上,一向反对旁系干预国事的栖昧无法,只得遵从众意。 又一傍晚,钟声百转响,暮色斜阳低。 她平视对面心湖宛如深海般不可捉摸的男子,不知他为什么这样执着于两人的表演,这仅仅是一出戏,在她看来,全无走到真去“订婚”的那一步。 “我们已经没必要‘发展’这种关系了吧,就算在人前仍需装样子,订婚什么的也大可不必。”相夫光子拒绝时不假辞色,甚至对这种模棱两可的“未来”失去耐心。 “炎之君幸固然称病隐退,但这不表示他的威胁从此消无,反之,你应该很清楚,一个人的沉默即将意味着爆发的更加猛烈,如果不是这样,栖昧也好,整个国府王室的诸人也罢,怎么会还不张罗选出继位者呢?”帝恒意义不明的浅笑总是令对方不安:“所以,我们的合作契约依然存在,你依然是我的未婚妻,而进行订婚,会有效的逼出他的真面目。” “这点不劳烦你操心了。”相夫光子颇有些冷淡的别过了脸:“我自有办法让他万劫不复。” “何必呢,就算是第一调查局,也难以从案发现场,甚至于嫌犯自身找到切实证据不是吗?大王子现在‘精神失常’,很有效的避开了被审查的祸端,你想要通过调查局局长来搜集到君幸的罪证,怕是一时半会儿实现不了的。” 他那副尽在掌握的样子,让相夫光子的眉端久久未能平展:“……这你都知道,如果君罗的星罗是预言物品,那你就是个活生生的预言家了。” 帝恒不置可否,笑而沉默。 “那你说说,计划是什么,怎么能让炎之君幸在两天之内原形毕露,然后彻底从王位边缘滚下去!” 可以压制炽烈怒火的,永远都是沉静的冰流,直到帝恒从怀中拿出个芳气袭人的绣花香囊来,相夫光子的不满才稍有转移。 “这是王妃订婚时都要佩戴的,里面放了香草,可以宁神。” 香囊上五光十色的绣线几乎遮掩了布料的原貌,被明光一打整个金灿灿的,串了条用于抽动的细细红线,关键是这香气,叫人闻了莫名的舒心。 她当时没有想太多,欣然接受,而却忽略了世事往往正因为“想太少”,才朝着不可回转的毁灭道路,笔直地行进。 “真难得,你居然会找我。” 一抹红晃过青翠成片的碧色,最后在那一袭浅灰旁停定,袖中香囊尚未隐去,吸引了暗淡双瞳专注的目光。 “怎么了吗?”敏锐如她,一丁点的异样也能顷刻察觉出来。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君罗有些凝重的视线始终未从那香囊身上离开,光子干脆慷慨的举起来让他看个够。 “是帝恒给我的,说是王妃订婚的时候都要佩戴,其实很奇怪不是吗?火之国王室一直都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怎么可能会用神之国古人才佩戴的玩意儿?不太搭配啊。” “行了,就别讽刺我们了。”看着她那笑容,君罗显得稍许无奈,还是一本正经的进入了主题:“这次找你来,是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确切的说,我需要你的帮忙。” “说吧。” 君罗眼中的疑惑仍在,却再没针对香囊发表任何意见:“我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占星仪式,地点必须在‘旁无一物的顶点’,而据我所知,最合适的地点就只有火燐山的落日崖了,那里晚间气候比较恶劣,却是许多占星家常常光顾的胜地,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我对什么胜地当然是没兴趣,不过,我一直很喜欢看你占星,倒是真的。”就像接受了帝恒赐赠香囊一样,对于这次“旅途”的邀请,相夫光子亦表示乐于奉陪。 出发在当晚,温差已随时节的更替变得巨大,套着呢料斗篷,策马一路狂奔,没几分钟肌骨就被冷风打透,像浸在冰水里一样瑟缩不停,相夫光子自嘲自己这愈发经不起折腾的身体素质,咬紧牙关勒紧缰绳,倏然连跨两座树桩疾驰而去,焦躁之气暴露无余。 冷月当头挂,清霜染衣裳。日落后火燐山的崖顶恢复死寂,观夕者纷纷散去,独留傍晚时候被暖晖照热的余温,只不过,经北边凉风吹洗,立时就变得凛若寒冬了。 遍眼是望之不尽的无垠夜空,灿烂的星光珠石美玉般洒落其上,远近大小,明暗程度,各有不同,被环绕在中间的那轮玉盘骄傲的绽放群星所不能及的华辉,连万丈之下人间的万家灯火,都显得渺小如砂了。 从马上跳下,炎之君罗缓步到落日崖最险峻的一点,开始凝视远方的城村。四野无人,唯风啸吼,没多久策马出了一身汗的相夫光子又开始牙齿打架了。 “可以开始了吗?” “你很冷吗?” 君罗淡淡地问,已经有了要脱下外套的动作,星罗从衣摆下裸露出一角,与天顶星辰交相辉映的刹那,刺痛了相夫光子的双眼。她趔趄几步,以为快要摔到地上时,被一股猛烈的力量托住,她诧然回首,借着月光只见曾与她对战的那个无脑彪悍战士,正一脸古板的站在那里,巨石一般。 下一瞬间,光子与君罗双双傻眼,战无霸居然从手中甩出条绳钩来,钩子精确的勾住了君罗赖以占星的宝器,秒秒钟疾驰到战无霸手里,粗野的光头压根不给对方惊呼的时间,猛力推开相夫光子后扭身就跑。 这下子,相夫光子那点畏冷的颤抖全没了,跳起便直奔战无霸而去,灵活的几个跟头后落定在战无霸面前,呵斥他还回星罗。 战无霸似乎没有对于曾经对战过的对手的记忆,遭到阻挠后率先的反应是抵抗,简直就像被觊觎了猎物的猛虎。来时相夫光子便已觉周身不适,被这凶猛的战士几招攻击后,不防正中一拳,幸而那拳风才稍微擦到一点就被她勉力避开,否则凭现下的身体素质,怕是已经胸骨碎裂了吧。 再爬起来妄图追上去,只觉心肺一阵刺痛,火辣辣的东西在喉咙里燃烧,想呕出来,却被肆虐摧残着呼吸的冷风生生哽住,一时眩晕,那粘糊糊的液体竟然从鼻子里往外狂涌,几声艰难的咳嗽以后,嘴角亦被染红。 “抢走就抢走了,无需强求。”君罗将外套盖在她身上,蹲在一边关切的询问:“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 “没有星罗,你怎么占卜呢……”刀似的寒风很快干涸了口鼻间的血,铁锈一样糊在皮肤上,撕裂裂的疼。 君罗辄便起身,走回方才站立的地方,迎着吹乱发丝的烈风仰视天上众星,并对身后露出惊诧神态的相夫光子解释:“没什么稀奇吧,占星术原本就不需要任何器物,所谓的占星神器,也不过是先人发明的。” 平复了几分钟,周围风势渐小,呼吸起来容易得多了,头脑倒是由始至终保持着清醒,相夫光子想起,宁日潇就曾夜观天象,以估测一周之内的气候动向,然近在眼前的占星诸事,则显然高深许多。 “可我还是不踏实,这毕竟关乎到将来的许多事,战无霸是大王子的人,大王子这么做肯定别有居心,现在不去抢就来不及了!”不由分说跃上马背,身体里酝酿的疼痛于她来说已不重要:“如果顺利的话,你就直接回皇城去,我去追战无霸!” “你怎么确定战无霸不会把星罗带回皇城?”君罗言罢也跳回马上,夜光覆盖着他的面庞,使本就黯淡的眸色更加难见。 “皇城里耳目众多,大王子应该不会这么蠢吧,刚才过招的时候我把元能式加在了战无霸身上,看看就知道了。”手心一摊,登时耸起面亮眼夺目的金色镜面来,果真如相夫光子所料,战无霸肩扛星罗,已将宝器带到了沐梓森林。 光子旋即掏出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的“空间传送装置”,涡流一起,与君罗双双消失在落日崖顶。 那片曾经因狩猎而险些困住他们的森林,在十月中旬冷冽的气候洗礼下,变得愈发幽深恐怖,尤其让相夫光子奇怪的是,满天繁星加上皓月的清光,竟然不能照亮这里,就好像森林上方浮悬着什么难测的迷雾一样,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接着,她听到堪比鬼啸的狼嚎,转头工夫战无霸已迫近眼前,携着杀机的拳风直捣而来,相夫光子本能地跳开,又差点失足跌入一侧的沟渠中,待稳定下来,右拳也蓄满了热辣辣的能量,对轰瞬间,冷空气被沸腾的气焰烧灼,膨胀过后直接爆开了,幸而有这么一回合,竟激起阴影处一个女人的尖声惊叫,再后,便是相夫光子的连胜时间,她趁着战无霸为那声尖叫错愕时,飞起足跟一股脑连踹数十下,最终活活把人踢进了沟壑深处。 星罗如愿到手,余光一瞥,阴影里的人正没命的朝反方向奔逃,相夫光子并不急于追及,信手一扬,紫灿灿的元能弹力索便将那人的腰肢重重捆住,继而硬生生把人拖到了近处。 相夫光子亦不急于确认此人身份,比起这个,当然是离开这危险地带更为上策,她将人丢到马背上,骑上以后头也不回的飞离了沐梓森林。 到了距离皇城不远的僻静地带,光子把人从马背上扔下去,一轻斩抵上对方的脖子,威胁性十足的叫她抬头,接着,她大惊失色:“俏俏?” “是……是我……你快把这个拿开……”俏俏笨拙的瘫在地上,被颈子上的冷刃吓得魂飞魄散,泪流不止。 相夫光子并不照做,而是附耳低语,以审讯的形式逼她说出真相。 “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刚好在这里……”俏俏心虚地闪躲着目光,嘴上却不肯坦白。 “还不肯说实话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无端端才不会跑到森林去,我还知道,在火之国盗窃和抢劫是非常丢人的罪行,觊觎王室中人财物这一项罪名,更是有被处死的可能!刚刚十一王子可是亲眼看到战无霸抢走了星罗,如今我再把你带回去,你认为大家会怎么想?” 俏俏慢慢睁圆那双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小豆眼,用细思恐极的绝望目光仰视着以刃相迫的女子,最终乖乖妥协:“是我骗战无霸,说大王子得到星罗就会康复……” “你不是帝恒的人吗,为什么这么做?” “我……我……” “说!” “我说我说!我都告诉你!是妈妈的人看到君罗王子带着你出城去了,就想到了要战无霸去抢走星罗,引你们二人一同追击的计划,到时候再设陷阱让帝恒王子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可谁知道,只有你一个人追上来,而且战无霸也不是你的对手……”到最后声音已经小到没有了,不过潜台词相夫光子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假若追究起来,责任就是大王子的,战无霸脑子不好,只要你这个中间人不现身,那么他必然不会指控到你……你的母亲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相夫光子收起轻斩,直起腰背,英姿勃勃的伫立在那:“回去转告你的母亲,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尊敬她,可不是为了让她在我头上为所欲为,再有下一次,就没这么便宜了!” “我求求你光子小姐!哦不!王妃大人!请您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否则我妈妈会打死我的!帝恒王子也会……也会……” “可星罗被我抢回来了,也没能落入你们备好的陷阱,这你要怎么跟你妈妈交代呢?” “这个……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应对的办法。”小声小气的埋着头,不诚不恳的央求人。 心中泛起一阵嫌恶,也罢,她相夫光子才不是那种说三道四搬弄是非的人,既然没落入圈套又有星罗在手,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你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再有下一次,即使同归于尽,我也拉着你们!” 俏俏不再多言,两腿发软的爬起来之后三步并作两步逃了,就好像身后有吃人的妖怪,随时可能把她扯成碎片。 月色清辉洒满她的脸,玉塑一样的冰冷苍白,身上的红色斗篷与鬓边扬起的发丝相映成艳,一双沉静的冷眸,却墨染般漆黑无物。 密殿之内,晃动的烛光在墙上投出两抹巨大的身影,猖獗似妖魔。遥遥看着屹立在风中沉思的红发,隔着一面光镜,女子五官在夜雾笼绕下难以明晰。 “正义,刚强,易怒而天真。呵,作为棋子,她也算竭尽所能了。” “我可不认为,她是心甘情愿当你的棋子……” 与帝恒慢条斯理的享受态度相比,君罗的面色则显得十分严肃,对着镜像中人浑然不知的奔波,只平寂的目视。 帝恒玩味一笑,邪魅气息在俊颜上弥散开来:“是因为她用了‘双向传送’,让你躲过一劫,所以心有不忍吗?” “可别误会了。”君罗面无表情,目光也相当黯淡的回应:“我与你们都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各取所需而已。” 帝恒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未再多言。 Chapter 0778 许久之后,相夫光子仍旧感念帝恒那时的提议,即便知道那个男人不是有心的、歪打正着,从很大程度上挽回了她相夫光子,以及整个光之国的颜面。 依理来说,两国首脑联姻必然是轰动双疆的大事,相夫光子作为女方,要从本土出发,携众人与嫁礼随迎娶的队伍往火域方向去,正式的宴会只有一场,将在男方所在的国家举行。可帝恒表示,乐于在火之国、光之国分别举办两场订婚宴,而宴会的所有筹备和规模,皆按照迎娶王子妃的标准来置办。 因此,第一场“订婚宴”,将在火之国最繁华的殿宇中举行,消息一经散布,立即引起术法界各域重视。一来,火域是术法界首屈一指的强盛大国,向来在军力方面独占鳌头,二来,光域重建不过寥寥几载,从经济到科技等诸多方面已然突飞猛进,震慑了不少历史相对悠久的外邦,又有十三禁卫军的支撑,各国态度,自然不敢如最初那般怠慢,他们派出了最有头脸的外交使节前来道贺,冰域公主弥月、风国国使风信子、山国国主左膀右臂菊央和笠生…… 朝阳的光沿着明净的玻璃泼洒进来,整个内室暖溢生辉,无不镀上一层柔婉的蜜色,榻上堆放了王室中人早早送来给“王妃”的礼品,地上满缀着鲜艳花瓣和珠石美玉,来来往往数十侍女只为同一人效力,有反复检查礼服是否完好的,有跑前跑后送取捧花首饰的,有嘁嘁喳喳询问当事人意见“这么化妆行不行”的,从天没亮开始一直折腾到现在,相夫光子坐在化妆台的镜子前已经腰酸背痛了,耳边还不得清静,终于,她捂着快要炸开的脑袋喊了一句。 “停!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们了,能给我点时间吗?” 侍女们乖乖应了一声,秩序井然的陆续退出这间三百平米的大屋子,现场总算消停了,相夫光子摘下侍女们挂上她头发的钗环花饰,用卸妆软湿巾擦去了嘴上红如鲜血的口红,还有脸上那层厚到吓人的粉底,服装是按照火域王室的规定准备的——神之国古宫廷王室用衣,她无法违抗。里面一层紧贴皮肤的鹅黄软纱穿着还算舒服,中间是一件连着上衣的鸡心领百褶裙,绿萼白梅花纹,上等丝绵质地,腰间束一条水碧色竹叶暗花的宽腰带,最后,在外面罩上过膝的对襟大麾,通身洁白胜雪,寥寥几杆折枝梅花刺绣娇娆生辉,尤其梅花还采用了最靓丽稀少的烟霞红绣线。 不只是火之国,即便在其他神国后裔的国度中,至今仍保留着许多千年之前,“万国之国”的文化与习俗。 许久没这样一个人安静的对镜梳妆了,每一根发丝流过梳间齿缝的感觉就像最温柔的手心拂过面庞,在这躁动不安的时刻,抚平她疲惫倦怠的内心,宁日潇曾夸她“眉细黛长,型样极美”,所以在画眉的时候,她总不禁回想起那个相识了二十余载的友人,不知身在“远方”的她,还有他们,此刻在做些什么? 上午十一时许,火之域皇城“结缡礼殿”,内外皆被一片沸腾的欢呼声包围,从展开近百米长的大红地毯上走过,在两侧一致的目光交汇下煞有其事的微笑回视,这种场面此前她已领教过一回了,重复上演之前的戏码,自是驾轻就熟。 炎之帝恒一身素白的男士礼服,颈子上扎着笔挺的领巾,外套里穿着规整的衬衫,长裤下一双绅士皮鞋乌黑发亮一丝不苟,整体装束跟一身古服的相夫光子搭配起来相当违和,光子当时错以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让两人看上去像当众表演“古今结合”那般可笑。 碎发精短,肤白如玉,俊秀的年轻面容释放出融化冰霜的暖度,一双猫瞳宛如丢进茶水里的澄透琥珀,发丝妖娆绯红,同他注视的女人眉间那点朱砂一样耀眼醉人。 一头红丝梳理的整齐细致,侧扎向左形成优美螺髻,没有刘海使她端正的脸型原原本本展现出来,左鬓上两朵蕊白蔷薇,倒是和耳环项圈的羊脂雪玉相得益彰。 帝恒微微笑着拉过她发冷的手,轻挪步伐,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往殿中走去,越过漫长的红毯,踏上银砌的台阶,终于止步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央。 奇怪的是,主持这次订婚的大家长虹端亲王并不在场,与相夫光子收到的消息也截然不符,她隐约看到利敏俏俏面上浮现出的得意神色,心如止水,横竖也只不过是一出戏,演员或增或减,无关痛痒。 当然,不包括那个被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炎之君幸。 “大王子人呢?”她用最小的音量,问身旁冷静温厚儒雅翩翩的王子。 “来了。” 果真,这话一出,殿外就涌进属于炎之君幸那独有的张狂笑声:“哈哈哈哈!我来得晚了!弟弟弟媳应该不会计较这么多吧?” “怎么会,大王子殿下肯来赏光,帝恒已是万分荣幸。”帝恒向地位始终在自己之上的“储君”颔首示礼,言辞温和,口吻却隐隐暴露出绝不屈服的气势,他的礼貌与恭敬,根本是为了完成一次标准的客套。 大王子果然不买账,高傲的哼了一声后,无视帝恒邀请上座的手势,自行在炎之凿凿和桔梗长歌的陪同下坐到了本该由虹端亲王占据的位置。 依次入座的宾客们为大王子这样的举动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神色,幸好利敏经验丰富,立即打圆场,也为火之国保住颜面:“虹端亲王因为有事临时不能到来,所以就由大王子殿下为帝恒王子与相夫王妃主持这次订婚仪式。” “啰啰嗦嗦干什么。”大王子并非不熟悉礼仪之人,只是桀骜狷狂的他似乎未把在场中人放在眼里罢了,端着更甚以往的尊贵架子,用着最粗鄙无礼的言语宣告:“直接给你的媳妇戴上王冠,就可以散了。” 相夫光子不认为大王子会蠢到给自己未来主管的国家抹黑,可他这样的行为又实在有悖常理,像是在刻意宣泄,又像是破罐子破摔。 相比之下,帝恒要淡定儒雅许多,并未因大王子的不给面子而有半点尴尬,他从咛咛奉上的玛瑙托盘里拾起一顶镶满钻石的王冠,明灯照映下,绚丽的光线在其间破碎。 据说,这顶王冠上的钻石取自同一枚重达一万克拉的大钻石,经高等工匠精心切割后,全无遗漏的镶嵌在质为铂金的女士王冠上,整顶王冠无半点杂质,纯粹的银色胜比夜空星河。 如此奢华璀璨的东西,即便在看惯了名流上品的各国王室贵族眼中,也是令人赞叹的夺目。 明艳红发,搭上晶莹闪耀的银冠,固然能带来视觉享受,不过美则美矣,向来有精神洁癖又对衣着搭配要求严谨的相夫光子,一想到自己身上这身行头,就不由得面上发烫,古人的头发配上今人的发饰,古人的衣着配上身边男人今时的装束,果然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她正在为火之国王室令人堪忧的古今搭配审美标准默默叹息时,听到大王子啊呀了一声,随后,手中盛了半下子红酒的高脚杯坠地成片。 这男人投来的目光,刚好锁在相夫光子的颈子上,看得一圈众人好不诧异,光子不好说什么,便转头看帝恒,向他求助。怎料向来敏锐的帝恒,这次就跟没有察觉一样,平淡的目视前方,唇含微笑。 光子正暗暗恼着,纤瘦的身子也不自然的微微颤抖时,大王子遭到雷劈般,瞬间鸣雷出声:“我的香囊为什么在你那!” 现场肃静了三五秒,光子讶异的摸了摸自己挂在脖子上的东西:“你的?” “你这个贼!居然敢偷我的东西!”炎之君幸大为光火的指着相夫光子咆哮,一副怒不可遏的逼真相,可惜他距离光子很近,致使眼中那狡诈的阴光,被后者辨识的一清二楚。 于是,传播在火域王室成员脸上的,便是认同了这种说辞的震惊,相夫光子才发觉,脖子上挂着的这个东西,果真是大王子的所有物。 一种悔之晚矣,上当受骗的可笑感,随即吞没思绪,占据了神情。 “本来呢,我打算为了帝恒,饶过你这臭名昭著的不孝女,可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你居然还贼胆包头霸占本王子的私有物!我就不能再宽恕你了!拿来!”他气冲冲从长歌手里接过一个颇具厚度的文件夹,大头朝下将里面之物稀稀落落抖了一桌子,有彩色照片,以及两张光盘。 或许是不祥之感收获太多,不幸遭遇也发生太多,到了这个年纪的这一天,她已经淡静如波澜难起的死水了,任凭狂风骤雨怎么折腾她最后这点印刻着可笑荒唐的生命。 炎之凿凿将北墙中央的幕布揭下,又亲自将光盘插进去,数秒后,漆黑的大屏幕渐渐浮现清晰的景象。 只见,密闭的居室中,相夫光子连抽父亲二十多下耳光之后转身踹倒跪地求饶的母亲,嘴里喷着不堪入耳的脏话,老两口老泪纵横楚楚可怜的哀求并没有打动面露狠色的女儿,她仗着年轻力壮,持续殴打两位长辈,足足百十余下。 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愤慨,大王子借机用遥控器按了快进键,使画面更加迅捷的飞速进行中,一直到整张光盘播放完毕,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已超过了两小时。 “这光盘我不但要播放给大家看,还要交给第一调查局,好好管教身为光域上主的人,最基本的言行素质和道德品质!”大王子慷慨大义的发出倡言,亲手将第二张光盘也放进去,并让面色并不怎么好看的长歌,把照片一一分发给域内域外的婚宴宾客。 随着画面播放的深入,相夫光子毫无预兆的大笑出声,一时间情难自控花枝乱颤。 “你笑什么?” “我笑大王子殿下的创新意识,你不用大众嚼烂了的梗,弄出这别开生面的新玩意,真是让我惊喜极了。”相夫光子毫无窘迫之态,反而异常洒脱的调侃当下大王子的所作所为。 “惊喜?我看你,是用这两个字掩盖你内心的惊吓吧……”大王子站到高处,环视众人:“大家都看到了,这个女人丑陋的真面目,她的名声一向糟糕,只是如果没有人提供这个给我,我也没想到……帝恒弟弟,居然会选这么一个下三滥的女人!” “大王子,法不责众,我自然不会把舆论的传播者和不知情的舆论拥戴者怎么样,不过这次可不同,你捏造伪证,当众污蔑我,在整个世界面前给我扣上无中生有的帽子,我相夫光子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我会让你把真相一五一十的吐出来!” “放肆!你这个缺乏教养的女子,居然敢这么跟大王子殿下说话!当众威胁恐吓一国储君!简直死有余辜!”栖昧出言怒斥,与周围一众的反应交汇到一起。 外域来宾中,与光子熟识的弥月、风信子等人纷纷露出担忧紧张的模样,长歌和角落里捧书来看的君罗,也是一样的表情。 相夫光子无所畏惧的对上大王子狡黠阴暗的目光:“那就交给第一调查局来判定真伪吧,他们会精确的判断出,光盘与照片的内容,是真实还是伪造。” “你就别挣扎了,难不成录音录像也会造假?如果你想狡辩说方才那些景象是幻术,那么我想请问你,幻术怎么可能骗得了摄像机呢?谁都知道幻术只能骗过人的肉眼啊哈哈哈哈!”大王子面朝众人爽朗大笑,像是堵截了对方最后一条求生的路。 不想这时,桔梗长歌勇敢的站出来发言说:“不是这样的,大王子殿下,顶级以上水准的幻术师,是可以做到骗过摄像机的感官伪造,尤其是视觉和听觉,都会像真的一样,被刻录到光盘里永久保留下来。” 大王子的脸色立时像吃了臭虫一样难看,再要开口时,已经被外域来宾弥月公主抢先一步:“各位,容许我说一句……大王子殿下,区区一个香囊,阴差阳错到了王妃那里,本是小事,误会解释清楚便罢了,您却早有准备似的,不得不让我们这些旁观者怀疑,您的真实用意啊……” “话不能这么说,一个王妃偷盗有损的可是国家颜面,况且我准备这些,是为了让我的堂弟尽早认清此女的真面目!岂料他不肯听从,执意和这样一名女子订婚,我随身携带这些玩意儿也是为了找机会再劝劝他!帝恒!”大王子转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悲伤神情,捂着自己的胸口情真意切的落泪:“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可你就是不听,非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搭上自己的声誉,就算你将来也只能是个亲王,代表的依然是我火之国啊,怎么能不顾念整个国家的脸面?为了区区美色就臣服于这样一个品格龌龊的下贱女人?!” 一石二鸟,毁一赠一,侮辱了相夫光子的同时,也把脏水泼了合作者一身。红发女子淡淡瞥向身侧松般直立的帝恒王子,发觉他镇定如常,面上的暖色也未消褪多少。 她料想,他必有惊人之计,足可挽回整个“双毁”的败局。 “我对你方才给予我未婚妻的指控,表示认同。” 此言一出,换来的是大面积的鸦雀无声,时间和空间里的一切事物仿佛顷刻冻结,被抛在了深邃的冰窖里,久久凝固。 尤其是相夫光子,扭脸看向帝恒的同时,眼中唇角漫布着难以置信的骇然。 “什么……王子殿下你真的……?”俏俏忍住泪水躲在母亲怀中抽泣。 “不过,整个故事,大王子殿下并没有说全,下面,就由我来补充吧。”随后,名为帝恒的男子在一片惊呼声中走到大王子身旁站定,在君幸不理解的注视下,独独将目光投给满眼惊愤的相夫光子:“香囊,不是相夫光子偷的,而是大王子送给她的,里面装着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大王子你用来放置国府机密图纸的香囊吧?之前可是一直看你挂在脖子上的。” 相夫光子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这完全就是两名王子在借由自己过招斗法,互拆高台,不管她现在站在哪一方,为自己辩护,都有可能被反咬一口,坐实勾结其中一方的指控,然而什么都不说,又像是默认了洗不清的罪行。 她,炎之帝恒,炎之君幸,三个人中,总有两个人是要被毁掉的,而就目前的局势看来,最有可能成为双向炮灰的,就是她这个外来人士了。 Chapter 0779 炎之君幸还算不得头脑简单的庸类,可这次的目的是明显的,忽然从自诩的疯子变回正常人,还大把大把的“证据”随身携带,无非就是想在世界面前,用她相夫光子的“污名”,使受到沾染从而发霉的堂弟腐朽烂掉。 那点猥琐的心思,全都通过行为昭然若揭了,无非就是最初时候,打算娶到手里玩弄瑞拉一样掇弄一番,后来见堂弟“认真起来”,便自以为是的觉得帝恒是为了她相夫光子的地位和实力,用以巩固自己的,好有更大筹码夺取王位,不过又深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那么不如,就往她身上泼脏水,成人之美的同时也弄了帝恒一身恶名,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如意算盘打得再响有什么用,还是不替他人作嫁衣裳,被帝恒将计就计,反其道而行实施“双毁”策略。 相夫光子轻笑着看了看对面那姿容上等的男士,并未对他彻底的“背叛”感到寒心,若说意外,或多或少还是有的,因为她不曾想过,这个危险的家伙会这么快就翻盘。 栖昧依照大王子的示意,将百人精英全部调入殿中,对相夫光子进行围堵,不仅如此,以往肉搏之力便已超群盖世的他们,如今竟人人手挽在弦弓箭,动作一致,齐刷刷瞄准了唯一的目标。 “呵。”相夫光子不屑一顾,轻笑也化作讥讽从唇畔沁出:“真是好笑,区区一个香囊,就想给人定罪,堂堂火之国,断案都是这么草率的吗?” “还需要断案吗?铁证如山,大王子的香囊就在你身上你还狡辩什么!”利敏急不可待,却又精明的说出叫人摸不清其方向立场的话。 “这也是火之国的规矩?身为掌仪女官,抢在王室贵族前面说话?” 利敏当即气得脸色铁青,无言以对。 “按照你们的推论,大王子通过香囊传递消息给我,如果我真的和他有关系,他犯得着多此一举吗?直接耳语相传岂不了无痕迹?” “那是因为,香囊里装的是军略布阵图,光凭口述怎么会精确呢?”一直在炎之君幸身边服侍的夜行部总指挥这时候,才众目睽睽之下,公开站到帝恒那里去,自揭身份的举动让大王子见之色变。 “炎之凿凿!你出卖我?!” 相夫光子根本不给大王子个人表演责问的时间,只向众人辩白:“即便如此,你们又清楚我和大王子的血海深仇吗?他可是害死了我妹妹和弟弟的人,退一步说,就算我想接近他蛊惑他,难道对我的仇恨心知肚明的他就会安心把我留在身边?安心把你们的军务机密交给我?他明明知道有人对他的王位虎视眈眈,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自掘坟墓吧?您说是不是啊,栖昧大人?” “对!没错!就是相夫光子说的这样!”大王子立刻转回,附和光子的言论。 炎之凿凿嗤笑一声:“整个说辞编的很流畅,可就怕,你是故意跟着人的顺向思维进行计划的,单单是香囊当然不足以说明什么,可如果……还有其他证据呢?”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叫‘言之凿凿’了。”相夫光子意味不明的哂笑。 “是炎热的炎……”凿凿嘴角抽搐着一脸阴沉的纠正。 “既然有证据,就拿出来吧,到时候,愿你不要自打耳光才好。” 有意无意的,相夫光子的视线总是会和炎之帝恒碰撞,不同在于,今时今刻的他,眼中已没了往日的暖晖,褪去温厚的外衣,暴露内里最真实的冰冷及残酷。这一刻,相夫光子眼中的帝恒王子,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她察觉出他身上释放的无形压力,已让周围一干人等噤若寒蝉。 可笑的是,炎之凿凿信誓旦旦下提供的“罪证”,与大王子所用手段如出一辙,没有那日藏香楼的会面及夜下宝殿互谈的真实景象,倒是多了许多光子记忆里不曾有过的花前月下柔情蜜意,画面中和自己长着一样脸孔的女子用着自己从不会做出的享受表情与大王子欢愉甚笃,看得在场未婚女士无不面红耳赤,大王子本人也尴尬不已。 “这有什么稀奇。”光子坦然一耸肩,面对围观者们刀锋一样汇聚过来的眼光,嘴边浮现半抹笑痕:“炎之凿凿既然能帮大王子找高强的幻术师伪造我相夫光子虐待双亲的假象,自然也可以伪造出刚才的几幕。” “你是搞错重点了吧,当下的问题在于,你唯一值得被推敲的‘仇恨因子’,也随着刚才几幕的出现,荡然无存了,也就是说,你爱的根本不是今天要与你订婚的这个人,而是你想要真心帮助的大王子殿下!”极具扭曲意味的笑声产生不可名状的颤抖,总指挥一口咬定,相夫光子与炎之君幸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眼底的自信蓬勃崛起。 “炎之凿凿。”光子的眼眸阴冷了些,但语调四平八稳没有半分变化:“神之国古时候有一奸臣也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指鹿为马,看来你颇得那奸贼的真传啊。在场的诸位,相信不乏有了解幻术知识的人,那么,幻术是否可以欺骗摄像机,一目了然,即便不行,我们也可以做一项实验。” “没这个必要!”栖昧手中的拐杖敲动殿砖,发出刺耳的回响,如他洪钟般高亮的嗓子一样:“还狡辩什么!分明是你这魔女蓄意勾引大王子!又从他身上偷走藏了机密图的香囊!” “对!我是一时糊涂!都是相夫光子勾引我的!” 相夫光子并不睬这毫无原则但求自保的大王子,只满怀深意的望着帝恒,问出:“帝恒,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在这里说的吗?” 男子神情凉薄,宛如冰塑,回视她的瞬间,令人心惊的震压力灭顶而来。 啧,这感觉也太颠覆了吧,相夫光子禁不住嘲笑自己,为什么在对看的刹那心底最薄弱的地方会滋生出名为“恐惧”的可厌东西?她宁可相信是自己越活越颓废,也绝不接受自己骨子里本身就是个懦夫。 差点忘了,这家伙之前,即便在笑的时候,眼睛里也全无温情可讲啊。 果然,没什么值得惊讶和意外的,最大的失误,就是估错了事态的提前恶化。 “对于你,我目前没什么想说的。”尽管目色冷酷,但他唇上还是现出一丝笑意:“大王子殿下,您流汗了。” 炎之君幸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心虚的一激灵,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僵硬的直起身接过帝恒亲自递来的纸巾,眼神出现了闪避的意向。 “打扰一下,诸位。” 第一调查局局长亲自前来,手中也有一枚光盘,看众人的反应不难揣测,他们八成是以为,又收获了什么不堪入目的新影像。 包括相夫光子,也为小笋的突然出现,略觉不安。 “局长大人,请问有什么事么?” 小笋请示帝恒,是否可以借用一下放映屏幕,给众人展示一段影像,并出自善意的提醒当下来讲地位最高的炎之君幸,暂且遣散在场宾客。 谁知大王子根本不买账,有些恼火的端着王者架子,对调查局的人也吆五喝六:“用不着!你要放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管他是不是本国人!我炎之君幸问心无愧还怕你不成!” “高傲的人最容易轻敌,轻敌的人也最容易辱没智商”,相夫光子方到此刻才真正了解宁日潇当初为什么一脸深重的这么说。 很快,“王者之尊”下的奴隶炎之君幸,坐实了相夫光子对于他自掘坟墓的判断。 小笋微微一叹息,仿佛在为大王子即将迎来的末日表示哀悼,既然当事人都满不在乎,他也就无所迟疑了。 影像一定格,便是老国主寝殿的入口画面,大王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在沉睡中的老国主耳边说着什么,不多时老国主睁开两眼,唇齿微动间大王子已面红耳赤,接着,大王子来来回回兜转在老国主床前,时而屈膝乞怜,时而强硬威逼,与之对应的老国主,一直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倒像是入他眼里成了时而凶猛时而虚弱的怪人了,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大王子忽然凶神恶煞的瞪圆双眼,抽出老国主头下的枕头,朝年迈的父亲脸上按去。 震惊世人的火域大王子弑父一案由此爆出,与此相较,大王子“被异国女子迷惑泄漏己国军事机密”的罪名就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了,现场诸人无不神色大变,目瞪口呆,连一口咬定大王子是仇人的相夫光子都倍感意外。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刚刚不是说了吗!幻术是可以骗过摄像机的!”大王子惊恐万状的辩解着,如临万劫不复的地狱。 而此影像如若属实,他就必然成为遭万人唾骂的千古罪人,从此与他志在必得的心爱王位绝缘。 “岐黄筍!本王子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害我?!” “很遗憾,大王子殿下,你可能并不知道,早在两年前,第一调查局就已受焰神国主的委托,在寝宫一角安装了隐形监控器,而事实上,我对此并不知情,是局里一位特派员接受了这项委托,就在昨天,他将这件事情告知,并且,将传导至总部的内容,刻录在光盘里快马送来。” 交代的很详细,反倒令众人起疑,尤其大王子,几乎咆哮着问出下面的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就算有监控器!你有什么根据说是你们局里安装的?父王已经死了,就是死无对证!监控的内容为什么只传输到你们调查局?!还有!那个受委托的是谁!你不交代出来让我们如何置信!” “特派员的姓名,第一调查局绝不会供出,但是我却有办法,证明光碟的内容并非用其他手段伪造。” 这番自信的保证,让相夫光子重拾希望火把,她微微睁大眼睛,视线正落在一身正气满是胆量、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小笋身上。 “为了使结果区分明显,让众位贵宾一目了然,我想借用一下这两张光盘,可以吗?”小笋跟“光子罪行”的两张光盘提供者炎之凿凿申请。 炎之凿凿没有好脸色,也并不答话,而是一直阴狠莫测的盯着一个无人的方向,小笋全当他是默许了,大王子和帝恒王子又没有干涉,一个尽管恼火却无言以对,一个镇定自若仿佛置身事外。 第一调查局局长旋即潇洒走到大屏幕那里,做出叫人乍舌的举动,看似瘦弱骨感的身体潜藏惊人力气,单手就把窗子大的屏幕从墙上摘了下来,不但如此,他还做出令屏幕继续服帖墙壁,并缓缓朝外侧拉抻的举动。 屏幕中放映的景象于是出现惊人变化,从某条无形的分界开始,拉出来的部分呈现出与另一端截然不同的景致,推进去的话又能使画面重新融合,就这样,一半是令人倒胃的调情现场,一半是歌舞演员的舞台欢唱,因为没有音效,所以观看者只享受画面突变带来的惊悚。 待周围惊呼一片,小笋才将屏幕放映器搬到与入口正对的位置,重新连上电源,将光盘从屏幕后取出,又当着数百双眼睛的面重新把盘插了回去。 待重新播放时,就只余留歌舞表演的快节奏画面了。 小笋在一众难以置信的注目下,又将另一张光盘换入,本来是暴打亲生父母的罪恶画面,一下子被美丽的山谷风光填充,为了让大家看得更真切些,小笋一直没有中断播放,直到大王子不耐烦的叫“够了够了”,方才停下。 “你想说什么?别装神弄鬼了行不行!”大王子恼羞成怒似地指着小笋质问,全然没了以往对于调查局的尊敬和礼仪。 小笋也并不在意,面向众人正式公布:“如诸位所见,大屏幕方才悬挂的那面墙的周围,布置了幻术结界,为了不造成其他麻烦,施术者采用了很小的范围,仅仅够屏幕所占据的面积,但只要将机器从结界里拉出来,屏幕与元能相遇时便会发生的幻象就会消失,如果诸位还有疑虑的话,我还可以继续证明。” 小笋将屏幕机器的电源全部拔掉,又把它抬回了方才的原位,果然,无电状态下,屏幕倒映出的景象依旧是彼时看到的骄奢数幕。 冤屈得以昭雪,相夫光子心上的巨石落了地,此前一直伪装镇定的她瞬间虚脱趔趄数步,难以平复的心跳剧烈聒噪着她的鼓膜和脑海。谁都不知道,当联想到可能会给光之国带来的影响时,她心上早已存在的伤口,完全迸裂了。 “这么说,我弑父的景象也一定是伪造的了!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哈哈哈哈!”大王子欲盖弥彰,满头的汗却出卖了他的心虚。 小笋淡淡地投去一瞥,毫不容情地将记录着大王子罪行的光盘插了进去,并把屏幕拉到与门相对的位置。 那一刻,相夫光子从炎之君幸眼中看到空前未有过的恐慌和崩溃,随着画面的步步前进,他与父亲争执的一幅幅流动景象,也重放出来,哪里忍受的了这样的煎熬,炎之君幸一眼瞅见殿外恭候的战无霸,立刻妄生歹心,竟高呼着,让战无霸堵住入口,勒令栖昧出动百人精英杀光在场的知情者。 现场登时陷入躁动与不安,前来观礼的宾客大多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贵族男女,还指望让他们拎兵器自卫?没洪水似地褪得一干二净算他们有勇气了。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冰域公主,此刻就蓄势待发,一副准备参战的英武架势。 “还等什么!快啊!栖昧!” 大王子疯狂的催促下,老者果然高举手中长杖,顶端倏地蹿出把寒光凛凛的三寸尖刃来,百人精英纹丝不动,大王子早已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嘴脸,然而,这把握十足的表情仅仅维持了三秒,老者挥杖所向的伊始,相夫光子就已经察觉出了诡异,当利刃沾着猩红色透胸而出,所有的人都瞠大了眼睛。 大王子咳出两口血,不敢置信的转看向对他刺出这一枪的栖昧,以及老者眼中冷酷至极的杀意。 Chapter 0780 一直以来,相夫光子眼中的炎之凿凿都是个刻薄刁钻、死板冷血的极品男人,不过他聪慧的头脑确实无与伦比,经今一事,只怕又要多出了狡诈阴险的印象,在众人都为了栖昧刺大王子那一枪而舌桥不下时,惟独相夫光子发觉他有趁势脱身的意图,而向来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炎之帝恒,诚然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潇洒样子,红发女眼中的光更暗了些,在总指挥刚挪脚步的瞬间,便一轻斩飞了过去。 炎之凿凿一愣,手已本能的触上腰间剑刃,在对方有了出手擒拿之意时,他亦毫无容情的抽剑相向,光子几步夺去,脚跟一跺,轻斩脱离殿砖回到掌心,就这样与那灵蛇般的软刃火拼起来。 炎之帝恒面似平淡的观望着眼前突起的战意,随女子矫捷的身影,眸光中兴味盎然的颜色更甚。 另一边,曾经尊贵无比的火之国第一储君,如今已沦为众矢之的,眼见大势已去,血流如注,他悲哀的发出一阵阵凄鸣:“老大人……我可是君幸啊……你怎么能杀我……难道你也相信他们的鬼话吗……” 自打刺了那一枪,栖昧就始终垂头不语,一脸沉重,面对大王子一句又一句肝肠寸断的乞求,无动于衷。 “老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是最支持我的吗!医师!皇城医师在哪里!本王子受伤了快来医治!不想活了吗你们!”趔趄着起身,见等待和哀求无济于事,炎之君幸开始用大吵大闹的方式试图引起旁人同情:“各位宾客!你们救救本王子!等我继位了之后一定和你们永世修好!我以我的人格起誓!” 然而,不管他怎么嚷叫,挣扎,现状都没有分毫扭转,他所收获的,依然是不被理解的谴责。 终于,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带着无尽的绝望和伤痛,在战无霸的掩护下,夺了殿门而逃。 率先追去的人是距离殿门最近的炎之帝恒,相夫光子飞起最后一脚定了战斗输赢的瞬息,看到这个男人消失在暮光下的背影,心底倏然萌生出一股别样滋味,他,已经谨慎到,连站在哪里都要事先筹谋的地步了吗?一直以来,真是低估他了啊。 火域皇城总指挥与光域红发女国师,过招数回合,前者终因不敌被擒。炎之凿凿倔强而不忿的怒视角度在上的红发女子,唇齿间溢出一阵促狭的坏笑:“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排除你和大王子勾结,盗取机密图的嫌疑!” “没错!”利敏也站出来,执着的指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拿下!”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栖昧一出殿,利敏即刻就颐指气使,命令在场的火国术师军擒拿相夫光子。 一人尚可,如此多数便在劫难逃了,关键时刻冱英礼弥月挺身而出,拦到光子身前喝退一干即将涌来的精英术师:“等一下!” “弥月公主,风信子国使,还有诸位来宾!”利敏见一众宾客都蠢蠢欲动,强压住眼底怒火:“我不管你们和这位光域国师之间有什么深厚交情,今天的事涉及我火之国的存亡,恕我无礼了!” “敏敏阿姨!你不要抓光子姐姐,她是个好人!你不要抓她!”十九王子炎之绰推开阻拦的侍从,也跑到这边来求情,他天真无邪,还不知人心之险恶,时局之危难。 “利敏!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一句话就想在第一调查局的面前抓我?就算要接受调查,也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哼,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百人精英!你们维护火之国的时候到了!快把这个女人拿下!” 相夫光子一赌气,干脆不再废话,死握拳头,预备和这伙人大打出手,弄得惊天动地也在所不惜。 剑拔弩张之际,角落里沉默寡言的男人终于不再透明,他走到最受瞩目的位置,伸手示意百人精英退后,得令的术师们面面相觑,继而服从。接着,他镇定自若的命这伙“只忠于火之国最高统帅”的术师战队,将劳碌受惊了一整天的各国宾客,带回外宾住处休息,好生照顾。 “让她走。”最后,他才把视线转回到整件事的导火索这里。 “不行!”利敏压根没把十一王子放在眼里,态度傲慢,既不问好也不行礼:“这女人是罪人!怎么能轻易放过!就算有什么命令!我也只听从帝恒王子一人的!” “敏姐,请不要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我会很为难的。” 混乱而紧张的当口里,炎之帝恒步履轻松的回来了,对于现场的僵持不下,他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并文质彬彬的当众向君罗致歉:“抱歉,十一王子,敏姐只是急于求成,因此口不择言,请你原谅。” “大王子呢?”君罗并不追究,眉头浅浅拧着。 “逃走了。”帝恒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愠不火,两名王子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进行着家常般的平淡交流。 利敏就远没有这么镇定了,矛头依然只冲向相夫光子:“帝恒王子!大王子通敌叛国,而这个女人就是知晓内情的罪人!应该立刻处死她!” “放屁!”光子不客气的回敬道:“且不说你一个火之国女官无权过问我的生死!我乃外域上主,没有掌握你们半点情报,你们这边自导自演,偏赖在我头上?你们之间的斗争和我有什么干系!炎之帝恒,你要扳倒大王子我也要搞垮他,这点他心知肚明又怎么会把情报给我?况且那香囊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最清楚!你如今龟缩起来不敢承认,还算什么男人!” 帝恒笑着看她,并不答话。 “现在你阴谋败露了!不过是由始至终下着一盘棋,除了你自己所有的人都是棋子!你以为我这枚弃子就会乖乖任你摆布吗!香囊的事,你不肯承认,我就认栽,不过我没有拿走你们的情报!你们无权抓我!”转身,面朝殿外吹过的夜色,她不打算再看这里的任何事物,她觉得入目的人与物皆肮脏无比。 “有没有拿走,第一调查局调查以后才知道!” 利敏高声的厉斥还在身后回旋,相夫光子愤怒不堪,心高气傲的她怎容得被诬蔑之后的自由束缚?头脑一热,血脉上涌,她不顾后果径直冲出大殿,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做出伤人的举动。 夜幕黑得可怖,乌蒙蒙无半点光色,如无底深渊倒映上天空,雨点滴答滴答摔坠下来,接二连三打在地面上,反溅起蒸腾的汽泡,暴雨瓢泼,耳际只剩下雷声的轰鸣,刺耳的水音。 明明穿的很厚,雨水还是很容易湿透了衣衫,外套在奔跑过程中滑脱,经冷风一拂飞得老远,头顶的王冠砰然坠地,髻散落下来,发梢带着断珠似的雨滴在颈边摇摆,她的面色惨白如雪,头发与眉心上的那点朱砂却红的耀眼,即使是在阴森晦暗的视野里。 脚步渐渐停住,失落在眼角眉梢纵横,她想,如果这样走了,定会落得比此刻更重的嫌疑跟罪名,为逞一时之快,将要担负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眼前开始发黑,耳内出现轰鸣,腿一抖,颓败地瘫软在地上,抚着剧烈起伏的心口,在雨的洗涤下挣扎呼吸。 尽管早已料到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可以这样的方式终结,她还是从心底衍生出一种沉重的失落感。 伴随着雷鸣和雨流的,是所想之人渐近的脚步声,雨幕阻隔精致的五官,可看动作和所行方向,却是丝毫没有停留之意。炎之帝恒愈行愈近,却在重叠瞬间从光子身侧径直走过,只轻轻留下一句话。 “我劝你,认清现实。” “理由呢!我还未对你造成威胁,何以就配合他们一起陷害我!” 得到追问的帝恒终于肯暂停脚步,沉默片刻,回答的轻描淡写:“如果可以一劳永逸,你会选择放弃最佳机会,再苦苦等候下一次吗。” “呵……还真是够无情决断的。” 雨势渐小,路的尽头缓缓现出一抹明光,从晃动的幅度来看该是来人提了一盏防水灯,那人没有打伞,当然,也没有像此处的两人这样浑身湿透,雨衣下清俊的脸上挂着淡然的神采。 “小笋?” “不好意思,相夫小姐,火之国国府指控你窃取军事机密,我必须把你带回分局去调查。”小笋例行公事地说,口吻里不见丝毫情感。 这样理性做人,公正办事的人也就罢了,而帝恒这样的算什么?相夫光子苦思这个无解的难题,起身后不再看帝恒一眼,坚定的抬起双眸:“可以,不过,请允许我知会光域那边。” 光镜的短暂联络后,相夫光子随第一调查局局长离开,心中反复思量同一件事:“我要尽快洗脱嫌疑,彻底还光之国清誉,我已经连累它太多了。” “不好意思,相夫小姐,我……” “你肯这么说,就表示真的把我当朋友,谢谢你,小笋。”光子欣慰地一笑,打从心坎感到温暖:“你不过是秉公办理,火域那边有所求,又不能不理,职责所在,我不会怪你的。” 公私分明,是她坚守了一辈子的人生信条,就算结果不遂人意,她也只会对岐黄筍感激不尽。 “我始终相信,清者自清。”小笋留下这句疑似安慰的话,领光子上了赶往火国边境的一辆马车。 被火域指控为窃取情报的外域上主相夫光子,由此被扣住。 第一调查局的分部在边境外的一处村落里,是当年焰神国主为了方便委托,故意斥资为第一调查局打造的,第一调查局也只有办理涉及火域的案件时,才会到这边来。 分部里设立了审讯室、拘禁室等稀少又重要的场所,小笋亲自把人领到一间相对来说布置尚可的拘禁屋,嘱咐那里的人不得怠慢,在向小笋致以最诚挚的感谢后,相夫光子蜷缩在冰冷的沙发上,在密闭的、被白炽光照耀更显苍白的屋子里,静静回想近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 一切,都是从她跨入空间隧道开始的,都是从她认识那个叫她几度沉迷、以为是佑介堂兄的炎之帝恒开始的。而究其所有,最大的缘故,莫过于她对找寻瑞拉的执着。 到现在,她沦为囹圄之徒,仍没有对这悲苦的结果感到懊悔,她最大的自责是为了一己私愿牵累了光之国,害得伙伴替她忧心,但若再有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来这里,见证妹妹的辛酸苦楚,洗刷妹妹的彻骨冤屈,期待妹妹的重生归来。 然而,还没有实现最大的目标,她就已经失败了。她曾以为一步一步跟着帝恒走,一步一步做着自己的打算,就可以实现所愿,她明明知道,帝恒从求婚到订婚,不过都是为了使炎之君幸放松对虹端父子的警惕,从而孤注一掷往泼脏水的方向考虑,那大王子自负高傲,完全中了炎之帝恒将计就计的圈套,以至于落得罪证大白的下场,这固然也是相夫光子的复仇目的,却不曾想,同时将自己作为殉葬品,搭了进去。 她口中叹出一丝落寞,这声音在静寂的空间里尤为明显,她恍然一惊,颓丧的眸子瞬间清亮:“相夫光子,你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不可以懦弱,不可以屈服,不可以消极待命……现在既然还能呼吸,就表示还有翻身的机会!” 猛然起身,走到桌子那里吃掉方才看守者送来的饭食,只有充沛的体力才会换得强大的精神,有了精神,无论思考还是战斗,她都游刃有余。 相夫光子或许感情很脆弱,思绪很悲观,可她的信念与意志,始终在胸膛里坚毅的澎湃。 “呵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 一串低沉而扭曲的男人笑音顺着对面的墙壁涌入,听起来,应该是隔壁拘押室里的关入者。这里的房间四四方方,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狭小到仅能塞入一个人头的天窗,窗外不是什么令囚犯渴望的蓝天白云,而是和其他牢房相通的途径。 从入内开始,相夫光子就对这诡异的构造产生了怀疑,而她也相信,这绝不是第一调查局的本意。 折腾了一天一夜,转眼就要黎明,她身如棉絮,无力颓乏,困倦的用手揉了揉头发之后,闭起眼睛有了睡去的冲动。 “喂,隔壁的,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逃出去啊?我已经看过了,这里没有安装监控设备,比火之国大牢安全多了!怎么样!要不要当我的助手?” 迷迷糊糊地把眼打开一条缝,可恶,刚刚有了睡意就被这嘈杂的几句话嚷醒了,她对逃狱什么的才没兴趣,反正消息一定已经传播开来,耗费时间做无意义的挣扎,倒不如翘首以盼着公正审判下的结果。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彻底忽视隔壁传来的一句又一句邀请。 两个小时以后,太阳应该彻底蹦出地平线了,相夫光子的困倦也消褪了不少,可隔壁的吵声依旧没有中断,她不禁恼火,走到窗下怒斥对面看不见脸的家伙:“你有完没完!我对你的提议没有兴趣!闭上你的嘴吧!” 那边果然肃静下来了,且半天没有响动,就当相夫光子打着哈欠预备再来个回笼觉时,一声叫她彻底精神的话,骤响耳畔。 “是相夫光子小姐吗?果然是你!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不亡我玛琏啊哈哈哈哈哈!” 曾经,她和伙伴们也只有在经受队长老师的魔鬼训练时,每天才只有两三个小时可睡,现下都什么年代了,她还要忍受这种非人的待遇吗?头上连续蹦出几条十字路口,她却最终放弃了跟玛琏做口舌交战,这种消耗生命浪费时间的事,她早已不想再做。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认罪吗!你知道吗!相夫光子!不要以为你不理我我就会相信你对这些没兴趣!其实你心里渴望的很吧!只要你帮我出去!我就告诉你全部真相!” “你既然想出去,当初又为什么要顶罪?” “……你不是在睡觉吗?” “……托你的福,地震前鸡犬似地疯嚷疯叫让我怎么睡!” “抱歉……我实在无计可施了。” 一向滑头的音调忽而变得郑重认真,相夫光子还真有些不习惯,她对这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还算有些片面的了解,比如,他对大王子的忠诚,以及对旁人的无情跟狡猾。 “所以呢?你现在是有求于我,才打算坦白一切吗,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无计可施,你打算怎么办?” 换来的是一阵无声的死寂,相夫光子也不打算在玛琏进一步表态之前,告诉他大王子弑父影像已被放出,还有惊煞了众人的事实。 Chapter 0781 城外广袤的土地,本可任天之骄子一世纵横,可惜他作茧自缚,最后也只能落得寸步难行的境地。 枯黄的野草失去了大半生命的颜色,依旧在烈风中倔强的摇摆,猖獗的林立,就好像此时此刻的炎之君幸,虽伤不及要害,却已浮现出流血过后的虚弱状态。战无霸一直守护在身边,是他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尽管,看上去这棵稻草,就跟空气一样可有可无——炎之帝恒俊美的面庞仍浅含笑意,眸中的色彩却冷冽似风刀霜剑,让炎之君幸即刻生出窒息的恐惧感。 “帝恒……你……是来杀我的吗……” “殿下正在流血呢,跟我乖乖回去包扎疗伤,不好吗?”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回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我知道你一直等着这一天!所以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越是挣扎咆哮,伤口的撕裂感就越让他露出痛苦表情,帝恒对于眼前的悲哀,完全无动于衷:“我不会杀你的,我会让你活着,看我,和我的父亲,如何坐拥天下。” “有我在!你休想!” “弑父杀君的罪人,事到如今还讲这种话,不是太可笑了吗。”帝恒眯起金瞳,藐视着腿脚发软满额流汗的昔日储君:“你已经插翅难飞了,束手就擒吧。” “战无霸!杀了他!”走投无路的绝望下,大王子选择最极端干脆的方式,勒令最是忠心憨实的护卫,对敌人展开绝杀。 战无霸仰天一啸,粗壮的四肢即刻迸发出层层不绝的能量,一双巨锤转瞬抡起,卷着毁天灭地的风压直捣帝恒而来。 这是“锤速飓风”,黑武神当年凭借此招打遍天下,即便是数度与人交战的战无霸,也不会轻易使出,因为风暴之激烈给周遭环境带来的影响是无与伦比的,往往进入“飓风圈”的人,都会被迅疾涌动的气流里那股极大的力道撕扯成肉末,尸骨无存。 白昼明朗的晴空被一团乌压压的浊气笼罩,千米之外遥遥观望,此处宛如发生天灾奇难,连大地都为之震动咆哮。 令人恐惧的异况足足持续了十分钟,炎之君幸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不被波及的飓风圈外,而眼前高耸可怕的庞然大物中,应该就是战无霸,以及炎之帝恒的立锥之处。他没来由的愣了一会儿,方仰头大笑,得意洋洋仿佛已经看到了敌者残破不全的尸首。 风暴渐次平息时,他的笑声仍在四野里随风飘荡,直到尘埃落定,战无霸的铠甲碎片乘风涌来,他才凝固了神情,如见到死神一般始料未及。 帝恒还是来时穿的那身简易便装,绯红的碎发在破云出雾的日光映照下熠熠泛彩,白皙干净的面庞和双手,未曾沾染半点污垢。他神情自若,毫发无损的向步步紧退的炎之君幸走来,儒雅的微笑背后,是冷彻骨髓的残酷:“堂兄,这回,你逃不掉了。” 右手边刚好散落着战无霸平日里挂在脖子上的项圈,不经意的触碰下,是粘稠湿滑、尚留余温的液体,炎之君幸顿时如触电般心惊肉跳,再看逆光而立,容颜冷酷的帝恒堂弟,眼中尽失了往日的气焰,变得颓唐不堪。 在拘禁室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漫长无趣,抬起指尖看看指甲的颜色,又回想批文件时熟悉的触感,闭上眼睛,脑海里也立时浮现出国府大小会议时,各种不同的场景及画面。 这时,门被打开了,她也只当是送饭的,没有睁眼的意愿。 “早啊。” 短短两个字,足够让她大吃一惊,猛然打开眼睑,带有怒意的眼波流转翻腾,最后化成尖针,牢插步入者的瞳孔。 “看来,你还没有消气呢。”平淡的开场白,但是里面依旧带了不明的意味。 “你来干什么,又想从我这弃子身上,榨出什么有用的汁水来?” 帝恒缓缓一笑,双目轻阖,转瞬又睁开了猫一样的双瞳:“我只是来告诉你,你还有翻身的机会。” “只要我肯配合你是吗?”依照他的话,相夫光子很容易猜到下一句。 然而,帝恒却把头一摇:“事到如今,我已不需要你的配合了,简单来说,我是来跟你……讨一件东西。” 不知为何,那具有穿透性的目光,立刻让光子想到了那件“不为人知的物件”,也或许是她微小的惊异暴露了帝恒真正想要的东西,目色冷酷的男人瞳中渐渐泛起一丝清亮的涟漪,他俯下身,近距离与红发女子四目相对。 “只要你肯把它交出来,我答应你任何要求。” “你认为,你还有信誉可言吗?” “信誉?我从没说过不会推你入深渊,又怎会存在失信一说?这次则不同,那件东西我志在必得,只不过用强,不大符合我的作风罢了。” “任何要求是吗?那就等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后,我再决定要不要给你吧。” “别说笑了,光子小姐,你认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当然,我有言在先,是会满足你的需求的。” 这是把她反口食言的后路彻底堵绝了啊,也罢,反正她也没打算顺从:“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接受你的交易,就算我死在这,你也别想再从我身上得到任何情报。” 不由分说的拒绝,让炎之帝恒平和的眉目失去温度,他一把捏住相夫光子的下巴,冰冷的吐息如尖刀一样凌迟着她的感官,逼人的窒息近在咫尺:“你……是在违逆我么?” 光子脑内一阵轰鸣,宛如被巨雷劈中,两眼圆睁似刚从噩梦中觉醒,当她意识到这令人讨厌的感觉,就是真真切切的恐惧时,帝恒已经把手松开,起身背向她,无情决然的宣告。 “没有任何人能够违抗我的意愿,再坚强的人都一样,况且……你不过是一个把脆弱无助掩盖在坚硬外壳下的弱者。” 如果方才令她一度恐慌的目光,带给她坠落地狱的灭亡感,那么如今冷静又尖锐的批判,就是点燃她最后一息怒焰的绝佳火种:“你说什么!” “你坦荡的一面都是你尖锐的棱角,而你懦弱的一面,从来都不肯展现,我说的不对吗?” 可气可恨,可悲可怜,他们两个的差别,从这次对话中明显渗漏出本质来,相夫光子被戳中了灵魂里最纠结薄弱的地方,大有恼羞成怒的不快感:“你机关算尽对付我,不单单是舍弃棋子那么简单吧,你想拖延时间,从我手里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所以光子小姐现在是打算不打自招吗,机关算尽,对付你无须那么费事。”帝恒王子冷漠至极的俯看视角下方那名仰头相望的女子,居高临下的姿态就像在藐视一只蝼蚁。 被这种目光激怒的相夫光子逐渐捏紧了拳,冰冷坚决的反抗:“不管你还想干嘛,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是这样吗。”眼微微瞠大,暗金色的瞳像无底漩涡,吞噬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勇气,嘴角却在恶劣的上扬:“你确定?” 典型的恶魔鬼畜,与其说是黑化,不如说从一开始,他就是外面披着白衣的黑心魔鬼。彼时那酷似佑介的温润感早已荡然无存,如今相夫光子眼中的“合作者”,是一个掌控欲强到变态,又彻头彻尾冷血的大混蛋。 “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逼大王子弑父的?” “逼?呵,不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心情好的话,还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诉你。”饶有兴味的眯了眯眼,以评估一般的目光细细打量眉间紧蹙的女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整件事看下来,只有你最诡异,而大王子再蠢,也不会用直接动手的方式篡夺王位,他如果真的这么没脑袋,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可他还是失败了,这是必然的,因为,胜利永远只属于强者。”抬起腕上的手表看了看,帝恒转身握住了门的把手,侧颜露出一抹深沉的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希望下一次,你会做好臣服的准备。” 细品他此话的用意,相夫光子不禁眉头深锁,叹息压抑在心底,没有如目光那么明显的表露出来。 “看来,他对你还不错嘛。” 玛琏又开始发表欠抽的言论了,倘若不是隔着一面墙,她真想把他的头踹进窗户里:“再敢挖苦我,我现在就宰了你。” “呀啦啦,不要生气嘛,我可不敢挖苦国师大人,我是说真的,你就知足吧,炎之帝恒对你,算是仁慈的了。”墙那边的人轻声笑起,语调古怪。 “玩笑就开到这里,说正事。”光子没好气的打断他。 “你是没看到他之前怎么对待违抗他的人,如果你看到了……面对他的时候,你肯定不会那么斩钉截铁……好吧,我闭嘴。”墙的另一端流淌出来的杀气已然刺破坚固的墙壁,玛琏识相的乖乖住口,用难得一见的正经口吻说:“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替大王子顶罪,实际上……” 日暖生辉,茶香四溢,在秋日时节里,对着一片盎然瑰丽的春色,品茗观景,是只有富贵闲人才能体味到的情趣。刚好,外表冷酷刚硬的虹端亲王,恰恰就是这样一位懂得享受安逸时光的王室贵胄。 据说,他喜欢种花栽草,喜欢在冬日雪纷纷寒风似刀凛的残酷季节观赏生机勃勃的春光,为了满足父亲的这一大喜好,帝恒也算是搜罗遍全术法界各色耐寒名花,或是亲搭暖棚,为父亲营造一处温馨浪漫的场所。 灰发男一面品着清淡的茶水,一面赞叹庭院里迷人的景观,虹端亲王端坐在另一侧,即便在私下里,也不改那副威严肃穆的姿态。 “帝恒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他的事,我一向不过问。”虹端淡淡地半阖起双目,品尽最后一口清茗:“不过,炎之君幸的倒台,是必然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言谈间,笠生已抑制不住的欢脱起来:“说起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相夫光子呢?” “你很在意她?” “不是啦~就是觉得这女人不简单,背后还有十三禁卫军这么个庞大的组织,如果帝恒这样开罪她,那边能善罢甘休?而且~帝恒亲手送自己的未婚妻进监牢,一定很心痛吧~” 虹端辄便浮现出轻蔑的笑痕:“心痛?如果不是我的建议,帝恒是不会去追求相夫光子的,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他也明白我的想法,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想要,这种地位才能都很优越的女人,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不但是上主,还是控制了整个光域的国师。” “啊哈哈哈哈,这么听起来,帝恒还满乖巧的嘛~” 笠生嘻嘻哈哈时,虹端已回想起那日,他以父亲的名义让帝恒去做这些事的时候,帝恒没有任何反抗的答了声“是”,虽然很顺从,可虹端却没能从儿子眼里,见到半点欣喜。 “现在看上去两人算是分道扬镳了,不过万一……帝恒真的心有不舍,打算假戏真做呢?”笠生渗漏着狡猾的目光,一直不留痕迹的扫视着亲王的反应。 “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同意相夫光子做帝恒的正室。” “什么?是帝恒让你替大王子顶罪的?这么说……他一早就知道大王子要弑父,所以提前去给你下命令?”相夫光子激动地难以自控,跑到那堵墙前,细听玛琏的每一句叙述。 “的确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呢?而且,如果你真的对炎之君幸忠心耿耿,难道不该提醒他吗?”光子最本能的反应,就是从最浅显的问题着手。 玛琏旋即带有一丝讥讽意味的苦笑:“你太天真了,首先,我是个利益为先的人,大王子是储君,我自然对他俯首帖耳,‘忠心不二’,但如果……我发现有更合适的人选呢?” “你是说……” “帝恒最欣赏识时务的人,只要是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他也都会善待,大王子不一样,他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一味的任性胡为,若我真的提醒了他,他搞不好会杀了我灭口,与其那样,不如早做决断。” “你对他们两个,倒挺了解的。”光子的语气里夹带了些许冷嘲:“那万一,炎之帝恒成功之后,食言,并不把你放出来呢?” “怎么可能,我手里可是掌握着大王子私有宝藏的全部秘密,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抓了吧,就算刚刚帝恒不来,我也猜到了。” “你怎么猜到的?” “大王子逃出去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来这里跟我要打开宝库的钥匙,可他迟迟没来,就说明,战无霸已经完了,他自己,也穷途末路了。” 本来就有的得意里,逐渐加入了更多的张狂,玛琏那充斥着邪气的自信,让相夫光子心生排斥。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调查局分部规模方面称不上拔尖,不过管理的相当严谨,能够来这里“探视”的,必然非等闲之辈。因此,每一次门声的响动,都会带给相夫光子别样的冲击感,昨日是帝恒,不知今朝又有谁。 “相夫光子小姐,别来无恙。” 抬眼草草打量了一下灰发男子近乎于谄媚的笑容,相夫光子打从心底感到不适,因为这家伙狡黠的笑脸,也是刻意装出来的,比那种奴性入骨的姿态更令人浑身发毛。 Chapter 0782 笠生背后跟随的人,倒叫她颇觉意外,文文弱弱的一直低垂着头,手中拎了只存放饭菜的食篮,光子盯了这翠发少年几秒,才见他抬起脸来。 笠生不系外的往桌前一坐,顺手打开长歌递过的食篮,将内里几碟色彩鲜艳制作精巧的小点心一一端出,热情爽朗的招呼光子坐过去品尝。 光子走过去坐到桌子另一边,不肯吃,更不肯像笠生一样笑容满溢:“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呀~”那俏皮的尾音上扬了一个层次,却只换来相夫光子更加冰冷的敌视,笠生有所收敛,清了清嗓子委屈地说:“别这样,我绝对不是来害你的。” “不然呢?作为山之国的一员,跑来看一个国籍为光的火域嫌犯,是出自某种高尚的情趣爱好?”刁钻刻薄的问话让笠生面容一度惊变,相夫光子却仍不肯放松语言攻势:“还是说,你跟炎之帝恒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 笠生的脸部线条僵硬了一瞬,很快就不留破绽的弯眼浅笑:“我跟帝恒王子确实是好朋友,但这层关系人尽皆知,这次来,也只是出于我个人的考虑,认为,只要光子小姐肯留下,把国籍从此改为火,为火之国国府效力,那么即便担着掌握机密情报的污名,也顺理成章不会被责罚。” 槽点太多,光子懒得和他一一吐过,只单挑一点:“既是污名,我本清清白白,又何惧去担?” “那我就直说了,帝恒希望你留下,继续以他未婚妻的名义,帮他治理天下,如果你不答应,那就只能在这里乖乖等着被制裁了。” 此等要求无异于火上浇油,光子立刻就柳眉倒竖,星眸怒睁:“休想!我相夫光子就是死!也不可能背弃我的祖国!” 满身的正气,不屈的目光,造就出一个令见之者无不心悦诚服的修罗女将,那一刻笠生布满惊讶的眼色里,是有赞许的味道的。 “你一个山之国人,帮帝恒做说客,不单单是为了帮朋友这么简单吧。”那份对笠生的怀疑毫无掩饰地写在她的脸上,眉头死锁,咬牙切齿。 “为了山之国,在别国建立稳妥的关系,选择是很重要的。” “也就是说,你早就站在帝恒那边了?” “这话问的好奇怪,你不也是帝恒这边的吗?” “那是从前,也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 “既如此,你就怪不得别人了。”笠生两手一摊,抬脸做出轻佻的表情。 “我有说怪他么。”说完这话,光子便疲于应付这个来意不明的男人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啊呀呀,真是冷漠啊,好吧,那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哦~” 碰了一鼻子灰的笠生悻悻离开,临出门的霎那,光子无意间瞥见桔梗长歌正对她使眼色,不解其意,直到拘留室里最后只剩下她自己,她才掰开那个最不起眼的粉红色饼干,继而动作一顿。 都传这里没安监控器,但谁又能说得准呢?打从一开始她就不大相信,严谨著称的第一调查局,会把嫌疑犯们放在空空如也无法窥探的屋子里。为了不使自己暴露目的,她拿起另一块饼干咬了两口,不多时便捂住肚子,在地上软着嚷痛。 闻声而来的看守者忙打开门问怎么了,得悉后便要铐住她双手,由女看守者送到厕所去,光子不肯,说痛得只能在屋子里解决,看守者无法,只好找了个尿桶。她又挑三拣四,说这么上厕所有损女性尊严,无可奈何的看守者继续由着她,找了块幕布来,许她围着到角落里草草如厕。 也就是在这样艰难的遮蔽下,她才看到饼干里取出的字条上芜华的字迹:“炽渕来信,笠生患病,即将来光域求医治疗,望示下。” 瞬间牢记之后,她将字条吃下,拨开帘幕佯作无事的出来,脑子里却百转千回:我的确阻隔了千影术的联络途径,不过,芜华他们应该只是知道我被关住,为什么会通过长歌来传信呢?而且……关于笠生的事,实在传播的太及时了。 想到刚离去不久的灰发男人,加上字条上明晰清楚的表述,相夫光子露出了少见的邪异微笑。 薄暮浓云,烟霞落夕,一日中最后的余暖,将在月升之时,化为虚无。 相夫光子慢启双眸,秋水似的眼波潋滟生辉,她把它们定格在男人略含诧然的脸孔上,心底的耍笑,异变成空前未有的温柔细语。 “我可以把你想要的东西交给你,不过,你说过的,会答应我任何事,身为男人,可千万不能辜负女人啊。” 用尽所有的妩媚深情脉脉凝视,她倒想看看,这个冷静自持的男人会露出怎样不知所措的一面,她当然知道他不会简简单单被迷惑,否则,那便不是炎之帝恒了。 不论是反抗,或是取悦,帝恒都不改泰然视之的潇洒:“你能想明白,我很高兴。” 在帝恒观察她的时候,她也进行着与神情不符的脑内活动:“如果之前我和玛琏的对话都被他获悉,或是他也预料到了,那真是再合适不过。” 起身,缓步,上前,靠近,未做任何越礼举动,只看着这个没半分闪躲之意、永远都是那么处变不惊的男人,充满挑逗的笑问:“王子殿下,那你说……我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呵……”闯入耳畔的,是这声轻巧的回音,光子随后看见他妖孽一般的脸孔上,浮现出近乎讽刺的一笑:“这样的角色不适合你,光子小姐。” 光子曾细想这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即便是智慧超群、懂得辨识人心的男人,也未必会联想到其他,还是说她演技真有这么烂? “差点忘了,帝恒王子好像会读心术呢,真是的,就好像被看光了一样,叫我得个地洞想钻呢。” “说吧,你想要什么。” 炎之帝恒坦然是一副不相信女性柔情的反应,也往往只有这样冷静自持的人,深谋远虑理性至上,才不会被任何表象蛊惑,才可能有朝一日,真真正正的立于顶点,君临天下。 光子心有倦怠,却骑虎难下,因为,她要选择浪最高的时候,飞驰跳跃过去。 “我要你放我出去,替我洗刷罪名,并且,让火之国国府给我道歉,如果你办不到的话,我只有死咬秘密,永远不告诉你了。” 与柔情缱绻相悖,此刻相夫光子充满威胁性的话,显然让帝恒感到了不爽,他慢抬步伐,对红发女子咄咄逼人的迫近,正视那双漠然冷酷的眼光,相夫光子亦开始不由自主地后退,仿佛品尝到那深沉到冷血的内心,滋生出名为毁灭的死亡味道。 “你已经被我掌控了,相夫光子,想要逃离,除非我肯松手。” 把人逼到墙壁的一角,他总算停住,无情的丢下一句狠话后,转身离开。 “等等!我还要跟你要一个人!要把我和他一起放出去才行!” 当相夫光子顺利离开拘押室,走出调查局分部,正值晌午,日头最旺,光线也最足的时候,在外等候她跟玛琏的,就只有桔梗长歌。 “帝恒呢?” “他正在准备发布会的事,要帮王妃大人,洗刷冤屈。” 王妃?光子微哂,这个称呼冠在她的头上,只剩下可笑跟凄凉了。 “忙完你的事,我们就去那个地方吧。”玛琏忍不住浑身颤抖着说,眼里的贼光呼之欲出。 “你好像比我们还急啊。”淡漠的表示完质疑,她带玛琏,随长歌往炎之帝恒召集信鸟村诸员的大殿走去。 听说,炎之帝恒是第一个以个人名义,将信鸟村全员,集体征召到国土上的人,那俯瞰众生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信鸟村是术法界的传媒权威,经他们之手发布的消息,都会无一疏漏,传播至每一个世间死角,而可信度,也都是为众生所称道的。 他们围绕在主讲台下方,瞩目的焦点正在镜头里宣布着一则则令人震惊的消息的炎之帝恒,只不过,受访人言谈气度贵气十足,淡然优雅,实在令这些惊世骇俗的内幕,显得没那么发人深省,引人深思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的未婚妻相夫光子,是冤枉的,而造成这桩冤案的因素,有很多方面,总之,事情终于水落石出,我和我的国家,从此亦可安心了。” “那当时,在场的帝恒王子为什么不替她申辩呢?” “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以前,任何指控都有可能是事实,任何罪名也都无法盖棺定论,作为她的未婚夫,我固然希望事情有个圆满的结果,可这不表示,我要徇私枉法,弃公正道义于不顾。” “那么接下来,火之国该如何弥补对相夫光子国师造成的伤害呢?” 面对众多采话员逐一的访问,炎之帝恒对答如流:“我会在她驾临现场以后,代表火之国,向她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这句话就好像点燃了某盏明灯,让相夫光子的存在瞬间明朗化,不少人惊叫着“她来了她来了”,更有一部分采话员弃帝恒王子,转奔到门口这里,将红发女子紧紧围住。 接踵而来的问题吵得相夫光子头昏脑胀,好在她这些年,对应付这种场面也算驾轻就熟,一面出自礼仪的颔首,一面拨开众人的围堵,往帝恒的方向行去。 “相夫光子小姐,我,炎之帝恒,今天在这里,代表火之国国府对因失察将你逮捕的行为表示歉意!方才,你的冤屈已被世人所知,望请你接受我们的道歉!并且,我答应你,答应整个术法界,从此以后,火之国将迎来崭新的时代!让一切不美好及肮脏的事物,全都随着这一页历史翻过吧!” 那个从来都是有意无意跟异性保持距离的优雅绅士,居然一脸柔情的俯身拥抱她,不可捉摸的轻笑在耳畔低响:“这样,你可还满意?” “哼,你还真会草船借箭啊。” “过奖,那么现在,该轮到你履行诺言了,相夫光子小姐。” 这个危险至极的男人,从入目,到靠近,到拥抱再到离开,无时无刻不让与之相对的相夫光子承受到莫大的压力,从唯我独尊的高傲气概,到若即若离的冷暖态度,都不是造成她内心动摇的最大原因,她觉得最恐怖的,是这个男人不可忤逆的气场之上,那深邃到宛如宇宙的无底内心。 实在,令她无法看破分毫啊。 “不行。”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那就大错特错了,现在该轮到她相夫光子“咄咄逼人”了:“凭你一人之口,怎能算是替我洗刷了冤屈呢?” “那光子小姐,还想怎么样呢?” “当着信鸟村诸位来访者的面,今天,我们就把事情,一次性解决清楚!让世人看看!我相夫光子到底是不是你们‘勾画’出来的那种人!”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节奏各异的脚步声,循之一望,竟是栖昧和小笋率众前来。相夫光子本能地暗了暗眸光,见栖昧有直朝自己而来的意向,警戒性更是提升了数倍。 想不到,老者只是默默看了她两秒,忽然弯腰行拜礼,语调尤为沉厚:“诸事种种,老夫已经调查清楚了,是我们的疏失,还请相夫国师,见谅。” 现场一片肃静,不少人露出下巴落地的惊态,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既然老大人这么说了,我就不再追究,希望,于我也好,于我们光之国也好,下一次……不要再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 虽然火之国用“疏失”掩盖“陷害”的本质,让相夫光子极为不满,不过,她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旁人方面,从神态不难看出,皆为栖昧的致歉行为深觉讶然,因为这是他们所知道的、栖昧大人第一次当众承认自己的失察,这无异于最权威的标识——相夫光子所承受的冤屈,不再如之前种种,还未证实便已盖棺定论,石沉大海。 从好的方面来讲,相夫光子这次算是彻底翻了个身,把侵染的污泥逐一洗去,也算渡尽劫波、苦尽甘来了,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不好的一面,才刚刚开始发挥它的效用。 因为,任何获得,都有可能是用更大的付出换来的。 她和炎之帝恒、炎之君罗,以及被释放的炎之凿凿,踏上了寻找大王子“宝藏”的征途,当然,直到那时,相夫光子依然没有对帝恒明说,要“还予”他的是什么,奇怪的是,帝恒竟也没有多问。 情报并非出自大王子之口,而是玛琏在光子的“授意”下,看似“乖顺”的妥协愿意带他们到火之国最险要的“红照谷”去,挖掘那里的宝藏。 炎之凿凿不理解,一路上别别扭扭地奚落着和自己一样从囹圄里脱离的玛琏,玛琏嬉皮笑脸,但也不甘示弱,两人你来我往斗了数回合,倒是给沉闷的气氛添动不少。 “我就不明白了,像你这种人怎么会被放出来?栖昧也真够老糊涂了!” “你还不是一样,搞那么多陷害人的伎俩,两面三刀,而且这次行动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跟来啊。” “笨蛋!我跟你怎么可能一样!” “你们吵够没有。”愈发心烦意乱的光子回首丢去两把眼刀:“需要我教你们怎么闭嘴吗?” 玛琏即刻弯起眯眯笑眼,摆手求饶状,炎之凿凿不屑的“嘁”了一声,扭过脸去不予理睬。 一路上,没有磕磕绊绊,没有嘻嘻哈哈,或行走或骑马,万分平静与顺利的抵达了西北部红照城中的山谷。这处山谷以“炽烈火焰”闻名,整个地域被蹿升出地表的浓火燎燃的红如夕照,故得此名。同时,这里也是火之域中最险峻的地带,地下岩层被终年不灭的烈火烧得焦脆易折,探险者行走其上,往往会始料未及的踩塌地面,随着断裂开来的石缝坠入火海,因此,这里被誉为“术法界四大险地”之一。 黑树林地狱峡谷、噬血森林、黄泉岛……依次踏足,无一遗漏。相夫光子暗暗自嘲一番,她也算是在某方面“功德圆满”了。 “大家停步!”君罗足跟一僵,瞄准星罗的眼神充满迷茫:“这是怎么回事,星罗的反应突然消失了。” 他们从山谷入口走进,沿着相对踏实的谷地行走了将近十分钟,多亏有星罗,才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一块接一块的地皮顺着突然生成的地缝跌入,而自身得以幸免于难。如今星罗出现故障,等于断送了他们近乎全数的生机。 “嘁,这下子,岂不要寸步难行了?”正抱怨着往前走,不防脚下一松,炎之凿凿就这样生生落进裂开的地缝间。 火舌沿着龟裂出来的罅隙努力往上跳跃攀升,没多久就淹没了本已炙热红艳的视野,一股刺鼻的烧焦味猛然闯进鼻腔,呛得相夫光子连续咳了十几下,本来想伸袖甩出弹力索把人拉回来,哪知灼气烫人,秒秒钟牵绊了出手的速度。 Chapter 0783 就在相夫光子缩手的须臾间,帝恒化作一道极影跃进火焰屏障,眨眼之后,带着被浓烟呛得乱咳、满脸满手都是灰痕的炎之凿凿,毫发无损的落定在地上,洁白的衣角纤尘未染。 相夫光子心有余怒,但还是不计前嫌,走过去俯身蹲下,替夜巡总指挥查看伤势,好在除了膝盖被灼得皮开肉绽,其余地方只有轻微的烫伤症状。 “走不了了,只能是个拖累。”她可不想好言好语的对冤枉自己的混蛋说“你回去休养吧这里交给我们”,她又不是神圣高尚的女神,没那么多旷世超人的情操。 “我不会拖累你们的!帝恒王子!”炎之凿凿充满希冀的看着居高临下俯视中的帝恒,展现出少有的忠诚一面。 “还能走吗?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是她说的那样。” “我可以的!”面对冰冷无情的相告,粗眉男人咬牙忍住疼痛,连同脸侧滑落的汗水一起甩到地上:“这点伤不算什么!” 说着便勉力站起,膝盖上裸露出血肉的伤口一经挤压,血流的速度就更快了,炎之凿凿蹒跚着往前行走,像是在证明自己的无碍,步伐也逐渐顺畅起来。 光子叹息一声,出言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包扎了再上路吧!” 令她意外的是,一向别扭不听劝独断专行的毒舌男人这次居然听从了她的建议,只是在接受治疗过程中依旧嘴硬:“我是不会感激你的,女人。” “你的感激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不稀罕,好了。”隔着纱布往膝盖上一拍,即刻听到可观的痛吟声。 “你这家伙公报私仇!” “啊啦,那我还真后悔刚刚没放点毒上去呢。” “你……!” 你来我往的争吵间,一行人已度过最险要的地带,成功来到了谷内一处矮山的山洞入口前,洞口很大,没有任何遮挡物,或许因为这里气温太高的缘故,山石皆呈褐红色,一路走来,几人早已汗流浃背,明明是凉寒的深秋,在这里,却比最酷热的盛暑更加难耐。 “就是这里了。”玛琏标志性的话一脱口,相夫光子便有了率先闯入的动作,他无奈的一摇手,高呼:“慢着!” “怎么?” “里面有机关,不好好部署一下,会送命的哟。” “呵。”随热气飘散的轻笑声从唇中溢出:“那种东西,能阻碍我?” 玛琏不可捉摸的一笑:“也是呢,那就麻烦相夫小姐开路咯!” “嘁,在一群男人面前逞强是会嫁不出去的哦。”炎之凿凿稍微好一点,就开启了他的嘴损模式。 十步之后,光线彻底消失,将早备好的手提灯盏从存储匣中取出,明辉遍及的刹那,从头顶四个方向驰来的轻斩划破空气,几乎与发出同一时间,相夫光子甩出了袖中的轻斩,陆续将“遇光即发”的四把淬毒暗器弹开。然而,这仅仅是开始,那盏灯就像开启了机关之门的钥匙,使他们接下来,在接踵而至的陷阱危机里生死一线。 “托你的福!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啊!” “要抱怨等有命出去了再说!” 他们踩中一面翻板,平衡失调的瞬间朝板下密集排列的尖竹签摔去,那些竹签削得比刀都利,还未近身便已嗖嗖冒出死亡的寒气,千钧一发的关头,不知帝恒用了什么方法,竟促使翻板原路折回,尽管这样,君罗还是失足跌落,光子甩出弹力索黏住山洞顶壁的同时,伸手扯住君罗后领,把人猛力抛回翻板正面。待一切平息后,除帝恒之外,众人仍沉浸在方才的惶恐中。 “还要继续吗……” “怕的话你可以回去!” “我有说我怕吗!死眉毛!” 对话几乎都是炎之凿凿和相夫光子在进行,玛琏负责笑着看戏,另外两个也并非无口哑巴,只是个性使然让他们很难融入到斗嘴的行列中。小队继续行进,随着移动,漫长的洞路两边依次燃起无烟明火,仿佛无形的使者在刻意等候一般,似乎许久未曾有生物进入的死寂山洞里,静响着谨慎的脚步声。 接下来一段时间,山洞里出奇没有新的陷阱出现,如履薄冰的步调,也只有在帝恒跟光子脚下的时候踏实且稳重,二人都竖起耳朵,仔细查探四处响动。 开始,只有非常轻微的,近似于呼吸声的渺小动响,炎之凿凿三人并未留意,在接下来一个象征着转折的时刻里,帝恒率先发出提醒,要大家加速奔跑。 一口气才喘到一半,耳畔细碎的轻响就转变成洪水奔腾的巨震,整个山洞像是被一条疯狂钻入的巨龙冲撞,摇晃间减缓一行人前进的速度,巧在这时路遇岔口,而其中一条细小窄路已被不明气体充斥,相夫光子最先发现,高呼一声“快捂住口鼻”,便一马当先冲进仅剩的那条路,洪流涌动的剧烈声响掺杂着粗糙的撞音在背后狂追,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是流沙机关被开启了,一旦被淹没在这山洞里,就跟溺死海中没有两样,绝无生还可能。 当下关头,绝不容许意外发生,偏在这时被地上凸起的硬石绊倒,相夫光子无暇责备自己的大意,未及起步,肆虐疯涌的流沙如期临近,挣扎中她的手臂被一阵温暖抓住,这个举动已足够勾起她对曾经最美好的温柔和想念,毫不迟疑的将那只手甩开,倾尽全力撑起光能防御罩,将猛烈侵袭中的巨量流沙牢牢阻挡在屏障另一方。 除了炎之帝恒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外,其余三人全都累得瘫倒在地,炎之凿凿略微好些,还有开口说话的力气:“喂,这样根本撑不了多久吧,我们快想办法到里面去!” “你们快走……支撑不了多久的……”勉强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感觉每卸一口气,自己臂上的劲道就会薄弱一分,她明显感到随时间的推移,流沙的量愈来愈大,她的足跟,已在不可控制的慢慢后退了。 玛琏做了那个最听话的同行者,二话没有扭头往更深处跑去,炎之凿凿咬牙切齿的声音明晰可闻,也紧跟着追了进去,不出三秒,只听玛琏惊喜的嚷叫:“这里有门!你们快来!躲进去就没事了!” “相夫光子!”与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帝恒不同,以往那个面目平淡的十一王子,此时此刻只能用焦急来形容:“要怎么才能帮助你!” “你们赶快到门的那边去……就是帮我了……我支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快啊少罗嗦!” 君罗仍没有移动的意思,帝恒缓退一步,转身瞬息拉住君罗的后领拼命扯向炎之凿凿他们当下所处的地方,那里果然有一扇即将落下的万吨石门,当两位王子成功跃入之后,钝重的剧荡连同沉响爆发于洞内,无法估计容积的流沙,重到难以想象的撞上了石门。 沙海之中,呼吸的权利被尽数夺走,只觉身子沉甸甸的,像装载了整个山脉一般,意识在模糊中游荡,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可恶……明明算不上同伴的,我在这里耍什么慈悲啊……但……身体就是……这么不由自主的……动弹了……” 好奇怪……明明该死掉了,带着许多未完之事的遗憾,充满眷恋和不舍的离开这个世界,却可以听到……属于旁人的声音…… “帝恒!你刚刚为什么不救她!”君罗做出的举动,足以令炎之凿凿和玛琏双双瞠大眼睛,他居然一改平日的文雅,上手揪住了帝恒的衣领,怒目相视:“你明明有能力的吧!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为我们牺牲?!” “是她擅做主张,我并没有拜托她。”帝恒对于相夫光子的行为,持漠然视之的态度。 “就是啊。”炎之凿凿两手一摊:“没有她,帝恒王子也不会让我们送命的。” “你们……”君罗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十一王子殿下,您不觉得您很奇怪吗?莫非……您是看上那个女人了?”玛琏也耸肩摊手,大有借此机会调侃君罗的意向。 “事情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把她当朋友!朋友有难!难道我们就要袖手旁观吗!”君罗双眉拧得死紧,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大有无能为力悔天恨地的爆发感。 “如果十一王子殿下有能力的话,那个女人大概也不会死了吧。”炎之凿凿毫不留情的痛击着君罗那颗被搅乱的心:“所以,论起罪过,我们是同等的,还有什么必要相互指责呢?” “不过,真让我意外啊。”帝恒轻松地微笑,眼中不见丝毫怜悯:“君罗,你居然会有所改变。” 这句话摆明了是在火上浇油,然君罗并没有把挥起的拳朝帝恒砸来,石门的这一边残留着以卵击石后沁溢的鲜红,他也唯有一次又一次的挥拳,一次又一次的流血,才能麻痹心里那此前未有的奇异感觉。 “那个妖精又在迷惑国主陛下了。” “听说,陛下要给她修造一座私人宫殿,被她拒绝了,还真能惺惺作态啊!” “那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能有什么高雅的品格!” 穿着最华贵富丽的衣裳,戴着最昂贵稀有的首饰,皇城里女人每一天的生活,却是在勾心斗角与说三道四中度过的,今日之友明日之仇,打击的无非是那些最耀眼的存在。 有一头月光般美丽的银发,长及脚踝的女人,身着水色轻纱在最明朗的夜空下凌舞,雅姿弄倾城,她出身寒微,却是整个国家里最美丽的女人,花月因她的存在而羞愧,阳光因她的眩目而黯然,她是炎之焰神最钟爱的妃子,万千恩宠集于一身。 她天真烂漫,温柔俏丽,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却忘记了自己身处人间最危险的区域,她的身旁挤满了虎视眈眈的双眼,如深夜行走森林的独行者,被眼冒凶光的猛兽觊觎。 “母妃,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呢?” 年幼时,他只看见一双双嫌弃妒恨的目光在身旁游走,好像他和妈妈是这个世间的异类,该被所有的生灵嫌弃。 “大家没有不喜欢君罗哦。”母亲温柔的浅笑,将他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充满幸福滋味的说:“尤其是你的父王,非常非常的爱你,所以君罗,你要好好的长大,不要辜负他对你的期待。” 母亲是唯一一个待他温柔的人,会牵着他的手在荆棘漫布的道路上行走,会在遭遇危难时奋不顾身的挡在前面,任凭万箭穿心。炎之君罗曾以为,自己会在母亲的守护下快乐长大,他只要母亲就够了,哪怕整个世界,都在嫌恶他。 可那一天到底还是来了,他从很小很小开始,便在心底深处滋生出的无名恐惧,每次看母亲跳舞,他都觉得她会像一阵轻烟似的飘走,再也不回来,再也不能陪他走过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岁月。 那日,他从书院里放课出来,打算把新练的字拿给母亲看,遥遥望见寝宫方向火势冲天,红彤彤的烈光掺着乌黑的煤烟恣意翻腾,玷污晴日里蔚蓝的天空。 听说,大王兄去了渺夫人的寝殿。 听说,他离开时,宫殿就起火,且无人施救。 最后,是一场连下了三天三夜的雨,浇灭了这汪象征冥狱的烈火。 “走吧,我们继续前进。”帝恒撂下一句话,不等君罗有所反应便带着其余两个人往更深处走去。 据玛琏所说,这山洞实际上是大王子早年开凿的宝库,所置机关皆按照古代王室皇陵墓葬的规模,如果不走运的话,还会有水银,沼气等致命的陷阱等着他们。 或许是错觉,君罗发现相夫光子不在了之后,帝恒开始肆无忌惮的展露身手,那麻利的动作和轻松的神态,简直让他以为同行的不再是虹端家高贵的王子,而是一位作战经验丰富的强悍元术师。 经过重重机关,屡屡躲闪,一行人终于在筋疲力尽之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道路尽头,几盏不灭明灯的照射下,清晰呈现一扇七八米高的黄金双推大门,门面上浮雕着龙腾祥云等颇具古典气息的图纹,灿若骄阳的色彩刺痛了君罗的两眼,他下意识倒退,失足踩上了启动黄金门的地表开关。 沉闷的推响声持续了几秒,另一番熠熠生辉的瑰景恍然乍现,巴掌厚的金砖堆积成山,旁边散落着粉粉白白的大圆珍珠,有棱有角的大块水晶,色彩斑斓的五色宝石,温润柔泽的脂玉翡翠,澄澈莹透的万年琥珀……万点明光齐汇的结果就是晃乱诸人的视觉,这种关头也唯有玛琏一脸痴狂的雀跃出声。 “宝藏!全部都是!终于到这里了!我终于来到这里了!” “殿下,我进去探探虚实。”炎之凿凿一脸不放心,请示后绕过金条山朝宝库内侧走去。 君罗极端不悦的“啧”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看这里的一金一银。 “怎么了,还在介意方才的事?” “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你就真的一点不在乎?” “你也说了,她只是名义上的。” “可她帮了我们多少!我们反而又替她做了什么!” “呵,这可真不像你,为了一个仅仅是合作关系的陌生人,就这样不由自主的动了真感情,还是说,你的杀母仇人已经绳之以法,你可以尽情的……宣泄自己的情感了?” “炎之帝恒!”君罗的声音失去惯有的平静,本是黯淡的灰眸,充斥起烈焰般的火光:“我没有资格对你说教,因为我也不是心存怜悯的善良之人,但是……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家伙!你纯粹就是让我觉得不爽而已!” 帝恒扯唇轻笑,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孤高冷傲,全从那动听又残酷的声线中暴露出来了:“如果我告诉你,她还活着,你会不会对现在的莽撞,感到后悔呢?” Chapter 0784 君罗捏紧的五指缓缓放松,眼中流转着难解的神色,他跟随帝恒的脚步,往金山另一边的小路走去,奇怪,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为什么觉得这家伙轻车熟路呢? 左侧的小室内,一副水晶玻璃棺横在窄小空间里,棺柩其中一头没有外壁,直接对上石墙上容人大小的圆洞,内里躺卧的人,八成是顺着圆洞后的隧道滑落进去的。 等等,人? 君罗快步上前,透明棺柩中一名闭目而眠的女性撞击着他的视网膜,女子安详浅眠,翕动的羽睫仿佛随时都会分开,娇娆的红发在棺底雪白的天鹅绒上铺散,衬得面庞愈发洁白如玉。 趁他发愣,帝恒上前推开水晶棺盖,简短的描述,给了他方才那份轻松足够的诠释:“不要担心,只是昏过去了。” 因此,当相夫光子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上时,看到的第一幅场景,就是由炎之家两位性格迥异的男性,构造出的诡异围观画面。如果是在地狱,那么他们也一定是死了的,如果不是,她又如何在积沙的重压下保住一命? 显然,她相信了前者。 “你们还真是倒霉啊。”事后,她才为自己当时不假思索的愚蠢判定感到懊悔,因为实在太丢人了:“逃过一劫,还是没能苟活下来。” “你在说什么啊,笨蛋。”炎之凿凿打探完情况返回这里,满脸都是不耐烦的排斥表情:“你以为我们都死了吗?” “难道不是?你这家伙,呆会该被领去拔舌头了,我还真想看好戏呢。”光子不禁笑起来,明媚鲜妍花朵一般。 “噗……哈哈哈哈哈!就算卖萌也不带你这样的!相夫小姐哈哈哈哈哈哈!” 帝恒在微笑,君罗在扶额,炎之凿凿不爽的啐,玛琏吵闹的笑音在四处回响……横看竖看,都不像是离开了人世呢…… 她深觉丢脸,久违的羞臊感化作两朵该死的红云在脸颊飘散,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迎接最后一关了,这次的陷阱跟之前遇到的可是不同级别哦,据大王子所说,他曾经命令五百个精英术师去开启这处机关,可最后竟无一人生还,这也是这次寻宝的真正目的所在……”玛琏说着,不露痕迹的瞟了相夫光子一眼,正色道:“机关后藏置的东西,世间独有!为了确保我们全员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接下来的行动……我希望,各位可以听从我的指挥,可以吗?帝恒王子?” 帝恒上扬嘴角以示批准,回身展臂,将僵硬坐直的红发轻柔地拉离了水晶棺,并赋以无微不至的问候:“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光子甩开他的手,靠自己的力气挺直腰杆,眉目间布满对眼前之人的戒备和怀疑。 “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寒意尽褪,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仿佛是变回了初遇时的那名温厚青年,拥有最暖热宁和的目光和气息。 对于这副假面孔相夫光子早已经不买账了:“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办到了,不过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请说。” “让我揍你一顿吧。”光子的拳头忍不住抬了起来。 “喂!你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啊!啧……”炎之凿凿刚想教训光子,自己被烫伤的部位,经过一系列的折腾以后,更加如针刺般火辣辣的扯痛了。 “可以,不过,要等这里的事结束之后,出来吧,跟了我们一路,不累吗。” 金灿灿的宝山旁悄然闪入一片人影,借着库里明亮的灯光,映清了秀气文静的少年脸庞,浅绿的短发被镀上一层金箔,澄澈干净的双眼有歉疚的光在闪烁。 “长歌?……我居然都没发现……是太迟钝了吗……不,是长歌隐藏的太好了,轻易是不会被发现的,可是这个家伙……”光子又惴惴不安的看向愈发觉得危险的高深男人了,心里一直在敲鼓,他到底还有多少力量是没有表露出来的? “对不起,帝恒王子,君罗王子,总指挥,相夫小姐,还有玛琏先生。”无一遗漏的看在眼中,是他一贯的态度,桔梗长歌,对任何阶层的人都保持着平等的尊敬:“是我自作主张了,我想,你们兴许会需要我的帮忙,就一路跟了来。” “既如此,为什么不露面呢?你这样的行为让我们很是怀疑你的居心啊。”玛琏狐疑的眼光在那双狐狸似的眸子里爆射,无形的挤压着被他质疑了的对象。 长歌不改颜色,老老实实低下头:“属下句句属实,如果王子殿下不相信,属下甘愿领罚。” 玛琏嗤笑一声:“既然这样,就请两位王子殿下裁夺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君罗似乎在闹脾气,根本没把长歌的跟踪放在心上。 “现在不是商讨这些的时候,长歌,既然来了,就随我们一起吧。”帝恒豁达地微笑,全然没有责备下属的意思:“凿凿受伤了,你帮忙多照看一些。” “是!” “你……还好吗?”从刚才开始就跃跃欲试着跟红发搭话的青年终于鼓足勇气,回避的目光间有不可掩饰的关切。 “除了身体有点僵硬,其他都还好。”她用浅浅一笑的安慰,回应君罗的关心。 这条堪比古代帝王墓葬的藏宝隧道确有玛琏口中所讲的、那笔数目庞大的财宝,光是金条金砖的数量就很惊人,让相夫光子有些讶异的是,来这里之前,玛琏并没有说出最后一道机关的事,她只隐约觉得,众宝物之中,定有一件是“出类拔萃”到让无数人心生邪念的。 “这里真的有很多人闯过吗?怎么尸体都不见一个?”炎之凿凿警惕的环伺周遭,发出了相夫光子也在心底萌生的疑问。 “这里设置了定期放毒的机关,只要尸体腐烂,就会触动‘空气开关’,毒箱里的化尸水就会流淌出来。” 听了解释的相夫光子眉头紧皱,恶心到想吐:“怪不得一路上都有股怪味。” “没有办法。”玛琏眯眼悦笑,仿佛自己是机关的设置人:“为了守住自己的东西,也只能无所不用其极了。” “直接在机关里放化尸水喷在入侵的活人身上岂不更痛快?”炎之凿凿恶趣味地咧咧嘴角,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那你现在还有命活吗,啊哈哈哈……”玛琏倒也不客气,直戳回去。 “你们话太多了,玛琏,你说的最后一重机关,到底是什么?”帝恒周围的气压开始变低,拧成一股无形的紧绷力,束缚着旁人的散漫。 玛琏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一脸正色道:“是‘长生药’。” “长生?莫非是不老不死药?”见玛琏点头,红发脸上浮现出由衷的鄙夷:“这跟神之国那个鬼迷心窍的帝王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差别,这是那帝王用尽一生渴望却不可得的东西,而现在,它就在我们面前。”尽管压制后的声音平静超然,可玛琏眸底烧起的欲望之火还是被相夫光子捕捉在眼里:“等会,你们到盒子的左侧去,我在右边,地下设有‘天枰机关’,如果力量均衡,就会引发爆炸,这里也只有我,能控制站人的数量。” 按玛琏所说,光子帝恒一同站上中央宝盒的一侧,接下来是炎之凿凿和君罗,以及桔梗长歌。众人依次站好后,无不聚精会神的听候玛琏进一步指示。 直到单独立于另一端,玛琏还保持着一本正经的姿态,他伸手挪动台上宝盒的顷刻间,光子一边的人全部被忽然砸落的牢笼圈住,笼上紫迹斑斑,让毒师不加考虑地呼喊出声。 “别碰牢栏!有毒!”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千水云紫的得以门徒,再晚一点,就算你们逃得出来,也没命可活啦哈哈哈哈!”玛琏捧起镶金点翠的红漆木盒,从上面跳了下来,洋洋得意的炫耀着自己胜利的果实:“不好意思了各位,今天就麻烦你们……死在这里了!” “就知道这个家伙不是好东西!”炎之凿凿恨恨地咬牙唾弃。 “嘿!谁叫你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真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带你们来寻宝的吗?尤其是你啊相夫光子,真不是一般的蠢!” 相夫光子冷若冰霜的瞥着他,忽然抬起手朝牢栏伸去。 “我都知道哟,你现在不是抗毒体质了,随便碰的话可是会立即丧命的哟!就算准了你拿这毒没办法!就算有力气,也不敢……!” 玛琏还在滔滔不绝时,相夫光子白皙的五指已经捏上了其中一杆,接下来,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捂上双耳,因为玛琏的笑声,实在太难听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吗!哈哈哈哈哈哈正合我意啊!”方才因讶异而停顿,如今却是正中下怀的猖狂,玛琏呈现出一副爆笑过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就差没四脚乱跳满地打滚了。 相夫光子唇边一抹笑,正无声无息的蔓延开来,只听“嘎嘣”一声,玛琏便深切的体验了一把什么是乐极生悲。 那杆被她拧断的淬毒牢栏,呈弯曲状断裂,横躺在地上。 与其他人目瞪口呆的反应始终不同,帝恒微眯两眼,饶有兴致的打量相夫光子一根根掰断牢栏的从容不迫,随着逃离面积的扩大,玛琏铁青的脸也愈发扭曲。最后一声巨响,源自红发女术师将残破不全的牢笼连根拔除的勇猛举动。 “我的确没有抗毒的体质,但这不表示,我没办法破解你的毒。”光子举起掌心,笑盈盈展示着皮肤上那层薄薄的粉末。 玛琏好像直至此刻才第一次意识到危机,慌乱中取出盒中丸药,对地势甚为了解的他迫不及待往金砖山外的出口狂奔而去。等光子几人追上,那重达数吨的石门已经触到了地面,根本没有再过人的可能。 “你们退后!”光子摊开两手,能量汇聚时迸发的气流鼓荡起衣摆和发梢,出拳之势震天撼地,几乎没用多少时间,便把石门砸了个大窟窿,又卯足力量接连数次,石门终于惨遭轰毁,再寻玛琏,已是没影没踪。 相夫光子凛着眉目,猛然捏碎手中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浑身散发出不可忽略的寒气:“一定要追上他!把长生药抢回来!” “哈?你莫非是想青春永驻不老不死?” 相夫光子没空理会炎之凿凿的调侃,追击的速度比所有人都快,从君罗和长歌担忧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们在担心若她这样疯冲下去,或许会一头撞在树干上。 一直没有出手,表现也毫不积极的炎之帝恒不疾不徐在后面跟着,眼中警戒之色却非旁人可比,审视一切掌握全部的冷静目光,仿佛预见了既定的结局。 相夫光子忽然顿住脚步,站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上,三两下拟出数面庞大的光镜来,对玛琏的去向做全方位搜索。看得长歌很是隐忧:“相夫小姐,请不要这样耗损元能,找人的话,跟着我就可以了。” “不必,既是我的承诺,我就要亲手完成它!”消散光镜,起步直追。 “唉,逞强的女人最可厌了~”炎之凿凿唠叨着,尾随的步子却与嘴上的漫不经心截然相反。 有了千影术的指引,他们找到玛琏只用了短短半个小时,当时那男人正在一条内陆河的河畔等船,瞧神色之焦急必然是忧恐遭遇追击,因而一转头见其他四人完好无损的站在后面,立时现出一副屁滚尿流的丑态。 “玛琏,念在你肯带我们来这里的份上,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长生药,必须留下。”帝恒独断地作出决定,并未征求任何人的意见,那霸气凌人的架势,仿佛他的话就是王令,叫人无法不屈从。 “我……我不会给你的!”玛琏跌倒在地,仅仅是对视就已经让他腿脚发软无法直立了,好像眼前的红发男人是领他去地狱常住的死神,会在下一秒,无情剥夺他一切生存的权利,大概是愈想愈怕,玛琏在极度失控的情形下,彻底做出了断送一生的错误举动。 他仰头将长生药吞下,喉结一动,连逼他吐出的可能都失去了。 “玛琏!你带我们来!就是为了利用我们打开这里的机关好给你开路拿药是吗!”相夫光子饱含怒意的痛斥狐狸样的男人,声色俱厉。 “没错,我可没有能力一下子解决你们这些人,可现在不一样了!哈哈哈哈!”在药物作用下马上就神采焕发的玛琏恢复了方才计谋得逞时的自信和狡黠:“来战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帮家伙!” “可恶的家伙!” “等等,相夫小姐,接下来,可以交给我吗?” 开战前,那个毫无出头之意的男人终于往前迈出了一步,就在刚刚,他还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状似无意的人,或许是为了满足对于他真正实力的好奇,也或许……她到现在也没办法忽视,炎之帝恒温厚笑颜下,那令人恐惧的气场,总之,她点点头,安静站到一旁。 “就算是你……也!”不等说完,玛琏就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突然间面红脸胀,倒地粗喘。 相夫光子格外留意帝恒的举动,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从不放过,可惜,她并未从那张安然平和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对视,玛琏就难受到满地打滚口吐白沫的程度了? “啧,好恶心。”炎之凿凿撇过头不再看生不如死的服药人,可能以为是药物所致:“那长生药根本就是假的吧,或者说,根本不存在那种东西。” “相夫小姐呢?”帝恒对上那双徘徊在自己身上的眼睛,温柔依旧:“你怎么看?” “那药,大概真是假的吧。” “哦?可我看你的表情,好像并未置信呢。” 与帝恒的轻松相差十万八千里,相夫光子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在“敌人”面前伪装和善的笑脸:“帝恒,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以你的头脑,怎么会发现不了,我是在移花接木呢?” “果真如此的话,我等候到现在,也算值得了吧。” “你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就是说,你不但知道了我在声东击西,甚至……连我所刻意隐藏的事情,都被你全数掌握了吧。” “你只猜对了一半,还有两点,大概……也超乎了你的预料。”浅笑辄止,帝恒望向天际的眼眸转瞬阴霾密布:“第一,长生药确实存在,只不过不在这宝库中,第二,我掌握了你还留有一手的秘密,却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那个东西在哪,所以……现在,可以请你把它交给我吗?” 四目相对,她又一次领受到来源不明的巨大压力,这一次心脏像被刀子狠狠戳中,蔓延向全身的不是令头脑发胀的热流,而是血脉断裂的崩溃,相夫光子似乎明白了玛琏为什么会有那么夸张的反应。 炎之帝恒,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 心口的隐隐作疼转化成冷锥刺骨的剧痛,相夫光子艰难喘息了几下,抬掌掩唇时沁了两口血在指间,君罗长歌见状立即上前搀扶,连炎之凿凿也吓了一跳。 至于帝恒,全无怜悯之意,淡薄的“呵”了一声后,径直从红发女子身畔走过,勒令全员拖着濒死的玛琏回去。 Chapter 0785 被一路拖回火之国皇城奄奄一息的玛琏,没多久就咽气了,相夫光子一面感叹生命的脆弱一面诧异,为什么玛琏熟知的长生药会是假的?就算真的挪动了地点,为何当事人不清楚,反倒是帝恒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正百思不得其解,叫她感触颇深的那个人主动送上门来,不问白不问,相夫光子暂且抛开对炎之帝恒的仇视,尽量平和的请教他如上的问题,即使知道他不会老实回答,也多多少少能窥探到一丝她想确认的东西。 “那并不是不老不死药,而是将人体的力量催生到极限的能量丸。”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既然是能量丸,为什么玛琏还没等释放就已经在承受副作用了?” “因为那颗能量丸也是失败的成品,至于我怎么知道它不是长生药的……如果我说,是跟大王子喝酒的时候从他嘴里套出来的,你信不信?” “……我更相信……是他违逆了你所致……”相夫光子觉得说出这话的自己简直莫名其妙,但不可否认,她忽然想起玛琏以及城中人流传过的话,那就是,违抗帝恒旨意者,通通不会有好下场。 “那,现在可以来说说我们的事了吗。”帝恒眯弯猫瞳,和颜悦色,倒不像是来谈判的,也没有迹象表明他揣着发号施令的意图。 “最后一个问题,满足了我,我就如你所愿。”光子回以灿烂一笑,伸出根手指在帝恒面前轻晃:“你是怎么,把我从积沙陷阱里救出来的?” “哦啦,问题还真多呢。”嘴角上挑,帝恒并不排斥她接踵而来的问句:“因为我可以……改变时间啊。” “哈?” “相夫光子,我现在郑重的通知你……把东西交给我。”低语连同气息,魔魅一般打在她耳后的皮肤上,那一刻她汗毛倒竖,反而失了彼时会脸红心跳的反应。 她看够了这个男人坚实的伪装,扭脸对视时,神态端正明朗:“为了防止又一次发生理解上的误区,王子殿下不如告诉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吧。” “哦?莫非除了长生药,还有两种东西可供选择吗?”他离开红发的近身范围,在一旁缓踱步伐,优哉游哉,但就在相夫光子转身欲走时,他突然临近,阴森可怖的眼神全数扎入到对方的瞳孔里,令女子一阵心悸:“那我就明说了……焰神国主临死之前,把什么交给你了,你就原原本本的给我拿出来。” “如果……我不答应呢?”她放开胆子,竟不相信自己会没理由的畏惧一个同辈的男人?! “不要搞错了,相夫光子,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相夫光子身躯一震,浑身抽搐着软倒在地,小腿以下的部位失去了知觉,让她刹那间找回被秋依打断双脚时的艰难困苦,不论怎样挣扎勉强,都难以直身。 而炎之帝恒,就这样藐视蝼蚁一般的俯瞰着她,眼底的冷辉暴露他灵魂最真实的一面:“没有任何人能够违逆我,即便是炎之焰神,甚至于我的父亲。” “急什么,过了后日,我自然会满足你。”相夫光子摆出副不再逃避的样子,尽管苍白如素,汗似雨滴,可神色之坚毅更胜从前。她无需任何人帮助,凭借自己的力量挺直肩背,松柏般伫立在那,离去时,目光中仍残留着对诸事的洞悉与无奈。 她所说的后日,巧为焰神国主的诞辰周年,因老国主人已不在,大王子又获罪入狱,举办庆典的大事便由国中权力最为鼎盛的虹端亲王操持,由于国丧期未过,许多布置不宜大红大绿欢闹喜庆,所以放眼望去,整座皇城以及庆典的举办地,皆用素白金黄两色为主,庄重稳妥。 满城都是虹端亲王的眼目,相夫光子远远看着川流涌动的护卫和侍者,眼中投下一片凉薄的光,回过身,把刚刚到密殿里的君罗往后一推,拉上了窗帘。 “你把我叫到这里干什么?”君罗奇怪的看着她近似于刻意隐藏的举动。 “换衣服。”回答的语声颇为隆重,不等对方反应,相夫光子将几件繁琐厚重的衣裤袍子往十一王子身上一堆:“你应该可以自己穿吧,我在这等你。” “喂……”君罗不悦的低头看怀中满登登的衣袍,对红发女子不由分说的指示稍感不耐,可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乖乖到更衣室去换了十分钟,打理的整整齐齐后,走到光子眼前:“这样?” 里三层外三层的锦缎衣袍,镶着美玉的腰带,嵌上宝珠的王冠,质地软轻的裤子,还有金丝制的尖头犹如翘立飞檐的古式鞋子。 “嗯,不错,就是这样子。” “那我可以脱了吗?” “哈?”光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这是王储在国庆大典场合里的穿着吧,如果你只是叫我帮你试衣服,我现在任务完成了啊。” “栖昧大人还真有先见之明啊,原来早就预备好了。”光子边嘀咕边笑,看得君罗一阵莫名其妙,手已经在系好的扣子上运作了,不防红发抢先一步摁住他的手:“君罗,你相信我吗?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是你父王的心愿,所以,无论如何请你配合我,我接下来,会证明我所言非虚的。” 纵使君罗目光中的疑惑有增无减,可他到底还是遵从了“老师”的意思,穿戴着储君才配的衣装,随光域国师,往火域皇城中最神圣的礼殿走去,一路上,接收到各方诧然好奇的目光,十一王子调整呼吸,在久违的瞩目下泰然自若步入了那方堂皇华美的殿宇。 缅怀国主的仪式已经进行了一半,换做往常,栖昧大人必定对姗姗来迟的王子厉声重责,然而这次,老大人笑语温言,非但不怪罪,还让侍者团的团长亲自引领十一王子入席,重视程度一目了然。 焰神国主子嗣众多,只是大多没有作为,有出息如大公主大王子者,现下已是死生两茫,唯一年长、且母妃在世时地位较高的,也只有十一王子了,十九王子过于年幼,也只有在撒娇玩耍时才能够看到他的影子。 或许这是所有王室中人不曾料到的,当焰神离世,公主王子双双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可与虹端抗衡的只剩下炎之君罗——这位“正统直系”的尊贵王子。 他们站定在大殿上,备受万众瞩目的一刻,相夫光子用余光瞥见了各式各样的反应,有利敏俏俏的愕然和鄙视,有咛咛凿凿的震惊与难解,有虹端亲王的阴冷盯视,以及……炎之帝恒微微瞠大双眼的罕有表情。 即便这样,那红发的男人依然嘴上衔笑,仿佛坐看挣扎不久就会坠地死去的惊弓之鸟。 “不好意思,诸位,本王子来晚了。”被当成注目焦点,并不是炎之君罗的人生目标,只是真的来到,他也不至于躲闪逃避:“今天是父王的诞辰,我想,在坐诸位,一定有不少感触吧,我也想趁今天,说一下潜藏在心底已久的……真心话吧。” “王子大人请讲,我们,定会仔仔细细的听。”栖昧赶在虹端开口之前搭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那一瞬间,虹端亲王的面色极不自然。 “不论是作为国主的臣子,还是父王的儿子,我都是个不合格的存在,最可笑的是,这一点在父王仍在时,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像个幽灵,自从母妃含冤去世后,就一直独自活在这座城的角落里,任凭许多人把我遗忘,可我……终究是他的儿子,当我知道他被我的亲哥哥杀死之后,我也没能立时产生报仇的念头……实在太差劲了,但是从那时候起,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逃避始终是解决问题的绊脚石,与其畏畏缩缩一辈子,不如勇敢面对,哪怕……下一秒便是死亡!” 震撼全场的“罪己”言论,往往要看发出的对象,如果是炎之帝恒,怕是现场早已被一片掌声淹没,可如今,讲出这番肺腑之言慷慨陈词的,是那个尽量透明于人前、与世无争的十一王子,除了给予鸦雀无声的呆滞,人们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弥久回应。 良久,不知是谁带着头拍响了手,连锁式的狂热反应便在王室中间传播开来,依旧有人对此不敢置信,可是手上的动作,毫无停下的趋向。 热烈的回响持续了一段时间,终止,源自虹端亲王憨实的笑声,一向以仁厚服众的亲王大人走到前面与君罗站成一线,豁达爽朗的赞许着十一王子折服世人的美德,嘴上措辞老练圆滑,叫人找不出丝毫虚假的破绽,就连笑容都真诚到催人泪下。 这对父子真会演戏,这是相夫光子目睹之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她知道炎之帝恒必然对她的出现和做法感到错愕,更是要故意靠近,恍若无事站到其旁边,用仅有二人可以捕捉的音量轻轻告知。 “我讨厌被人命令和威胁,所以今天,就让我‘偿还’一切吧,相信……会满足你对我的‘要求’的。”她看到帝恒的侧脸保持微笑弧度,倏然间抽出袖中物件,闪闪发光的刃部几乎割开人的脸面,却仅仅是一道转瞬逝去的疾影。 炎之凿凿挺身上前,软剑还未抽出便已呆愣掉了,他看到,他一心想要守护的主上,如今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惊神态,目视着红发女人,以及她手中的东西。 相夫光子轻盈浅笑,将另一只袖口隐住的刀鞘套上金色短刀,高举过头顶,向整个殿宇中的贵族王室们高声施令:“焰神国主的黄金短刀在此!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焰神国主生前的遗愿!” 起到表率作用的并非那个人前是人背后为鬼的虹端,而是有着神之国古老忠臣思想的栖昧,他眼中满含泪光,对着那把金灿灿的短刀俯首下跪,行叩拜大礼。 “那真的是……焰神国主的黄金刀!……相夫光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利敏失控的怒指手握重要信物的敌人,如堕噩梦般自持不能。 “焰神国主,临终前召见了我,并把真正有资格继任火之国大统的人选……凿刻在这把黄金刀的内鞘,在证明之前,我想,该把人选公布给大家了。” 不管王室们多么心怀不服,相夫光子都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瑞拉之事拖延待定,她却执着的留下饱受各方凌辱,无非……就是为了完成,那日与焰神国主的“交易”。 “区区光国人!凭什么对我们的王位继承指手画脚!” “就是啊!你不过是被废弃了的王妃!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那把刀,是她偷来的吧,老国主怎么会把一半江山交给区区外人?” 利敏母女趁机点火,引燃了王室贵族的众怒,人们纷纷谴责相夫光子越俎代庖不守本分的行为,险些重新上演彼时她所历经过的——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肃静!”众人思维里,本应第一个站出来指责外域女子不端言行的栖昧大人,一反常态,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我这里有一封老国主辞世前留下的遗诏,作为服侍了先代一生的老臣,我可以用项上人头和毕生名誉担保,这份由光域国师出示的遗诏,是老国主的真迹。” “焰神国主生前的最后心愿,就是在大王子炎之君幸继位的当天,由栖昧大人当众宣读这份遗诏,可惜大王子弑父杀君,获罪在先,是没有机会的了。今天在这里,我将彻底完成这项使命。”雕刻华美的纯金宝刀再度举起,汇聚着众人五味杂陈的视线:“栖昧大人!您是术法界里数一数二的刚直不阿者!现在!就请您当着全世界的面!宣读这份国主的遗诏!” 众人的好奇与注目,全部集中在老国主遗诏中对王位继承人的最终选择,栖昧亦不负众望,摊开那纸羊皮书,高声宣读出来:“吾命不久,长子君幸即位之日,尔等必废之,另立十一子君罗为新君,从此赤诚所向,忠心无移。虹端乃吾弟,功不可忘,辄令辅佐新君,军士战队一律驻守边外,不得入境。七子,十二子,十六子等诸子列次封王,十九子绰封‘光焰亲王’。从此一家和睦,火域昌盛,治国定邦安内攘外之大任,尔等始终不可忘。另,光域国师相夫光子甚得吾心,收为义女,赐号‘明公主’,有此焰纹黄金短刀为凭,自此火域永不得进犯光域,吾特此立誓,是为凭证。” 通篇内容,意料之外,细思长想,情理之中。栖昧诵读完国主遗训时,整座大殿中的人无不沉浸在露于表象的惊异中,连云淡风轻的炎之帝恒,眼下都切换成严肃到结冰的表情,而被指名道姓封为“新君”的十一王子,更是处在无法言喻的思绪空白状态。 “各位都听到了,这就是老国主的遗训,为了证实此物并非伪造,现在开始,任何人都可以上前一验真伪。”栖昧自信的抬高手中诏书,将他本人的坚定不移,传播给一切好奇不明的人。 “等一下!既然是老国主辞世前留下的东西,大王子弑君罪行曝光的那天!相夫光子!你为什么不把它拿出来!”炎之凿凿代表反对者厉声质问焰神国主的“入幕之宾”,获得利敏强烈的附议。 “总指挥!你不能直呼公主的名讳!方才你也听到了,这是老国主亲封的明公主!” “呵!哈哈哈!公主?少笑死人了!不知道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博取老国主的信任!从而一步登天!这种品行败坏臭名昭著的下等人!有什么资格当我火之国的公主!”炎之凿凿语不停歇,当众贬低这位方才还只是光域外人的小女子。 栖昧正要伸张正义,被相夫光子微笑打断:“老大人,没有关系,我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够成为公主,我只感激老国主的厚爱便够了,至于方才,总指挥先生提出的问题,我现在可以作答,遗诏中已明确说到,新君上位要选在大王子继任的当天,而遗诏自然也该由那日公布,可如你所见,大王子早已入狱,根本无机会待登极的时日,我也是反复甄选,才觉得,在老国主诞辰周年纪念的这一天,公布公开,最为适宜……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如果没有的话,不妨来验验真伪好了,免得失去机会,将来再行发难!” “别太嚣张了!相夫光子!” Chapter 0786 大概是她一身绯红太过抢眼,鱼贯而入的炎之君幸第一刀劈砍的对象,便是人群中较为纤瘦的这抹身影,危机来到之时,距离最近的桔梗长歌挺身出列,以手中兵器与大王子相抗,遭到炎之君幸恼恨的抨击。 “区区小卒也敢来坏本王子的好事!杀了你!” “大王子!”方才还温语暖软的红发国师,如今已掩不去眼角眉梢的凌厉寒气:“你不是应该在牢里思过?怎么会跑出来了?” “天不亡我!让我回到这里找你们这些背叛者算账!” “快把这个罪人拿下!”栖昧愤然大呼,勒令百人精英出动擒拿弑君者,也许老年人衰弱的体力不足以支撑他的精神,没喊几声就开始摇摇晃晃了。 “栖昧!百人精英是统治者才有资格调动的战队!你一个老不死的臣子有什么资格抢在我前面!你们听着!只要我活着!就仍然是你们的主子!除了我这正统继承人!你们百人精英不得听令于其他!明白的话现在就给我杀光现场的人!快!” “大王子!你还知道百人精英是只有统治者才能调度的王室专属战队吗!那么既然如此,你怎么就忘了……他们只忠于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呢!”栖昧激动的声音里,装满了痛心疾首,与对这罪大恶极的弟子不成器的痛愤。 “少跟我废话!”大王子环顾周遭,这些曾经为下、对他仰视称臣的人,忽而爆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哈哈哈哈哈!我炎之君幸一世提防了那么多人!偏偏错开了这看起来最不具威胁性的小子!简直是天大的讽刺!我今天既然敢来!就不在乎后果!只是……不拉上几个垫背的我死也不甘心!” 被狠狠盯住的炎之君罗成为第一个众人守护的对象,莫说百人精英,就连相夫光子都按捺不住想要阻挠君幸的行为了,谁都没承想,这种关头下的炎之君幸还能冷静判断,继而将矛头指住年龄尚小的十九王子炎之绰,当孩子被挟持在手里的时候,与那邪恶猖狂笑声相交汇的,是惨不忍闻的孩童吃痛的哭声。 “炎之君幸!你丧心病狂!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弟弟!”相夫光子怒指怒骂,看刀刃擦破小男孩脖子上的表皮滴出两颗血珠,心急如焚。 “亲弟弟?哈哈哈哈!他也是我的亲弟弟!到头来还不是跟我抢王位!亲人?亲人有个屁用!我一直以为父王最爱的是我!到头来……还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我看……就算我所有的兄弟都死了!他也只会把王位传给虹端和帝恒!完全不把我这个亲生儿子放在眼里!他该死!你们全部都该死!” 举止愈发疯狂的大王子开始口不择言,满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十九王子在他的挟持下泪流满面,却只是懂事的求哥哥放过自己,也饶过他人。 “少罗嗦!就算是你!父王付出的爱也比给我的多!”大王子手中刀子乱抖,吓得众人惊呼一片,却没人敢在这时上前,只好任由他声嘶力竭,失尽常态的呐喊威逼:“相夫光子!你!就是你!我知道你不能对无辜的人见死不救!那你现在就给我杀了君罗!如果你还想让阿绰活命的话!” 虽然被威胁不是相夫光子生平最痛恨的事,但不表示她能淡定处之,而且对方用的威逼方式是她最没办法接受的——绑架无辜人质。因此目色极端阴冷,能把温暖似春的内殿,顷刻冻成寒冬腊月的冰谷。 从一开始,她一并注意的范围就包括虹端那些蠢蠢欲动、扮成护卫和侍者的手下,怕是亲王大人早已经在周遭设了埋伏,趁着人来人往进进出出,选适当的时机放出暗号,从而击溃被焰神国主选中、却相比之下势单力孤无所依傍的新王储。 然而事实上,虹端亲王纹丝未动,仿佛对接下来生出的“异景”早有预料般。 手中短刀忽而自行响动,力道之大叫相夫光子险些撒手丢出去,握久了,又被其没来由的震荡扰得手部发麻,接着,比黄金本色更加耀目的光辉倏然大作,仿佛有什么从刀鞘里钻了出来,一点一点,汇聚成飘浮在半空、清晰可视的半透明人形。 “焰神国主?!” 老国主半个身子皆呈透明状,面容里凝集了肃穆、恼怒、悲伤等复杂情绪,他看向众人的目光宛如生时,慈悲也仅仅是隐藏在威严的仪表之下,多半,是那叫人望而生畏的震慑感。 灵魂乍现的突发状况让在场之人无不瞠目结舌,炎之帝恒猫般的双瞳瞠的更圆了些,大王子则干脆吓得翻起白眼,血丝在眼白上渐次填充,口水也不自觉的流泄成河。 趁这空当,相夫光子猛然出击,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秒闪到大王子跟前,救下光焰亲王的同时,从后面将人一把拿住。 “父王……”君罗仰望上空那袭身影,伤感的情愫在眸底酝酿。 “君罗,父王只想对你说,不论你做怎样的决定,父王都会支持你,栖昧大人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你,所以,你无须担忧,放开手去做吧!”灵魂发出了缥缈似在远方的声音,好像随时都会消散那么虚弱无力。 “父王!父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啊!”大王子在相夫光子的压制下,动弹不得,只能涕泪横流的不甘叫喊:“你不是最爱我了吗!那你为什么早早就决定把王位传给别人呢!父王!” “君幸,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父王为什么没有选你吗……”灵魂从口中沁出一丝悲鸣,悬空的半透明身影,已经愈发浅淡了:“所有人都听着,我虽然不在了,但我的灵魂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们,倘若有任何人敢对火之国不利,我炎之焰神就算拼个永不超生也绝不放过他!” 到这时,老国主的身影已模糊到连五官都不能辨认了,炎之君幸亲眼看到父王身上最后一抹颜色的消散,崩溃的哭叫了一番,撕心裂肺惨不忍闻。 把炎之君幸重新押回大牢之后,相夫光子暂且依照栖昧的提议,呆在新国主君罗的新住处,于窗畔遥遥看着打理新宫殿的装修工人们进进出出。 摩挲手中光华四溢的黄金短刀,她不禁喃喃自语:“老国主,你会一直呆在里面吗,我说的话,你可都能听到?……其实,我很矛盾,并不是对你和君罗心存戒备,而是……我到这里的初衷,好像不知不觉扭转了许多,唯一让我安慰的……就是您的恩赐,火域永世不得进犯光域,即便我将来死了,也能瞑目了。” “光子小姐说什么傻话呢,您长命百岁,才不会死呢!” “你这丫头,怎么偷听别人讲话?” “门开着,我敲了几声你不回,只好不请自入啦。”咛咛笑吟吟的走过来,亲切可爱毫无系外:“光子小姐,是在因为帝恒王子的事,生我的气吗?” “让我生气的人那么多,又岂会差你一个。”光子百无聊赖的把刀放在桌子上,叹气。 “诶?这就是那把装了老国主灵魂的短刀吧?” “嗯。” “那你刚刚是在和老国主讲话了?” “不然呢,我还会自言自语不成。” “哈哈哈哈!光子小姐!你还真就是自言自语了!” 看她笑得前仰后合,光子眉头一紧:“什么意思?” “这把黄金短刀,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一次性的灵魂存储器’,老国主一定是临终之前,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注入到里面,那么即便肉体消亡,灵魂飞走,也会在这里有所保留,这件事,你可以打听看看,在火之国皇城里早有流传,只不过大家都没亲眼见过,一直当个传说看待罢了。” “灵魂的部分存储?……这么说,原理和生命之元是一样的……”想来想去,还是需要进一步确认:“那,为什么是一次性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就跟其他东西一样,有无限性的,也有一次性的吧!” “那,你来这里,是帝恒又有什么指示了吗?” 瞧那犀利的双眼,冷傲的态度,咛咛噗嗤一笑:“您这根本就是一副‘开了口我就打你出去’的表情嘛!好啦,不玩笑了,其实,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姑娘脸上的笑转瞬变化成顺从和亏欠,让相夫光子更加不解:“怎么这么说?” “我虽然一直跟着帝恒王子,可对于他做的事情,向来不是很清楚,就算清楚了,也不能说什么,更不可能反抗,所以……后来听说他做了那些事,我觉得……” “这不关你的事,你有你的立场,我并没有怪你。”相夫光子态度很坚决,是非黑白爱恨喜恶一向划分的清清楚楚:“我现在,只是不想再和那个男人有交集了,仅此而已。” 海穹亲王妃差侍女送来几匹古人裁衣用的刺绣锦缎,如今天下,也只有部分王室才会用到这些品类的布料了。料子质地上乘,拥有似水般柔软光滑的触感,灿烂夺目的金火色上,一条腾云驾雾的龙栩栩如生。 伶俐如咛咛,一眼就看出这衣料花色图纹样式的特别:“是给新国主裁制王袍用的吧,真是辛苦你了,明公主。” “这话听起来真像讽刺,是我的错觉吗?” 咛咛含笑起身,恭敬的压低身子施了一礼,态度之生分疏远与来时的热度截然不同,奇怪的是,她走了之后,相夫光子心底竟萌生一种难言的寂寥。 这是替焰神国主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帮他的儿子,这个国家的新主人,做一套完美无缺的国主新衣,同时也算作祝贺登极之礼。 时为火之国第五百一十三年,第五十八代君王炎之焰神的十一子君罗继任王位,为第五十九代国主。登极当天,国府百官前来跪拜,外围方面,为防止□□,栖昧竭尽全力,将大王子与老国主生前的兵力全部集结,百人精英全部出动,捍卫火之国皇城,维护王室秩序,尤其提防最难缠的对手虹端父子,派千余名暗巡者到边境及举国各地观察动向。 连相夫光子这个对火国内部事宜知之甚少的挂名公主都觉得奇怪,那么不容违抗以霸道凌厉著称的帝恒王子,每日呆在自己的府里下棋品茗,过着好不悠哉的惬意生活,任何不对的动静都没有,也并不在外面各界轰轰烈烈之时跑到父亲身边助阵。 不过以她对他短暂时日相处之下的了解,她不认为,炎之帝恒是个乖乖对命运低头,对现状妥协的人,他越是安静无争,就越让人担心他的野心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会不会,是在蓄势待发,谋划着诸如偷天换日之类的举措。 贴身黑装外披了件火红的呢料斗篷,脚上踩着鞋底加厚的鹿皮黑靴,站在廊下遥遥观月,穿堂风刮过发梢,搔得脸颊酥酥痒痒,又径直往廊外的水域游走,乱了一湖平静,月盘释放的清霜落满台阶,染亮了女子眉间那点朱砂。 “那天我骗了你,我明明知道香囊的事,却什么都没说……可到头来,你为什么还要帮我这样的人呢?” 相夫光子阖目又睁,超脱世外般释然一笑:“这座皇城里,让我觉得安心的人不多,你,算是当中的一个。而且,按照这种说法,从一开始我也欺骗了你,因为教你那些东西,并非是我善心大发,仅仅……是为了完成约定罢了。” 新国主慢垂眼睑,灰色的瞳被掩住,深不见底的目光消失其中。一阵夜下独有的凛风拂过,吹起额上乖顺伏贴的刘海,那股淡泊随性的气息,仿佛在无声言说,他依然是那个喜欢倚竹喂鸽的闲云野鹤。 “你……当了国主,好像并不开心呢?” “有什么好开心的,除了每天多出许多麻烦事,和以往也没什么分别,我依然站在这窄小的土地里,看着四四方方的天。” “可是,你已经是这个国家的王了,你的这身华服,象征了坐拥一切的权力,要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却一辈子也得不到。” “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不适合当国主。” “喂,上任第一天,就这么说自己多不吉利。”连光子这个讨厌迷信的人,都忍不住提醒他注意言辞了。 “本来就是。”转头,望向天际处被黑暗淹没的片缕薄云:“现在看上去,一切都太平美满,谁又晓得明天会发生什么,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但这不表示,栽花的人遭遇一次挫折,就放弃了整片花圃,也不表示,茂密成荫的柳树,会一直根部稳扎,活到最后。” 炎之君罗心思灵活,相夫光子早有所感,只不过,当了国主,不但不得意骄奢,反而能认清自己的处境,没有因光华盖顶而忘记本心,倒真让她钦佩折服,赞叹不已。 能够做的,也只有在口头上尽绵薄之力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当你没有勇气或是丧失信念的时候,不妨把你想象成你最想成为的人,或者说,你应该成为的人,比如你的父亲,而且换一种角度,当国主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又不是战乱时代,无需你引领作战,每天担心这座城会不会被攻破,担心所掠之地会不会不翼而飞,现在,你只需要把那些书本上的东西,付诸实践。” 一番良言苦劝,总算换得君罗感激的笑意:“我会按你的提议,试着去做,不过现在,能麻烦你满足我的好奇吗?” “请说。” “你……那天在父王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相夫光子在炎之焰神国主寝殿里的半小时之中,接下了比天还大的重担。 “你知道吗,如果这个愿望不能达成,我将死不瞑目。” “国主,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忧心忡忡?难道……是因为大王子?” “权力……污染的不仅仅是君幸的心,这座城里所有有机会角逐国主之位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在……盼着我死啊……”说罢,在病痛中饱受折磨从而衰弱无力的可怜老人哽咽起来,又好像惧怕被门外的人听到,极力克制。 一副,垂死之人悲苦绝望的模样。 “怎么会?大公主对您很孝敬,她至少还在关心着你啊。”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是的,美鹊很贴心,像她母亲一样,可是她……功利心太重,如果说君幸是志在必得狂妄自大,那么她……就是野心勃勃伺机反咬,他们都是我最爱的孩子,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的做法净是错误的……众多子女当中,我最喜欢他们两个,我一世争战沙场,所以对要强的孩子很是钟爱,因此冷落了谨儿,君罗……可是现在,我没有机会弥补他们了,在我濒死之际,能遇到一个正直的人,真是太好了。” “国主大人,我很敬重您是我的前辈,但是抱歉,有些事……我不便参与……” “我都明白……我也没有别的需求,只希望你答应我……等君幸继位那天,把这个……展示给王室贵族、国府诸员看,作为报答,我向你承诺,火之国……只要是我炎之家族当权,就永远不进犯光域!这是信物……” 相夫光子愣愣的从老国主手中接过一柄金鞘短刀,繁复旖旎的火焰纹饰,沉甸甸的重量和质感。 “这把刀……整个国家,乃至于各国王室无不认识……是从我六岁起,便陪伴在我身边、之后又陪我征战数十年的唯一武器……我今天把它送给你,作为火域对光域的保障,也作为……我这个老人家,对你的最后请求……” “可是,为什么是我?这座城里,一定还有国主大人相信的人啊。”她当时接过那把刀,竟觉比以往挪石碎山更加沉重。 “当然有……可是,我不想那个孩子受到伤害,他太温厚了……你虽然不是我火之国人,但你勇敢果断,为人正直,一定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Chapter 0787 焰神国主遗诏中明确表示,将杜绝虹端的兵队朝域内集结,所以,在君罗继位初始的这段时日里,干一番风云变色的“大事”是势在必行的。 至少,按照常理推断,势态都该这样发展才对。 静待乌云漫卷,当年的第一场雪在十一月一日这天纷扬而至,四处明明还秋色未衰,昨天,满地还铺着黄叶黄花,横撒过高矮错落的土坡,蔓延到小桥,流淌下幽径,潺潺溪畔,枫叶飘红,莺啼阵阵,宛若丝竹。 今朝别样光景,叫她不得不披了羽毛斗篷,罩了齐眉雪帽,以抵御突降的严寒,君罗纵有万般忙事,也细心的嘱咐侍者好好照顾“明公主”,生怕她受凉似的,把最好的取暖设备挪进了公主殿。 “这房子我本就住不惯,你现在这样,真叫我进门也难了。” 没想到光子的玩笑话,到底让聪慧机警的新国主犯了糊涂:“你住不习惯吗?那我再叫人改善一下。”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公主这个称谓……真的不适合我,我就是一贫寒人家出生的普通人,不适合这尊荣闪耀的王冠。”她将君罗昨晚差人送来的礼盒退还回去,里面的公主冠丝毫未动。 “国主大人,帝恒王子派人来请明公主到虹端王府去。” “知道了。”君罗挥手令通传者退下,郑重其事的奉劝光子:“你最好不要去。” “你在担心什么?”看着这双对任何状况都不予反应的灰眸,光子觉得,应该没有什么理由会让他不安吧。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可能这话由我来说不足为信,不过……我不希望我的朋友有事。” “你放心。”光子转过身,面向君罗绽出大大的笑容:“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也不允许他把我怎么样。” 虹端亲王府她作为“王妃候选人”的时候倒是去过几次,比奢华更多的则是雅致与清幽,不过这次,穿过府邸那条长长的覆盖着薄雪的绿色小径后,相夫光子意外发现,自己被带出了亲王府的范围。 往西走上百十来步,原本荒芜的仓房已被拆除,改建成亭台景苑。先是一带绿墙,露出里面七八间簇拥团抱的楼阁,从墙上的月洞门进入,最先看见卵石铺到脚下的甬路,直通蛇一般蜿蜒曲折的回廊,上了台阶,彩绘斑斓的廊画飞速游过,连渡几串垂挂着枯枝败叶的葡萄架,最后一汪未受气候影响,犹自吐着清泉的活水潭映入眼目,水流在灌溉所用的渠里,一直淌到庭园之外。 再抬眼望去,千余竿高耸翠竹在白雪映衬下笔直罗列,被环抱在中间的木质屋舍反倒显得娇小可爱。屋舍外有天台和曲栏,无人之时细听风雪,好不幽静。 相夫光子酷爱竹类,紫恒殿外常年竖着青翠挺拔的绿竹,前阵子去花都办事,顺便带回了斑竹的种苗,她喜爱得紧,移栽了两株到室内,每日亲自把壶浇水。 曾与宁日潇论“竹中精舍”的样子,两人达成的共识里,必要有“活水、木屋、曲栏、翠竹”,如今可算得见,她阴霾的心境,总算稍微放晴。 “王子殿下,明公主来了。”侍女禀罢,恭恭敬敬垂头离开。 咛咛走出来帮光子摘了雪帽和斗篷,把沾雪的衣裳拿到外面去清理干净,又叫人补沏了杯暖茶上来。帝恒盘膝坐在地台一侧,身旁是暖暖发热的壁炉,看似很舒适的合着两眼,直到光子靠近,才缓慢打开。 这木屋的布置返璞归真,除了原木撑起的横梁和四壁,有搁架上未经雕琢的柔润脂玉,墙壁上悬挂的珍兽头骨,躺椅上披着的大块白虎皮,地角里伫立的人高蓝珊瑚。当地一张汉白玉横案,上面铺开雪白的宣纸,砚台里的新墨分明刚刚研好,紫毫的毛仍是湿的。案角一只三足玉鼎,冷似冰做,无半点芳香与暖度。 “怎么不焚些香来?” “只是摆设,没怎么用过。” 这倒让相夫光子产生了他尽量避开与炎之君幸行为一致的感想,随后又问:“墨都快干了,还不画吗?” “就是在等你来画啊。” “我这手可是拿剪刀的,不适合这软软毛毛的东西。”调侃到此为止,相夫光子面上的表情复原成这段时日以来的疏离与冷静:“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别多想,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一起作画赏景,你看外面的雪下的多好。” “你以为,我现在还有心情陪你做这些?”相夫光子草草断定,这个男人别有居心,不过是想借着消遣的幌子逼她招出为何欺骗自己罢了。 “快中午了,一同进餐如何?”完全无视了她的错愕,也不给发表意见的机会,帝恒直接叫来侍从,告知他们将在“牡丹庐”用餐。 相夫光子满心的别扭,为了试探出这个男人的用意,也只好暂由他去。 进餐的地方与方才木屋风格实在相差太大,以致她一入内,便产生了穿越到另一世界的诡妙感,四处布置与餐桌构造只能用花团锦簇来形容,因为太有违帝恒以往的格调,所以相夫光子一直到珍馐上桌,还是尴尬的竖线脸。 “怎么了?” 奇怪,明明坐在松软的蒲团上,为什么觉得针扎一样难受,她一定是受不了视觉的冲击了:“……你这里,怎么会这个样子?” “这里是我母亲生前打理过的花房,她最爱牡丹,至今这里还囊括了许多世界级稀有品种。”指尖挑起一朵花冠,从眼角到眉梢,都填补着少见的爱怜:“朱砂垒……她最喜欢的,已经开的这样好了……” 他实在不像个感性的人,不过论及母亲,大概是另外一种情形了,光子略有体会,转头望着墙那边成群簇拥的繁花。 牡丹品类繁多,这一点在木茉的青城,还有凝光城牡丹苑,相夫光子早有领教,虽然不是她最爱的花卉,可见之便会想起光之国那轮色彩明绿的新阳,以牡丹喻她,再合适不过。 “泼墨紫、凤丹、红云飞片、似何莲、蓝田玉、姚黄、烟绒紫、胜丹炉、紫重楼、种生黑、娇容三变……”一一数过,个个念出,她好像专业的花木园丁一样,对这些牡丹的名目背诵如流。 帝恒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惊讶,只不过念到最后一种有着黄绿色芽尖的牡丹时,红发女子顿住了,似在做惆怅回想。 “怎么了?” “这‘百花妒’,明明没有多么娇艳俏丽的容貌,却因为这个称谓,担负了多少虚名……” 她寂寥的喃喃自语时,那双暗金色的猫瞳盯着她的侧脸端详了许久,终是一声叹息:“古往今来,凡是能忍过一时屈辱者,将来必定无所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才是制胜之法。” “你就是这样的吗?” “明公主殿下,是在取笑我吗?” “请不要用那个称呼叫我,虽是老国主厚爱有加我理应接受,不过,我不打算接受这个头衔……并且,你还没说,要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别再跟我说赏花吃饭了,我不相信。” “啊呀,光顾着赏花,饭菜都凉了,要不……” “帝恒!”她并无畏惧,哪怕这次邀请是请君入瓮,可她忍受不了对方避重就轻的敷衍:“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今日不想跟你算什么旧账,但如果你觉得耍我很好玩,那我劝你省省吧!” 帝恒却似乎打算以礼待之,尚未有出格的举动,甚至在光子面前暴露过残酷凌厉一面的他,如今还可以心平气和的迁就:“我并不是在戏弄光子小姐,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些……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诸多事情,或许,还能解答你内心潜藏已久的疑惑……” 那双能把人心思看透戳穿并反复□□的目光,实在令人望而生厌,至少,相夫光子不甘做此人的臣服者:“那么你最好能满足我的好奇,否则……勾起我以往不好的回忆,我会揍你的。” “炎之君幸死了。” “……什么?” “他临死前,本来想见你一面,但被我拒绝了,不过,我掌握了他口中的一些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手中出现的小型摄像机一下子吸走了光子的注意,她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害她和弟弟妹妹阴阳相隔的混蛋,是如何轻易结束了性命,又如何死不悔改的,本来想等君罗地位稳固之后大张旗鼓的拉那混蛋出来游街,看来现在目标也化为泡影了。 炎之君幸最后的时间是在牢里度过的,他面黄肌瘦,憔悴不堪,害怕灯光和声响,始终畏惧而胆怯的嘟囔着向老国主求饶的话。在帝恒为数不多的劝导下,才渐渐恢复常态,招认自己才是迫害瑞拉姐弟致死的直接凶手,以及对他们的姐姐相夫光子心存歹念妄加迫害,可当他要见上光子一面对其道歉时,被帝恒冷酷的拒绝了,接下来,帝恒不回答他任何追问。 帝恒走后不久,传出大王子自尽狱中的消息,那个人,大概是带着深深的遗憾和苦痛,疲惫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的吧。 “最关键的你为什么不问?” “哦?” “是你放出大王子的吧,就在那一天。” “是我放的,你所怀疑的关于我的一切,兴许都是真的。”那近乎挑衅的目光让相夫光子尤为不爽:“我料到所有,却还是忽略了……你之所以同意、并帮助拉君罗入伙,是为了完成焰神国主的心愿。” “那位老人的一番肺腑之诚,深深打动了作为晚辈、同为管理者的我。” “那你……为什么在手握黄金刀的情况下,还引我去宝库呢?你又怎么肯定,我想要的不是黄金刀会受你蒙蔽?” “帝恒,我不管你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回答,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太诡异了,你大概拥有不亚于长歌的感知预知能力,甚至可以跟君罗的占卜一较高下,所以,我就挑在连我自己都无法做出选择的时候,妥协于你,连我自己都说不准的事,你再能预测又会怎样?” “不知如何选择吗。”帝恒听后忍俊不禁,一副深觉有趣的模样:“很明显,你应该完全站在杜绝我拿到黄金刀的一边,只有这样才能守护你和焰神国主之间的约定,不是吗。” “可玛琏跟我说,去那座宝库,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者说没有你同行的话,很有可能会死,我估摸着,那里机关重重,极其险恶,如果你肯去,大概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死与守护约定,往往是平衡的不是吗?” 帝恒抚掌朗笑,展露出人前从未有过的豪迈一面,与之以往简直大相径庭,惊煞旁人。不过这样的表情与笑声都很短暂,过后,他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定脸。 “从最初制造空间隧道,你的计划就启动了是不是,你故意引我过去,利用我妹妹的事,让我产生复仇和追寻真相的念头。一切由此开始,包括咛咛在瑞拉住所里说的那些话,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我是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嘛,不过,为了让我合理留在火域,你不惜出动乍看之下为大王子之臣的炎之凿凿,他用测验的名义让我去引发大王子的注意,目的是让大王子产生拉拢我的念头……大费周章机关算尽,越是往后,我越相信你的目的不单纯!”光子用力拍响桌案,片刻之后,石桌碎裂成残块,纷纷砸地出响,一如她尖锐凌厉的眼刀:“甚至,你不惜把你自己的父亲拖下水!” “那可是父亲授意的,我不过是身为人子,偶尔听从一二而已,没错,那次事件是我一手策划的,不过……你的主动营救,倒是超出意料之外了呢。” 相夫光子心有不甘,这已经不是单单被戏弄的羞耻感了:“你也算让我知道了你不少秘密,就不怕我告诉大王子?” “因为我有把握,你不会出卖我的,你并且还满心期待我帮你找妹妹,才不会蠢到自掘坟墓。” 手心因为拳头握紧攥出了汗:“那么大公主的事,也是你从中作梗了?” “这我可没有。”帝恒无辜摊手笑:“虽然他们两虎相斗,我乐见其成。” “呵,你还真不掩饰,自己是个反派呢!”除了挖苦奚落,光子现在也着实想不到更好的方式纾解愠怒。 “我还知道,你不会接受大王子的示好,更计算出,他会因你的拒绝恼羞成怒,从而展开报复。”猫瞳又一次呈现瞠圆状,眸光里却漫布着可以叫做兴奋的东西。 这次“乘胜追击”彻底让光子冰下了脸孔,语声也由衷的阴沉:“……你的最终目的,不会就是让我难受吧?” “当然不是,其实我的目的也没多复杂,你刚才分析出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相信你已经熟记于心了吧?” “你是想……让大王子以为我和你情深意切,放松戒备专心筹划怎么用我的污名影响你的声誉,只可惜到头来他搬石砸脚,如果只是这样,你为什么又要让手下把我爸爸妈妈接回来?之前还纵容大王子找我妈妈诋毁我?” “如果我说,是为了试探你的深度,你相信吗。”就像当下进行的是再自然不过的对话,帝恒的从容不迫狠狠激怒了对面坐着的女子。 “可笑,我有没有深度和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操这个闲心?我看,你是我仇人的合谋对象才对,专门用来招惹我的!”设法使呼吸平顺,可还是不自觉流露不甘不服的一面。 “你负气说话的样子真可爱。”男人不可预估的挑动着唇角,一丝玩味镶嵌其上。 “你这混蛋……哼,那你可曾料到,我背着你暗暗教君罗帝王学?”提起这个,光子倒颇有些得意劲儿。 “你以为是谁把书放在那里的?” “……什么……” “帝王学类的书刊,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享用的,至少,在火之国皇城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非继承者,不得涉猎’。” “呵,那你的父亲不还是教了你这么多年?” “那也是焰神国主准许的,不过你教君罗,他却仍敢接受,倒真是让我对他的胆量刮目相看啊。” “说起来,你看中的难道不是君罗的占星能力?还有……计算到了他会成为储君?!” “bingo,你还真是聪明啊,相夫光子。”他轻松自得的笑起来,仿佛在欣赏能使自己得到满足的对手。 “怎么可能……这种事你怎么可能计算到……我跟焰神国主的谈话,第三个人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知道是吗?我说过,没有任何事能逃过我这双眼睛,即使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依然……”摊开五指的手心,用力抓紧:“在我的掌握之中……就连焰神国主的死,都是我精心安排的。” “果然是你……是你诱导大王子下手的!”光子已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我不过是帮他开了个头,接下来,可全都靠他自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光子一直觉得自己脑海中有几万只蜜蜂在嚎叫,这也许,真的是源自对帝恒心思之深的恐惧。 这个红发的男人使计“逼迫”有心无胆的炎之君幸犯下弑父天罪,甚至利用君罗作为目击证人,在光子错愕不已的询问他如何办到时,他眼底的深度宛如黑洞,不可捉摸的同时,充斥着未知的险恶。 “因为我改变了时间。” “……什么?”匪夷所思的回答,让她一时忘记反应。 “我将两年前焰神国主对父亲说话的场景转放到大王子被引来的当天,让大王子误以为就是眼前发生的事,于是,他在慌张之下,动了杀心。” 在炎之帝恒看来,布局也好,阴谋也罢,不过都是棋盘上他能轻易驾驭的棋局罢了,他眼中出现的人,手中可用的人,就是任意挪动的棋子,他一直在低头俯瞰,从未仰头瞻望过这世间种种,就仿佛一座擎天山脉,周遭的一切,只能对其敬畏的仰视。 人们都称颂她相夫光子清骨不凡,是旷世奇才,可与眼前之人相比,她顿觉自己渺小如沙,从未有过的糟糕感觉真实的凸显在心中,她那立于顶点之上的自尊心,受到强烈的打压和撞击,产生了屈膝叩拜的卑微感。 不甘,愤怒,或许还有她最憎恶的情感——嫉妒。情绪使然,她眼神一暗,辄便甩出轻斩抵上红发男子的脖子,最冷锐的刃锋,搁在动脉外的细嫩皮肤上。 Chapter 0788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不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有人存在,争斗就会存在,争斗一旦存在,胜败就必然有个结果,人生是一场战役,两全其美的结局根本不可能,人们嘴里口口相传的正义、真理,不过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自荐书,反观失败者,他们在失败的同时,就已经失去了摇尾乞怜、被人怜悯的资格。”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不会输的人,就算是你,也……”光子一眼看出他的信心,这个对胜利游刃有余的男人,似乎对自己永不失败有着相当充沛的把握。 “我不会失败的,永远不会。”果然,他张口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论断,微微圆瞠的眼睛里有令人生畏的杀光:“因此为了杜绝这一可能的发生,我不会对任何阻碍我成功的人宽容及放任。” “世事无常,许多事防不胜防,即便你部署的天衣无缝,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又怎知不会百密一疏?” “如果你是在暗指棋子的事,那我只能告诉你,棋子和棋子也是不同的。有价值的棋子,即便造成一时困扰,我也会留着再作打算,如果是失去价值的棋子,就算毫无过失,我也会没有犹豫的踢他走。”他面向光子,颈子在利器的制约下已留下淡淡血痕,惊得光子手部略微一抖,险些把利刃丢开,她的面前,正是这张眼睛里没有笑容、嘴唇却扬起美妙弧度的俊脸:“我想要掌控的东西,就一定要捏在手里,一旦脱离轨道,我就会毁灭他。” 不时在耳旁轻响的冷酷声音,近距离接触气息相互交战碰撞引发的化学效应,每一分每一秒,不过是在加深她内心的无名恐惧罢了,她反复问自己在怕什么,有什么值得她对这个男人心生畏惧的? 而最终,却是无解,她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单凭气势,就完完全全的压制了她?她还是那个叱咤杀场叫敌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吗? 匕首落在地上,在帝恒没有半点反抗之意,甚至拭目以待她能否出手时,率先放弃了:“你拉我入这场棋局,不单单是为了借助我铲除大王子吧?你到底还有什么目的,莫非……想利用我对君罗下手?还有那个假笠生,到牢里看我的那天我就觉得奇怪,明明要用‘双毁’毁掉我跟大王子,却还来废话!还有,那时候已经决定把我作为弃子丢掉,今天又为什么煞费苦心,这可有悖你的风格啊。” “有些棋子对我来说,还有回收再利用的价值。”帝恒干脆利落的回答。 “炎之帝恒……你这可恶的混蛋……”到了此刻,她只剩下恼火到浑身发抖的气力。 “总有一天你会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真相,你就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吧,相信……你会很感兴趣的。” 这个喜欢把世事当棋局、精明之至但可恶可恨的男人,以上述这句话结束了这顿挂名午餐,此时,相夫光子还完全不知道,这间屋子,这片安谧地域之外,正在上演翻天覆地的战争戏目。 皇城之外,荒芜草场,冷风夹杂雪片切割着裸露在外的脸颊,十一王子被死去兄长的“残余部将”追杀,已经怀抱星罗,逃到了无法逾越的冰湖边。冰湖的水因为地势缘故,没有完全冻结,直接过去只有溺水枉死一条绝路。 如果不是炎之凿凿带来捷报,惊喜若狂之下脱口说出大王子党羽受蛊惑正在追击十一王子,危及性命,相夫光子到此刻还未必知道,她答应焰神国主的承诺,正一步一步走向失败。 明知道迟了,未必能赶上,她还是奋力逃离了帝恒所在的区域,利用千影术径直朝君罗遇险的地方狂奔,风雪撕扯她的皮肉,呛痛她的心肺,她连咳嗽都来不及,心心念念,只求守住这份对于死者最后的慰藉。眼前仿佛出现了君罗倒在血泊中的惨象,她加快步伐,用寻常少见的速度。 一幢建筑的边角被她一头撞碎,前一秒,她眼前昏黄致使视线受阻,没来得及避开便碰了满头包,这都可以不作数,关键是她旧疾早不复发晚不复发,偏偏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狠狠拖了一把她的后腿。 她单手扶住墙面支撑整个身体得以站立,连帝恒尾随到了这路口转角都没能立时发觉,眼前跃进一条男士手帕,她才触了电似的直起腰板,堂堂正正无所畏惧的跟那双猫瞳对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没用的,身为光域人士的你,最好不要管别国的事,这是忠告。” 听起来分明就像帝王下的终极命令,哪有半点奉劝的意思,光子动动嘴唇,哈气呈白雾状飘散在初冬的凛风里:“不需要你假惺惺,我看,你还是担心自己的阴谋会不会得逞吧。” “你是不怕□□与精神上的摧残,甚至不在意声名狼藉,可你也不在乎光之国吗?” “想用光之国威胁我?未免太小看人了!”讲完这句,重新调整好呼吸的相夫光子疾步往既定目标赶去,心里已有了一百二十分打算。 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厮杀,只不过平衡失调,所有仇视跟矛头都朝着同一点恶意进发,炎之君罗被一众战甲术师团团围困在中间,额上渗出的汗滴,目光里爆出的冷意,已经昭示了他迎接死亡的决心,那一刻,诸般滋味涌上红发女子心头,她厌倦帝恒含糊不清的对待,即便打从开始就知道两人仅仅是合作关系,出于不甘被单方面利用耍弄时,唯有君罗让她觉得踏实与诚恳,强止住咽头湿滑粘腻液体翻腾的灼热,她步如踏风,几颗小石子在掌间灵巧自如,最后例无虚发,把一圈持续朝君罗逼近的杀手通通弹飞。 “快走!”她拉住君罗,朝一个阴暗的方向飞跑,以当下的状态实在没办法抗衡这些数以百计的杀手,更别提全身而退了,她不想死,也不想让君罗出事。 彻底脱离追击,是在次日晨间,初升的日头浅辉柔柔,他们气喘吁吁蹲在国都城郊外一处冻结的水域,放眼遥望原野凝烟,江河积雪,心胸随视野的辽阔一下子豁然起来。 “你这么搭救我,不怕影响你和帝恒的合作?” “什么啊,你已经知道是他派人做的了。” 君罗不语,面容沉静平淡,好像生命当中,那个玩弄他人于股掌间的叔家兄弟,只是匆匆过客之一。 “还看不明白吗。”光子用力一吸气,让冰冷的温度在口鼻间充斥徘徊,时刻督促她要保持清醒:“他一旦认定的人和事就绝不放手,而他之前做的种种,已经说明,他并没有认可我的力量,会给他带来实质帮助。” “那他为什么还?……” “我也想知道,可他不肯说,甚至我怀疑,炎之凿凿口无遮拦的讲出你遇难的事,也是他刻意安排的。” “你确定?” “总指挥当初获罪入狱,宁死不肯说出背后主使正是帝恒,执意坦诚乃自己一人所为,这样一个忠诚头脑兼备的角色,会做那么没有分寸的事?” “也对,帝恒他,一向高深莫测,你大概太小看他了。” “我从没有把他等闲视之过,只是不能否认,我确实低估了他的‘高度’和‘深度’。” “关于他之前在订婚宴上对你做的事,我倒是有些看法。” “说来听听。” “他这个人,一定习惯了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如若不然,他肯定无法接受,你没有完全遵循他的意思去做,他可能有所察觉,干脆就给你一个教训。”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同时也加深了我对他的厌恶。”光子咬着牙一字字道,眼前出现那双慑人心魄的金眸。 “真的吗?可是不在乎的话,你又为什么动气呢?”君罗淡淡一瞥红发神色,仿佛瞬间戳破人的内心,挖出了埋藏最深的东西。 “你知不知道,你们炎之一族的人最让我讨厌的,就是这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精明,好像除了你们,所有人都是活该被看穿的笨蛋!” “对不起,如果我哪句话让你不高兴,我跟你道歉。”新国主目不转睛望着红发因恼怒而扭向旁边的头,充满歉意的说。 相夫光子一向吃软不吃硬,深深一叹后,摆手道:“我送你回去吧,也许在皇城门口,还有一场厮杀等着我们呢。” 凄凄满帘霜,苦酒入愁肠。最后小酌一杯属于这个国度的冷酒,让一颗心彻底的冰掉。 炎之君罗即位不足一个星期,便辞去了新君的位子,主动让贤给叔父虹端亲王。有人说,他是因为向往晴耕雨读的生活,过惯了与世无争的日子,也有人说,他承受不了多方势力的重力挤压,因此急流勇退。 不论如何,现在细细回想,相夫光子惊异的发现,宣布焰神遗诏那天,红发青年所呈现出来的震惊反应,全部都是假的,他已然在那时,就推算出君罗是被焰神国主选中的继承人,而他的刻意拉拢,也真正说明了这一点。 符合她的猜想,满足她的好奇,同时,也击溃她对这份承诺的信心。在最后的最后,大概也只能于心底默默念一句“对不起”了。 ——对不起焰神国主,辜负了您的信任和期盼,对不起光之国,或许火之国改天换日后的明天,将会掀起新一轮血雨腥风。 和这些天大的事相比,利敏的刁难与嘲讽显然都不作数了,她挖苦光子的好心被十一王子当成驴肝肺,闹出个天大的笑话来。 “我不觉得有什么可丢脸的,这是君罗的意愿和选择,我不会去勉强,毕竟,一个人要走怎样的路,能选择的,只有他自己。”言罢,她把目光落在俏俏头上,姑娘在母亲竭尽所能攻击相夫光子时,一直都在劝利敏少说两句,尽失了以往的嚣张和古怪。 也许清楚,光子的话意指自己,俏俏于是把头低的更低。 “你不是已经达成目标了吗,为什么还不走?难道对帝恒王子还存有非分之想?听说你之前已经被弃过一次婚了,何苦呢,又来重蹈覆辙!” “我对你家王子殿下没有兴趣,从此以后,也懒得再来碍你的眼,利敏女官大人。” 讲完这句,她气势潇洒的转身离开了这里,连半点停留的意向都没有。 站在隧道出口前,相夫光子的思绪百转千回,她想,这是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了,等海蓁子回来,所有的外交事宜也无需她这个代理再费心。 “可以不走吗?” 最让她临别一怔的,是帝恒这句近乎挽留的询问,那双温和却凉薄的眼睛,就像午夜梦回浮现在虚空里的谜团,永远有着最真实的距离。 相夫光子终于明白,一直以来,除了与佑介相似,那奇异到说不清楚的感觉是什么了……矛盾,□□裸的矛盾,在人前是温和宽厚的模样,传言中却是不容违逆的杀神。 每次被其镇压,逼到悬崖边缘就快坠下去的时候,他都会扭头走掉,并未推波助澜促成一死,如今一反常态,倒真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别忘了,你名义上还是我的未婚妻。” 这种会令任何女子都怦然心动的语句,对相夫光子已经没有任何效用:“如果你一定要拘泥于形式,那就请你自行昭告天下吧,反正是假的,我们就此解除婚约,我并不介意由你宣布这件事。” 单方面被利用,而对寻找瑞拉的目的毫无帮助,除了不爽,还有这满载的忧伤和惆怅。 “我知道你很恨我,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请你来做。” “呵,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弃子,你还能榨出什么油水来?”提起这个,她就想起当初被冤枉的悲愤,满肚子埋怨随即爆发:“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认为我盗取了你们国家的机密,这对于火光两国的发展简直是致命打击,是会引发战争的最大导火线,托你的福,我这个光国的罪人算是实至名归了!” “如果你不能扭转这一切,就要学会借助外力,否则,面对迫害只能低头领受的,活该被当成弱者欺负。”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拼命往我身上泼脏水是想试探我有没有能力自救吧!”火气一层层叠加,烧起了她眼底的烈焰。 “对啊,可你真是让人失望呢。”帝恒轻轻松松把茶杯里的清水一饮而尽。 “你给我适可而止!”光子忍不住眼皮乱跳嘴角狂抽,当时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一拳把这男的轰到天上去。 他倒是一本正经,纹丝不改淡定神色:“我是说真的,你不是掌握着相夫兰咏勾结君幸的罪证吗?只要你把证据拿出来,那么你和大王子勾结的舆论就会不攻自破,还会达成你某方面的夙愿,不是很完美吗,我帮你洗刷冤屈也好,栖昧向你公开道歉也罢,终究只是外力因素,若想彻底夺回清白,让散布谣言的人闭嘴,还是要靠你自己。”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可被诋毁抹黑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的事了……还有你,我可不认为,你会提议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事到如今,你还做这么颠三倒四的事到底有什么目的?当初炎之凿凿指控我和大王子,你的明证已然是自扇耳光,你越是这样暴露你虚假的愚蠢,我越觉得你居心叵测!” 不是觉得,她基本已经能够肯定这一点了。 “不要把我当成敌人,我的确利用了你,可是,我并不是想要害你的那个人。”说着,帝恒拿出一件光子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东西——光盘。 在插入屏幕播放器里放映的期间,帝恒还状似调侃的问要不要把调查局局长请来鉴别一下有无幻术作祟,在遭到光子一连串羞愤的白眼之后帝恒洒脱朗笑:“如你所见,这是你的母亲在参与雪毒交易事件中,被大公主派人偷拍下来的真实场景。” “果然,你是想拿它来威胁我吧!” “大公主的确是这么建议我的。”帝恒顺着她的话理所当然的点头,光子于是气结不语,被怒视的帝恒两手潇洒一摊:“大公主死前找的人,可不仅仅是你一个,她把这个交给我,你知道用意吗?” 光子起初只觉得大公主此举略违和,细思一番才发觉有更深层的意义:“她是担心我不肯拿出大王子的罪证,所以才留了一手,想要你用这个来跟我交换,只不过……你为什么到这时候才拿出来?” “我想告诉你。”当着光子的面,帝恒用手捏住光盘,轻轻一扭,光盘碎成两半:“我既然之前都不打算启用,现在和今后更不会,顺带一提,这光盘不存在复制版。” “你……?” “那时候,我的确很想对那家伙落井下石,让他彻底完蛋,可是……你不愿意的事,我不想勉强。也算是……我对你日后的补偿吧,瑞拉小姐我会继续帮你找,请放心。” 自认识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时刻,能让她产生复杂至此的感觉。 “并且,作为当今国主的儿子,我向你保证,焰神国主许下的‘火域永不进犯光域’的承诺,在我这里依然奏效,乃至于炎之家族的千秋万世,都会牢牢遵循这一点。” 落入帝恒之手的黄金匕首辗转回到光子这里,残留着炎之帝恒诡秘莫测的气息。 最后的最后,这是她从这个男人这里收获到的唯一温暖。 之前的伤害,也随着这份厚重珍贵的承诺,渐渐烟消了。 Chapter 0789 相夫光子离开火之国时,没有乘那条帝恒为她专人打造的空间隧道,她选择捧着弟弟的骨灰坛,和妹妹茫茫无下落的消息,光明正大走回光之国。 她的第一站便是比吉特辰那里,遗憾的告知他,这是亚瑟飞唯一留下的东西,很抱歉,瑞拉没能找到。 …… 听过全篇的内容,已经过了次日清早,零界宫内外横倒一片,坚持到最后还屹立不倒的斗士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宁日潇在其讲述时一直沉默聆听,不曾插话疑问,方到此刻,才一针见血的提出:“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解除合作关系?” “哈?光子!你到现在还没和他明说啊!”明明睡了一大觉,可嘉琦芙菱还是立马进入话题。 “还没有,我一直惦记着,他的那份承诺。”看了眼手里持有的黄金刀,她一度陷入沉思。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还有什么顾虑,如果没有,就应该立刻决断!” 宁日潇的话一向是她在迷茫时的指明灯,这三年当中,每次陷进失去方向的漩涡,她都会站在宁日潇的角度思考,换做是她,会怎样做。如今真的回来了,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她为自己的愚蠢优柔感到苦恼时,有了选择的明确方向,和重拾希望的信心。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宁日潇,还有大家。” 一阵突来的急雨打乱时间的步伐,让从早上开始的视界,就被乌蒙蒙的惨淡颜色侵占,风吹打雨水凌乱的声音甚至透过零界宫厚重隔音的墙壁,罕见的洗刷着众人的听觉。 “雨很大,光子,用千影术通知一下餐厅的人,叫他们先别来送饭了,免得路滑摔倒。”对任何人都体贴入微的化羽当然不会忘记这样的细节,几年下来,她出落的更加温婉动人,气质也比先前成熟稳厚了许多。 光子一边点头照办,一边听千刺捂着肚子嚷饿,还没皮没脸的从后背贴上来:“紫妹~~二哥要吃东西~~好饿啊~~” “送你一拳头尝尝如何?” “不要这么泼辣吧!” 这时候,零界宫大门被用力一推,让人乍以为是暴风吹开的,芜华披着一身雨水湿哒哒站在门口,眼里含泪:“光子!你快去看看!霜儿她……” 胡乱罩了件兜帽雨衣,连伞都来不及撑,在众人的惊呼下相夫光子疾步离开零界宫这方遮风挡雨的港湾,眼前全是笑霜透着机灵的大大双眼,时而活泼明媚,时而泪眼汪汪,不知不觉,她已经长大了,看上去却意外的娇小,婴儿肥的萌态也只稍稍减少了一点,尽管不是妩媚风流的美人胚子,但在光子眼里,她永远是最可爱的孩子。 那时候,相夫光子把笑霜领到学院老师的面前,告诉老师用平等的态度对待这个孩子就好,可当时并不知,因为分文未出,半点好处没给,导致老师背地里极端不满,联合几个在学院里称王称霸的孩子欺压笑霜,那时候,总能在笑霜身上发现淤青的痕迹,问起来,她也只说是跌倒,若不是芜华去接时亲眼得见,这个当姐姐的,到现在也未必知道。 而当问及此事时,霜儿反劝姐姐,不要去追究这些,因为她从老师身上学到了很多知识,她觉得很感激,很幸福。 霜儿如此懂事,小小年纪便懂得宽厚为怀,叫相夫光子这个当姐姐的羞愧不已。 光子时常在笑霜放学后,把她领到僻静的花园里,陪她读书写字,陪她修习术法,笑霜十分乖巧和顺,总是暖暖的微笑,是个恬静温柔的孩子,偶尔又活泼像长了翅膀的小鸟。 如今,笑霜已经凭借优异的学习成绩,越级考入了皇家术法学院,成为元术师这条道路上满怀希冀跟热情的初生之鸟,而等待她的,将是一整片辽阔无垠的天空。 去往学院的途中,雨势愈来愈烈,打透她的雨衣,浸透她的全身,模糊她隐隐盈泪的视线,短短的路程,于她来说却每一步都充斥着千斤的分量,有预感在反复提醒她,等在前面的,是她一直以来最深的恐惧。 皇家术法学院的学生已经放学走光了,老师也即将陆续下班,相夫光子被等在门口的奇斯尼引进笑霜所在的那间教室,还未临近便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孩童哭声。 很熟悉,曾几何时,笑霜在哭泣的时候,都会伸开双臂向光子讨要拥抱,而有那么多次,光子挣扎无奈,若是服从,怕会纵的她骄奢任性,若是不从,又实在不忍见那张布满泪水的小脸在跟前晃悠。 教室门半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在全打开的刹那一个瘦小的身影朝相夫光子扑了过来,嘴里是熟悉的叫声——“光子姐姐”。 怀里突然多出个柔软物,湿漉漉是满襟的鼻涕和泪水,要在往常,她一定批评这小家伙不注意个人卫生,再拿手帕在她的小圆脸上揉擦一顿,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面前有两双象征了侵略的眼睛,主人是一男一女,年纪……刚好符合作为笑霜的父母。 “你就是相夫光子小姐吗?你好,我是芙雅伦萨,是黛尔的爸爸,听说,当年,是你把我女儿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一直抚养到今天,我非常感谢你。”穿着打扮规矩笔挺的夫妇礼仪周到的向他们女儿的救命恩人行鞠躬礼,致以对其行为的感谢。 “芙雅先生,您好,我……我能问一下,您这次来是?……”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她尽量不让伤感表现的过于明显,喉咙忽然干涩到半个字都挤不出来,心脏的位置一阵紧缩,几乎拧断她的呼吸。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黛尔,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自然是要把她带回花之国家里,为了表示对相夫光子小姐的感谢,我们愿意偿还这些年来的一切经济费用。”男人说罢,将两只巨大的手提箱推到光子面前:“我知道这样做很失礼,不过,这是我们仅能对你表达感谢的方式了,这里有五千万国币,另外还有六亿国币,将在明早之前送达这里,还请相夫光子小姐收下。” 光子笑了,淡的不落痕迹,觉得灵魂中某个部位被深深刺痛:“你们……是在向我买霜儿的监护权吗?” “这话说的别这么难听啊,论监护权,当然是她的亲生父母占据首位了,我们虽然感谢你救了她,养了她,但事实就是事实,不能因为这样你就霸占她一辈子吧!” “你少说两句!”男人立刻喝止妻子刁钻的论调,转而堆起笑脸跟相夫光子道歉:“是我们失礼了,相夫小姐请海涵,至于黛尔,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 “我不叫黛尔!”弱小的肩膀,随哭声的增大剧烈颤动起来,本该闪烁灵动光芒的那双大大水水的眸子,此刻,填满泪水,含尽悲痛:“我叫笑霜!我要跟光子姐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都长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黛尔的母亲即刻爆发,扯着不亚于泼妇的尖利嗓子训斥孩童,拉扯她的衣袖。 笑霜在挣扎间跌倒,从而哭的更凶,女人尖酸的斥责和男人冷厉的□□让光子心乱如麻,她看着抱住她双腿的孩子哭天抢地的抗拒,低着的脸上泛起惨淡一笑。 “芙雅先生,芙雅夫人,我理解你们的决定,只是,笑霜……不,黛尔她现在,刚刚考上我们国家的术法学院,能不能,等她在这里念完书再回到花之国?” “这个我们考虑过了,虽然光之国也有很多不错的学校,但黛尔毕竟是花国人,我们作为她的父母,已经为她安排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所以这点,就不劳烦相夫光子小姐费心了。” 被婉言谢绝,也是意料之中,可她明明知道却还是尽力一试,压抑着落泪的冲动,她搂紧笑霜的力度慢慢变大:“两位……我可以单独和黛尔呆一会吗?” 骤雨初歇,梧桐芭蕉被打的垂头丧气,绿油油的大叶子委屈的耷拉下来,不住滴落的水,像从心间流出的泪。 凝光城,树屋下的空地上,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抱坐在大大的白杨木椅上,始终埋在阴影下的脸,被长长的刘海掩住。 相夫光子很少见笑霜这样沉默,心里撕撕扯扯,却还是漾出真切的暖笑:“霜儿,你头发长了,姐姐帮你剪掉好不好?” “就像从前一样吗?”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满满全是希望,女童的声线清脆甜美,宛如晴天里树上百灵鸟的欢唱。 这样纯真的神色,让她痛彻心扉,她也只有,用轻柔而艰涩的声音勉强答应:“嗯,就跟从前一样。” 笑霜刚开始只是咬唇不放,后来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这边一发作,那边的相夫光子嘴唇打颤,泪水紧跟着遍布整张苍白的容颜。 “霜儿回去以后,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要像在姐姐这里一样乖巧懂事,要好好学习,好好吃东西,好好睡觉,好好修炼……”微笑的面庞上,一双盛满伤痛的眼睛如若悲凉秋水,尽管她强使它变得温润暖溢。 “光子姐姐……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笑霜哭的不成样子,可还是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任凭光子帮她修剪头发。 光子明白,她此刻一定很想拥抱自己,剪去最后一缕累赘,丢下剪刀,像从前那样把小小软软的身体抱在怀里,由着她使性子撒娇哭闹,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 流年易逝,今天,永远都是明天的昨天,是不会停止脚步,勇往直前的白驹。 “我恨他们!他们要把我和姐姐分开!我不要!” “霜儿,不可以怨恨自己的爸爸妈妈,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这一点,姐姐要你记住。” “那光子姐姐的爸爸妈妈爱光子姐姐吗?” 光子心如刀绞,面上却犹自带着温暖的笑:“当然爱了,只是姐姐的爸爸妈妈对姐姐有误会,所以现在在生姐姐的气。霜儿,回去以后要听爸爸妈妈的话,继续好好学习,充实自己,当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唱姐姐教你的那首歌,当你想起姐姐的时候,姐姐也一定在想着你,我的霜儿长大了,是最听话懂事的好姑娘。” “我听姐姐的话……”霜儿艰难的点下头,难过的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呢?如果我明天走了,后天可以再见到姐姐吗?” 轻柔抚摸这颗可爱的小脑瓜,光子无法回答,悲泣难忍,另一只手掌心摊开,里面是那颗象征“光之契约”的钻石:“霜儿,姐姐把这个送给你,它是姐姐的姐姐送给姐姐的,今天之后,你就替我,好好的保管吧。” 霜儿哭着接住,用力把头点下去,然后就开始反复问姐姐什么时候会去看她,又反复念道“我也可以来找光子姐姐呀”。 殊不知,一句一句,搁在光子的心坎上,宛如刀切:“霜儿乖,姐姐会去看你的。” “那咱们打钩钩!” 孩子的世界里,永远都是简单的纯真,即便历经磨难,也掩不去最珍贵的本质。而大人则不同,更多的时候,他们对孩子的承诺,仅仅是一种拖延,一种敷衍。 ——如果,姐姐还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看你的。 那该死的预感,那不祥的预感,仿佛已经昭示,此次一别,便是永生。 整个晚上,笑霜都跟光子黏在一起,她是亲吻着最敬爱的姐姐入睡的,随着时间一步步游走,跳跃的晨曦一点点明朗,相夫光子那颗摇摇欲坠的心,渐次沉落谷底。 她最后一次给笑霜洗漱,给她梳头穿衣,嘱咐她做人要有梦想,要明断是非,要勇敢坚强。 吃过在凝光城的最后一餐,笑霜隐隐又有了落泪的迹象,光子上前把她抱起,一直抱到北门之外,微微俯身,略显严厉的对她说道:“从今以后,不管到哪里,霜儿都要凭借双脚走自己的路,姐姐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是,姐姐的心,会看着你,守护你的。” “嗯!” “那霜儿,现在去跟这里的哥哥姐姐们道个别。” 雪薇和善雨一边一个拉住笑霜小手,几个小女孩最后一次团聚在一起,笑着闹着,奔跑在“亲人们”的身边。 相夫光子来到高傲贵妇的面前,双手捧着一件杏红色的小袄,又想起,怕冷的小女孩钻进自己被窝取暖的一个个漫长但惬意的夜晚了:“夫人,黛尔到冬天特别怕冷,这是她寻常穿的,我希望……” “我都明白。”妇人似乎被丈夫教训了一通,态度有些微的转变,只不过,她在看相夫光子的目光里,仍有些戒备和敌意:“也真的谢谢你对我女儿的照顾,其实那笔钱你大可以收下的,你不收,我们反而不安。” “我不收,并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这几年,黛尔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欢乐,照顾她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说着,她的脸上不自觉溢出幸福的浅笑。 “相夫光子小姐,我也能明白,你对黛尔的不舍,只不过……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忽然间气氛严肃到不可收拾,光子被动的接受黛尔母亲的界限划分和夹枪带棒:“从今以后,请不要再和黛尔来往了,我知道,那孩子一定要你去找她,可就一个做母亲的而言,我不希望……她的人生里,有任何阴暗的东西存在。” “阴暗?夫人的意思是,我把黛尔,教育成一个坏孩子了是吗?” “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是事实,黛尔还小,就算之前接受的教育有问题,我和她爸爸也还有时间帮她扭转过来,可今后就不一样了,我们芙雅家族,不希望继承人,和不三不四恶名昭彰的人有瓜葛!言尽于此!请尊重我们作为父母的选择!” 上那辆马车,笑霜费了好大的力气,几度挣扎反悔,最终还是被残酷的现实阻挡了叛逆的脚步。乌云又在上空漫卷,欲雨风肆虐,渐渐远去的车辆终究淹没在朦胧的晨光中,夹杂着雪薇和善雨的啜泣声。 得知笑霜的父母来寻,相夫光子第一个冲动的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孩子,但这仅仅是一闪念,片刻之后,她便在现实和理智的制约下,选择了命运的安排。 她就此失去了笑霜,一直侥幸奢望着会在身边环绕一生的小天使。是神在警示她吗?做人不可以太贪心,已经收获了最大的企盼,就要在这时,从已经拥有的美好里生生割让出一份。 我是一只小鸟, 被烈风折断翅膀孤独的奔跑。 我向往无垠的天空, 想离开地面追寻天际渺渺。 自由自在的飞, 无拘无束的笑, 赐予我一副新双翼, 让我永远向你展开拥抱。 Chapter 0790 自打笑霜被父母接走,相夫光子每天都恹恹的,除了工作时保持一贯的严谨和仔细,其余时段一概歪在紫恒殿竹榻上,有事没事回想这几年当中,有笑霜陪伴的愉快时光,如今人已不在,飞鸟远去,整颗心都空落落的。 那时候笑霜刚刚入学,因为先天心智发育较晚,所以老师讲的内容总也听不明白,被批评之后,在学校故作坚强,回来找光子撒娇哭闹,光子采取充耳不闻的教育方式,只看着她哭。她个子小小,手也小,两只手加在一起都不够糊住整张脸,因此在哭的时候,两只手一会儿放在嘴上掩饰哭声的强烈,一会挡住眼睛不让人看到委屈的泪水,可是,挡了嘴眼睛势必露出来,挡了眼睛嘴巴又堵不住,她呜呜呜一副憨萌委屈的样子让光子再也不忍心狠狠教训她,为了看姐姐的反应,她还顺着指缝偷偷睁着大眼睛看光子的脸,几次下来,旁边的人早已乐得前仰后合,连光子都忍俊不禁了。 想起这些,光子不经意流露出怀念的笑,有一种那孩子还在身边的幸福感,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就是下一刻,她会张牙舞爪笨笨拙拙的跑进来,伸着小手挂上自己的脖子,嘴里亲切的喊着“光子姐姐”…… 飞鸟向往蓝天,却对大地留有眷恋。 ——霜儿,姐姐怕是这一生都见不到你了,你现在还好吗? ——雏鸟终归会成长为雄鹰,不过姐姐更希望你会成为海鸥,翱翔在广阔的海天之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从四代上主回来开始,国府一切秩序恢复正轨,惟独晴尊玉灵碧仍旧下落不明,是国府和一干人等最大的遗憾。相夫光子也决定听从伙伴们的劝告,去火之国那里,正式宣布与帝恒解除合作关系。 那条隧道意外的还在至尊圣殿墙后,这一次踏入时的心绪,早已没了初期的好奇感。 没有改变的,不仅仅是隧道的长度,还有连接的方向,以及穿梭后第一眼看到的景物。灯光昏暗宁静的书院,木制厚重的桌椅棋盘,还有那个,手执棋子,一一淡定着落、气定神闲的红发男人。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炎之帝恒像以往那样自由随意,语气却清淡到让人捉摸不透。 “这次来是想正式跟你做个了断,合作就此终止,婚约什么的反正是假的,就此解除吧,我不介意,由你去宣布这件事。” “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帝恒没有离开座位,甚至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就好像早早料到会有这样的时刻一般:“你应该知道,没人可以命令我。” “所以这不是命令,如果你要认为是恳求的话,我也无所谓。” “呵呵。”他终于抬眸,正视这双坚定强横的暗蓝色双眼。 “你笑什么,我会来,是表示对你的尊重,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决定,就这样。”她转身,脚刚刚迈向隧道出口,就被一堵墙生生挡了回来,火气登时涌上头顶,让她的口吻激烈到难以控制:“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吧,从你发现被我单方面利用开始。”放下棋子,男子缓踱优雅步伐渐渐朝女子靠近,暗金色的瞳在灯光投下的阴影里愈发深邃:“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我根本不会点头。” “你点不点头是你的事,既然你把隧道收回,我也不介意从这扇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想说的没有说完,她整个人便连同手腕一起被死摁到墙上,恼得她目露冷光,抬起另一只握成拳头的手朝面前的脸砸去,毫不犹豫。 轰的一声,只觉视线里天旋地转,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摔在了地上,而炎之帝恒,就山一样站在她的背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眼底一片凉薄的冷光中渗出使人畏惧的威严。 又一次被这惊人的气场压制住了,她连责备自己窝囊的时间都没有,饱含宁死不屈之意的眼神死死回敬着男人漠然的俯视,无声的剧烈抗争。 然而,炎之帝恒的态度忽然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不但瞬间卸去了令人胆寒的霸气,还友善的伸手拉起呆坐在地上晃神发愣的相夫光子,接下来出口的言论更是叫相夫光子以为自己堕入了魔鬼设置的梦境。 “其实,我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你是火之国未来的国主……”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人。” “……啊?” “我是……神的觉醒者。” 讲到这句话的时候,炎之帝恒浅淡微无的笑撞击着她的直觉,让她萌生一种他所言非虚的预感,可是,神之觉醒者是什么东西?她活这么大,也算在术法界纵横一番,竟全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词汇。 等等,觉……觉醒者,诸神团? “诸神团?”她把心间瞬息闪过的词汇脱口而出,错过了帝恒眸底一掠而逝的惊愕,在她慢慢回想这个词语的来源时,她听到身边的男人,手扶额心发出一串低沉的笑。 那笑声充满自嘲的味道,与以往给人的感受截然不同:“什么啊,原来你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曾经有人在死前提到过这个词,当时也没留意,现在看来,果真是大有文章呢。”她立即恢复冰山脸,满副不待见眼前之人的态度。 “你说的人,是西婥吗。” “你怎么……”觉得问“你怎么知道”这种问题太过愚蠢,相夫光子顷刻间止住话头,僵在那里浑身不自在。 “你们天地盟一定很好奇,西婥的真正死因吧。” “真正死因?” “没错,她之所以丧命,是因为她违反了组织的规则,因此,一命呜呼。”帝恒答的轻描淡写,好像死掉的仅仅是一只不能入目的蝼蚁。 “组织?违反规则?究竟是怎么回事?记得……她是话没说完就……” “没错,就是‘语言禁令’。诸神团首领给所有成员施加了‘言咒’,一旦从组织成员口中、手上等任何传播途径暴露出范围之内的词汇,就会立即身亡。” “那……都是什么词汇?” “比如……诸神团,觉醒者之类的。” 相夫光子静待了几秒,忽而柳眉一竖:“你撒谎!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安然无恙!” “那是因为就在昨天,首领已经解除了语言禁令。”帝恒重新回到桌前坐好,打开一本书,轻轻翻阅起来。 “这种事太荒谬了,你要拿什么证明,诸神团这个组织是确实存在的?而成员和首领,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对这些我都一无所知,你却全盘相告,如果是真的,供出组织内部秘密的你不是很可疑吗!炎之帝恒,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已经不想跟你有牵扯了,合作也好交易也罢,除了光火两国的国事,从此再无交集!” “我劝你,最好把事情弄清楚再做决定,否则,将追悔莫及。” 相夫光子没有停步的打算,直到炎之帝恒下一句话出口:“天魔要用无数人的性命使暗临界之门重回于世,这个情报,相信你的队长师父们也才刚刚掌握。” “这也是你的预知?” “不止,这也是我安插在天魔教的间谍透露给我的,千真万确。”两手自信的环在胸前,仿佛对相夫光子会妥协有十足的把握:“而我们组织下达的最新命令,就是干预天魔的目的,使暗之门永无重生之日。” “哼,你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组织以外的人,其实,是想让我参与一份吧?又或者,你胸有成竹,认为我一定会点头。” “是的,你一定会点头。”对眼前这双凌厉如刀的明眸,他投以真实一笑:“因为,你最重要的伙伴,正面临失去生命的危机,可以救他的办法,就是阻止天魔的计划,可以救他的人,目前看来,就只有你相夫光子。” 精神好像遭受了重大袭击,她足足怔了半晌,才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出:“谁有生命危险?为什么阻止天魔的计划就可以拯救他?为什么又只有我可以做到这一切?你不许有隐瞒!全都告诉我!” 帝恒淡然的笑里渐渐掺入一分苦涩,他最终还是叫人意外的配合了红发的催促:“天魔给组织里a级以下的成员施加了‘亡灵咒’,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类似于,第二战神蝠咒的那种东西?” “没错,天魔教s级别的三战神各自拥有‘咒术’,而天魔亲自施加的亡灵咒,却是无与伦比的强悍,受到束缚的人,如果不能及时解除,就会被黑暗完全侵吞心魂,最后充满怨恨的死去,冤屈难以纾解的灵魂不会轮回,而会被天魔掌握在手,作为‘复活暗之门’的最大砝码。” “天魔,是想靠聚集‘怨灵’来实现暗之门的重生吗……那,解除期限在多久之内有效?”闻言,她很快进入状态。 “如果你想跟天魔周旋,从他那里得到解决的办法,那我只能告诉你,永远都不可能,不过……如果是我,就不一样了。” “你?” “是啊,我。”两手摊开,摆出近乎于邀请的手势:“如果你帮我破坏了天魔计划中的一项重要环节,我就帮你……把隐瓴身上的咒除去。” “你怎么会知道隐瓴是我派到天魔那里的间谍?”警觉又瞬间提升:“……对,我差点忘了,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你是想用隐瓴威胁我吗?” “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阴损小人吗?”帝恒又泛出苦笑:“如果我想用他威胁你,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你在你们组织里,一定也有不少部下,却拐那么大弯来找我?说你没耍花样,三岁小孩都不信!”光子一口咬定,他还是那个居心叵测的阴谋家。 “花样终有被戳破的一天,有什么意思。”收回手,脸上的弧度颇为纯良无害:“这次不同以往,所以我改变主意了,你可以拒绝接受任务的委托,想要离开的话,隧道就在你脚下。” 他的突然放手,让相夫光子觉得自己又落入了谋划设定的圈套,不过这次,她一心只想着隐瓴的安危,炎之帝恒的话固然不可全信,但如果十三禁卫军那边也有同样说辞的话,她就势必要接受这“委托交易”了。 为了满足自己最后这点旺盛的好奇心,她试图得寸进尺:“能告诉我,关于诸神团组织的其他事吗?” “如果你有一天幸运的加入了我们,你自然会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她轻笑一声,眼中不现笑容,冷冽如冰,用力跺脚后,直直坠入角度完全改换了的穿梭隧道,好像从悬崖摔落那样,有一瞬猛烈到接近死亡的空虚感。 “所以呢?”沉寂了半晌,之后便爆发可想而知的回应,落月啼小婉拍响面前茶几,震得遍布其上的杯子差点飘飞出去:“不过又去了一趟,你就被他征服了?那他之前对你的利用和伤害算什么呢?” “是啊,光子,你不能这么意气用事。”对那些经过再清楚不过的芜华紧跟着站出来反对。 “不过呢。”也俊掐着下巴,鼻子上顶着一副无框眼镜,别样斯文的帅气:“这个帝恒也真有两下子,你看他就任王储后,不更换旧臣,倒是把国府准则和规矩来了个彻底的大改换,这是信鸟村专门为他出的专刊,信鸟村是什么角色?上一次干这事儿,是为了我们的初代国主吧?” “那时候还没有信鸟村呢,不过是信鸟村创始人给福瑞迩国主的优待罢了。”疾藤懒洋洋的接了一句,很快耷拉下眼角做出睡去的倦怠神态。 “但如今,享用这优待的是火之国人啊,我们碧姐都还没……瞧,这上面还说,虹端亲王即位后,重用曾退位让贤的十一王子君罗,百般信赖,完全不把王位的曾经拥有者当成威胁和对手!据说全部都是王储的提议!”倩儿在报纸上比划了几下,也煞有介事的发言。 “上主大人们!你们倒是劝劝光子少主啊!怎么夸起别人来了呢!”芜华眼见小婉也叹气沉默,自己孤立无援,急得想哭,又不知该怎么反驳这些客观评价。 “芜华,你不用担心,光子有她自己的分寸,况且,我们现在回来啦!怎么可能再让那种家伙欺负光子呢!”海蓁子笑着把手搭上芜华肩膀轻轻拍了拍,温言软语,于当下莫过于最佳的安慰方式了。 “华华,相信我。”相夫光子不再缄默,一派正色的表态:“我也只是在利用他而已,虽然未必有他那么高明,不过眼下,真的有一件事,即便知道有陷阱,我也非去做不可。” 或许是出于诸多顾忌,这次相夫光子采取联络十三队长的方式,是光镜千影之术,当悬挂镜体从两端连线,同时倒映出对方一边的情况时,相夫光子心里的勇气倍增。 “总队长,还有各位队长老师,相夫光子有一事请教。” 镜像中,诸位队长环绕会议长桌而坐,正中方向的奇陌佐银一副不减当年威武气势的模样,他严肃的声音穿透空间,以预料之中的态度回应:“说。” “你们……知道诸神团吗?” 三个字一经脱口,相夫光子便见识到终其一生可能也无法再目睹到的画面,以奇陌佐银为首的众队长一致表情大变,包括那几位巨山崩于前从不面有异色的冷静系人物,他们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以软冰寒为首,释放隔着一层光镜,远距千里之外也能直捣而来的寒意。 “队长老师,你们怎么了?” “相夫光子,你现在马上到宝绿岛来。”夜原切阴沉着魔鬼样的脸孔,不由分说对弟子一级的人发号施令。 “恕我不能遵从。”光子不卑不亢的直言拒绝,一瞬过后,脖子被光镜里伸出的手牢牢扼住,顿时剥夺了全部的氧气。 夜原切半个身子悬在光镜中,嘴上的冷笑邪恶而阴森,他加大手上的力度,分毫不怜悯在这份束缚之下面色紫涨眉头深锁的女子,再接着,他用劲一拉,吃力抗拒的相夫光子便被生生拖拽到了光镜之中,随后连着镜体一块儿消失。 她的消失无人遇见,正是由于担心诸神团三个字会引发不良后果,因此,她愿一力承担。 宝绿岛一边,相夫光子颓丧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呼吸艰难。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为什么你会知道诸神团的事?你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人告诉你的?快点说!” “小切,不要那么凶嘛。”玉子蝉剥开两颗葡萄,显然没那么慌张:“要给她时间慢慢考虑才行。” “别颖王。” “是。”得到首领目光授意的第三队长从座位上站起,亲自走到他的弟子面前,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勒令她:“说吧,光子,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既然敢问,就不怕你们知道我晓得内情,没错,是有人跟我提起诸神团的事,不过他只说你们和诸神团也有联系。” “那个人是谁!” “要我坦白招出,队长老师们就必须先告诉我,天魔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你好大的胆……” “是复活暗临界之门。” “别颖王!” “切,让她问完。” “方法是?” “给活人施咒,然后激发内心阴暗面,成为怨灵后汇集,向临界之门的碎片冲击。” “多谢师父回答,我现在也履行承诺,那个人,说他是神之觉醒者。我现在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回来以后,任凭队长老师发落。” “你耍我们!” 轰!夜原切的发难还未开始,便不得不面临结束,因为被他强行拖拽过来的红发女子,竟原地化为一汪白烟,继而消失的彻彻底底。 “啊啦,是实体分、身术呢。”箐栾悠闲的挖着耳孔,一语过后全场陷入静默。 Chapter 0791 三天前,落痕离开光域去别国执行任务,在十三禁卫军面前成功使出声东击西之计的相夫光子找到人后,立即说出隐瓴的现况。 不同于隐瓴多年来的无法相见,落痕一直兢兢业业跟在她的身边,从文职到武职,无一不勤勤勉勉,多年来的提升,已使他从当初那个面冷心冲的懵懂少年,蜕变成了如今威武凛凛实力上乘的得力助手,他就像一匹沉默的狼,无声无息,却永远警惕的静待着猎物的落网。 与隐瓴的清淡素雅不大相同,他浓密的深色长发散至背脊,习惯低低地束一条发带,只留下十公分长度的辫子,些许刘海偶尔会遮盖两只沉邃的堇色眼睛,却从不掩其英毅之姿。 已经这般优秀了,若隐瓴重归,势必振兴天地盟初时的雄风:“本来,我很担心你会不顾一切去做鲁莽的事,可我到底知道,你不是我,你沉着冷静,再着急也不至于如此,所以,我不会再隐瞒你关于隐瓴的事。” “少主,你这次赶来,并不仅仅是要告诉属下,隐瓴的现况吧?” “是的,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责备他,但归根究底,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对不起隐瓴,对不起你们兄弟……他,其实是我派到天魔教的间谍。” 落痕比想象当中的还要平静:“少主,这是别颖王队长的提议吗?” “是,不过,我也是点了头的。”光子一脸懊悔跟自责:“他现在很危险,我必须想办法解除他被天魔施加的咒。” “可是,你要怎么让天魔心甘情愿的帮隐瓴解除?” “我当然不是靠他,是火之国王储。” “炎之帝恒?他可信吗?” “他固然不可信,不过,我知道他从来不吹牛,我和他做了笔交易,他再卑鄙,也必须顾念那件事才行,因为那件事,是天魔非常重视的,隐瓴现在不方便传情报给我,不过,我刚刚从十三队长那里得到确认,此事非虚。” “天魔,到底要做什么?” “天魔正在搞一项惨无人道的大计划,包括隐瓴在内的许多人,甚至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全部都会成为牺牲品!”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有了对策,落痕,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是要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的哥哥,很快就会回到我们身边了。”说这些的时候,她忍不住内心的亢奋和激动,眼神晶亮宛如初升的旭日:“听我的话,在这里继续执行任务,那边的事交给我!” 沙洲城因大面积受黄沙占据,水源稀少,历来被视作光域的“废区”,自雪国国主一井代特退位,甘来光域担任此城之主后,绿化建设史无前例的大幅度开展了,如今,以每年提升3%的绿化面积持续增长中,在今时今日的荒凉大漠上,已经不难找到象征生命的颜色了。 一井代特在工作时和所有天地盟成员一样具备不完成目标绝不松懈的特质,能让她心满意足迈着兴高采烈步伐走回凝光城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喜事。只不过,在进入北门之前,一个穿白色连帽斗篷,身材纤细苗条的人吸走了她的注意,那人帽檐下垂出的浅银发丝让她怔了半会,仿佛瞬间回到那个下着雪的白天,一个白衣少年站在风里,温暖的笑容足以融化整个严冬。 “代特城主,好久不见。”温柔美妙的声线,介于男女之间使人难辨雌雄。 “你……还记得我?”代特觉得恍恍惚惚,好像做梦一样。 “当然。”他不加掩饰的侧脸微笑,帽中一张堪比天人的绝美姿容呈现在日光的映照下,十分耀眼。 纯净的浅银映入代特紫亮的星眸,她掩唇,惊呼出声:“隐瓴,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这一年的五月,那个离开了数年的天地盟成员,回来了。 行走在漫长瑰丽的凝光大道里,感受这里连泥土都会散放的馥郁气息,隐瓴步伐轻快,说话的时候,平淡里夹杂着不绝如缕的惬意:“我还以为一生都不会见到这里的模样,这里就是大家生活的地方,我早在多年前就从艺术家的摄影画册上看过这里,只是亲眼目睹才了解,那书上的东西,顶多算冰山一角……” “如今,你已经回来了,和我们大家一样,从此,是这里的主人了。”代特含笑以对,眼里无法专注、若有所思的愁绪却被敏锐的隐瓴完全捕捉。 “城主,你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很奇妙,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在十几年前吧,那时候……我还不是城主呢。” “是啊,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零界宫到了,他们,都在里面。” ——等一个,等了很久都不曾归来、如今却恍然空降的你。 零界宫永远是整座皇城里最雀跃欢闹的地方,也似乎在这里,他们最习惯相互追逐,打闹。门厅走入两个人时,芙菱正抱着几个枕头乱丢,搞得满屋子羽毛飘逸鸡飞狗跳,可就在这样混乱的关头里,黄毛姑娘还是发现了屋子里猛然多出的两个人。 “代特,你身边的人是谁啊?”边问边乐此不疲的追着小婉打闹。 “你们都在啊,代特城主,你回来的正好,光子少主离开前让我把这文件给你送去,刚好你来了……诶?你是……”探樱抱着一个文件夹,直到看见隐瓴,才徐徐睁圆眼睛。 “探樱,还有诸位上主大人,好久不见,属下回来了。” “……隐、隐瓴?!” 这个名字在众人之间传播的伊始,大家还在做着原先的事,只不过从神情来看,十有八九在回想出处,是探樱接下来的一嗓子“隐瓴回来了”的高喊,让氛围瞬间急转直变。而后,天地盟全员把削成尖的目光牢牢插在摘了帽子的银发青年身上。 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浅亮的银色眼睛宛如稀世铂金,身形虽然纤弱却也不乏男子理当具备的挺拔,他脱去外套,里面是一件干干净净的副使正装:“对不起,我来晚了,错过了很多次,和诸位大人一起并肩战斗的大事,对不起。” “隐瓴!真的是你啊!你小子回来真是太好了!”千刺率先给上来一拳,满口白牙乐得合不拢嘴。 “光子之前还念叨,要我们回来之后把你也劝回来,要是不听就用强绑回来!想不到这么快就理想实现了!”风扬喜形于色的上前来跟隐瓴握手。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貌美动人呢~”也俊一脸荡漾的伸手过去吃豆腐。 “走开啦变态!”芙菱不客气一脚踹翻没正经的哥哥,跑到隐瓴面前喜气洋洋的张罗:“你回来告诉光子了吗!还有,真对不起!我们之前还误会你是背叛者!话说!这次你回来就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从光之国建成开始,我几乎一天都没跟大家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过,我想好好的弥补自己,所以不走了。”面对风格迥异的欢迎模式,隐瓴一律采用礼貌温雅的态度回敬,风度翩翩丝毫不逊于贵族公子。 “好嘞!马上叫云浮珍珠准备午餐!我去找光子和落痕!” “别忙了,光子少主出去做事还没回来,落痕现在还在域外执行任务呢,反正隐瓴回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芜华打断探樱风风火火的行动,顺带问光子身边,另一个重要部下的意见:“隐瓴,等明天,我带你四处走走好不好?” “那就有劳你了,芜华小姐。” 愉快的进餐,其间掺杂各式各样的活泼表演,有芙菱的舞,有倩儿的歌,有也俊的脱口秀,还有风扬大哥的魔术,隐瓴看得眉开眼笑,像是已完全融入了这份温暖与幸福中。 芜华和探樱把隐瓴带回凝憾宫时,皓月高悬,飞彩凝辉,殿宇周围一圈淡雅宁静的水烟灯,轻柔的滋润着视野,隐瓴暖暖一笑,说着令人伤怀的话:“我一直在想,自己的家会是什么模样,和梦里的不太一样呢。” “是梦里的好,还是这里的好呢?”探樱顺着他的话,轻轻询问。 “这里,因为这里有我最重要的人们呼吸的空气,过往的岁月,我就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只能在浅滩的泥泞里汲取微小的湿度……” “好啦,都已经回来了就别愁眉苦脸的了!快进去看看你的房间!虽然你一天都没住过,但是打从落建开始,少主就一直替你保留着,我们其他人想要长住都不能呢!” “可不是。”提到这个,芜花就有一肚子委屈,不过看到隐瓴,就怎么都计较不起来了:“我最初来,想要占你的小窝,光子少主就是不肯,本来答应让奇斯尼去住,可没多久也反悔了!甚至连名字都不让我们取,说呀,要等你回来亲自写匾挂上去!” “哦?那我可要说说光子少主了。”一直安雅温儒的青年流露出难得一见的俏皮一面:“明知道我没有文才,还让我取名呀。” “哈哈哈哈!”连同屋子里出来的杳杳和从容,几个姑娘被银发青年逗得嘻嘻哈哈,笑声在这样孤寂的夜里,显得分外怡人。 点燃室内水灯,色调清明浅淡,果然是隐瓴喜欢的格调,一砖一瓦,一桌一椅,纤尘不染,窗明几净,无不昭示着,此处之人,已遥等他多时。 一时眷恋于这样的情感,青年阖目,隐隐垂泪。 “好啦!探樱大人亲自给你铺的床!验收一下!”姑娘掸着两手,豪放的像刚从战场上退役回来,但见隐瓴一脸怀念,也不禁跟着伤感起来:“其实,大家都很想念你,尤其是光子少主,隔三差五就跟我们念叨,说那时候你要是跟她回来就好了,所以啊,隐瓴,你这回可不能再走了哟!” “是,我不会再走了,谢谢你,探樱。” “嘿嘿!” “我……想见少主一面,你知道怎么才能联络到她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她……”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汇报,所以,拜托了,探樱。” “呃……好吧。”摊开手心,露出上面圆圆的金黄色印记:“这是千影术的逆向式,可以反向找到施术的人,等少主回来,让她也给你弄个!” 隐瓴恬然一笑,点头。 光镜里映出相夫光子正在疾奔的画面,发觉后,她惊慌之中停下步来,对着镜面大声惊呼:“隐瓴!你什么时候?” “少主,我回来了,可惜第一面没能见到你。”隐瓴略显惋惜的轻叹。 “回来就好,这次你可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再离开我。” 光子面上维持着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隐瓴这时候回来,必然是带来了九死一生的情报,而他选择不回去,也等于是阻绝了自己的后路。应该说,他打从带着情报离开天魔教开始,就已经选择让自己走向……不忍再想下去,她不自禁咬住嘴唇,在牙齿用力硌出血之前,隐瓴打断了她。 “少主,我有事情向你汇报。” 相夫光子立刻警觉环顾四周,当下身处一片荒寂的森林里,应该不会被跟踪监视,于是放心大胆的靠到一棵树下:“说吧。” 隐瓴带来的消息,与帝恒所说“诸神觉醒团”的内容完全吻合,不同的是,隐瓴提供的情报里,天魔是疑似“原诸神团一员”的背叛者,原因据隐瓴交代,是因为天魔每次听到部下汇报关于诸神团近来动向时,都会无比激动血洗周遭,而从光子这边,帝恒作为诸神团一员,代替组织完成阻挠天魔计划的这一点,也恰恰验证了情况的属实。 见相夫光子一脸忧色,隐瓴轻盈浅笑:“所以,我是回不去了。” 这是在用自己的伤口,抚慰她这个并未受伤的人吗?相夫光子的心从落泪到滴血,已经苦痛咸涩搅成一团。 ——为什么不把你中了咒的事告诉我?你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把这么多年搜集到的最终情报拿给我吗?而这些……我却从帝恒那里简简单单的获悉了,这十年来……终究是我白白耗费了你的光阴…… ——所以接下来,就让我来补偿你。 隐瓴不是天生的变装癖,对成为妹子也压根没有兴趣,这一点,从相夫光子第一次遇见他就再清楚不过了,那时候,她用观赏女人美貌的赞许目光盯着隐瓴,让其一度不爽,可相交数次,彼此坦诚过后,他们发现,对方,是很适合成为伙伴的人。 那时候,天地盟还在和允帝逻的黑暗统治抗争,战略大迂回的终端攻破对象,是允帝逻及其周遭的最后一圈势力,他们看到一名白衣少年不断的帮助重获新生的百姓,替他们找寻食物,搬砖挪瓦,替他们包扎干活时留下的伤口,给他们讲养生之道,默默无闻,低调谦逊,在发觉被注意到以后淡淡一笑,于不经意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还是机缘巧合,让光子重新遇见了他,并邀请这样热心的孩子一起加入他们的“推翻黑暗统治”的组织,世事往往无巧不成书,在隐瓴正式拜入光子麾下时,光子意外发现,他与另一名自天魔教弃暗投明的元术师落痕,乃一母同胞,因为各自怀揣理想不同,所以早年分开,时隔多年才有机会再遇。 隐瓴做事认真不苟,为人谦和知礼,深受众人的信赖和喜爱,他与多数副使不同,是最早一批追随天地盟的副使官,后来天地盟成立新光域国府时,他已经被别颖王授意派遣到天魔教做卧底,以“背叛天地盟”的罪名被列为术法界通缉对象之一,除了相夫光子和别颖王这两个知晓内情的当事人外,隐瓴没有知会任何人,包括他一直以来想念着并渴望重聚的弟弟,那个舍弃下代赌魔尊位、弃恶从善的落痕。 他十分忠诚,多年来不断往光域这边传送天魔教的相关消息,从无埋怨,一心只为完成作为一名卧底的使命。 相夫光子对他一直抱有羞愧之情,想念之意,也曾不止一次请求他回来,皆被隐瓴拒绝,甚至为了继续顺利的传递情报,他还设法拒接少主启动的千影术,一度让光子忧心不已,也惦念不绝。 萍水相逢,他却感怀知遇之情,从而奉献一生,直到天魔残忍的剥夺生存权利,他依然没有开口,向她索取应得的报酬。 然相夫光子,却根本无法释怀,此时此刻的红发修罗,连半点“隐瓴会死”的念头都没萌动过,她坚信的结果,只有他会安然无恙的在光域这片辽阔土壤上,幸福安康的存活。 Chapter 0792 天空阴沉沉的,像一锅煮沸的粥,黏稠焦灼的混在一起,吝啬的不肯洒下半点雨滴。 光之结界是无法阻挡苍穹颜色的,所以一大清早,小婉就通知全城各处,做好防雨防风的工作,还敲锣打鼓把大家伙从床上拉起来,早早推进果米天香里,说是要大展身手,请他们试吃新菜品。 隐瓴自然也是参与其中的一份子,在伙伴们热情友好的簇拥下,微笑很难从脸上褪去,发自心底的幸福在银色的眸中洋溢,落痕和光子都只是暂时出去执行任务,他当时,并未多想。 席间,本接受过贵族礼仪训练的青年男女们抛却种种规矩,秉持着一贯的豪迈风格,有说有笑,有吵有闹,聚成一团阔论国事家事天下事,倒也乐得自在。 被天空几道鸣雷震得耳朵发颤的欧也从容一进来就说了句让状况彻底改变的没头没尾的话:“听说光子少主去找天魔了是真的吗!” “嘘!”探樱想捂住她的嘴已经是来不及,随后,她感到身旁寒气丛生。 隐瓴原本温暖平静的笑颜上,逐渐被僵硬的冰霜覆盖,眼越睁越大,满是震惊惶恐,探樱等人刚想开口替光子分辨几句,把场圆回去,隐瓴就瞬间起身,往门口的方向火冲。 刚好,才执行完任务回归凝光城的落痕与其擦身而过,然隐瓴一眼瞥过,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即便落痕特意止步回头看他,他依然没有停下飞奔的步子。 一井代特远远看见隐瓴满面焦虑的跑向北门,料定出了不得了的事,横身一挡:“你做什么去!这样冲动!” “我去找光子少主!为什么她去天魔教都没人告诉我?” “光子自有分寸!你好好呆在这!不要让她再操心了!” “城主根本不知道!就算有十足的把握破坏天魔计划!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挣扎之间,其余一众已然赶上,大家把隐瓴团团包围,为安抚他,甚至愿意全员出动,只拜托他乖乖等在城内不要出去。 “你……留下吧,我替你去。” 万分感激填满寂寞的心湖,滋生出前所未有的温暖,然而,落痕的一句话,让他瞬间又有了去战斗,去抗争的动力,隐瓴抬头,扬眸一笑:“落痕,我们好久没见了,我真想跟你好好聊聊,但是现在……我们没时间了。” 落痕的下一句还未出口,隐瓴便在转身的须臾化作一汪烟状泡影,叫人无从寻觅。 天地盟无法及时追上隐瓴的脚步,是因为他还未及告诉,除光子以外其他人,他这些年所收获到的天魔教内部机密,如据点迁徙方式,如新据点十有八九会落定的方位,再如……天魔所在的地方。 隐瓴追悔莫及,他本打算就这样在思恋已久的故乡静静走完余下的岁月,把这天大的难处当做真相去埋葬,只要他不说,便没有人会知道,相夫光子少主,也可以安安心心的留守在光域继续行事。可天意终不遂人愿,他到此刻才慢慢意识到,光子大人,很有可能获悉了自己中咒的事,才会不顾一切抛开全部的责任,只为他一个人,去到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狱。 “光子少主!请留步!” 淋淋小雨遍布了术法界东边,滴滴答答敲奏如泣的歌,一步从树前的空地上闪过,驻足在红发女子面前,展开双臂,做出全力阻挡的姿势,隐瓴的坚决,被相夫光子看入眼中。 “不要阻止我,隐瓴,你放心,我不是去找天魔拼命,只要我破坏了他复活暗之门的道具,我就有机会,解除你身上的咒,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您!可是,天魔放置道具的地方危险重重,比术法界‘四大险地’还要严峻千倍!在没有十足把握以前,我不能让您去冒险!” “可是,没有时间了。”光子眼底现出焦虑,雨幕中,她的忧伤朦胧宛似梦幻。 “我不要紧的,光子少主,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 眼眶开始发热,与雨水的冷彻像是冰火交汇,她要怎么容忍,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伙伴,离开了十年,却连十天都无法停留的悲哀? “我不允许,你只用这么点的时间陪我们。”她用力扯出笑,却吧嗒吧嗒落下泪来:“有句话我现在正式宣布!隐瓴!从现在开始我以天地盟上主的身份解除你的间谍任务,你依然是天地盟的副使!给我回凝光城等着!这是命令!你不能违抗!” 她说完,便错过那双饱尝艰辛却温柔如旧的目光,飞也似的离开了原地,不多加停留和眷恋,因为她还在相信,接下来的所有岁月中,会有隐瓴同在的身影,她分毫未曾怀疑过,这近在眼前的事实,会忽然生出双翼,飞走远去。 乌云渐散,明朗蔚蓝的天空上,一轮炽烈的骄阳正在翘首以盼。 从始至终,隐瓴对于相夫光子的话从未有过违抗,他慢慢笑了,单膝跪向少主大人远去的方位,默默地阖起双眼:“对不起,少主大人,属下这次……要违抗您的命令了。” 这一去,毋庸置疑,她必然栽在天魔的手里,莫说天魔,就是天魔身边形影不离的那个女人魔姬,都能轻易毁掉一个国家,光子少主太过天真,尚未清楚双方实力的差距。越是清楚现实的尖锐,隐瓴就越心急如焚,他召唤出信鹰传讯给助贤少主,告诉他天魔教路线图,请求带兵支援。 而他自己,却抄近路往天魔当下的居所赶。 居所是天魔非常隐蔽的藏身地,里面设置了重重防御机关不说,还有无数秘密隐含在内,其中,就包括用来复苏临界之门的器物,隐瓴也是花费了多时,直到自己身中亡灵咒,才有机会确认一切的。 并不是所有黑暗组织首领的居住地都阴森晦暗,至少突破了天魔亲自设置的幻觉屏障,就会看到廊道内真实的灯光,廊道很长,一眼看去尽头是个小如针孔的黑点,路上出奇的平静,没有受到任何埋伏和突袭,凭隐瓴的经验判定,这绝对不一般。 尽头只有孤零零的一扇门,虚掩着,从里射出惨白的光线,隐瓴悄然临近,感觉里面应该有人,便试着敲了一敲,果真,几秒后传来一男子低沉的嗓音。 “进来。” 隐瓴端起恭敬的脸孔,迈着女子的小碎步垂头进入,动作优美缓慢,还未开口,那个坐在灯前,兜帽掩盖了面目,长袍也包裹住全身的人发出一串古怪的低笑。 “天魔大人,属下……” “不错,竟然可以突破我的幻觉屏障,你练了多久?” “属下只是侥幸得手,因有重要的事跟天魔大人汇报,所以擅自闯入,还请您恕罪。”隐瓴在强大气场的压制下,并没有露出退缩和胆怯,反而异常冷静,让天魔发出欣赏的浅笑声。 “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你冒着生命危险,也敢来到我的面前。” 杀气增厚了数分,仿佛刹那间被吸噬到黑洞的边沿,随时可能坠入其中永无翻身。即使无惧生死,隐瓴还是险些失衡跌倒,足跟往后趔趄了五六步,艰难支撑微微颤抖的身体。调整了片刻,他重新振作:“魔姬大人让我传信给您,她已经把您要找的东西,带到了军团总部。” “是这样啊。”危险的杀机缓缓褪尽,灯下直坐的男人悠然起身,往门口走去:“你,一起来。” “是。” 这是一场必输的战争,可,他无怨无尤。 冰影军团明如晶石的墙壁,倒映着七武士团长各不相同的神情,有为了隐瓴胆敢欺瞒天魔钦佩他这份勇气的,有为即将身首异处的组织成员捏把冷汗的,也有为了彰显存在价值手指紧握武器外鞘跃跃欲试的。 反观隐瓴,他面色如常,波澜无惊,不具半点慌张怯意。 “隐瓴!你疯了是不是!还不快跟天魔大人道歉!这么大人了,还玩恶作剧……”飘钺的话半途戛然终止,显然她发现眼下情形,尤其是在天魔面前,并不适用于这套打圆场的伎俩。她一脸悲恐的望着隐瓴粉若霞光的背影,几乎把心情写到脸上,这种自取灭亡的事,就算所有人求情,天魔都不会宽恕的吧。 她没想到,更糟的还在后面。 那名姿容上乘浑身上下除了皮肤外无不被墨夜般颜色侵占的高挑女人,姗姗而来,清冷绝俗的声音直截了当:“这个人,是光之国少主相夫光子派来的间谍,男扮女装,潜伏在天魔教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相信,一定传递了不少我们的情报吧。” 飘钺的震惊幅度算是很小了,其余团长一律是整吞鸡蛋的样子,半晌合不起嘴,天魔不作反应,隐瓴也泰然自若,魔姬湮夜例行公事继续说道:“你的那位少主大人,竟然扮成你的样子潜入天魔大人的住所,被我发现还妄图与我对抗,不过没关系,你们的计划还是没能成功。” 这句话彻底打破了隐瓴心湖的宁静,他几乎一瞬间狰狞了脸孔,咬牙切齿问:“你……把少主大人怎么样了?!” 湮夜未予回答,天魔不怒不火,十分平静,只一挥手,便无声息下达了诛杀令。 “之前你出走,是为了回光之国通风报信吧,真是愚蠢,如果你就此不回来的话,还不至于这样悲惨。”秋依暗自揣摩了一番首领天魔的心思,确认他不打算留背叛者活口后,抽出了淋着熔油的火鞭。 “等等,秋依。”龙啼佐俊走上前,手持天罡锏却迟迟没有挥起,在秋依不耐烦的叫嚷,古幕也意味不明的阴笑时,奉劝隐瓴:“念在共事多年,你也帮过我们不少的份上,即便你是间谍,我们也可以给你个机会,自我了断吧。” “呵。”美人发出一阵尖刻的讥笑声,易颜术解除,恢复了银白色的原貌,与这份温柔清新不符的,是他迸发的层层敌意:“废话少说,你们一起上吧!” 动手的只有龙啼佐俊,凤吟奕,秋依和瑶影扇,隐瓴以一敌四,竟然轻轻松松占据上风,直到古幕笑悠悠的出手,才把事态顷刻扭转,让隐瓴跌落在地,吐血数次,从此落了下乘。 军团团长们旋即暂停攻击,似在等候他重新站起,做死前的最后一搏。隐瓴果真不负所望,筋骨里生出的疼痛没能削减他眉宇间的从容,在这样的时刻,能勾动他仅有回忆的,就只有那抹美丽绚烂的红。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颜色,像火焰,似鲜血,热情而绝烈。 一瞬的恍惚之后,凄冷的尖刀从隐瓴胸口透出,血霎时间喷泉状涌现,染遍他雪白素装。众人无不惊讶至极,出手偷袭的,竟然是隐瓴一直以来体贴关照的柳言飘钺。 乌发女子满面泪水,唇齿频率极大的颤动,握住刀柄的两手更是抽搐的不成样子,她忽然间发狂,拔出利刃,听到隐瓴倒地时砸出的声响,爆发出一阵阵刺耳难闻的悲号声。 ——那也是柳言飘钺,做出的最让她后悔终生的事情,一闪念间,为取得天魔的新任和重视,一闪念间,亲手摧毁了多年的友谊。 苍白的五指堵住左胸上的漏洞,血还是不停的从指间溢出,淅淅沥沥,和着绵延不绝的雨珠,融进地上深深浅浅的水洼里。 那漫长的时光流逝中,有他亲眼目睹的黑暗,也有他夜夜企盼来自彼方的温暖。 ——为了博取天魔教上上下下的信任,我不止一次引导飘钺走向黑暗,我没有资格怪罪向我挥刃的她,因为我始终是一个可恶的误导者,我玷污了本该纯净的灵魂,如果死可以让我偿还一些对她的亏欠,那么,就让我永远的闭上眼睛吧。 ——人生就是一场万境终归空的梦,是美梦还是恶梦,操纵者永远是命运,往往不由得自己。我唯一坚信的宿命和使命,是为光之国,为相夫光子,献出一切。 ——我们始终游走在平行线上,当你在黑色的那条时,我属于白的一边,而当我迈入了黑色的领域中后,你却回到了我最初的位置。我们兄弟两个,就像平行的两条线,永远都不可能交汇…… 无声的雨在悲泣,湿凉凉跃入眼帘的暗色压抑着心境,相夫光子睁眸发觉自己被驮在一个人宽阔的背脊上,微微晃动的视野,颊边吹过的冷风,无不提醒着她,侥幸逃过一难。来不及细思魔姬诡异奇强的实力,她感到承载着她的这个人停下了。 落地之后,那个深色发丝的青年风一样掠向前方,尽头处,隐约有一抹浅淡的白,被大雨生出的水雾玷污成凄凉的灰色。 倾盆瓢泼,一片寂静的村庄空地上,几缕鲜血被流水冲淡,划开在无声的冰冷里。望去,一副裹着单薄白衣的身体横卧在地上,惨白的肤色几乎与衣料相同。青年紧闭两眼,银丝横铺满地,直到失去了全部的生气都没有让自己屈服。 落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定格在隐瓴苍白清俊的脸上…… “雨兮雨兮,生望流离,不泣不泣,晴焕明曦。” 耳边走过儿时吟唱的童歌,他已记不得,那是什么时候,和哥哥一起…… Chapter 0793 五月的雨细如棉丝,没日没夜浇灌着寒气未消的温度,鸟雀们躲在窝里不愿出来,虫鱼们也藏得隐秘静待光阴,有些花朵还未开放,便已颓败的凋谢。整个世界似乎都荒凉了,安宁死寂,苦闷的叫人昏昏欲睡。 国都墓园里,一身黑衣的红发女子伫立在一块崭新的墓碑前,手里捧着大把白栀子,她没有表情,无喜无悲,眼光凝如死水,隐隐充斥着冰凉和绝望,她默默阖了会儿双眼,对墓碑上凿刻干净的名字,静静说:“隐瓴,我们到家了。” 好奇怪,不说话也就罢了,为什么一开口,眼泪和啜泣就争先恐后赶在话音前接踵而至,她始终明白,哭是懦弱的表现,恨是无能的表现,唯有振作,才是……!但当罪恶感压在项上,充斥着她的思想,比起这样无尽的悲伤,相夫光子更想砍自己几刀,偿还这永生永世不能算清的债。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去天魔那里破坏,隐瓴就不会身先士卒引开天魔注意从而将危机转移到自己身上;如果当年,她反对别颖王队长的指令,坚定否决隐瓴的卧底任务,隐瓴就不会一别十年,如今竟连短短的十天都不能满足;如果不是相遇之初,便邀请他共事,就不会……有今天的死亡了…… “一切,都是我的错,隐瓴……我背负的罪恶本已罄竹难书,如今,要我如何面对接下来……这葬送了你的人生?……” 仰面哭泣,泪水在脸上肆虐纵横,天际处电闪雷鸣,那一刻光子真希望,来两道最剧烈的,劈死她这个保护不好同伴、只会连累重要之人丧命的混蛋! “光子……” 哭泣顿止,扭脸看见眼圈红肿的柳言飘钺,光赤着脚站在冷冰冰的石板地上,满目哀伤,痛哭流涕。 “你怎么会在光之国?” 马尾辫女子突然跪倒在地,匍匐着久久不肯起身,哭声肆意的宣泄,刺痛红发的鼓膜。 “光子!你杀了我吧!是我杀了隐瓴!是我捅了那一刀!他才会死的!”她忽然扑上来,紧紧抓住光子的衣袖,状若疯癫,甚至把隐瓴生前安放在她那里的佩刀举到脸前:“这是他的遗物!我就是用这把刀杀了他!你快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你说……隐瓴是你杀的?”光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愿相信,杀死她光域英雄的人,是同样出自光域的柳言飘钺! “没错!是我!我丧心病狂……他当时作为间谍的身份被魔姬拆穿,天魔下令让众团长剿杀他……我就……”泣不成声,完整的语句切割的断断续续。 “你就……亲自送上了这一刀?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很后悔!真的很后悔!” “后悔?……”两只眼红到充血,含着落不尽的泪,以及忽然爆发的嘶吼:“你后悔有用吗!隐瓴会活过来吗!柳言飘钺!天魔教那么多人!惟独你!我们从未想过敌对!就算你不在天地盟了,就算你替天魔效力了!我们当初一起打天下时的情谊还在!隐瓴他虽然是间谍,可在天魔教对你有多关照你自己清楚!静然的事,摩格特拉的事,还不足以让你醒悟吗!你现在怎么还能够……忍心对他痛下杀手呢?!” 拔出冷刀,将刃的一侧对向自己,柄的一边迫使光子握住,飘钺含泪哭号,请求红发修罗给她这个罪人一个了断。 那时候,相夫光子眼底澎湃而起的杀意无与伦比,冷刃高举,向着被雨浇乱的黑发斩下。 唰啦,落地的并非人头,就只有一缕残破不全的头发,还有被瞬间削断的发圈。飘钺紧闭双眼,却没能等来料想中的一幕,她错愕的仰起脸,看着站在对面,目光空洞的相夫光子。 “柳言飘钺,从此刻起,你与光之国再无关系,下一次遇见,你就是敌人!” 转身,离去,不理会身后求死的呼喊和悲泣,相夫光子眼前不断上演隐瓴昔时的音容笑貌,从青葱年少,到日渐成熟,尽管不在一处,可心,从未分离过。虽然当时不在场,可她居然可以想象得到,利刃透胸而出时,白衣青年含笑沁血的模样。 他不想死,可他不怕死,他心甘情愿的,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们,去赴死。 “我有什么资格责备飘钺……我不也是……杀死隐瓴的侩子手吗……” 历经千难万险,也不抵一次创伤来得摧残心灵,相夫光子终其一生也未必思考过,能够挫伤她的最佳利器,始终在一个“情”字——亲情,爱情,友情,恩情,知遇之情,悲悯之情……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亡灵咒的解除方法是用人命去换!”走了天魔教一遭,她用巨大的代价,仅仅换回了这样一个被隐瓴苦苦隐瞒的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炎之帝恒!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失败者是无权追究这些的。”炎之帝恒从她脸上淡淡瞥过,未作多一刻的停留,语声里早已没了彼时的温存:“就算告诉你,你会不去天魔教这一趟吗,你的目的始终只是为了救部下,就算付出你自己的生命,你也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但至少,我可以知道他是下了这样必死的决心……”言及此处,她不禁抬起指尖,拂去脸上不断流过的泪:“就算我找到了办法又能怎么样,他决不会允许用别人的性命去换他的,从天魔施咒开始,从他离开天魔教开始,就已经注定……” “其实,也不用太绝望。”帝恒放下最后一枚棋子,暗金的眸间闪过一丝灰暗:“造就这一切悲剧的,是天魔,只要能破坏他的造门计划,你心爱的部下,就不会白白丧命。” 光子对帝恒那百转千回的心思里究竟运作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已经提不起求知欲了,她此时此刻全然被伤痛占据思维,难以忍受的痛压迫着神经,眼前,全是隐瓴安详宁静、睡去一般的容颜。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能做的,果然就是一拼到底。”用力抹去两颊漫布的泪水,她的双眼红肿未消:“帝恒,在做这些事之前,我必须要知道,天魔的目的,究竟和诸神团有怎样的冲突。” 从帝恒处离开,她的下一站目的地,是激怒过十三位队长的宝绿岛,然而探樱这时候启动逆向术,急急来报,称落痕执意要辞职离开,谁都劝不住。 “少主你赶快回来吧!能阻止他的只有你了!” 落痕是隐瓴的亲兄弟,多年来陪伴在相夫光子身边,鞠躬尽瘁,为整个光域的繁荣立下汗马功劳,他忠诚而可靠,是最出众的保家卫国者,说他背叛,等同于指着太阳喊星星。 然而,这么稀奇到令当事人相夫光子接受不能的事,终究发生在眼皮子底下。青年面对曾经效忠的少主大人采取无视到底的漠然态度,不论怎样劝服渴求,都无动于衷。 “落痕,我知道你怪我,就算你恨我也没关系,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只是,你不要因为我的个人过失,离开光之国……好不好,求求你看在光之国的份上……请你……” “够了,什么都不必再说了。”这是落痕有史以来,第一次以对等的严肃之态冷睨着红发少主,甚至不加掩饰心中的痛恨和敌视:“我已经厌倦了作为光之国守护者的这种事,谢谢你用隐瓴的一条命,让我获得彻底的清醒,也承蒙你许久以来的照顾,我即将脱离苦海,你们都应该高兴才是。” “落,落痕,你这是怎么了……有怨气你可以发泄出来,我们都不介意当你出气筒的,毕竟……我们是这么多年的伙伴了,你千万别一时想不开啊……”探樱从旁小心翼翼的劝着,试图挽回落痕铁了的一颗心。 “我已经考虑的很明白了。”落痕将副使官的制服、徽章、身份证明书还有辞职信全部放在桌子上,甚至还有出游时同大家拍的合影照:“希望你能成全我,少主大人。” 那双冰冷到冻结人心的眼睛,无情决绝,让光子认识到,她杀死了隐瓴,以及隐瓴背后的另一副灵魂。 “如果这样做,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我不勉强你,只是落痕,你千万别……” “请你闭嘴好吗。”落痕用这样一句陌生的插话,惊煞众人的神经:“我说了,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在我离开这座城之前,请你,不要再讲话。” “落痕!你这么跟光子说话实在太过分了!”芜华看不下去,出声厉责,奇斯尼也阴冷了面孔,一副随时出手揍人的恐怖样。 相夫光子一脸难过的立在那,含泪欲泣,已经不敢再同落痕对视,直到他毫无留恋的拂袖离开,她才捂住脸跪坐到地上,难以自控的恸哭。 奇斯尼,芜华,还有凝光城的诸多副使甚至于上主,打算跟踪落痕好选适当的时机截下他,领回凝光城,不想他如其兄长,拥有过人的逃离能力,只消一眨眼便彻底断了追寻者的寻觅之路。 近些天,整座术法界都被一层极难消散的阴云覆盖着,经久不停的雨点滴滴答答,从黄沙大漠扫向漫漫平原,自雪山冰顶横亘万里湖泊,出行的普通人减少了,暗地里活动的人们,倒乐得自由自在。 秋依坐在横向伸展的粗树枝上遥看远处阴森可怖的黑色天际,平头小子则上蹿下跳,猴子一般在旁边雀跃不停,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又喋喋不休,如果不是雨声消减了他的聒噪,秋依早已呵斥他停止。 “啦啦啦,秋依大人,有人来了!” “笨蛋,这种天气哪有人愿意出来,而且这里是我们这种人活动的区域,哪会有人来!” “大人又质疑雨宫的感知能力了!别忘了我也是桔梗一族的人!”少年猛一握拳,高声大喊,那副热血澎湃的样子看得秋依无可奈何之上平添心烦意乱。 “真是吵死了,桔梗一族都是这么吵闹的家伙么……” “啦啦啦啦啦来啦啦啦啦啦!” 雨势渐小,雨宫烦人的碎嘴声扰得秋依抬起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打算一脚把人踢到吵不到她的地方,余光瞥见林前一抹暗黑的影子,登时顿住了。 “啦啦啦啦啦!雨宫没说错!秋依大人快看!真的是个人诶!” “废话!”秋依一边不耐烦的骂,一边细细看去。 雨后青翠的树林前,一名用兜帽盖住半张脸的陌生人静立在那,似乎没有抬脸招呼的意向,瞧那挺拔健硕的身形,秋依唇角一勾,断定是个成年男子,顷刻切换成妩媚流转的风情姿态,跳下树干,步若生莲的扭腰走过。 “你是谁,这大雨天的,来这里不会是为了私会情人吧?”下面的话还未出口,那人已经摘去了头上的帽子,冰一样的神情刹那间虏获秋依的神智:“落痕?你不是光之国的副使吗,怎么会来这?” “我要见天魔,他在吗。” “他不在~不过有事的话,你也可以跟我说啊~”秋依媚眼横抛,言谈间已入一缕轻柔妙烟,牢牢缠绵在落痕身上。 落痕出人意料没有推开她,而是持续着冰冻的语气:“他在哪。” “满足了我,我就告诉你哟~”抬手抚上青年的下巴,涂抹着殷红唇脂的性感双唇越离越近,却在雨宫瞪大眼睛以为就快吻上的时候,停住了:“出来吧,跟了一路都不累的吗。” 白色短发的姑娘辄便从一棵树后现身,满眼的焦虑和等待,以及欲言又止的苦楚。 “什么嘛,还以为是来找人家的,既然自己带着妹子,还不抵不抗的算什么。”秋依无声息的回到树枝上坐好,目视下方一男一女的眼色里,有隐隐约约的嘲弄。 “落痕!” “白颜,你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姑娘咬住嘴唇,充满渴望的神情楚楚可怜。 “你也是来劝我回去的吗。”落痕冷冷的问,右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武器。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不管你去哪里,请一定要带着我!”哽咽,落泪,白颜清净的五官被微笑时的柔情填占,那一霎美得不似凡人:“因为,我想一直这样看着你,从以前,到现在,还有今后的每一天……如果没有每一天的话,每一秒就足够了……” 秋依适时的吹了声用来起哄的口哨,笑中夹带满满的兴味和狡黠,落痕面无表情,完全没有被白颜打动似地直言拒绝:“这些跟我没有关系,我已经不是天地盟、还有光之国的人了,如果你再唠唠叨叨,我会杀了你的。” “不会的!你不是那样的人!”白颜忍不住加剧抽泣的幅度,尽全力的拉回,曾经那个沉默但忠心不二的落痕:“就算你心里有天大的委屈,你也不会的!” “自说自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给我适可而止。”锋刃出鞘,径直飚向目瞪口呆,静静等待喋血的白颜,当啷一声脆响,雨宫按照秋依的意思,用石子打偏了冷刃飞驰的轨道。 秋依娇笑着从树上再度跃下,走到二人中间,扮起不符常规的和事老:“好好,争论到此为止,我带你们两个一起去见天魔如何?”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 “不!我要去!请你带我一起去!”白颜把两手放在心上,竭尽所能的争取这仅有的一次机会,甚至不惜打断落痕的讲话:“就算你真的背叛天地盟,我也陪着你!” 秋依听罢大笑着鼓起了掌:“真是感人肺腑的深情啊,落痕,有这么个死心塌地的妹子钟情于你,不惜陪你一起做个亡命天涯的叛徒,你应该高兴才是。” “……挖苦的话就不必说了,天魔在哪,我要立刻见到他!”收起武器,落痕冷着脸一字字表述明白。 “这就带你去了,不过在那之前,看在你是个好男人的份上,我奉劝你……第一,收起这副杀气,如果你不想一下子就身首异处的话,第二,称呼那位先生为‘大人’很要紧,他最讨厌没礼貌的后辈,记住了吗?” 赶赴过程中,落痕一言不发,白颜也只是默默跟随,目光一刻不落的锁在男子矫健的背影上。雨已经完全停了,风也终止了无情的吹割,太阳迟迟不肯露头,阴霾仍旧挥之不去,也只能尽可量从这稀少的恩赐里索取片缕光明。 Chapter 0794 站在天魔面前,与兄长保持一样淡定的姿态,不过相差仅仅百余个小时,对于赌魔曾经叛了变的弟子明目张胆回天魔教的这种惊人行为,天魔之外的其他成员表示瞠目,洛紫星涵还笑嘿嘿的公然打趣。 “背叛者又转头回来投奔我们,组织成立以来,这应该是第一次吧。” “是啊,简直是天下奇闻。”雷默难得搭了回腔。 另一头,秋依一脸谄媚的对两人的加入说尽好话,用词用句听得人毛骨悚然,可大概天魔挺吃这一套,没几分钟就点头默许了。光之国曾经的义公主辄便笑语吆喝着把落痕白颜领了下去,带到据点的一间房子里,神色古怪的笑称“房间不够,你们两个只好挤一间了”。 换做平时,白颜一定被羞得面红耳赤,不过再热血沸腾的遭遇也不能抹杀当下的处境,她跟落痕,此刻身处世上最阴暗的地带,是随时可能堕入地狱的险地。 “你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说。” “明明是敌人,连我们的路数都还没摸清,就把我们安置在这里,如果真想对我们不利,直接动手就好了,干嘛绕圈子。” “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落痕在旁边静静回应:“也许……是要把我们当诱饵也说不定。” “那现在怎么办。” “闭上眼睛。” “哈?”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哦……”白颜乖乖照做,两眼一阖,十分钟之后,与落痕同时打开,继而两人默契的对点下头,不发一言的走到门那里拧开把手。 轻而易举的打开了,落痕眼底一暗,果真,是被监视着一举一动呢。 秋依捧着鲜红的结婚礼服走进这个房间,当时,落痕闭目而坐,白颜手捧一本随身携带的书籍细细翻阅,女人丰满的唇角露出一抹奸诈的笑,一出声便是柔媚酥骨的风流:“两位,我给你们送嫁娶的衣裳来了,瞧这鲜红的颜色,可是人血染成的呢~” 白颜听了这样露骨的话,本能的反应是面有惊惶。 秋依见了大笑不止,花枝一顿乱颤:“我开玩笑的!瞧你吓的,真纯情啊,想起了我最初的时候……不多说了,你们来试试吧,哪儿不合适我再帮你们改!” “你这是唱的哪出。”落痕开启眼睑,陈述的语气提出疑问。 “我可是在好意促成你们啊,天魔大人已经恩准了,说这天魔教整日里昏昏沉沉的,不适于身心健康,所以呢,让你们两个就地成婚,添添喜气。” “这倒真是闻所未闻。”白颜外表柔和,骨子里却有一股坚硬劲儿:“以黑暗为荣的组织,想要用红色做装饰的时候,只适合用鲜血吧,我看,这嫁衣,搞不好真是用血染的呢。” “哈哈哈,不愧是天地盟出来的姑娘,个个伶牙俐齿。”秋依亲手捧起衣裳,步步袅娜朝白颜走来,往其肩上一搭,盈盈微笑:“穿上吧,要不然就只能把你身上这件白衫子染成红嫁衣了。” 落痕眉头一紧,有拔刀上前的动向,白颜立时发觉,接住秋依的衣服高声打退落痕的念头:“多谢团长给我们机会!我会好好穿上的!” 秋依随后走到落痕那里,把神之国古人们嫁娶时必备的另一套男士礼服塞进他怀里:“姑娘都这么主动了,身为男人,你没理由拒绝吧?” 落痕缄默了片刻,扭头看了白颜一眼,随后没有任何表情的接下了礼服。 “算你识相~”秋依暧昧的伸指戳了下落痕额头,扭着杨柳细腰走到门边,回眸妖笑:“明天一早给你们举办婚礼,今晚就好好做最后一夜单身男女吧~” 乍看之下,是个热心肠的女人撮合适龄男女成婚,不过,场合,地点,人物,无不说明,这当中隐含的问题,大了去了。 落痕又一次和白颜阖目对坐,少顷,此前还藏在眼底的不安尽数消褪。 次日,新人穿上鲜红如血的嫁衣,两手空空,在秋依的陪伴下出了据点临时给他们分配的小屋,窄细的通道里,灯烛明暗摇曳,看不清地上的纹路,脚步在死寂的空间里轻轻回荡,仿佛尽头即是深渊, 白颜略略浮现一丝哂笑,这就是她企盼了许久的婚礼吗?建立在虚无的妄想之上,踩着废墟铺砌的道路,通往残垣断壁树立的前方,那里的鲜花彩虹门是动物枯骨编成的,还残留着腥气斑驳的锈色。 身上的红装有着美丽的名字“致幻嫁衣”,如果不是在意识空间与众上主交流一番,她到现在还在幻想,这仅仅是一件普通的衣裳,并非秋依唬人所说的鲜血染就。 三年当中,作为唯一留守下来的少主光子,训练他们资历最老的一批副使“精神空间交流法”,这是配合光之心和光之元能才能发挥出真正效果的术,是上主们多年前便已掌握的技能,为了提升天地盟整体作战水平,实力级别,相夫光子不惜透露光之奥秘,誓要将此技发扬光大。也亏得如此,白颜才能在跟落痕顺利交流、避开天魔教重重耳目后,又自由的加入到四代上主们的意识会议中。 “明天一早的婚礼,你们姑且顺着秋依的意思来,我们将计就计,里应外合。” 这句话重新回响在耳畔,提醒着她目前理应去做什么时,秋依已经开始原地晃动了,没多久,就跟一屋子天魔教小兵乌压压倒成一片。 确认他们的确中了催眠术之后,落痕抬头看定脑后高悬的一面光镜,镜中人物依次露脸,独独不见红发少主:“现在应该怎么做。” “找出口!喂!马上给个指示!”小婉手掌大力拍中一个粗框眼镜男人的肩膀,那人被吓得一哆嗦,立刻结结巴巴道:“往左转三十米,前方有圆形隧道,穿过去……” “告诉你啊,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哼哼!”芙菱把玩手中一棵□□的马兰草,时不时丢过来一句威胁。 众上主根据隐瓴的情报,绑了惜命怕死的新幻魔,相夫光子以毒相威胁,迫使他屈服之下答应协助天地盟办事,一来便设了个震撼力超强的幻结界惊异众人,选在天魔教根据地的最佳俯瞰点,根据光镜里提供的内容进行远程指挥。 春水绿阳城主带领光域最优秀的幻术师军团从旁监督,一旦发现幻魔有异心,另一侧的助贤荆棘就会送他上路,新幻魔了解天魔长期辗转的这处根据地地势,很容易就控制了内部的人,同时施术让落痕白颜身上的致幻婚服变成反幻装备,让及时避开幻境的两人顺利逃脱秋依等敌人的束缚。 路上,白颜焦急之下未顾到脚下的路,不慎跌倒,落痕伸出一臂,两只手紧紧相握,才得以继续飞奔。按照幻魔的提示,他们总算抵达了出口,然而,意想不到的状况在眼前发生,那出口被不知名的巨岩重重堵死,连半点撼动的可能都没有。 赤魇拎起幻魔的领子,火焰腾然烧起:“这怎么回事!你故意耍我们!” “冷静冷静!”幻魔屁滚尿流的匆忙解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原来没有这块石头的!不过没关系!还有另外一条路!” “有路你刚刚怎么不说啊!”小婉一时激动还是赏了他一拳。 惨叫过后,幻魔咿咿呀呀的吃痛求饶:“因为那里很危险,是天魔大人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呜呜……” “难道是……” 希望现于脚下,一行人眼神同时泛起晶亮的辉光,本就信心十足,如今更是如虎添翼,他们给光镜后面的落痕二人加油打气,告诉他们,顺利通过那条险路,再从里面把外部难以攻破的结界门打开,他们就可以冲进去把天魔的宝贝们砸个稀巴烂,只要破坏了天魔重造临界之门的道具,隐瓴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一丝安慰了。 落痕没有抗拒,即便他几天前,还那么坚定的要跟这伙人划清界限,割断关系,目光不经意四处回扫,寻找那抹似有若无的色彩,不在,难道留下光镜,人却走掉了? 他当时没有看见,相夫光子被众人层叠相错的背影严严挡住的愧疚的脸。 挺进过程中,落痕步履如飞,连带着白颜也精神百倍的紧跟步伐,道路尽头的出口果然设置在黑暗结界包裹着的道具存放室,四壁因为结界的关系呈现宇宙黑洞色,当中有一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透明容器,里面盛着浅绿色的液体,容器顶端有一条百年松树树干那么粗的导管,连接其中一面墙上嗖嗖冒着冷风的洞穴,明明有一段距离,落痕却觉得那与墙壁同色的出风口,有阴森到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好像真实的黑洞,近在眼前。 “那个容器,不会就是存放怨灵用的吧。” “我也这么想。”落痕谨慎而肯定的回答,眼睛始终对着墙上的洞目不转睛。 “落痕!我们赶快打开门吧,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白颜指着容器下方一个小小的玻璃沙漏,同时,跟随他们一路奔跑而来的光镜里传来幻魔尖锐的惊叫:“没错!我差点忘了!那个沙漏的沙子流完黑洞就会启动!到时候结界就只有天魔大人能解开了!” 这边话一完,那边的沙子忽然加剧了流速,连出声的时间都没给,天地盟便眼睁睁看着黑洞里飓风成团涌现,最后将落痕白颜一并吸入,瞠目结舌之际,光镜变成没有瑕疵的纯墨色,好像他们在学校上课时,老师讲题用的黑板。 没有工夫追究幻魔的过失,天地盟众上主做出一致的齐奔行动,箭步冲到无法从外开启的结界入口,竭尽所能的挥动武器、拳头,狠力猛砸。势头一度让幻魔憷的面如土色,他鼓起勇气朝拼命中的众人呐喊。 “你们死了谁给我解药!” “那就想办法让我们活着!否则拉你陪葬!” “你们让让!”光子眼见寻常破冰拳不起作用,干脆拿出撒手锏“新型光遁破冰拳”来力挫坚固屏障,几轮下来果见成效,最后一秒全员合力出击,将一点打得龟裂溃散后,徒手扒开了加固结界后的厚重石壁。 二话不说一拥而进,敏捷的身手和灵活的思维已经让他们舍弃了鲁莽,摒绝了冲动,内里深邃犹如黑洞隧道,伸手难见五指,芙菱打算拔了火折子却被光子一声喝住。 “这里有烟尘,遇到燃烧的东西就会爆炸,我们把光能团在手上,当火把用。” “诶是你上次和帝恒他们寻宝时候的经验吗!”芙菱兴冲冲的打听,顺带照做。 “不是,这里和那不一样,我闻到空气中有磷粉之类的易爆物质,各位小心!待会破坏道具的时候切不可用热能!” “了解!” 小屋里墙壁上的涡流黑洞已经消失,或许是外部结界被破坏牵累了里面的效力,四面颜色呈现出巧克力般浓稠的棕色,容器和导管安然无恙的立在那,似在嘲笑以多欺少的天地盟。 “这东西看着就叫人不爽!” “挺普通的呀,我还以为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玩意呢,不过就是一般的实验器材吧?” “看样子,玻璃外壁很厚实,导管外面也包裹了防腐蚀的金属。” “这里面现在有怨灵吗?一会打开不会飞出来吧?万一被附身怎么办……” 七嘴八舌,各种议论,立时把内部填充的热闹非凡,始终在外面做监视和胁迫的绿阳助贤同时叹息一声,幻魔则抓狂的捂脸大叫:“你们是来聊天的吗!赶紧做完出来啊!” “瞧,他比我们还急。”小婉一手指向光镜,和芙菱几个没心没肺大笑起来。 多数人负责破坏道具装置,少数人负责四处找寻可能潜藏在暗处的机关,说不定就能找到落痕白颜的下落,可半天下来,两边都收效甚微。 “怎么办啊,这里什么都没有!” “可恶!比外面的结界结实多了,我的钢鞭居然连一道伤痕都没留下!” 芙菱和千刺的焦急抱怨让相夫光子眼睛一亮,她拿出放在口袋里、从正装制服上取下的感应器,告诉目露困惑的同伴:“我和众副使之前有过约定,就算换下正装,也要把感应器带在身上,让我随时知道他们的处境,你们看,白颜和落痕的情况并无异样,也就是说,他们还活着。” “太好了!只要还活着!就一定有找到的可能!这回不用担心啦!”芙菱一高兴,忘乎所以蹦得老高,头撞上顶棚悬吊连罩子都没有的灯泡,本还稳定的情势即刻突变,像是无意中触动了某种开关,好不容易被攻破的入口,遭到了巨石的轰落围堵。 最糟糕的还不仅这样,光镜不知何故一瞬溃散,再想凝结已是不能。 “不妙……”连一向冷静的苍棱额头都渗出了虚汗:“元能挥发不出来……” “我……究竟……又惹了什么祸啊!——”芙菱崩溃状倒地。 落痕捏紧手中的刀柄,忿忿瞪着秋依风情万种充满蛊惑神色的脸,对搔首弄姿的表演置之不理,他身边的白颜虚弱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雪。 “放弃吧,四周都是黑暗结界,像你们这种习光之能力的人,是没办法发挥技能的,你的砂铁只能是一堆散沙。” “从我们来开始,你就根本没想收容我们吧,打算以我们做诱饵,所以才迟迟不下杀手!” “哟,小丫头,你很聪明嘛,差点忘了,是那个宁日潇身边的人,难怪呢……”秋依笑笑,指尖绕卷发丝,满是玩乐的兴味:“没错,我还知道,你们是来破坏重生装置的,可惜,直到你们闭上双眼,计划都不可能成功!” “是这样吗?”落痕不慌不忙地抬起头:“天魔不屑于对付我们,却留下了以你为首的部分冰影军团,还有藏在暗处保护装置的鬼冥军,如此大动干戈,更说明了那装置十分具有破坏价值,你认为……我们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就来送死吗?” 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计划?——秋依当时的眼神是这样表示的,可她什么也没说,陷入沉思后就一直在两人身边绕圈缓步走,针一样的目光很容易盯得人头皮发麻。 而落痕白颜,却始终如刚到这里时一样,镇定自若的情态由内而发,绝无伪装。 Chapter 0795 沉寂的山野间,闷如窒息的动荡愈演愈烈,随后一下子,轰爆成振聋发聩的巨响,极量的烟尘像是火山喷发时产生的雾霾,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在空气里扩散,仿佛无数个张牙舞爪的小恶魔,嬉笑着逼近人类的心肺。 助贤立喝一声,提醒众人捂住口鼻拉低重心,最好像火灾逃离时那样蜷缩成团贴在地上,整整过去十分钟后,情况有所改善,令人发颤的呼吸侵略物依次落定,少数还在地面上翻滚沸腾,再观爆炸的发出点时,留守在外的人们惊呆了。 如果现在手里有相机的话,一定会有人产生给他们拍张合照的念头,哪里是来冒险入虎穴的?一个个气定神闲往那临风一站不说,还通通是帅到掉渣的从容神色和决胜气势,只见有人两手空空,连半点泥土都没沾,也有诸如赤魇千刺者,一个肩扛仅剩半截的巨型导管,一个头顶容器断裂留下的尖利碎片,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来收购大型废品的呢。 “我说……你们搞什么啊!”幻魔又开始原地打颤了。 “诶?还活着啊。”绿阳难得天然呆了一把,说得幻魔痛哭流涕。 “你们真的是人类吗!这么容易就……我的天啊!” 无视崩溃到不能自己恨不得找个悬崖来跳的胆小幻魔,芙菱率先得意忘形起来:“嗨!这有什么难的!别说我们十好几个!就算只有一个人!也没问题呀!” “行了吧你,要是你的话,二十个都不一定够。”也俊耸耸肩膀适时吐槽。 “你找打啊!” “已经破坏干净了吗。”助贤连忙做进一步确认,再热闹欢脱也洗不掉他的冷静和认真。 “放心吧,全部搞定!” 风扬大哥一句话,向来是给予众人安慰的最佳定心丸,一直承载着众人信赖与敬慕的他,在方才的“扫荡天魔计划”中始终在最危险的一点上打头阵,给予伙伴源源不断的勇气。 “怎么说,也不至于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吧。”景洛细眉一紧,嫌弃的看了眼打算把天魔道具拿回去做标本的两个家伙。 “随他们喜欢吧。”苍棱很能理解景洛的感受。 “最后一项任务!我们要立刻找到落痕跟白颜才行!这边的设施被破坏,天魔知道了怕是会恼羞成怒!” “啊啊啊啊那我们是不是干早了啊!万一落痕白颜被撕票的话!” “芙菱,你少一惊一乍的。”光子唇畔溢出浅笑,胸有成竹的抬起五指说:“我已经找到他们了。” “这样是不错,不过相夫光子,你是不是该回来接受一下惩罚呢?” 格格不入的声音突然闯入,在另一面泛着水光的镜体上,这种类似于光镜千影的水遁系传递情报术他们早在当年便已于琴河沧岚那里领教过了,只不过这次的发起人,是叫他们又敬又怕也曾爱恨交加的队长师父们。 他们见到久违了的一干弟子,没有露出半点阔别已久后重新相逢的喜悦,并且关注点,放在了三年间陪同他们一起对光域进行内外兼治的前国师身上。 这次会面,相夫光子不晓得这些队长级的神般人物又要唱哪出,因为他们看上去早没了那日听闻自己讲述诸神团时的提防戒备跟暴虐,尤其是夜原切,神采飞扬的简直匪夷所思、 “呐,这是命令哦,相夫光子,马上到宝绿岛来弥补你的过失。” “队长老师们,是有什么急事吗,我们还在找人,可不可以,等结束之后陪光子一起去?”海蓁子诚恳的请示他们稍改指令。 “不要让我们重复第二遍,相夫光子,这是命令,你一个人马上乘坐涡流过来!”别颖王言语间,已有一团雪白的风流状物抵达了众人眼底。 天地盟众上主面面相觑片刻,风扬带头说:“光子,放心去吧,落痕和白颜的营救任务,就交给我们。” 尽管有千万个意愿,是想追随大家一起奋斗,可队长的命令她身为上主无法违抗,只能艰难而顺从的颔首,在心中默默祷告失联者早日归队。 就在相夫光子消失于众人视野时,方才被强行阻隔在外的鬼冥军、冰影军团战队死而复生般从废墟里爬了出来,放眼望去,竟无一个是团长队长级人物,不过为首的那副生面孔还是吵杂的乱嚷起来。 “你们耍赖!破坏装置的时候干嘛设光之结界!害的我们不但进不去还被埋到了地底下!你们是故意的!” “景洛……天魔教以前也会接受这种猪一样的队友吗……”倩儿看看灰头土脸的小子,又瞄了眼死乞白赖抱住助贤裤脚大哭的幻魔。 “不清楚……”景洛无语的垂下眼睛。 “不管怎么说。”千刺咔咔掰响早就今非昔比可以砸烂一头猛虎的拳头,呲起一口雪白牙齿朗笑:“嘻嘻,揍扁他们是势在必行的了!” 落脚点,刚好可以仰视悬浮在云层之上的宝绿岛中央宫殿,等待她的人,出乎寻常的少,她还以为要先接受一下众队长的惩罚洗礼才能安然领受忏罪任务呢。 “叫你来不为别的,亲眼见证一下你所信赖的家伙的真容吧。”夜原切不阴不阳的丢下这句话,站在别颖王和圣颜沧雪中间显得漫不经心。 光子当时只单纯觉得好笑,是队长又发现国府里冒出了哪个她旗下的背叛者了吗?不论如何,背叛她的大有人在,这点小事想要刺激她的神经,也太…… 思想终止在目光着落的一刻,她瞳孔发滞,在眼前晃荡不休的背影属于曾帮助过她数次大忙的……战王耶箩。 “他是背叛者?……何以见得?” “看也知道,他所处的方位是放置光之门的地方。” “盗门者……为什么?” “亲眼见证吧,愚蠢的孩子。”夜原切嘲讽完这句便不再多言,一副坐等好戏的兴味姿态。 相夫光子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唯一肯定的是,耶箩出现的时机不对,甚至动机都大有问题!怀揣满腹疑问,她缓下台阶,朝平地前方无灯的昏暗之处走去。黄昏将近,天光渐暗,在没有雨水降落的小岛上,抹杀光线的是月华初生的隐兆。 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距离缩短不足十米的时候,黑暗里微动的背影改换了方向,借着日月交替混杂万千的浊光,相夫光子看到男人伸出舌尖,舔舐唇边新鲜的血液,脸上残留猩红四溅后的斑点,眸底,盛着满满的贪食欲。一股浓郁到令她作呕的血腥味涌入鼻腔,她忍不住抬手遮鼻,不经意瞥见地上惨不忍睹的尸块,血肉分明,留有死者生前的体温。 她不是没见过这种惨状,只是眼见活人食尸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彼时天魔教里吃人为生的食魔,她也仅仅是听说这种行为而已,如今忽然得见,有一种反应不过来的失措感。 “什么,是你啊,相夫。”耶箩擦擦嘴,向来阳光明媚的眼睛里有说不清的晦暗。 “你在做什么……耶箩先生……” “如你所见,吃饭啊。”好像对远处阶梯上朝这边观望的三名队长视若无睹,耶箩信手一指,锁定在被啃咬撕扯后的男人尸身上:“已经这么晚了,早就饿扁啦。”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好了,现在大饱口福,该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了,能请你让让吗……天地盟的少主大人?” 眼前的家伙是谁?是那个她重用了三年从念柳手里挖过来反安插到队长们身边的被她看中与信赖的男人吗?信赖分两种,一种是对知己朋友,一种是对共事伙伴,耶箩一向属于后者,属于和她相识不久,却莫名能予她心安的队友,每次执行任务,都不负战王之名,都不辱光域之尊……现在,这个眼里透着阴险狡猾,连声音都漫布着古怪冰冷的家伙是谁? “耶箩先生,我不管你为什么会在这座岛上,做出吃人这种奇怪的举动,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在打光之门的主意?” 问题要一步步来,可心里比这更汹涌的疑问接踵而至,队长要她见证背叛者,是指耶箩背叛了她、对队长招出她指派的间谍任务?还是两方都不属于、是第三方敌人的手下?如果是前者,她现在就处于任队长宰割的处境,如果是后者,为什么耶箩还能气定神闲的在这里吃人且准备偷门?队长们就这样眼睁睁坐视不理? 诸多问题在脑间穿梭纵横,等她终止思考,耶箩已经旁若无人的扛了面被黑幕包裹的板状东西过来,宽厚尺寸无不吻合印象中的临界之门,她本能做出反应,抬臂一挡,瞳中的不屈与反抗冰刀般尖锐,无需言语已经表明了立场。 耶箩狠笑一声,露出从未有过的恶劣一面:“相夫光子,你知道阻挡夜曦之人的下场吗?” “原来你是夜曦一族的人,难怪好战而嗜血。”光子与那双凶恶毕露的眼睛对瞪,坚决抗拒到底的派头。 “既然知道,就乖乖让开!” 背后的三队长没有任何表示,还在那里看戏一样,她实在摸不清十三禁卫军首领们古怪深奥的心思,唯有搞定眼前之事一条路可行了:“让我大胆猜测一下,你偷光之门,是为了帮天魔重造暗之门吧?” 耶箩愣住,虽不及她方才那副震惊到难以复加的样子,可也算幅度颇大了,光子心下纳罕,不过随意一猜,居然中了。 “你和那几个队长一唱一和的,一半阻止一半旁观,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原来耶箩也注意到了这点,这样来看,按兵不动是十三禁卫军单方面的意思呢,相夫光子揣测出的答案八九不离十,一边不符常理的高调阔论:“你先是潜伏在念柳身边,又跑到十三队长这里,最后还替我效劳了一阵子,守候如此之久竟只是为了这么一扇无用的门?天魔大概是想省时省力,通过怨灵把光之门直接化成暗之门,但如果我告诉你,如今你们也只剩下一扇门了,你还打算花这么大力气把它挪走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耶箩周遭的气压瞬息骤降。 光子扬起明媚若灿烂骄阳的笑容,眼底的午夜颜色威光大盛:“装置已经被我们破坏了,现在天魔一无所有!就算得到光之门!也只是自取其辱!因为他根本驾驭不了他的天敌!” “我杀了你……” 临界之门的框被当成障眼物砸了过来,光子及时避开重物扑面,却无暇闪躲耶箩瞬移到身后的猛烈钢拳,如果转身就会在一瞬间被打穿腑脏,相夫光子咬紧牙关,脚尖蓄满气力顷刻间弹跳到半空,不想那慑人的猛拳竟在上方等着自己,相夫光子瞪大两眼,如果不及时停住并调转方向的话…… 轰—— 高空砸落,陨石般的速度和惯性,地表登时豁开个大洞,内里的人已被重重飞扬的尘沙掩住,战斗种族的狂人眼泛野兽凶光,仿佛夜间等候在深林里捕食的饿狼,他一刻不停的朝猎物坠地的方向走去,两只拳头像是烧红的火炭,不时冒出烧焦似的浓烟,忽然,战王提升速度,一下子掠到坑地中央,双拳同时挥向烟尘散尽后那张眉头微蹙两目紧闭的脸。 须臾之后,耶箩微微错愕的看着面前抓住自己手腕制止了一场杀戮的白衣队长,以及他那泰然自若到令人胆寒的脸:“适可而止,耶箩。” 耶箩顿了几秒,乖乖松手后恢复彼时的轻松姿态:“怎么样,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了吗。” “嘁,说什么给你吃人就帮我们,搞不清楚自己身份的家伙!” “好啦好啦夜原队长,我这不是完成任务了嘛~再说~我好久没吃人了非常眼馋嘛~~” 那一年,白栀子的花挣脱束缚,随风飞散在天地间,它成群翱翔,不忍风为它推助一生,便连携手共舞的眷顾都舍弃了,最后落花成冢,香丘残败。 两只未及牵在一起的手,隔着一段血泊安静的搁置,较为宽大掌上还长有硬茧的那一只奋力扒住地面,致使整条手臂、半副残躯生生直立起来,青年浓密的刘海遮住两眼,不断有鲜红的液体从下颔滑脱,他的唇线弧度因激愤而扭曲,咬牙的声音如同磨刀。 因为就在他的旁边,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凄惨到连五官都辨识不清了,本是洁白胜雪的发丝,染满粘稠鲜艳的色彩,那颜色与身上绝美的嫁衣融为一体,勾勒出一幅象征绝望的油画,静止不动,即便身旁的男人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隐瓴离开了你多久,我就喜欢你多久,我知道我不可能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可是……请让我替他,好好照顾你,就这样……不管走到哪,都能陪着你……”女子伸出手心,上面有一朵还未凋谢的白栀子花,纯粹似隐瓴身上的白衣,也像姑娘干净清爽的短发。 这是白颜最后一次对落痕表示爱慕,他依然沉默,没有给予答复,十余年的光阴如指间流沙,顷刻即过,他猛然想起,失去隐瓴的那一年,刚好有结识白颜的那一刻。 本来说好的,要她好好在房间里等着,本来想好的,一旦他丧了命,这边的姑娘就会通过他给自己设下的“死亡按钮”平安无恙的被送回光之国,他不介意用自己的死亡换取姑娘的生存,因为有些东西,他怕是用命都偿还不尽。 可偏偏,在他咽气以前,那个凶狠的女人便恢复了意识,不知当时用怎样惨无人道的手段凌虐了姑娘,致使她被抛到天魔脚下、自己身边时,已经留有一张遭活活割毁的脸,秋依大笑不止的告诉落痕——是这个叫白颜的丫头,为了再见你一面,心甘情愿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的,我看她实在可怜,便施舍了她最大的恩赐。 死亡…… 不久以前,那个聪慧机敏,温和活泼的姑娘,还像翩翩飞舞的白蝶一样环绕在身边,说些让人开心愉悦的话,做出令人温暖洋溢的表情,那记忆中美丽的流光顷刻逝去,他斜眸望定血泊中侧躺无声的姑娘,对着不符合她的妖艳颜色发愣,瞳孔里写满震惊。 “……白颜,我对你……” 栀子染上了异色,讽刺的是,那也是他曾经为之沉迷的绝艳。 Chapter 0796 他从没有对人讲过,包括一直以来最信赖的相夫光子,他儿时仅存的印象中,兄长风一样瞬间移去的潇洒踪影,坚定了他学习瞬之术的决心,只可惜他在这方面天资有限,怎么都没办法及上兄长的速度,兄长轻松自在宛似踏风行云,而他脚踩千斤重,连空间概念都搞不懂…… 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在心底对那抹雪白示威——哥,我已经追上你的脚步了。 “白颜,这个女人身上有问题。” 姑娘明显囧了一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她自身,就是涡流的入口。”凭借多年修习瞬间穿梭术的经验,落痕对这一点近乎百分百的肯定,他可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同兄长对战,尽管人已不在,可意志长存。 “你打算怎么做?”意识交流中,白颜充满担心的语气像静湖微颤的水面。 “呆会她进来,我会通过她直接去天魔那里,你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乱跑。” 没多久,秋依果然笑语盈盈的跨步进来,翕动娇红丰满的唇,正打算说点开场白,被落痕瞄准间隙一掌劈过,光芒大作中,他的手轻而易举穿透秋依的心脏,在女人口吐鲜血双眸瞠大的工夫,落痕无情决绝的神态消散在余光里。他没有片刻放松,紧接着做出的动作是挥刀突刺,当磨得锋利的尖刃插入天魔左胸胸腔里时,落痕露出久违的笑意。 落痕当时的感觉是,这个一身黑袍的家伙不愧是天魔教令人闻风丧胆的首领,得手到现在,那副身体竟连半丝颤抖都没有,更诡异的是,他感觉不到天魔的血流和体温,握紧刀柄狠拧一圈,确定心脏和血管会搅成一团通通断裂后,落痕用力拔出武器。 黑色帽檐下的那张脸,在阴影里无法辨识,长刀拔出体外后,他依旧没流半滴鲜血,甚至连落痕的冷刃上,都干净如初。 “我以为你会像隐瓴一样偷偷的给你主人送信,可失策的是你并没有……原来,是为了向我挥刀啊。”天魔那粗犷模糊难以辨识的声音,伴随凌迟般的杀气一同涌向落痕。 青年几个翻身跳离天魔防御圈,一次失手,没有让他失去冷静灰心丧志,反而比先前更加勇猛的朝天魔发动狂攻。尽管几番下来仍不奏效,但天魔的移动范围已经遍及整间屋子,这样超出计算的变化显然有违天魔的口味,他略显不耐烦的靠坐到高背椅上,手在宽大的袖中微微一动,落痕身上便接连迸出三个口子,血液四溅,喷洒在昏暗的空气中。 接下来的战斗中,落痕基本处于单方面挨打的境地,他根本没看见天魔出手,那个家伙只是站在那里,便已让他遍体鳞伤,血流如注的结果就是两眼发花,喉咙里灌了凝固的蜡,吐出字音难如登天。 终于,他受不住了,尽管他还想再往天魔那不流血的身上捅几刀,不支的体力让他仅余举刀自尽的份……可即便这样,他的心思还是被眼前这个强大而神秘的男人看穿。 天魔掠到眼前,一出手便捏住他的脖子,从嗓子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宣言:“托你的福,你带来的那个小姑娘,也别想活了。” 本已生出放弃之心的落痕双目强睁,艰难的挤出字节来:“你……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问你自己才对。”手上力道更紧,与他本人散发出的平静姿态截然相反:“你在身上设了‘死亡按钮’,一旦你停止呼吸,被你施加过元能式的那个小姑娘就可以不受阻碍的到你想让她去的地方,她根本不知道吧……你这样擅做主张……” 那不是落痕的错觉,天魔在讲完这句话后,声调里出现了寻常人才会有的颤抖,好像帽檐下的脸孔正以狰狞的形式剧变着。 “到此为止了。” “你……别动她……” 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结局,那个女孩,苦苦等待自己时落寞而充满期许的侧影,他无数次遇见,却无数次装作没看到擦身走过。他想在最后一刻于梦中再看一眼,知道她平安回到光域就是最大的安慰,可终究,神明连这一份渴望都不准予。本来做好了万全准备,就用这条被伙伴们拯救了无数次的性命,去给天魔致命一击,哪怕杀不死他,也要让他在短期之内不能为所欲为。如今平白拖累了白颜,他更觉无颜面对身后期许着他归来的人们。 ——对不起,大家,我已不能…… 有人说临死前,会看到许多自己生前经历过的画面,仿佛走马灯一样,择取最刻骨铭心记忆深刻的放映出来。落痕当时觉得荒唐,可弥留时刻最后的连续影像,偏就证实了这一点…… 他的走马灯里,有曾经抚养他长大的赌魔,将他拯救与抚育,又将他无情抛弃;有在他陷入人生低谷时伸出援手的光子少主和大家,陪他共同见证多年来的风风雨雨;有让他永远不想把怀念说出口既爱且恨着的兄长,那抹白一直照耀着自己的灵魂,只是他浑然不知;还有……白颜,这个直到此刻,才想让他伸手去相握的女孩…… ——白颜,我对你……其实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悲观,你可能听到? 天的这一边,终止了心跳,飞散了魂魄。另一边,还对一切悲哀终结全然不知的相夫光子,险些把圣颜队长挽救下来的珍贵性命,再度推向刀口。 “试探我对守护临界之门的忠诚和决心?还有你……反间谍?既不是念柳的人,也不是天魔教的!那你是……” “我从始至终都是十三禁卫军的忠实守护者,是你们自作聪明罢了~” 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被耍得彻彻底底,她那些隐秘的心思悄然的指派岂不全都进入了十三队长的视线?她还傻乎乎的自鸣得意,认为找了个最佳的眼线,帮她观察防备危险队长们的一举一动,先不说这么明显的暴露,已经把她推向深渊边沿,单从颜面来看,她就觉得无法见人! 一张脸在纠结中忽白忽红,切换之频繁连她自己都受不了,幸好队长老师们一直走高大上路线不会计较这些小节,更有如夜原切者开门见山直接给人五雷轰顶。 “心理战到此结束吧,你的脸色都能跟烧猪蹄相提并论了。” “……” “现在我们要公布一个决定,听好了,是决定,就是说不管你点不点头,你都非顺从不可。” 歪了歪嘴角,夜原切一脸使坏耍诈的邪恶相,尽管很多妹子专门迷恋这种类型的男人,不过相夫光子完全提不起那种感觉,她只觉得毛骨悚然,哪怕不是建立在恐惧之上的,也叫她由衷的不舒服。 “你到底……!”话没问完,夜原切已经抬掌扇了过来,她以为自己要挨耳光,躲得比什么都快,在夜原切愣了一下开始没完没了的爆笑后,满是不耐烦的问:“你到底要干嘛!” “切,还是我来吧。”圣颜沧雪温柔的面色此刻略显严肃,他看了夜原一眼,亲自走到光子这里,用不变的和善语气对她说:“光子,很抱歉,我现在必须删除你的一部分记忆,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 “为什么?难道你们都不相信我?” “这不是信和不信的问题,事关重大,你必须忘了这些你不该知道的东西。”别颖王不假辞色的宣告命令的绝对性:“你的运气已经好到出奇了,换做别人,早在你那天开口的一瞬间,我们就会让你永远闭嘴。” 这种侥幸得来的存活,她不稀罕,亦无感激:“呵,我看,我要感谢的第一个对象……是作为修罗道的我自己吧?” “光子,我们并不是要害你,失去这方面的记忆,对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连您都这样说吗……”她一向尊敬仰慕,甚至在心中有别于其他队长老师的圣颜队长,已经能看到她眼里满载的失望了吧:“既然如此,我接受就是了。” “诶?~~意外的听话呢~~是因为沧雪的缘故吗~~” 没人理会夜原切的吐槽,相夫光子只看到圣颜队长手上团聚的白光正柔和的朝自己飘来,一旦进入大脑,记忆就会被删除,封印就会启动,她将失去所知的某些东西。 她很平静,大概就是因为对他们拼命保守的东西,不感丝毫兴趣吧。 相夫光子深感庆幸,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宁日潇他们关于诸神团的事,否则被杀死脑细胞的就不止她一个了,队长们神通广大,某方面还真跟那个未卜先知的炎之帝恒相似呢。 对了……那个男人,深不见底的心思,到底都在打什么主意?预感只能告诉她好坏的方向,却无法透露细节和内容。这大概,就是命运的玄妙之处。 结束后,相夫光子去做她还没被除掉印象的事,感应器出现了异样,莫非是距离太远?使连接失效? 她往岛外疾步不停时,圣颜沧雪掌间一团光芒,顷刻撑出光镜样的悬浮体,平淡的面容早已被一层阴霾笼盖:“刚刚搜索她脑中的记忆,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你指什么?” “在这次之前,她就已经被人数次删除记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对她施展此术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别颖王深沉的语调含着说不清的意味。 “那还等什么?”夜原切咧嘴一笑,手指一扬锁定半空镜体:“看看就知道了。” 快速浏览下,相夫光子近一年来的回忆纷沓而至,走马观花似地过了一遍,众队长脸色维持在麻木无感的状态,直到奇斯尼和芜华做完了一系列事情之后将光子绑在椅子上,他们的表情才产生些微变化。 “这两个人,是谁……”夜原切颇为无语,因为他印象当中国府并无此号人物。 观察细微的圣颜沧雪则不同:“一个叫芜华,另一个是奇斯尼,是光子身边的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有必要给他们做一次记忆删除,只有这样,才能看到究竟是哪一个有问题……又或者,两个都是。”别颖王沉着脸慢慢说。 “那我去把他们抓回来!” “都说不要打草惊蛇了!”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吧。” 被十三禁卫军盯上,却浑然不觉的奇斯尼芜华二人,正用杀人般充满敌意的目光正视欧也从容和沙诺,他们不能接受,作为相夫光子大人身边被信赖和重用着的女副使,居然做出拯救相夫兰咏的举动。 “芜华,奇斯尼,你们听我说,没错,我没有及时告诉你,早在那天,我们就把他们从毒烟场救出去了,可是请你们相信,我绝不是要助纣为虐,相反,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一错再错!” “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嘴巴都紧得很,给你们一个忠告,趁相夫少主发觉之前,就此罢手吧。” 从容沙诺一先一后的阐述,恰恰验证了恩威并施这句话,只可惜如同被数落了一顿的奇斯尼二人完全领情不能:“这些真相,是光子少主所不知的,你们如果真心为她好,现在,就让我们杀了这一家子!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他们怎么还活着?不过因为在光子眼皮底下不方便行事!原来是你们暗中帮忙!” “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反光党余党仍在,你杀了那么多人,已经是难辞其咎,现在再添几条迫害光子少主亲人的罪名,你以为是对她的帮助吗?没错,这些人罪该万死,可也不该由你动手!还有,你们曾经对光子少主的记忆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逆向元能式没有显示出来,她本人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在目睹了奇斯尼绑架光子的一幕幕后,从容沙诺曾试图拉回光子的记忆,岂料她并不相信,于是他们猜测,是奇斯尼加大了下手的力度,只可惜两人苦无证据,实在不宜打草惊蛇。 “这个女人真啰嗦。”奇斯尼看了芜华一眼,冰冷无情的提议道:“杀了他们,再解决那几个大难不死的,以绝后患。” “你要杀了谁啊,小帅哥?”耳鬓厮磨的距离,女人花般芬芳的气息混着妖媚的耳语在奇斯尼身后出现,他一讶,回身顷刻颈下已搁了一把冷刃。 “众上主……你们不是在……怎么会到这……”芜华立时乱了手脚,语句开始不通畅。 “我们刚刚经历了最惨痛的事,实在不愿再听到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芜华,奇斯尼,刚刚沙诺和从容讲的是真的吗?在我们不在的这些年里,你们背着光子杀尽了反光党成员,还对光子苦苦隐瞒……” “那是因为反光党该杀!”芜华转忧为愤,好像霎时蜕变成一把尖刀戳人心扉:“就算我和奇斯尼的做法残忍极端,但那些反光党难道就不该死吗?他们制造贩卖雪毒害死多少人你们数过吗?他们迫害光子把她弄到今天这步田地你们忘记了吗?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注意力都集中在事件本身,而没有人去发现上主们抵达这里时,随身带来的三口棺木,这片常年都人迹罕至的银藤林,是国都最耀眼、亦是最安静的地方。 芜华激愤的反问让众上主无言以对,沉默之际,不善言谈但也从来不让分的奇斯尼张开了嘴:“现在光子少主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你们认为,她能承受得了这些吗?不瞒你们,我们在她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用了记忆删除术洗去了她的相关回忆,如果你们现在让她想起来,那她必死无疑。” 如此无情决断又丝毫不带感情的描述,让代特深深怀疑:“你们,真的对光子是忠心的吗?” “我的忠心不需要向任何人证实!因为我有我自己的做事方法!你们可以不认同!但是不能否定我的忠诚!” “我也一样,绝不会让你们伤害她,不会让她知道真相!” 奇斯尼和芜华一前一后做出激烈回应,态度之坚决硬如钢铁。 “奇斯尼,芜华,你们所做的一切,都等于是在往她的心上插刀,她被无数次逼迫到绝境,仍然没有选择对仇人大开杀戒,就是因为她的意志力坚定,而你们……却在她的背后动摇她。”风扬龙泽一脸深意的叹息,悲哀的感悟自每个人的心底油然而生。 “在替她洗去记忆前,她知道了我和芜华的所为,她立刻表示,要带着我们一起去赎罪……我们不怕死,可事情是我们做的,如果要她代替我们受过,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奇斯尼的杀气因提到那个名字而尽数收敛,反而充满温柔和哀愁:“诸位上主,你们杀了我吧,只拜托你们,不要告诉光子,这所谓的真相……” 沉默,只有不似这个时节该有的凛风在猖獗的奔跑,咆哮。 “依光子的脾气,她的确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偿还这些,哪怕不是她的过失。”对那红发的脾性也知之甚多的海蓁子毫无隐瞒的发言。 “本来呢,你们两个是一定要受到制裁的。”令罪犯和囚徒闻声胆寒的律法执行者在这时开了尊口,一副威武不屈的高上气势:“在光域为所欲为,你们有问过国法的意见么?” “以悠……”芙菱一阵寒战,咧开的嘴角半天没扯回去,以为这两个家伙死定了。 “不过,你们说的也没错,不能因为你们的过失,牵累国府失去不可取代的好官。”风摩少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瞬间赚得大把钦佩的眼光:“但是,从此刻开始,在你们彻底脱胎换骨以前,将不会再见到相夫光子!” 这项残忍的决定得到了全员支持,唯差奇斯尼和芜华,在失落中平添重重绝望,他们甚至以为,等在前方的,将不会是遥遥无期的重逢,而是……众上主赋予的死亡。 “其实,以悠少主也痛恨反光党吧……”从容小声问沙诺:“有些律法不能公然制裁的人,大概也只能……”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沙诺没有延续她的揣测,冷眼看着一脸宛如被剥夺了生存权悲戚不能自已的两人。 …… “呀,这么热闹,你们的域外之旅,总算结束了吗?” 已经不会再为突然造访狠下一跳的众上主平和淡定地向箐栾队长打招呼:“队长好!您就别消遣我们了,从宝绿岛过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我要借……这两个人一用。”白衣队长嘴角轻弯,抬指划过半道弧线,在奇斯尼和芜华的方位虚点而过。 Chapter 0797 一众的反应是莫名其妙,本来紧张的气氛也随箐栾轻描淡写的语言有所舒缓了,风摩以悠面容肃穆,直言问队长要把人带去哪,箐栾只笑哈哈回答借用半日,定安然无恙的送回来,也就得了众上主的应允——虽然他们不曾考虑,一旦拒绝之后会酿就什么样的后果。 殿内的人在沉睡,殿外的人则大有热锅上蚂蚁的焦灼之态,奇斯尼芜华抵达宝绿岛后,果然不出半日被队长亲自送了回来,可惜众上主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跟光子解释“心灵净化”这一说。 起因是以悠为首的众上主深觉不该把当下的二人继续留在光子身边,杀之又似乎真会坐实某种将来的悲剧,于是索性把两人锁在“异空间”,泡在他们花费三年时间修习顺带研制出来的“光之泡沫结界”里沉睡一番,做深层而彻底的“心灵净化”。 且不论究竟会不会奏效,他们只一致认为,这是当下最佳的选择举措。 “告诉光子少主,奇斯尼和芜华在意外中丧命,尸骨无存……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有我们这么多人齐作证,可还是……觉得……” “别婆婆妈妈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婉把手放在从容肩上一拍,无奈叹道:“如果让现在的奇斯尼芜华继续跟在光子身边,总有一天,事情会真相大白,到时候造成的伤害将难以估计,如果只是说他们失踪了,光子一定不断的找下去,满怀愁绪对她的身体有害无益,倒不如……先让光子以为他们不在了,等将来净化成功,再让他们相聚。” “可是……落痕和白颜的事……”话及这里,从容哽咽的半天没能出声,她到现在都不肯相信,共事了多年的同伴,会忽然从眼前的世界里消失。 而光子少主,接连失去这么多重要的人,将会怎样的痛不欲生啊? 从容还记得方才去潇云宫通报白颜死讯时,宁日潇少主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她握着茶杯的手像触了电一样发颤,什么都没说,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沉重的把眼一合,恹恹地歪倒在床上。 难以想象这近在眼前的未来,因为那位大人所失去的,是牵系着灵魂的存在。 探樱哭肿双眼,从众上主抬了三副棺木进门,就一直抽抽搭搭悲不自胜,从容理解她的感受,如果一个人下落不明,姑且还会抱有生存的希望,一旦见尸,就只能是含着血泪,默默观望这尘埃落地的现实了。 相夫光子莫名其妙沉睡了几天几夜,化羽反复来了数次,皆查找不出原因,她就像冥冥之中获悉了令自己心痛欲碎的真相,从而选择不再睁眼,就这样消沉的熟睡下去。 其间,外界风云乍起,关于天魔教的情报像雪片一样纷纷飘落在光域的土地上,内容无不涉及天魔施放咒术之事,兴许是天魔此举过于招摇,以至向来见不得光的秘密情报,如今暴露在太阳之下,引得普通民众也跟着议论纷纷。 在某人看来,天魔这样行事倒颇具破罐破摔的风格,他老人家是不打算好好过了?所以把自己的手下全部变成怨灵,话说没了容器,他难不成要装自己肚子里届时吐出来横扫一片敌军? 从容为自己的想象力沾沾自喜时,风扬龙泽已经召集了天地盟重要人员参加机密会议,会议成员除了众上主之外,还有寥寥几名元老级别的副使官,包括,她这个明明不够优秀,却运气好到不行得以一直跟随在这群人身边的异国来者。 “现在的情况大家已经看到了,天魔放出话说‘从他们中了亡灵咒开始,不论活着还是死去,都只能变成受我摆布的玩具而已’,虽然这种公开的示威不符合天魔以往的作风,但依我的揣测,他的话至少有一半以上可以确信,目前的情形十分危急,如果他打算在接下来的组织行动中,采取无活人的怨灵作战模式,那么毫不夸张的说,将会造成灭世的危险,因为一旦成功,他将会把魔爪伸向组织以外的术法界中人。” 以悠接着风扬的话继续道:“不止是术法界中人,就连这个世上的普通人都将难逃此劫,隐瓴的事近在眼前,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难道……就只有等待被毁灭的命运吗……”化羽忧然一叹,盈盈秋水泛起泪光。 “开玩笑~”也俊嘿嘿一笑,如意算盘早已在心中酝酿成形:“我们是会坐以待毙,对别人的灾难坐视不理的人吗~” “也俊,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我可是很低调的人~”也俊故作深沉,尽管完全掩不住本性里的不拘小节:“大哥!你说!” 风扬顺应众意,给出了相当于力挽狂澜的提案:“我们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比如,拯救被变成亡灵的魂魄。” “哈?”希望失望往往只有一线之隔,瞬间过后众人面面相视,觉得这提案太天方夜谭,以千刺最先摆手道:“我们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拯救人的灵魂?还是死去的人的灵魂!” “我们做不到,不表示别人不行。”宁日潇从门口走入,因为大家担心她和光子状况一样糟,故商议更糟心的密会便没有叫她过来。 “宁日潇,你……好些了没有?” 伙伴们小心翼翼的问候,让她安慰一笑:“我没事了,沉浸在痛苦里对现状于事无补,我能做的,就只有不让悲剧延续下去。” “你能振作,真是太好了。”伙伴们依次浮现欣然的浅笑,他们从此要对宁日潇的承受能力刮目相看了。 “刚刚你说,有人做得到,我想大哥和也俊也是这么想的,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海蓁子代表众人催促知情人赶紧吐口。 从不在会议中随意张嘴的天雪柔,语出惊人:“在火之国化云一族,的确有这么个人,他掌握着化云一族已经失传的顶级秘术,刚好可以解决眼前危机。” “诶?!有这样的事?!”惊呼此起彼伏,夹带着同时涌来的惊愕视线:“那究竟是什么秘术啊!” “洗魂术。” “我听过化云一族的控魂术、灭魂术、离魂术还有盗魂术,没想到还有洗魂术?!” “据我所知,原来掌握洗魂术的人已经辞世了,现在唯一的掌握者是那个人的徒弟,我们只要找到他,请求他的帮助,天魔的伎俩就会不攻自破,亡灵咒?怨灵?呵。”难得一见的讥讽和蔑视从宁日潇眼底凛冽滋生:“被黑暗团团包围的灵魂,只要洗干净了,就不会是天魔的玩具,将获得彻底的解脱和自由。” 和这样的伙伴在一起,怎能不热血澎湃,从容愈发觉得最初的那个自己难以直视,她一直以来寻找的东西,好像经过这几年的锤炼,慢慢收获到了手心里。她觉得,这时候应该站出来讲些鼓励大家的话,至少,可以暂时替不在这里的光子少主……诶?光子少主? 从容余光里映出的嫣红,憔悴苍白,梨花带雨,跌跌撞撞的闯入时,所有人都吃惊的发出了呼声。 “光子?你?” “我看到隐瓴了!还有落痕和白颜!”她声音极小,痛苦的用手掩面,头发凌乱似刚刚遭遇了劫难:“他们在我的梦里,告诉我他们死了,他们很恨……恨我……” “光子啊,那只是梦而已,是你思虑过多造成的,事实才不是这样嘞!隐瓴和落痕对你那么忠心,怎么会恨你呢?”这可不是单纯的安慰,它代表众人的观点及看法,是不可动摇的理智。 遗憾的是被梦魇困住的红发少主并不相信,还近似崩溃的绝望道:“我没有骗你们!他们真的来了!甚至从我的梦里走出来!就在我的身边!摸得到也看得见!” 从容内心突然生出一种难言的悲痛,事实上,她这几年来,每次看到相夫少主痛不欲生又极力振作的模样,都会感到心痛。从容眼里的光子正义而勇敢,强大又美丽,只是命运多舛,赐予她的幸福远比她该拥有的微小的多,能够保护众生灵魂不被天魔玷污固然是人间幸事,可谁又去拯救永远失去隐瓴和落痕的她的灵魂呢? “你们相信我啊!我才不是精神病……我没有出现幻觉!” 她哭得一塌糊涂,让天地盟众人手足无措,从容见探樱不在跟前,鼓足勇气上前搂住光子肩膀,郑重而严肃的对众上主说:“她没有骗你们,我觉得,她一定是看到隐瓴和落痕的灵魂了,你们不是说,天魔对很多人用了亡灵咒吗,既然是充满怨恨的灵魂,被天魔教唆着回来作祟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消亡,可灵魂依然完整,从而难以转世投胎……我也相信光子说的话。”宁日潇点点头,走到光子另一边伸手挽住她剧烈颤抖的胳膊:“没事了,至少在你最痛苦的时候,还有我们在你身边,之前说好了,不会再离开你了。” 宁日潇的话,还有相夫光子所未看到的众人面上为之心痛关怀的神色,悄然敲开了她渐渐紧闭的心门,她停止宣泄,徐徐把脸从掌心里露出来。 “那,我们就选几个人去邀请那位洗魂者吧。” “事情没这么简单。”天雪否决了千刺的催促,自己却维持在严阵以待的状态:“那个人怪癖的很,可是对人秉持什么样的态度相当介意,我认为,上主全员出动更能彰显诚意。” “难得天雪不嫌人多吵闹,我们就按她说的办吧!”风扬没心没肺的揭露起某种真相。 事不宜迟,一旦下了决定就立刻着手去办的天地盟不出两个小时,便做好了全部的启程准备,他们这样共同出动已非一次两次,离域三年都能见识到没有他们在的岁月里,国府毫不拖沓落后的种种政绩,这短暂的远赴,自然不会使他们生出不安和牵挂。 况且,祸是他们闯的,为了救赎隐瓴落痕的灵魂也好,千千万万无辜人们的灵魂也罢,他们都不能退缩不前,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胜利。 路途遥遥,时间紧迫,也顾不得是不是招摇显眼了,众上主留下副使们镇守国府,成群结队策马扬鞭,朝远方的火之域疾驰而去。日落时他们飞越黄沙大漠,黎明后他们穿梭谷间急流,雷雨中他们踏过深山丛林,风霜下他们纵横冰盖冻土,马一匹匹的累倒,唯有他们的脚步前进不停。 火之国化云一族,是起始于光之国化云城的特殊术师种族,他们擅长精神类术法,尤其是对人自身的灵魂,驾驭摆布的能力堪称绝顶,世代以能力最优异者为族长首领,传到这一世,是一名叫做化云原朔的男子,他是历代族长中唯一拥有“阴阳眼”的人,并且是现下唯一一个掌握洗魂能力的元术师。 在来之前,话语一向稀少的天雪忍不住数度提醒同行者们,现任族长性格怪癖多疑,连族中那名亲和良善的幻灵国使都拿他没有办法,他为人说一不二,决定好的事就算国主亲自来访,都会被狠狠拒之门外。 “哈?这么难搞定的一个人,你确定他能帮忙?”有人对此表示质疑。 “现在不是确定不确定的问题,是必须让他点头的问题!放心吧,我已经打听好了,只要满足他的个人兴趣,我就不信……哼哼!”纳连也俊摸摸下巴,摆出欠揍的神秘样,直到小婉和芙菱双双举起拳头威胁才不得不松口:“好嘛~他跟我一样~还用说的再明白点吗?” “原来是个色狼。” “下流。” “无耻!” “……喂我听到了哦……”也俊扶额,没打算理会三个凑到一起的八卦嘴:“是吧天雪?这个现任族长喜欢长相漂亮舞姿优雅的美人,单凭好色这一点,作为经验十足的过来人我……” “那就是说,必须用到美人计了?” “大概吧,天雪,你怎么看?” “……” 众人忽视也俊自鸣得意的风流史演说,径直步入下一个环节各抒己见,有人提议从众女中选择一个不偏离族长口味的进行一下自我牺牲和临时表演,有人觉得这样不妥太有失光域上主的身份,也有人冥思苦想到现在没个好对策,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却没穿鞋就走过去,除了失败他们想不到其他结果。 “未必哦。”向来都冷静到叫人发毛的督翼悠悠开口,众人的视线便被一道绚丽的艳光瞬间吸走。 来人姿容身段气质举止都近乎完美,更要命的是,她是完全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 “凤姐?!” 一袭咖色低胸套裙短装的凤姬举手一拨妩媚的秀发,如丝媚眼间有数不尽的风情万种:“这种任务当然是交给我了。” 男士们随即看到众女上主闪闪发光充满了希望的笑脸,这简直就是神明突降啊! “我们之中的确需要一个这样的角色。”海蓁子笃定的对大家说。 凤姬回眸打趣:“你们假清高最讨厌了,一点都不肯在有效期之内利用女人的优势~” 众姑娘都跟着笑起来,相夫光子的脸色也呈现出些许生气:“凤姐,前方的路是吉是凶,我们谁都无法预料,你要小心……还有,谢谢。” “傻丫头,凭我们认识了这么长的时间,用得着对我讲那两个字吗?”凤姬并不系外的拒收这份感激,从未失手的自信在眸中澎湃:“放心吧,前路由我搞定。” 等待的过程总是特别漫长,他们看着凤姬轻而易举凭借美色攻破守门术师的防线,让他们温驯的入内通传,看着凤姬姿态曼妙直驱而入,再看着半晌不曾走出人来的大门静静虚掩,心里的期许每过一分钟,都会增进一些。 终于,十五分钟后,凤姬从里面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等等!状态不对啊! “……失败了?”女孩子们围上来,关心之至。 凤姬把头一摆,幽幽叹息道:“有生以来第一次让我堂堂凤姬如此挫败……” “究竟怎么了啊?美人计不管用?” “那个臭男人……居然说我丑!”凤姐委屈又愤怒,恨不得飞回去抽死里面那个男的。 “什么眼光啊,太没品位了,凤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其他收获啊?”小婉一边抚慰一边套话,一副“大不了我出马”的架势。 “可恶……老娘刚才就该灭了他!”凤姬死死握住拳头,咬牙切齿浑身腾起怒意火焰。 “……还是第一次看凤姐这么生气……”众人无奈晃头,想必凤姬深受打击,短时间之内不会振作了。 “这样一闹,里面的人很有可能起疑了,我们先闪,去别处商量个万全之策再来!” “还来?美人计显然不奏效啊!” “谁说一定要用美人计的?出入他们家的……又不止是美人。”倩儿调皮一笑,似乎脑子里冒出了不错的主意,伸手一晃打出响指,很快便有人从远处带起一路尘烟狂奔而来。 Chapter 0798 “这不是你新聘的副使官吗?他怎么在这?” 不合常规的一幕让不少人嘴角抽搐,他们的记性不至于差到明明只带了从容一个副使来还搞错人数的地步,倩儿招纳的这位新副使捏着寻常人死也模仿不来的兰花指跟级别在自己之上的大人们问安。 芙菱搔搔头发:“好久不见啊人妖,你有什么办法搞定里面那个变态族长吗人妖!” “……我不叫人妖,我叫以斐,谢谢您了芙菱少主……”身形气质倒真有点像姑娘的少年扭扭哒哒走出舞步:“说吧,召唤我来究竟什么事~” “你以为你是元灵兽啊,蠢蛋!”倩儿随手给他一脑瓢:“有任务!你马上和相夫光子少主扮成挑夫进去送砖!” “挑夫?!” “为什么是我?” 倩儿笑哈哈走到满脸吃惊的光子面前,一把搂过她比自己高了两公分的肩膀:“你需要振作,而唯一的方式就是找个刺激的任务给你,刚刚我打听过了,马上会有一批建筑工人送砖进去,你们两个进去之后见机行事,具体怎么做自行处理吧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光子则郁闷的想抽她几撇子,最后见新人楚楚可怜的凝望自己,心里猜测大概途倩儿这腹黑胚子暗地里下了“不搞定要你命”之类的绝杀指令吧,便出于同情怜悯以及对此行任务的极大期许点头答应了。 建筑大队远远驶近,千刺赤魇绕到背后任意敲昏两个,扒了衣服送来给光子和以斐。从容忍不住默默吐槽“为何你们连强盗也可以模仿的如此之像”,督翼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状物,放到光子掌心里要她收好,言明这是防干扰的监听器,光子接过之后淡定地塞进耳道里,害得以斐惊声尖叫险些被人发现。 “你等下拿不出来怎么办!还不如放在嘴里!” “监听器弄湿会失去效用的,如果进了耳朵拿不出来的话,就剖开我的头取吧。”光子说完,整理好挑夫的麻布衣裳,戴好遮挡头发的鸭舌帽,面无表情往前走,留下一个风中石化的人妖。 作为挑夫的他们自然就没有凤姬那么幸运可以免除搜身步骤了,守在门前对挑夫们进行入门检查的是一个年轻女性,相夫光子看到她点头示意后,镇定的展开双臂任由她上上下下搜个彻底。半晌,轮到以斐,只见他表演欲超强的在那里边接受搜身边荡漾的尖叫。 “啊~~不要碰那里~~啊~~不要摸那里~~啊~~那里不要动~~” 光子背对着他,满背影的黑线,那女队员低着的脸也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够了别叫了!你可以走了!” “不嘛~~这里你还没搜~~要不要搜搜看啊~~” 那女孩脸红到都能滴出血来了,光子忍无可忍回来拎起人妖后脖领往里面拖:“你再这样小心我揍你性骚扰!” 他们听说化云族长原朔容貌丑陋轻易不敢出屋门招摇过市,这样挺好,光子以斐二人组就可以畅通无阻的进行深入调查与情报搜集,哪料没走几步,那传说中的一族之长天神降临般横挡眼前,容貌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怖,只不过他举止很奇怪,身后一群人还拎着斧钺刀叉。 等反应过来时,相夫光子已经拉起以斐的脖领东闪西避,同时听到族长大人一声接一声的无情勒令:“把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家伙给我轰出去!” 于是,作战计划2,失败! “他怎么提防我们跟提防贼似的啊!”芙菱抓乱金毛,骤然理出一头卷发。 “芙菱,我发现你最近手艺不错诶~”刚刚修理了毫无过错的以斐,倩儿又兴致勃勃的过来摸芙菱的毛。 “我们本来就跟做贼差不多吧……”苍棱永远不乏可恶的清醒。 “干脆我们每个人进去试一试,他不是喜欢看跳舞吗?” “化云原朔已经被惊扰到,要另辟蹊径才行。”宁日潇微微一叹,沉思状阖上双眼。 “既然已经惊动了,不如就做的彻底一点。”对事态掌握从无出错的督翼看向天地盟里最会跳舞的两个妹子:“干脆就上演一场集体舞吧。” “打住!”群众意见一致,视死如归的拒绝。 “天雪擅长古典舞,芙菱是各种类型兼具,你俩是打算一起合演还是各跳各的?” “小婉你进入状态太快了吧!”芙菱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强烈要求把自己的手工卷和小婉的天然卷绑到一起。 这边正商量的如火如荼,那边已经派了侍者一路小跑过来,上前就是标准的九十度大鞠躬:“各位光域贵宾,族长大人请你们进去。” 看侍从这么和颜悦色,大家尽量劝服自己方才光子的转述纯粹是误会,估摸化云族长本人并不会有传言中那么差劲。然而现实和理想永远都存在可观的距离,当他们顺利走入那扇挺拔敞亮的大门,并途经重重假山怪石泉水庄园之后,所见所闻即刻刷新了三观。 团花锦簇,帷幔飘飘之间,一个脸上宛如涂了二斤面粉的人类正嘟着刚刚抹好心形口红的嘴巴朝手里的小银镜隔空飞吻,头上戴着一看就不属于他本人的垂腰乌发套,色彩明丽到扎瞎人眼的神国古式宫廷女服勾勒出男人壮硕的身材,裙摆长及地面,褶皱成堆。 僵硬已经不足以形容天地盟当下的表情了,他们就像看到几个世纪都不曾出现的世间奇景一样,本能的招架不住。 花中独坐的男子闻得一阵整齐轻缓的步伐后,澹然打开了眸子,随意一瞥,脸色如覆冰霜:“你们这些人,跑到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闹腾个什么劲儿?” “化云族长,我等从光域而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之前因为担心您不肯接见,所以就用了迂回的办法,实在是唐突失礼了。”龙泽风度翩翩礼仪周全的行了点头礼。 “每个来这里的人都这么说,你们是想跟我借钱?还是借人?或是寄住啊?” “都不是,我们是想请您出手,救救那些被天魔荼毒的无辜性命。”化羽身先士卒,道出了此行那鲜为人知的目的。 果不其然,男子眼中冷光一掠,那忽然迸发的气势足可逼退旁人:“你们回去吧。” 眨眼间,危险的气息不复存在,将自身杀气收放自如、外貌上毫不起眼的化云族长仰回躺椅,态度不容置喙:“我不会帮你们的,别浪费时间了。” “化云族长!我们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毕竟,这关乎很多人的生死存亡!” “关我什么事。”化云原朔似乎早有预料,开口回绝起来相当冷淡:“我说不管就是不管,你们就算赖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去找能帮你们的人吧,慢走不送!” 逐客令一下,再多的热忱和诚意都会被浇灭,逼得太紧反而容易适得其反,一众用目光相互交流了一番,有些沉默的集体离开了化云府邸。二度经过假山怪林时,方才那个引领他们进来的男侍者手摇绢帕,正引一队穿着打扮花枝招展的男人进园,那些男人与化云原朔方才的装扮如出一辙,个个涂脂抹粉,毫无阳刚之气的踏着小碎步,可惜魁梧的身形把这份刻意雕琢的婀娜衬托的不伦不类。 天地盟早已看得汗毛直竖,仅以为那是化云原朔的变装反串爱好的他们实在太天真了,这已经超出正常人的接受范围了。 在这种无法直视的窘况里,惟独嘉琦芙菱拍掌一笑,两只眼睛像灌了粉晶似地盈盈亮亮,她一恢复欢脱本性,大家就知道准没好事。 “哈哈!本小姐已经想到绝妙的主意了!快来仰慕我吧!” “我有不好的预感……”那双亮晶晶的圆眼睛正在众男士身上炯炯灼灼,不少人除了惊悚就只感受到一阵恶寒。 片刻后,“我反对”的呼声穿透云霄,众男上主口径保持一致,像事前商量好了似地对芙菱提出的“男扮女装”建议反对到底。 “男子汉的威严是不能被任意践踏的!”赤魇吼着气壮山河的口号,受到男同胞们齐声的响应。 “现在可不是任意时期,如你们所见,女孩子的美人计不起作用,只好你们上了!” “就是!”一众女同胞也赞成小婉姑娘的说法。 “唉。”眼见磨蹭下去不是办法,领军人物风扬龙泽终于肯在这时做出表率了:“让我来!” “咦?!” “大哥好样儿的!” “为了任务能够顺利完成,身为你们的大哥,我不介意做开路先锋!”风扬豪迈洒脱的发言,引得众人眼冒金光,如顷刻间见识了伟大的神明,不过,众所期待下的转圜,有那么一点点偏移轨道,只见那张俊朗的面容黑气层出不绝,万分鬼畜的微笑逐渐看得人胆颤:“抽签吧!” 对着大哥手中一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竹木签,大伙风中石化状傻愣了一会儿。 “大哥你故意的……” “这绝对是陷阱……” “谁不知道整个天地盟除了袭萱就只有你的赌运最好!” 各种吐槽加鄙视在众人脸上各种绽放,虽然最后他们只有乖乖听从风扬的意见,鹿死谁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于是,就有那么五个不幸中选的人欲哭无泪,如景洛,他自从抽到“倾国倾城签”开始就向着自己的手心默念“为何你如此衰”;“闭月羞花签”的纳连也俊急得哭天抢地,大呼一定不能让广大美眉见到他待会儿的德行;“美色天成签”的疾藤无所谓的耷拉着眼皮半梦半醒;“国色天香签”的助贤冰山脸已经可以刮下几层霜了;“如花似玉签”的赤魇则一边大嚎“老子这么黑肯定不行”一边被木茉安慰“黑皮肤也是一种性感美”。千刺肆无忌惮的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爆笑,风扬则心情大好的为他们补刀:“啊哈哈哈,我选的成语格外适合你们呢,光子,一会化妆照着来啊!” “没问题。”化妆大师早已掏出全部家当,只待这些英姿勃勃的俊男帅哥们把脸一伸,便可尽情施展功力:“其实我很高兴,因为我还没试过,把男人化成美女的样子,谢谢你们给我提供这次机会。” “不要一本正经的给我们施加痛苦!你们这些恶魔!恶魔!” “妹子啊……我的妹子们啊……你们等会儿看到的绝对不是我啊……” “呼……好吵啊你们别打扰我睡觉……” “……啧。” “老子要自杀你们别拦着!” 经过一个小时的努力奋斗,五位绝代佳人正式出炉,着装行头全部是光子提供的,尤其是这一张张压根瞧不出本貌的脸,看得大家神思恍惚惊叹连连。 “等会儿进去,你们就跳飞天舞,或者,羽衣舞和玉盘舞也不错。”天雪认认真真的给他们提供方案。 “那种玩意鬼才会啊!”也俊赤魇齐声悲号。 “嘁,磨蹭什么,进去!”失去耐心的景洛眉端一皱,立时生出一股别样的愁容美态来。 傍晚已过,五位“为了大我舍弃小我的英雄”依旧没有走出那扇门,等候在外的天地盟已经不自抑的焦虑起来,尤其督翼还一脸慎重的掐断接听器,表示藏在五个人耳朵里的窃听芯片已被全部取出。 “那不就是说他们有危险?!” “不会吧!他们的身手加一起能毁掉一百个这样的府邸会拿那个变态没办法?!” “别吵,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再进去一次!” “你当化云府是我们那儿的花园啊想进就进!” “几位贵宾!族长有请!”化云原朔的侍者神出鬼没嬉皮笑脸。 “……为什么我们藏得这么隐蔽还是会被发现啊!” 跟着屁颠屁颠的侍者又进了一次园子,就像免费参观博物馆似的,就算在凝光城的石头林也没有这阵线拉的长,往返几次腿不酸眼睛也累偏了,芙菱叫苦连天问那个一脸和善却奸相渐露的男人是不是迷路了为什么走这么久还没到,男人笑嘻嘻的不予答复,惹得那几个冲动的险些动粗逼问,就在这时,花树掩映中一幢颇为精致的小楼夺人眼目,时不时还有神之国古时候的“丝竹之声”与屋外枝头上的鸟雀和鸣。 走进花纹繁复的红木雕花门,掀开一重接一重鲜花串成的垂帘,嗅着不绝如缕的甘草香气,一大拨人最后眼见的就是几个穿着风格相同,却个个比木偶还僵硬的男人围绕在化云原朔身边,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扇扇子的扇扇子。 这画面太壮观他们简直不敢看,试想如果此时是用大锤去砸那条腿,用捏碎骨头的力道去伺候那副肩,扇子一挥随便就是几场尖利如割的风暴,大概……化云原朔就不会这么乐在其中了吧。 “都说‘美女一定是女的,但美人不一定是女的’,如今听来还真有几分道理!哈哈哈哈哈!”在五个牺牲者如坐针毡的时刻,化云原朔一句话让他们立马变成触电的猫。 “化云族长,您是不是改变主意了?”风扬一行装作和牺牲者不认识的模样,连憋笑都憋得异常自然,他们见化云原朔心情大好,满心以为有戏了。 “看在你们派来的这几个美人还算不错的份上,我可以考虑……借你们住宿一晚。” “美人?!” “借宿……” 槽点太多一时没法吐干净,只看见几个人听到“美人”二字时那比吃苍蝇还难看的表情以及浑身剧烈抽动的幅度,原来这家伙已经发现了内情,还这么气定神闲的“享受”是在耍他们呢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五男士即刻撂挑子暴走,亮武器的亮武器,爆杀气的爆杀气,丢眼刀的也例无虚发,化云原朔一下子被重重危机包围,看到天地盟一众逐渐凛然的面色,居然哈哈怪笑一番,扬言:“早就劝你们不要白费力气,现在的不如意,可都是你们自找的。” “化云族长,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帮我们呢?凡事都该讲求个理由,或者说,你要我们怎么做,才肯答应出手帮忙?事态真的很紧急,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还请您明示!”一贯擅长说服别人的海蓁子拉回主题直切要害。 “好,既然你们这么认真,我也认认真真的回答你们,我,就是不想做,没有任何理由,你们也不需要再做任何事,因为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答应,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请你们出去。” 悻悻地离开,被这样毫无缘由的冷漠回绝还是头一遭,天地盟略觉恼火的同时也倍感无奈,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他们还有留下的理由么? “时间不早了,我们今天先找个地方住,明天再做打算吧。” 大家同意了化羽的建议,在野外搭了帐篷,打算将就一晚。夜寒露重,化羽在被褥间辗转,实在难以入眠只好悄悄披了衣裳出来瞧瞧月色。 沿着银辉泼洒的方向不觉间走到一片瓦房居民区,看样子多半房屋空置着,鲜有人住,留有建筑的外貌却不见得拥有实质核心,风肆意穿荡在里面,带出近乎鬼嚎的回响,这时候加上一阵阵婴孩的啼哭,当真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Chapter 0799 等等……这哪里是鬼哭?凭借她多年的行医经验,这分明是孩童患病时才会发出的痛苦□□,循之找去,一间隐隐泛出昏暗烛光的小房进入视野。连门都没有,仅仅用破旧棉衣拼成的厚帘子随意挡挡风,化羽上前唤了两声,得知除了痛哭不止的孩子再没旁人,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要不要进去,不请自入很没有礼貌,可孩子饱受折磨的反应又让她心生煎熬,索性不管不顾,掀帘而入。 屋子里比想象当中光线更暗,兼并一种难闻的劣质消毒水味,蜷缩在单薄被子里不过三四岁的小孩冻得瑟瑟发抖,双目紧紧闭合,眼角挂着未干的泪,迷迷糊糊不断从口中发出痛苦的哭声。化羽的心仿佛被刀子刺中了,她最见不得这种场面,忘记一切顾虑上前抚摸孩子的额头,又轻轻扒开他的嘴巴和眼皮查看颜色,手探进被子摸摸身上的体温。 正在发烧,而且温度很高,环顾四周只看到临时竖起的隔离墙,化羽觉得奇怪,这里怎么会用到这种专门防传染源扩散的特殊布置呢?再看看孩子时而抽搐时而发抖的反应,化羽猜测,他必是感染了某种急性病。 脱下羽毛织的御寒风衣,生来怕冷的化羽将小小的身体包裹在内搂入怀中,留了张“我带孩子去治病,康复即回”的字条,便抱着人事不知的孩童离开了破瓦屋。 回到大帐时,天光已破晓,孩子的哭声惊起了睡中的诸人,他们皆好奇的问化羽哪里捡来个孩子,就看到化羽搬起了支架,打算新立个小帐篷出来。 “化羽,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先把这个吃了。”没来由的,她拿出一盒刚刚用药草碾磨捏好的药丸:“我抱来一个貌似患了瘟疫的孩子,为了安全起见,你们都要预防,我甚至怀疑,这附近已经不干净了。” “等等等等,你半夜跑出去带回一个患了瘟疫的孩子……这闹哪出啊?”千刺揉着刺猬毛压根不能理解。 “别说那么多了,这孩子很可怜,被孤零零放在屋子里,也没个人照看,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就解释这么多,化羽掉头匆匆去采取预防和治疗措施了。 等到孩子情况稳定,已经日上三竿,太阳慷慨的喷洒炙热烤得大地流油,化羽用衣袖拂去自己脸上的汗,痛快的松了一口气。 “化羽,吃点东西吧,从你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光子端了食盘来,里面是小婉方才做的饭菜。 “谢谢。” “那个孩子究竟得了什么病啊,这附近一带的人会不会也感染了?” “我不清楚周围的情况,不过这孩子身处的地方四周都是隔离墙,也没有人在,情况应该不会很严重,从他的症状我推测,他是食用了不卫生的海鲜,患了霍乱。” “霍乱?!”一听这个,众人齐刷刷脸色大变,这比寻常的急性流感要恐怖得多。 “既然这样,是不是应该报告当地城主啊?” “不用了,我昨天刚打听出,这里的城主去国都城开大会,诸事全权交给化云原朔处理,就那个族长……会管我们吗?” 正讨论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帐外传来一串纷乱的脚步声,人数应该不少于五十,他们人手一把砍刀,比起正牌元术师,更像是掌握了功夫的土匪,一张口便声如洪钟,嚷着要求他们把孩子交出来。 “这个孩子是你们的么?你们这些大人怎么当的,孩子病的这么严重,你们不带他去治,还把他一个人留在环境那么差的屋子里,看你们一个个穿得整整齐齐,良心都让狗吃了吗!”小婉开喉顿嗓,不问青红皂白将来人一顿狠斥。 “我们的事不用你们管!把孩子交出来!” “孩子正在里面接受治疗,任何人也别想进去打扰,否则的话……”景洛走出来,泰然自若亮出了身上的武器,一副“违我者死”的气概。 来人显然被景洛充满威胁性的反抗镇住了,面面相觑后,打头的中年男人撂下“不把孩子照看好要你们命”的恐吓,江水退潮似地率领同伙闪得一干二净。 莫名其妙的一群人,莫名其妙的来了一趟,又莫名其妙的走掉,太多个莫名其妙组合到一起,便成了某种不祥之事的隐兆。 “你们觉得,刚刚那伙人是谁派来的?” “那还用说,明显是化云原朔,这城里向来戒备森严,从没有哪个盗匪敢作奸犯科,更别提公然的抄着家伙横行了,一定是有真正在主持大局的人,青天白日里干这种事。” “不错。”宁日潇赞同小婉的分析,更进一步揣测说:“化云原朔,把一个患瘟疫的孩子隔离在无人照看的地方,我们姑且当做他是为了防止传染进一步扩散,而方才来的那伙人,不但没为难我们还要求我们好好照看,就无形中透露出那个孩子的性命对化云原朔存在一定的价值,那么……” “宁日潇,我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从前的我或许不会同意,不过眼下是非常时期,我赞成。”光子举手表态,在宁日潇公布结果前就已选了边站。 “宁日潇你打算怎么做啊!” “用这个孩子,去交换他拯救更多的人,虽然卑鄙,也只好走下去了。” “其实,有件事我觉得说出来更好些。”昨日之事纳连也俊实在不愿回想,那简直是他人生一大难堪与灾难,不过眼下情况特殊,他也只好再精神□□自己一回了:“昨天在化云原朔那里,我趁他们几个分散那家伙的注意力,就溜到卧房后的储藏室里,想搜集些对我们有用的情报,结果我发现了很多曾在慈善义卖会上进行拍卖的物品,那些东西工艺普通,本身并不值钱,可却往往拍出天价,我见过实物,和化云原朔收藏的一模一样。” “就是说,他曾经多次出钱支持慈善机构?那这次他为什么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我们呢?” “或许,化云原朔未必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么冷酷无情,一个人性格古怪孤僻,加上行事低调,很容易就叫人忽略他的本质,而仅仅看到表象,他越是拒绝,我觉得他背后越有内容。”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试上一试。”立马就有了妙策的宁日潇掩卷一笑,神秘之中饱含信心。 黄昏过后,暮雨遗留凝烟,空气里宛如冰丝冻结,近触酥酥凉凉,远看朦胧似幻。天地盟派出几人来,肩扛一个染血的麻布袋,口中直叹“可怜的孩子”,便把看上去脏兮兮的一块东西推入河里,掸手离开。 当化云原朔亲率众部赶到河岸上,并打捞起水中血袋时,里面只有大团棉絮和一小瓶写字用的红墨水,他那不同平常的焦虑神色被暗地里窥探的众人看在眼里,满足在了心上。 随后大批人集体现身,让化云族长吃惊中好好尝试了一把被戏弄的滋味:“你们到底搞什么!人呢?” “就知道你一直派人盯着我们,所以故意演了这出戏,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你会发疯么?”也俊笑呵呵地把对方从镇定自若引向气急败坏,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他怕是要继续玩下去,以雪那日之耻。 “化云原朔,想要你儿子活命的话,就乖乖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他的确没有死,不过,将来是否存活还要看你的表现。”宁日潇毫不客气的宣告交易条件。 “光之国天地盟……原来只是一群卑鄙的家伙么……”原朔咬牙,两只手捏成拳状嘎吱嘎吱响。 “比起见死不救的冷血之人,我们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光子阴沉着眸光冷冷插道:“本来用强制性的手段也可以让你屈服,不过现在看来,那小孩的命显然比你自己更重要吧?” “……他现在在哪?”化云原朔低沉的询问里有满载的杀机,骤然抬起双眼后,勒令带来的百余名□□手弯弓上箭,齐指敌人:“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马上把他还给我!否则!就拉你们给他陪葬!” “你疯了吗!你这么做只会把他害死!” “害他的分明是你们!”化云原朔忽然发疯一样嘶吼起来,声音贯彻数里:“他得了瘟疫!只有在寒冷的环境里才能勉强存活!整个国家都没有能解救他的良药!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把他交给那个人,而那个人的要求就是我必须拒绝光之国来者的任何请求!你们在这里多一天停留!小米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你们步步紧逼!就别怪我下手无情!放箭!杀了他们!” 千钧一发的关头,风扬化羽怀抱幼童出现,声线一向温柔的她高喊起来,清亮宛如划空之雁:“我可以治好小米的病!” 短短几个字,足可震慑化云一方,族长目瞪口呆看着羽衣女子步步靠近,怀中稚子眨巴晶亮的眼眸,一脸开心的依偎在女子怀里,咿咿呀呀冒着童真的俏皮话。 “爸爸!”临近后,孩童向原朔展开双臂,做出索取拥抱的姿势。 原朔愣愣地把儿子接入怀中,小心翼翼像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反复确认眼前并非幻象后,才喜极而泣的搂住孩子痛哭。 也由此,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扭转,从被漠视的外来者到被缉杀的敌人,现下,天地盟已是化云府邸真正的上宾了。好吃好喝好招待不说,还要经受化云原朔判若两人的礼貌对待。从容暗地里吐槽这族长说不定有精神分裂呢。 “上个月小米和他母亲去了一趟海之国,回来之后,他母亲就患急症死了,我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娶他妈妈的时候,他就只有一岁,我是打算明年正式公开我们的关系,哪知道那一天还没到来,人就已经……”化云原朔难过的撇嘴,眼泪在眶里直转圈。 “原来你取向没问题啊,我还以为……”芙菱总能注意到旁人忽视的细节。 “你的以为也没错,我本来是喜欢男人的,可是不介意我是同性恋、愿意做我妻子的就只有小米的妈妈!所以我才要娶她!”哪管别人石化不石化,原朔如泣如诉的动情演说让他本人涕泪横流。 “……我看你爱的是同性恋支持者吧……”前后反差太大,他们严重怀疑这座府邸里有两名以上叫做化云原朔的人。 “化云族长,之前你说‘那个人可以救小米’,我能问一下那个人是谁吗?” “那家伙来找我的时候就蒙头盖脸的,他当时给小米吃了颗药,小米的情况就好转了一些,我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答应他的请求。” “如今看来,那个神秘人的目标是阻碍我们,幸好我们有化羽,及时化解了瘟疫带来的伤害。” “放心吧,我这里有杀菌针剂和解毒配量表,化云族长只要派人大规模的制作这些药物,给这座城里的百姓服用,并且在每个角落都洒上正规的消毒水,传染病毒一定会被扼杀的。”化羽充满仁爱的安抚总能给人无限希望,因此她很容易就收获了化云原朔感激涕零的叩拜。 “……城主你别这样形象太颠覆我们招架不住啊!”旁人瞬间抽搐。 化云原朔维持着匍匐趴地的姿势,仰望一脸惊诧温柔如水的姑娘:“少主你介意我是个同性恋吗?” “打住!把你的歪念收起来否则我揍扁你啊!”赤魇等被其精神摧残过的受害者早就摩拳擦掌意欲动粗了。 “你儿子之前是去了海之国哪座岛?” “督翼,你怀疑那座岛是瘟疫的发源地吗?” “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化云原朔赞同督翼的提问,并一脸郑重的回应:“是‘施羽岛’,去了不足一星期,就听说染上急病,回来就无力回天了。” “海之国水产丰富,尤其以施羽岛上的海鲜食品闻名,估计吃了当地不洁食物的人都躲不过这次霍乱。看小米症状较轻的样子,大概也是因为没有吃多少的缘故。” “海之国国主到底怎么想的,上个月就爆发的疫情居然这几天才登上报纸,延误了治理不是要很多人赔上性命吗!”宁日潇的发言过后,便是充斥着□□味的光子言论,她握着报纸的双手在颤抖,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隐瞒。 “我想,他们大概也无计可施吧。”化云原朔由衷一叹:“我的人找遍火之域,也没能寻得医好这疫病的药方,因为担心旁人发现会把小米强行带走,我只好暂且依着神秘人的意思去做,幸好有你们及时出现,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那化云族长,你现在……愿意帮助我们了吗?”木茉还是有点不放心,要尽快得到对方的表示才行。 “当然了!你们救了我儿子,就是我的恩人!恩人有难我怎会不帮!况且!之前我是被威胁有苦衷的相信你们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围观他爆笑了一会儿,众人纷纷无力扶额之际,天雪上前给予忠告:“不管那个神秘人是谁,你和你儿子现在的处境已经不安全了。” “啊啊啊那怎么办!要把神秘人引出来处理掉吗!” “不需要,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你之前说这里的城主马上就要回来了,那你就跟我们走吧,去救那些被玷污了灵魂的可怜人。” 化云原朔收起充满表演性的畏惧姿态,转而用正经八百的神色正视光域诸人,以及站在眼前的天雪柔:“天雪城主,听说你会用碧霄凝云术,你和化云一族有什么关系吗?” “我的外祖父是化云族人。”天雪点头说道:“他叫化云斓溪。” “斓溪?!”吃惊到爆的姿态:“我师父他可是洗魂术的创造者!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又绕弯子来找我?!” “因为我并不会化云一族的精神系术法,我唯一掌握的只有你们的碧霄凝云,若非万般无奈,我们也不会来叨扰,还请族长大人伸出援手,救救那些可怜无辜的灵魂。”天雪再次放低姿态恳求帮忙,已在无形之中,悄然征服了化云原朔。 “我说了!恩人有难我一定会帮!从现在开始!我化云原朔就任由诸位差遣!直到你们满意为止!” “多谢你了!化云族长!” 在化云府邸的最后一晚,风扬化羽反倒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同室的以悠问她怎么了,她也不隐瞒,坦白相告说担心施羽岛上饱受霍乱折磨的人们,火之国某晚报上登出了时下的死亡人数,竟已超过一万。 “我虽然不是那里土生土长的人,可好歹也随伯亚其师父呆过两年,那里的百姓乐善好施,经常收容外地来的流浪孤儿,我对那里有很深的情感,实在不能不对这件事上心……以悠,我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天魔,可是……同样是生命,我又怎能对施羽岛上的人们不管不顾呢?”说着,泪水已涌脱双眶,滴滴答答滚落在衣襟间,地面上。 以悠深思了半刻,抬眸,口吻异常决绝:“你去吧。” “以悠?” “我都明白,现在就把大家找来,告诉他们你的决定。” 风扬化羽不是没有考虑过此行的后果,所以在言明决意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点底气不足,明明在台前无数次讲说医学知识都从没有怯场过,胆小也并非她的风格,可一想到可能会被反对,可能会受到阻挠,就还是不自主的难过。 “化羽,你真的决定了吗?” “……嗯。” “那就打起精神来啊!”芙菱忽然扑上来跟化羽抱成一团,热烈的欢呼一时叫人承受不住:“干嘛一脸担心!难道我们是那么贪生怕死的人吗!” “可是,那里的传染情况一定非常惨重,万一我被传染了,你们会不会……” “为了证明我们不会!我们决定陪你一起去!” “等等等等!”这边在热血沸腾的促进情谊,那边旁观的化云原朔控制不能了:“你们都不要命啦!一个嫌不够!还把一群人都搭进去?!” “呸呸呸!”小婉忌讳的啐了几口,和所有人一样,意志无半分动摇:“我们有化羽这位强大的医疗专家在,怎么可能会有事!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事那也无所谓!不能因为怕死就做事情畏畏缩缩的!那也不是天地盟的风格!” “小婉说的没错!我们何尝不知道事情会有严重后果!不过换个角度考虑,如果力挽狂澜,真的能解决这场瘟疫,那就皆大欢喜了!”千刺斗志昂扬的握拳狂挥。 “嗯!” 全员点头微笑的瞬间,是化羽终其一生最难以遗忘的美丽场景,哪怕将来卧地长眠,她也觉得会永生在这个时刻。 Chapter 0800 莉兹海分东南西北四大海域,海之国位属东海域西边,管辖范围内的小岛共有五座,以赫温岛为中心一字排开,仿佛浩瀚汪洋之中一条紧密相依的珍珠手串。彼时,与“人间天堂”赫温岛齐名的是海之国另一座以“食用类海物”为主要产业的小岛,名唤“施羽”,人们在海之国旅行,必到之处就有这座术法界里最富盛名的海产美食基地,那里出产的海物极为新鲜干净,多次往各大国家实行贸易出口,是海之国除旅游业外,最大的经济来源。 在登船驶向莉兹海的过程中,海之国国主已然按捺不住,在拖延了整整一月之后向各个国域发出求助申请,海之国本就人口稀少,瘟疫一起,死伤无数,遭遇毁灭性打击的施羽岛牵累整个海之域,使国运垂危。 天地盟除保护化云原朔回光之国的几名上主外,全部来到海之域,行船靠近赫温岛港湾的时候,被一排紧密排列的武装船舶阻挡,它们是赫尔温国主命令海上战队停在这的,专门阻拦往来船只,因为进出海域小岛的商船货船不计其数,施羽岛的疫情逐步扩大后,忧心忡忡的海域领导人颁布了诏令,禁止任何人进出施羽岛,也不许岛上的人出外求医,进出其他小岛时必须把船只停在外面,入岛者须做全方位的身体检查,以确保不会携带传染病毒,使疫情进一步扩大。 这种保守的防护方法,充分暴露了海之国当下的困境,出事到现在,国主并未坐以待毙,始终在暗暗联络各个国家前来援救,这次的疫情比之以往凶险百倍,许多国家和势力就算知道来源,也无力根除,术法界的医疗水平受到了新一次的严酷挑战。 即便近日,赫尔温国主舍弃颜面,公开向各界求援,诸国也皆遗憾的表示爱莫能助,眼看生灵遭遇死神的考验,赫尔温终于破釜沉舟,居然发出“谁能拯救海之国,让死亡终止,我就让出国主之位”的承诺,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及时用药物填海,长此以往会流经更远,许多附近的海岛、沿海国家必然为此忧心忡忡,身为国君,他绝对无法任其发展。 然而,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几天下来,依旧没有国家肯派医疗志愿队过来,这是继百年前那场鼠疫后,术法界的第二次大型瘟疫灾难,那场瘟疫的终结源自整整烧了一周的大火,某城烧毁殆尽后老鼠也死个精光,从根本上断绝了疫情的传播。 而眼下的霍乱时疫,岂是火烧就能够解决的? 海之国赫尔温国主顿觉大限将至,走投无路的站在海皇殿眺望远处雾蒙蒙的海上天空,一滴充满了自责、不甘和痛愤的泪水从眼角滑脱。 天地盟在赫温岛外围蹉跎了半日,好不容易用亮出身份这样的撒手锏求得海军主船船长向海域国主通报的机会,二十分钟后,天地盟船舰驶进了赫温岛的入口。 与赫尔温国主匆匆会面,表明此次前来是为了解决施羽岛的瘟疫之苦,老人当时的表情写满了难以置信,在见识到光域年轻的国府上层们坚定不移的神色后,才感激涕零躬身拜下,诚恳表示他的承诺永不作废。 从赫温岛东部的小出口离开,行船数百里将抵达霍乱横行的施羽岛,据说岛上连同治病救人的医师全部死绝,剩下身体底子好的民众也处于苟延残喘的绝境中,远观施羽岛,仿佛被一团经久不散的阴云笼绕着,下船登陆后,入目景象更是堪比人间炼狱。 相夫光子的心口霎时绞痛难耐,这哀鸿遍野的惨象,与当初允帝逻统治下的光域重叠在一起,整个世界里听到的声音只有哀嚎,看到的颜色也仅剩下灰暗。 本该是洁白细软的沙滩,如今被成群飞舞的蝇虫侵占,嗡嗡刺耳的齐鸣声下是一具具早已丧失血色的惨白尸体,有些零散着横七竖八,有些高高的堆积成山,死去的人面容停留在挣扎痛苦的情态下,活着的人伏地干嚎苦无眼泪,这才只是开始,他们不敢想象远处的建筑群背后,重重的林野小山之间,还有多少这样的惨景。 忽然间无从下手,他们只来了十余个人,只带了十余箱药,周边海水尽数遭染,甚至有死鱼死虾被污浊的海浪拍到岸边层叠不尽的尸体上,因骄阳的暴晒和连日的细雨,岛上除了霍乱之毒,还有尸身腐烂带来的威胁,早已经臭气熏天,疫毒齐驱了。 化羽流下两行清泪,伸向药箱的手颤抖不已:“这座被世人放弃的小岛,曾经给予世人欢乐和幸福,你们听到了吗……它在哭泣。” “既然神明指引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拯救它!化羽!大家!让我们擦去施羽岛的眼泪!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满载污秽气味的空间,遍布荒凉死亡的视野,垃圾废墟间依次寻去,试图找到还未咽气的幸存者,这是施羽岛曾经的住客、如今光域救援队队长风扬化羽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找寻生者,哪怕只是一条小狗,一只蝴蝶。 每当有伙伴远远高呼“这个人还活着”,化羽心中的勇气都会猛增一分,她解开封印之心的禁锢,将光之元能尽数释放,在一处受污程度最小的林间空地上全力撑起面积高达四公顷的“无菌结界”,由伙伴们地毯式搜索寻得的幸存者全部被带入其中,无菌结界在防止任何病毒和细菌侵入的同时,还兼有杀菌去毒的过滤功效,可有效的从根本上消除传染隐患。唯一的缺点是元能耗损极大,才二十分钟,光之国的最强医师就已满脸大汗,她除了要一门心思维持结界的密度保持不变,还要把事前配好的针剂按人均受传染的程度重新调整剂量,幸好对医疗知识也略有掌握的督翼和海蓁子从旁协助,使事半功倍。 无菌结界内人数逐步增加中,要不了多久怕是会人满为患,风扬遥遥看到妹妹苍白勉力的维持着,距离到达一定程度也会增加施术负担,于是不动声色,将身上的元能流水一样奔涌过去,打在那瘦弱疲惫的身躯上。巧的是,和他有同样想法的大家无一吝啬的悄然献上自己的元能,不论在哪个角落奔走,元能隔空划过最终的着落点,一定是化羽身上。 风扬化羽觉得体力渐渐恢复,眉心璀璨的十字星也愈加熠熠生辉,光之元能柔和温婉,像乖顺女子美好的性情一样,不易被发觉,却处处让人感到安心,所以在领受这些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伙伴们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心声。 当然,天地盟很清楚,凭借十几人的微薄之力还不足以尽快挽救全局,他们自备扩音器材,迅速插上岛屿的数十个重要角落,在一瞬间令整个岛屿充满自己呼吁的声音。 “施羽岛的诸位!我们是光之国天地盟!请你们马上到施羽森林东边入口!我们的人在这里等候!你们需要治疗!请马上到这里来!” 一遍遍的重复,直到纳连也俊声音喊得沙哑,妹妹芙菱紧接脚步,使呼吁的响亮声音一直未从施羽岛上断绝,使重拾信心的幸存者们含泪也要爬到森林入口去,到了那里,不管多晚,都会有人等候。 “加大搜索力度!”相夫光子带头变出百个以上实体□□,要趁天黑之前找到更多的人,一旦拖到次日,怕是会增加死亡几率,而现在,他们连半点生存的机会都不想错过。 岛上有片山林,民众多半是住在上面的,傍晚前的搜索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由助贤和光子亲自带领众人实体□□找寻,其余人则留在无菌结界一边,行至一幢样式挺阔的楼阁前,他们听到里面传出男孩爆哭的声音,随后,一个莽莽撞撞的小身影被门槛绊倒,匆忙爬起来之后继续朝外狂奔,边跑边撕心裂肺的哀嚎。 “阿界!”里面的男人走出来,国字脸上五官硬挺轮廓凹深,下颔一圈很具男子气概的胡茬刚好贴合他年近四十的岁数,好像正打算追上去,一看门外两名身着上主正装的男女,立即色变:“助贤少主?相夫少主?刚刚的广播果然是你们?” “我居然忘了,你也是海之国的人,而且这次是回来探亲,没想到……居然是施羽岛……”相夫光子觉得和记忆里某些细节不大相符,疑惑蹙额:“北迢,刚刚那个孩子是你儿子吗?” “对,是我小儿子阿界。”男人沉沉地垂下眼睑,仿佛有无尽苦楚蕴藏其中。 北迢渡,北漠城城主一诺的副使官,一直以来为人稳重妥帖,做事兢兢业业,因年龄在其余同僚之上,更多时候担任着叔父级的可靠角色。 “其实,我的家在沫汐岛,妻子要照顾病重不能远行的岳父,所以坚持带两个孩子留在施羽岛,她是上个星期染上的,我刚刚到这里,人就已经……” “我的□□已经去追你儿子了,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马上带他们去无菌结界,还有你也一样!一诺听说之后非常着急,如果不是有其他任务,他现在已经到沫汐岛了。” 相夫光子正说着,助贤又从前方住宅里带了三五个奄奄一息的活人出来,还有一个在半途中惨痛的咽了气,同时,北迢渡身后默默站出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孩,与父亲颇为相似的外貌还处于幼龄时期的稚嫩,他一脸冷静,即便屋子里陈放着母亲的遗体,也不曾流露出软弱。 最近看到小孩子就不由自主滋生怜爱之情的相夫光子轻轻走上去,弯腰摸了摸男孩短短的头发:“你叫什么名字?” “阿唤,北迢唤。”孩子勇敢的道出自己姓名,底气十足。 那时候,谁也不会晓得,这个名叫“阿唤”的孩子,将会给光域的未来,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巨变。 暮色降临,相夫光子横穿荆棘丛,及时挡住北迢界狂奔的去路。 男童与兄长和父亲在容貌上有很大的差异,瘦瘦小小,皮肤雪白,五官样貌出类拔萃,一双水灵的眸子更近乎女孩,不过他一哭起来,整片大地都在颤抖,太洪亮了,清脆稚嫩的嗓音平添出不一样的可爱来。 “你再哭下去,天就亮咯。”光子微微俯身,降低高度看面前的小男孩两手抹泪。 “胡说……”嫩嫩的童音发出不满的反驳,带着孩童独具的哭腔:“天还没黑呢,怎么就亮了……” “原来你不糊涂呀。”光子忍俊不禁,手心柔柔地往其头上一放:“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妈妈死了……都怪爸爸,他要是早点来,妈妈就不会……呜呜呜呜呜……” “嗯……”光子蹲下身,继续充满慈爱的问道:“你叫阿界是吗?你觉得,妈妈的死是爸爸害的吗?” “那倒不是。”男童摆摆头,毫不迟疑的下定论:“我只是怪爸爸不能见妈妈最后一面。” “那你妈妈,有怪你爸爸吗?” 阿界摇头,哭泣渐止,只是小手依旧在脸上揉啊揉。 光子掏出雪白的手帕,轻轻拨开男孩的手,替他擦干脸上的泪:“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阿界点头,睁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巴巴注视红发姐姐的脸,似乎在等待什么。 “光之国曾经派出一支队伍,去非常危险的地方援救同伴,他们不畏死亡,哪怕要付出生命也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其中有一个人,我们从他身上,发现了一张照片,当时那张照片已经染上了他的血,依稀还能看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位温柔美丽的女子,两个可爱天真的孩子,还有他自己,他直到最后都用手抓着那张照片,把他放在胸前,距离心跳最近的地方……他希望,不管他在哪里,他的家人,都能感受得到他的存在,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爱着他们,他的心,无时无刻不跟家人在一起……” “后来那个人怎么样了。”停止抽抽搭搭,北迢界眨巴眨巴可爱到叫人忍不住欢喜的眸子。 “活下来了,他告诉他的作战伙伴们,为了妻子和儿子,他不会白白放弃性命……阿界,你知道他是谁吗?” “是爸爸。”阿界斩钉截铁的说,单纯的眸光已有了对方才冲动的懊悔。 “对,就是你的爸爸。在天地盟,有很多人都是孤儿,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也不知道家乡在哪里,自己几岁了,所以,你的爸爸常常会说自己很幸运,因为他有属于自己的亲人,尤其是你和你哥哥,一直是他心上最大的牵挂,他现在这样拼搏,也都是为了你们,你不能怪他,这次的事,实在突然,他得到消息的时候,疫情已经难以挽救了,你的妈妈去世,他和你一样伤心,你现在这样跑掉,不是更让他难过吗?” “那……那我怎么办呀,刚才我还说了重话,爸爸要是不原谅我怎么办?”想了想,孩子又委屈的撇起了嘴。 “我带你回去,你跟爸爸道歉,好不好?” “嗯!姐姐,你是谁啊?” “我叫相夫光子,和你爸爸在一个组织里工作。” “那阿界以后可以加入这个组织吗?” “当然可以啦,只要阿界向你的父亲学习,将来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光之国一定会欢迎你的!”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打钩钩!” 男孩举起小指,让相夫光子一瞬间想起了笑霜离去之前,也是这样向她索取承诺的表示,眉宇间充溢着温柔和伤感,唇角却在微笑,她把手指伸过去,与和笑霜同龄的这个男孩,缔结了约定。 带回北迢父子三人的时候,皓月已从海平面上升起,据这里的人们说,他们好多时日不曾见过这么皎洁的月光了。 他们还说,是光之国天地盟,赐予了他们堪比日月之辉的重生。 给北迢界注射完针对霍乱的杀菌液,化羽已控制不住虚浮的步子趔趄了数次,险些腿软跌下地去,被相夫光子及时扶住。 “放心吧,最后一名带回来的幸存者,也已经注射完了。”她气若游丝的微笑。 “化羽,维系结界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你怎么样?忙了一天粒米未进,吃点东西吧。”光子把她扶到一边的砂岩上坐好,不远处就是耀耀淡彩的无菌结界壁。 接过光子递来的蛋糕,小口小口一点点咽下去,化羽显得虚弱,却十分满足:“听助贤说,你们已经把所有存活的人带到了这里,还有那些死去的,安置在沙滩上是吗?” “没错,依照你所说,明天将在海滩对死者进行火化,在那之前,就是幸存者对亲人最后的道别机会。”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来这吗?” “因为这里,是你的故乡之一,你不忍这里的人们继续丧失生命。” “不仅仅是这样……我还想找到我的老师。” 对于这里有着眷恋之情的风扬化羽,主动请缨来此的另一个原因,是想找寻她阔别已久的伯亚其老师,有人说他四处流浪,在海之国现身的机会最多,有人说他在海之国定了居,是当地著名的医师,可直到来这里,她才发现,梦想和现实的距离。 “他是收养了我的授业恩师,许多年前捡到了我,许多年前又和我分散了,碧姐一直在帮我找他,可始终没有下落,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没找到或许就表示他不在这里,就表示……他还好好的活着……” “化羽,我知道你很伤心,不过现在,你必须要振作,我们还要寻找霍乱的发起原因,从根本上消除!而让你振作的第一步,就是好好吃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倒下的。”柔弱一面呈现在外的女子,眼底焕发的坚毅本色赫然夺目:“怎么说,我也是天地盟的一份子,绝不辜负组织之名!” 次日,施羽岛海滩,被画出一大片火化尸身的区域旁边,漫布着幸存者响天动地的声音,他们跟随无菌结界移动到这里,却不许跨出结界区,不许亲手对家人朋友进行最后一次触碰,有人失控而不解,大呼着咆哮着,挣扎着抗拒着,现场一时混乱不堪,天地盟唯怕有哪个错漏了,万一出了结界再感染上,后果不堪设想,毕竟这些寻常人,无法像他们一样凭光之元能“裹体”,杜绝一次又一次的性命危机。 “全部停止!”风扬化羽站在一处海岸礁岩上,手中举着火把,脚下是数以千计的丧生者,他们被整齐的安放在地上,安详的平躺。站在高处的羽衣女子,迎风舞动的黑发深夜一般叫人过目难忘,她口中响亮的呼声,令人们一度惊叹:“你们的亲人!绝对不会希望你们也躺在这!但凡迈出你们脚下的那条线!你们的亲人即便在天堂也会止不住哭泣!他们已经不在了,可你们还活着!认清现实!永远比感情用事来的妥当!如果听明白了……就全部退后!” “化羽……”光子看到她眼角垂挂的泪滴,不禁有了心碎的伤感,利落的蹦上岩石另一角,发出心中的呐喊:“她说的没错!逝者已矣!可活着的人依旧要向明天展望!这座岛并没有死掉!它现在奄奄一息!需要你们这些渐渐康复的人去拯救!如果不想在悲剧之上平添悲剧!就通通振作起来!向死神宣战!远远比向命运低头更值得期许!如果死亡是解脱,那么活着就是拯救这种消极解脱的唯一方式!你们赶快清醒过来啊!睁大眼睛看看你们最应该做的事!” 火把倒下,火焰瞬间燎燃整片海滩,烈烈红光直冲天际,随海风不断飘散的浓烟后,是施羽岛幸存者们找到希望曙光的期许面容。 Chapter 0801 “这次的瘟疫,属于‘重型霍乱’,是食用受污海水里的食物造成的,症状有腹泻、呕吐、脱水,感染者面色蜡黄、唇舌干燥、肌肉痉挛、四肢冰凉,连呕吐物和粪便也具有传播病菌的可能,为避免病菌进一步扩散,从现在开始,大家如有任何排泄物,都需要及时的清理和烧毁,为此,我们准备了这些盛放排泄物的容器,请各位注意一下。” 风扬化羽利用扩音设备为一众重获新生者讲解防治常识,在得到一致的服从后,被北迢渡副使忽然跑来的汇报惊到。 “在最后的流屠区,发现了幸存者的踪迹!” 施羽岛上有一处最见不得光的地带,那里是正宗的罪犯汇集地,许多犯了事的囚徒逃亡至此,便可受到邪恶之神的庇护般不敢被国府和他国妄动,久而久之,极少有人敢于光顾,连旅行到这里的人都会远远避开,而那里,也是天地盟最后要进行搜索的地域。 此时已值到达小岛的第二天,黎明破晓,天光晦暗,不逢时的一场小雨冷冷凄凄敲碎岛上难获的平静,风扬化羽参与了这次的行动,随众人一起到流屠区去接回生还者。 那里比传言当中还要破烂不堪,一丛丛废旧钢筋和土石形成的废墟,一片片支离破碎的断壁残垣,地上散落长久无人清理的垃圾,在雨水浇灌下时不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走了一路,都没见到完整的建筑,怕是想要躲雨都无从满足。 北迢渡将方才找到的几个人带过来,那些人瘦骨嶙峋,手里还捏着半截被雨浇灭的烟头,耳朵上一排劣质金属耳钉,邋遢的人字拖和短裤,连蔽体的上衣都没有,见了救星,又磕头又下跪,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语无伦次的胡话,像久居原始森林的野人。 “这里还有哪些人活着,你们带我们去找好吗?”虽然还是要按部就班的搜上一遍,可化羽还是禁不住用这样的方式,回应他们的乞求。 那几个人停止肌体上的抽搐,用力点了点头。 大雨倾盆,狠狠冲刷着糜烂脏污的地面,罪犯聚集的区域比想象中安静,没有嘈杂的斗殴,没有纷乱的争吵,有的,仅仅是过耳凄厉的风声,充满怨气的怒啸。 一路上忽视视觉嗅觉以及温度骤降带来的不适,天地盟收获的幸存者不足十人,就当他们看到道路尽头的废墟,打算放弃折返时,一阵剧烈的咳嗽绊住了众人的步伐。听声音年岁应该不大,隔着朦胧雨幕,循着声源找去,不多时便看见一处摇摇欲坠的残墙下,八九个身形小小的人猫在里头,身子刻意蜷缩成一团,头顶破了洞的废旧帆布长度有限,所以拼命挤在一起,蹲坐在那,于瓢泼暴雨下瑟瑟发抖,再近看时,一张张小脸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方才咳嗽最凶的那一个忽然倒下去,跌落在雨里浑身抽搐,相夫光子瞳孔一滞,恍惚中看见隐瓴倒在血泊中,丢下雨伞疾跑过去,将那个孩子抱起来。 雨势越来越大,半空鸣雷作响,这些孩子仰着脸看忽然出现的红发女子,眼中充满希冀的光。 “雨太大了!要赶快找个地方避避!” 众上主一拥而上,将躲在帆布下的孩子们依次抱起,这里虽然凌乱,可一览无余,根本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否则这些小家伙也不至于哆哆嗦嗦在墙底下凑合了,但现在往能够挡雨的地方去貌似来不及,那个咳嗽的小孩在瑟缩过程里渐渐停止了呼吸,光子抱她在怀里,急得湿蒙双眼,也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怎么办!这个孩子快不行了!” “你们到我这里来!” 化羽灵光乍现,施展召唤术瞬间叫来了自己的元灵兽远飞鸡,大鸟展开双翼长鸣一声,擎天巨伞般将泼降的雨水全数挡住,突如其来的静止滋生了温暖,孩子们睁着大大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头顶,还有身旁两只牢牢抓地的大爪。 “等雨小点再走吧,只好辛苦远飞鸡了。”芙菱甩甩头上的水,伸手摸摸远飞鸡的羽毛。 “求求你救救又琳吧!”橘粉色半长头发的男孩子跪坐在昏倒的女孩旁边,一脸真挚的向对面掏出针筒的羽衣姐姐乞求,深芽绿色的眸子像盛了两汪浅浅的潭水。 化羽将药物注射到孩子体内,另一只手掏出帕子给男孩脸上纵横滑过的雨水擦去,最是温婉和善的微笑:“放心吧,她只是饿昏了,又有些着凉,等醒过来,吃点东西就好了。” “好吃的东西来咯!” 方才躲到自己的存储空间烹饪了一顿糕点大餐的小婉孔武有力的顶着个巨型托盘出来了,盘子落地的刹那所有孩子的眼神放出精光,只见上面摆满各式各样五光十色还热腾腾滋滋冒气的点心,香甜诱人的气味,别说这些饥肠辘辘的孩子,就是旁边的大人都有食指大作的冲动了。 “吃吧,来。”见这些孩子楚楚可怜的咽口水,规规矩矩不肯上前来拿,恻隐之心大发的青年男女们只好亲自拿了几块放到他们冰凉的小手中。 除了睡在化羽怀里的,另有八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年龄都不超过十岁,他们头发脸上全是污泥,可精致的五官和漂亮的脸蛋却不可掩饰,看着手里突然多出热乎乎的东西,犹豫了片刻,很快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把温热的牛奶一一递过,难以控制的怜爱之情遍布在这些荣光照顶、早已经脱离了苦难生活的人们的脸上:“慢点吃,还有很多呢。” 晌午一过,暴雨初歇,取而代之的是刺骨割肉的凉风,才刚刚饱餐了一顿的孩子们很快又冻得浑身发抖,两只小手在身前不停的搓,试图搓出些热度来挽回渐逝的体温。 反复开启存储空间取物也是相当耗费元能的,不过光域的第四代上主,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谢光之神明的恩赐,让他们得以为自己的“财富”感到由衷的庆幸。 美食,热饮,暖衣,棉被,除了可以带他们远离这里的马车和遮挡大雨的伞盖,基本每一样都能叫小小的孩童们瞠目一番,芙菱默默记在心里,下次,一定要在存储空间里放上后两样东西。 看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茧蛹似圆润的孩子们,相夫光子又不禁母爱泛滥,伸手对他们招呼:“都过来,我帮你们暖手。” 第一个抬头的是蜜合色短卷发的小女孩,亮晶晶的妃色眸子里有令人欢喜的灵动,她抱着被子一点点蹭过来,大无畏的把手从里面掏出,往光子摊开的掌心里一放,然后傻呵呵的乐出了声,那声音宛如百灵欢唱,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芙菱一见,噗嗤笑起,把小手从光子掌心里抓出来,带到自己跟前,弯弯的嘴角就像女孩眼睛的弧度:“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妹妹?” “我叫歌琦利亚影姗!是天之国王族的公主殿下哦!”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声即刻传遍整座流屠区,爽朗明媚分毫未受这里的环境影响。 光子望向和芙菱颇为相似的影姗,欣慰的浅笑,放下的手背忽然被一种冰凉柔软的触感降服,她回过神,方才昏倒的小女孩睁着靛蓝色的大眼睛注视自己,认真而充满感激的神色令她心中一紧,旋即抓住和女孩身材一样枯瘦的小手,看着她因为生病愈发暗淡的鹦鹉绿头发:“你叫又琳是吗?今年多大啦?” “我不知道。”小女孩失落的摆头,很快又抬眸对着红发姐姐的眼睛充满惊奇的问:“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你们是什么人?好厉害,刚刚给我打了一针,我就不咳嗽了!” “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你们呢?” “我们是被卖到这里的,可是我一直生病,对事情的经过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又琳说话的时候也显得很虚弱,每当这时候,那个橘粉色头发的男孩总会悄然而至。 这回,他把风扬哥哥给他的热水袋放到又琳手里,又大大方方主动回答光子的提问,年纪虽小,谈吐温和得体,脸上几点雀斑,长得很是清秀可爱:“我们几个人里,有孤儿,也有和家人失散的,一年前,一个大叔把我们领到一起,告诉我们会教我们读书,给我们好吃的东西,可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打算把我们几个高价卖给那些有钱人,上个月这里发生瘟疫,他得病死了,我们没有钱买船票,只好躲在这。” “这里环境这么差,你们为什么不出去呢?” “我们没钱,外面的人不肯施舍给我们,可在这里就不一样啦,抢东西也不会被关起来,顶多就是被追着打,逃掉就好了!”那个秋叶红刺猬头的男孩风风火火的发言,大口大口咀嚼着哥哥们刚刚烤好的鸡腿,一派豪迈风范。 “这个叫冲影的小子跟我真像!我决定收你为徒了!”赤魇心情大好的扯着鸡肉狂吃。 “哪像啊……光肤色就差很多!” “可是头发差不多啊!” “这也是理由?!” 大哥哥们吐槽互掐时,有着和初代上主净樱虹吹雪相同发色的小姑娘发出银铃般“咯咯”的笑声,她抬手拨刘海的时候,腕部触目惊心的刻痕让不经意看到的天雪瞳孔一滞,冰岩城城主少见的开口询问,她手上血淋淋的刻字从何而来。 小女孩扬起灿烂的笑颜,毫无悲伤情绪的宣告来历:“这是我的名字,白婳!是妈妈给我的!” “那你妈妈人呢?” “我跟着叔叔走掉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妈妈。”笑容慢慢被忧伤取代,小小年纪却已有了成人的喜怒哀愁。 “太阳出来了!正好赶上下午最暖和的时候!我们快回到施羽森林吧!”芙菱指着半空里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的艳阳,欢天喜地的跳起来拍拍远飞鸡的前腿:“小飞飞也可以功成身退啦!” 嘭!大鸟原地消失,顷刻间洒满的阳光带来前所未有的温暖,滋润着大大小小二十余人的心境。在众多孩子当中,有一个个子最高、气质也最安静的男孩始终坐在角落里,用发钝的小刀一点点削苍棱给的木棒,最后总算做了根拐杖出来,他跑到雀斑男孩跟前,把拐杖塞到他手里。 “小问,之前的那柄让雨水泡烂了,这是苍棱哥哥给的木头做的,你试试合不合手。” “谢谢你,明镜台。”行走时腿脚略显不利索的男孩宵问温和的向对面的伙伴致谢,接过拐杖笑吟吟的称赞:“很棒,你的木艺水平越来越高了。” 明镜台腼腆一笑,他有一头清幽的竹月色头发,安静的垂落到肩膀上,湖蓝色的细长眼眸像最沉静的深海之水,话不多,却是文静可亲。 回到施羽森林,北迢两兄弟正在入口等候,哑金色头发的那个一下子就跳了三尺高,不用看也知道是阿界,亚麻色头发的哥哥没有多余表情,可单是站在那里的行动,就已经昭示了他心内的欢迎之意。 “孩子们,我带你们去洗个澡吧。”化羽几个姑娘把他们领到取代了无菌结界的隔离墙一角,那里有临时搭建的浴池,早早盛好了温热的开水。化羽帮忙拉好中间的帘子,作为分隔男女池的标示:“放心,不是这儿的海水,进去吧。” 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银鼠灰发男孩默默摇了摇头,同色的眸子里黯淡空洞,海蓁子问他怎么了,他还是摇头。 “那个……其实燕木零……”一直都活泼好动的影姗欲言又止。 紫藤灰短发的女孩走上前去,拉了拉燕木零的手:“你的左手边大约三步的地方,有一个水池,面积和我们曾经呆的小木屋一样大,水深不到一米,外面是卵石铺的,不会滑倒,可还是要小心些。” “宁蓝,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我看,干脆你和他一起洗吧!”冲影没深没浅的开起玩笑。 宁蓝立刻面容涨红,榴花红色的眸光闪烁不停,终于还是捂着脸跑掉,躲到女子池那一边了。 “冲影。”一声颇具威仪,仍稍显稚嫩的女童声音脱口刹那,那个永远安静不下来的男孩乖乖闭嘴了,论及气场,这个水黄色长卷发的小女孩大概是首屈一指的吧,紫眸幽深,像桔梗花的色彩一样明艳,整副俏丽的脸孔不具感情色彩,小小年纪却已似洞悉世事。 “燕木零,我来帮你洗吧。”为难之际,宵问微笑上前搀住灰发男孩的手,仿佛听得懂他无声的语言一般:“我没关系的,等你们洗完了我再洗。” “好啦好啦!弟弟妹妹们!洗澡这种事交给哥哥姐姐就好啦!”千刺早就挽起了袖子,连沉默三人组都加入了阵营:“我们来帮忙!” 这是命运指引下,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没有任何顾虑的随心所动。 进一步了解之下,天地盟才知道,这些孩子当中多半是四处流浪的孤儿,很不幸赶上了这场霍乱,同时又很幸运,苛刻的老板,冷漠的岛民,都不肯施舍东西给他们吃,别说鲜美的海物,就是面包,也是几个小子趁人不备偷来的。所有吃了海鲜的人都感染上疫病,只有他们幸免于难,可仅仅是这样,依旧摆脱不了即将饿死的命运。 在这些孩子当中,有两个区别于其他,一个是燕木零,他生来残缺,口哑眼瞎,还很小的时候凭借毅力和天赋学习了写字,可无情的父母还是抛弃了他,他听觉灵敏,是唯一可同外界相连的途径。另一个是宵问,孩子们都习惯叫他小问,他年长一岁,所以一直像兄长一样照顾着其他人,后来他在半路上试图带大家逃跑,被打算将他们卖掉的老板拖回去生生打断一条腿,大家一直都对他心存愧疚,尤其是逃跑时因身体虚弱拖了后腿的又琳。 自己幼年时候再颠沛,也未必有这样坎坷的经历,天地盟一时陷进沉默,各种各样的心绪交杂四起,五味丛生。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忍心对这样可爱的孩子下毒手!”小婉见他们容貌漂亮可爱,更是出于本能的不忍和激愤。 “就是因为长得漂亮,才会被盯上,那些黑心的人贩子根本没有什么同情心,他们只想着把商品出售给肯出钱光顾的人,于是,那些有娈童兴趣的富豪就进入了视线,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丧失人性。”以悠给和自己气质极为相似的水丁菀梳理头发,一边从客观角度对这种由来已久的人间现象作评判。 “光子!衣服!你手里有吗?”芙菱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等会儿洗好了,总不能让孩子们继续穿又脏又破的衣裳吧! “早就准备好了!”神隐了半个小时,相夫光子最后满头大汗捧着九件赶制出来的童装回到隔离墙角落:“刚刚做好的,应该会很合身。” Chapter 0802 三日后,在天地盟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施羽岛上的疫情得到了控制,幸存者们的身体素质也在逐步恢复当中,他们每天都会服用化羽医师配置的药,会按照要求规规矩矩的吃饭、排泄跟睡觉,因为配合度与日增高,所以彻底根除病患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 当然,这是在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降临之前。 早上,海上迷雾朦胧,几艘巨船的帆影逐步靠近,最后呈现出全貌,为首的一艘体型最大,看船头灿烂的圆轮标志就已叫人欣喜不已,是光之国承载救援物资的专船“霁月号”,等候多日,总算把一诺他们盼来了。 与光之国救援船一同抵达的,还有海之国“雪鸥号”,海之国国主以及国府重要成员自出事以来首度亲赴,发放物资,抚慰幸存者成了他们首当其冲的任务。 两国救援队将成箱成箱的巨量物资陆续卸下船,光域这次从本土带来了配置填海解毒物的大量原药材料,海之国也正式拨款对施羽岛进行环境改造与重建,具体实施计划将在疫情彻底根除之后。 一诺作为这次光域的代表人,在国主玉灵碧不在的情况下,代表第四代上主、十三禁卫军向友好盟国之一的海之域施以援手,回应其请求,其他执行化云原朔护送任务的上主也一并前来,包括不在上主行列之内的欧也从容、国府外人员沙诺,他们报告了原朔已经安全进入凝光城、成为光域时下最大保护对象的消息,让众人始终高悬的心总算暂得安稳。 在药物的控制下,病毒的传播得到有效的抑制,从天地盟抵达施羽岛,到目前为止,无一人再因感染而伤亡,这样的死亡零数据令全员欣喜不已,他们以为,照这样的进度和方向努力下去,不出一个星期,施羽岛将再度并入海之国五大宝岛的行列。 然而,他们忽略了好事多磨这样的常见现象,明明天已放晴,宁日潇观望短期之内不会再有雨水,哪知道突来一阵旋风刮翻了海岸上站立的几个人,随后擎天巨浪高耸而现,遮蔽了太阳挥洒的光芒,被阴影惊到的众人随之望去,只见边沿泛出墨汁般漆黑的大浪正咆哮着疯狂逼近,短短几秒钟已经缩短了数十米,怕是连喘气的工夫都不给人剩下。 天地盟见状,不约而同跳向最前沿,应战的架势已然摆好,不知哪位上主高喝一句“撑最大防御罩”,便有与海浪比高的光能壁飞也似的向后狂奔,面积之大覆盖整个视野,滔天的猛浪狠狠撞在光罩外壁上时,所有仰望上空的人都闭眼尖叫起来,他们感受到了强烈无比的震感,好像下一刻就会被浪涛吞没,葬身在另一场天灾中。 天地盟上主合力打造的“天罗地网光能防御罩”罩壁始终在与海啸赋予的巨浪比拼速度,上蓝下金,双色齐进,以令神都会为之惊叹的速度急速席卷整座岛屿! 一定要赶上!众人出手前没有半点考虑时间,连痛喊这句话也只能在心底进行,咬破牙齿也要释放力量,去超越海浪入侵的脚步。光壁顺着岛岸线一路往海中狂插,直到最后形成巨大的“碗”倒扣在施羽岛上空,将整座小岛无一遗漏的包裹在内,混杂着莫名黑色的巨浪撞击在光壁外侧,继而反溅上天,足有千米多高,难以想象的巨响透过光罩传回岛上,震得岛民跪地捂头,痛苦不堪,从流屠区带出的孩子们也相互抱在一起,紧紧死闭双眼。 十分钟过后,天地盟众上主脸色蜡白,即便开启封印之心,动用源源不尽的光之元能,他们自身的体力还是濒临枯竭,额心上的发光标识开始忽明忽灭,一旦动摇根基,使防御罩出现漏洞,上空难以估算体积的海水便会顷刻毁掉整座海岛,使一切都前功尽弃。 “不行!要想个办法赶走上面那些烦人的东西!”在相夫光子眼里,那些隐隐发黑的水已经不是寻常海浪了,就像一个个恶魔小精灵团簇在一起齐心协力的捣乱,她咬紧牙关,现在可没工夫泄气,就算微乎其微也要尽量一试,足跟稳扎地面,她回想修炼瞬之术时让自己化作一道闪电的感觉,只有0.1秒的时间,如果她不能在这期间冲出防御罩,凭海水的密度,就会瞬息穿入防御罩,而只要在这期间成功得手,她就可以到外面去了。 “光子!你要做什么!现在不能分神!”有所察觉的桔梗木茉死死皱着眉头疾呼。 “机会只有一次!我要放手去做!对不起了各位!” 红发女子瞬间消失,无孔不入的海水试图猛钻进来,一片惊骇声后,有惊无险,而相夫光子却消失在了茫茫的海浪之中。 “光子!” “相信她吧!虽然很乱来,但她一定是想到办法了!”虽然元能不及旁人多,力量也很微薄,可宁日潇还是持续不懈的努力释放着自身能量,并请求大家相信她的朋友,众人的伙伴。 卯足力量跳跃到百米上空的相夫光子听得身后一阵尾随的浪涛声,余光瞥见黑压压令人丧胆的东西正不住挺近,嘴角沁出一丝嘲讽,果然,这些海浪是被人控制了吧?居然见了活物就想扑,她一面踏风而行一面拿出异空间存储器,估算了一下,怕是整个存储空间都装不下这些海水,勾唇笑笑,只好启动第二个计划,先对不起那个人一下了。 火之国皇城幽僻宁谧的书院内,帝恒正挑灯静读,倏然暗金的眸光一滞,他抬起左手,右手依旧捧书置于眼前,轰隆隆一阵持久的响声后,墙壁上忽隐忽现的黑洞消失。 “王子殿下!刚刚那是什么声音!出什么事了吗!”咛咛跑进来,一脸慌张的问。 帝恒收回左手,继续翻书:“没事了,不过是有人想跟我开个玩笑,等下处理掉就好了。” “诶?这样啊……” 海之国这边,因为急流勇退的现象就跟猛烈迫近时一样突然,所以直到海面恢复平静,光罩消失,日头拨云散雾,万里气爽风清,经历了一番生死浩劫的人们还是没有从恐惧中拔神。 …… “什么?你把水引到了帝恒的穿梭隧道里?真的假的?” “没办法,我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儿足够装下这些海水了。” “帝恒的隧道入口不是在凝光城吗?” “上次回来,我掌握了他安置入口的方式,所以弄了链接切换元能式,不过因为方向是固定的,用完了入口也就自动回到了原位。” “可是,万一他不管,你下次再用它穿越的话……” “他不会不管的,因为我送入的方式是顺时针,也就是说——就算隧道两端都打开,水也只会涌进火之国皇城里,不会殃及凝光城。” “够狠的你……” “这叫以牙还牙,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报数箭之仇呢。” 轻松化解重大危机的相夫光子和落月啼小婉事后调侃,聊得好不惬意,却和所有嘻嘻哈哈中的伙伴们一样,忘记了,他们又一次拯救了这座险些被世人遗弃的海岛。 孩子们面对突发天灾,和哥哥姐姐们神明般抵抗的力量,目瞪口呆,一切尘埃落定后,化羽姐姐呼唤他们过去吃东西,冲影才恍然回神,和其他孩子一样亮着两颗星辰般闪耀的眼珠:“好厉害啊!哥哥姐姐!你们是神派来拯救人间的使者吗!” “我们不是什么神的使者,只是光明之神的信徒罢了。”芙菱骄傲的拍着胸脯狂笑,被兄长等人吐槽脸大且厚后依旧没有收敛。 而浸入孩童们眼底的,除了固有的感恩,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和期许。 “现在,疫情已经得到了基本的控制,接下来我们要开始用这些原药材,制作巨量解毒药放入海水中,对岛上甚至岛外一切事物进行深层杀菌消毒净化,同时,还在研发当中的疫苗相信两天之内会有成果,时日不多,但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漫长的奋斗,最后一搏在此一举了!” “喔!”众人响当当的回应化羽的演说,唯独督翼未现分毫欣悦之色。 “请等一等,化羽小姐。” “督翼?有什么话请说。” “盲目的投放药物,未必会从根本上消除隐患,你们注意到了吧,海浪当时的颜色。” “你的意思是,这次海啸的黑色浪花,和形成瘟疫的根本原因,是同一回事?你为什么做如此猜想呢?根据是什么?” 越是从督翼口中听得的定论,众人就越好奇个中始末,因为他们最相信的,除却第一调查局来者过人的智慧,还有他那准确到惊人的判断力。 “没错,我认为,造成瘟疫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次海啸的发起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是某种未知的生物才更准确。”督翼放下常常拿在手中摆弄的实验器材,眼中冷锐的精光爆射。 “督翼……我一直想说……其实你是个预言家吧!” “我从不相信预言,我只相信事实给出根据,从而得出的结论。”丢弃最后一枚散发着蓝色气体的试管,他绷直膝盖站了起来,以大人的形态出现在大家面前:“请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验证,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督翼提出“解决根本”的方案后,立刻获得海之国国府的认同,赫尔温国主派出国内最具权威性和知名度的海洋生物学专家,协助天地盟上主共同对“异生物”进行捕捉和研究。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从海水中提取生物样本,继而对其生存环境和水体本身进行化验测试。海之国拥有先进的探海仪器、高端潜水设备,可以准备捕捉到海平面以下的众多事物。 仪器投放之后,督翼、化羽、疾藤和众生物专家留在浮面潜水舰里监控海中画面,一旦异种生物出现,距离海平面有一段距离、早就蓄势待发的“光能抓手”就会扎入水中,以超越电流的速度将高密圆罩撑开,直到把生物包围在内,最后脱离水下。 半个小时的过程里,专家们一边流汗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他们与海洋结伴同行将近半生,还从未见过那样漆黑的海浪,也从未听说,有能驱动海啸的水中生物。深蓝的视野里忽然被一团扩散开来的不明黑色物质侵占,他们不自禁从嘴里发出低低的惊叹。 这些黑色生物大批出现,继而通通附着到下方的珊瑚群上,督翼立刻摁下放大按钮,将比例调放到足以观其形态的地步,那是一种蝌蚪状生物,体型渺小如蚁,钻到珊瑚体内就再也没有出来。画面掉转到另一处,那里有大批银色天使鱼出现,也遭遇了被黑色生物围堵的命运,督翼等人注意到,被侵占了身体的鱼类会从腮部放出一股黝黑的液体,极浅极淡,很快就随着海底变幻无常的水流散开了。 当它们再度肆无忌惮的集体出动时,督翼摁下了光能抓手的启动开关,一阵疾光突闪,属于光之国的“先进取样仪器”从水下飞出,回到了主人的掌控中。 完全封闭的玻璃器皿内,黑色生物骤然消失,水空无一色,令人惊异。 “它并没有消失,仅仅是分解了。”故意把它搁置在一旁,督翼带着众人藏到外间,从监控屏幕里继续窥视容器内的情况。 果然,又一次被他说中,数以百计的小东西们再次出现,四处乱窜着找寻出路。 接下来的化验工作就落在了化羽头上,她将两片玻璃之间的“微型蝌蚪”带到海之国专设的实验室内,利用高级显微镜等诸多科技设备反复检验,最终得出精确的定论——这种罕见的生物,还保留着原始动物的简单结构,是一种名叫“鬼眼弧菌”的霍乱病原体构成的,也就是说,这种生物本身就是“病毒”。 然而,什么病毒可以有意识的专挑活物下手?又有什么病毒可以引发海啸? 这两点,成为了连督翼也想不通的无解之谜。 “这种生物的形状……我好像在哪见过……”宁日潇看到拍下的样本照片,陷入了深思当中,忽然,她灵感爆发一样微微抬高了声量:“魔鬼海域!” “魔海里几乎是没有生物的啊。” “至今为止,到魔海进行海下探险的船艇、潜水者无一生还,也就是说,那里究竟有没有生物,是无法确认的,没有证实不等于真的没有,我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记载,说有一种蚂蚁大小蝌蚪形状的单细胞生物,叫做‘鬼眼水虱’,这种水虱与我们日常所知道的完全不同,书上也并没有说它本身就携带病毒。” “这种生物,连海之国的海洋生物学专家都没见过,也就是说,它们是第一次大批迁徙到正常海域的……我的天,简直就是突然冒出来的生物嘛!” “具体来源不得而知,不过大老远成群结伴迁徙过来,用意何在?”海蓁子接着芙菱的话,发出如下疑问:“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一种怀疑……那就是,这种生物是被人操纵的。” “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较为合理了。”督翼认同海蓁子的说法:“下面,我们就针对这种病原体,进行投海药物的研究吧,目标是……杀死所有的鬼眼水虱。” 化羽之所以一到施羽岛,就能在勘破病因的同时找到解药,是因为她手中早有此前研发出来对抗瘟疫的处方,刚巧不巧符合这次霍乱的症结,对症下药,可若想研发出精确到足以杀死全部鬼眼水虱的特效药,则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光域一边耽搁数日,国府事务必定又堆积如山,他们已经将重担托付给他人整整三年,无法在继续置之不顾了,便留下几员猛将,其余乘快船,先行离开了海之域。 暂留的七人当中,有两人负责药物研发,其余全部投身到岛屿重建的行列中,康复的岛民们齐心协力清理了连日来积攒在沙滩、森林等诸多地带的垃圾废品,又挨家挨户进行了初步的清洁和打扫,家人亲朋火化后的骨灰安置在国主赠予的瓷罐当中,赫尔温答应他们,等事情逐一了结之后,会认认真真的替他们把死者安葬。 经过一个星期不懈的奋斗努力,光之国天地盟两大科研专家总算突破医学难题,研制出了专门抗衡重型霍乱的绿色特效药,这种纯天然无公害却极具杀伤力的药物不会损害海中的正常生物,单纯只是为了杀灭鬼眼水虱而存在,在反复实验下,科技二人组终于决定向海之国国府正式宣布这个喜讯。 重达百万余吨的绿色无害特效药很快向茫茫无际的大海撒去,从施羽岛周边沿岸的浅海开始,徐徐向四周延伸,人类试图以微薄之力尽量挽救,即使知道多少药都不会填满汪洋。 接下来,化羽将成批制作、又亲自验收过的数万支解毒疫苗注射到每一个患者体内,让他们在康复之余,得以充分预防下一次可能还会引发的灾病。同时,光域医疗科技总部队的队长还向海之国国主提出改善流屠区生存环境的意见,让那里从一个只有囚犯才能生存的地方,变成众生的天堂。 一步一步,他们将濒临灭亡的小岛从地狱边沿拉了回来,为此早已感激不尽的赫尔温国主对余下的几名上主行叩拜之礼,高举的两手之间,是海之国国主的王权信物。 他要履行承诺,将这个国家,让予光域的恩人们打理。 面面相视,继而大笑,一众,只留下先行回国的“他们”此前留下的话,之后扭头转身,潇洒离开了海皇殿。 ——我们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得到这个国家,请赫尔温国主继续安心的保护你的臣民,他们永远都需要你。 Chapter 0803 赫尔温国主妥善安置了流浪儿童,宵问等九名孩童总算有了安身立命之地,此前,他们被认定是来历不明的非合理存在,赫尔温国主一声令下,不但从此以后拥有了海国国籍的合法公民身份,还享有正常儿童理应受到的照顾跟保护。 很令人欣慰的结局,登船之前回首再望整座施羽岛,除了洋溢着热情和感恩的人们张张笑脸,他们还看到,云开雾散后倒映着碧海之水的澄澈晴空。 同重获新生喜不自胜的岛民挥手道别,化羽心中唯一的美中不足,也随着柳暗花明的一切,渐渐释怀了。 船只离开海岸已经百米有余,洁白的海滩上人们簇拥的身影逐渐淡去,忽然有几个微小到肉眼难辨的点点冲出海岸,慢慢融进蔚蓝的海水里,一直用望远镜观望的疾藤悠悠一道,其余人等即刻脸色大变。 “啊,那些小孩追上来了……” “开什么玩笑!”相夫光子眉头骤凛,抓住船舵的手越捏越紧:“这可是海!再追下去还了得!” 船行速度哪里是寻常步行可以比拟的,况且还是在海里,几人立刻勒令返航,他们可不想满载欣悦而归,却偏偏带了这样的遗憾。 海岸上送行的岛民发出惊呼,已经有人脱了外套往海里跳了,似乎是某个孩子失足滑倒在水里,几经折腾,好不容易把人救上岸,几个孩子却已经浑身湿透,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有好心的岛民上前给他们披上衣服,还有赶过来嘘寒问暖的。受宠若惊的小孩子一时间难以反应,全都愣愣的任由这些大人帮他们擦脸换衣。 “你们看!哥哥姐姐回来了!”影姗兴奋的亮起了眸子,指着返航的船只雀跃。 孩子们全都转头去看,对于眼前的景象难以置信,还是从心底发出了喜悦的惊叹。船只靠岸时,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欢呼声,从舷梯上从容走下的上主们,还有跟他们一起归域的北迢父子三人,全都真实的伫立在那,向这些追船而来的孩子报以温暖笑容。 活力四射的冲影第一个跑上来,仰着小脸诚恳渴求:“哥哥姐姐!请带我们一起走!我们要跟你们学习术法!将来做最棒的元术师!” “嗯!哥哥姐姐!我们会好好学习的!请收我们当徒弟!” “我们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活都能干!” “我们会乖乖听话的!哥哥姐姐!带我们一起走吧!” 孩子们七嘴八舌,个个张着水灵可人的大眼睛朝天地盟投来满心期许的目光,那样可怜的模样,叫人不忍回绝。 “你们,真的愿意跟我们回去?”光子得到了众人的眼神示意,便微微弯腰,略板起严肃的脸,问面前的孩子们。 “嗯!”孩子们依旧坚定,用力点下了头。 “如果你们将来后悔了,可能也没机会回到这里,这样你们还愿意吗?” “我们愿意!” “跟着我们学习,是非常非常辛苦的,虽然我们是上主,可也不会给你们什么优厚的待遇,可能,还会让你们做小工,做侍从,这样你们也乐意?” “我们乐意!” 回答一次比一次响亮,到最后,几乎是抢着来回应,九张稚嫩天真的童颜,仰望神明般注视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光域人士,晶亮的眸光中,天地盟只看到对知识的向往,和对强大的需求。 “好,不过,还是要看你们的表现哦。” 一瞬间被欣喜若狂的小孩包围的光子展现她遗忘多日的笑容弧度,那是笑霜走后,她就极少显露的欣慰。 “欢迎你们!我叫阿界!我们做朋友吧!”北迢渡欢脱好动的小儿子早从刚才就一直眼巴巴看着,羡慕得不得了,如今有了机会,就箭步冲上挤到孩子们中间,抓了人挨个介绍自己。 施羽岛这颗失去光泽的明珠,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华丽面貌,让整个海之域,甚至于整个术法界,都为之庆幸喝彩。 几天后,天地盟船只行至水域城,又花了一段时间,在青城边界着陆。一路上,孩子们唧唧喳喳,嬉闹不停,让上主看到了昔时的自己。 “诶?阿界你也没来过光之国呀!” “对啊!我一直都在海之国!今天是第一次到这里!” “那你以后会住在这吗?” “应该会吧,外公和妈妈已经不在了,爸爸在这边工作,我和哥哥还要跟爸爸学本事呢!” “我也是!我要学画画!” “我要学医术!” “我要学术法!” …… 越聊越起劲儿,从相互自我介绍到畅谈人生理想,年岁不大却个个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只是童音稚嫩,措辞可爱,还是萌杀了一行成年人。 “好啦,小朋友们,你们讲了这么久的话,口都渴了吧,来喝牛奶吧!”化羽给他们悉心准备了甜牛奶和点心,又亲自到孩子们睡觉的房间里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善的,温柔慈爱,恰似长姐亲母一般。 “化羽姐姐,我可以跟你学医术吗?” “当然可以啦。”化羽俯身摸摸又琳的小脑袋瓜:“又琳对医术感兴趣呀?” “嗯!”又琳点点头,抿嘴说道:“而且,我想治好小问的腿,还有燕木零的眼睛跟嘴巴。” “好!只要又琳想学,姐姐一定会教你的,其实呀,在你们将要去的那个地方,还有个孩子,也很喜欢学医,到时候你们两个比赛,看谁学的好!” “真的吗?太好了!”又琳盈盈一笑,少见的开心一面让宵问一阵发愣。 本以为,就算不会像在海之国那样受到热烈簇拥,但起码能让他们像平时一样安心惬意走回凝光城,哪知一进国都城门,二代上主雅因大人就率领杂牌军堵在那里,高举旗帜,众志成城。 “雅因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这些堪比闹事者的家伙明显吓到了阿界几个孩子,光子打算在事态恶化以前解决掉碍眼的人和事。 “我倒想问问你们是做什么!”雅因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理直气壮,她身边同党的目光尖锐如针,牢牢扎着相夫光子等人的瞳孔:“擅作主张去那种肮脏污秽的地方!还大摇大摆的回来?你们就不怕传染给别人吗!这里可都是你们的子民!为了别国的子民搭上自己子民的性命!你们想闹哪样啊!” “雅因大人,事情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海之国施羽岛的疫情已经完全消除,我们也是做了全身检查之后才安心回来的,绝不存在你担心的问题,时候不早了,请让我们过去。”难得出头的化羽也忍不住讲了两句。 一诺扭头示意北迢渡把孩子们先行带离这充满争端的地方,自己则严阵以待的露出少见的谨慎脸孔。 “僵持下去无济于事,等十三禁卫军来了亲自裁夺吧!”雅因言罢冷笑数声,嘴里的奚落并未停止:“我倒要看看有谁还敢靠近你们,本身就是传染源了,还好意思进凝光城吗?” 这话另有所指,虽说一般时候压根听不出来,向来多心的相夫光子立即发问:“大家呢?他们在哪里?” “他们?他们说,理解我们担心被传染的想法,所以潇潇洒洒的到神无月旧址去住了,虽然不少副使要主动跟去,不过被他们大义凛然的拒绝了,你们可真有意思,早知如此何必去那里惹一身骚?瘟神!” “雅因……” 相夫光子大为光火,险些当众发飙,幸有化羽等人从旁劝抚,才稍稍消弭了她难以抑制的怒气:“光子,我们先去神无月聚居地,反正已经回来了,不差一天半天的,国府有副使和执行者在,没问题的。” “碧姐不在,这个国家就是天地盟说的算,任何想要动摇我们的人,我全都不会放过!如果你质疑这一点,就可劲儿蹦跶吧,带着你那些没死干净的杂碎!”临别前,相夫光子狠狠望了雅因,以及二代上主身旁没有死绝的反光残党一眼,在她的印象里,这些人依旧是那些病死的罪人中侥幸活下来的。 雅因在几名上主转身只留下背影渐渐远去的时候,凶恶的从口中吐出几个低沉的音节:“你们说的算?笑话,你们是忘了宝绿岛上那帮人的存在了吗……我看你们才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距离上一次暂住神无月聚居地,已经过去几年时光了,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大脑,这里窗明几净,时常有效劳在以悠麾下的族人专程回来清理打扫,每间屋子,甚至于每个角落,都清新的不似离过人。 月华初上,灯光流转,满满一桌菜肴,散发着各自不同、引人垂涎的香气。杯盏相撞,酒水交错,嘻嘻哈哈的热闹声和以往毫无差别,每次都负责掌勺来满足大家胃口的小婉率先端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发出令人亢奋的宣言:“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福祸同享!生死与共!” “这话真是太应景了!因为这回,我们这些‘瘟神’是想不生死与共都不行啦!”风扬将杯中液体仰头饮尽,豪迈的朗笑起来。 “我是不是还没喝就醉了啊……”特别喜欢在聚会时统计人数的芙菱两只手两只脚全都用上了,也没搞明白现场的人数问题。 “不用看了,有缺席的。”倩儿一边小口吃凉菜一边吐槽芙菱的行为:“姑娘,把袜子穿起来吧,万一引得某些大老爷们效仿,这屋子还能待人吗。” 正你一言我一语没停没歇,一个身穿黑色战服的女子飒爽帅气的走了进来,冷艳的面庞覆满傲然的睥睨之色,另一个短发妩媚,刘海略略弯曲弧度动人,蓝色正装自信稳重,举手投足优雅成熟。 一众表情皆写上“惊讶”二字,他们都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相夫光子和惠茵海蓁子这对“红蓝组合”这般气势如虹。可惜,两人雕塑一样站立在那,谁也不肯先开口。 “你们……该不会是……”难耐的沉默下,宁日潇迟疑开口:“打架了吧?” 众人“咦”了一声,随后看到两个姑娘乖乖点头。 “那……谁先动的手?”宁日潇的问题很能勾动人的求知欲。 “那还用问!”芙菱千刺也俊赤魇异口同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连他们都知道! 沉默半晌,蓝发姑娘小声动了动嘴:“是我。” “啥?!” “怎么可能!” 光子对众人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表现感到无奈,这时候芙菱还没深没浅的扑上来八爪鱼状挂在她身上,叽叽喳喳比麻雀都活泼:“那你们谁赢啦!” “还没分出胜负呢,我就叫停了。” “啊!我知道了!你怕会输是不是?”芙菱指着海蓁子笑。 “什么呀?当时我看她眼睛都红了,要是再不喊停她估计真会和我玩命的!”海蓁子说着,走到光子另一边,也学芙菱的动作挂了上去,露出窃笑的有趣模样:“嘿嘿,你也知道这家伙的‘恶魔战意’一开,是谁都会完蛋的!” 话还没完,相夫光子就抽出手捂住鼻子:“海蓁子,你练了什么功啊,当面讲坏话都能害我打喷嚏!” “我哪有!”海蓁子愣充无辜。 找来纸巾,相夫光子从来没像这样□□过自己的鼻子:“还说!这喷嚏打的!都快成暴风雪了!” “话说回来……你俩为啥打架……” “我去!半天下来终于有人问到重点了啊!” “因为,我一直想知道水无痕一族的实力。” “所以,我就负责满足她啦。” 红蓝组合陆续道出缘由,还衔接的天衣无缝,搞得众人一顿神情抽搐,半天过后才齐齐呐喊:“你俩才是吃饱了撑的吧!” “好吧,是因为刚才我们去看宵问他们的时候,发现被人跟踪,所以就装作打架分散尾随者的注意力,再趁机从两个方向溜走,先回这里来请示你们一件事。” “是的,我和光子商量后一致认为,既然把孩子领回来了,最好这段期间就不要让他们离开我们的视线,入学手续可以晚些时日再办,先带过来由我们亲自教授,也是不错的法子。” 红蓝组合的真实用意才揭露没几秒,院门便被一阵清脆的敲击震响,听也知道是一个个小拳头砸在上面的声音,相夫光子快步跑去开门,确认来了十个孩子以后才把院门关上。 诶?十个? “阿界?你怎么没和你爸爸在一起?” “爸爸和哥哥一会就来,白天那个蓝衣服的阿姨不让我们进皇城。” “乖。”光子摸摸他的头,领着一群孩子笑声说道:“那我们就暂时留在这里吧!” 小婉又下了一趟厨室间,看这些小鬼饥肠辘辘脸红如苹果却始终羞于表达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用烹制美食给他们吃的方式好好疼爱一番,小家伙们水足饭饱后缠在“老师”们旁边不肯散开,像十万个为什么似的问尽一切他们感兴趣的问题,从天文、地理,到生物、医学,甚至把该上床睡觉的时间都忘了。 “小家伙们,乖乖听话,去睡觉咯!”木茉捧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毛绒布偶,笑容闪亮的摊开在孩子们面前,很快就收获到他们天真的惊叹和发亮的眼神。 当然,男孩子们通常是不买账的,他们一味晃头,让木茉一时也没了主意。 “难道……你们想抱着刀剑睡?” “不可能吧笨蛋!”也俊给了赤魇一杵子,提醒他别乱教东西给孩子。 “我们什么也不要,我们只想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宵问诚恳的说,取代往常温和笑容的,是此刻认真的神色。 “嗯!”冲影带动下,其余几个孩子也用力点头,连虎头虎脑的阿界都在慢了半拍以后拼命追上,脑袋点成了拨浪鼓。 “傻孩子。”不由得就这样笑了,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个瞬间,心底澎湃而起的感动,孩子,是明日朝阳的象征,永远代表不会磨灭的希望。 为了守护这份希望,他们当然不会拒绝。 “哥哥姐姐们,也想要一直跟你们在一起,所以,你们要乖乖听话哦!” “嗯!我们会的!” 灿烂的笑脸,就算次日乌云浓密,也不会让心情余留阴霾。 聚居地里的卧房很大,一张床的大小就是寻常所用的三倍,几个女孩子挤在一个被窝里,感受着令她们惊喜且珍惜的温暖。 “好奇怪哦。” “怎么啦,影姗?” “白天的时候,不许哥哥姐姐进城的那些人,看上去没有哥哥姐姐厉害,为什么哥哥姐姐要听他们的话,不回自己的家呢?” “我想,哥哥姐姐还有没完成的事,在外面可能更方便做吧,而且那些人看起来很难缠,说不定背后还有大靠山,哥哥姐姐不想硬碰硬,才采用迂回方式的吧。”趴在旁边的宁蓝平声说道。 “诶~~好难懂哦!”影姗抱怨着嘟嘴,嘀嘀咕咕了一阵子,才进入梦乡。 Chapter 0804 相夫光子曾经对伙伴们远去三年的背影发誓,她要清理出一个干净的国域等他们回来,而实际上,她并没有做到,明明看到不复当初的反光党,明明知道没落到这种地步很难再崛起,可她就是感到不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像诱发心病的□□,让她数度寝食难安。 很快,腐蚀她内心的毒素迸发了,几乎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让她千疮百孔的心房上,再次被戳得血肉模糊。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眼见反光党的下场、在火之国的可怕教训,还不足以警醒父母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吗?他们为什么要在雪毒这条路上乐此不疲的奔跑?仅仅是为了满足贪欲?为了取悦相夫兰咏? 愚蠢,也要有个限度。 两年前,相夫洋突然萌生了酿制葡萄酒的兴趣,还兴致勃勃的告诉身边的人他要靠这个发家致富,相夫光子即便觉得没必要,也还是为了取悦父亲在城郊最好的地段购置了一座面积敞阔的葡萄园,那里依山傍水,环境极佳,即便不种什么,单是呆在屋子里遥看夕阳垂月,也是美事一桩。 本来父亲很开心,因为女儿不但购了园子,还买来红白葡萄的种子,并且请了林业专家来传授他种植技巧,一时间和乐融融,气氛倒也融洽。 然而,属于相夫家的幸福安乐永远都那么短暂,不出一个星期,大批葡萄种被白辰霞倒进火盆里烧个精光,妇人还信誓旦旦的告诉女儿,她要在葡萄园里种罂粟。自从光之国遭受雪毒屡次扰乱,种植这种制毒原材料的行为就被明令禁止了,不管是做哪一行的,甚至于非光域国籍的人,只要踏足光域领土,就不可以种植罂粟、□□等农作物。 白辰霞未必不知这一点,还明目张胆来跟女儿要罂粟种子,气得光子只能压制了怒火,尽量平和的劝诫,哪知白辰霞早有预谋般嘶吼暴怒,主意已定,态度坚决。 “在地里种着谁能发现!” “可总会长出来的啊,而且妈妈,种罂粟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卖钱啦!你脑子有病啊!”白辰霞连问都不能被问,一问就发火大骂:“别人家的孩子都为自己家赚钱着想!你可倒好!千方百计阻挠什么意思!安的什么心啊!” 芜华出来打圆场,给了她一堆猪笼草的种子告诉她是罂粟,白辰霞骂骂咧咧走了,光子一眼认出,当时还叹气说:“种出来发现不是,又要有一场风波。”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还是少跟她交集,没有品质没有良好心态还没有智商,这种三无女人不适合跟你沟通。” 尽管明白芜华说再重的话,都是为了安慰自己,可相夫光子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她行走人生二十余年,对待任何人都游刃有余,只有这对祖宗,用软的不听,用硬的不行,叫她每每进退两难,如立针毡。 …… 长出来的不是罂粟而是猪笼草那件事,轩然大波之余,光子意外发现,让父母铁了心干雪毒这一行的,仍是相夫兰咏这个恶贯满盈的老太太,光子已经没闲心去考虑她一把年纪为何不颐养天年偏偏出来贻害苍生了,她只觉得愤懑在胸臆里扩大,让她有些后悔最初没听奇斯尼的话,把这个老家伙立斩于刀下。 父母在葡萄园到手半年之后,开始正式种植罂粟,期间,相夫光子多次过去,意图亲自拔出长在地里的可恶根苗,然而父母歇斯底里往那一站,每次都大有“敢动我东西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光子最终不得不选择暂退一步,一来,她真的不想把被蛊惑的父母送到大狱里,二来,她也可以通过种植出来的罂粟,调查还在与反光党、兰咏等人勾结的雪毒商。 就这样一再蹉跎,终于到了水落石出、暴露于人前的一天。 晨起,神无月昔时的聚居地里笑语欢声,三张圆木桌子前围满了大大小小三十来人,小婉做菜做到手酸,连打下手的几个人都大汗淋漓。好不容易上桌了,还没吃几口,院门就被急促的敲响。 疾藤的另一名副使青釉和以悠的副使黛萌急急忙忙报告突发事件,国都城边境处有一小城名“玳玳城”,属国都城郊一带,一名靠种植金丝楠木为生的木业商人告发这座小城的林业部门,说他们擅自砍伐了自己百十株全家赖以为生的珍贵楠木,遭到抗议后,该小城林业部门管理人表示“这是上级指示,他们只是无奈听从”,玳玳小城的司法部门也对此敷衍了事,天子脚下亦敢嚣张跋扈,木业商人气愤难当,用鲜血写下一条白底横幅,举过头顶跪在凝光城北门之外,大呼冤枉。 “疾藤,你有下过这样的指示吗?小城的部门都由大城总部管理,国都的部门是直属我们几个少主的啊。”以悠的脸色已经紧绷成寒冰的冷度。 “我没下过这样的命令,不如说,我在五分钟之前,还不知道这件事。”疾藤一改往日的没精打采,对此明显表示出不悦和关注。 “上级指示?能让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编造谎言的,一定是个来头不小的家伙啊。”小婉端起热水喝了两口,其间,相夫光子一直低头沉默,脸上写满不安。 宁日潇见她脸色苍白的站起,找借口说有事先行离开,心下猜中了七八分,也随意用了个理由,避开大家的视线。 追着光子出来,见她忽而僵立在原地,纤瘦的肩膀不停颤动。 “光子……” “宁日潇,我有不好的预感……可明明知道,我还是想去证实……因为在我心里……他们始终是我的亲人……是给予我生命的人……” “我都明白,我陪你一起去吧。”宁日潇上前,温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减缓她的颤抖。 “不介意我也跟你们一起吧?” 督翼的出现让相夫光子如坠地狱,她首先想到的是,第一调查局那绝不亚于以悠的公正无私,那她的爸妈,岂不是在没有痛改前非的机会下就要永失自由? 她骤然转身,刚想拒绝,便看到督翼冷漠严酷的脸孔,他已经渐渐开始用正常的形象现于人前了,几年的修炼,让他保持成人体型的时间越来越长,可有一点不会改变,那就是他不输宁日潇的智慧。 在这样严谨到不容许分毫掩饰的目光底下,相夫光子把到了嘴边的幌子生生咽回去,她何尝不觉得愧疚?对所有人都公事公办,就算总是放兰咏一马,也是为了击溃背后的反光党,可是对生身父母,她却是毫无目的的包庇和掩护。 “我会遭到报应的吧……如果是这样,倒不如趁早了结来的干脆……” 不应该再自私,不应该再迷茫,她应该相信伙伴的判断,因为他们的头脑永远比自己清醒,他们的存在,永远比自己理性。 温暖的六月马上就要到来,可相夫光子的心,却随着眼前的一幕幕摔碎在冰冷的寒谷里。她和宁日潇、督翼抵达葡萄园的时候,刚巧赶上那里采收成果,亮丽夺目的色彩,在阳光的照射下刺痛她的眼球,那一株株美艳不可方物的恶之花,正是万罪之源雪毒的雏形。 “快收起来!来人了!”帮忙摘收罂粟的是几个反光党成员,在他们已经淡出光子印象中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白辰霞身边。 那一刻,相夫光子真希望这是一场不会成真的噩梦。 母亲见了人来,非但不闪避,还得意洋洋的走上前,忽视宁日潇二位的同时用挑衅的态度瞪视女儿:“只有狗,才会不请自来。” “白辰霞女士,是你花钱雇人以国府的名义对玳玳城的金丝楠木林实施砍伐的吗?”督翼片刻都不耽误,像话家常一样启动了主题。 白辰霞貌似还不知道这位的来路,一派嚣张的高扬着下巴:“关你什么事啊。” “是这样,那片土地已经被国府收回了,你们放在那里的大批罂粟种子,全部被烧毁。” 相夫光子还在诧异为什么督翼要撒这种谎,白辰霞就失控到情绪爆炸,她上前拉拽女儿的头发,松手瞬间打过去一耳光,随后如常发挥功力,分毫不减当年的连篇脏话用不间歇嘶吼的方式体现出来,仗着如今和她回嘴的芜华不在,她喷起脏来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看你真是活腻了!你以为你阻碍我们的生财路你爸就会放过你吗!你等着!我会让他把你打烂的!” 中途冒出这样一句话,光子忍不住发问:“这么说,妈妈你承认效仿姑婆,在爸爸面前挑拨了?” “我挑拨?你做那狗事儿谁还看不着啊!有本事你就别在国府干!我要是你我就走人!天天说人家这那!你自己是什么好玩意啊!看你活的像狗一样!你要是真想偿还父母恩情!现在就去死啊!你要是不死你就是没尊严!就继续当一条狗!” 相夫光子从母亲这里,早已经看出一个真相,那就是,但凡是她相夫光子的敌人,都可以无条件成为白辰霞大人的朋友。 “语言伤害,只对在乎的人起作用。”宁日潇趁白辰霞喘气的空当,悠悠一道:“白辰霞女士,你的辱骂已经不起作用了,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到牢狱里去发挥体力吧。” “贱人!”白辰霞居然大胆到要扇宁日潇的耳光,只是她动作迟缓,被督翼看在眼里随后一把捉住了手腕,青年看似羸弱,实际上力气很惊人,惶恐下,白辰霞抽手退步,转而继续朝自己的女儿开炮,不过这次她改换路数,用绵里带针的方式:“相夫光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你害死那么多人,连自己的手下都搭上了,最开始是念尘,然后是隐瓴,落痕,现在连奇斯尼和芜华都死翘翘了,你还真是丧门星啊!从家里丧到外面!” “你说什么……谁死了,他们才没死呢!”本来经受了那么多羞辱之词都可以无动于衷,偏偏在提到那几个名字的时候,惊醒了她沉睡的内心:“妈妈!你恨我就冲我一个人来!请不要再牵累不相干的人!” “跟你要好的人全都该死!哼!不对,应该说跟你要好的人都不得好死!事实摆在眼前!那个白颜不是曾经帮你写我吗?怎么样!她没把自己写瞎却把自己写死了!哈哈哈哈活该!” 咒骂,侮辱,诋毁,揭短,到现在的扯开伤口使劲撒盐,寻常人之间,亲人友人爱人陌生人,偶尔说一句重话都会使感情产生裂痕,使心里留下阴影,相夫光子每天都要承受不止一句,每年三百多天,她一年之中所承受的伤害该是常人的多少倍啊? “白辰霞女士,你说再多,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你很快就会被逮捕,以及你的同党,一个都逃不掉……” 督翼之后的话,相夫光子没有听见,她沉浸在不可自拔的梦靥里,被名为“悲痛”的东西封锁在苦楚的牢笼,她囚禁了自己,因为根本无法承受累积到一起的巨大哀痛。 回到神无月聚居地,她就这样自暴自弃的坐在桌子旁,一直处于神游状态,伙伴们关切的问候,孩子们可爱的呼唤,通通过耳不闻。 “光子,你听我说,其实,芜华和奇斯尼并没有死。”见她这样痛苦,化羽决定打破那个秘密,只是下一句还未道出,便被风扬一语打断。 “光子,你相信大哥吗?” 呆滞,沉默。 “你听大哥说,化羽她没有骗你,之前芜华和奇斯尼被不明人士打伤,现在在漫樱谷里,接受女仙的治疗,等到他们完全康复,大哥保证,会把他们接回来的。” 风扬的话总算改变了现状,光子略有动容,抬起暗淡的双眼看了看他:“大哥,你没有骗我吧?” “当然,大哥怎么会骗你,他们真的还活着。” “是啊,光子,你也要赶快恢复状态,因为真正爱你、关心你的人,一直都没有离开你。”代特走到她身边轻轻蹲下,用手握了握她冰凉的五指。 “可是……”目光流转,扫过同伴们充满关怀的容颜,最终落在墙角里摆弄实验的督翼身上:“督翼,你打算怎么做?” 督翼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想法,所以回答直截了当:“其实,你母亲已经是惯犯了吧,还有她身边的许多人,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再放任他们,但是这一次,不可能了。” 风摩以悠始终沉默,阖起的双目,心绪难以估摸。 “督翼……” “我说错了吗。”督翼不给光子反驳的机会,斜睨的目光狐疑且缺乏信任:“罪人就是罪人,即便是掌权者最无法取代的至亲,原则和情感,根本不可能混为一谈。” “对不起……”她难过的垂下脸,其实不用督翼说,她也觉得自己很无耻。 “督翼,其实你不太了解情况,光子也不是完全的……总之,她也想把幕后……” “不管怎么样,明天,就是罪人真正的伏法日。”督翼不等海蓁子解释那么多,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相夫光子靠回椅子,已经完全脱力了,神经麻木到连鲜血从唇上滑脱都未能自知。 “光子,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以悠走上来拍拍她的肩,也颇为无奈的转身离开了。 依仗着“光域上主相夫光子”之名为所欲为的相夫洋白辰霞,还沉浸在一夜暴富的美梦之中,他们对于相夫兰咏的屡次横刀夺财,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洒脱,因为他们始终坚信,只要有相夫光子这棵摇钱树,他们就能有无限的好处可以捞进腰包。 ——你相夫光子不是不主动给予吗,那我们就间接索取好了,反正这是你作为女儿应该偿还的债。 怀揣如上信心,以敛财为人生理念的中年夫妻,还对逐渐朝自己逼近的危机全然不觉。 “这次行动,要避开相夫光子。”督翼在提出解决案件的策略时,顺带强调了这一点。 “用不着这样吧,虽然现在副使会来汇报工作,可我们毕竟没法回部门和凝光城,光子能去哪儿呢?我们又怎么避开她呢?况且,抛弃同伴我们从来没做过啊!” “这不是抛弃,也是顾虑光子的想法,就算她这次不再心软,可难保见到父母的下场不会伤心,而且如果她在场,她的父母又会说重话打击她了,督翼的说法虽然冷酷,可效果将会很理想。”宁日潇从理智的角度出发,走到了督翼的一边:“为了安抚她,我决定留下,事情,就由你们去做,一定……要趁这次机会,做得干干净净。” “没错,光子为了我们,已经劳心劳力铲除了大部分祸国殃民的反光党,余下的,也该由我们出手收拾了,毕竟清理出一个干净国域的这种事,可不是某一个上主单独的使命啊!” “即刻出发吧,目标——寒都城!” Chapter 0805 寒都之行,天地盟仅出动五人,其余人一则为安稳国都局势,二来为照顾光子和孩子,三来,等待十三禁卫军随时可能传来的指令。 自反光党崛起以来,虽名声显赫,可多方面遭受光之国府无形的打压,相夫光子在治理纪律方面从未松懈,因此许多反光党旗下的欢场、赌场、毒场都只能营业在不见天日的隐蔽地带,挂着良民经商的伪招牌,干尽肮脏污秽的勾当。各地失去上主以后督查实力受到限制,相夫光子一人难以兼顾,故而此类生意大有重新兴旺的势头。 “简直就跟蟑螂一样,查封过了依然会死灰复燃。”荆棘缓缓释放着杀气,颇为不爽的说。 “那就永无止境的封下去,一直到再也活不过来为止。”督翼不具情感的言辞较比以悠更加冷酷。 “这样就差不多了。” 木茉将身后的人拉上来,一行刚好抵达寒都城僻静地带的山林区,那里猖獗着干非法生意的分子们,无数入口被一丛丛茂盛的野草树枝遮掩,只有常来常往的客人,才会知道具体的进出位置。 以斐扮成俊俏的嫖客,一入目便叫人艳惊三分,别说这些指望从他身上捞钱的欢场女性,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看了也难免脸红心跳。 “怎么样,我帅吧?”以斐挑动两条柳叶细眉,朝木茉几个媚眼奉送。 “行了,快进去吧。”藏身于隐秘之处的木茉几人尴尬的挥了挥手,叫他搞清楚状况。 “那我走了~” “……这副样子,到底是谁嫖谁啊……” 木茉嘀咕完,一众的叹息声更重了,这小子……应该没问题吧? 以斐是倩儿所遇到的副使里最聪明的一个,这一点在天地盟已成为铁一般的事实,因为他看起来没心没肺,却是典型的大智若愚型。从他身上佩戴的监控传讯器发出的声音可以听出,他一进入那扇门,便表现出十拿九稳的一面,言辞缜密表演真切,如果不是知道内情,怕是连他们几个也要被蒙进去了。 “如果不是那娘娘腔的性子,我绝对相信他会成为第二个也俊。”木茉听到他和几个年轻的女招待员调情,忍不住捂脸吐槽。 “重头戏来了,我没猜错的话,这一片地下欢场的主人,就该是这个女人了。” 督翼话及之处,一个并不年轻的女人声音狠歹歹响起,她好像很生气,在斥责手下的女招待员们,没有按照要求对进入的新客人搜身,盛气凌人态度跋扈,底气足到可以吼破嗓音。 当以斐捂着耳朵从里面出来时,绕了好大一圈才避开追踪者,回来与众人会合。 “怎么样?打探出什么来了?” “那个怀孕的女人真难缠,本来我都快问到关键部分了,忽然出现,打断我和那些接待员的谈话,而且我看她,好像并不相信我是寻常的嫖客,奇怪了……我的表演有那么差?” “不是你的表演差,而是你被认出来了。”督翼笃定的接话。 “什么?我可是仗着这张生面孔才放开手去做的啊!我加入国府没多久,认识我的人屈指可数,怎么会这样呢!”以斐那聪明的脑袋也有想不通的时候,苦恼的像遗失了最重要的东西:“不不不,一定是我演的不够好!对不起是我的错!” “以斐,你在加入国府之前,还认识什么人?或者说,见过什么人?” “哈?我见过的人可多了,我怎么可能挨个记得?” “那你见过几个像刚才那个孕妇那样的?” 督翼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不过以斐还是乖乖回答:“不到四十岁的怀孕女人……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她挺眼熟,而且刚刚看到我的时候,明显表示出了恐慌……” “你再想想,之前是不是见过她?” 以斐细思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对了!在芜华那里见过!” 振奋人心的线索,像层层乌云中骤然裂出了缝隙,将大量光华倾泻而出。 “就在你们回来之前,我来找相夫光子国师报道,正巧她走不开,让我帮忙送到芜华那里一份文件,当时,那个孕妇一直在和芜华争吵。” “她叫什么名字?” “我听那儿的人都叫她……宫姐。” “韩宫楠?” “木茉,你知道吗?” “上次光子给我们国府成员名录的时候,反光党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和芜华地位相当,听说工作能力不差。” “这就好办了。”督翼沉静的双眸中迸发出一种罕见的凛冽:“荆棘,动手吧。” “捉活的是么?” “……当然。” 黑风镰飙出数十米远,一瞬过后黑死神落定在以斐方才走出的暗门前,不带有分毫犹豫的挥镰劈开树丛掩映下的欢场入口。 “荆棘的城主警卫队应该也快到了吧。”督翼看了眼时间,满意的把唇角一勾:“很好。” 荆棘手下的护卫队和警卫队,全部具有高级杀手的速度与攻击力,这得益于训练者自身的武力水准和一丝不苟的作战态度,因此潜伏在欢场内外的监视者一拥而上时,他们轻轻松松就摆平了,前后时间加一起不超五分钟。 荆棘则亲手押着犯人韩宫楠从被劈碎的入口出来,对遭捕女人娇气发嗲的抗议声置若罔闻,那晃晃悠悠的大肚子,看得木茉和以斐胆战心惊。 “审讯的事就交给你了,以悠总长。” “知道。” 督翼和以悠简短的对话之后,寒都警卫队将捆成粽子的一百余名犯人整齐的罗列在地上,一个个维持着被捕时胆裂的下跪姿势。护卫队则将附近包围的水泄不通,供天地盟的大人们安安心心进行审理。 露天审讯,在以悠的一声冷喝下开始。 “反光党成员是吗!你们最好把你们知道的事,全无遗漏的讲出来,有半点不实之处,我会让你们好看!” 当下状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因此被捕的大多数人都畏畏缩缩露出本真的一面,可也有妄图绝处逢生的人,瞪着两只大圆眼睛,无惧无怕的同审讯者对瞪,无声无息的昭示了,她为什么会被永不言败的兰咏大人相中。 “你就是韩宫楠?” “知道的话还不快滚!”韩宫楠吼声嘹亮,传遍方圆八百里基本不算困难:“你们看不到我是孕妇吗?刚才那个男的就这么把我拖出来?我告诉你们!我一会就去医院检查!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闪失!我要你们所有人赔命!” “反光党的人怎么都这个样子……”神色一向明媚想法也一贯豁达的木茉如今都忍不住皱眉撇嘴。 “韩宫楠女士,你现在最好乖乖配合,不要吵嚷,否则,对你腹中孩子更不利的事情,将会一件接一件的发生。” 督翼冷漠而残酷的警告似乎起到了一点震慑作用,韩宫楠讶异之余连退数步,眼睛里总算闪过一丝该有的惶恐,不过她狡猾的很,转瞬过后振作微笑。 “光之国是你们说的算吗?” 被风拂过的沉默,孕妇口中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终是消散了,无人回应,许久之后,才从最背静的那片丛林里,涌现出一声叹息。 “唉,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到今天还以国府成员自居,难道不知道是谁的功劳吗?” “总算来了啊,相夫少主。” “督翼,看来你早有预料。”红发径直跨步到韩宫楠面前,对着她几近扭曲的五官冷冷一哼,逼人的气场很快吓得对方跪下地去:“韩宫楠,不止是我,国府里还有很多人都曾经提议,把你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闲官请出去,是芜华竭力的劝阻,才有你今天继续颐指气使的机会。” “呵!”本来吓到腿软,听到芜华的名字后像瞬间拾获重生的勇气,韩宫楠靠自己的蛮力站直身体,继续与相夫光子对瞪:“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究竟是谁保住谁的地位?没有兰咏大人,有你相夫光子今天在国府的级别?没有我,能有她芜华的今天?” “芜华和你同时进入国府,此前你们毫不相识,你居功自傲也不能毫无根据的瞎掰啊,不过,亏得你一番肺腑之言,我终于明白,你一直以来为什么这样嚣张跋扈了,你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所有人的恩人,依靠着幻想,在名为粪土的心灵之壤上,开出堪比罂粟的恶之花。” 韩宫楠来自花之国,被反光党收纳后迅速跃入相夫兰咏的视线,老太太对这个精明泼辣的少妇十分欣赏,上位后,立刻把人弄到国府财税部门,和光子派下的芜华分一杯羹。一开始,韩宫楠展示出连相夫光子都叹服的工作能力,可没过多久,她就原形毕露,将好吃懒做的一面毫无忌惮的展露出来,与芜华平级,却将自己分内工作全部拨给芜华,在此之上,添加对芜华的挑三拣四,以及无时无刻不在的监视和呵斥,当众使芜华难堪,背地里也不忘经常性的偷翻芜华私人用品。自打声称有孕,就将芜华当成贴身侍女来使唤,借题发挥无数次耍弄芜华,极尽欺侮之能事。对芜华是这样,对其他的工作伙伴亦秉持“严以律人宽以待己的双重标准”,她犯下任何错误都可以一笑泯之,芜华等人则要受到她非人的辱骂,当她自己对失责后果难以承担时,她会把责任全部推到旁人身上,兼带厉声呵斥以显“自身清白”。 财税部门内时常人心惶惶,也只有芜华敢当面和她叫嚣,韩宫楠一边要求所有人都要按照伺候孕妇的方式去伺候她一边拒绝参与国府组织的例行体检,还大言不惭的放话说在光域国府体检容易让她一尸两命。 奇怪的是,韩宫楠从众上主远行的第一年中旬,一直挺肚子挺到今朝他们回来,腹部隆起的幅度始终在八个月大小,曾被芜华吐槽说是便秘型待产孕妇。 “我没记错的话,你怀孕都有三年了吧?真是厉害,神之国有位神王帝君在母体里呆了十四个月,已经是天下大奇,你如今百月怀胎,怕是要永载史册了吧?”相夫光子降低重心,用手轻轻摸了摸她浑圆的肚子,在韩宫楠明显的一颤后,咧嘴阴笑:“好想看看,这肚子里究竟装着什么怪物啊。” “就她那个逼样,谁要她!” 如今,半途插入这样一句话,已经是相夫光子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她同时习惯的,还有兰咏那无孔不入的手下,就是这么能耐,可以无时无刻不把她的行踪及时汇报,好让她老人家路远千里也能准时派“杀手”过来凌虐她的神经。 相夫洋指着女儿的背影,却是对妻子一顿恶劣的嘶吼,还没跑近就已然控制不住音量:“你就作吧!我脑袋整天嗡嗡响都是你气出来的!” “爸爸,您不觉得……是您听姑婆挑拨挑太多,才会祸及脑细胞的吗?”光子的眼波里忽然失去以往的情感,变得冷酷似刀,趁父亲下一轮暴吼发出之前抢白:“您想啊,您每次都是从姑婆那里回来之后才看我不爽的,如果你不去那里,不听她说三道四,您就不会满肚子怨气,自然也就不会嗡嗡响了。” “你个不孝女!”韩宫楠在一旁借机大喊。 “不孝?我说的都是实情啊,这年头讲真话也成了不孝了?那我也只好认了,因为接下来,你们二位……会觉得我更不孝的。”相夫光子走到督翼那里,郑重其事:“我已经做好准备了,督翼,以悠,还有所有的人,请为我见证,对于我的父母,我相夫光子,再也不会徇私护短!为表诚心,这件事了结之后,请你们以‘包屁罪’逮捕我!” “光子?!”一众皆惊,只看到相夫光子眸底深深的苦寒和笑意,那情感过于复杂,令人见之心痛。 相夫洋被警卫队重重阻拦,无法上前痛揍亲女,只得火冒三丈的跟妻子不断抱怨辱骂自己的女儿,还故意提高音量:“人家宫姐是什么人!她相夫光子是什么东西!还敢跟人家较劲!人家不要她她就得滚犊子!她去哪找工作谁也不带要她的!她到哪儿都不可能找到工作!没有人要她这样的员工!就她这样的,到哪工作能要她?上哪不立刻把她踢了?在宫姐那干活还不老老实实的!挑三拣四的想死啊!她作完舒服了?她作完就这么地了?一点教养没有!有什么出息!哪个男人能要她这x样的!我看她这是要死了吧!” 毫无逻辑语义重复的车轮子话不够过瘾,难以迫近的相夫洋转眼抻着脖子对光子咬牙切齿的瞪眼:“人家是什么人?想撵你走就能让你滚犊子的人!你在人家手底下还挑三拣四这事那事的!到哪工作能要你这样的?!不爱呆你就滚!自己找工作去!你给我滚出国府!滚犊子!我吃你的了?!做官只顾着自己享受!从来不考虑别人!” “别说你讲的这些全是颠倒黑白的话,即便我是她手下,我凭我自己的能力劳力赚这口吃饭钱,也没什么好畏惧她的!她没权利暗中使绊子,没权利对我们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相夫光子回了嘴,也动了手,将韩宫楠束发的橡皮圈一扯,生拉硬拽着一头散发往地上狂扣。 这简直有违相夫光子一贯的风格,她再讨厌一个人,也不会对不擅武力的普通人动手,何况如今倒地的是个孕妇?天地盟一边讶然失色,连相夫洋夫妇也吓尿般瞠目结舌。 “相夫光子你个伤天害理的!你居然对孕妇动手啊你!不就因为人家说了你两句吗!你有本事别在人家手底下干啊!”白辰霞和很多反光思想的人一样,都扭曲事实认为光子是宫姐的手下,从而坚定不移:“那个芜华,还说宫姐这不好那不好!我看!都是她自己有病!” “芜华从来不会无中生有,妈妈你越是这样帮衬韩宫楠,越说明芜华的无辜,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呵,这么长时间了,妈妈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白辰霞眼珠一转,谎上心来:“谁管你们驴bc的事啊,我跟韩宫楠不熟,不过是看你们欺负人家一个孕妇,替人家打抱不平罢了!你早晚会遭报应的相夫光子!” “对,我马上就要遭报应了,因为我包庇了你和爸爸!还有相夫兰咏以及整个反光党!” 对于多番指鹿为马的最佳报复方式,就是抱着他们一起下地狱,这批万劫不复的人物名单里,有把所有的智慧用来对付妻女、把所有的愚蠢用来娱乐女神的相夫洋先生,有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创造出惊天地泣鬼神之污秽语言的骂人鼻祖毁人宗师白辰霞女士,还有……那个嫉贤妒能淫荡无耻为老不尊集万恶于一身的相夫兰咏老人家! “啊啊啊啊啊我好疼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韩宫楠在相夫光子脚下痛得打滚,后者无动于衷,看得周遭观者脊背发凉,那双夜空般深蓝的双眼,沁入难以融化的千年冰川,恨不能冻结一切。 “荆棘,你的城主府里有医生吗?” “有,你要做什么?” “我要请他给韩宫楠做一个剖宫产手术。” “光子……再怎么说,也不用这样啦,她毕竟……” “孕妇是吗?”光子漠然地看了眼地上惨痛不已的韩宫楠,冷笑出声:“我就想看看,从你们离开,就一直怀孕到现在的女人,肚子里究竟装着什么样的奇葩。” “荆棘,去叫医师来,我也想看看。” 督翼的话加深了木茉的恐惧,姑娘睁圆两只眼睛不住的劝阻:“喂喂!你们都一起疯狂了吗!犯人该死,也要等她正常生产之后再说啊!怎么可以提前……那个呢!” “啰嗦死了。”光子颇不耐烦的皱了下眉,下一秒就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月形轻斩,那刃部锋利到切割石块也不会吃力,借着垂暮夕阳,反射出橘色的光却能狠狠刺痛韩宫楠的双眼。 “孕妇”终于放弃了反抗,一边痛哭一边求饶,口里喊着木茉的名字,以及眼前随时可能狠下杀手的女死神。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哦。”相夫光子轻吟浅笑,转头看了眼快要吓昏的父母,又把轻斩对准韩宫楠的腹部:“韩宫楠,你还是要感谢芜华,多亏了你平时那么对她,才有你今天的下场,好好享受吧,你人生最美妙的光阴,终于要停止在这一刻了。” Chapter 0806 韩宫楠虚弱无力的挣扎持续了不久,腹部的衣料已惨遭撕裂,橡胶质感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的一霎,尖利的刀刃划出熟练的弧度,在木茉出言制止时加大切割力度,倏地一下,世界静止了。 场内的所有人,无不双目圆瞠,看着相夫光子亲手从韩宫楠豁开的腹部取出一包一包雪白的粉末,那些粉末用特制的透明包装裹着,每袋都有巴掌大小,而事实上,也根本没有发生众人想象当中的血腥场景,韩宫楠亦活力四射的蹬腿叫骂,从反方向配合相夫光子的气定神闲。 “督翼,麻烦你检验一下,这是否为米霜?” 光子的请求声刚落,被阻隔在外围的夫妇便跳起脚来嘶吼怨骂,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们,已经走上了不打自招的不归路。 “这……是怎么回事啊……” 木茉靠近,惊奇的指着平躺在地上韩宫楠的肚子,肚皮撕开之后不是筋脉交错血肉相连的内脏,而是另外一层肚皮,这样的人体构造就算是琴河沧岚,也未必做得出来吧。 “你在监视别人的同时,也同样被别人监视着,所以你在岗期间多次出行,就是为了用你的肚子运送雪毒吧?” “你血口喷人!” “罪证确凿,也只有你这种活在幻想里的人才会继续抱持侥幸心理,那我现在就让你真实一点。”相夫光子用一根手指头拎起韩宫楠的前襟,把整个矮胖的身子提到悬空,维持这样的姿势向周遭的人宣告:“韩宫楠,根本不是这个假孕妇的真名,她的本姓应该是‘韩南’,来自花之国棒芝城,那里有人称“袋熊一族”的韩南家族,祖先与袋熊共同孕育出半人半兽的生物,所以长相多半怪异,肚皮双层,双肚皮之间为育儿袋,刚刚你们看到的,就是育儿袋的外层,因为韩南家族一向被视作怪物,上任国主思克达即位后,就将他们全部驱逐出境了,改棒芝城为‘达莱城’……宫姐,我的调查还算详尽吧?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韩宫楠早已经面如土色,瘫软在地上,活脱就是一副刚刚小产的颓废样。 “那个,现在是不是应该称一下这些雪毒的重量?”以斐数了数,总共五十包,看重量应该不轻。 “没必要了,单是一包的重量,就足够判她死刑了。”督翼挨个检查后,确认为“米霜”无误。 “督翼,以悠,在逮捕这个女人之前,我想单独对她进行一次审讯,可以吗?” 两名律法的维护者对看一眼,随后点头准许。 于是,还未全数倾颓的地下欢场,便成了相夫光子对韩宫楠进行审讯的临时地点,已近深夜,月光从破碎的天窗洒射进来,照在她们不同程度,却一样苍白的脸上。 相夫光子咳了几声,没有血色的脸容散发着病弱的宁静之气,她面前的韩宫楠一直本能的捂着肚子,面色苍白目露惊惶,好像死亡近在眼前。 相对沉默了半晌,光子开口,对这个往日里不可一世如今却大势已去的女人说道:“韩宫楠,你也不想将来真的怀不了小袋熊吧,不如我们合作,用反光党全部人的性命换取你一个人的活路。” 点燃希望之火,却难保对方是不是在下一秒就掐灭,韩宫楠的情绪变换在顷刻间回转:“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目标是整个反光党,是相夫兰咏,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有什么理由怀疑呢?况且,我恩怨分明,你如果能促成这件事的成功,就是我毕生的功臣,我保护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杀你呢?” “那……芜华呢,她不会同意的吧!”做贼心虚的叫嚷,心有余悸的怀疑。 “芜华在很远的地方,短期之内不会回来,等她归来之时,你可能已经远在天边享受幸福生活了,怎么样,考虑一下吧,把你搜集到的关于相夫兰咏,反光党的全部秘密交给我,要毫无遗漏的!” “如果,你真能保我一命,换我自由……我可以把雪毒基地在术法界的分布图给你,但你不要妄想我把它带在身上!” “此外,我还要你们全部的商业机密,包括各国各地开设的赌场,毒馆,肉体交易中心等一切非法营利的机构,成员名单也必不可少。韩宫楠,我劝你,到这个时候,就没必要耍花样了,因为你也不清楚我掌握了多少情报,如果被我发现你提供的内容里,有疏漏或不符实际的,你的下场,会比剖开育儿袋更惨!” 起身,相夫光子打算先到外面去等候这个难缠的假孕妇回心转意,没想到她天生惧黑,半分钟不到就失措的改了主意:“我现在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转身,睨视,口中发出轻短的单音节:“说。” “先说好,我接下来告诉你的内容里,不包括相夫兰咏本人的罪状,因为我不敢保证你会不会在捞取全部情报后杀了我,所以另外这部分,等我将来有了着落才会提供给你!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我知道了,那你现在能说了吗?” 韩宫楠伸手入怀,从□□里掏出两块轻柔的薄绢来,每块打开都有一平方米那么大,她借住浓烈的月光,手指点过地图上的一些重要地带,告诉相夫光子,一张是雪毒基地在术法界各国的分布图,另一张是非法营业场所在术法界各国的分布图,至于成员名单,她没有放在身上,只说除了光域,国外还有不少反光党。 “规模搞得挺大嘛,这老家伙。”光子狠狠攥拳,真想一瞬间消灭这些前赴后继的蟑螂。 “不但如此,开设这些场所,也是相夫兰咏为了拉拢人心做的措施。” “怎么讲?” “从去年开始,他们会设局,把一些地方的底层官员骗到里面去,让女招待员扮成无辜被欺的纯情少女,然后借由肉体关系,威胁被骗者,如果不乖乖听话,就告他□□,□□案永远都是女方的证词占优势,况且真的有了关系之后,想给自身洗刷冤屈都不太可能了,所以很多底层官员只能一路错下去。” “一路错下去……他们都做了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一次偶然,听相夫兰咏说,她从底层官员那里得到了国府上级下达的秘密任务,我觉得……应该是负责传递国府机密吧。” 底层官员掌握的机密情报根本不会动摇国本,可有那样的家伙在,绝对是一种不良隐患。 “还有一种方式,他们会把官员灌醉以后,借着药物的力量,让官员签下巨额债务欠条,更大胆的是,直接把雪毒放在酒水里,被设计的官员上瘾之后就不得不屈从了,加之大部分人,在金钱利益的引诱下,久而久之便彻底成为了反光党的忠实成员,可名义上依旧是光之国国府的效力者。” “韩宫楠,你最好不要为了使我们人心惶惶,故意编造这些假话,究竟是不是你说的这样我们很快就会去调查,在这期间,你必须受到我的监控。” 相夫光子多方面考虑后,决定暂且关押韩宫楠,目前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韩宫楠为了骗取信任,顺带造成人心不安,故意使了个一石二鸟之计,第二,也是最接近光子本能猜测的,就是相夫兰咏真的在利用这种方式,从光之国国府底层开始网罗党羽,渐渐往上面侵蚀,倘若计划不断进行,长此以往,天地盟辛辛苦苦立下的清廉风气必然要付诸东流。 念及此,她就免不得失魂落魄,对自己的行为有了疑问:“我错了吗,其实反光党是不可能消灭干净的,它是一种象征,代表人的贪婪和软弱,我今天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反光党了,可是明天,又会生出多少新的来呢?本性……是永远无法从人身上彻底抹除的,我铲除得了百个千个,可我能消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吗?……可是,除了一直跑下去,我再无其他退路了。” 韩宫楠被安置在凝光城外很隐秘的地方,只要她不乱跑出来,一定不会有性命之虞,趁相夫兰咏还毫不知情的时候,对反光党无须再忍的相夫光子,率领助贤拨来的战队,包围了一片又一片隐藏在暗处的营利性非法场所,从寒都城,北漠城,青城,水域城,蔓延到化云城,镜火城,千影城,流荒城,最后遍及冰岩城,龙原城,甚至连荒凉的沙洲城和国都光都城都不放过,这些场所就像爬满大树的蚜虫,不会一下子使根部动摇枝叶倾倒,却能一点点蚕食它的营养,到最后,将性命无情吸干。 反光党这只死而不僵的长虫,总能换着花样各种复活,在相夫光子睁只眼闭只眼的注视下蠢蠢欲动也渐次演化成剑拔弩张,人的贪婪之心永远都是释放欲望的最佳利器,割伤了他人的利益,也切碎了自己的良知。彼时有迁党,灭亡后迁党家眷逃过一死,转而却进化成兰咏的反光党,反光党被暗地革除后,家眷连带亲属们进行最后一波反抗,他们的方式有别于先人,采用“先赚钱后起事”的办法。 可惜,提前败露,毁于一旦。相夫兰咏再精明周全,也抵不过猪一样的队友等同于背叛的蠢行。这“余下的余下的余下”,也像瓮中之鳖,被团团围住后只剩下呜呼哀哉的份儿。 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无法回归凝光城的二十余名上主率领皇城外的各路军团,对整个光之国域进行了大清扫,阵势和规模,绝不比先前推翻允帝逻的时候小,韩宫楠所言非虚,光域地区名单上的人物被一一逮住,且供认不讳,如今,还剩五十多人仍逍遥法外。 “加大搜索力度,以免他们逃到域外去伙同其他国家的反光党人员作乱,同时,向各国发出申请函,邀请他们合力缉捕这些罪犯!光是光之国清净还不够,最好术法界也别再污秽下去!”在一向将触犯律例视为罪恶的以悠眼中,反光党之流无异于污染环境的脏秽之物,是必须革除与洗刷干净的。 “名单里包括兰咏一家和光子的父母,如今依旧下落不明,可奇怪的是,我们抓捕韩宫楠的时候,应该毫无遗漏啊,也并不存在被捕者通报消息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们当中有内鬼?这不可能。”木茉否决了以斐的提醒,对伙伴们的操守深信不疑:“我知道你暗指谁,可她绝不会那么做,她的品格我们都再清楚不过,这一次,她既然答应了要配合,就根本不会食言!事实上……她早已经对那样的家人忍无可忍了不是吗?” “谢谢你们相信我,我当然不会那么做。”在许多人都为此略有动摇时,相夫光子泰然迈步,缓缓走来,听到以斐过意不去的和她道歉,微笑道:“不需要道歉,像我这种前科累累的人,被怀疑是很正常的,就算是我最亲近的伙伴们,对我保持怀疑也无可厚非,毕竟,办案最重要的就是理性,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光子,韩宫楠还在你那边吧?她还没有将情报全部说出,一定要提防相夫兰咏来对她下杀手。” “我知道,她很配合,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过。” “可那个地方,也不算隐蔽,难保不会被相夫兰咏找到,你晚点还是过去看看吧。”宁日潇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稍有不妥。 光子冲她点头,并未料想,就在这个空当,相夫兰咏鬼使神差的捷足先登了。 韩宫楠步步后退,窄小的房间里已没了退缩的路,她屈下膝盖,对这个满脸褶皱却自诩年轻的老太太下跪求饶,一再解释提供情报给相夫光子是性命受到威胁时的权宜之计,是迫于无奈之下的选择,她还说,她提供的情报多半是假的,只会把天地盟唬得团团转。 相夫兰咏歇斯底里的爆笑数声,一抬手便是狠狠的耳光,粗糙掌心刮花了韩宫楠白嫩的皮肤,额外附送震痛鼓膜的高分贝嘶吼:“你把我当傻子啊!你搜集到的情报有哪条是假的?如果真的是!相夫光子他们也不会一剿一个准!你为了自保,弄这些筹码我不怪你!可你居然把它交给敌人!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反光党一定会败?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杀人灭口?搜集的越多对自己越有利?你以为你很聪明?你的小伎俩我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韩宫楠嘴唇发颤,半个字节都吐不出来,只剩下浑身剧烈发抖的力气。 “如果你不是丽娜介绍给我的!我会提拔你到那么高的位子?你今天竟敢出卖我?还是为了相夫光子那个贱货!我告诉你!她不杀你!我杀你!你要做鬼就去缠着她吧!” 相夫光子想象不出当时的惨景,只记得赶到的时候,屋子角落里血泊中央侧躺的女人已经没了动静,育儿袋里侧的皮肤被纵向剖开,一块红色模糊的肉团顺着腹腔淌出来,她赶忙上前按脉搏探鼻息,紧接着跑入的从容也依照从琉璃子那里习来的基础医疗知识对伤者情况进行判断,很快就见她沉痛的晃头。 “相夫……兰咏……”韩宫楠忽然睁开恨意烧红的眼睛,竭尽最后一口气力咬牙说道:“她察觉到了……” “你刚刚,是不是出去了?” 然而,韩宫楠再也没有回答她,客厅最大的那张桌子上,还放着怀孕仅仅两个月的妇人最喜欢吃的牛乳蛋糕,热气未散,人已冷却。 相夫光子当即用光镜传讯给助贤,让他加派人手追缉兰咏,老太太离开这里没多久,肯定还在光域境内:“我知道她会来,本打算抓个现行,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相夫兰咏这个丧心病狂的老家伙,既然知道韩宫楠怀孕,还下得了这样的手!” “那现在,该怎么办?”从容望着案发现场,有点犯难。 “叫人来处理掉吧,不要声张。” “可是她……”从容迟疑了一下,不忍再看胎儿外堕、血流过多致死的女人:“……就这么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相夫兰咏固然可恶,不过这个女人藏了那么多雪毒,终究也难逃一死,只可惜她肚子里无辜的孩子,如果早知道,我也不会把她安置在这了,大概是怕我对她的孩子不利,才刻意隐瞒,算计来算计去还是把自己算计进去了。”韩宫楠死去的这一刻,相夫光子彻底明白了,聪明和智慧要选在正确的方向使用,否则,会把自己活活整死的:“相夫兰咏的罪总有一天要偿还,在那之前,还不能打草惊蛇。” “你真的预备追到国外去?” “不止是我,督翼和以悠他们也坚持如此。”意志毫无动摇,与伙伴们鼎力的支持衔接成一把用力张开、坚如磐石的光域保护伞:“从容,你觉得反光党灭亡了吗?” “是的,他们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只要首领活着,只要有反光党思想的人还活着,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它都有可能东山再起,其实,他们是杀不干净的,就像害虫,死了一批,会从别处猖獗起另一批,永远没个消停。” “先别考虑那么多了,消极下去也不是办法……”后面的话从容没有劝出口,她看到相夫光子眼底忽然萌生的哀伤,情不自禁跟着难过起来。 “从容,你知道我失去了多少吗?”眼神放空,丧失了目标的四处游荡,飘忽难定,犹如她轻若云烟的声音:“我并不是要用这些仇敌的死抚慰内心,我是真的麻木了,念尘,隐瓴,落痕,芜华,奇斯尼,笑霜,死的死,走的走,我却无力改变现状,没能保护好他们……今天躺在地上的是敌人,我无动于衷,我很害怕如果有一天躺在地上的不是敌人,我会不会也这样?” “不会的,不管经历多少,都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做法变了,心也不一定会跟着变啊!”欧也从容出言鼓舞,热血沸腾的样子好比当年第一次摒弃麻木时。 “从容,至少你们没有改变,让我觉得很安慰,可是我……” ——却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只要能把相夫兰咏和她的反光党送入地狱,就算当一个魔鬼,我也在所不惜! Chapter 0807 寒苇裳匆匆忙忙收拾的行装,被雅因一把夺下。 “还给我!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现在逃走,就是等于告诉天地盟,你招认和这些事有牵扯!不打自招明白吗!” “可是,反光党这段时间被消灭成什么样了!连兰咏婆婆都逃走,变成了通缉犯,何况是我呢?” “你急什么,相夫兰咏的亲外孙女都没走,那丫头和她那精明的老妈,把事情撇得干干净净,何况是你我,我雅因再怎么说还是第二代上主呢!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那是以前。”寒苇裳委屈的嘟嘴:“你现在在天地盟心里,连屁都不是!” 正戳雅因痛处,刚想开喉顿嗓的训斥一番,家宅的门被砸响,母女两个本能的静止了,随后蹑手蹑脚的藏到桌子底下,用手捂住两耳。直到门外传来如风的声音,她们才对视一眼,起身开门。 “你们的脸色很差啊。”如风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对她们微笑。 “你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啊。”寒苇裳警戒心一生,鼠目也圆睁起来,就好像硫琅如风是帮天地盟抓人来的。 “别慌张,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在终极审判宫,将有一场面对世界直播的‘演出’,主角……相夫光子。” 对于如风神秘笑容之下的深意,寒苇裳已毫无兴趣:“主角是不是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止,如果我说……她是去终极审判宫忏罪的,你会不会有一丁点兴趣?” 寒苇裳还在发愣,雅因已经兴致大起:“把话说明白一点,她忏罪?忏什么罪啊?”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知道,忏罪的意思是……忏悔自己的罪行。”扬眉一笑,如风精致的妆容正是为了出席这种场合而准备:“我现在要去观戏了,回见。” 低束的发丝,素白的衣裤,清淡的容颜。相夫光子对着镜中自己的面貌端详少顷,最终一声叹息。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罪恶的人们,都将为曾经的肆无忌惮付出代价,包括她这个肆无忌惮包庇着亲属罪行,一次又一次拖延逃避的人。 真的决定这么做吗?相夫光子想起伙伴们前夜的问话,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体内游荡,她只清楚,这一回,不再有痛与愤,她要做亲手了结这一切的人。 走向终极审判宫的脚步异常坚定,每一次脚尖的抬起和落下,都有等候在路上的人们小心翼翼的私语,她的气场过于强大,像是泄了洪的江水忘记关闸,就这样恣意疯狂的爆发,流淌。信鸟村接到这一公开宣布的消息,立即派人前来访问,哪知面对修罗女将,根本无从近身,只能举着话筒和摄像机一路跟随。 沿途,相夫光子旁若无人,目光一直呆木的正视前方,踩上审判宫的台阶,推开审判宫的大门,关闭外界的纷扰与吵闹,整个过程里,她没有一丝表情波动。 终极审判宫里,不再有兰咏带头的围观,四面八方悬立的摄像转播器,将把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毫无疏漏的展现给世人,经过反复验证,设备无误,已不会再发生上一次审判时,相夫兰咏逃出生天的奇迹。 中央高高的主座位上,第一审判官风摩以悠敲响手中法槌,在国府各级成员的面前,在世界各地可以同时观望的隆重场合里,宣布了这次审判的开幕。随着焦点的凝聚,相夫光子的语言、神情、动作、反应,将全数呈现给世人,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我,相夫光子,今天在这里向所有的人忏悔,因为作为这个国家的首脑之一,我并没能做到真正的无私,下面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切实依据,我希望你们听清楚了……”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时声音嘹亮了数倍:“天地盟占领国都,驱赶允帝逻集团之后,天魔教曾经大批来袭,对我境内国人残忍屠杀,而当时勾结天魔教的外贼,正是比吉特辰和我的母亲白辰霞!我发现他们的罪证以后,非但没有声张,还对所有的人进行了隐瞒和欺骗,我愧对死去的无辜生命!” 第一件忏罪事项刚刚揭露,属于国府诸人的惊异呼声便淹没了整个审判宫,风摩以悠不得不高喊几声肃静,让相夫光子出示相关证据。 比吉特辰的出现让现场再次哗然,他坐在轮椅上,形容枯瘦苍老,似乎害了不可挽救的绝症,他沉默上前,在注目焦点全都笼绕在自己身上时,充满悔恨的落泪:“相夫光子说的没错,当年,是我和白辰霞收取了天魔教的好处,才借由相夫光子的名义,骗取边境守卫术师的信任,将敌军引了进来,我知道,如果我说我没料想后果会有那么严重,你们谁都不会相信,但这件事……已经折磨我很多年了。” “那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肯说出来?”以悠问了一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我的儿子和女儿,全都离开人世了,我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实在是痛苦煎熬,我想,或许正是因为我当年累累的罪恶,才会牵累他们替我受死,我是个失格的父亲,也是个失格的人……” 比吉特辰退场后,相夫光子对自己的第二条罪状进行了揭露:“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对我而言,已经有天塌地陷的重量……在我隐瞒了天魔教屠民一事的真相后,我如愿成为了上主,没多久,我的姑婆相夫兰咏就带着我的父亲母亲,还有许许多多亲戚邻居,干起了贩卖雪毒的勾当,这就是反光党的雏形,我最初并不知情,但当我知道父母也参与其中,并且在其中担任着重要角色后,我依然没有声张。” “你屡次对父母的罪行进行包庇掩护,是因为他们给了你好处吗?” “我说没有,自然无人会信,所以我要提供全部的证据,以证实,我纯粹只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生命不受律法威胁,才会一错再错!” 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接下来的发展里,偌大的审判宫一时间鸦雀无声,落叶飞进窗子落在地上,怕是都能钻进耳朵。大家屏住呼吸,吞咽口水的时候都如履薄冰。 杳杳将一个箱子搬上来,里面盛着满满的光碟,足有百十余张,放映时须得一同插入十个播放屏幕才有可能在今天的审判中播完,里面的内容全部都和相夫兰咏、相夫洋、白辰霞等反光党重要人员有关,除了惯常的辱骂和嘶吼,其余无不关乎雪毒案的重要细节和关键内幕,有些是在相夫光子的引导下失口道出,有的则是对相夫光子明目张胆的示威和警告,其中最受瞩目的,是从女儿这里得到五亿国币,却转手协助如风兰咏售毒的白辰霞的直言坦白。 “相夫光子,你的这些录影从何而来?录影中的被告人又为什么会配合你记录下这一切?” 以悠的问题虽然尖刻,可在眼下,却是对相夫光子最好的辅助,当事人扬脸抬眸,义正辞严:“我的光镜千影之术,可以将记录下来的内容转刻到光盘上永久保存,我现在可以做出演示。” “容我插一句嘴啊,相夫光子小姐。”审判进行到这个时间段,反对的声音才刚刚崛起,对相夫光子来说已经是走运了,雅因似乎不为反光党的溃散而恐慌,即使她心知肚明,光子并非不晓她与相夫兰咏的关系:“你自说自话了这么半天,那那些被你控诉的人在哪呢?单方面的指控可是不生效的哦。” “被控诉的人全部都是各国当下明令逮捕的逃犯,身为第二代上主,难道您不知道这则发布已有了半日的新闻?”相夫光子转过脸,对雅因灿烂一笑:“至于是否会生效,相夫光子说的可不算,我今天,是抱着彻底解决所有的态度来这里的,风摩总长,现在可以请出那些大人来了吗?” 以悠颔首,随即当庭宣布:“有请第一调查局。” 高潮由此掀起,当衣冠楚楚制服统一的调查局年轻成员们陆续入场、坐到专有席区的时候,整个场面因轰动澎湃起愕异的惊呼。 第一调查局,这个能得到术法界各个国家认可的侦查组织,近来做了一次添加和调整,从每个国家择选出两名最优异的律法侦查人员,作为第一调查局的“国域代表侦查审判员”,参与此后国际性质大案的调查与审判,因为每个国家都有可能发生需要第一调查局来处理的事故,为公平起见,局长歧黄筍认为这是最佳的搭配方案,因为每个国家都会出动自己的人脉,也从根本上杜绝了“串供”的可能。 “相夫光子可真有两下子。”在旗主之位上屹立不倒的小林岛钏对一同观审的名海川说:“居然可以因为个人案件请动如今的第一调查局。” “并不是这么简单。”同为旗主的名氏家族继承人弯眼浅笑:“如果之前,有人质疑局长和相夫少主有深交,从而屡次帮忙的话,那么这一次就是推翻揣测的最好机会,因为前来的人员,都是从各国甄选出来的精英,他们本身就德高望重,根本不需要靠讨好局长来维持在调查局的地位,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相夫光子接下来的自我忏罪里,将牵涉到各国,这些侦查审判官不过是依照局中规定前来罢了,或许会顺手帮忙,验证一下‘罪己者’个人的证据真伪。”冷傲的面容也逐渐被一层微笑的颜色填充,小林岛钏罕见的对一个人表示称许:“有一点我没说错,相夫光子不是泛泛之辈,她一定是早就计算好了,每一步,该怎样走才接近成功。” “哪怕……成功的尽头是自我摧毁吗……”名海川低眉垂眸,实在不忍去想,远在风域的信子,得知好友现状后那悲伤的样子。 第一调查局主要人物的出现,无形中震慑了对相夫光子秉持怀疑态度的人,局长亲自验证光盘的真伪,各域侦查员各抒己见,将自己获得的境内情报与相夫光子提供的反光党信息当众对质,从各个营业据点、组织管理方式、每月利润额度、涉及行业领域还有各级成员档案,无一不相吻合。 “如各位所见,当下反光党在光域内的势力已完全瓦解,不过,首领和上级人员依旧外逃当中,也就是说,他们接下来很有可能勾结外域的反光党成员,试图东山再起。” “这一点光域的诸位无需担心。”局长岐黄筍略略瞟了一眼坐在角落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却全程参与观审的天地盟上主:“方才,我们已充分确认光域籍人员相夫光子对反光党组织的控诉,言论属实,接下来,各国侦查员会把申请提交到各域领导人那里。” “请等一下!我还有问题要问!” “雅因女士,当下的场合,你并不具发言资格。”绝不纵容第二次的以悠适时提醒。 “风摩总长,我申请,给这位女士开口问话的权利,我会知无不尽的回应。” 以悠尖锐的目光从她俩脸上依次扫过,继而落槌默许。 “相夫光子,我问你,你口中覆灭的反光党,成员下落是什么?他们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这段时间,国家术法警务部队一直在国境内四处搜索,逮捕到的人犯供认不讳后,全部被依律处决了,这一点亦有录影可证,您还有什么疑问吗?”光子针对性的回答赢得支持她的人一致喝彩。 “有!这次处决的只是九牛一毛吧!你要如何交代在众上主失踪的这三年里!关押反光党的秘密基地、还有基地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你和芜华、奇斯尼三人狼狈为奸!对当时尚未定罪的反光党成员施行残忍的虐杀!你敢否认这一点吗?!” 相夫光子不慌不忙,眉毛动都没动一下:“雅因大人,既然是这么隐秘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先回答我的提问!你究竟杀了多少个人!都用了哪些残忍的手段?你说你包庇自己的父母和姑婆,我看你的罪行远远不止‘包庇亲人’这一项!”雅因咄咄相逼,见光子没能及时回驳,加大了底气:“今天就当着全世界的面!你把事情交代清楚吧!否则!你的忏罪就是没有诚意!你就是在装样子!哄骗大家!” “雅因大人言重了,我并没有说要隐瞒真相啊。”相夫光子毫无畏惧的对视,反倒令雅因愣了一下:“不过我也不是神明,我知道的,自然言无不尽,我不知道的,你逼我说我也说不出来,究竟我是不是有诚意,有没有撒谎,今天在这里的,可都是术法界数一数二的侦查人员,是非黑白……自有他们评断。” “过去的三年中,我的确把八百四十八名反光党成员拘禁在地下囚笼里,后来在审讯过程中,有人害了传染病,接着被感染的人数持续增加,我也试过消除病毒隐患,可真正研究出药物的时候,人数已经所剩无几。” “这么说,传染致死,是由于你擅自关押造成的,如果你给他们自由的空间,他们可能就不会有事!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对他们动用私刑!你这是犯罪!” 雅因言之凿凿的指控随怒吼飘遍审判宫每一角落,光子听了依然不疾不徐,对答如流:“我可不会抓捕良民,当时拘禁他们,正是因为已经证实他们是反光党成员,而反光党在那时候就已经劣迹斑斑有所显露了,我不会用这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因为在没有确凿无误的证据下,我的确擅自关押了他们,所以我犯了拘禁罪,不过,这不表示他们就是冤枉的,我这里有八百四十八名反光党的个人资料,和第一调查局手里的那份应该没有出入。” 雅因恨恨地咬牙,趁光子把资料递给调查局,抬高音量,向审判席上的风摩总长叫冤:“风摩总长!各位调查局的侦察员大人!请明察!据我所知,这些被拘禁的人遭到绑架时,他们的家人一无所知,后来得到的只有陶罐里火化过的骨灰,有人拿去检验过,根本不是患病而死!如果相夫光子是清清白白的,何必做到这个份上?!” “你说检验结果是无病?这不可能!”疑惑在光子的脸上凝积,很快爆发成难以收拾的抗议:“正是因为担心尸体将病菌传播,我才不得已下令火化!你现在倒来说这种话!简直荒谬!” “那你当时有看到尸体的样子吗,在火化以前?”岐黄筍插话问道。 “……没有。” “那是谁负责处理这些尸体的?” “是……我的手下,他们只听从我的吩咐。” “你的手下现在人在哪?” “我不知道,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光子把头低的更低,轻轻晃了晃。 “就是说没有证据证明咯?”雅因伺机而动。 “是,证据确凿的指控我都认,不过雅因大人,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既然我拘禁了反光党,就没有情报泄漏的可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雅因有一瞬的僵硬,虽然她的振作速度快到让旁人看不出端倪:“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也亏得我知道!否则天下人还会被你欺骗和愚弄!” “我当时,放任自由的反光党成员只有兰咏一家,他们白天的时间段出入自由,也就是说,这么隐秘的事,相夫兰咏告知给了你,而你,在接到源源不断的信息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揭发,而是隐瞒,我固然不是清白的,但雅因大人你……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呢?” “你……你自己自身难保还想拖别人下水?!我当时才不知道!是地下基地发生火灾以后兰咏前辈一家逃了出来!特意告诉我的!” “这么说,他们还是告诉你了?不管什么时候告诉的,兰咏一家是罪人,罪人向你通报密讯,还不足以说明你们的关系亲密无间么?” 去语来言争持不休,整整半个小时过后,以悠中断了两人的理论,在得到第一调查局全员的点头赞同后,当众宣布。 相夫光子,水神雅因,关入国都城地下牢狱,听候发落。 案件并没有就此了结,相夫光子提供的“罪己证据”,调查局认为还有待验证,水神雅因是否与相夫兰咏勾结亦存此疑问。内部没能消停,外界已经舆论不断,因当时是向术法界各地区直播的实况,所以无人不晓,光域大名鼎鼎的红发少主自行揭发了多年来对父母家人犯罪的包庇,无形中击破了长年以来,外界对她“不孝敬父母”的谣言,她正是因为在乎父母,才会犯下包庇罪,到了今天,又有谁会因为她揭发父母的罪证,而说她不孝? 不但孝了,还是彻头彻尾的愚孝。 依例,这样身负重大过失的嫌犯是无法受人探视的,一向循规蹈矩的风摩以悠,却破天荒,以天地盟伙伴的身份,对其进行了探视。 牢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监控设备也临时掐断,风摩以悠叹了口气。 “何苦呢,用这样巨大的代价,换取‘孝名’?” “你知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个。”光子跪坐在地上,□□的双脚脚踝间,有一条冰冷的锁链,她仰视站立在面前的以悠,浅笑:“每一个人,都要为他所做的事情负责,我早就该有这一天了,没什么可惋惜的。” “你这样说,让我情何以堪?” 颤动的湖蓝眸光里,闪烁出审判宫前一夜,红发女子哀伤的泪光,她当时也是这样跪在地上,用令人心痛的眼神仰望。 Chapter 0808 那一夜,相夫光子来到神无月聚居地最为隐秘的角楼里,对窗前伫立的卷发女子,突然屈膝。这样的举动是风摩以悠不曾预料的,她难以理解,这个不逊男子铁骨铮铮的妹子,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自损尊严的事? 想必,有万不得已的苦处吧。 “你先起来,有什么话,我细细听着就是。” 拨开以悠伸来的手,月光下,她暗蓝的眼波宛如深不见底的海水:“让我跪着吧,这样,我接下来的请求,才敢说出口。” “……那你说吧。” “不管什么时候,请千万不要把你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尤其……不要去忏罪,不要去罪己!” “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对吗?”心痛到泪流不断,红发近乎哀求,声色悲戚:“你见我要忏罪,也萌生了自我揭发的念头,你想和我一样,把自己毁掉,我决不允许!” “不可以太自私啊,相夫光子,你承受不了良知的谴责,难道我就可以吗?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包括在那边时,我有多少次,也想像你一样勇敢的说出所有,可是……我才发现我是那么懦弱,那么贪生怕死。”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正因为我了解我自己也不是这样的!我当然明白,你也想早点解脱的感受,可如果我们都去罪己了,这个国家以后该怎么办呢?那些把你我当成正义信仰的人们又该如何自处?你有想过吗?” “所以……为什么不是我去忏罪?!”一向沉稳的女声,忽然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狂躁,那声音里充满了伤痛和愤怒,是这个坚毅刚强的女子不曾有过的。 相夫光子后退一步,有些被以悠的反应吓住了,半晌后,摇首垂泪:“从最开始对他们罪行的欺瞒,到现在对你提出的无礼要求,我知道,我欠你的这辈子都偿还不了,我只拜托你,以悠……明天,千万不要公开……你也是事先知道了真相的人!” “不要逼我……” 掀起身旁书桌上的层层文件,暗红色的信封被她一把抓起,死死护在心口不给对方抢夺的机会:“这封辞职信!本该属于我!你是为了成全我,才一直对‘有案不办’容忍到今天!事实上你和包庇案一点关系也……” “不管怎么样,我知情不报,知法犯法是事实,我作为律法的守护者失了格,也是事实,答应你的人是我,不能当机立断拖延至今的依旧是我,我风摩以悠终归难辞其咎!”每一句话都饱含惨痛的血泪,却字字写满不悔。 “……算我求你,不要跟我抢,只有这最后一次……好不好?”肝肠寸断的哭泣,混杂着从咽头涌出的腥甜,相夫光子原地晃了两下,终究坐倒在地。 “我带你去找化羽!” “我没事……先听我把话说完……”光子两手撑地,强迫自己不倒下去:“我的名声已经不能挽回了,可你不一样,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我知道,要你继续委屈自己的尊严是非常过分的,可是如果人们知道,光之国两名最推崇公理和道义的人,全部都有自相矛盾的黑历史,他们会怎么想?信任我们的民众会不会崩溃?光之国的颜面,又该置于何地?” “既然知道,你怎么还把自己搞到这步田地?” “因为我……痛恨自己。”咬牙,强烈的执念使她清醒:“怎么走都是错,怎么做都有罪,是我无能,那就让我抱着这腐烂的一切和我痛恨的人一起下地狱吧。把生留给应该活着的人,把死——” “你不该死,从始至终,你都是最该好好活着的那一个。” 很少有人听过以悠讲这样感性的话,相夫光子满心的五味杂陈,不知怎样排解,艰难的请求轻若无声:“以悠,那你答应我,好吗?” “你也要答应我,给你自己一次活下去的机会,这算是交换条件。” “……谢谢你,以悠。” “相夫光子,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可恶,你现在跟我道谢,是想让我觉得自己得了便宜又卖乖吗?”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收起你的愧疚,现在,是我捡了大便宜,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看着她悄然泛起泪光,嘴角却费力上挑、眉端紧紧皱起的笑脸,光子苦涩沉默。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表情,我真的会好过一点点。 和以悠即使落泪也刚强不屈的神情相比,相夫光子显然要脆弱的多,以悠沉吟片刻,旋即上前将人一把拎起:“既然选择了要走的路,就不要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哪怕是罪恶的,你一旦退缩,之前的割舍和抉择将毫无意义!” ——况且,真有那么一天,起码还有我会阻止你,所以你只需要勇敢的向前跑。 就在以悠想办法要让光子名正言顺走出大牢时,意想不到的转机降临了,十三禁卫军终于不再沉默,给被隔离在皇城之外的四代上主下达终极任务。 奇陌佐银派来的讲解人正是一直以来对众上主有着极端严格要求的夜原切,在弟子们看来,这位老师不说是诚心刁难,也必定是众队长里最难搞定的一个。他今天这样满面春风的来了,正说明……事情的糟糕度,会超乎想象。 一身醒目白色制服的夜原队长笑容邪异又迷人,来的路上不做任何掩藏乔装,大摇大摆穿梭在热闹繁华的街市,还兴致大好的买了许多礼物,一见面就一一分给大家。 “今天夜原队长是不是吃错药了……”小婉问大家,还没等来回应,那边的队长大人已然开了尊口。 “你们真行啊,事情搞这么大,玩自我毁灭也可以低调点的嘛,对吗风摩以悠?话说相夫光子还在牢里?”夜原切轻松自在的模样就好像在说,他是这件事的观众之一,只负责看戏。 “是的,夜原队长。”以悠的回答一丝不苟,即便他的语气让人感到不舒服。 “那……把她叫出来如何?这个任务,她和你们都应该听听。” “可她现在……是罪犯啊。”芙菱小心翼翼的试探,其实已经快要高兴的笑出来了。 “私放一名罪犯对你们来说不是太简单了吗?”夜原切把手一摊,颇为好笑的欢声道:“况且那可是相夫光子,你们总不会……” “夜原队长。”谁都没想到,这一次第一个没忍住的,正是方才最镇定的以悠:“光子她是真心悔过的,她把自己送进牢里,绝对不是为了装样子给人看,否则,她不会费尽心力提供那么多罪证,她掏空了全部,包括她的自由,而她这么做的苦心,又有几个人能明白?……我是司法总长,我不准任何人接近禁止探视中的囚犯!” 打落牙齿和血吞,就算虚伪可恶,以悠也要守护那个人的意志。 夜原切笑得更深,每当这样,大家都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可是我有话必须当着天地盟全员的面说,你们是在违抗十三禁卫军的命令么?” “那就请夜原队长亲自下令释放相夫光子吧。” “搞清楚,我可不是来释放她的。”第四队长恶劣一笑,话休絮烦,自顾自往国都大牢走去。 夜原切的到来实在难使相夫光子情绪高涨,如果这时候有碧姐归来或是相夫兰咏落网的消息,她还能振奋一番,对于这位盛气凌人的队长先生接下来主题的重要性,她姑且持漠不关心的态度。 夜原切完全无视众人反应,在人到齐了以后,于一隐蔽地点宣布说:“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没有选择权,洗好耳朵听着就是。先是好消息,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你们已经脱离了身患瘟疫的嫌疑,从明天开始可以自由进出凝光城,以及国府各大重要场所了。” “那还真是多谢夜原队长明察秋毫了。”小婉没好气的道谢:“坏消息又是什么?不会告诉我们,你的好消息是开玩笑的吧?” “坏消息就是,想要换取她一个人的自由。”毛骨悚然的冲光子一笑,注意力转瞬挪移到一个人身上,夜原切似乎早有针对性的预谋:“就必须去火之国,把王储炎之帝恒绑到宝绿岛。” 恍如顿时引爆的重磅□□,震碎神经的同时连心脏也被灼浪点燃,作为第一个开口抗议的人,相夫光子没有料想除此之外的其他事:“开玩笑!火之国的储君?就算是火之国皇城里一个普通的王室,我们随随便便绑了来,岂不是把整个光之国推到风口浪尖上?我们还没有可以跟火之国匹敌的军力,就算有,这种会引发两国交战的事有什么必要去做!” “有没有必要,你无需操心,至于会不会引发国战,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如果你们有本事不被识破,那自然是万事大吉,如果不幸牵累了光之国……那也都是你们的个人过失。” “就算是这样!夜原队长,您不觉得您说这话很不负责任吗?光之国不只是我们第四代上主的光之国,也是你们第三代精英护卫守护至今的国家吧?如果我们真的失手,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宁日潇摒弃一贯的安静,忽如暴走的山洪。 “如果你们失手,也只能证明我们当初看错了人,收错了徒,用国家危难来作为不想执行任务的理由,只能说明你们窝囊,因为真正的强者,是不会去做失败的打算的。” 话再不中听,最后这两句也深得众人心思,他们何尝想消极面对诸事?只是,绑架一国储君,实在不是光明磊落的行为,况且看夜原队长的样子,根本不打算交代任务的动机,那么他们,就是平白无故去抓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残害无辜又有什么分别? “如果我们拒绝呢?” “那么,我代表十三禁卫军,将全力阻止你们剿杀外域的反光党。” “你……”宁日潇震惊到语结,她已经不打算用方才的理论劝服眼前的人了,因为他简直就是交易派的代表,只为结果,不为是非。 “夜原队长,我们当然想胜利,可凡事都有万一,我们不会对我们从未做过的事做百分百的成功允诺,万一,我是说万一失败了,引起两国交战,即便用我们血祭,你们又该如何收拾接下来的残局?不如我们各退一步,请诸位队长大人改换任务内容,我们全力完成就是!” “风扬,你挺会说话的,可惜,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战争?我还真就告诉你们,战争不是你们不想打,就不会发生的,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人力根本改变不了。” “就算是这样!起码我们努力过了!总比不努力就放弃来的无悔!” 看了眼时间,夜原切逐渐失去耐性:“你们再磨蹭下去,我就亲自带人去打火之国,到时候,遭殃的不仅仅是储君一个。” “队长!光之国自初代开始,从不会主动攻打外域,即便是外域来侵略,光之国人也只是做好保家卫国工作!去攻打别人的国家掠夺他人的土地,造成流血事件,火之国的人也是人,一样是无辜的百姓居多!” “啧,怎么跟那个懦弱的晴尊一个论调。”夜原切不爽的扫了化羽一眼,语气终于恶劣起来:“不想打仗就痛快的去做!不想被发现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就好了!你们啰啰嗦嗦真叫人心烦!” 半天没插过一句嘴的相夫光子,在难耐的气氛骤转下,缓缓出了声音:“夜原队长,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当事人思考过后点头转身,即便有再大不安,众人也没有阻碍的理由。 “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求单聊,你就不怕他们担心?” “那也总比,将来更大的担心强。” “我的时间可不多,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夜原切草草撂下句话,催促他一向看不惯的女少主赶紧开口。 “已经谈及将来可能会爆发的隐患,我认为,这是不容忽视的现实问题,一国首脑,集体绑架别国王储,这种有毁盟约、掀起战争的行为是断断不可取的。” “这种话刚刚你的伙伴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真走到那一步只好迎战了!你再啰嗦的话我走了!” “奇陌队长是不会希望战争的吧!这仅仅是夜原队长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不是吗!”光子忽然声高起来,莫说这反抗性极强的语气,就是内容,夜原切听了也雷霆大怒。 “死丫头……你再说一遍!” “我是天地盟里唯一一个熟悉炎之帝恒的人,只有我可以做到你吩咐的事情!” 再晚一秒就要夺鞘而出的快刀夜影瞬间失去爆发前的动力,夜原切的手从刀柄上悄无声息的拿下,人的面貌也变得爽朗:“这么说,你是愿意去执行这个任务了?” “是的,但前提是,就由我一个人去执行。” “哦?”夜原切斜睨她,并未置信。 “各位队长只是想要这个人,我帮你们做到就是,不过我也有条件——不准再出这样的难题给他们,如果有幸活着,以后这种事都由我来做,没命活着,你们就把任务一次□□代清楚!我不吃不睡不喘气也给你们完成!” “呵……哈哈哈哈哈!”夜原切停顿几秒,很快放声大笑,毫不保留宣泄着他的鄙视:“有时候你们的义气真让我觉得可笑,像你这次,以个人的名义去绑架火国储君,为的是实现两全吧?可你的伙伴们,刚刚在听说你可以因此获得自由时,可是连一个点头答应的都没有哦!” “这正是我所期望的。”眨动的眼波间有满满的幸福感,时至今日,她在自我和大局之间,已有了坚定的择选:“如果他们为了我一个人,意志动摇,去做有违良知的事,我是会悲痛欲绝的,比起那样,倒不如让我一个人变成魔鬼,反正,这个世界上唾弃我的人,多着呢。” 迎面的月华,将她背后遗落的影子拉得颀长,白如玉塑的容颜不似真实,悲喜难明的流光在深色的瞳底缱绻游荡,她红发如血,衣袂飘扬,风已干涸眼角的泪光。 “我最后说一次,如果事情不幸败露,所有的罪责全由我一人承担!因此在我得手以前,你不能告诉他们我的打算!” “我才懒得多管闲事呢,这件事是你相夫光子的个人行为,和其他人无关,这回安心了么?……可以上路了吧?” 挺身而出,义不容辞,这些,恰恰是她从伙伴们身上学来的,和碧姐一样充溢着温暖的火焰和阳光。迈开步子,起跑前的准备工作是她毫无迟疑的蓄力,就用最短的时间冲回凝光城至尊圣殿,进入隧道后把它封锁。 在脑海里游走了一遍程序,确认不会出差错后,她纵身跃进了漆黑的长道。 Chapter 0809 顺利进入书院,帝恒居然没有改换出口,这让相夫光子感到意外。书院里灯火依旧暗淡昏黄,静置的棋盘和桌椅已蒙了一层薄薄的尘埃,空间里寂如死水,连蚂蚁都不曾爬过一般。 桌角笔架上的紫毫维持着不变的姿态,就好像,她上次离开以后,这里的时间就停止了前进。 利用元术师自身迅捷如影的优势,相夫光子躲过皇城内的巡逻护卫,还挑选监控器难以照到的死角进行暗中搜索,艰难而小心的找寻着目标,看样子虹端继位后,火国皇城里的戒备更胜从前了。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她在皇城里兜转了足有大半圈,才从某宫宫门前炎之凿凿带队镇守的情形来看,猜测出帝恒兴许在里面。 她大致观察了一下地形,原来的藏香楼已经了无痕迹,取而代之的明显是这座建成不久,砖瓦色彩崭新光鲜的二层独楼,门匾隐在内侧辨识不到上面的字,瑰玮大气的格局倒颇具王者之风。 翻身跃上房顶,匍匐靠近天窗,玻璃里面数面格子棋盘让她恍然大悟,这里原来是王储的新棋室,外面那磅礴恢宏的建造让她险些以为这里是议政处,不禁抽抽眉头,帝恒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凸显他的居高临下呢。 棋室里,王储和他的妻子——那个有着粉红长发的美丽女性,正相对而座,面前有诸多棋盘里的其中一个,宽敞的棋室里只存在他们两个人,时而女子温婉可亲的说着什么,王储会给予同等程度的浅笑,在旁人面前的孤高清冷,在女子这里变得相对温和,只是,眼神如旧,毫无情绪的喜怒。 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会想起云罗风树那个该死的家伙。凤姬曾经说,结了婚的人都会变得温柔,尤其在爱人面前,往往会表现出令人乍舌的一面。帝恒虽不至如此,可那两片温和而淡薄的金色海洋上,确实产生了光子未曾见过的认真。 “看来,马上就要拆散一对有情人了……尽管是暂时的。” “殿下果然厉害,就算歌莺修炼一百年,怕是也追不上了。” 一局终了,王子妃由衷的赞颂丈夫棋艺的高超,妙目盈盈,柔胜秋水。 “你先回去好吗?”薄薄的嘴唇开启合上,既是储君又是丈夫的男人突然对妻子提出要求。 “嗯。”妻子好像已经习惯了丈夫的从不解释,乖顺的含笑点头,旋即起身,轻轻离开了。 相夫光子好像明白,为什么从前那个只会在书院里独自下棋的炎之帝恒,如今会辗转到这么明亮有余沉寂不足的地方了,有这样一位完美无缺的佳人陪伴在侧,就算是理性到了极点的帝恒,也会沉沦吧。 “这么稚拙的藏身术,也想骗过我吗?” 容易胡思乱想的她,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萦绕耳边的话,惊吓到了,她总算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同时为自己的失控感到懊悔。转头瞬间,对上立于屋瓦顶端的男人的视线,没等话出口,便被其一脚踹进了屋子。 是的,相夫光子是突破天窗,连着一汪碎玻璃坠落在棋室地板上的,虽然侥幸没被玻璃割伤,可她许久没曾受过这种程度的冲击了,总觉得骨架快散掉的样子,不禁锁眉咬唇,额上渐渐渗出了汗珠。 “不过,应付这里的监控,应该是足够了。” 帝恒从正门走进来,衣袖口半点灰尘都没沾染,浅色的着装雪白的皮肤,不具情感的淡漠神色,习惯性的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从地上一点点起身的女子。 “你这家伙,把人从窗户踹进来,自己却走大门吗!”光子极端不满的怒斥。 “谁叫你在外面偷窥。”帝恒略微笑笑,纯净的音色里夹带着名为戏弄的意图。 “别误会,我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更谈不上偷窥!”相夫光子讨厌这种误解。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难道你会猜不出来?”光子反问,她不了解帝恒通过怎样的方式预知,预知的水平又到达了怎样的地步,可她知道,这家伙能瞬间掌握对方的心意,简直可与木茉的读心术一较高下。因此,她才有备而来,手握着就算被看透戳穿,也绝对能够得手的办法。 “会死的哦。”不紧不慢的语速,不慌不忙的态度,炎之帝恒仿佛一瞬间忽视掉相夫光子的来意,独自坐回原座,自行拾子往棋盘上一枚枚搁去:“要不要下一盘?” “不用了,这样的殊荣还是留给你的王妃吧。”握住轻斩的手紧了紧,语调也不经意间变得严酷:“今天,我一定要得手,你出招吧!” “我不会跟一个把自己送进囚笼里的笨蛋动手,所以放弃吧。”帝恒目不斜视,眼神一直在黑白双色子之间回转游移。 “怎么?你怕了?” “激将法对我没用。每次出现都这样剑拔弩张的,你就不能温顺点吗?” “少废话了!既然你猜得到,我们就找个地方决斗吧!输了的话跟我走!” “我可不希望被一个女人这么说哦。”似乎改变了主意,帝恒的视线终于从围棋上挪开,转到红发女子一个人身上:“不过,我倒想看看,你预备怎么带我走。” 看穿世事,掌握一切的自信,他无需做什么,只要存在于那里,就注定是君临天下呼风唤雨的存在。 两人从皇城的地下暗道转移到书院,相夫光子刚刚抬起脚跟,帝恒便收回了穿梭隧道的使用权限,悠然地神采,好像在期待“绑架者”接下来的表现。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我明目张胆把你绑出去吗?” “如果你敢,我不反对。” “你!”千辛万苦躲开重重视线,她要是这么做才奇怪呢,一边劝服自己冷静一边忍不住焦虑,好在思维飞速运转后,她往往会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我有办法了,但你必须乖乖配合。” 直接绑了,太引人注意,直接决斗,更是会掀起轩然大波,唯一的途径就是逃离火之国皇城,带着必须领回去给十三队长的“任务成绩”。至于是公平公正对决定输赢,还是耍阴使诈弄晕带回去,说老实话,相夫光子还没考虑。 炎之帝恒否决了相夫光子的第一项提案,当时后者差点乐出来,隐约看到王储的脸出现了发青的迹象,因为她提议,两人乔装,打扮成俏丽多姿的侍女,迷惑了皇城的守卫们轻松离去。于是,在王储头也没回的走出殿门后,发生了这样的一幕。门敞开瞬息,道路两边的侍者护卫纷纷退散向后,没有交代任何的理由,炎之帝恒就把一个蒙头盖脸的陌生女人,从棋室里带了出去,直至皇城出口,一路上都畅通无阻叫人大呼畅快。 “你就不担心,回去以后他们追究吗?”呼吸到城外自由的空气,相夫光子的头脑也逐渐归于清晰。 “永远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这家伙是有多肆无忌惮啊。” “你不是要决斗吗,那就选在沧江吧。” “只要你答应,输了跟我走,我到哪都无所谓。” “呵。”出乎意料的是,帝恒这次并没有发出霸气凌人的宣言,而是安之若素的反问她:“那如果你输了呢?” “任凭你处置!”大不了就是一死,相夫光子敢来,就敢做最坏的打算。 “好,这可是你说的。” 一叶扁舟,摇曳水上,沧江的风貌永远是水波粼粼多于惊涛骇浪,尤其映着夕阳,垂暮的橘色日轮散播残温的身影染遍了视野,明明是炽烈的颜色,却画满说不清的凄凉。 相夫光子跟水不投缘,从前修习水系术法重重受阻,游泳技能又不足以在洪水里自救逃生,加上上一次,被无形力量拖拽沉入水底险些溺死的经历,都让她或多或少患上了恐水症。如今脚下扁舟只有简易的竹板相互搭错构造,却要承载两个人的重量,摇摇晃晃已行至了江中,远离了沿岸,若真出了意外,她怕心有余悸会导致踏水离去都困难啊。 “喂,你说的决斗地点就是这里吗?”虽不至于怕死,可没把人带回去自己就沉江了岂不冤枉? “是。”帝恒抬手一扔,唯一的木桨便直直躺入了水中,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相夫光子留。 “喂!待会怎么回去啊!” “元术师问这种话会被人嘲笑的,你不是要决斗吗?那来吧。”帝恒优雅的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全然一副绅士邀请女性跳舞的样子。 光子觉得自己被那双潜藏着藐视的眼睛欺侮了,不能容忍的拉开了战前架势,右手抡起的轻斩霎时间突飞上去,左手则趁帝恒闪躲武器突袭之际隔空打出了“气拳”。 这是她近来修炼所得的新招式,原理是压缩气流,将空气波紧紧攥成一股,随后松开,形成的气波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使用时隔空打出,叫对手防不胜防。 炎之帝恒果然中招,轻飘飘就被无形的气浪推进了深不见底的沧江水中,相夫光子见他扑腾几下有沉溺的趋势,勉力克服恐水心态,将元能聚集在脚底,四平八稳走到男子落水的位置,刚一伸臂,腕部被水下冒出的手用力握住,随后,整个人失去平衡,也跟着跌落下去。 沧江水清,借着余晖的照射可以看到水下许多事物,比如,身旁游来游去的鱼虾,再比如,那个动作流利三两下就游离了水面的男子。她当时的念头只有把他降服了带到宝绿岛去,所以拼命的划水上浮,怎知,可怕的状况再度上演,脚踝被无形的力量捉住,死死的往水底拉扯,她使出浑身力量,还不足以挣脱百分之一,到底怎么回事?被水鬼缠身这样的迷信论调她可不相信,但又怎么解释重复上演的诡异呢? 失去意识之前,她还在迷惑的漩涡里竭力追寻。 沧江沿岸有一带桑树林,因常有危险兽类出没,故而人迹罕至,也正因为这样,这里成了火之国王室的第二狩猎场。 耳畔跳跃的火花迸裂声携着温热的气息擦抚脸部的皮肤,相夫光子因不适应这份干燥而略略蹙起了额,没多久,朦朦胧胧的苏醒过来了。旁边一丛篝火,篝火另一侧是青年俊俏的侧颜,他专注的拨弄着火堆,眼底的光点随火焰明灭不定。 相夫光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落水被困,八成是这个男人出手相救的,她感觉脸上发烫,浑身冰凉,呼吸随心口的起伏越来越艰难,连那该死而熟悉的味道也在咽喉里蠢蠢欲动,哇的一声,她到底没压制住,任由黏稠的液体从唇瓣中间喷薄。 “你发烧了。”赤发男子只看了一眼便说:“坠江的时候呛了很多水,对你的病情不利。” “咳咳……”如今,连咳嗽都需要小心翼翼,她很讨厌肺叶快要爆开的撕裂感:“还不是拜你所赐。” “总比你释放生命能量,跟我一决高下强啊,那样的话,你是没有胜算的,即使你认为自己的力量强悍到难以想象。” “我欣赏说话直来直去的人,不过讲真的,你这种无时无刻不高高在上俯视别人的态度,真让我想揍你一拳,咳咳……”喘息间隙,唇被一颗散发着冰凉气息的丸药拨开,滚入咽喉的刹那,整个人的头脑清醒了:“你给我吃了什么?” “是缓解你肺疾的药,现在好些了吗。” “多谢……”舒服了很多的相夫光子,没忘记此行目的:“我是来抓你走的,你为什么还救我?” “你不觉得,刚刚的感觉很熟悉么?”拨火的动作稍有停顿,青年转头,泛起微微一笑。 “你是说……落水的时候……” “看来,有必要对你进行一次系统的讲解了,不过,我劝你,下次在十三禁卫军面前,少开尊口为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以往种种不解谜团顷刻间回归大脑,冲击她满载着好奇的思维:“别藏着掖着了,尽管来吧!” 尘封的记忆,被再度揭起,已经消失的东西不会回来,却可以源源不断的添加。从诸神团到觉醒者,从关键字禁令的发布到解除,从火国王子到组织成员,从她告诉十三禁卫军,到十三禁卫军用了记忆删除术抹去她的认知…… 一切一切,炎之帝恒都知道。比起被十三禁卫军愚弄的愤怒,相夫光子更在意此人的来路,于是问出“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充满未知的问句。 “我是诸神团的觉醒者之一啊,相夫光子小姐。”他认认真真回答,端正的容貌,一丝不苟的表情,叫人无从辩驳。 “可我觉得你在撒谎……即使没有证据。”她也如实相告,自己心中不祥的预感:“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多到匪夷所思。” “你不是说我有预知能力吗,那就表示,我知道的再多都合情合理。比如,十三禁卫军在给你删除记忆的过程里,从中捕捉到了我告诉你真相时的场景,于是乎,给天地盟下达带我去宝绿岛的命令,是这样吧。”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就算是桔梗一族,预知和感知也是有限制的,你却仿佛无所不晓,任意自如……”被洞穿的无力和挫败,让相夫光子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在这个人面前彻底强势起来,因为掌握别人的心境,就等于掌握了这个人最大的软肋。 “我说过,因为我是神啊。”他淡然一笑,笑里掺杂着戏谑和玩味。 觉得被戏弄了无数次的相夫光子到底不可抑制的爆发了:“别开玩笑了!这个世界上才不存在什么神!倘若真有!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平事了!” “你应该不是个无神论者,会产生这种想法,就表示……你真的很绝望。” 在他凑近的瞬间,光子又一次呕出口中猩红,这次,帝恒主动抬起手指,暧昧不明的从她嘴角划过,她眸垂眉锁,忍受疼痛,帝恒盯着指尖上的颜色,金瞳中掠过一阵贪婪的强光。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棋子……一切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存在和运行的。” 相夫光子厌恶心肺撕裂的疼痛,就像她厌恶炎之帝恒这近乎怜悯的抉择一样,虽然她清楚,这个危险的王储必定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居然主动要求到宝绿岛去,无需天地盟大费周章,无需相夫光子带病作战。 成功来得过于容易,她觉得不爽,可不接受又显得做作矫情,纠结间,她忍气吞声把人带上了开往宝绿岛的船。 “不要以为除你之外所有人都是傻子,你是不想暴露实力,一方面又急着见十三禁卫军实现自己的目的,才做了这么个顺水人情。” “我从不认为人类是愚蠢的,除了把自己送进监牢里的家伙。” “你!” “玩笑玩笑。” 没见过淡然沉默状开玩笑的,相夫光子的不悦火速攀升中:“呵,你就这么撇下自己的国家,心甘情愿被‘绑架’,不怕你的父亲还有万千臣民担心么?” “这没什么,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告诉他们……未来的几天,我会被新王妃拐走。”他望着远处海面,平静的像在诉说事不关己的身外事。 可一本正经的相夫光子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嘲弄,羞愤到面红耳赤,声色俱厉:“拜托你别说这么毛骨悚然的话!你到底想干嘛!” “不管哪一次,都是光子小姐主动来找我的,我没问你想做什么,你反倒问起我来了。”他回以这份羞怒明媚一笑,眼看着姑娘的面色从红到紫,再转回煞白:“玩笑玩笑。” “……” 细数平生,相夫光子还从没窘迫尴尬到这种地步,这男的说得也没错,是她一次又一次鬼使神差的跑了去,一次又一次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旁人看来这举动都有够暧昧了,难怪他会开出上述那种荒唐滑稽的玩笑。 不过,相夫光子觉得炎之帝恒不是那种乱开玩笑的人,他不是会对感情专心致志忘却一切的情种,他的脑子里恐怕只有计算和使用,只有成功与胜利,除了危险,她感觉不到其他。 “要不然,你先回光域,我自己去宝绿岛?”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光子立马提升戒备。 “呵,再不回去,你和伙伴们享受安逸的时光,就会越来越短。” 这可憎的把握和自信,偏偏每次都料事如神,尽管想相信他的判断,不过相夫光子最终还是选择了,亲自送他登上宝绿岛。 Chapter 0810 帝恒甘于受到威胁,让相夫光子觉得事情很不简单,可她无暇顾及十三禁卫军和火之国王储的纠葛,因为刚刚见了众队长,便得到发自光之国的消息,果真如帝恒预料的那样,出事了。 泱泱术法界,藏遍了该死的蟑螂,一只都没抓回来,天魔教那只巨型的害人虫王倒是放出话来,要求光域交出破坏了他大计的罪魁祸首天地盟,以及唯一的亡灵咒克星化云原朔。 尚未回归凝光城的天地盟还没动静,雅因那边堪称“反光党编外支持者”的人们开始躁动了,导致相夫光子一进国都,就遭受了不明老者充满敌意的袭击。 那老太太起码有和相夫兰咏不相上下的年纪,借路过之便狠狠推搡她一把,没等站稳,老者继续用苍老的枯枝一般的手,死命拧掐光子手臂上的肉,一张嘴就是股半辈子没刷过牙的恶臭:“你害死我孙子!你这个不孝女!你还我孙子命来!” 光子当时很无语,不要说得好像她亲祖母一样,她承担不起:“老人家,您孙子是谁啊?” 长相倒真和兰咏有二分相似的老太太动了动干瘪的嘴:“我孙子叫啵啵!” “对不起,老人家,我不认识您的孙子,您兴许是认错人了。”光子看她一把年纪,连站都显得吃力,反劝说:“天不早了,我送您回家吧。” “啵啵是兰咏大人的干孙子!被你这个灾星害死了!我要给啵啵报仇!” 老人执着的上来同光子厮打,后者无奈至极,躲也不是承受也不是,幸亏出来接人的念冰及时发现,上前劝阻了老者的行为。 “念冰,啵啵是谁?” 念冰看了眼怒目瞪人的老太太,还是不加迟疑的说:“相夫兰咏的干孙子,因为势利眼,只认相夫兰咏为自己的祖母,从不去管将自己抚养成人的亲祖母。” 听了这番描述,若不是确有其事,老者也不会沮丧的垂下头,相夫光子心里存着的怜悯由此滋生一分,讲出的话心平气和,全然没有面对反光党家属时的仇视:“老人家,您的孙子做错了事情,我也只是秉公办事,希望您能谅解。” 老太太啜泣出声,老泪纵横的哭诉:“孙子再不孝,也是我们家唯一的根苗!现在他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呜呜呜呜!” “您可千万别这么想,生死有命,但既然可以活着,就要尽量对得起自己是不是?别难过了,如果您不介意,就让我们来照顾你吧。” “不用你!你是害死啵啵的仇人!”老太太只有面对光子,才像吃了□□一样愤愤不平。 “那好,我让他带您去敬老院,那里有很多和您一样的老人家,以后你们生活在一起,就不会孤单了。” 光子把念冰推上来,可能是思孙心切,老人立马将青年当成了啵啵,扑上去抱住,一边哭一边重复孙子的名字。 第一站回神无月聚居地找大伙,还有一段距离,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属于反对者的人声鼎沸,雅因以第二代精英护卫的名义召集国府四级以上成员,率众堵在神无月大门口,毫不避讳的要求天地盟知难而退。 不得不佩服拥有反光党思想的人,他们总能轻而易举勾动相夫光子的怒火,好在她亲眼目睹了国府里多数成员抱持并不情愿的态度,才稍觉安慰,重整凛然神情,拨开水泄不通的人群,到雅因面前稳稳站好:“在这里开国府大会,不太好看吧?” “你来了,正好!”雅因没用正眼瞧她,还是相夫光子所熟悉的那种跋扈:“我正在等你们的回答呢,虽然说结果都一样,不过该走的程序也要走不是?” 光子一挑唇角,冷笑着从她身旁走过,到众人那里,见他们平静而沉默,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是报纸上的事吗?” “她要我们交出生命之元,以及一切和上主有关系的东西。”小婉不忿的白了带头的女人一眼,口吻里净是不愉快。 光子拿过宁日潇手里的报纸,又细细看了一次,天魔那个家伙,破天荒向信鸟村“投稿”,将威胁光之国交出上主的用意纸片般洒满术法界的信息渠道,生怕漏掉哪个似的大张旗鼓。这是天魔教首度向某一国公开示威,矛头和目标的明确性不言而喻。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该怎么做,你们也这么大的人了,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雅因大人,我觉得这件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有国府成员忍不住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替天地盟说情。 理所当然,遭到了雅因的瞪视与警告:“从长计议?天魔会给时间让我们从长计议吗?天地盟是集体闯下大祸的罪人,难道你们还想让他们变成战争罪人吗?违抗天魔,就只有坐以待毙,我没把他们交出去已经仁至义尽了,第四代上主,你们给我听着,只要你们现在乖乖离开光之国,并且声明此后与光之国府再无关联,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放出国域!” “雅因大人,你等这一刻一定等了很久吧?” 事实近在眼前,并非反抗便可以扭转局势的,一直在天魔教眼皮子底下安生的光之国,到底还是让他们推到了险地。天地盟在这一刻没有埋怨任何人,因为这是他们共同选择的路,就算要放弃这里繁华的一切,都没有半分后悔。 “等等等等!我虽然是个外人,不过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化云原朔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手中一颗波板糖,优哉游哉的舔着玩:“现在谁是敌人?明显是天魔教!你们不想法子同仇敌忾!却在这里驱撵自己的伙伴!像话吗?” “我们光之国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域的人插嘴。”雅因不买账,姿态傲慢的回驳了化云原朔的发言。 “对,我的确是外域的!可我也是你们正经八百的国府请来对付天魔教的!人家年轻人一门心思把功夫用在治理怨灵的问题上,你倒好!作为他们的前辈!非但不保护他们!还落井下石!” “哼!我看,又是一个被他们收买了的说客吧!”雅因一副不大愿意和化云原朔硬碰硬的样子,但嘴巴毫不让分:“不管你们怎么说,明天晚上之前必须交出上主权限,离开光之国,否则,你们二十几个,就等着天魔来给你们收尸吧!” “雅因大人,你这么讲话也太过分了!”另一个国府成员发出抗议后,此起彼伏的骇浪骤然四起,你一句我一句用愤然不平交织了令雅因惊恐恼火的巨网。 蓝衣妇人很快失去耐心,捂着两耳长长的嘶吼了十秒钟,直到现场恢复肃静,才义愤填膺的指着天地盟众上主大斥:“现在是你们牵累光之国受到威胁!天魔说了!若不交出你们就会让所有人都后悔!你们要是还有点人性!也应该知道光之国已经容不下你们了!” “是啊,你们不能这么自私!现在你们不走我们就会死!”当然,国府里也有另一种声音,在你死我亡的抉择中,敲定了前者。 才刚刚攻破了反光党的有恃无恐,还没来得及做预防天魔反扑报复的行动,就面临了内忧外患的处境,光之国第四代上主的地位彻底遭遇动摇,岌岌可危。 相夫光子猛然转身,推开簇拥的众人往无人的树林跑去,脑海里全是玉灵碧温柔的笑颜:“碧姐!你在哪?我该怎么办?”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况且她从来不是兔子,对着光镜另一头队长老师们平淡如常的脸,她做出罕有的乞求:“队长老师!捣毁天魔实验设施是我的主意!要交就把我交出去吧!但是拜托你们!不要让他们离开!光之国不能没有他们!” “相夫。”夜原切上前,把属于圣颜沧雪的位子夺了来,在光镜只容得下他一张脸的时候无奈而好笑的勾勾唇角:“你早干嘛去了?现在说这个,太晚了点吧。” “夜原队长!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到了,这次就请你帮帮我!求求你了!”只要能让其他的人安然无恙,她就算给这个一向被她不喜欢的队长下跪磕头,也心甘情愿。 “你说的是炎之帝恒吗?你还真好意思说啊,我是让你绑架他,你却让他大摇大摆的登上宝绿岛,你这能算完成任务吗?” “切,别为难光子了。”圣颜沧雪总算出声了,一双弯弯的细眉如今皱得很紧,他充满怜惜的对光镜这边的女子一叹:“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一群孩子,凡事事必躬亲,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可惜……这次,我们也帮不了你们了。” 一颗心,彻底被冰冻,而后击得粉碎,她后退半步,脚步开始虚浮无力,眼里盛满绝望的悲伤:“这算什么?我都已经承认错误愿意承担责任了!退一万步说!我那样做!也是为了阻止天魔行恶!你们非但视而不见,还要学雅因前辈过河拆桥吗!” “相夫,你也不要太绝望,事情还有转机。”别颖王缓缓开口:“只要你们消灭天魔教,所有的隐患都会消失,你们天地盟,依旧是光之国的统率者。” “呵……”泪水在眼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如同她的不屈和倔强:“想让我们灭天魔教,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光之国的统率者?没有碧姐,没有大家,没有支持我们的人!谁稀罕当这个破统率!” 说完,光镜被她一把捏得粉碎,不顾一切往更远的方向狂奔,她要去找天魔,她要告诉那个家伙,接受她的调解,她就任他处置,否则,死磕也要让他打消伤及天地盟的念头! 相夫光子关闭了千影术逆向元能式的使用权,让天地盟众人一时半刻找不到她,木茉施展感知术,逐步扩增搜寻范围。此时已值次日凌晨,雅因擅自回凝光城,将各个宫里上主的制服、资格证、玉印一一扣下,最后回到神无月,跟他们讨要生命之元。 “就是不给你,又怎么样,横竖我们也逃不过一死吧?那时候瘟疫的死里逃生就够让你们失望的了,现在可好,外力帮衬了一把!你得意了高兴了?” “落月啼小婉,请注意你的言辞。”雅因明明恼羞成怒,偏端着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豁达模样。 “我都不是上主了,还注意什么言辞啊!” 瞥向门口穿着不同制服的术师队,小婉的心情糟糕到极点,白衣的是十三禁卫军,黑衣的是助贤术师部队,金衣的是碧姐的晴尊部队,可气的是他们熟知的脸孔如柯穆伦龙啼兄弟,全部不在其中,大量的护卫兵团逐一现身,生怕被快要完蛋的他们遗忘似的。 这也是十三禁卫军队长老师们的命令,他们终归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控者,虽说没有提及更换国主,可上主们的权力被依次取消,还像现在这样,调动大批人马对仅仅二十余人实施镇压。 夺回权力?守护地位?他们没这个打算,如果一定要用一种反抗的方式,天地盟会选择奔向自由。 各地对天地盟破坏天魔教首领计划的行为表示质疑——掌权十余载,集各类精英于一体的组织,行事会这么鲁莽?! 同时,光域境内百姓的抗议也与雅因等人推行的“推翻天地盟”宗旨形成激烈冲突,在天地盟还遭受十三禁卫军的控制时,外界被各式各样洪流般的舆论所吞没。 了无趣味的封闭空间里,有人静观其变,也有人按捺不住,宁日潇代表冷静派,劝抚大家稍安勿躁,赤魇代表热血派,鼓动众人杀出门去。一时间意见相左,各有道理。 “还等什么等啊!在这里除了等死还能等到什么!直接杀出去!不为夺回主权至少也要让他们看看咱们不是好欺负的!”赤魇气势汹汹的挥动长矛,满头红发张扬似焰。 “赤魇,冷静点,硬碰硬对谁都没好处。” 赤魇不理宁日潇,执意鼓舞大伙跟他火拼出去,正有此想法的千刺和荆棘表示赞同,景洛白了他们三个一眼,不冷不热的挖苦:“有这精力,不如动动脑子怎样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一味的冲锋陷阵只是蠢货的行为。” 赤魇一听这话,立刻着火了,三步并两步奔到景洛这里将比不得他魁梧的小身板拎起来,咬牙切齿一字字问:“你小子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蠢货,听明白没有,冲动鲁莽的蠢货。”景洛不急着挣脱,反而慢条斯理观望炸毛中的赤火霸王。 内讧的一幕让众人有点自乱阵脚,赤魇好像真的被激怒了,抬起的拳头就没打算收回去,直勾勾朝景洛不堪一击的俊脸上砸去。眼看就要阻止不及,“嘭”的一声,硬生生倒下去的却是赤魇。 天地盟目瞪口呆的看着收回拳头,一脸冰冷坚毅的助贤,连景洛都微微瞠目,没承想那个沉默寡言、从不与伙伴斗殴的冷面元术师会来这么一下。赤魇晃了晃头,把难以置信丢出脑外,起身瞬间便还了助贤一铁拳,两人的嘴角立时挂彩。 “别打了,现在已经够乱了,你们就不能安静点吗?” “是啊,想法不同是常有的事,可也不能动粗啊。” 女上主们纷纷上前劝阻,怎知两个小伙子肝火旺盛,你来我往的互殴起来,没多久就砸烂了室内的桌椅,殃及了坚固的门墙。轰啦一串炸响,他们身处的大厅露了天,四壁也尽数倒塌,然而,这样还不算结束,荆棘与景洛对视瞬间,就莫名点起了无边战火,作为第二对相互出手的战斗者,他们“不负所望”,连地坑和地缝都秒秒钟创造出来了。 这已经不是寻常级别的干架了,简直是惊世骇俗的群战,生怕哪一对气盛的小伙子也加入战局,化羽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们,央求大哥快去阻止。风扬一改往日爽朗豪迈,面无表情的站在中间看着他们你一拳我一脚,目色尤为沉重。 自成立以来,这是天地盟内部最大的一次分歧和争端,仿佛无瑕的白玉瓶出现了第一道浅浅的裂缝。 “都别打了!快住手!”心急如焚的当口,宁日潇凛冽高呼一句,确在当下起到了震慑作用,但没几秒,越战越勇的男上主们又恢复了方才烧红眼的状态。 “呵呵。”风扬垂头低笑,尽管声音很小,还是引起了身旁诸人的注意。 “大哥?” “呵呵,你们这么喜欢打,就继续这样下去吧,等到敌人真的来了,就力尽到被他们杀死吧。” 兴许是中场休息,兴许是风扬的话真的起到了提醒作用,四个乱斗的家伙总算停下攻击进度,站在废墟里微微气喘。 “现在,光子还下落不明,我想,她应该是去找天魔了。我们的伙伴为了结束这一切,独自承担所有,而我们,却只在这里对自己的伙伴挥拳,呵呵。” 一句充满讽刺跟自嘲意味的话,把众人的急躁顷刻抹杀,取而代之的,是对光子强烈的担忧。 作为第一个出手的赤魇不做声了,抱起武器垂头走到断墙边蹲下,沉着脸一声不吭,其余几个也各自散开,景洛一抹嘴边的残血:“那现在怎么办,去找她吗?” “现在碧姐不在这,我们中没有领导人,但这不表示,我们就是群龙无首的溃军,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不止有两条路,如果你们都不愿意走,那么就选择第三条。”似乎考量了很久,才终于得出答案的风扬,重新焕起微微一笑:“第一,就是像赤魇提议的那样,我们不计后果的杀出去,第二,在这里等十三禁卫军的抉择,是把我们赶出去也好、杀了也好,全部任人宰割。第三……和相夫光子一样,去做一个敢于承担的人。” “大哥,我们明白了。” “对不起,是我们糊涂了。” “去找光子!去找天魔!我们一起犯下的事,不能让她一个人承担!” 方才还稍显不服的赤魇突然从墙边站起,迅速走回大家这里,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懊悔:“对不住了,各位兄弟姐妹,刚刚是我鲁莽了,我同意大哥的意见,去救相夫!就算打不过天魔!也要把拼命的劲儿留到他面前使!” “哈哈哈!说得太好了!不愧是黑魇!”芙菱跑上来鼓掌献花。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人人露出振奋的神情,他们在左右为难的尽头收获了第三条可走的路,虽然是最凶险难测的,却让他们与做过的事情一样,不感到后悔。 风扬走到被刚刚大战吓呆了的术师军团面前,告诉十三禁卫军临时安插的生面孔:“去告诉十三队长大人,我们做出决定了。” Chapter 0811 夕阳垂坠,一半沉入水中,一半悬于空上,行走在浅浅的河滩,疾步奔跑了一天的相夫光子早已饥肠辘辘,她找到一片果林,随便摘了几个未熟的青香蕉草草下肚,依照隐瓴此前给她的天魔据点分布图,她觉得,只要在周围转悠,天魔的眼线必然会把这个消息带到天魔那里,从而实现她见上天魔一面的目的。 是生是死,努力过后,听天由命。 半途冲出个蒙面女人,仅凭一双漆黑的眼睛,就让相夫光子毫无疑问的将人拉到隐蔽的树木后,张嘴便是久候的询问:“打探出什么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十三禁卫军,和相夫兰咏的支持者雅因同仇敌忾了。” 不管猜测在心里占据怎样的地位,都不及真相降临时,那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相夫光子趔趄几步,身体像风中落叶,随时可能丧失平衡:“具体说说。” 女人扯下面罩,露出如风之母秋芡草的尊容,言辞爽利干脆,倒不见那名妇人的影子:“众上主被十三禁卫军囚禁,后来他们提出,要跟你一起去见天魔的决定,于是十三禁卫军放走了他们,雅因就伺机煽动十三队长,说要向全术法界发布公开追缉令,内容就是‘天地盟投敌叛国’,没想到奇陌总队长大怒,不但回绝了这项提案,还不许雅因离开国都城,不许她擅自做主阻碍国府事宜,我当时去她家的时候,她正在跟她女儿发牢骚,说十三禁卫军阴晴不定,用完她就一脚踢开,看样子,雅因对十三队长也产生了防备和不满。” “其他人最近有什么动静?”光子不觉意外,问话很是平淡。 “如风安分了不少,尤其是相夫兰咏一家逃亡在外后,寒苇裳和雅因还没什么大的举动,余下的虾兵蟹将,我认为不足为惧。” “话虽如此,你还是要盯紧些,有任何风吹草动,这些蟑螂都有可能重生。” “是!大人,你这是要去?” “我去找天魔,你记着,不管我是生是死,你都要完成你的使命,这也是我唯一的托付。” “属下明白!请光子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所托!”戴起面罩,与曾经秋芡草判若两人的女性向光子施了拱手礼,瞬间过后,从原地消失了。 抬头,仰望苍穹中央那颗皓然昭昭的光轮,她在心里,对自己,亦是对敌人:“反光党……天魔教……兰咏……天魔……就算前方的路是悬崖,就算要粉身碎骨,我的身后……也依然有能够击溃你们的力量!” 光或许会被暗挡住,可光永远不会被暗消灭。 光之国第四代上主,带着他们从海之国领回的孩子,于晴尊十三年六月九日夜,悄然无息离开了国都城,一路靠快马迅速逼近镜火国界,在十三禁卫军的暗自应允下,背对着这方屹立在术法界西北的土地,愈行愈远。 先代国主尊帝,曾问初聚一起的天地盟人:神向人间洒落宝石,宝石全都落在荆棘丛里,平坦大道上一颗也没有,而不论是荆棘路,还是平坦路,终点只有一个,你是会选择走在艰难的荆棘之路上,抵达目的地时满怀珍宝,还是选择平坦无坑的大道,畅通无阻却到头来一无所获? 当时,即便是最草率的人,也难以做出回答,在没有历经人生大起大落的时候,他们把自己当成井底之蛙,只会仰头看一角天空的青蛙,没有资格评判天空是否辽阔。 而今天,他们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回答这个问题了。 骄阳凌空,光华万里,驱散一切试图靠近的雾霾阴云。 陆续赶回国都城的十三队长,脚底还没捂热就接到了海之国声势浩大的到访消息,国主赫尔温率国府要员、施羽岛部分岛民,携大量礼品,满怀感念恩德的诚挚来光域对天地盟众上主聊表谢意,十三禁卫军首度表露出失措的情态,奇陌佐银坦荡的宣称,第四代上主已经为他们的罪过,出域承担责罚去了。 赫尔温国主听了险些昏厥当场,至尊圣殿里,他面对王座前的白衣队长们,既悲且愤的打抱不平:“在我海国生死一线的时候,各国都唯恐避之不及,就只有光之国对我们施以援手!不离不弃!如今恩人遭难,我海国决不能坐视不理!” 面对情绪激动的海国君主,奇陌佐银沉着冷静的回应道:“国主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这关乎整个光域,甚至是术法界的生死存亡,还是由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在十三禁卫军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赫尔温国主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挽留,连半天时间都没待满,率众离去。行至国都城门,巧遇那日和众上主一起登岛的两名青年男女,赫尔温黯淡的神色仿佛顷刻被点亮,从下了马车开始嘴里就一直念叨着“恩人,恩人”。 “这不是赫尔温国主吗?您这么会在这?”从容见老人蹒跚而来,满目悲喜,深觉奇怪。 沙诺眸光一动,大概猜出了什么:“国主大人,您来晚了一步。” “是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们已经……”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人多眼杂。”沙诺适时提醒,随后几人一同转移到城郊一所人烟稀少的僻静茶馆里。 “怎么可以这样呢!就算有再大的过失,我也不相信那样的孩子,会做出天理不容的事情来,有什么能严重到让他们羊入虎口呢!”正义感十足的海国国主愤然拍案,泪水在脸上纵横,只为这份冤屈感到不值和不甘。 沙诺沉默无言,从容一脸难过,一时也不知怎么抒发心里的惨痛。 痛快发泄了一通的赫尔温国主,连同一屋子有着同样悲愤之情的岛民忽然起身,向面前的两个人行叩拜大礼,赫尔温国主面对惊慌瞠目的两人解释说:“如今他们不在,两位恩人就请代为受我们一拜吧!” 从容只记得上主们说过的话——他们不是为了得到这个国家才去做的。所以,她可以充分体会那种坦荡磊落的心情,替他们,婉拒这不该承受的大礼。 “赫尔温国主,请不要这样!上主大人们为人正直善良,做任何事都不曾后悔过,他们不会希望受到你们这样的回报的,他们最大的理想,是海之国从此能远离灾难,繁荣昌盛,所以,快请起来!” 在青年男女的搀扶下,赫尔温难掩心中的复杂情感,一时间泣不成声:“你们的恩情,我真不知如何才能偿还!倘若都能安然无恙,我也就心安了,否则,这辈子我都不会好过!” “国主,其实这次他们的离域,和海国并无关系,相信您也看到天魔教散播的消息了,上主这次,是被针对性的算计了。” 沙诺对域外人士,谈及国家级敏感话题毫不避讳,从容知道他是个谨慎聪明的人,会这样大胆,着实出于内心的不平。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天魔教那些人丧心病狂,平日里我们能避就避,如今被盯上,上主岂不凶多吉少?” “您先别急,我们光域的上主非常强大,不会任人宰割的,我们两个也正打算去找他们。” 从容紧了紧行囊的拉链,她和沙诺属于被雅因时不时忽略掉的微小存在,也亏得如此,才能替上主送信给众副使以后,不被注目的顺利出走。 上主们多半无亲无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追随了他们多年的天地盟余下成员,从副使到执行者,再到编外成员甚至不在国府行列之内的伙伴,一一算起,人数只多不少,他们是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带走的,所以留了封厚厚的集体信件,委托从容送到众人手里,要这些留下的伙伴们,好好听从十三禁卫军的安排,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这个他们一起守护过的国家。 看信之后的反应,从容一个也没瞧见,不过她能想象到只属于天地盟这份珍贵的情谊,会触动余者怎样的情怀。 反光党和众上主依次从这个国家消失后,整个地界清静了不少,也愈加的沉闷,民众们虽说不至于愤起反抗,可背地里的不满议论是有的,有些话传进十三禁卫军耳朵里,会被当成过耳旁风,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就成了无形的凌迟之刃。 雅因每天都在跟熟悉的人抱怨牢骚,说铲除了天地盟也铲除不掉他们留下的臭味儿,她听从域外兰咏的建议,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本领“征服”十三禁卫军,使他们一时答应“择日另选新主”的提议,还允诺会“罢免国府当中任何一个不顺从十三禁卫军管理的人”,当问及“上主空缺该怎么办”时,十三队长表示“我们能在半年间培养出他们,就可以用同样的时间培养出其他人”,雅因继续请示有无合适人选,十三禁卫军说没有,她便毛遂自荐,引荐了自己的女儿,御政宫部分人员,以及近来走得十分亲近的秋芡草之女硫琅如风。 或许是急功近利让十三禁卫军产生了反感,这诸多的许诺和答允,从此没了下文,雅因不认为十三队长是拖泥带水的人,能让他们沉默两天以上的事,多半是没戏了的凉菜。 为此,她心绪不宁,食不知味,短短几个钟头下来人竟苍老了好几岁,随后高烧不退,卧床不起,病里迷迷糊糊的念着“我为王者儿为储”,被从旁听到的秋芡草,以录音形式暗暗寄给了尚在国都的十三队长。 落雨潇潇,空色迷茫,裹紧防雨的披风,脚下乱泥飞溅,一时不防险些跌倒,她竟会在这时想起那个下雪的冬天,被他稳稳扶住的瞬间。泪无知无觉滑出眼眶,若不是温度灼热,她就要归咎于灰暗天穹的给予了,把它擦干,让软弱滚得远远,一切柔情都是人心最大的软肋,她将要让天魔见识的,不是脆弱不堪的一面,而是,与他背对相立的光之继承人,是如何潇洒面对他这个天敌的。 作为天地盟的一份子,死也不能输了尊严,丢了面子。 等了一段时间,前方丛林里总算有了闪动的人影,满以为守株待兔就能见到天魔,没承想那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连眼睛都不肯露出来的陌生杀手抬手便是一记凌厉的风刀,出手迅疾刚猛,说没有吓一跳是骗人的,可身经百战的相夫光子还是毫发无损的避开,心里猜想,天魔大概不打算废话,只想杀人泄愤。 正好现□□能充沛,很适宜战斗,许久没有大打一场的相夫光子握了握拳头,预备借此机会舒活筋骨,找回以往在战场上的畅快,谁知这蒙头盖脸声都不出一句的大块头巴掌触地,即刻造出面阻隔前路的屏障结界来。那结界无色透明,却比钢铁都坚固,相夫光子挥拳砸了几下,连裂缝都没一道。 “你什么意思!要打就痛痛快快的打!不想打就放我过去!” 大块头站在那里,半声不吭,从身形识辨,光子排除了他是女人的可能,她在这里耽搁了太久,原本的计划貌似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干扰,万一天魔不晓得她来,怒火难消之下出手攻打光之国,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喂!你说话啊!赶快把这个解开!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块头晃晃藏在兜帽里的头,旋即背过身去,抬手比出“再见”的手势。相夫光子从没觉得一个陌生人也能让她不爽成这样,以往不对盘的那些起码摆在明处,知道来路,现在算怎么回事? “你是天魔教的人吗!如果是的话!就去告诉你们首领!我相夫光子来了!” 爽利清脆的女声一下子飚出很远,略略牵绊住陌生男人的脚步,他微微侧头,似在透过那层黑色面具往女子这里看,只不过片刻以后,他就起步加速,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半句话都没有,难不成是哑巴?相夫光子恼火的咬牙,把希望寄托在陌生人身上是她蠢到没救,想让天魔知道,果然还是要亲自走到他面前才行! “光——子——光——子——” 远远的,有尾音极长的呼声乘风飘来,小雨过后,天已转晴,大把大把的阳光被慷慨洒放,遍及世间角落,足可融化极北寒冰,万丈冷渊。 眉间的朱砂被点亮,她回头,看到熟悉的脸孔正一张张向自己靠近,就像把孤独垂吊在悬崖松石间濒临坠落的她,重新拉回大地的怀抱,在她最无助悲苦的时候,给予她生命的温存。 “光子!你、你可累死我们了!”芙菱第一个冲上来,两手杵着膝盖,弯腰在那里气喘吁吁,随后,众人依次步近。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光子难以相信,在掐断了千影术联系的可能,在放弃了上主衣装上的感应器,在留下了生命之元以后,这么遥远的距离,她还是被他们找到。 “我们有隐瓴给的天魔教据点路线图,就分析你可能会走的路,然后木茉一路上不断的用感知术感应你的所在,还好,总算让我们找到了。”海蓁子庆幸的笑起来,在他们看来,跑断气也一定要把伙伴找到。 “你的生命之元,下次不要随随便便离身了,要不是探樱拿给我,现在就落到旁人手里了。”宁日潇将那颗被她舍弃的墨绿珠子塞回她的手心,叮咛嘱咐。 “我说——你们太快了吧——” 原来不止他们,化云原朔驾着马车一路上跟在后面狂追,长长的呐喊声震得车厢里几个孩子拼命捂耳朵,直到马匹停止追逐,颠簸才彻底迎来了结束。 “我终于明白千刺为什么死都不愿意坐神哥驾的马车了……” “这结界不能硬攻,要用巧才行。”督翼对正在使牛劲疯砸无形结界的赤魇等人提醒。 “比如?”光子停下,掉头等他指示。 督翼抬头看了一圈,像在观察地势,又像在审视天气,好半天等的大伙都快不耐烦了,才长长的“嗯”了一声:“——相夫,用你的元能在结界壁上画个人身大小的北斗七星式出来。” “北斗七星式?那是什么东西?”光子表示听都没听过这玩意。 “……就是用点的形式表现出北斗七星的位置……”督翼两眼无神,看样子下一个动作应该是捂脸。 “……直接说不就好了。”光子无语的抽抽嘴角。 完全接受不了,费尽力气都砸不开的结界居然被一个元能画出的七星式给搞定了,赤魇和千刺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表示理解不能,好奇心旺盛的嘉琦芙菱则一个劲儿的追着督翼问他怎么知道办法的。 “猜的。” “诶?” “虽然没亲眼见过,不过有一种结界‘无形而刚,刚而易碎’,所立之地寸草不生。”督翼指着面前一道横亘左右的地线:“七星结界,‘以纯能画七星可破’。” “那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啊!”木茉眼尖,一下就瞧见督翼从方才便握在手中端详的东西。 “这,应该就是冰影军团的黑玉王牌了。” “刚刚结界一消失,它就掉下来了,难不成是藏在结界里的?” “七星结界的作用正在于此,看来,是有人想帮我们。”督翼下了定论的事,通常不会被推翻:“相夫,你看到那个人的长相了吗?或者,有没有熟悉的特征?”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好像认识我似的……不过一直盖着脸,实在不清楚什么模样,甚至,连一句话都没听他讲。” 匆匆岁月二十余载,她见过不计其数的人,有陌生人,有过路者,有伙伴,有敌人,可也有一种人,在被她记住和遗忘之间来来回回,或许曾经无话不谈熟悉彼此的吐息,或许曾经惊鸿一瞥牢牢印刻在心扉,过去的已经追不回,但愿未来的,不会再离开。 ——如果,还有未来的话。 Chapter 0812 一井代特提议,在与天魔正面对峙之前,应该先把驾车同行的化云族长和孩子们藏起来,比起其他,保护生命才是首当其冲的事,如果被天魔发现有个好歹,他们天地盟必定悔恨终身,而天魔,大概只要知道他们有心“献出自己”就行了。 “说起这个,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天魔那么凶残的混蛋头头,真想对大家怎么样,还用绕弯子放消息?直接来不就好了……” “这也是我们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宁日潇等天地盟成员对此表示同样的不解。 “我想,肯定有震慑术法界的目的,至于其他,只有大魔头本人知道啦,事不宜迟,我们应该把人藏哪儿?”木茉边问边提供几个参考答案:“往大了说,有海之国,山之国,冰之国,往小了说,找个隐蔽的山谷或是海岛,最好出其不意!” “要不,漫樱谷怎么样?我正好想去看看芜华和奇斯尼……”光子有些失落的垂眸说。 众人脸色大变,代特急中生智:“还是去我那儿吧。” “雪之国?” “嗯,那里偏僻,而且面积小,天魔应该不会料想到,况且我们活动的时候从来都没去过那,应该可以万无一失。” “我同意!就去雪之国吧!”芙菱小婉立刻热血澎湃的附议。 代特走到光子那里,拍拍她的肩:“光子,下次去漫樱谷好不好?” “嗯,可以的,就去雪之国吧。” ——那毕竟,也是她曾和隐瓴一起出使任务的地方,或许,会充满温馨的回忆吧。 “打住打住!”化云原朔蹿到中间,以重点保护对象的身份提出不同意见:“雪之国那么小,随便搜搜就被搜到了好吗!还是去漫樱谷吧!听说崎岚山四季如春全是樱花!简直太棒!” 每一个字都像□□弹一样炸的众人安生不能,千刺和赤魇对视后左右齐动把人捂嘴拖到了后面,看得光子一阵诧然。 “虽然小,不过那儿有一座世界上最大的雪山,山里山外有很多隐蔽的雪洞,就算是天魔教,也不会猜到这一点,即便猜到了,雪洞十分隐蔽,门窗皆是雪做,他们还能凿了整座山不成?” “那也不行!多冷啊!我不要去!会冻死的!”化云原朔缩缩脖子,执意反对。 “我还以为化云家的大族长是多么英明神武的人物呢,连冷的地方都不敢去,真叫人意外啊!” 一般人都听得出这是小婉的激将法,岂知看起来聪明过人的原朔,也有意外单纯的一面,分分钟就态度大回转给他们看:“我会怕冷?我承认我体寒!不过本族长可是英明神武的大人物!去就去!到时候谁也别打喷嚏!” 他逞强的模样十分有趣,许多人都被逗笑,代特也盈盈弯眸,柔和安抚:“雪洞非常温暖,这一点化云族长请放心。” 术法界以北的地域,终年被冰雪填充,冻结不化,天地盟曾意外降落的格欧费茵岛,就坐落在温度最低的极北一带,它周围的海域和斯诺艾丝冰流海域相连,蓝澈的海水一直向南流淌,有一部分会途经冰之国的边境。按边境长度计算,冰之国仅有2%临海,其余全在内陆。斯诺艾丝是冰域唯一的海区,与这海域遥遥相对的另一边,是术法界最大最高的冰峰雪山,名列士隆,它就像术法界大陆上一条凸起的筋脉,横亘南北,将北方寒带分割成两部分,一边毗邻术法界最耀眼的明珠冰域,一边紧挨术法界最和平无争的国家“雪”。 雪之国是内陆国家,至今人口不超过五千,人们以雪山上的猎物为生,或者种植一些只有在寒带才能生长的珍贵作物,尽管不算富饶,但也能达到家家温饱。 穿着各色各样的呢料夹棉翻绒斗篷,戴上厚厚的雪帽和口罩,一行人拖家带口似的从七星地小心撤回临海港湾,乘船一路向北,旅途顺利,没有遭遇海上风险气候,加上航路顺风,三两日工夫就到了冰之国海湾。 “从这里进去,穿越冰国国域,再翻过雪山,就是雪之国了。”代特介绍说。 “为什么不走其他路呢?” “这条路的凶险度我还算熟悉,走其他的内陆,怕是要遇到不少冰窟雪沟,结实的还好,万一雪盖薄下面是无底寒渊,想救都救不上来。” “从此我们要告别黄土地了吗嘤嘤嘤……”芙菱挂上两道海带泪佯装悲情,实际上为了哄大伙儿开心:“感觉自己是被放逐的极地熊啊嘤嘤嘤……” “放心,极地熊比你珍贵,你这样的满世界都是,极地熊才几只啊。” “纳连也俊你一天不损我就皮痒是不是!” “我警告你啊别乱来!这不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会被当成乱党带走的!疼疼疼疼疼!” 一路上有说有笑,孩子们欢跳打闹,个个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活像圆溜溜的不倒翁。在温带习惯了柔和气候的他们,每次去寒带串门心里都会打鼓,不说那永不停歇的风生生一吹,刀子割脸一样的疼,就是不刮不卷,万里晴空,怕是就气温来说,都是不大能吃得消的。 阿界宵问几个小家伙沿着路边厚厚的雪层滚雪球打雪仗,让这些早已经成年的哥哥姐姐不禁怀念起童年时光来,放眼前路上一望无垠的纯白地域,幽冷的空气使他们格外清醒,吐息似能结冰,睫上挂起微霜,藏在口罩下的半张脸难抵严寒,时不时要用手套里的手去捂,亏得这样严实的穿戴,否则下船以后的这一路,怕是要冻坏了。 远处雾气蒙蒙,天地交汇模糊,似有一场风雪要来。雪地松软难行,骑马反不如徒步来的容易,穿越冰封千里的漫漫苍原,绕过澄莹通透的冰盖雪地,一天后,他们看到阳光照射下晶亮泛彩、矗立于云霄之内的一座座孤高雪峰。这时候雾已经大散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幅不亚于格欧费茵岛瑰丽壮景的宏伟画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再度使他们惊叹。 想要到雪山脚下,必须度过冰之国边境上这一片巨大漫长的冰川,冰川上千姿百态怪模怪样的冰塔林威风林立,像天神锻造的冰色巨棘,又如花之国以汉白玉雕砌出的摩天大楼,在日芒辉映下反射出圣洁的异彩。这些冰塔中,大到光可鉴人的冰墙冰桥,小到冰枝上绽放的冰芽冰茸,高到近百米的冰体陡崖,低到随时可能塌陷的冰崩裂隙,独有的寒地景观叫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这里和冰川岛不太一样呢!不过都好漂亮的说!”在寒冷与美丽之间,人们最终选择为后者叹服。 “格欧费茵岛周边是海,这里是山地,光地势就存在差异。”常年往返于此的一井代特深知情况:“一般的海洋冰川会随水流移动,山地上的冰川想要流到海里却是很花功夫的,好比这里的地势,山的那一头高,这一头低,冰川想越过高山,结果只能挤压在山脚,致使冰雪越堆越高,而在移动的过程里,冰川就会形成各种模样,就像现在我们看到的,那是冰斗,那是角峰,往里一点还有冰河冰湖,虽然不临海,可景色一点都不逊于极北大洋哦。” “说起来,还真是冷啊!起码有零下四十度了吧!” “现在是雪前,等雪停以后,零下五六十度也是有的。”督翼不慌不忙的做着旁白,吓得一众失声惊呼。 “所以,我们最好赶在暴风雪来临之前,到列士隆山下的雪洞里避避。”代特说着,率大家加紧了脚步:“穿得再多,迷失在风雪里也是要命的。” “安心啦!我们在冰川岛上比这还冷都挺过来了!不会有事哒!” “笨蛋!那时候不是用元能护体吗!可现在我们需要储存实力啊!” 风的呼啸在逐步抬高音量,慢慢连他们的言语都淹没其中了,这里地势高于别处,空气愈发稀薄,除了洁白壮美的冰体足够养眼外,致命的威胁也是不可忽视的,恶劣的北风从无边的地域狂扫过来,还未近身已经听到毁灭般的咆哮巨响。 “还有不到一百米!大家加快脚步!” 为了应付这里独特的地形,大家穿了最轻便保暖的鞋子,踩在冰盖上也不会滑倒的滞涩鞋底,在移动过程里回应一声声响亮的摩擦。频率加快到一定地步,整个人看上去都似在踏雪而行,担心孩子们和化云族长落下,力气大的人手抱一个,夺命往山底的雪洞口狂奔。 争分夺秒的显著成效,在于他们总算避开了一场风灾雪难,幽深的雪洞里蜿蜒曲折,几个拐弯之后就与外界的肆虐声势完全隔绝了,点亮手提玻璃灯,雪洞内蓝中泛白的色调分外清爽怡人,洞顶有上万年形成的钟乳石,充分说明这座山的本体并非纯粹的冰雪。 “平地走起来都这么困难了,要翻过这座山,不是要人命吗!” 化云原朔崩溃的抱着赤魇大腿哭,赤魇踢开他也不是放着也不是,只能默默的跳起数条青筋:“是男人就别哭叽鸟嚎的!雪山算什么!刀山老子照样上!” “大爷,那你背着我走如何?”族长大人可怜巴巴。 “门都没有!” “姐姐姐姐,我肚子饿了。”以往最活力四射的影姗悄悄爬到芙菱那里,摇着芙菱的手臂泪眼汪汪。 芙菱脱下暖黄色的蝙蝠斗篷,把小丫头又结实地裹了一层,招呼大伙儿说:“赶紧把吃的拿出来吧!宝贝们都饿了!” “宝贝……”小姑娘们眼神晶亮,听到这个称呼一脸僵硬的惟有那些立志成为男子汉的小男孩:“能不能换个称呼……” “抱歉抱歉~”芙菱傻笑着挠头,把存储匣打开瞬间各类袋装食品将她淹没,大伙儿扒拉好一会儿才把她从零食山里掘出来,她晃晃脑袋晕头转向的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开启异空间大门的时候不会控制点啊!还好你里面只有零食!要是像赤魇一样放些毒蛇猛兽我们还活不活了!”光子被这么一激,似乎恢复了活力。 “我那是训练自己强健体魄用的。”赤魇一本正经的给自己开脱。 “对不起嘛。”芙菱揉揉被光子弹痛的额头咕哝。 “来吧!快吃吧!”化羽将食物一一递给围过来的孩子们,笑容慈母般仁善。 “好厉害啊!”也有如冲影阿界这样,在饥饿面前显然更重视能力本身:“姐姐!你刚刚用的是什么魔法!一下子变出这么多东西!” “这个呀不是魔法~”芙菱耐心的摸着他俩的脑瓜讲解:“是异空间存储术,等你们学过就知道啦!” “那我要学!” “我也要学!” “我也是!”影姗一边撕包装一边雀跃。 “等有时间,一定教你们!现在来乖乖吃东西!”风扬大哥温雅和善,比起浑身散发着慈母光辉的妹妹,他显然更接近于父亲的存在。 “慢着慢着!”小婉从后面冒出头来,两手间一口水井大的锅里放了满满的鱼菜肉蛋:“这么冷的地方,吃袋装食品只会更冷,等我几分钟,做什锦杂烩汤给你们!” 她这边话音刚落,洞内就被一阵喜悦的叫声占满,孩子们两眼发亮、嘴里尽是童真的咯咯笑声,开心的抱在一起滚作一团,大人们也顿时松了口气,尤其是芙菱,猛地扑上来差点把小婉怀里的锅打翻。 “丫头,去生火,要个大点的火堆,等下还要煮饭呢!”小婉给意外性极强的妹子安排了工作,又问大伙:“各位!米饭行不行!正好我这有糙米,放一点有益健康!” “都听你的!老大!”众人异口同声。 “嘿!这话我爱听!”小婉得意转身。 洞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眨眼间水足饭饱,摸着肚皮有了些许睡意,风扬提议说,在登山之前把体力调整回来,让大家就地打盹,养足精神以备应付更加凶险的山路。 大约过了半日,天色蒙蒙发亮,正是出发的好时机,一众吃完早饭后穿戴整齐,因雪洞里暖和如春,火力壮的青少年们享用了小婉做的辣锅后满身冒汗,干脆去掉笨拙的贴身绒袄,打算就这样冲进霜天雪地里去,化羽等人阻拦不及,代特则微笑着不慌不忙,带他们几个到洞口一观。 彼时的雪国国主,举止优雅地将杯中热水泼到洞口的寒流里去,眼看着方才在锅里沸腾的开水化作清亮冰晶片片落下,又把身上揣的钢质轻斩对准风口轻轻一掰,易如反掌的“咔嚓”断裂了。然后,她浅笑着转身回到洞内,留下一排石化碎裂状的青少年们自生自灭。半分钟后,他们回来乖乖把该穿的一件不落塞进斗篷里,随着队伍启程,往更险峻的雪山山路上挺进。 列士隆作为术法界第一巨大的寒带山脉,不负众望拥有高耸的雪峰,险峻的山路,宛似巨龙横卧的外观形态,以及终年不息的狂风暴雪。它并不算陡峭,只是冰雪构成变幻莫测,有坚固到比岩石更硬的雪块,也有纸张般脆弱微薄的冰盖,仅仅看外表根本难辨其危险程度。因此,走在最前端的莫过于最了解雪山地形和防范措施的一井代特了,她要大家攀登前喝下足量的温水,戴好太阳镜,一手抓住粗壮的绳索,另一只手系好绳钩,钩呈六爪,可牢牢扎固在雪岩冰层上,她还教大家如何靠简单方法识别雪的软硬松紧度,以及真的不慎踩中塌陷处时怎样及时自救,防止雪崩中丧生。 “现在,我们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也俊站在纵向队列的中间,作为“牵绳者”之一为调节气氛开起了玩笑。 大家牵着同一条绳索,传递彼此掌心的温度和无间的默契,可行到半山腰,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还是上演了,偏偏是排尾光子前面几个蹦蹦跳跳的孩子左右摇摆中踩断了薄雪附着的冰缝,顷刻后就有两个孩子撒手坠了下去,想让他们抓紧绳子已是来不及。 “阿界!白婳!” 相夫光子清楚,把她安排在最后一名一则由于她力气大,可以在坠落瞬间牵动绳索力挽狂澜,二则后面算是最安全的地带,只要跟着前面的人乖乖行走,就不会有踩塌的危险,这是大家对她的关照和爱护,在灾难真正来临时,时刻感受着亲人们浓浓爱意的她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偏偏孩子松开了绳索,她索性也跟着松开,和助贤一起甩出六爪绳钩勾住白婳跟阿界的衣服,又瞬间跃回原处牢牵绳索尾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选中左上方一块质地均匀的雪岩,倾力一跳,同时牵绳的手腕猛一施力,连带几个即将落到裂缝里的孩子也适时的转危为安了。 “快!大家跟我来!这里已经陷了一小部分,很快会发生大面积崩塌!”代特高声警醒众人,跟随她踩过的地方依次迈进。 好不容易到了稍微好走点的平坦地段,众人早累得筋疲力尽了,提心吊胆还要抵御严寒,脚踩薄冰还要兼顾前后,简直比在战场上厮杀一顿更让他们脱力。 于是,不同的声音响起了:“我们干脆用空间转换术吧,直接翻到山那边去,你们应该很在行啊!” 得到化云原朔提议的天地盟不约而同看了孩子们一眼,坚定的表示“不行”。 “为什么啊!” “为了下一代。” “……啊?” 孩子们乖巧安静像听话的小鹿,眨动灵透明亮的眸子,一脸不谙世事的纯真和无垢,他们还不懂得,眼前的大人们,宁可带着他们一起翻山涉险也不肯让他们顺利到达彼岸的真实用心。 Chapter 0813 “这回,要牢牢抓住绳索哦。”代特亲自示范,让孩子们掌握轻松而巧妙的握绳方法,不至于太累,也不至于危险来临时吃痛撒手。 过了正午,太阳镜才真正发挥了作用,阳光照射在白花花的雪上有时比人眼直对着日头更危险,加上空气里流动的微小冰粒,偶尔钻进眼睛恶作剧一下,往往就造成重大损伤了,为避免一切可能殃及生命的因素,他们在加快步伐的同时,注意力也比先前提升了好几倍。 所以,即使风声阻挠听觉,他们还是很容易察觉到了危机的迫近,依稀有尖利的东西穿透寒流乘风袭来,锐利的顶端正对他们脖子以上的部位,借用身高优势,风扬找好方位算准时机,抬手就抓住了飚驰过来的棍棒类物体。 “这是梭标,捕猎用的。”代特一眼识别出这是兽骨磨成的狩猎工具:“看样子,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呢。” 果不其然,片刻一过,前方白雪皑皑的视界里出现四五个疾步奔进的人,看动作步伐该是对这里十分熟悉的本地居住者,走近了才看清,个个身穿兽皮衣裤头顶毡帽,一男一女另有三个小孩。他们见打头阵的是一井代特,慌乱里夹杂着惊喜。 “公主殿下!居然是您!刚刚没有伤到您吧!”女人看起来非常焦虑,对自己方才的行为表示万分后悔:“对不起!我还以为是敌人呢!” “美代阿姨,你们是出来捕猎的吗?”代特焕出暖暖笑容,拉住妇人的手亲切询问。 妇人开始闭口不言,一家大小同时陷入奇怪的沉默中。 “代特,他们是?” “他们就是我雪域的国人。” “诶?雪域里的国人你个个都认识吗?”芙菱惊奇的睁圆眼睛。 “嗯,因为雪之国人口稀少,所以基本上,我和爸爸,还有妹妹,都常常会跟他们见面,自从去光之国,就很少有机会相遇了。”代特说着,神采奕奕的继续打听:“阿公阿婆呢?身体好些了没有?这次回来,我想去看看他们。” 无言的沉默后,妇人的丈夫到底泄了口气,充满悲愤的颤抖着声线:“死了!全都死了!” “什么……?”代特一时以为听错,根本反应不过来。 妇人终于不再压抑,宣泄出满腹的凄惨和悲痛:“我们刚才抓了几只驯鹿和雪鸟,本打算回去让爸妈也高兴一下,哪承想一到家……就看到他们……不但如此,所有的人全都……” “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现在应该带您回去看看,可是我们担心敌人还在里面,所以公主!你还是等等再去吧!” 详细经过没有交代完,妇人就迫不及待阻挠代特的行程,这更让雪国公主倍感不祥,她无声抽出被妇人紧紧握住的手,抬腿就往雪山更深处跑去,甚至忘记了身后的伙伴,一个人,打算就这样冲锋陷阵。 “代特!”众人见状,齐步跟上,没人听从猎户一家竭尽全力的阻挠。 天色渐暗,他们抵达了列士隆其中一座峰顶,代特将早就置于存储空间的一只大型有舵雪橇放在雪坡上,空洞迷乱的双眼里,是从未有过、宛如无月之夜般暗淡的凄然。明明没有证实任何不想看到的结局,她还是没来由的在恐惧里迷失彷徨。 下山的路途不比上来时容易,除了雪崩,还有惯性失衡的危险,起先,代特纯熟的操纵有舵雪橇笔直前进,冲锋的刺激和快感让大伙忍不住尖叫,可渐渐,大家发现一贯平稳冷静的女子像失去了控制,从冰杯到冰湖都毫无停顿,几次都快掀得人飞出橇去仍无停止,险象环生到最后,乘着曲折冰河迅疾流淌的水疯狂涌进。 “代特!你冷静点!这么多人的命在你手里啊!” “molinda我跟你没仇啊你不能这样!” “公主殿下你慢点我小心脏受不了啦啊啊啊啊!” 雪橇猛地顿住了,乘在上面的人差点甩到冰蘑菇上去,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很佩服代特的驾橇能力,遍布着各种冰雪障碍物、那么惊险的道路,她都能让偌大的橇身一一绕过,没曾遇到半点磕碰。 “对不起……”众人平安落地后,她充满沮丧的表示歉意。 他们到了雪之国境内,与山的另一端最大相似之处在于视野的洁白和苍茫,比起气象万千的冰川壮景,入目更多的则是平坦无垠的雪原,还有尽头成群排列炊烟袅袅的雪砖房屋。 雪原上残留着被人踩踏过的痕迹,代特目睹瞬间便愕然地收紧了瞳孔,后来大家才知道,雪之国国人穿着特制的兽皮鞋,脚底布满防滑的锥钉,根本不会留下这样平整的脚印。 仿佛预知到某种难以想象的后果,她发了疯一样往前方的屋群跑去,由于太过急躁,几次摔倒在雪地上,在冰风里大口喘息。伙伴们瞧她这样,焦心着急却又无计可施,只能随她一路快跑。 跌跌撞撞到了房屋群近处,死寂里夹杂风的哀号、雪的悲叹,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一井代特熟悉的张张纯朴笑颜,而是泼洒四处、惨绝人寰的猩红。 纯白到没有一丝杂质的视域里,忽然出现大量曼珠沙华般的色彩,炸裂他们的神经,刺痛他们的眼球,尤其相夫光子,在见到红白交汇没有第三种颜色的场景后,低头一哕,唇齿间被发腥的东西占据。 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残酷无情的逼入一井代特的心扉,她走到一具尚存余温的民众尸身旁,轻轻蹲下试探其脉搏,继而,泪水夺眶。 接下来的每一步,大家都是在沉默与悲痛中行进的,一面好奇这里为何会惨遭屠戮,一面为代特的无法承受深深的忧惧,他们目睹了上千人堆积成山的尸体,目睹了将洁白冰雪尽数染成红色的道路,最后,来到代特父亲与妹妹居住的地方。 那里的三座小楼全部倒塌,被屋顶厚厚的积雪覆盖着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院墙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摧毁成残渣,可以想象,杀人夺命者攻破这里以后,那凶残可憎的模样。 “代特!你先别急!我们四处找找!刚刚那一家不也是幸存者吗!也许……也许叔叔和木槿也在山上打猎啊!”芙菱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这样尽量减缓代特心里的悲痛。 “……父亲身体不好,妹妹也从不去山上打猎的……”代特的声音很小很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每一个字的:“……家里的收入,都是木槿靠刺绣和酿酒换来的……” 分头行动,生怕伤及可能压在废墟下面的人,因而天地盟在搬除废瓦的时候,都是徒手进行。刺骨的寒风刮了一阵,转头被闷热的气团扰得干燥憋闷,大家还以为是干活干出了汗,却忽视了聚集在上空那一大片灰暗的积雨云。 唐元纪景洛仔细到连雪块都不放过,一一掰碎来看有无蛛丝马迹,倏然,他扒废墟的动作停止了,呆滞了几秒以后艰难的扭头,看向一井代特:“代特……” 代特渐渐红了眼圈,步履蹒跚的走过来,随景洛视线触及的地方看去。这一眼,注定了她终身难以苏醒的噩梦。 重重废墟和冰雪之间,熟悉的轮廓,苍白的面容,紧闭的羽睫……一井代特仿佛看到自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死去。 不,这不是假设,指尖碰触到冷硬似冰的脸颊,她含尽毕生悲痛的双眼再度沦为了灵魂的缺口,生命是一条漫长不息的河流,而她的河水里,满载着咸涩的苦泪。 雪之国人生性良善,虽继承了地之国的习俗风貌,却没有他们骨子里的凶残,他们人口稀少,地域狭小,却亲如一家,无分尊卑。一井国主的仁慈宽厚之所以享誉内外,恰恰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民众的一份子,非但毫无骄气,还尽量在天灾来临子民饥寒交迫时,奋不顾身的挡在前面,有苦他先吃,有甜民先尝。 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木槿公主的存在恍如一道永不熄灭的阳光,常年照耀这方严寒冰冷的雪地,在他们饱受气候摧残的时候,给予无私的温暖。 此刻,她熟睡一般静静平躺,雪白底料画着粉红木槿的衣裳浸湿在微化的霜雪里,木槿紫色的长发像被撕开的绸缎,一缕一缕沾染粘稠的红液,在素净如玉的脸旁肆虐妖娆。不远处的瓦堆里,一位浑身是伤、显然生前全力抵抗过却还是难逃魔爪的老人双眼死闭趴伏在地,脸深深陷进冰雪的裂缝中,被人抬起时,已经浑身僵硬,面色发青。 就跟进来时看到的雪国子民一样,父王和妹妹的血到现在还是温热的,一井代特却怎么都唤不醒他们,她哭叫,哀求,她把他们抱在怀里,用不足以温暖尸体的体温试图将他们拉回。 乌云过境,沉甸甸停步在雪之域上空,雷声轰隆,风势渐涨,列士隆雪山上的冰川突然断裂,和厚度惊人的雪滚做一团团,从高高的峰顶滑驰疾坠,有些还裸露出尖锐的冰刀脊,像是打算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勇士,不要命的往下火冲。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加剧涌落节奏,一场史无前例的温热暴雨,转瞬间淹没雪原,融化冰川,被牢牢冻结保持新鲜颜色的血液和化成了水的霜雪混杂在一起稀释变淡,覆盖在废墟之上的冰块雪团也被冲刷的分毫不剩,残垣断壁遭轰炸时的焦黑和灰暗重现眼前,疮痍的景象,添出几抹绝望的意味。 仰头,一井代特指天怒问,苦涩的雨水灌入咽喉,呛得她快要窒息:“雪之国到底做错了什么?在大家纷纷离我而去的这个时刻!还要用一场不该到来的雨让整个国家消失掉吗?!” 浓烈到不可想象的悲伤,化作一柄柄比冰刀还利的凶器,刺穿她的心魂和灵魄,让一向坚定理智的她,真真切切尝了一次无助和绝望。 不少人眉头深锁,不少人饮泣垂泪,不少人心怀不平,不少人感同伤悲。作为她的支持者与伙伴,站在后面的他们,此时此刻就只有默默无言的相伴。 因为,他们也是尝过与至亲至爱生离死别的人,那种咬破了舌头却不能将血吐出和咽下,只可以含在嘴里慢慢用这腥味折磨自己的痛楚,太清晰深刻了,即便他们渴望下一次悲戚不要到来,往往难料的结局,还是宛如命定如期而至。 他们积极向上,可世事绝不会因为这样,就通通朝美好的方向发展。不遂人愿的事有太多,是含血前进,还是泣泪后退,他们终将做出选择。 躲进一家空荡荡的民户小屋避雨,当时,屋里的人尽数断了气,死因就和代特的父亲妹妹一模一样,天地盟取出白幕布,轻轻盖在他们身上。 “被重物击中头部,导致颅内大量出血……”化羽心痛的哽咽,不忍把诊断的详细情况说下去。 “是什么人这么狠毒!居然一个都不放过!”比起一味的伤怀,芙菱显然在愤怒里努力索求真相:“刚刚那一家猎户会不会知道?” “不清楚,不过,他们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大概也是因为他们当时正在山上打猎。”风扬说着,坐立难安的往破开了洞的石门走去:“我们应该四处看看,寻找杀人者的形迹,像这种国际大事,已经不能单单用‘灭族案’来定义了,毕竟……这是一个国家……” “我跟你们一起去。”始终在沉默里独自悲伤的代特面容惨白的站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才缓缓直住:“这是我的家,我的国,我有责任和义务去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代特,你现在应该休息……”化羽欲言又止。 “休息?我怕是一直到死……都没办法安心休息了!” “对不起……” 眼泪的咸涩味道,只有自己尝过,肉被剜去血淋淋的痛,再能感同身受也无法代为体会,因为自己,始终是自己,不会成为任何人。 一井代特感谢上苍让她有生之年遇到了这么多生死与共重情重义的伙伴,所以,她一点也不希望他们和自己一样的痛,所以,在吼出上面那句话以后,她立即后悔了,辄便,露出灿若朝阳的温暖一笑。 “现在,不是泄气的时候,我必须要找到真相!大家!请不要为我担心!事已至此!自暴自弃和痛哭流涕!都改变不了已成的定局!” 令人心碎的含泪笑容,怎知她在讲这些话的时候,心不在流血?人人都明白的道理,可是永远不会有人人能够做到的一天。那么,就只好用同样的“坚强”,去回应她善意的“伪装”。 “代特!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给木槿和叔叔报仇的!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珍重自己!” 他们挤在一起,相拥而泣,用这尽情的释放,去累积接下来的奋斗中不可缺少的坚毅。 “公主殿下,我有东西给你看……” 放肆的大哭过后,仅余的生还者一家找到他们,除了一样的伤痛和泪痕,男人手中一面镜子模样的澄莹物品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镜子呈六角雪花形,边沿雕雪琢霜,中间平滑晶亮,又不像是一般可以映像的器物。 “这是……雪镜?”白婳的轻声一问被宁日潇听在耳里。 “公主请看。” 镜体中间射出一股银白光柱,打在半空里形成可观的影像,看起来就和光镜一个模样。镜中连续不断的画面充分暴露了敌人的外貌,以及残杀雪域百姓时,冷酷无情的手段和恶魔可憎的嘴脸。 “这是父亲挂在雪域上空的雪镜,本来为了观测近来气候变暖的天象,哪知道会记录下这些……”妇人垂眸锁泪,悲不自胜。 “雪镜回还术?” “白婳,你知道?”宁日潇的注意力又被这个纯白如雪的女孩引去了。 她点点头,乖巧安静的气质里有一种先天具备的贵族气,不娇不弱,却像金子一样闪闪发亮:“我以前见妈妈用过。” “你妈妈是谁?这可是净樱虹一族的秘术啊!” “我妈妈叫净樱虹海袖,听她说,我两岁之前,是和妈妈住在这里的,后来就离开了。”女孩摆头轻叹,童稚的嫩音里满是遗憾,完全就是大人的语气。 猎户夫妇晃晃头,对这个族人的印象并不深刻,反倒是他们身边的两个小女孩,笑嘻嘻的凑到白婳这里,和她握手,对她做自我介绍。 “我叫净樱虹舒瑶!这是我二姐舒馨,还有我哥哥深雪!”最矮小的那个卷发女孩笑容闪亮,见了族人就天真无邪的忘记了血腥的恐惧,兴高采烈指着自己父母给白婳讲解:“他们是我们的爸爸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 白婳会心一笑,把充满温热的掌心伸入女孩手中:“我叫白婳,净樱虹白婳,是你们的族人。” 有关于光之国初代时期的第五贵族“净樱虹”,其实作为四代上主的他们早已深谙内幕,四大贵族遭灭之前,净樱虹一族就已经因为上主白槊叛变的事被光域国府唾弃跟排挤,本来一族都将难逃死劫,是慈悲的初代国主将他们提前放出国域,辗转之中,净樱虹回到了真正的故乡——雪之国。作为被光域舍弃的“遗族”,净樱虹多年来受到雪之国亲如家人的照顾,这里尽管不大,可人们相处的和乐融融,从没有勾心斗角的利益之争。他们的主要生活来源是雪山上的猎物,以肉为食,以毛皮为衣服被褥,以动物身上的油脂为照明材料,以动物留下的骨骼当做打猎的工具,和抵御猛兽的武器。在长期的相处过程中,净樱虹一族已经将过往的种种争斗和不快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只想在这纯净的冰天雪地里,走完一世又一世和乐安宁的人生。 “代特,从来没说过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净樱虹族人呢……” 大家把关怀和理解的目光落在雪国公主身上,她泪痕未消,又添新愁:“我明白他们不想去回忆的感受,所以,从来不去说这些,况且在我眼中,他们是不是净樱虹根本不重要,他们只是我雪之国的家人,是我一井代特必须守护的对象……” 在光域做城主兢兢业业的一井代特,其实从来没有停止对雪之国的热爱与关照,也因为这一层关系,光域上主们将更加先进的科学技术主动传授给他们,让他们渐渐摆脱原始的生活方式,让他们可以享有与其他地域的人,同样幸福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了……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久留光域,没能及时回来……他们或许就不会……”她深深的埋怨自己,指责自己,深深的在比死还难过的悔恨漩涡里不肯自拔:“雪之国一直避开术法界的纷纷扰扰,和任何国家都能和睦相处,即使是黑暗势力,也从不曾招惹半分,如今天魔教欺人太甚!灭我国人!我一井代特对天发誓!不杀仇人!誓不罢休!” 雪镜之中,天魔教鬼冥军颜色阴暗的队服,让一井代特毕生难忘,她仇恨到咬破自己的下唇也未自知,就此仰天起誓,必报国仇。 Chapter 0814 雪之国人的信仰,是死后能够葬在高处,与天最接近的地方。在同伴们的帮助下,代特实现了国人们的夙愿,攀登高度极致的雪峰,花费一天一夜,终于将千坛火化过的骨灰埋葬在最接近云霄的那座山尖。 望一眼成群的墓碑,还有石刻的熟悉姓名,代特这才知道,不管过了多久,离得多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深深烙印在她的心房上,从不曾褪色变浅。她向着他们安眠的方向发誓,再回来探望之时,便是将仇人手刃之日。 失去了家人的一井代特,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被冰封在雪峰之顶,它将伴随“家人们”的灵魂,永远沉睡在这。 雪静静飘落,重新染白被雨水浇到面目全非的银色地域,沉默的净樱虹一家,率先成为天地盟当下最关注的对象,他们对这一家人表示理解,希望他们可以忘却伤痛,随他们一起回光之国,就算他们无法再成为光域的一份子,相信十三禁卫军,也不会拒绝这寥寥几人的。 “我不去光之国!”清脆响亮的少年叫声飞向远处,撞击在列士隆雪山的冰壁上,荡起阵阵回音。 “深雪,不可以对公主无礼!”父亲立即严厉批评了长子的无礼言辞:“公主和光之国的上主大人都是很好的人,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从出事到现在,没掉过半滴眼泪的少年倔强的昂着头,不肯哭泣,也不肯在灾难和死亡面前低头,他没有一丝杂质但坚硬如铁的目光打动了一井代特,这个国家的亡国公主,徐徐走过去,俯身,轻柔询问:“你为什么不想去光之国呢?” “因为我是雪之国的人!我要永远留在这!” “那深雪,等你长大了之后再来光之国好不好?” “我不会去的!我不会为雪之国以外的任何国家效力!”少年声音嘹亮,像初次飞上天空的年轻雄鹰,勇敢,无畏,只晓得猎杀和冲刺,他发出豪言壮语,并非一时冲动的童言:“我要统治整片冰之大陆!包括山的另一边!我要让雪地上所有的人都对雪之国这个名号俯首称臣!”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抬手一个耳光过去,男人的儿子失衡摔在地上,作为父亲的一方既不忍,又对儿子的叛逆感到无奈。 “哥哥!”两个小女孩跑上去搀扶兄长,见有血从嘴角淌下,都跟着心疼的泪眼汪汪:“爸爸不要打哥哥!” “就算爸爸打死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净樱虹深雪不可动摇的信念,在他幼小的意志中根深蒂固,这绝非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鲁莽。因为,他们看到了这个孩子非同一般的铮铮傲骨,日后长大,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深雪,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想要做大事,就必须先学会保全自身,还有你的父母、妹妹,想要保护他们,就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但是,靠你一个人是不可能成功的,有时候学会借助别人的力量,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它会让你汲取更有用的东西,去充实你以后的人生。” 代特语重心长的一番话,总算让倔强的少年流露出一丝诚服:“公主殿下,你知道,人要怎样才能变强吗?” “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永不动摇的信念,还要相信正义的力量。” “公主殿下,我想报仇!我想把那些杀人的坏人全部消灭!” “深雪,不要轻易讲‘报仇’两个字,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站在你面前的哥哥姐姐们,也明白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成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你自己锻炼成一个顶天立地、足以保护珍爱之人的男子汉!” “嗯!”少年用力点头,抛开了此前油盐不进的执着,那空荡的位置,用更加饱满的坚毅填补。 “有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敌人!” 芙菱小婉一头冲进门,刚轮到她们巡逻,就看到雪原尽头逐渐浮现的一片人影,还以为是敌人,立马回来禀报。 警觉无限大的提升,仿佛有冷到极致的冰水当头浇下,让他们收获未曾有过的清醒和冷静。驻扎在远黛城的十三禁卫军第十战队,由副队长太荒率领,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众上主齐聚的民宅小舍前,整齐一致的战斗服充分暴露此行目的,让远行到此的天地盟,大为震怒。 “太荒副队长,您带这么多人来,是预备把我们怎么样呢?”宁日潇一开口就显出了敌意,这是她为人处世时极少暴露的尖锐棱角。 “我们不是来掀起战争的。”太荒的回答亦很巧妙,与他平淡如常的神情毫无违和:“只是总队长有令,派驻军过来镇守。” “你们事后才来是捡便宜呢吗?雪之国出事那会儿你们在哪!远黛城距离这里这么近!别告诉我你们对这场屠杀全然不知!”相夫光子沾火即着,再冷也冻结不了她的灼烈。 “抱歉,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这里就已经遭到横祸了。”太荒遗憾的垂了垂眼睑。 “那是谁给你们的消息呢?知道这件事的,目前只有在这里的我们,不如说你们来得太快了吧。”敏锐的督翼一语道破蹊跷之处。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话,远黛城是我在镇守,如果我知道天魔教来犯,无论如何不会坐视不理的,很抱歉……” “就算是这样,副队长不觉得,刚刚遭遇了劫难的雪之国很可怜吗!你们怎么忍心在这时候来抢地盘呢!”就算是芙菱这样的一根筋,也看不下去了。 太荒并不反驳,也没有改变初衷,沉默半晌后直接示意部下将雪之域全数占领,这种举动象征了十三禁卫军的桀骜不驯和无法凌驾,问题是,他们亲手教出来的弟子,也绝非任由摆布的善类。 当更加汹涌的敌意充斥在太荒身周时,一井代特终于开口了,那声音麻木而释然:“算了,你们需要,就随你们便了。” “代特?!” “公主殿下?” “人都已经不在了,还留着土地做什么,父亲想要的,并不是这一方领土的主控权,而是……把他当成‘大家长’的这个‘大家庭’中,每一个成员都能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如今,就只剩下美代阿姨一家,还有我这个失职的旧国主,存在的必要?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我绝不会认同的!”对公主的折服终止在这一霎,那怅然若失的神情在净樱虹深雪看来,无异于被动与软弱,少年咬牙怒目,舍了父母,弃了妹妹,头也不回的冲出去,骑上家里那匹千里雪驹,消失在茫茫的白雾里。 “还不确定敌人有没有离开!太危险了!”吼完这句,千刺和深雪的父亲飞奔出屋,以不亚于少年纵马的速度奋力追去。 “是我做错了吗……”看着门口空荡的白色,代特湿润了双眶。 “公主没有做错,是深雪他太执拗了。”净樱虹美代含泪摆首,对一井代特保持不变的爱戴和敬意:“我这个儿子,从小就叛逆好强,我和他爸爸总觉得管教不了他,如果他回来,我希望……公主可以教他一些自卫的本领,还有做人的道理。” “我答应你,美代阿姨。” “我们也要跟着公主殿下!”两个小女孩眨巴水汪汪的双眼,来到代特身旁,仰头牵动她的衣袖。 代特蹲下身,将两个年纪尚小的女孩一左一右抱在怀里:“从今以后,姐姐会照顾你们,你们要坚强,或许前方的路还很艰难,但是不可以放弃。” “嗯!我们都听姐姐的!” “又琳!又琳!” 这边刚刚得到安抚,另一头从海之国带来的孩子们中间,弱小的女孩倒在冰凉的地面浑身抽搐,宵问惊慌失措的呼声瞬息拉走众人的专注力,化羽走过去把又琳抱在怀里火速做了检查。 “这孩子支气管哮喘发作了,之前给她的药吃完了吗?” “嗯。”宵问低落的垂头:“她一下子就吃完了,还说这样就会好得快,就不会拖累哥哥姐姐了。” “这傻孩子……”化羽轻轻擦去又琳额角的汗,心疼不已:“药要按时按量吃,这样病才会好得快啊。” “美代,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们吧,一找到深雪,我们立刻就走。”雪国公主牵起子民的手,将温暖的力量传递。 “代特,你已经决定了吗?” “横竖也是要面对天魔的,与其任他宰割,不如扭转乾坤!雪之国就此终结,我不想连光之国也失去!这里往日负责传递消息的专人已经不在了,消息完全闭塞,我们需要立刻到冰域那边才行!” 巨大的悲痛和憎恨,化作复仇的力量,一寸寸遍及她的脑海,一井代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爆发,会变成歇斯底里的魔鬼,然而并没有,她感觉自己冷静的有点可怕,思维里的每一条线路,都清晰明了,并且有无数个声音在驱使她,迈向未知的前路。 在雪之国出事之后,光之国及其他小国也依次遭受到黑暗组织不同程度的袭击,尽管死伤人数不多,可灾难的接连发生还是闹得人心惶惶。天地盟捣毁实验据点的事属实激怒了天魔,他才会不分青红皂白乱杀无辜,而且收集怨灵的脚步片刻未停。 这简直正中雅因的意,曾经的二代上主为了扎实稳固的地位,不惜背地捅刀,绕过十三禁卫军,直接以二代上主的身份在国府召开大会,她告诉留守境内、包括多名副使、执行者等高级干部:“天地盟为了三名副使,掀起国际性难事,应当立即更换上主,从副使执行者当中择选最优异的,进行国府大换血,顺带和这些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彻底切断关系,这样就不会造成更大的殃及。” 会后,雅因自作主张去信鸟村发布消息,说一切都是上主不听谏言一意孤行的结果,所行之事并未经过国府议员们的同意。 外战事不休,里还不消停,天地盟一时可谓腹背受敌,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如名海川风信子,就在国府会议上大胆无畏的说了公道话:“天地盟捣毁天魔据点是为了谁,不管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况且,也不能因为这一次的事就抹杀了他们以往的功绩,没有他们,光之国未必有今天!” 雅因报以由衷的鄙视,全无尊敬可言:“两个风之国的人有什么资格在光域指手画脚!” 小林岛钏看不过眼,直言无讳:“名海川也是旗主,怎么就不能说了?” “旗主?别搞笑了,不过是那个废弃圣母的亲戚,现在根本什么都不是吧!听说那个废弃圣母还想方设法和有钱人攀亲带故!真不嫌寒碜!” “姨母是有积蓄的,没必要攀亲带故,希望雅因大人注意一下言辞。”名海川的愤怒并不暴躁,但眸光却相当冷淡。 “积蓄?我看是贪来的积蓄吧!” “雅因大人,先别说了,待会到后面去我有话跟你说。”说话一向看场合,不看个人情绪的寒苇裳适时阻止母亲疯狂的言论,生怕引发众怒再招来十三禁卫军那样的麻烦。 …… “妈,你不是想铲除天地盟的党羽吗,现在机会来了。”寒苇裳绽出阴谋得逞的笑容,眉飞色舞:“虽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至少可以在相夫光子他们心上插一把刀。” 且说从容爸妈,自打萌生出创立新酒业的念头后,就多方面联络合作者,为了不给女儿造成困扰,他们一概是亲力亲为四处求访,为避嫌还几次三番拒绝从国府来的加盟者,最终,总算挑了几方称心如意的。 巧就巧在,他们也和国府中人沾亲带故,不同的是没有实权,不至于牵动到国府的敏感带。他们的女儿一直在国府里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做父母的,自然是百分百支持女儿的准则。 午后三时,光之国国都城的欧也家宅,男女主人设宴招待新企业的加盟者夏氏夫妇、阑开父母、湦旭父母还有早就跟国府撇清了关系的念柳。四方一拍即合,打算会面吃饭之余洽谈新企业的成立诸事,常年在政场商场里摸爬滚打的念柳更是振奋人心的表示,此次集资必然会将这番事业做大做好。 “诶?欧也夫人,你的女儿不在吗?”阑开的母亲注意到偌大的客厅里,偏偏少了个小小身影,很是在意。 他们这次到来,可是把自家的儿子女儿全带来了,无形之中弄得跟家长见面会一样。欧也夫人平日里粗枝大叶,到了关键时刻也是端得起贵族仪态的,她含笑回答了穿金戴银打扮夸张的女人的问话:“从容她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哪儿的话,您太客气了,欧也夫人,听说你的女儿很优秀,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副使官的职务,这不,我把我儿子也带来了,想着,让他们认识一下呢。”见欧也夫妇有些惊讶,珠光宝气的女人露出难得的害羞一面:“我这儿子呀,一天到晚周旋在女人堆里,这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我琢磨着,赶紧给他找一个……” “哎哟!姐姐你急什么呀!论理,也该是由我们家湦旭先选呀!”如果前一位是花枝招展的圣诞树,那么这一位就是妖冶到近乎鬼魅的魔女,她脸上□□刷的宛如墙皮,嘴上和眼皮却是令人胆寒的黑紫色,纤瘦高大,骨感的惊悚气息尤为强烈,一张嘴也是不亚于粗犷爷们的嘶哑声线:“我们家湦旭比你们阑开还大半岁呢!欧也夫人,如果从容回来,你记得……” “妹妹,你就别掺和了行吗,你家湦旭刚刚离婚,我儿子可是未婚呀!”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讲求这个!再说,我儿子性格腼腆纯情,哪像你们家阑开啊,虽然没结婚但处处拈花惹草,和结了一百次有什么区别……” “你!” “好了好了,两位夫人。”见欧也夫妇尴尬的不知所措,夏夫人敦厚一笑,试图平息干戈:“等从容回来,让他们一起见不就行了吗?至于后面的事,大人也不好参与的。” “就是!”后开口总觉得矮了半截的湦旭妈妈转而把视线落在百无聊赖神游当中的夏家长女身上。 被她这么一打量,本来就不情愿参与这种集会的夏蔓绯更是如坐针毡。 “我看,夏家大小姐也不错,眉清目秀,气质端庄,听说还是个元术师?”湦旭妈妈说着,用手肘碰了碰儿子的胳膊,湦旭一脸腼腆,压根没敢抬眼瞧夏蔓绯。 夏蔓绯在夏流芳拼命丢眼刀杀自己的时候,淡定开口:“阿姨,我今年都三十好几了。” “呀!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没结婚呢?” “哼,谁能要她啊。”夏流芳见湦旭母亲露出嫌弃的表情,也在旁边帮着泼自家姐姐的冷水。 阑开之所以受女孩子欢迎,恰恰是因为他会在僵局打不开的时候,进行疏通和调解:“哪有!我看夏大小姐挺不错的,现在根本不讲求年龄啦,而是要气度!你看看,夏大小姐这堪比女王的架势,那活脱是另一个风摩以悠啊!” 只可惜,不是任何姑娘都喜欢听这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夏蔓绯深知自己是个未求婚嫁的老姑娘,因而对任何赞美都表现的无动于衷。 酒过三巡,意想不到的贵客光临了,入门刹那一直安稳在座的夏流芳露出惊惶的神态,尽管当时,没人留意到她的反常。 “听说你们来欧也家了,我就顺道来看看,来得不巧,打扰到你们了吧!”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眼前这位无异于令人敬仰的大人物了,谁不晓得十三禁卫军唯一的女队长身边,有一位出色能干的副队,她名唤夏缡,是光之国府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各位好啊!”寿轮摸头傻笑,还是不改年轻时候的天然相,令人注意的是他左手怀里圈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正一脸天真的打量着周围环境。 寿轮把她放在地上,夏缡则牵着她的手来到大家面前:“犀言,快跟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打招呼。” “叔叔好,阿姨好,哥哥好,姐姐好!” 小女孩儿的视线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当停留在夏流芳脸孔上时,没来由的钻回到爸爸的怀抱中,继而不敢往对面再看。 莫名其妙就认为自己受到小孩子鄙视的夏流芳,怒火中烧,很快就要撕碎她的忍耐。 Chapter 0815 趁夏蔓绯往客厅里端餐盘时,夏流芳打开欧也家靠着街边的窗子,示意躲在外面许久了的化纯可以敲门装客了。 化纯家在花之国出现生意方面的障碍后,她的父母就一直想加盟欧也家的生意,哪知道欧也夫妇推三阻四至今没有点头,化纯就把主意打到了同为加盟者后代的夏流芳身上,化纯给了她很多好处,二人由此一拍即合。 最浓稠的一锅汤,是夏流芳献给所有参与者的礼物,所选的珍馐材料均是她从外面带来的,个个经过挑选和打磨,保证吃的大家□□——在夏流芳当下的观念里,这是非常舒服的一种存在方式。 化纯叫了她几次,她均躲在厨室间不肯回到客厅,腕上的手表指针一点一点移动,她精准无误的计算着,等待着1200秒之后,客厅是否会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接连不断的轰倒。果不其然,在夏流芳为结果的莫测而深深恐惧时,客厅一方传来了七八次重物落地的响动,她举起菜刀割破手指,调整表情,一面娇滴滴喊着痛,一面恍若不知的从里面冲回客厅。 厅子里大把大把的灯光映照着,刺得她瞳孔发疼,她一时间不能确认景象的真实,因此足足怔了两分钟,才走过去推推这个,又敲敲那个。停步在夏蔓绯身旁时,她露出恶劣凶残的笑容,拎起姐姐的脑袋,用力掴了两巴掌,嘴里愤骂不休。 “一,二,三,四……”她挨个确认,反复数了五遍,才肯定今日迈进此门的人,无一逃脱:“……十六,呵……哈哈哈哈!你们没想到吧!你们的贱命!就断送在最被你们瞧不起的我身上!活该!” 一阵轻促的敲门声吓得她坐到地上,咽了咽口水才意识到有可能是熟人。她从地上惊起,回到桌子那儿将体重足有二百斤的化纯连拉带拽拖到了厨室间的冷餐柜里,将柜门锁好后,重整着装和表情,跑去开门。 化纯的父母一头钻了进来,还抱怨夏流芳速度太慢。 “我这不是不确定吗,万一有别人来,就糟糕了。” “他们的新企业计划方案找到了吗?” “找什么啊,夏缡夫妇一直盯得很紧,我是见快要暴露了,才不得已先下手了。” “那赶快四处找找!” “还找什么啊!”夏流芳匆忙拦下要往里头闯的化纯父母,为了掩饰惊慌不得不加快语速:“听从容爸妈说,从容沙诺那伙人一会就回来了,还有紫韵漂零他们,出去做事也快到了下班时间了,现在翻不是找死吗!这样,等警务部队来查案的时候,我们就指控他们偷了我们的计划书!” “这能行吗?”化纯妈妈表示怀疑:“他们家有没有监控器之类的东西啊?” “我检查过了,没有,你们放心!”夏流芳说着,把藏在身后的匕首举了起来,吓得化纯父母赶忙后退急问她干什么,夏流芳狠狠一笑:“我要切碎一个人的脑袋,因为她的存在,让我毕生都沉浸在难以自拔的伤痛里,如果命中注定我要早亡,她就先我一步吧!并且要比我惨上一万倍!” 敲门声!又是敲门声!夏流芳手里的刀落地时刚巧不巧切中了她的脚,连喊疼的时间都没有,她就要故作冷静去开门,化纯的父母屁滚尿流被塞进餐桌下面,畏畏缩缩老鼠一般。 夏流芳难能的冷静,开门见是光之国少有的白种人面孔,不自觉没了好气:“你不是绿翠锦的老板吗?来这里做什么?” “刚刚这里有人叫了外卖。”凯瑞娜打开食篮,将里面的餐盒拿出,微笑道:“今天店里人多,服务生忙不过来,我刚好闲着,就亲自送来了。” “哦,那谢谢你了。”夏流芳接过食盒,胡乱丢了把纸币出去,就要关门。 哪知道凯瑞娜的脚刚好卡在门中间,无声无觉阻挠了夏流芳的举动,气质高雅的白种人女子凭借身高优势往里面看了一眼,调侃道:“这大白天的,喝了多少啊,一个个东倒西歪的。” “好了你可以走了!”匆匆忙忙下了驱逐令,不等凯瑞娜再张嘴,夏流芳已经用力关紧了门,靠住里面大口大口的喘气。 化纯父母鬼鬼祟祟的爬出来,刚要说话接到了夏流芳的噤声暗示。过了一段艰难的精神煎熬时间,夏流芳缓缓打开大门,见四处无人,才放心的把化纯爸妈放走。至于她自己,本来也要撤退的,但见夏蔓绯完好无损的趴在那,就是有层出不穷的恨意,消灭她的理性。夏流芳再次举刀,一步步向夏蔓绯走来。 “你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你死了我都不解恨?直到刚才我才明白,是因为你咽气咽的太容易了,我一直以为我是爸妈的掌上明珠,小女儿理应最受宠爱不是吗?你凭什么跟我争啊!我哪样比你差?凭什么在光之国府你就吃得开我就要被鄙视啊!凭什么我这个王妃当不长久啊!凭什么……连爸爸妈妈对我的宠爱都是因为你活的比我长啊!我恨你!你死我都不会放过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存在,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落刀的手腕被轻轻握住,夏流芳一顿,见面前一双细长的蕴藏深邃和沉静的眸子,激愤而惊恐,抽出了手,被椅子一绊,毫无防备的跌下地去。再后,让她理解不能的画面呈现了,夏缡一家三口、欧也夫妇、念柳还有这个让她恨之不尽的夏蔓绯,全都诈尸还魂一样睁着两只眼睛,安然无损的站立在那儿,恐惧吞噬思维,她捂耳长啸一声“鬼啊”,才慢慢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你们……为什么还活着!他们不就死了吗!为什么你们还活着为什么啊!” “因为你选错了□□,让毒发的时间只有一瞬,还因为……我们还没等喝,就已经看到他们倒在了桌上。”寿轮沉痛的说道,一旁的欧也夫人已经含泪而泣。 夏缡走上来,预料之中给了侄女一个响亮的耳光:“你马上给我个理由!不管多么恨,这里面毕竟有你的亲生父母!你怎么下的去手!” “我没有下毒!是她陷害我!”方寸大乱的夏流芳本能的指向坐在一旁脸色极差的姐姐夏蔓绯:“是她杀死了爸爸妈妈!是她!” “你刚刚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从来这里你就不怀好意!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还不是怪你!”夏流芳丢开以往对于姑母的畏惧,满一副破罐破摔的激烈情态:“我心里的不平衡你们谁明白!很多很多事!都对我极不公平!我不过是还给你们一个‘不公平’罢了!我有什么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论如何你都不该……” “我快要死了!”夏流芳揪住心口,痛得泪流满面:“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父母编造了一个多么巨大的谎言,让我像傻子一样在这个谎言里等死!而她!夏蔓绯!却知道所有的真相!暗暗嘲笑着我已经不能改变的命运!” —— 那天,夏家父母带着小女儿流芳来到光域,流芳的认知里,仅仅是父母受到欧也家的邀请,来洽谈生意,却万万没有想到,趁自己晚间睡觉期间,他们两个偷偷摸摸出了旅馆,去凝光城附近找夏蔓绯去了。 夏蔓绯暂时安住在两城之间的水烟小筑里,自天地盟接连出事后,就一直呈职务搁浅状态,不过她分毫没有随父母离开光域的打算。 “蔓绯,我们这次来,是有两件事要跟你说……第一,对不起,爸爸妈妈这么多年来亏待了你,还请你念在亲情的份上,原谅我们,上次为了给流芳脱罪,我们还……”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夏蔓绯倒了两杯清茶给自己的爸妈,虽然称呼艰难开口,但态度平和宛如儿时:“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是关于流芳的。” 当父亲说出这两个字时,夏流芳很好奇夏蔓绯的反应,同时更加期待接下来的内容,会不会是要把家产全部留给她这个小女儿?会不会就此和夏蔓绯断绝父母关系?所以才刚一来就送上甜枣? “流芳,她活不久了。” 长久的沉默,掺着夜雾的茫然,飘浮在屋里屋外。 夏蔓绯有些睡意,可还是强打精神听了下去:“为什么这么说?” “她出生的时候,就被诊断为‘定性早夭症’,这种罕见的怪病你的祖父曾经得过,是治不好的绝症,在三十岁左右就会丧命的。曾经,我们为你的健康而庆幸,却没想到,灾难会落在第二个孩子身上。”越说越感到痛苦,夏母一面掩饰目光里的心虚,一面红肿了眼圈,悲伤而泣:“所以,我们才把所有的关心爱护都转移到你妹妹身上,那时候你还小,我们没有办法告诉你真相,可现在你长大了,爸爸妈妈希望……你能原谅流芳曾经犯下的错,她……活不长久了。” “蔓绯,你的妹妹命运已无可改变,可你还有一生的路要走,爸爸妈妈这次来,希望在最后的时间里,我们一家人能开开心心在一起,至少……要让流芳没有遗憾的走……”夏父低沉的嗓音逐渐融入一丝哭意。 夏蔓绯沉默良久,终于起身,眸光似星辰般明朗:“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其实,我曾经很恨你们,恨你们的偏心,可后来我想开了,今天,你们把真相告诉我,就说明我在你们心里是有分量的,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对流芳的,她永远是我妹妹。” —— “夏蔓绯,你知道我听见你这么说的时候,那种感觉有多恶心吗?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说你这样的!”流芳怒指蔓绯,眼中的“姐姐”完全就是仇恨的象征。 “流芳,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跟你作对,你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呢?我承认我性子很倔,但是我对你并没有敌意啊!” “你别假惺惺了!当着夏缡姑姑的面你当然这么说了!”恼恨到了极致,居然是荒唐到发笑:“呵呵!我总算明白为什么相夫光子看重你了!你就是个骗子!专门骗那种无脑的女人!之前你还探望过她不是吗?你告诉她你跟你爸妈重归于好的事了,你根本就是诚心往人家伤口上撒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的,那次你也在场,你应该明白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有没有谁知道!”夏流芳打断解释,在她眼中夏蔓绯的任何狡辩都是为开脱做准备:“我只知道,我比你晚走了一会儿,我看到相夫光子一方面替你高兴,一方面伤心的落泪,她趴在院前的椅子上,问探樱‘为什么我就无法等到这一天呢’……夏蔓绯!你以为你的存在只是给我造成困扰了吗!不止!琴河不是不要你了吗!现在光之国也快要把你甩啦!” 夏蔓绯一直沉默的望着她,看她歇斯底里,看她恨声喝骂,眼神里,有沉淀到化不开的凝重,等她骂累了,气喘吁吁端起水来喝的时候,才抽空问一句:“那化纯呢?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人呢?你恨我,却连带着要把他们都杀光吗?” “因为死你一个根本就不够啊!”夏流芳越说越忘我,演变到后来简直旁若无人、把夏缡一行当成透明空气了:“我恨不得杀你一万次!所以这些人都是你害死的!他们是因为你才中毒的!” “够了!夏流芳!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丧心病狂!” 眼看着夏缡将要暴怒出手,夏流芳忽然捂住从方才就隐隐有些抽动的左脸跪下地去,接着,屋子里的生还者们看到毛骨悚然的景象,明明已经整成长形脸的面部,居然瞬间恢复成整容之前的青蛙脸金鱼眼,一秒钟后又变了回去,反反复复几次末了,抽筋变形成中风偏瘫者的扭曲面貌。 “啊啊啊啊啊啊!”夏流芳歪上去的右眼角不断有泪水涌出,耷下来的左嘴角口水成河,只有她身边的人清楚,多年来不下五十次到花之国做整形,已经令她的面部结构大受摧残了,她本人未必不知晓这一点,才会有羞耻心的用两手拼命捂脸,然而,咒出的骂声却宛如痴儿:“乃迷所额号乌度踢奥额(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哇丝么下(为什么呀)!哇丝么狗忽寸都拉喝因使奴(为什么活不长的那个人是我)!哇丝么忽使头萨班夫(为什么不是她夏蔓绯)!偷米子被祸很疼(她名字比我好听)!因机被祸告(运气比我好)!皮萨啊么哈比锅寸苏额(凭什么还比我长寿啊)!锅巴汗死啊(我不甘心啊)!” “停停停!她说的是哪国语啊我怎么听不懂?”大难不死的念柳从夏流芳脸部抽筋开始就一直憋着笑,到现在可算忍不住了:“要不要找个翻译来啊?呀!我忘了!弱智是没人能翻译出来的!” “念柳女士,她已经这样了,你就没必要落井下石了吧。”从容妈妈忍不住同情起夏流芳来,尽管她的行为丧失人性,但眼瞧这副惨样,任何人都高兴不起来。 “我说错了吗?我很客气了好吗!平白无故差点被毒死!我才冤呢!”念柳振振有词,完全不打算原谅夏流芳的行为。 “流芳!流芳!” 虽然夏流芳做了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事,但看她近在眼前的现世报,身为姑姑和姐姐的两个女人还是大发恻隐之心,她们决定先把夏流芳送到医院去救治,一切,等她康复了以后再说,是理应承担的法律责任也好,还是跪在父母面前忏悔磕头痛改前非也好。 其实没有任何人比夏流芳本人更清楚,她那颗被娇生惯养出来的高傲之心,走到今天这一步,是经受了怎样她根本无法承受的重压和摧残,而一切痛苦的根源,在她看来,是夏蔓绯,还有自己这不能改变的可怜命运。 在夏流芳还不知道自己活不长这一事实前,她就已经将夏蔓绯当成了眼中钉,只要是夏蔓绯想要的,她想方设法通通要弄到手,然后再当着夏蔓绯的面,笑悠悠的无情摧毁,小到一条项链,大到父母的关爱,甚至她畅想过,如果有一天夏蔓绯出嫁了,她将姐夫囊入怀中的那种胜利的喜悦。 梦里,她看到人生最大的宿敌落泪乞求,向着王妃座上的自己跪地叩首。现实,她听到门被轻轻推开,风涌进来,夹带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 猛地睁开双眼!刚刚那不是梦!现在也不是事实!她是夏流芳!是思克达国主最宠爱的王妃!是术法界里最尊贵幸福的女人!她不会死!她要活着!她要长命百岁! 使尽浑身力气,夏流芳缠绕绷带的手打翻了夏蔓绯递来的水杯,死死瞪着两只恨得沁出了血丝的眸子,大张其口,咬牙含恨:“萨班夫(夏蔓绯)……锅走古(我做鬼)……呀比哈发个一子(也不会放过你的)……哈绿谈几门(还有天地盟)……搜一(所有)……于系摸砸一(无视我的人)……” 墓园里飘起了清冷的雨,丝丝不绝如降冰雾,忘记撑伞,或者说压根没有避雨打算的夏蔓绯,在祭拜完父母,独自去了角落里妹妹的墓碑前。 她至今,都不愿意回想那天的情景,明明看到父母毒发身亡了,却要忍住悲痛配合夏缡姑姑的计划,引得另一个亲人在自己眼前原形毕露。也不愿意回想,医院惨白的病房里,最后一次会面,留在她瞳孔里的,是妹妹恨意未消的逝去。 “流芳,我特别能理解你的感受,我欠你的,我和你欠爸妈的,这些债,下辈子都由我一个人来还吧,这一世……是没有机会了……” Chapter 0816 欧也家发生的惨案,死了九人,生还了七人,合作创业的打算也不得不就此终止,与此同时,天地盟悄然回到光域,一进千影城边界,十三禁卫军就未卜先知似地等候在那。当然,天地盟清楚,他们不是真的未卜先知,只不过派了如影随形的追踪术师一路跟随罢了。 “两位队长。”风扬作为天地盟的暂代首领,秉持一贯的风度和修养,并未对禁卫军老师们咄咄逼人的势头表露出不满:“你们在这里是专程等我们的吗?那么,请问有什么事呢?”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圣颜沧雪左手边的男子微微勾起惯有的恶劣笑容:“巨人国帝妃求援,有黑暗组织登陆他们的领土,你们即刻动身。” “呵。”相夫光子本来下定决心不理会让她不爽的家伙,可劈头盖脸的一句还是把她之前的决心全数打烂了:“招之则来挥之即去,队长大人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知足吧,如果没把你们当成光域的人,你们还能带着国府机密活到今天吗。”夜原切慢条斯理的说着让人怒发冲冠的话。 “巨人国危在旦夕,帝妃真怀求救,点名要你们出马。”圣颜沧雪态度宁和平静,口吻更近乎商量:“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你们真的不想去,佐银也不会勉强。” “既然是总队长的意思,那就给我们时间考虑一下吧。”风摩以悠见没人搭话,只好出头平息这诡异的气氛。 “好,这段时间,你们先回凝光城来住吧。” “不用了。”即便是圣颜沧雪,相夫光子也难再对其微笑:“名不正言不顺,回去只会落人话柄,如果你们还念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就让我们住神无月聚居地吧。” 众人皆同意光子的建议,圣颜沧雪却有些微犹豫,反倒是夜原切,出人意料的爽快了一次:“行,那神无月那块地就还是交给你们吧!” 相夫光子还没来得及对夜原切心生感激,就又对这个在她看来死性不改的阴险男人嗤之以鼻了,他们一行才走到神无月聚居地的正门入口,就看到院子中央高举扬声喇叭筒的蓝衣女人盛气凌人的发号施令,好像听她指挥的不是寻常手下,而是贱买来的奴隶。 没法子,再不愿意跟她搭茬也要分轻重缓急,海蓁子上前,客客气气表明来意,方知近来雅因一直在争取这块地皮,好不容易从夜原切手里得了来,正打算扒了旧有的建筑,盖上崭新的奢华美墅。 “大战在即,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大兴土木?” 相夫光子的质问让雅因哄然爆笑:“哟!你们凝光城可抵得上一万座豪华大宅了!自己身不正,还装什么清高啊!” “雅因大人,旁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你当初也是我们的一份子,具体是什么缘故你还不清楚吗?如今讲这样的话,实在太昧良心了!”芙菱愤愤不平的站出来抗议。 “我不跟你吵,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告诉你们!这块地是我的!哼,你们也真是够不要脸的,都被扫地出门了,还敢大摇大摆的回来啊。”雅因挑起写满鄙视的眉梢,端着不可一世的架子奚落虎落平阳的一群人。 在相夫光子看来,和反光党的小人嘴脸简直一个模子刻的:“雅因大人,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现在的处境,未必有跟我们混的那时候好吧,十三队长绝不会重用阴险跋扈的小人,你现在应该是……被遗忘在角落了吧?神无月聚居地是神无月一族的历史痕迹,绝对不容许你毁灭,刚才,夜原队长已经将居住权留给我们了,你现在可以带人离开了。” 相夫光子尖锐的言辞扎的雅因恼羞成怒:“你!你别忘了你还是背负包庇罪的罪人呢!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要不是十三禁卫军给你撑腰!你早就滚到牢里去了!哼!你以为百姓们不议论你吗!他们都说你靠关系才能戴罪自由出行的!” 说够了,就怒火烧天气势汹汹的走了,换做以前,相夫光子说不定冲上去和她再对几句,以平息自己积压许久的怒气,可时下,她也没那个心思了,满脑子扑在怎么解决眼下诸多棘手的难题上。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等天魔主动来找我们,我想过了,与其到他的地盘找他,冒着将光域置之身后的危险,反不如引他到这来,因为我觉得,他的目的不止是我们,而是整个光之国!”时至今日,宁日潇终于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做出了最重大的预测和判断:“关乎生死存亡,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紧要关头了,天魔就快来了,大家要做好准备!” “这还用说!我们能做的!不就是卯足了力气和他大干一场吗!”赤魇热血沸腾的握拳大吼,得到一众兄弟响亮的附议。 “天魔和我们以往遇到的敌人不同,我们成长的三年里,他说不定也在储备实力,幸亏,除了光之国原有的术师队,我们身后还有十三禁卫军这支可靠的盾甲。”宁日潇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看了看一脸不情愿的相夫光子:“不管以往有多少不愉快,真正的敌人来袭时,我们能做的,就是和他们携手共战,一致对外,才能从根本上抹杀隐患!” “宁日潇说的没错,其实打从我们破坏了天魔的计划开始,做任何事就都是徒劳的,唯一有用的,就是等着和天魔决胜的一天,他若不灭,光域,甚至于整个术法界,都随时存在被灭掉的危险,雪之国和巨人国,就是最好的例子,天魔真想杀人灭族,根本无需任何理由!” “正是因为他的‘没理由’,才造就了我们必须要杀他的‘理由’!” “你们在说什么绕口令啊。”芙菱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打断景洛和倩儿的你言我语:“那巨人国的事怎么解决,明天,还是后天,要动身去吗?” 众人刚要表态,紧闭的内门发出一种奇怪的嘎吱声,距离最近的木茉抬手推了推,以为是风大导致的,没承想刚一靠近,就砰然炸出巨响,转瞬过后,内门碎成残片,来者如入无人之境,不但悄然避开了周围布置的结界,还堂而皇之的站定在众人面前。满头乌丝垂泄如瀑,幽深眼眸黑似濯墨,罂粟花一样充满蛊惑的含笑嘴角,连声音都像恶魔附耳般直撞人的心房。 “念柳在我手里。”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想用她来威胁,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荆棘抢先驳斥了雷默的“威胁开篇”。 “黑死神先生当然无动于衷,不过……”视线一番流转,终还是落在那抹鲜红身上:“跟我走吧,相夫光子,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相夫光子眼睁睁看着他右手勾出个黑气圈,须臾之后念柳现身当前,人已经面如死灰了,仅留存一线生气:“你打错算盘了,我跟念柳素无交情,你以她威胁我,简直是下下之策。” “是吗?可你不会对无辜见死不救的,就算是我这样对你不甚了解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你……不过是个永远也无法摒弃天真的半吊子罢了,对弱势一方心怀慈悲就是你最大的弱点,念柳你今天可以不救,可你能安心度过接下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吗?啊,差点忘了,你接连失去同伴,一直都煎熬在心灵地狱里吧。” “给我闭嘴!”荆棘眼中生出阴冷的杀气,手已经压上了镰刀刀柄。 “救救我!相夫光子!还有天地盟的大家!我已经改过自新了!求你们给我一次机会!”念柳忽然睁大眼睛,在雷默的挟持下惊恐万状,竭尽全力索求生机。 众人稍有动容之际,把眼一闭的荆棘手腕微动,黑色迅影拔地而起,顷刻间将曾在御政宫里叱咤风云的圣母大人一招了结,黑色的血从念柳胸前纵向喷出,没几秒人就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第二战神,念柳被你下毒了吧,就算救她,她也活不了。”荆棘主动和雷默对话,却更像是在向伙伴解释自己的行为,转头,又看了眼沉默中的相夫光子:“你也发现了这一点,可依然忍不住犹豫。” 荆棘的话宛如警醒,相夫光子脑子里忽然灵光一过,眼神跟着明朗起来:“雷默,你的目的是我,我可以跟你走,不过,你必须先帮我们做三件事。” “光子?!” “你说。” “第一,我要天魔具体的藏身之处。”相夫光子不顾众人的阻挠,抢先把话说出口。 “就算知道又怎样,你们赢不了他的。” “赢不赢得了是我们的事,你只管照做。” “好吧,我的美人,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付出,那第二个呢?”雷默魅惑一笑,显然对相夫光子的妥协拭目以待。 “你即刻派人去支援巨人国,保卫那里的国土。” “这没问题。” “你是要他自己人打自己人啊……够狠!”畏缩在最后面的化云原朔暗暗竖起大拇指。 “第三,我要所有光之国内贼勾结你们天魔教的证据,你想办法弄到手,我就跟你走。” “我都答应你了,只要我完成,你就会跟我走是么?” “我相夫光子一言九鼎,你不信的话,也可以不履行。”相夫光子不具感情的表述,让人揣摩不出她真正的用意。 “好!我这就去!你就乖乖等着成为我的人吧~” 一瞬过后,来去自如的第二战神化作黑雾消散,相夫光子眉头深锁,似在琢磨他为什么轻易攻破了结界,难道黑暗之力真的可以如此强大吗? “光子,你真的……”反观众人这边,则有一千个不愿,一万个担心。 “事到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光子倒表现的很洒脱:“我们不能离开光域,不管十三禁卫军打什么主意,万一他们真的把民众生死放在其次,我们去巨人国,不是得不偿失吗,但既然光域答应了真怀,我们也不能食言,雷默正好这时候来,不用白不用。” “可真怀帝妃点名要我们去,这样做妥当吗?”化羽忧心忡忡。 “真怀这个人居心险恶,就算曾经在光之国呆过一段时间,也不足为信,那么多强悍的国家,她不去求,偏偏来找‘上主不得归府’的光之国,不是很可疑么,论起交情,巨人国还远比不上我们跟冰域吧。而且我怀疑,她联合天魔教,是为了把我们骗去再剿灭,既然这样,不如就让雷默去和他们狗咬狗吧。” “喂喂太险恶了哦~”千刺凑过来一把搂住结拜妹妹的肩膀,笑得阳光灿烂:“不过啊——非常可行呢!” 没有人喜欢名不正言不顺呆在不欢迎自己的地方,即使民众们不在意,国府中人不在意,寥寥几句反对的呼声还是能让他们觉得无地自容,可事分大小轻重,就算知道是雅因气不过四处发放“戴罪团队赖着不走”的消息,天地盟还是不打算在这时候抛弃光之国,一来,祸端由他们引起,二来,天魔随时来袭,他们对一心守护的国度怎会置于不顾? 没办法名正言顺的行使什么,他们就四处游走,悄悄观察百姓们的生活疾苦,看到人们如常的安宁生活着,未受传言之扰饱尝惊恐,心里也宽慰许多。 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次日排山倒海而来的消息,再度使恐慌骇浪滞留光域大地,新闻里说,巨人国被毁掉了,除了下落不明的真怀帝妃,其余巨人种族全部灭绝。 事实经过多方确认后,术法界各地陷入史无前例的惊惧当中,雪域、巨人两个小国相继遭灭,加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半日,这种灭国惨案,纵观术法界历史,也不曾有过。与此同时,天魔教的恶行终于激怒了术法界各个势力,众国纷纷号召,发起对天魔教的抵御跟讨伐。信鸟村加派人手赶往各地,将首脑政要们的发言逐一刊登在报刊版面上,也算是对天魔教的一种宣战和警告。 夕阳的光辉血一样染红天边,独自漫步在天河畔的相夫光子,手握报纸一脸沉重,雷默的突然出现无形中惹火了她,禁不住抬手就打,被黑发男人一一躲过。 “跟我走吧。” “不要。” 男人每次靠近,女子都会不着痕迹的避开,如果对方得寸进尺,她通常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先礼后兵:“不是说了吗!三个条件要一一办到!现在巨人国惨遭屠杀你怎么解释!” “这你可冤枉我了。”雷默一耸肩,无辜摊开两手:“我赶到的时候,巨人国就已经遍地尸体了,连一个活的都没有。”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 “一定是你太慢了!” “我花了三个小时就到了,你觉得慢吗?” “三个小时……这么说……他们早就……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光子,他说的是真的。” 第三个声音的到来,宛似夜里最动听的莺啼,抬眼望去,比落夕更加绚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人亭亭玉立在眼前,含珠红唇浅带笑意。 “阿鸯?”恍如隔世的重逢感,不禁让红发泪湿眼眶。 “你不信他,但总该信我吧。”寒苇鸯走上来,身形颀长苗条,光子总觉得她个子高出了不少:“我是一起跟着去的,亲眼看到巨人国哀鸿遍野,逐个检查以后,才确认无一幸免。” “那你们知道真怀帝妃在哪吗?” “她不在巨人国……” “那个女人啊,早就来投奔天魔教了,你不是让我帮你搜集光域内贼的证据吗?我发现,这件事当中,你们光域的内贼还真就无关紧要,反倒是这个帝妃……”雷默出示了相关证据,如照片,如真怀的贴身物件:“真的是和某位大人走的很近呢。” “这是……”光子惊住了,照片上的中分短发男人分明是那个时候的…… “所以,这次的战争根本不是天魔大人掀起的,他是被陷害了。” 相夫光子不信任雷默,从始至终都把他当成居心不良的敌人,可阿鸯这坦坦荡荡没有半分怯意的正视,让她不得不深思证据的真实性,她动摇了,之前的判断就快要瓦解。 “光子——光子——” 远远有女孩的呼声传来,乍一回头,竟看到欧也从容迅速狂奔,一路冲锋到跟前。 “少主!我可算找到你了!去雪之国发现你们已经走了又去冰之国可是你们也不在最后……” “说重点。” “天魔来光域了!” Chapter 0817 临近拂晓,天际露白,俱寂的万籁在鸟鱼虫蝶带领下,重生般释放生命的光彩,原始森林里,时有野虎缓步,飞鹰翔弛。树影浮动间,偶露诡谲气沉,晦雾阴霾。江海湖泊上,浪花拍岸滔滔,鸿波鼎天。水深十丈处,暗流交叠潜行,隐秘无踪。 世间百态,映进一人瞳孔,不过沧海一栗,朝夕瞬过。 巨大到占满视野的镜像里,苍茫无物的洁白,绵延到看不着尽头的地平线,最后和白纸般憔悴的天空交融。云雾构成乌霾,从远处蔓延,过境的阴沉正一步一步吞噬掉雪原里的一切纯色,像水墨染湿宣纸,像黎明遭受侵占。 —— 一高一矮两抹身影突兀地走入宁寂的世界,带着不属于这里的杀伐之气,渐渐迫近术法界角落里避世隐居的冰雪村落,猎户们刚刚从雪山上归来,满满的收获让他们面露喜色,那笑容单纯明朗,仅仅是因为本能得到了满足。 “搞不懂啊,搞不懂。”大个子揉揉落颈的金发,用嘴懒洋洋撕开柚子的皮,在诸多矮小建筑物间显得尤为醒目,他身高近乎两米,单是赤脚往那一站,便把身旁的人比了下去。 “我说,你把鞋穿上行不行?”蝴蝶折扇掩住撇动的嘴角,白衣男子只露出不爽的眉目,以及一头藏青色迎风舒展的发丝。 神堂柚仿佛没听见,把一顶咖色大檐帽盖在脸上,遮住了没精打采的眼睛。 亚雷兹刻薄的“啧”了一声,挪开折扇,露出冷峻迷人的面容,声线女子般阴柔:“速战速决,我去东边,你去西边。” “哪里是西啊……”神堂柚左看右看了一番,最终摇头放弃。 亚雷兹纠结的瞪了他几秒,丧气的垂头说:“……算了,还是一起吧,要是你迷路,我会很麻烦的!” 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一个推门出来,手里捧着一堆柴火的老人,年迈到走路都艰难,却还是热情洋溢的问候:“年轻人,你们是从山那边来的吧!要不要进来烤烤火啊?” 遗憾的是,这是老人生前最后一句脱口的话,因为在那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倒在了地上,苍老褶皱的唇角,有失去活力的红色流出。 接下来每到一户门前,亚雷兹都会装作躲避风雪的探险者,然后神堂柚吧嗒吧嗒吃掉柚子的同时,就会有普通民众莫名其妙倒在血泊里,家人惊恐的反应还没开始,就被扼杀在初步的惧意中,怕是到死,都不清楚前因后果。 就这样一路进行到村庄中心地带,那座正北朝南的院落里,当时,紫发姑娘正摆弄寒带绝不会生长的花卉,一朵朵娇艳异常,发觉来者身上残留着血腥味后,立刻摆出迎战的架势。 “这个女的,和情报里的一个人很像啊。”亚雷兹摸了摸线条漂亮的下巴,陷入思索。 “啊……”神堂柚丢弃柚子皮,张大嘴巴懒懒的哈欠,看也没看就习惯性抬起了比常人大出一倍的手掌。 嘭!巨响和震动同时发起,无形气波击碎紫发姑娘背后的房舍,她尽可能的躲开了,可还是捂住鲜血淋漓的胳膊退步到一旁,不屈不挠的咬了咬牙,转身钻回另一间小屋。 “想起来了!”左拳敲在右掌心上,亚雷兹狠辣的目光泻出一线光亮:“天地盟的城主!诶……不对啊,光之国的怎么会在这?” 神堂柚没听见一样,从异空间轻而易举抓出个更大的柚子,咬皮开吃。 那名木槿紫色头发、有着和光之国沙洲城城主相同容貌的木槿公主背起冻坏了腿不能走路的国主父亲,从院子的后门悄悄离开,雪地难行,可她片刻都没耽误,眼里坚毅如铁的光辉,与本人柔和温婉的外貌截然相反。 忽然,她停住了,和背上的父亲一起怔住,寸步难行。 “一井木槿是吗,你身后的那位应该就是雪国国主了,不好意思啊,虽然我不喜欢杀老弱病残,不过……可以请你们死在这里吗?”亚雷兹嘴角勾起恶趣味的一笑。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害雪之国?”木槿的愤意在眼底焚烧,又夹带着无能为力的内疚。 “我是诸神团的水神,他是泽神,我们是来消灭你们的,并且明天外界就会认为,这是天魔教干的。” 亚雷兹理所当然的坦率回应,换来了木槿公主极度的震惊和不平:“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何在!” “为了引发术法界各国和天魔教的战争咯,怪只怪你们太弱小,要消灭你们,一根手指就够了。” “说够了没啊,快点结束吧。”伸出舌尖舔舔手指上的柚子汁,神堂柚慵懒的嗓音浮现出少许烦躁:“完事以后去买鞋吧。” “……你知道就好。”额头上的红色印记抽动了几下,亚雷兹最终选择亲手送一井父女上路。 强大的气场震慑下,木槿的双脚不断发抖,她一直逼视着游戏一般漫不经心的敌人,每一次承受的攻击,都全力扛住,最后,鲜血洒满衣襟,也湿透了她的全身。 誓死守护国土的雪国公主,在接下最后一波狂猛攻击后,和父亲被打散在两端,中间隔着层层废墟,彻底阻绝他们相望的机会。 —— 镜像倏然消失,铺天盖地的一闪后,广袤平坦的方形地砖横砌到夕阳垂落的地方,几桩古老的雕花方石柱由远及近,寥寥树立,大朵大朵的火烧云铺满苍穹,像是把整个世界装进了炙烈焚烧的火笼里,暖色逼人。 “这就是当时的情况吗。”最前方的背影逆光而立,在令人睁不开眼的光圈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一问。 “是的,首领大人,这就是雪之国灭亡的全程经过。”人后嚣张阴狠的水神,在这时则恭顺的判若两人。 “没有引起怀疑吧?”另一个声音插过。 “怎么可能!”亚雷兹立刻反驳:“我可是走遍了雪之国,连一条狗都没放过!” “是吗?”首领口中的短句,像迷雾一样令旁人揣摩不透,他用行动解答了亚雷兹的疑惑,重启镜像,让天地盟抵达雪域后遇到净樱虹一家的场景清晰回放。 亚雷兹呆住了,连向来心不在焉的神堂柚也露出难得惊讶的一瞬。 “啊啦啊啦,还活着啊,早就告诉过你们,要干净彻底就必须先调查真实的人口数量,你看……” 幸灾乐祸的打趣被亚雷兹不爽的怒斥中断:“闭嘴!臭跟班的!” “……又欺负我……”中分发撇出八字眉,委屈的蹲下画圈。 “首领!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失手!”亚雷兹紧张到汗流浃背,迫不及待的许下承诺:“请允许我再去一趟!” “不必了。”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淡似流云,男人短翘的发丝,和夕日的红光汇成一体,在微风里轻轻拂动着:“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只要等双方开战就可以了。” 天魔侵入光域并非虚张声势,更不是空穴来风,各地传来消息,无一不和民众“举止怪异”有关,根据目击者对反常民众“脸色灰白、没有眼仁、走路像僵尸”的形容,天地盟初步判定他们被天魔施加了“亡灵咒”,变成了黑暗组织的怨灵傀儡。 人未现,战已宣,来势汹汹的敌人一出手便是毫不容情的“抹杀”,就地取材,省时省力,还肆无忌惮发出要天地盟“交出化云原朔”的强横要求。和天魔的新仇旧怨,在这时通通累积上思绪,填占他们的理智。 “请等一等,出动以前,必须让十三禁卫军归还上主行使权,否则,我们不会出手。” “都什么时候了!”赤魇一举长矛,反对宁日潇的冷静:“还顾得了那么多吗!” “这必须顾及!单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帮民众迁移的!最简单的例子,通知他们现况就必须动用电子总站的全国警报系统,至于调兵遣将,也是刻不容缓的事!现在军令王符和所有的军务操纵权都在十三禁卫军手里,不要回来我们怎么用最快速度搞定这些麻烦?” “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各个队已经在集结中了,这是王符。”弥也队长亲自前来送军令大权,无形中给予了天地盟行事的肯定:“接下来或许会有一场恶战要打,各位上主,我们十三禁卫军也会全力协助。” “那就再好不过了,有劳您回去告诉总队长一声。”宁日潇走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接下来很有可能启动‘终极按钮’,请他的驻军不要不分敌我乱开火。” “好,我会传达的。” 弥也走后,此时此刻术法界最重要的瑰宝——化云原朔,没心没肺的凑上来问那“终极按钮”是什么,以悠丢给他一个神秘的漠视,便伸手拎住了男人的衣领。 “你!你要干嘛!” “接下来就靠你了,化云族长。”以悠说罢,把人举起来抛到千刺和赤魇身上:“你们两个把他看住了,等民众聚集之后,要靠他帮中咒者净化灵魂。” “不是我说!你们当初干嘛虎口拔牙去招惹天魔啊!”化云原朔在两大猛男的环伺下有气无力的抱怨。 “祸事已经酿成,唯一的赎罪方式就是尽早铲除敌人!”助贤冷喝一声,握紧军令王符,走出去调兵遣将了。他把各个术师军团综合划分出五十个组别,从中挑选一名带队队长,赶赴光域各处,和当地的城主军团汇合,将民众们依次从家中领出,带走。 “要带去哪里啊?”化云原朔还是很好奇终极按钮的事。 “你很快就知道了。” 相夫光子拔腿往从容来时的方向赶,才出了百十来米,就听身后从容“啊”了一句应声倒地,转头一看才知道是雷默挥掌把人劈昏了。 “你干什么!” “你不能去。” “就算之前的事不是天魔做的!他现在来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没听从容说吗!他一来了就祸害百姓!我决不饶他!”一心扑在救命于水火灭敌于眼前的念头里的相夫光子,毫无防备之中着了雷默的道,后者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一巴掌拍晕了她。 “雷默!”寒苇鸯惊呼。 “让她去见天魔太危险了,那根本不是她能招架得了的。”黑发男人仰头看天,白皙如瓷的皮肤渐渐被一层灰暗的天光染上:“你看,灭世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黑云压境,恍如末日,与其坐等敌人来袭,天地盟宁可选择主动出击,他们根据巨型黑云团的移动一路跟随,最后在国都著名的银藤林里止步。天顶的黑云扩散开来,将白昼染成夜空的晦暗,墨汁入水一般的迅速洗刷周遭的一切,好像连树木、山石和大地都难以幸免。 “天魔!别装神弄鬼的!带着你手下那帮畜生滚出来吧!我们来取你性命了!”赤魇大吼一声,大有巨龙怒啸气壮山河的势头。 然而过了半天,别说天魔,连天魔教的敌军都没闪现一个,天地盟有点怀疑情报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如果他没来,民众变成怨灵的现象又怎么解释? “不用揣摩了,因为这一次,来的只有我一个。” 沧桑沉重的嗓音低响耳畔,本能的打算扭头去看声音传出的方向,众人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四肢百骸灌了水泥一样凝固不动,任凭如何使力,受到强力的禁锢致使挪移不得,仿佛被人施了变成石像的魔咒,唇齿相磕的触觉在慢慢消失,一种恐惧和不祥感,在他们的心底油然而生。 唯一没有受阻的视线,借着愈加微弱的天光,看到一抹漆黑的身影缓步向前,一直以来,斗篷和帽檐遮挡了他的真实面容,令他的声音听起来粗犷低沉,冰冷可怖,宽大帽檐下的脸孔究竟是怎样,术法界至今无一人亲眼目睹过。人们只知道他弥天的杀意可以轻取性命,强横的实力足够毁天灭地。如今,他近在眼前,活生生的伫立着,天地盟却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宿命中的敌手,为所欲为。 “把我当成你们的敌手,未免太高抬你们自己了。”天魔被斗篷完全盖住的身影往前挪了挪,将令人畏惧的黑暗气息自如收放:“化云原朔是哪一个。” 千刺拼命转动眼球,总算引起了天魔的注意,下一秒,他就得偿所愿的把话一一脱口:“我就是啊!拜托!让我们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把这玩意解开!你知道男人那个位置很痒的时候不挠一挠有多煎熬吗!你体会过吗!” 其余一众不约而同的抽搐眼角,如果不是行动不便,他们一定会群殴这只赖皮赖脸的死刺猬。 “看来你们都有话要跟我说啊,也好。”天魔稍稍抬手,众人便轻松找回话语权,只不过身体依旧僵硬难动:“就听听你们最后的遗言吧。” “天魔!你这个杀千刀的!干嘛屠戮我们的子民!你不是要我们吗!出尔反尔的败类!” 小婉愤愤的咒骂并没有改变天魔渐趋平缓的气息,他非常冷静,冷静到万丈深渊一般叫人心里没底:“怪只怪你们破坏了我的计划,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放屁!”刚才还不大敢张口对抗的芙菱,现在也恢复了勇气:“就算我们不去!你造出门来就不会伤及无辜吗!那还不如早点让你难受呢!” “是吗?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你有情过吗你这个臭混蛋!” “我们怎么能向黑暗势力低头呢!” 反抗呼声纷至沓来,交汇出一片密织的怒网,网上除了固有的愤然,只剩下坚忍不拔的强硬气势,天魔帽子里的那张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无息的藐视这些人孩童似的无畏。 松懈,往往只有一瞬,再强大的人一旦被钻了空子,都很难快速的填补漏洞,天魔就是在这一笑之中,丧失了目光的敏锐。 夜叉皇纵身跃起时,他的手中剑牢插在天魔的残影上,青年战将罕见一笑,有着说不尽的霸气与凌厉:“既然来了,不用真身反用幻象,太没诚意了吧。” 虚空的一点荡开淡淡笑声,白驹过隙也抵不住敌人骤然发起的进攻,银发战将猛一后退,右手腕部生生勒出了血痕,无形气波形成的风刃马上就要切断骨骼时,从不与人争锋相斗的那个人,忽然冲身上前,横挡在天魔跟助贤之间,不给人肉眼识辨的机会,抬手丢出两把规格惊人的可视风刀。 天魔就站在那里,动也没动,不同于认真起来的疾藤,天魔教男子气定神闲的任由巨刃当胸刺穿,似在透过帽檐的遮挡细细观赏目露杀光的青年,再看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从嘴角流出血来。 “疾藤!” “我承认你们胆识过人好了,寻常术师见了我,早已经腿软昏厥,而你们能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被你这样的家伙夸奖我们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放开我们!光明正大的决一死战吧!” 看都不看一眼,天魔戴着黑手套的掌心,便朝赤火霸王一记隔空气拳,火发青年被这么一打,反倒行动自由了,他眉头未曾一皱,露出毫无心机的爽朗大笑:“哈哈哈!天魔!放马过来吧!” 木茉眼神一亮,站在人群中因身材娇小而并不起眼的她也在这时大叫起来:“大家!不要被杀气束缚了!努力冲一次是可以挣脱的!” 诚如木茉所说,咬牙硬挺了几秒钟的余下人员,肢体间不协调的麻木僵硬感次第消失,他们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动声色的把化云原朔挡在最容易被忽略的位置,看来这位天魔教的首领养尊处优惯了,这种研究敌方资料的事从不插手参与吧。 寒苇鸯从后方疾步上前,报告了相夫光子被第二战神打昏带走、尚且平安的事,前狼后虎的状况还是让天地盟苦恼:“那家伙是想挟持光子、帮天魔威胁我们吧!” “不是的,我觉得不是。”阿鸯很肯定的晃头说:“我这阵子一直跟在雷默身边,实际上他并不像我们表面上看见的那样,他是个很孤独的人,抓走光子是因为个人目的……” “只有你们么,玉灵碧为什么没来,难道……是畏惧了么?”天魔无视掉一众之间神秘的窃窃私语,打量一圈没找到中心目标,颇有些遗憾的轻叹。 “碧姐在另一个地方,和我们一起努力着,消灭敌人这种事才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呢!”千刺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胸呐喊。 “大话别说的太早,你们认为,我会让你们活着离开我的视线么?”这不是敌人放出的厥词,即便只是幻影,天魔依然可以把空气里漂浮的杀机变成现实:“与其让你们痛快的死去,不如尝尝被黑暗侵蚀的苦楚吧,对于光的信仰者来说,没有比这更讽刺的死法了。” 黑色气流拧成绳状,前端钻出针样的尖锐来,对准每一个伫立在地上的人的脑顶,毫无预兆的贯穿而下。如坠寒狱,刺骨的冰流在血液中流淌,传递着死亡的讯号,睁不开眼的世界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黑暗,像是要把灵魂拉拽到更深的地方,更深,更深,一直到再也爬不上来。 穷途末路,让人绝望到但求了结的消极,这就是黑暗力量带来的束缚吗……他们好像渐渐了解了精髓——光与暗作为天生宿敌,彼此间那无法相容的隔膜。 “结束了。”轻松摆平在他眼里连敌人都算不上的小鬼们,天魔漠然转身,起步离开这个地方。 Chapter 0818 欧也从容醒来的时候,后颈还像断了一样酸痛,隐约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嘴里“咿呀”了一声,旋即起身。 沙诺站在不远处的河岸上,对着一汪平缓流淌的水沉思,忽闻背后有响动,头也没回的说:“醒了?再不睁眼我就要把你埋了。” “你能不能别说丧气话!”从容习惯性的炸毛,沙诺这小子总有办法让她丧失淡定。 “走吧。” “啊?” “睡傻啦?赶去和天地盟会合啊!” “对哦!天魔!天魔来了!”一记重量级□□帮她恢复了记忆,连滚带爬的往前冲,也不顾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 “……毛毛躁躁的。”沙诺的眉头拧成了往日少见的紧度,千米之外的位置忽然有一股直插云霄的金色光柱,巨大如山洪海啸的浪涛,他吃了一惊,那不正是天地盟所在的方向吗。 “才……没有结束呢!” 这一边,堵住天魔嘴巴的壮语豪言随一波巨量光流蹿入天顶,横铺开来,把昏暗的色调尽数击退,四野凛风骤起,透过光圈可以瞧见被猛力碾碎的树木和石块,发疯似地狂舞在天地间,天地盟站在光的包围圈里,毫发无损不说,连天魔送来的“礼物”也被轻松秒杀了,尽管看不见脸,可斗篷男人帽檐下散发出来的戾气还是真真切切的。 “我们在‘那边’修炼的组合技一共有三个呢!”和同伴一起平安落地的芙菱,满脸神气的挥挥三根手指。 方才的一刹那,恢弘澎湃的光色海洋铺满空间,能量发出者们不约而同使出了驱邪避暗的招式——比“天罗地网光能防御罩”更强更猛的“光遁组合技”。 天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恼火,他的泰然反应更让天地盟确定了,他不过是在小试牛刀,考验一下对手的能力,现在,他满足了,才背过身说出这样一句话:“光明和黑暗在这条线上,永远是背对而行,正如同我与你们……天地盟,我们之间注定要有一场战争,如果想尽早结束的话,就让玉灵碧来做我的对手,她不来,我不会停止侵略的步伐。” 魔鬼向光之国正式宣战了,内容浅显易懂——你不交出玉灵碧来与我厮杀,我就一直灭到你们弹尽粮绝为止。 化作黑色气泡,蒸发一般从众人眼前消失掉,天空里还回荡着芙菱的怒吼,却再也不见了天魔的气息。 “你不是要我们的命吗——关碧姐什么事啊——” “看来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督翼席地而坐,如常摆弄起盛满液体的玻璃容器:“原以为天魔只是记恨我们破坏了他的计划,前来报复,可他宣战词里的内容,却是针对晴尊一个。” “也就是说,他借题发挥,真实的目的不是与我们对决,而是引碧姐出来。”海蓁子分析道。 “从他刚刚与我们过了一次招就走掉的行动来看,这种说法是成立的。”宁日潇和大家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若真的想取我们性命,在定住我们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了,可他没有,还留下那样的话撒手走人……他的目的,果然是引碧姐出来。” “可恶的家伙!”小婉痛愤不平的握拳:“我看他是想一个个对付普通民众,逼迫碧姐不得不出来和他一战!问题是!碧姐在哪啊!” “碧姐到现在依然下落不明,兴许天魔也深谙这一点,才史无前例的,把对光之国的警告宣扬的人尽皆知。”风扬剑眉深锁,慎重的考虑到每一分每一毫:“以及,我很好奇,那个轻易不出手的霸道魔王,怎么会这么执着于同碧姐一战?依照黑暗组织的做法,让我们乖乖交出人来束手就擒也是可能的,天魔的这次行为,实在太反常了。” “别说是天魔,换成其他敌人这么做也很奇怪啊,不合常理嘛!”芙菱晃晃头,难得清晰的思路也被赤火霸王一嗓子吼断了。 “你们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天魔那混蛋现在去祸害老百姓了吧!我们就在这等着碧姐回来?!” “赤魇说的对!我们要抓紧了!”化羽焦急的左顾右盼,看到沉默站立着的助贤立刻询问:“各地民众的迁移进行的怎么样了!” “赶去会合的部队和各城护卫队联合撑起了幻术壁,民众在掩护中,已经陆续转移到了地下城。”通过传讯元术不断从各地部下那里获取第一时间信息的助贤转呈情况。 “地下城里的通风设备、粮食储藏、用水备量都检查过了吗?”以悠跟着问道。 “逐一检查过了,因为无法预计停留的时间,所以目前只准备了半个月的量,这次迁移规模较大,除了能参与战斗、身强体壮的,老弱病残一律要受到保护。”助贤冰冷的脸上严肃更甚,手暗暗握紧了腰间的光剑柄:“前所未有的战争就要来了,我们能做的,只有拼死守护!直到击退天魔!” “没错!”千刺振奋到忘乎所以,一手甩起米子钢鞭,另一只手把化云原朔也举了起来:“敌人越强!我们越该庆幸!否则这三年不是白炼了吗!” “天魔教自上次被剿,早已大伤元气,至今未恢复往日雄风,所以天魔才想到驾驭无形无相的灵魂,我们占绝对的优势,这次的战役,我们有信心!” “连宁日潇都这么说了!我们不是赢定了吗!哈哈哈哈!”转怒为喜的小婉豪迈的拍响了化云原朔的肩膀,一次一个准,差点把人嵌到地里去:“不过化云先生还是不能走!要等天魔完全倒地不起才行!” “我的天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说你们……打个仗至于这么开心吗!”化云缩着脖子,一副不能理解这伙人斗志昂扬的模样。 “我们打仗是为了保家卫国,现在民众都转移去了安全地带,我们再没有后顾之忧!全力一搏击退天魔是势在必行的事!”倩儿也热血沸腾的绽放欢颜,腕上的银镯正熠熠放彩。 “助贤,你分配吧,我们这些人必须要分散在各地才行。”督翼起身,恢复成人状态严阵以待:“我和本弦玉准备用‘新型原磁阵’对付怨灵军团,我主动申请,去千影城。” 助贤颔首,旋即做出分配:“我留守国都,其余两人一组,听我调配,即刻出发!” 他们回到久违的凝光城北门,身后是训练有素整装待发的国家战队,国难当头,能打会战的副使、执行者们也都挺身而出,助贤将他们编入各个小队,随上主到各城去指挥战队,迎敌待战。 邻近沙洲的北漠荒原上,咆哮的怒风扫荡寸草不生的土壤,这里常年气候恶劣,昼夜温差巨大,能够生存的动植物都拥有强悍的生命力,居住在这里的百姓通常靠挖掘煤矿和琥珀为生,自一诺接手后,为响应疾藤“限制开采”的环保号召,他不断努力带领民众一起从其他渠道获取经济收入和物质来源,经多年来不懈的拼搏,地势恶劣度为光域第二的北漠大城,各方面经济已持续增长,加上一诺是术法界著名建筑师的儿子,进入北漠城,映到眼帘的不再是光秃秃的草原,许多造型别致的楼阁景苑崛地而起,像一座历史文化悠久的建筑古城。 民众们被隐藏在安全地带,是一诺最安心惬意的事,他的想法一直很简单,无声的世界里,只有视觉带来的美好景象,他将思想的宏图通过实际行动勾勒出来,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北漠城,高楼林立间,他含泪仰望与天相接的建筑物楼顶,方方圆圆的轮廓蕴含了他无限的热爱,然而今天,他就要把这里当做战场,将踩着他赋予了灵魂的破碎瓦片,把有恃无恐的敌人们赶出国域。 “一诺。”被分在同一组别的纳连也俊通过他寂寥的目光读懂了什么,宽慰的弯动唇线:“我们到西边去吧,这里楼太多,不好施展。” 一诺读懂他的唇语,默默把头一摇。 “那里是草原,敌人在哪儿一目了然,还是西边好!” 一诺望定他爽然的目光,像在试问真假。 “走吧!”也俊快行一步,背对着他把手挥了挥。 一诺抹干眼泪,笑得比晨曦还明媚。 路程走到一半,还未完全离开建筑群区,悄然逼近的黑云浊雾便在视野里恣意跳动,像在跟这些有形有体的人类发出挑战宣言。第一波敌军来袭了,和宁日潇的揣测完全一致,是天魔亲手锻造的“怨灵集团”,它们无形无相,变化无常,比鬼冥军更叫人闻风丧胆,比霍乱的瘟疫更叫人避之不及,然而,这并不算天魔发起的战争讯号,这仅仅是道鸡肋般食之无味的前菜。 “大家不要掉以轻心!马上把光能凝聚在额心和心脏上!” 为了对付黑暗之力,众上主也算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终于在化云原朔的反复试炼下达成了接近成功的高度——用元能包裹思维。 光与暗,这两种性质特殊的元能,不同于风雷山泽等众多纯自然属性,它们拥有灵性,可与生灵的意念共鸣,每个人心中都有光暗双面,但是天平总有倾斜的时候,一旦偏于哪方,这个生灵就有可能永久的坠入其中无可自拔。 并非所有的人都意志坚强,心存善念的人也有思想邪恶的时候,天魔教擅长通过幻觉来蛊惑人的心智,将心底最阴暗消极的一面尽数激发,这时候,就十分有可能变成下一个怨灵。为了弥补这巨大的缺憾,督翼做出大胆尝试,让光域战士们遭遇黑暗引诱时,提前用光能包裹心脑,光能有净化之力,能让人在茫然无措之下找到冷静跟理性。一旦收获了清醒,光的信仰者们就不会糊里糊涂的任敌人驱使。 黑烟模样不停伸展、蜷缩、分散、凝聚、变幻各种形态的怨灵们在光域战士中间徘徊穿梭了好一会儿,总算发出泄气似的幽幽声,如同妖精苦恼的低语,又像是魔鬼不甘的施咒,它们钻进人的鼻孔耳道,很快又炸开一样飞散出来,屡试屡败,终于从中间响起尖锐的人语。 “该死的光系术师!天魔大人不会饶了你们的!” “你们都拿我们没辙了!那个有形有体的老家伙谁会怕啊!”也俊得意忘形的拽了起来,吊儿郎当的德行毫无收敛,这是他表达喜悦的方式,虽然……后果很是差强人意。 “也俊!”一诺心中的呼喊几乎冲破喉咙,他眼看着众多怨灵中那个挤眉弄眼的小东西化作一道疾驰的暗风,从也俊半张开的唇齿间迅速掠入,而后,也俊就像吞了□□一样惨无人色,在原地趔趄打晃。 “真是笨死了!” 卒不及防的一脚从也俊脑后踹来,青年这下想不趴地都不行了,一嘴啃在泥草交杂的土壤里,他痛苦的支吾了一声,眼瞳变得跟眼白一样了,爬起来,龇牙咧嘴朝身后的人扑去。 “公主!也俊少爷变成怨灵了!”有人冲这里喊,在万分危急的关头。 被提醒的女子一抬纤长笔直的玉腿,横扫在纳连也俊的肚皮上,还没近身就把人送到了十米开外,随后整理灿金的衣袖,豪爽的一指过去:“本公主驾到!还不快醒过来你这个死家伙!” “公主,今天可是您的大喜日子,不要说那个字啦……”看上去相当弱受的公主随侍阿瑟苦笑着再次重申。 浅金色丝缎收腰短礼裙,纯金色四寸高跟长筒靴,黛蓝的直发用金丝带绑成马尾,双腿笔直,腰肢纤细,姿容出众,气质卓越。这个精神飒爽,不失妩媚可爱的女子,手中是一把巴掌宽的大剑,苍凉的锐光反射在寒冷的锋刃上,单是存在,就几乎能撕裂空气。 “公主,你这是……”安排在也俊小组的副使官欧也从容傻愣愣的看着一身光国式嫁衣的冰域公主,她那气场实在没法叫人忽视,刚一出现,就已经剥夺了怨灵的存在感。 冱英礼弥月扫了眼捂头大叫痛苦挣扎的纳连也俊:“我是来联姻的,也是来结婚的。” 公主殿下一派正色,让人听不出她在开玩笑,不但如此,身穿婚服走上战场的公主新娘还带来了冰域里从来没有过的鼓乐队,一路上沿着怨灵的虎视眈眈直线挺进,整个光域部队本来面对这敲锣打鼓好不困惑,听到这番回答,才安心的下巴落地。 沙诺捡起从容的下巴替她安回去,反应十分平淡:“公主殿下路远迢迢而来,我们不能怠慢了人家,赶快了结这些鬼东西吧。” “各位!先屏住呼吸!防止怨灵再度侵入!”弥月公主大声提醒她所支援的队伍。 “也俊少主怎么办啊!” “交给我!”公主提起裙摆跃入半空,高抬的足跟朝也俊的后脑用力刨落,碎骨般的爆响骤起时,那抹黑乎乎的怨灵一溜烟钻了出来,逃得没影没踪。 “不怕怨灵侵入!但身边时刻要有清醒的人!那东西一般会藏在人的大脑里!只要对准头部给上一脚就行了!”公主气势如虹的说,身后是来自光冰两域齐声的喝彩。 “就没人觉得也俊少主很可怜吗……他的脖子不会断了吧……” 从容默默吐着槽,纳连也俊在地上小憩了一会儿,揉着酸疼的脖子皱眉睁眼,他一下就看见了满身金光的冱英礼弥月,以为做了噩梦,重新跌回地上大睡不起。 第一天与天魔教怨灵军团的较量,在月上梢头的时刻告一段落,化云原朔随助贤留守的国都城遭遇怨灵数量最多,也亏得助贤指挥有方,原朔技艺超凡,才万无一失的稳赢在手,虽然在助贤一贯严谨的思维里,这仅仅是天魔对他们实力的试探,真正的苦斗还在后面,甚至会超乎想象。 首战告捷,为以防万一,地下城的民众还没有被转移出来,可他们都收到了精英护卫们胜利的喜讯,上主们在各大城留守到上半夜,为他们喜极而泣欢呼沸腾的,是一同参与作战的术师战友们。 唯一的遗憾是相夫光子不在,否则,真想看看她重焕欣然的神采。 凌晨,国都城。 冱英礼弥月从来时坐的那辆马拉婚车上下来,提着比前一日更长更大的金色裙摆,四处张望,不多时,纳连也俊嬉皮笑脸的跑过来,满怀歉疚的说“迟到了很抱歉”。 “你的婚服呢!就这样跟我步入礼堂啊!”弥月抬手,当头一个爆栗敲得也俊天旋地转。 “我是想跟你说……我不会娶你,请你回去吧。”玩世不恭的下面,逐渐浮起一丝不得不让人正视的认真,仿佛平寂的水中,莫名串起了向上翻腾的气泡。 这实在太让人出乎意料了,向来对妹子来者不拒的风雅公子居然当面拒婚,对象还是火辣彪悍的冰域公主,从他们相识开始,历经的风风雨雨在天地盟就不算秘密,在大家都认为他们该水到渠成的时候,纳连也俊选择和众人离开光域,远赴异世界整整三年。 这番归来,许多人意识到长久的时间已将大多数人熬成了大龄男女,有人心不在此,有人欲求不得,却也有如纳连也俊者,身在福中选择拒之门外。他的说法是“不要被婚姻绊住寻花问柳的脚步”,可长眼睛的都瞧得出来他眼底的失落。 离开后,独自往风雅宫的方向去了,大家都以为冱英礼家的公主会发飙发怒,追上去把不给面子的小伙子一顿胖揍,或是干脆咬牙怒骂,为了尊严拂袖远去。怎知她一改往日的犀利霸道,向面露担忧的光域友人们粲然一笑。 “我有办法。”她这样说道。 风雅宫里灯火很暗,极富品味的布置笼罩在朦胧的微光中,一切都看不真切。纳连也俊打开浴室的门,随便披了条浴巾走回卧室,呈大字状摔在床上,如释重负的舒出口气,就这样睡着吧,把所有的疲惫抛之脑后,明天还有的忙呢。 迷糊间,好像有什么临近身畔,他想也没想一手挥过去,发觉触感非常柔软,嘴里于是笑嘻嘻的嘟囔着胡话,直到一只耳朵被使劲拎起,才如梦惊醒的弹跳起来。 光线再暗也看得一清二楚,脱去了嫁衣的姑娘一身性感睡衣,转了个圈便坐到对面的沙发里,纤腿一抻侧卧上去,旋即上演各种令人移不开眼的婀娜姿势。 也俊顿觉眼已晃瞎,放下句“我走错门了”,起身要走。 “站住!”公主厉斥,方才那股柔媚顺从的劲儿一下子褪得片缕不剩:“你就这么不想娶我吗!” “我……”也俊沉重的思索了半晌,忽然换了个人似的紧紧捂住胸口,娘气十足的娇弱道:“人家喜欢男人啦~” “骗鬼啊——”弥月一个靠枕砸过来,接下来就是她亲自虎扑上阵,不偏不倚把人压回到松软不足结实有余的大床上:“搞清楚!现在是我要娶你!啊呸!是我主动嫁给你你居然敢拒绝?!” 也俊继续捂胸,一脸可怜的做出被侵犯相:“你可是公主啊,注意点个人形象!” “在你面前我需要玩那套吗!快点脱!” 屋门外好奇心战胜了疲倦紧张的人们侧耳窃听,里面叮叮咣咣翻天覆地的动响夹杂着也俊的惨叫声如期而至,有人一脸八卦目露窃喜,也有人对着夜空皓月惬意一叹。 今晚,将会是一个不眠夜啊。 Chapter 0819 冰国公主嫁过来的第二个清早,整个凝光城都喜气洋洋,完全没有失去众上主后孤单寂寞的影子,也未曾因为战争的紧张,影响到他们满怀祝福的心情。 晨间聚餐,机会难得,果米天香里欢声笑语起起伏伏,这面愉快的静湖之下,是任谁都无法忽视的隐流暗涛,它促使人们深切了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含义。酒席饭桌上,各色佳肴琳琅满目,落月啼小婉率领厨艺高手们竭尽全力去满足大家的胃,倩儿芙菱载歌载舞,在餐厅前方的舞台上灵活似飞鸟,风扬拉着景洛给大伙变戏法,千刺强迫赤魇随他演即兴相声,一屋子和和乐乐,气氛融洽。 尤其是纳连也俊,作为天地盟上主中最早步入婚姻生活的男人,一改往常的死不正经,拉着娇妻亲昵笑谈,那幸福到腻死人的德行让不少人有丢酒瓶子砸过来的冲动,但他们看在弥月的份上,通通忍下来了。 “让我抱一下。”没节操的手不屈不挠往媳妇纤细的腰上伸。 “这光天化日的,多难为情啊,这里还这么多人。”弥月有些不好意思,推开他不安分的爪子。 “那你的意思是晚上可以?”也俊眼睛发亮。 “晚你个头啊!在想些什么东西!真是!”弥月迅速起身,红着脸跑开了。 “秀恩爱!……” “幸福在!我知道你要说这个!”也俊趁众人眼底冒火跐溜一下闪没影了,估计是追他的新婚老婆去了。 “啊哈哈哈哈,还真是幸福啊。”风扬没心没肺的把魔术道具,那只大柚子徒手劈成两半。 “可不是嘛,唉,如果光子没出那件事儿,现在也俊充其量只能排第二!”芙菱举起两根指头叹息,大有事已至此无须强求的超脱。 “你是说,云罗风树吗?” 横竖光子不在跟前,芙菱索性把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那个云罗风树简直不是人!居然敢当众弃婚!光子自尊心那么强怎么受得了啊!可她还是为了等我们,为了守护光之国委屈自己顶着压力往前冲!那个混蛋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不是死了吧哼!” “说起这个。”苍棱略微一叹,表述不同意见:“我不认为云罗风树是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的人,他一定有非割舍不可的苦衷。” “我也这么觉得,之前也相处了不短的时日,风树为人正直,秉性敦厚,不像是薄情寡义的男人。”风扬大哥赞成苍棱的判断,对云罗风树有着由衷的信赖。 “那理由是什么呢,足以让他放弃光子?” 宁日潇的疑问使众人萌生同感,继而纷纷陷落沉默,无法一言,这是个未解之谜,也是光子的私事,本来他们不该干涉和过问,但他们不能忽略,那个红发女子为了大局做出的众多牺牲,他们在想,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海蓁子轻步进来,平和的眉宇间有淡淡的喜意:“光子传来消息,她现在很安全,让我们放心。” “哼!我看啊!那个雷默就很喜欢光子,比云罗风树强!” “小婉,别乱说,怎么说雷默也是天魔教的,风树可是身家清白的,两者存在本质差别啊!” “真爱无国界!立场也阻碍不到他们!”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雷默光子的支持者了……” “话就说到这里吧。”助贤看了一眼时间,随后直起身子,郑重的提醒大家:“今天开始,天魔教的袭击会接踵而来,我们现在要回到各个地点待战,各位准备好的话就出发吧!” “这是最后的欢愉了吗?”从容站在门口,既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又是以当事人的角度悄声注视他们,口中喃喃低语,眼里流露出罕有的坚定:“不,为了延续它,我们必须拼搏到底!” 成片的红珊瑚簇成繁茂花树,和清澈的晨光交相辉映,晕染得她发色更加鲜艳夺目,行走在寂静无人的海葵岛上,这里珊瑚多的好像海里装不下,被通通转移到了岛地,脱离海面后失去水分滋养的珊瑚们变成坚硬的骨骼,是许多收藏爱好者钟情的天然艺术品。 不能说相夫光子对这些美丽的事物不感兴趣,只能说,她忌惮着这片鲜红背后的主人。 “真没想到,你又折回来了,当初不是弃岛了么?” “没有哪儿比这座岛更适合我了,它阴森,寂寞,而且夜晚来临时很恐怖,怎么样,有没有胆量陪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 “我的胆量,不是用来取悦你的,说吧,把我带到这有什么目的?替天魔牵制我?不会吧,我可未必是天地盟最强的,那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这个阴柔诡谲的男人,眼底泛出的浓浓爱意差点让相夫光子把胃里的酸水呕出来,每次听到他讲这样子不符身份的柔情蜜语,她都觉得自己被看成了那些见了他就腿软到意志不坚的女人,这简直是莫大的误解和藐视,况且就她而言,这种类型的异性着实很难引起她的好感。 “别说这种恶心人的话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她们都会乖乖贴上来不是么?你是因为我身份为‘修罗’才‘另眼相看’的么?那我告诉你,你别想从我这得到任何利益,因为我和天魔教是死敌!”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攻击你面前的死敌呢?”雷默阴森一笑,显得欢快洒脱。 “我必须保存体力,留待杀死你效忠的天魔大人,如果你不服气的话,我们现在打一场,我也是没意见的。” “知道吗,相夫光子,我就喜欢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这样好了,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再决定要不要留下陪我,怎么说我也是个绅士,绝不会强迫我真心喜爱的女性……” 光子扭头就走,不耐烦的催促他赶紧带路,她也很担心,这种话一旦听得多了,她势必失控爆发,到时候做出什么后果严重的事,损耗了体力,就得不偿失了。 海葵岛中心的红色山脉间,有一处深邃的洞穴,曲折的窄石路被壁上微弱的烛火映照,辨识前方的路还算够用,走了大概百十米,一扇人工切割的厚重石门现入眼底。 相夫光子用余光冷冷扫了雷默一眼,对他的提防没有半刻松懈:“里面是什么?”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你会很意外的。”雷默文质彬彬的往一侧挪步,故意让出足够的空间供红发推门进去。 相夫光子不再多说,抬手把门推开。 内里强光四照,和一路所适应的暗淡形成剧烈反差,一时刺激得她两眼发花,待能看清里面的事物,她感到胸腔里那颗跳动的活肉快要撕裂了,炙热的血流冲上脑顶,如堕火谷,隔着焦灼浓烟一般喘息不能。 雷默不着痕迹绽出一抹阴邪的笑,近乎欣赏的观察红发女子的反应。他们面前长满青苔的石壁上,一个肌肉结实的男人被胳膊粗的青翠树藤紧紧缠绕,两臂吊在钉入岩缝的铁锁环里,被火光照亮的头发泛出浅淡的金芒,他双眼紧闭,皮肤白皙五官硬朗的脸上神态安详。 不明的火焰从相夫光子眼底升腾,她望着洞壁上的人,足足怔了几分钟,如果不是雷默上前来掀动她颊边的发丝,她还会一直这样看下去。 “干什么!”她没好气的把头转开,有些愠怒的瞪着雷默。 “这就是我要给你的礼物。”雷默唇角轻轻一咧,漆黑的眸子倏然间亮如闪电:“如何?够诚意吧?” “你这家伙……真让人不爽!”光子捏紧铁拳,迟疑着要不要砸上去。 “你在不爽什么呢?是因为我绑了你过去的爱人,还是觉得我留他活到现在很让你苦恼?” “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你要给我看的东西我看完了,我现在要离开这里。”对壁上昏睡着的人没有片刻留恋,她扭身走向出口,果决干脆。 “那我可就杀了他了。” 雷默的话犹如万支利箭从身后猛烈袭来,刺入她尽量保持平和的心脏,动摇她全力阻止撼动的意念,她可以确定,身后数米之外的那个男人,就是曾经抛弃她万里于不顾的云罗风树,是那个在大婚当日背弃诺言,一消失就杳无音信到现在的大混蛋。 “杀吧,如果你想通过他的生死来牵绊我的脚步,我只能告诉你,休想。” 她恨他,恨他给了自己刻骨铭心,又将这深刻的印记无情抹去。比起欺骗,她更痛恨无声的背叛。 日光照耀红色的岛屿,浪花拍上岸边的礁岩,反溅起鲜血一样的肆虐猩红,那色彩,耀眼逼人,像那日她飘飞在风中的长发,像丢在火盆里烧成灰烬的嫁衣。 三年多了,那一瞬,她却像见到了三百年未曾谋面的故人。 树藤间沉睡的男子睫毛微动,片刻一过,在雷默的等待中睁开了双眼,蓝瞳干净似雨水洗过的天空,他很沉默,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的遭遇。 “想必,刚刚你也听见了吧。”雷默无视他麻木的反应,自顾自说道:“她已经不爱你了,甚至连你的死活都不在乎,这下,你可以放手了吧。” “你把我抓来,就是为了这个么?”云罗风树沉着的开口,仿佛一切都尽在眼中:“‘实感催眠术’,被施术的对象沉浸在睡梦里,却可以感受到身边发生的真实情况,唯一的弱点是,不能做出清醒时的反应。这么大费周章,未必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吧?” “无聊?你居然说这无聊?”雷默挑起一条不停抽动的眉毛,颇为不爽的冷哼:“相夫光子也真是愚蠢,居然对你这样的家伙念念不忘。” “所以,天魔教的第二战神先生,现在是作为情感顾问来解决我们之间问题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劳烦了,毕竟,这是我和她两个人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云罗风树不客气的回击雷默的说辞,完全没有受制于人的恐慌和避讳。 “哦?那你敢说,你不爱她吗?”雷默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进一步。 云罗风树无奈的垂眼:“我拒绝回答这无聊的问题,雷默,你偷袭我,把我抓来,不过是为了拿回那件东西,我现在就告诉你,东西不在我手里,你的计划落空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知道我拿相夫光子的问题说事只是顺便……那么,你就说一句‘不爱她了’,很困难吗?这样我会以为你还在意她诶。” “你有完没完!”门被再次推开,相夫光子冷着脸走进,对雷默连丢数十个眼刀。 “别嫌我啰嗦,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心爱的你能够对他死心,现在你知道了吧,只有我……” “雷默,你以为我现在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是舍不得宰了你吗?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在我手里。” “是吗?那你回来做什么?” “船呢?”光子伸出一只手,像在理所当然索要自己的东西:“否则你让我游回去吗?” 雷默浅浅一笑,顺从若她花钱雇来的财迷侍从:“遵命,我的光子小姐,我这就去把本岛最好的船给你牵来。” 光子白了乐不可支出门去的黑发男人一眼,这时才想起,隐蔽的洞穴里,仅剩下她和另一个人了,那个人近在眼前,她却极力不让自己回首去看,浑身像有几百只蚂蚁在爬,连站着都觉得滚在针毡上。 难言的死寂,谁都没有在这平静的水面上做第一个丢石子的人。 相夫光子想,雷默那边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抬起千斤重的脚跟,努力往门外挪移,她不知道潜意识在纠结什么,让她几次三番险些乱了分寸,心中居然还有种可耻的期待,期待他会叫自己一声,哪怕是求救都好。 离开那扇门走在长长的洞穴里,她的步伐越来越慢,听觉勉力的提升,生怕错过了哪一次声波的震动。可是,并没有,她走了足有五分钟,背后始终没能传来理想的呼唤。相夫光子忽然觉得眼睛发烫,有什么热辣辣的东西在眶里淘气,伸手捂住开始发酸的鼻尖,及时掩住啜泣的声音。她不想让自己听到,也不允许。 “放了他。” “你说什么?” “放了他,别说是我的意思。” 有时候相夫光子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知道对方是敌人,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托付了信任,甚至当时,连她自己都没能正视和发觉。 “那可不行,他盗走了黑玉王牌,还把它交给你们,我怎么能背叛天魔大人呢?” “如果你不想背叛天魔,早就在抓住我的时候把我杀掉了不是吗,还有他,早就该被你杀掉了不是吗?我们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你有了比效忠天魔更重要的理由,我不管那个理由是什么,能让你一下子放掉两个敌人的目的,一定非同凡响,你自己衡量吧,要不要在这时忤逆我,激怒我,然后逼我今天就送你上路!” 有时候相夫光子也觉得雷默很奇怪,连她自己都认为嚣张无礼到令人愤然的说辞,却没有点燃对方半点怒火,黑发战神只是微笑,虽然那笑容很深沉难测。 “我又想跟你交换条件了。” 上船前,雷默挡在舷梯前,若有所思的对光子这样说。 “你又想干嘛?” “我放了他,如果他安然无恙,你打完天魔以后就回来找我。” “我从不答应做不到的事……” “那我就杀了他。” “你!” “因为我吃醋了……” “什……” 相夫光子被雷默突然流露的悲伤表情惊到,一个恍惚,就被他趁虚而入在额角留下了轻如点水的一吻。 “你到现在还舍不得他,我想我应该杀了他,可是,时间是不会倒流的。” “如果你执意要杀他,我也没办法。”光子背过身体,强硬又冷酷的下定论。 “……如果你刚刚没有说那句话,我会相信你现在所讲……可终究来不及了,杀掉云罗风树,你会恨我一辈子吧……”他也转过身,面朝岛山背向大海,轻缓到听不出情感的语句被一阵清冷的海风吹散:“如果他杀了我,你会恨他一辈子吗?” 扬帆起航,像被火焰包裹住的小岛渐渐远去,隐约的,她看见出现在沿岸的一点浅黄,不知名的安慰抚平微波浅漾的心湖。 晴尊十三年六月下旬,黑暗组织天魔教的侵略号角在光之国吹响,这次战役堪称术法界历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旷日持久战,牵涉到的势力方已远超初代时期的第一次术法界大战,史称“光暗之战”,是术法界历史长河中最壮烈的一道波澜。 Chapter 0820 晨光极力探出,像巨人的手撕裂穹顶铅灰色的云层,一块一块,四分五裂,直至那浅金色的辉芒温顺的斜照下来,在屋脊、窗棂、山尖、湖泊间起伏游荡,蔓墙上常春藤绿的沉郁,在微风的静拂下散播盎然的生机,以及在这方土地上永不沉没的春色。 火舌一簇簇蹦跳不休,生猛闯进她空无一人的视线,炽烈的色泽把她满头棕发晕出醉人的酒红色,她循着黑烟蒸腾的入口,径直往自家地下室的楼梯跳去,阶板烤得炙热发脆,好像随时都会碎成残片,欧也从容慌不择路,在地下酒窖里疯狂搜寻父母的踪迹。 天魔被摧毁暗之门复活计划后,向光之国疯狂的挑衅宣战,光之国在没有晴尊玉灵碧的带领下,由第四代上主代为发出“举国上下即刻做好迎击天魔教准备”的反击号角,在众上主奔赴各地迎战前,十二大城和向荣之地的新民众便被陆续送入“秘密入口”,秘密入口均设置在十分隐蔽的地带,是光之国特级国府机密,早在初代时期,圣主国主便派遣密匠,在各地造机密入口、隧道,隧道宛如曲折迷宫,城城相连,每一交界处的中心点,便是可以容纳近百万人的“地下城”,作为从初代开始便列入“禁止外传”事项的“终极国府机密”,一直以来,只有值得托付的人才会被“告知”,即便是统御了光域数载的允帝逻,也并不知道,自己坐拥的江山背后,竟隐藏着这样堪比天高的机密。 而能使“终极机密”走向台前,使“终极按钮”从此启动的,正是这场,无法预知结局和走向的国家级战役,它一旦发动,势必牵连诸多,倘若不能保民众生命安全,在第四代上主,乃至于更多的人看来,无异于灭国之灾。 民众在各地术师队的安排下,无一疏漏的进入了地下城,最后阶段,是封闭入口,并在各个“要害”严加增设保密措施,本以为万无一失,可以专心同伙伴全力抗敌,不想这时候传来消息,说国都地下城盘查入内人口数量时,独独少了欧也家的夫妻二人,他们貌似在进入之前便掉头折返,说是有东西落在家里酒窖,要取回来。 从容当时正在北漠城,与也俊少主一诺城主并肩作战,闻讯后,先是五雷轰顶的原地趔趄了一步,继而不知所措,是也俊少主放行,让她赶快回去看看,把人安全找到才是要紧。 她马不停蹄飞奔回光都欧也宅,被眼前乍现的一幕惊呆了,冲天的烈焰顺着被烧裂的大门恣意外涌,呛鼻的浓烟离老远就侵蚀着嗅觉感官,欧也从容当时什么也没想,只一味的寻找那两抹熟悉的身影,根据浓烟的流经方向,她估测是地下酒窖起了火,一种巨大的恐惧顿时压中脑顶,令她险些昏厥。 自打改行,从古董生意转为酿酒买卖,欧也家的经济状况也算一路飚升,比从前在花之国更加囊中充裕,看着父亲母亲满足的笑容,从容那颗麻木少感的心,也或多或少会为物质方面的踏实而感到愉悦,而正当父母有扩增生意的打算时,战争史无前例的爆发了。 光之国发出响应跟号召,同时揭露天魔教可怕的居心和目的,他们向世人宣告,不论是本国国土上现今的居住人,或是远在千里之遥别国的民众百姓:“暗之门一旦重现,世间必然毁灭,而作为怨灵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没有了人,国家还算是活着吗?术法界还算是存在的吗?” 在这样的时局这样的危机底下,唯一可走的路,便是全术法界各个国家、势力,联手灭杀黑暗组织!让天魔教万劫不复! 秉持这样的信念,欧也从容在火势汹涌随时可能发生爆炸的危险地域里,拼命呼唤父母双亲,她不要在这里死掉,不要在救不了亲人的无能悲哀中闭上双眼,她还没有为光之国发挥一个战士真正的作用,她要抗争,要像相夫光子他们那样,与肆意伤害别人的邪恶家伙们,做殊死搏斗。 酒窖后的小室里,放置着家里的全部财产,在躲过两片从上方砸落的壁板后,从容抵达父母身边,怎奈她一个人不足以同时背负两个,便死咬下唇竭尽全力的把人往外拖,浓烟在口鼻间流窜,剥夺呼吸,火辣辣的燥气燎化睫毛,堆积的红焰很快就要顺着裤脚爬到身上了,从容连胆颤的时间都没有,卯足力量,释放到双脚上,最后飞一样躲过几次墙体砖石脱落,顺利冲出地下室入口。 不想,大厅已被烈火完全侵占,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被烟呛昏的父母还浑然不知,从容看了看他们,不假思索挥起充盈出白雾的拳头,霎时,火焰凝固了,被云状的薄烟轻轻笼绕,只能费力的从那纯净的色调里突现自己夺目的存在。从容轻轻舒了口气,本打算把力量留到战场上去,但眼下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父母平安无恙,她也可以安心的、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了。 被烧的残破不全的家,没了,可以重建。被烧的所剩无几的家财,没了,可以重赚。但被烧坏的身体,被焚毁的意志,却绝对不会回来。 她深深清楚这一点,因此父母刚一睁眼,就看到自家女儿恬美的微笑:“爸爸妈妈,请不要再为了从容,做让自己冒险的事,你们的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从容!叔叔和阿姨没事吧?”晚一步赶到的沙诺迫不及待询问,在接到从容的点头示意后,略略松了口气:“刚刚联络组出动,到北漠通告边防被新敌人侵入的事!各个地下城入口应该已经封锁了,现在只有把叔叔阿姨带到战场上去了!” 从容一脸肃穆,用力把头点下去:“也只能这样了!” “不多说了!快走吧!”言罢,沙诺迅速将欧也先生驮到自己背上,召唤出玻璃巨蟒,一行四人即刻出发赶回北漠。 铺天盖地的一阵震响稍稍牵绊了他们的脚步,接下来爆发的声音,不确定是从哪里传来,遍及面之广却绝非常人足以办到,那沧桑低沉的声音,从容只觉似曾相闻。 “愚昧无知的凡人,你们就尽情的憎恨你们所敬仰的光之组织吧!正是因为他们,你们才要遭逢厄运!” 从容沙诺齐齐一怔,这四面八方同时骤响的男人声线,分明就是此次战役的发起者——天魔教首领!天魔! “从容!沙诺!你们怎么还在外面!”相夫光子从空降落,红发脱离发带的束缚在身后飞扬,随着她踏定的步伐悄悄停驻在肩上,女子但凡出场,便必是艳光照人、气场强大的存在:“这里很危险!刚刚的声音听到了吧?” “那果然……是天魔吧!” “没错!”警惕的扫了一眼周遭,红发目光中写满了不肯原谅的恼恨:“天魔先灭天蚕,再灭巨人,接着又把目标锁定我们光之国,若继续任其胡为,光之国结束后,便是其他国家的灭亡之日!不能让他得手!” 离开地面,跃入半空的同时召唤术大肆发起,大王蝎拔地而出,冒头后狂烈的甩动几下扇子似的大尾巴,一阵风暴就此掀起,片刻后,烟尘散尽,一行五人全数消失。 湛蓝的晴空,温润的暖光水样流淌,云朵被染成金色,穿梭其中的白鸟,纤尘未着的羽翼同样沾上了洗刷不去的明辉,耀眼璀璨,夺目逼人。 忽然,将这一层纯净掩住的不和谐色调闯入了,无礼突兀的占据,肆意张扬的侵略,明明是风和日丽一碧千里,非得凭空生出一团偌大的乌云来,云团漆黑似墨,大如蓝鲸,旋转着像永不停息的漩涡,所及之处,通通遗留一片惨淡的浅灰色。 当从容沙诺与相夫光子分别往两个不同的大城突进时,凝光城不远的这处上空里,已被末日般的黑云填充,另一边,从容沙诺将欧也夫妇安全领到北漠城主力部队后方,将他们安置到相对安全的区域后,拔腿迈向阵线前沿——上主们率军抗敌的地方。 不知道天魔教除了怨灵军团还会派遣什么样的高手出来,从容虽不至于胆怯退缩消极待命,但也绝对算不上胸有成竹十拿九稳,她随沙诺加入到临时组建的“联络小队”后,更是有一瞬对于现状的担忧——前面,究竟还有多少磨难在等待我们? 战争突发,没有足够的时间部署各个后援部队,不过凭借助贤多年来日日严谨蓄势待发的经验,光国军还是很容易克服了细节上的弱点,除了分散各地的主力作战部队,另有临时组成的援助小组五类、合计八十支。如医疗组,由琉璃子、尺镜、探樱、梦渊、赫洛琪儿等副使和医疗高干率领,负责在战场上为受伤战士做应急处理;情报组,由索骥率领,负责搜集掌握各方面的敌人情报、探查敌人最新动向;联络组,由沙诺小队,从容等人组成,负责将情报组的消息一一传递给各方;援兵组,在双上主主力部队作战疲累体力不支时做军力上的及时补充,多由光国部队里的精锐术师组成;哨兵组,在各个大城边界放哨,尤其光国边境线上的尤为重要;供给组,负责给前线战士补充食物、药物、武器等必要物资。 值得一提的是,众上主不在、由相夫光子行使权力的三年中,作为“国师”的质检府总长,不仅培养了各个副使全新的技能,更是乐此不疲的成立了许多特殊技能小组,如千影术组合技小组,空遁转移组合小组,在编入联络组后,都及时发挥了作用,他们在联络各城情报的同时,也担负来回传送化云原朔的任务,因为化云原朔只有一个,为从根本上有效的灭绝“怨灵”,化云原朔的存在始终必要,他要不断的乘坐涡流、往返于光域各处,直到把天魔手下的这些邪恶精灵们,一一杀尽。 十二座大城作为临时迎战地点,地势地形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点,除了天魔有恃无恐撒豆成兵,让鬼冥军遍布各处,就只剩下光域本国战士们不屈不挠的表情,他们的家人朋友全都在隐蔽的安全地带,等待他们凯旋,没有后顾之忧的战士,打起仗来自然气势如虹。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光域国都城南 璇极崖上呼啸猎猎,刮着不属于这个时节的阴风,在山的这端向下鸟瞰,可以瞅见唯一的入口处,那方天然形成的平坦黄泥地,怪石在两端伫立,如静候未来翘首以盼的妖灵。 柯穆伦自认为追随助贤多年,或多或少能对这位沉默少主的心思揣摩一二,却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在开战以前,临时将地点从城西的临仙谷,转移到了这险峻的璇极崖,索骥得到的情报,攻破了边境的新尸魂傀儡战斗团,所指地点并非这璇极崖,在这里等,不是白白扑个空吗? “啊嚏!”个子永远高人一头的神堂雨揉揉发红的鼻尖,为自己打破这严肃的氛围微笑着致歉:“抱歉抱歉,有点感冒!” “神哥,你要不要紧啊?赶紧把药吃了吧。”苍棱的副使,一个文文弱弱戴着大厚眼镜的矮个少年气场匮乏的举了举手中药瓶,换来柯穆伦内心的疯狂吐槽。 “为什么打个仗还想着把药带在身边啊!你究竟是有多体贴啊!” “多谢乌雅,请问有糖球吗?我怕苦的说。”神堂雨笑眯眯地搔了搔浅蓝的脑袋。 “为什么还一本正经的接受啊!”山大的压力扛在头顶,逼得认真有余沉稳不足的柯穆伦咧嘴看向助贤的方向,心里波涛汹涌:“少主到底在想什么!一声不吭!难道要在这耗费时间吗!” “柯穆伦!” 助贤忽然扭头,对着柯穆伦发出一阵惊呼,发觉出来的少主副将即刻回身举剑,想都没想就搪住了突现于身后的杀机。 “哦呀,不错嘛,明明走神了却还是可以挡住,该说……不愧是夜叉皇手下的一等干将吗?”洛紫星涵慢悠悠从一侧踱步上来,脑后的小辫子早已剪得不留痕迹,取而代之的是颜色如旧的短碎发,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浅笑,视线越过跟衡无对拼的柯穆伦,径直落到主将,那个有着银色短发的青年脸上:“哟,好久不见了,助贤少主。” 助贤斜过那只没被眼罩遮住的右瞳,淡到极致的漠视着凝光城曾经的“天魔教住客”:“你在这里,就说明其他人也到了吧。” “其他人?是在指谁呢?”说着,第三战神把目光落在与柯穆伦打得难解难分的衡无身上:“我只知道,你们很快就要腹背受敌了。” 尽管没人以为,一个花之国的叛将会凭一己之力在别国领土上掀起怎样的波澜,不过当联络组传来急报,表明各城大牢囚犯脱逃时,助贤还是始料未及的愕了一瞬。 洛紫星涵貌似听不到联络人员的密报,不过观其神色,他还是幽幽笑了起来:“应该差不多了吧……我们的援军。” 助贤瞬间明了在心,眉宇间积压的深沉缓缓释放出杀气:“是你们做的?” “不下令去抓?还来得及吗?” 洛紫星涵话音刚落,柯穆伦就捂着左臂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疼得脸孔发青,久难起身。松柏般矗立在旁的风衣男子衡无甩了甩刀尖上的血,不具半分情感的面容微泛灰白,仿佛是一具被掏空了血肉的尸魂傀儡。 “哎呀哎呀,看来我不出手不行了呢。”神堂雨搔搔后脑瓜,凭借腿长的优势一下子迈进到衡无跟前,云淡风轻的打招呼:“你是鬼冥军的新队长吗?请多指教咯!” 衡无面对径直上来挑战的敌人,毫不客气的还以一刀,继而他稍稍错愕,显示出正常人类才有的反应,手中冷刃倏然断成两截,随后叮当落地。 神堂雨掸掸发黑的手,直到它复原成原有的肤色,才焕出一笑:“你要不要换把木剑竹刀之类的?” 衡无不做声,定定望着对手再度变成铁灰色的左臂,望着他把冰影军团队士手中的金属兵刃一寸寸掠夺并折断,终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啸,藏于腰间的短刀瞬息飚出,直插神堂雨的胸膛。 “啊呀……”神堂雨愣了一下,随后慢悠悠朝后倒去。 Chapter 0821 “骗你的!” 本已倒地不起的青年跐溜一下直立起来,只消须臾便“指化尖刃”,直直从衡无喉头贯穿进去,磁铁质的刃尖没能戳出一汪鲜红,反而被阴诡的黑气缠绕,最后慢慢腐蚀成残渣。衡无本人则猛地睁眼,抬脚一踹就把微微愣神中的神堂雨踢到了十米开外。 属于这二人的相斗,辄便展开。 沐月薰瞄准洛紫星涵打哈欠的空当,三两步正面夺来,却在下一秒闪身到了百米之远,洛紫星涵微笑着偏头,很快挨了隔空的一拳,接下来,万吨重量的灼热岩浆居然乌云似地飘到上空,滴滴答答缓慢渗落着令人发毛的热油,洛紫星涵再一观察,才发觉方圆数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哎呀,这应该不是幻术吧。”抬头慢悠悠望了眼顶上的浮云状岩浆,那火红的色泽充分说明,这庞然大物烧的有多卖力,黯淡的眸被暖色染上,下一秒,整坨“致命危机”轰然坠下。 璇极崖方向的爆破声持续了一段时间,远在临仙谷的助贤战队,面对景象突如其来的转变,十有八九愣在原地,助贤只好解释说,这是沐月薰副使的空间转移术。 “并且,不是一般的‘空转’哦。”和衡无对战不亦乐乎的神堂雨趁机插话。 “多嘴……”柯穆伦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跟不死小强们抗战。 场地虽然从城的那端转移到了这端,不过除了地势稍有不同,其余都没有改变,乌鸦和乌雅缠斗激烈,互相毫不退让,洛紫星涵被遗落在远处生死未卜,这边只剩下一个衡无,被刺了不死被砍了不伤,剩下的在助贤等人看来,无异于虾兵蟹将。 然而他们都很清楚,这绝不是天魔教的全部兵力,甚至,连餐前甜点都算不上。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甚少开口表示忧虑的沐月薰此时目色严谨。 “你也发现了吗……”助贤侧面验证他的话:“天魔教扬言,目标为杀死光域民众,可是到现在为止,也并没有任何消息显示,他们在寻找百姓,或是以兵力占据我国领土,独独齐聚到我们驻扎的地方……好像……在配合我们一样……” “不对!肯定有阴谋!”沐月薰两眼狠狠一瞪,飞身闪走瞬间,原地被炸了个坑出来。 “没错没错~就是阴谋哟~”洛紫星涵轻飘飘“扒开”空气,从里面钻出头来,直到身形完全显露当下:“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一声的。” “哦?”助贤发出单音节疑问,目光冰冷至极,腰上的光剑也跟着隐隐生辉。 “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乖乖说出把民众藏在哪里比较好哦,天魔顶多把他们变成鬼冥军的新部队,而不会赶尽杀绝,可你们一旦死命抵抗……后果,就不好说了呢。”摊手一笑,轻松如同游戏。 “这家伙是怎么逃出来的!”沐月薰心有不甘,忿忿的握紧袖口里的拳。 “你的‘空转’当真是了不得啊。”洛紫星涵很快切换至下一个话题,半开玩笑半夸赞的说:“一边把伙伴们快速转移到这里,一边把别处的攻击转移到我身上,刚刚那坨岩浆……是从水域城传送过来的吧。” “方位都猜得出来,真了不起啊。”沐月薰不具温度的冷冷回赞着。 “之所以能知道何时何地‘有料可用’,也是因为你身上留有千影术的元能式吧,相夫光子不简单啊,把这么难搞的术广泛传播……可惜,她终究忽略了一点,你们也是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 紫发青年耸耸肩膀,信手一扬,指着旁边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鬼冥军残党说:“看到那些东西没有,你们都知道,那是怨灵集合到人体后生出的产物,那么如果这样呢?” 接下来,这个心思莫测的男人做出了使人乍舌的举动,他居然亲手劈毁了一个鬼冥军,还出人意料的化了个空间术的限式出来,凭空生生掏出一个皮肤漆黑的男人。 “啊啦啦是煤堆里挖出来的吗!”一边乐不可支的跟高手对战一边还要插嘴闲聊的神堂雨很快被柯穆伦吐槽:“打你的架插什么嘴!而且这明显是漠日沙域的特有人种吧!” “塔克,跟大家打招呼。”洛紫星涵维持着拎鸡崽的姿势,让蜷缩着身体的塔克半吊在空中。 “喂洛紫星涵!你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 “还是这么有活力啊,看来等会要再把你关回去才行。”紫发笑笑,轻轻一抛,塔克便陨石似地撞向方才被洛紫星涵击溃的鬼冥军。 异变就此产生,刚从牢狱空间里脱离的塔克还没找到反水的机会,就被鬼冥军消失前滋生的一汪黑色气流捆住,接着,现场爆发了惨不忍闻的悲嚎,塔克裹在黑烟里若隐若现的面部极度扭曲,变换了不下百种的狰狞神态后,肉体一寸寸萎缩成干瘪的骨架,外表是褶皱的、紧贴着骨骼的皮肤。 “血肉居然一下子被吸干了?!” 众人为这个问题愕然难解时,洛紫星涵轻快的解释声又嘹亮的响起:“讲解之前我问你们一个问题,现场有体内不存在元能,或者压根不会释放的人吗?” 这种问题,通常是不会得到回答的,因为发出者是这方土地上人们的“死敌”。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那样的人,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哦。” 这是洛紫星涵最后一句带有笑容的解释,因为很快,他解释的方式转变成“亲自动手”,面容嗜血好杀完全不似以往欢脱的那个他,下手更是出奇的狠辣,在光国战队把鬼冥军消灭殆尽前,他就已经一个个灭尽了“自己人”。 “这家伙疯了吗?” “我不这么认为……”沐月薰不似柯穆伦那么错愕,死死盯着塔克惨不忍睹的尸身。 果不其然,干尸身上缭绕的黑气渐渐凝固成坚硬可观的“墨块”,这些渐次形成的东西最终构成一个“人形体”,就好像霜叶城众上主遭受袭击时所遇到的一样,最大的不同,在于这次的人形体浑身黝黑,只有眼睛的部位残留两个瘆人发光的白洞。 “完成了!”洛紫星涵的嘴角在笑,眼中却是不可多见的狂热:“腐蚀者黑色冥魔!”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冰岩城冰岩雪山 冰岩城是光之域地势最为特殊的一座大城,它的周遭被耸入云霄的冰岩雪山环绕,山上气候寒冷温度极低,内里山下却是温暖秀丽,四季如春。 天雪作为这支战队的带领人,和军事统领助贤商议策划后,把迎敌地点选在了冰岩山主峰下,最险峻的一处“冰窟”前,副使泫雁利用过人的感知术,感应着周遭环境的变化,以及敌人迈进的节奏。 他们和光都城这里毫无二致,受到了鬼冥军的奇袭,接到了各处囚犯越狱的消息,唯一的不同,是未及获悉准确情报,鬼冥军“死亡”后,会吸食活人的元能,直到将肌肉血液也抽干,铸就新的“天魔兵器”——腐蚀者。 眼看着其中一名队友被活活吸干致死,软素合欢愤怒了,挥刀冲着“墨块人形体”一顿狂砍,可是,碎掉的却是他们手里的兵刃,费了不少力气,却只是帮着敌人创造新兵器,这让他们无法接受。 天雪沉默无言,一甩宽袖放出两条雪练,另一端递到泫雁手中,示意她感应看看。 面如冰塑的白肤女子点头,接过瞬间两只冰蓝的眸子瞪大了:“这是……!” “怎么了?泫雁?”软素跳到她身畔,关注着她感知后的结果。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如果元能用‘量’来估算的话,这个黑乎乎的家伙,就等于我们所有人自身元能量总和的……一万倍。” 包含首领干部在内,主力战队人数不下五千,如今一个能量体就有着五千万人的力量,连天雪都为这样的评估深深震惊了一番。 “现在的能量体有……一百个!”合欢惊叫,下巴久久不能归位。 “可是很奇怪,这些家伙并不主动出击……是在等什么吗?”软素握了握刀柄,不甘心的咬牙:“总觉得落入了糟糕的陷阱一样!” “确实如此!”相夫光子从大王蝎背上翻下来,一落到冰窟旁的冰盖,就目色严谨的转述:“那边的洛紫星涵,已经说出了关于这些东西的隐情!这些名为‘腐蚀者黑色冥魔’的人形能量体,是天魔塑造的新兵器,原理就是鬼冥军肉体败亡后留下的‘怨灵残渣’,会找寻附近含有元能的生命活体,与之结合,不过这些‘残渣’只汲取生物的血液和肌肉,被吸干的人自然死去,而吸收了活物的‘怨灵残渣’……就会进化成‘腐蚀者’。” “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呢?” “这个还不清楚。”光子看了看掌心里小型光镜透露的光都情况,还没听洛紫星涵讲到这一步:“我觉得,知晓内情的敌人,是不会继续深入解释了,解释越多,我们破解的可能就越大,对天魔教不利的事,他们是不会做的。” “不管怎么样!都要在放出民众之前,把这些该死的怪物铲除干净!鬼冥军也好!尸魂傀儡也好!腐蚀者也罢!” “正有此意。”两名女上主对视一眼,不谋而合。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龙原城封山凤凰木林 封山的凤凰木世界闻名,不但因为它的树冠往往比别处的同种树类大一圈不止,更是因为树冠的颜色更接近于血的猩红惨暗,因此这座凤凰木林也被世人戏称为“唯美版噬血森林”,漫步其中,被红影层层掩盖,仿佛置身在无边血海里一样。 千刺对着消失在掌心里的光镜一顿乱喊:“喂光子!喂相夫光子!你还没说这东西要怎么消灭呢啊!喂!” “联系已中断~”坐在凤凰木横向伸展的树枝上,时不时往远处眺望的落月啼小婉无聊的修起了指甲:“叫你别急别急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帮天魔做了这些‘打起我们更方便’的新型武器,赔了夫人又折兵!” 千刺的脸上堆满青筋,很快就抑制不住的爆发,仰天长啸:“搞什么东西啊!天魔这个混蛋!” “他倒是会省时省力,这不等于让我们自己打自己吗……”波奇那凑近其中一个纹丝不动的腐蚀者,伸手戳戳那坚硬的外部:“哇,好硬诶!” “现在是赞叹的时候吗!城主我们该怎么办!”夏祖的铁寒刀被反震出数个豁口,显然已经不能作为对战工具了。 “爱弥瓦尔,你怎么看?”冷静下来的千刺第一个询问的,是年龄稍小些的低调智者。 爱弥瓦尔万年不改正太般的稚嫩童颜,尽管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天魔这一仗打得很急,所以我不认为,他会浪费时间,用这些‘腐蚀者’分散我们的集中力。这些腐蚀者到现在也没有对我们出手,是因为他们不是用来战斗的。” “你是说……” “除了战斗,能把人消灭的方法有很多,比如……爆炸。” “诶?!” “刚刚冰岩城那边也说了,一个腐蚀者等于五千万个人的能量,如果把这种力量转化成爆破力,那么集中在我们身边的,就是一百颗强力□□。” 爱弥瓦尔冷静的分析情况时,秋之翼鱼早已按捺不住:“那还等什么!赶快撤离啊!” “撤离也没有用,这些倘若真的是□□,一旦发起,整座龙原都会不保,如果不是,其他灾难我们同样无法置之不理。”千刺并不同意撤离的建议,尽管他知道,坐以待毙是更糟糕的事:“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这些东西全部转移到其他空间!” “恐怕不行……”爱弥瓦尔沉重的一叹加剧了众人心中的忧恐,只见他竖起掌心,将小型光镜里放映的画面如数呈给大家。 ——光都城一边,本已窘迫不安的氛围,时下更显紧张。 临仙谷温润美妙的风莫名转换成腊月才有的凛冽,切割力十足扯痛众人的皮肤,让他们瞬间产生坠入冰岩雪窟的错觉。 沐月薰脸上弥留着经久不散的骇然,这是他从未流露过的,在众多副使里,他隐藏的力量最为强大,为人处事也向来持重稳厚,他的空间术掌握程度丝毫不逊于利用三年去训练这项技能的天地盟上主,可直到战争爆发以前,他都甚少展示。 今天,他尝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力量上的挫败,他引以为豪的空转技法,居然在面对这批腐蚀者时,全部失灵了。屡试屡败,腐蚀者岿然不动,这种现象简直有违常理。 爱弥瓦尔的揣测很快传到十二大城、各个战队首领的耳朵里,他们在意识空间集合,进行了最简短的沟通会议,一致认为,在民众人身安全得以保障的前提下,他们第一个应当重视的,是身边战友、以及自己的存活概率。而目前来讲最好的办法,就是全员躲进光能防御罩里,再根据敌方动态伺机而发。 于是,光都城这里撑起了宛如半个天空的庞大光能罩,除了洛紫星涵等与腐蚀者同一阵营的天魔教敌军,己方全部囊括在内。 可是,他们却看见,与助贤正面相对,偏偏隔了一层透明能量壁的洛紫星涵……笑了。 “客观来说,你们的选择是对的,让自己置身在防护罩内,总比身处未知的险境里强,可是……你们大概忘记了一件事。”他悠闲踱来,抬手轻轻触碰无可撼动的光能罩外壁,嘴角勾动的邪肆意味愈发浓烈。 不等第三战神有所行动,助贤就迫不及待放出了手中的光剑,光剑自如越过能量壁追随着洛紫星涵跳走的步伐,一路狂追,上天入地。可叫人意外的突变还是发生了,厚度和面积都称得上完美无缺的光能防御罩,一下子破碎成金色泡沫,纷纷扬扬消散在视野里。 光能防御罩是一种常见且好用的防御招式,属光能结界一别,正是这样的举动,一下子点醒了助贤对于某个细节的回忆,迫使沉稳的他也忍不住脱口道出:“这家伙,连光之结界都能肆意穿透,何况是相对来说简单了许多层次的光能结界?” “啊啊,那件事你还记得啊,早知道就不那么早暴露了,因为我很喜欢看到你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恶趣味的挥挥手,洛紫星涵对着杵在原地、在不解跟愤怒间徘徊挣扎的光国战队挑衅:“某种意义上说,本战神……可是‘结界终结者’呢,我可以摧毁任何结界,比如你们那特殊又强悍的光之结界,再比如……天魔才能够设立的火封结界。” “什么!你原来可以破除火封结界?那么那个时候!你还对晴尊大人袖手旁观?!”柯穆伦震怒的发难,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有多么天真:“也对,你是天魔教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们一伙!” “那,接下来,你们要用什么办法消灭要侵略你们的敌人呢?”洛紫星涵忽视了柯穆伦的敌意,视线在一众光国军身上兜兜转转,最后锁定在主将,助贤的眸光中。 Chapter 0822 从敌人现身到现在,短短五十分钟,造成的震撼度已超越以往任何一次战役,十二大城同时遭逢天魔新式兵器“腐蚀者”,对于这些目的不明的异形物种,光国军除了芒刺在背,还有对未来的忐忑。 倘若未来是灰暗的,他们将拜倒在这里,无知于身后的一切事物,倘若前路是光明的,他们也需越过这黑色的荆棘,哪怕泼洒鲜血,也要完成神圣的使命。 此时,此刻,没有后退的路。 轰隆一阵猛龙咆哮般的震响,雪地上宛如山脉巨瞳似的冰窟裂的更大,趁这关头,天雪和光子一左一右飞身跳起,前者以白练为工具,纱织舞为手法,将百余个腐蚀者巧妙编织进同一张网子里,纱练的纯白与山上风貌如出一辙,黑黝黝的人形体在当中星罗棋布,显得尤其突兀,相夫光子卯足全力,挥发出双拳酝酿已久的能量,既然不能用空间转移术把这些碍眼的家伙运走,就只能送它们去地缝了,相互交错的纱练由元能操纵,顺势借由相夫光子破冰拳的威力一同使劲,最后,就这样把腐蚀者们一个个拖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窟中。 “马上封盖!”软素见腐蚀者全数落入冰窟,欣喜的大喊一声。 相夫光子跑到一座冰川旁,将那里早就备好的一大块冰盖扛到头顶,一路奔驰着飞跳回冰窟旁侧,对准中间猛然就是一丢,冰制“巨盘”转瞬盖住冰窟圆大的黑洞,天雪也及时号令结界部队,将指定范围里的地域,进行全面“封锁”。 “姐姐姐姐!你好厉害呀!” 相夫光子刚喘一口气,就听到身旁传来银铃似的小女孩笑声,她转头,看见一个短发小姑娘目光闪闪的对着自己咧嘴欢笑,一时间严肃的神情软化下来:“夏缡副队长,您也来了。” “光域出事,我在风之国也坐立难安的,就和寿轮赶过来了,怎么样,情势还稳定吗?”夏缡一身战斗装,英姿分毫不逊当年,她带来了丈夫和女儿,在这万分险要的战争中。 “不用担心,我们可是很厉害的哦。”寿轮似乎看出了光国一众的不安,洒脱的大笑说:“我好歹也给光之国打过几年工!不会有问题的啦!” “犀言长大以后也要来光之国打工!”小女孩天真无邪的仰着小脸说。 “好啊!小言以后也做爸爸这一行怎么样?” “嗯!” “光子,一路走来,都没发现什么人,民众们已经确认转移到安全地带了吗?”夏缡略显担忧的询问。 “是的,目前为止,还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情报组和联络组也一直马不停蹄的给各城做连线,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可往往……越是这样,就越表示事情很不寻常。”夏缡微眯两眼,鼻头一动:“怎么有股怪味?” “还有声音……是从冰窟下面传来的!”泫雁一声大叫,冰盖方向果然轰隆作响,用元能维持结界稳固的术师队被无形的力量轰成碎渣,血肉化成红雾在冷风里飞散的一幕,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距离最近的泫雁,有着恐血症的她掩面痛哭,险些被一同卷入无形的锋刃里。 天雪一纱练捆住自家副使,将吓呆的姑娘拽到自己身边,轻声安抚。 冰盖的下场和想象中所差无几,砰然炸裂后从里面蹿出浓黑的急流,急流奔涌上天,垂下时形成一面可怖的黑幕,同在赫温岛呆过的天雪光子不约而同的以为这是魔鬼海域里鬼眼水虱作的祟,不料估错,黑幕从液态迅速朝固态方向发展,等他们发觉应该避得远远时,头顶被阴沉到不能言喻的黑云笼盖。 光国军抬头相望,立时愣了,苍穹滚滚流经的黑云,距离众人头顶不过数十尺,颜色等同墨汁,且急剧的、迅速扩增这遮蔽了光线的色调。天空一旦被黑色填满,世界必将陷入黑暗,雪峰环绕的当下,先不论冰岩山自身携带的危险指数,单就视觉受阻一点来看,也是对光国军百害无一利的。 不能再按照元能消耗计划去应战了,依助贤的建议相夫光子本就产生了出招时束手束脚的憋闷感,现在不动手,五千光国军都会成为腐蚀者的食粮。她一口气造出五百面金色灿烂的镜体,悬浮在黑云之下,让它们平均飘升在战士们的头顶,供己方继续关注冰窟的情况。 很快,令人窒息的黑色低云散开了,明媚的日头高高悬挂,还在方才的位置,散播方才的温度,他们却笑不出来,因为除了湛蓝的天,洁白的云,以及他们自己,身边所有的事物都沾染上令人厌恶的黑,就好像黑云将颜色转给了冰岩山,让它瑰丽的冰川、唯美的冰茸、孤高的雪峰,一下子都面目全非。 四野静寂无声,连泫雁也感受不到丝毫的异动,附着在冰雪、山体、寒带树木上的漆黑色随着温度的升高一点点褪去,景象的依次更迭加深了他们的错愕,尤其是在最后关头,所有景象居然复原成最初的模样。 天魔,才不会无聊到跟他们开这种玩笑,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泫雁?夏缡副队长?怎么样?” 感官比常人敏锐许多的感知系术师,通通把头一摇,表示四处都很平静,没有波澜。 光子暂时性的松一口气,收回了五百个光镜的她总算没有把元能一次性消耗掉,她要节约接下来的每一次使用,所以,她第一个拟出的千影术光镜,对准的是国都城,有敌方重要首领洛紫星涵的地方。 然而,镜面呈现出的景象,只有一片夜般的深邃墨色。 “你们过来看看!好奇怪啊!”合欢在一堵冰墙旁,朝众人呐喊。 人手具有温度,在触摸冷凉的寒冰时,一方面会感受到低温,另一方面也会收获冰块融化下来的少许液体,然而不论是这堵冰墙,还是周遭的冰塔、冰林,全都是塑料的质感,橡胶的温度。犀言一直在角落里用雪捏球,堆雪人,白嫩嫩的小手没有一点冻红怕冷的痕迹,连人们嘴里不断冒出的呵气,都荡然无存了。 当冻手的东西变成可以随意拿捏的常温物件,当严寒的气候变成可以自如呼吸的温暖环境……他们只能相信,这是幻术,是敌人的诡计之一。 “不……还是不对!”头巾被烈风掀飞,爱弥瓦尔头痛欲裂的用手抓发,咬牙一字字艰难道:“景象没有发生改变,可已经不是原来的地方和事物了!” “没想到天地盟之外还潜藏着你这样的高手啊,灰发小鬼。” “嘻嘻,瓶儿找到有趣的家伙了,今天可以好好玩一下了吧~” 一高一矮两名男子悄然现身,高个子一身浓紫色风衣,俊毅面庞上硬朗五官宛如刀削,矮个子俊俏帅气,染得金黄的碎发稍稍斜向一边,和嘴角顽劣的笑容弧度相近。他们对看一眼,在距离光国军十米远的位置站定。 “赫泽隆?你不是被景洛打成渣了吗!”千刺一手指过去,惊讶得合不上嘴。 “虽然是天地盟上主,可意外的头脑简单呢。”赫泽隆伸出舌尖舔舐嘴角,眼里温度全无:“被他打飞的那个只是我的替身,我本人早就乘涡流离开了你这蠢货!” “什么!能说我是蠢货的只有我们大姐!你是哪位啊!”千刺不服气的叉腰嚎叫。 树上的小婉扶额,无奈中从树上跳了下来,开口直切重点:“喂,不介意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吧?幻术?不像哦。” “呵……虽然我这人没什么同情心,不过也不介意慈悲一回,就在你们死前,让你们弄清楚吧……地狱的路,究竟是怎么开辟的。”赫泽隆转身,在一棵凤凰木的树干上挥手画出一面屏幕来。 先不说他这诡异的戏法是怎么变的,画面里的景象,就足够让龙原光国军主将们瞠目结舌。 屏幕不大,呈现出的惨烈战况却足够进入每个人的瞳孔,与他们几个身处的当下不同,镜像一边,正上演血溅三尺的厮杀,数以千计的光国战士身着统一制服,不论出自晴尊部队、国家部队还是原圣母的天子亲卫军,他们都是从队伍里挑选过来的精英,作为对抗天魔教的主力战士,他们浴血奋战毫无退缩,即便面前是不计其数的冰影军团、尸魂傀儡战斗团。 最可怕的,是他们作战的场地,居然和主力战将们当下所呆的环境一模一样,连身周树木的姿态与数量都毫无二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婉看不下去了,她不忍再看同伴们被折断手臂,踢碎腿骨,咬牙切齿的对赫泽隆怒问:“快说!” “你们,已经陷在天魔大人的‘冥王世界’里,插翅难飞了。” “你说什么?!那是什么鬼东西啊!”千刺挥出米子钢鞭,秒秒钟飞来一击。 赫泽隆不闪不躲,钢鞭触及、得手并顺利收回后,他毫发无损面含微笑:“没用的,在这里,即使你们能使用招式和元能,对天魔教一方来说,也不具任何的杀伤力。” “这能力……莫非是浮生的……使一切攻击虚无化?” “并不完全一样,叛月首领那改变时间的招式,我们天魔大人才不屑使用呢,也不怕告诉你们,你们现在身处的‘异空间’,是由腐蚀者们联合撑起的,这是属于天魔大人的私有空间,所以说……任何事物,在这里,都只是天魔大人思维运作下产生的。” “自己的空间里……自己就是主宰,自己说的话就是定律……”千刺忽然回想起,那罕见的“结界制约术”,莫非,这也是其中的一种? “这跟寻常的结界制约术不一样,一来,术的效力取决于元能强弱,腐蚀者自身的元能蕴含量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二来……你们觉得,这种无知无觉就把人转移到其他空间的招式,除了天魔大人,术法界里还有第二个能使出来的吗?” “呵,典型的天魔粉丝忠实教徒呢。”小婉没好气的讽刺出声。 “太卑鄙了吧!怕打不过我们所以用这招?!” 合欢蓄意挑衅,想不到赫泽隆竟真的点头,还优哉游哉的火上浇油:“天魔教现下人员的确匮乏,所以天魔大人才派出鬼冥军来收拾你们,那么鬼冥军不起作用该怎么办呢?就借用你们的力量把腐蚀者做出来好啦,再后呢,就是现在你们遭遇的这样,被困在冥王结界里……根据天魔大人的心情存在着。” “这简直太让人不爽啦!”雪薇怒发冲冠,随着年岁的增长,不但身材愈发火辣,脾气性格也大有小婉芙菱的风范,她作为年纪最小的主力干将,不但是天地盟现今唯一的一把双十钥匙,更是水无痕叶医术与冰术双方面的继承者,她手握火光熠熠的长剑,开喉顿嗓:“在别人的意志下面苟活还不如拼死杀出去来的痛快!” “小姑娘,勇敢是好事,不过意气用事就太糟糕了哦。天魔大人只想要你们在悲哀的状况下死去,而不是要跟你们打仗,你们真以为……你们值得他老人家那样大动干戈?” “蠢毙了,你们这些家伙。”与赫泽隆的嘲讽同时响起的,还有树林这一端,属于戏魔跟小鱼的“私人沟通”,戏魔作为被浮生遗漏从而存活下来的唯一“十魔”,如今已经长成英俊不凡的少年了,他眉眼如画,气质阴冷,与前辈级人物雷默,有些许神态上的相似。 与之相较,在正常环境下成长的、年岁与戏魔差不多的秋之翼鱼则阳光许多,他面对瓶儿虽说不至于傻乎乎的笑,可神色飞扬大有千刺的气度:“你是瓶儿吧?久闻大名。” “哼。”戏魔用冷到极限的眼刀回应他的招呼:“少废话了,我可没耐心等天魔大人收拾你们,先解决了你,再后就是余下的这帮人!” “啊啊,我是不会输给你的,请多指教咯!” 界外,杀场飚血斗志激昂,界内,死寂沉沉隐忧重重。 洛紫星涵把界外的景象播放给助贤等光国军主将看,美其名曰让他们“欣赏”,事实上带笑看完一遍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让我见识见识,在没有主心骨的统率下,一直以凝聚力闻名的光国军,如何力挽狂澜吧。” 鬼冥军的“完美退场”,引发了黑色冥魔的出现,构造了无可撼动的冥王结界,让光国军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迈入地狱的边沿。 屏幕里出现的敌人不再仅仅是原有的那些,惨白的囚服充分证实了来人的身份,他们目色空洞,手持砍刀,对曾抓捕他们入狱的一方战士夺命狂砍,甚至,还有一脸麻木行尸走肉似的典狱官…… “这些人被控制了!”柯穆伦怒瞪洛紫星涵,发出的攻击却如数落空。 沐月薰不再像最初那么失措,目色一动,三五十名囚犯被锁困在红蓝黄三色火焰构成的结界里,这样的微小突变还是让气定神闲的洛紫星涵愣了一下,很快,紫发男人抚掌大笑。 “不错嘛,有两下子,还知道在原地留下自己的元能式,伺机而发啊。” “就算我们被转移到了其他空间又怎样,只要我的术还留在原地,你们是不可能完全得手的。”沐月薰信心十足:“这是三原火结界,可以让困于其中的人进入休眠状态,你这个‘结界终结者’,也没有办法隔空破解不是?” “嗯~”洛紫星涵点头笑笑:“就算是这样,你们又怎么阻挡天魔教侵略的步伐?我们的人最后会全数抵达这里,占领你们的国土,到时候……你们怕是连俯首称臣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投降,对天魔大人……好好的忏悔你们的罪。” “放屁!”乌雅鼓足勇气大骂敌方将领:“有罪的明明是你们天魔教!” “混小子你在骂谁!”洛紫星涵的副将乌鸦也凑上来,跟方才动过手的乌雅抗衡。 “你是谁!” “乌鸦!你是谁!”斗鸡眼副将瞪着两只大眼球强硬的示威。 “乌雅!” “啊哈哈哈,你们两个不会是亲兄弟吧?”洛紫星涵竟在这时开起了玩笑,摇头晃脑好不惬意,看得助贤一众深深不爽。 “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没有仔细盘查一下被传送过来的人呢?” 洛紫星涵的笑容在脸上迅速凝固,自本战登场,第一次露出惊骇难定的神情,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把冷刃搁在自己颈下动脉上的家伙:“你……是什么人?” Chapter 0823 “那不是一般的刀……否则,洛紫星涵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柯穆伦盯着洛紫星涵的反应暗暗思量。 “我叫厄斯瓦帝,小伙子,你把我们关在这真的是大错特错,因为只要你出去,我们一定会找到突破的方式,所以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把这鬼结界撤了吧!”来者豪迈一笑说,搁在敌方脖子上的兵刃却不肯挪开。 “这可不是结界的问题,二代上主先生。”洛紫星涵轻笑出声:“真要说的话,现在你的行为才是真正的毫无意义吧,在这里,就算把我大卸八块,我也还是会顷刻复原。” “故作淡定吗哈哈哈哈。”圆脸的胡茬中年人发出粗犷的大笑,继而慢条斯理在洛紫星涵的脖子上狠划一下:“在这里不奏效是吧?那你就呆一辈子吧,否则只要出去,你就死定了。这术啊,除非我死了,否则是绝对解不开的,听说你没有血液不怕被刺?没关系,它会一直跟随着你,直到你什么时候薄弱了,开始变得惧怕物理攻击了。” “你这家伙……!”震撼过后,是难得一见的愠然,在凝光城那会儿,洛紫星涵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即便后来跟天地盟闹掰打架分道扬镳,也从未如此震怒过。 “厄斯瓦帝前辈!”神堂雨停下手中的战斗,瞬间漂移过来。 “是阿雨啊,好久不见了。” “前辈的招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 “少拍马屁了你这小子!”二代先生给了活力四射的小子胸口一拳,笑哈哈道:“从混进来开始我就一直在观察你,不错,几年不见进步很大啊!” “前辈你直接出来就好啦!还躲在队伍里!”神堂雨高兴的呲着白牙,眼神面容都闪闪发亮。 “前辈,您手中的武器,是传说中的‘延时刀’吗?”沐月薰专注的看着摆了洛紫星涵一道的冷色锋刃。 整把刀很短,只有人的小臂那么长,刃呈波浪状,打磨的锋利无比,平时一旦有元能输入,切割力会大大增长,它的最奇异功效在于“伤害延迟”,攻击放出后并不立刻生效,可伤害的隐患已经存在,何时启用,全部由操刀者说得算。 “正是。”厄斯瓦帝回应完,转头继续注意天魔教青年的动向,适时提醒:“虽然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妥协,可我依然想跟你做个交易。” “哦?” “放我们出去,我就给你解开这层‘杀机’。” “真是简单好懂啊,厄斯瓦帝前辈,听说……二代时期,您的智商是全部上主里最低的……没错吧?”洛紫星涵嘲弄的笑音引发周遭同党轰然爆笑。 柯穆伦等人怒火沸腾,瞪视敌人的目光却阴森寒冷。 “你真的认为,你们会活着离开这里吗?”洛紫星涵的进一步透漏,让话题的深度急剧扭转:“你们得到的情报太落后了,不知道腐蚀者的存在,不知道冥王世界的存在……当然,也不会知道逃离这里的真正办法了。” “是男人就少罗嗦!到底怎么才能出去!快说!”助贤一剑指来,即便知道不能立即取其性命。 洛紫星涵不闪不避,更没有出手的打算:“包括我在内,都没有办法在这里自由进出……除非,有人肯牺牲自己。” “什么意思……” “腐蚀者们支撑冥王世界,只有你们喂饱了腐蚀者,才能打开冥王世界唯一的涡流出口,现在的问题在于……谁自愿做这个牺牲者呢?” 恶魔的宣告在画卷般静止的世界里低低回荡,用人命换取自由,哪怕只有一个人,也令光域的传承者们无法接受,他们在晴尊国主的熏陶下,早已将“众生平等”的信念牢记在心,珍惜每一个人的生命,是他们共有的信念与原则。 现在,恶魔却让他们随便派个人出来,作为脱离冥王世界的牺牲品,用完即丢的道具。 “不可原谅……” 滔天的怒火烧出连绵不尽的憎意,即便是鲜有表情波动的助贤,都露出了叫人见之色变的可怕神情,他的光剑增长数米,金色薄刃顺着洛紫星涵的左胸贯穿,又剑尖回转,变弯,最后从右边胸膛刺透过来,尽管其间没有任何红色液体飞溅,可第三战神的行动还是受到了阻碍,接着助贤手腕用力一旋,洛紫星涵便乖乖的摔到了地面上,嘴角有疑似苍白的气流涌出:“啊嘞……怎么会呢……” “在这个世界里,物理攻击是无效的,不过,纯光能的剑并不属于物理攻击,它不至于伤你性命,但是,却能抑制你的行动,如果你不想继续趴着,就把第二套方案说出来!” “第二套方案?哈哈哈哈哈!天真的助贤少主!你认为天魔大人会留下第二种供你们逃生的办法吗?他就是要看你们相互推卸!只顾自己!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选择!究竟是牺牲哪一个?换取其他人的平安?!”蜷缩在地的紫发青年不惧现况,张扬的咧嘴狂笑。 “是吗?既然如此,就用你的命,帮我们造出涡流好了。”沐月薰走上来,抓住洛紫星涵的衣领毫不费力将人提起,直到他双脚离地。 洛紫星涵话唠模式开启,像是在挑衅,又像是无聊之下随便找个人来玩,总之,就是各种的漫不经心,各种的没正形:“我只是很好奇,你们把人藏哪去了呢?不要以为,一时的躲藏就会获得生机哦,只要有天魔在,你们光之国的百姓……早晚会死的一干二净~!” 沐月薰抬脚欲踹,被忽然飞奔上来的乌鸦一手挡住,还在对战中的乌雅稍愣一下反应过来,紧紧追及后继续开战,神堂雨和衡无也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即使不会造成实际伤害,也还是不停的进攻。两组光暗对手旗鼓相当的较量,从本世界一直持续到异空间,到了此刻,不但没有停歇的意图,甚至越战越勇。 沐月薰饱含杀机的目光被落下的刘海挡住,声线里与生俱来的平淡,爆发出早有预兆的寒意:“不肯说吗?那我就想办法让你吐出来好了!再不济,就如你所说……牺牲一个人!用你洛紫星涵的性命替我们开辟回家的路!” 静候流逝的时间,没有前路的未来,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却早已不是原来的构成,相夫光子徒手抓烂一大块伪造冰,咬牙瞪视从出现开始,就一直狠狠盯着自己的蒙面女人。 “雅因阿姨,别故弄玄虚了,我知道就是你,蒙头盖脸的不热么?”寒意十足的讥讽从红发眼角眉梢暴露,她直言戳破黑衣蒙面女人的真身,不管对方浑身战栗的幅度有多大。 ——以及,撕下面罩后,如何的歇斯底里状若癫狂。 “啧,真可怜,作为光之国的泄密者,天地盟的叛徒,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相夫光子!你血口喷人!我是光之国的援军!我是来帮你们的!” “是吗?援军需要刻意隐藏气息躲在人群里头,即便冒了头也不显露身份?”相夫光子争持到这里,忽然萌生无奈的她叹息一声:“罢了,现在这种情况不适于内讧,不过雅因前辈,我还是希望你能起到‘该有’的作用。” “真是够不要脸的,竟敢教育起长辈来了!”受到提醒的雅因没好气的嘟囔,不服不忿的瞪视着一众上主力首领。 “用人命突破涡流,这还真是闻所未闻,此前龙啼瑾攻入尚不完整的光之结界,用的是活人性命,那是结界,这……算什么?”软素手捏下巴认真思考时,身侧的相夫光子瞠目一怔。 红发少主迅速走到和本空间里一模一样的那个冰窟洞口前,伸手掰下一块“伪质冰”,从重量到触感,都和硬塑料没有差别,可是却非常易碎,在不确认这是什么材质以前,她觉得有必要找人验证一下。 “泫雁,你对各类物质都有敏锐的感应,那你见过这种东西吗?知道它是什么吗?” 从刚才开始就脸色极差的泫雁强打精神接到手里,用心关注了片刻,艰难晃头说:“没见过这种物质,不是塑料,也不是泡沫制品,更不是橡胶……从密度和质量来看,该是我们那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那如果,这样呢?”光子并不气馁,挥发出的元能团聚在手心,继而慢慢融入到“未知材质”中间,眼看着它慢慢褪色、透明,最后竟活活变成一块质地冷硬的剔透矿石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元能石’。” “我记得,芙菱收藏的那本古籍上有记载,神之国有一种天然矿石,叫做‘元能石’,是天然形成的元能结晶体,神之国在与其他两国开战时往往战无不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取决于元石的能量,有效的帮助他们提高了战斗力。”天雪也把知道的细节言无不尽。 “那么这东西,应该怎么用呢……”比起追究其来历,众人更好奇的是元能石本身的作用,不约而同散开,各自取了一块来观摩。 “我在意的是……”环望周遭苍茫世界,雪幕雾帘,冰峰白川,分明就是来前的那番景象,被视觉欺骗的感受就跟遭遇背叛一样令她蹙额:“这个‘冥王世界’,为什么会有神之国的稀罕物,要知道,术法界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人见过这种东西……” “这不是天魔的私有空间吗?就是说元能石是他收藏在这里的?” “天魔不会蠢到把敌人关进他的藏宝室吧!” “吸收元能之后,元能石会复原成最初的模样,就是说……力量已经进入体内了?”夏缡说着,看了眼侧身对着她的相夫光子:“红发,你的眼角怎么了?还有嘴唇……” 相夫光子的容色,骤然发生大幅度转变,众人均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她身周刮起了无名而可怖的飓风,气流疯涌盘旋,逐渐遮蔽了纤瘦的身形,这时只听一阵刺破天空的嘶吼,待众人从混沌的视野里勉力看清对面景象,那飓风中间的人,早已携着邪气满载的杀气,飞速临近。 目露憎意的血红修罗,抬手挥刃,意图斩杀自己的同伴! “喂!千刺!醒醒啊混账!” 响亮的耳光声飘老远,现场死寂鸦雀无音,此刻,在伪凤凰木林中,只有落月啼小婉一人的呐喊。 被巴掌瞬间拍醒的千刺不可思议的晃了晃头,问小婉刚刚怎么了。 “刚刚,你吸取了元能石里的能量,就忽然变得狂躁,居然要杀夏祖?!别忘了!他可是跟你一起斩杀过血魔的人啊!” “我居然……咦?!夏祖对不起!你没受伤吧!”千刺完全清醒过来后,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扑到夏祖身上嘘寒问暖,搞得后者颇为无奈还要反劝他自己无碍。 爱弥瓦尔的视线在元能石上一刻不离,口中也念念有词:“这元能石,提供的并不是单纯的元能量吗……” 与秋之翼鱼对战正酣的戏魔注意力一刻没从旁边这伙人身上离开,他是典型的一心可以二用的天才,趁小鱼不备,操起一块元能石无师自通的吸了少量元能入体,顿觉畅快后,又接连用了几块。 “小鱼小心!这里的元能石对于暗系术法修习者来说无异于神兵利器!你不要和他硬碰硬了!”爱弥瓦尔失控的大吼,气氛随着他情绪的转化朝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呵,想也知道吧,这里可是黑色冥魔支撑的世界,出现的资源怎么会对光系术法使用者有利呢?光暗自古以来就是天敌,是你死我活不可共存的关系!”赫泽隆说着,阴阴的笑了几声,也随戏魔的步伐开始大量使用元能石,汲取里面的力量,当火焰从他的衣袖间翻飞,其身周也笼绕出一层热能后,光国主将一边脸色大变。 “不能再让他们继续汲取能量了!趁他们靠近元能石以前!灭掉他们!”千刺猛一转头,瞬息变出近千个实体□□,比起单打独斗的痛快,他显然只能接受为了全局胜利作出的决策,这是战争,不是为了切磋武艺随随便便发起的角逐,他要肩负起带领伙伴冲出冥王世界的责任! 千人大军对寥寥敌人发起的包围战一触即发,海水涨潮般的猛烈壮观,带着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高昂叫战声,被重重淹没的赫泽隆、戏魔很快失去踪影,一时间难以分辨是逃到外围、亦或者被就地擒拿。 暮色降临,这个异空间世界有着与本世界相同的时间流逝方式,同样的落日余晖抹红天际,过不了多久,这里将一片漆黑,他们不确定,等在前方的,究竟是明洁的皓月,还是无星无亮的墨空。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夜青城花都冥王世界 无边的月光花海,莹润洁白的色泽点亮无月无星的夜空,这里没有花朵与生俱来的幽香,没有夜晚潮湿冰冷的微风,入目的美妙不过是区区假象,甚至,连幻影都算不上。 自从恢复视觉,木茉就亲眼感受过了不同于失明的那种“黑暗”,彼时的黑暗是先天形成的习惯,今时的黑暗,却是真真切切目睹后,由“事实”,传播到脑海与认知里的。 木茉再度确认了,她不喜欢这种颜色。 “从你们迎战天魔教开始,接二连三的落入天魔大人设下的陷阱,一次次被当成玩具的你们,也只有被任意摆弄的份了。” 天魔教幻陀罗一句毫不客气的评价,激起了疾藤眼中罕见的精光,他双目灼灼,在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下,化作一缕清风无声的消失在队伍里。 Chapter 0824 一场细雨无声眷顾这方花田,远处雨幕垂珠,与尽头的洁白连成一片,穹顶漆黑如墨,深沉似无底深渊。雨滴打到身上,并没有湿漉漉的凉滑感,就好像触及肌肤之前就迸散成了烟。 为了杜绝在这空间里可能发生的一切隐患,下雨或刮风,都需要格外留心,还好月光林旁边就是芭蕉林,现成的大叶子撑起做雨伞,绿油油的叶面被黯淡天光一打,乌蒙蒙像掉了漆的瓷盘。 芭蕉叶也好,雨水也好,身边纯净莹白的小精灵们也好,它们,都只是这个世界没有实感却又切实存在的个体,由古老传说中神之域的“元能石”构成,自打木茉察觉,并亲自试验了一遍之后,她了解到,比起入目的黑色,这种深入骨髓的恶意更令人胆寒。那是冰冷刺骨的急流,形成一只只无形的手,牢抓着她的脚腕把她生生拖到海洋深处,将向往光芒的灵魂埋葬。 当时,她凭借最后一线清醒用轻斩刺了自己两刀,血液喷涌而出的痛楚,让她如愿获得清醒,她赶在意识被邪恶的一面蚕食以前,早一步跨离心灵的冥域,直到身边的紫韵软语安抚,她才勉力绽出两分微笑。 “我一直以为,这三年之中,已经可以彻底脱离我们所畏惧,并怕于直视的自己心底的阴暗面,可到头来我才发现,那是人类……根本无法从灵魂里抽离的东西,它与生俱来,哪怕是用光去全力滋养,也不会尽数消失,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百分百纯澈干净的人。” “这就是人类啊。”紫韵看着她寂寞而略显惆怅的侧脸,理解的长叹:“有着其他生物所不具备的喜怒哀乐,聪明却又贪婪,感性却也无情,正因为明白的太多,思想和魂灵,才没有办法做到彻底纯白……像这花一样,白色的部分,往往只在表面的花瓣上而已……” 无形的风静静拂过,柔软的花朵形成起伏的雪浪,在视野里轻盈舞蹈,漫过腰际的茎叶忽而增长近十米,把半空里好不容易被月光花照出的明光全数遮掩,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低沉而猛烈,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杀机,在朝他们迫近。 “是幻术!”第一个发觉出来的,是桔梗木茉本人,她与生俱来的感知优势,让她能在危机来临之前及时作出反应,她在感官受阻前飞速迫近塞特安卡斯的方位,冷不防伸去一脚,结结实实踢中了对方的膝盖骨。 塞特安卡斯连退数步,稳住后难以置信的问:“幻术早已发起,你是怎么知道我具体位置的?” 木茉不慌不忙的打开眼帘:“这个世界由天魔掌控,他自然会让你的施展奏效,而我们的攻击会通通化为无效……这样的话,只要不中你的招,我们就依然可以活下去,只要防御住,怕是天魔也没办法仅凭意念取走我们的性命……这,应该就是冥王世界的弱点吧?” 木茉话音一落,身后几人同时发出茅塞顿开的感叹,塞特安卡斯隐在盔帽下的眉头皱紧,粗野的声线也一瞬间变得暴躁:“那又怎么样,我的幻术天下无敌,别说你了,就算今天二代上主千幻在这!我也一样会赢!” “那就试试看吧,在专门克制你的人出手以前,我跟你较量一下,看看……你究竟能不能降伏我的意识!”话及此处,木茉的自信已从笑容里尽数显露,她拿出一条手腕宽的黑色带子,绑在头上,彻底盖住了叶色的明眸:“幻术,从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以及触觉方面做突破口实行精神侵入,我恢复视觉的时间比较晚,比起其他感官的自我约束,也只有这个,算是最大的弱点了。” “就这样把弱点说出来……是有多小看我幻陀罗!天地盟上主!”塞特安卡斯恼羞成怒,目空一切的幻术师压根容不得敌人的半点藐视。 木茉接话接的不慌不忙,还颇有些乐于迎战的意味:“虽然天地盟上主这个职衔让我引以为豪,不过,我是有名字的,我叫桔梗木茉,是今天在这里……阻止你为所欲为的人!” “呵!明知道无法打败我!就只有阻止了吗!可悲啊天地盟!” “我再说一次……”原地闪掠,消失,须臾间乍现于幻陀罗背后,猛烈就是数百枚轻斩狂射,出手者半空漂浮,傲然俏立:“我叫桔梗木茉!记住对手的名字是你的本分!塞特安卡斯!”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夜菱江海域冥王世界 出了水域城的光国国境,便是一望无际的菱江海域了,它毗邻水域的菱江,夜晚航行,往往分不清此时身处哪里。作为光之国唯一的水区入境口,助贤老早就设立了巡防舰队,在光子代理国政期间更是加大武装力度,全力守护这条特殊的防线。 今夜,巡防舰队前方海域上,耸立着八艘国家战舰,规模先进的火炮,外壁坚实的船体,然而在一个天旋地转间,数千战士消失了,在屏幕的彼岸与来袭的敌人疯狂厮杀,带队的主将们,却被搁置在无法闯出的异界里,再先进的武器,也变成了只会助涨敌人气焰的可无道具。 “元能可以使用,却不起作用……” “我的也一样……” 这种遭遇前所未有,元能充沛,满满爆发,却在顷刻间归于无效,不论对瞳术使用者海蓁子,还是对幻术师春水绿阳,她们觉得自己被强行推上了战场,却要赤手空拳,应付敌人的火弹火炮,想抬起冷兵刃阻挡一时,都无处寻觅盾牌。 那个妖娆多姿的女人,手挽红衣青年凭空降落在船头,脸上薄施淡彩,比之以往略显清新,她对着严阵以待的海蓁二人,弯唇说道:“几年不见,出落的愈加动人了呢,天地盟上主。” “秋依,红鸢,我观察过了,这里的确不是我们原本的那个世界,刚刚这里出现的屏幕,也放映了本空间里的战况,我不明白,天魔既然想取我们性命,为什么却又把我们放在这里不管?” “一本正经的问出这种蠢问题,还真符合你的风格呢,海蓁子少主。”秋依娇媚的哂笑两声,掩唇蔑道:“横竖是插翅难飞的猎物,多养几天也没关系吧,倒是在临死前,还要看着自己成千上万的同伴拼死相搏,却无力相助,这种难过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绿阳阴沉晦暗的目光钉死在两人身上,听着他们侃侃而谈,从腐蚀者讲到冥王世界,讲到连环陷阱,最后再讲到元能石,以及唯一的突破方式。 “别误会,其实天魔大人并不是要我们来杀掉你们的,顶多……算个见证人?看着你们如何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煎熬着痛哭着苟延残喘着!” “词拽够了吧。”绿阳冷若冰霜的声线倏然爆出一句奚落:“啰嗦的女人。” “春水绿阳……呵。”秋依转而又对这位后期加入的城主指手画脚起来:“你的幻术在这里等同于垃圾,明白吗!垃圾!” “那又怎样?”绿阳不气不恼,语气完全不存在感情。 “我现在就能把你丢进油锅,你却无法逃生,还问怎样?就是这样!” 白白在冥王世界里耗费了一天光阴,海上漂浮的暗夜之际,总算迎来了敌人的袭击,同在此处的樱塔月率先丢出七尺雪银鞭,她也算摸索出来了,在这里即便攻击不奏效,当个盾牌抵挡一二还是可以办到的,天魔貌似只是制约了“元能物理攻击”方面的招式,其他但凡有遗漏,樱塔月就有把握一一抓住。 秋依险恶的一笑,跳离船头往上空飞升,手中油鞭滴落两颗发烫的滚珠后,主舰前的海面突变了,刚开始只有一个平底锅大的漩涡,慢慢回旋着水流,接着越来越快,宛如海底风暴席卷离空,一汪灼气扑面的热油辄便呈现,暗金色的粼光微弱闪耀,刺鼻的煤烟味呼呼上蹿,仿佛海里藏了一只巨大的油锅,正在烧煮这些堪比岩浆的东西。 离得老远,已觉双颊发烫,海蓁子稍微改变了锁眉的紧度,轻轻望了绿阳一眼,阖目瞬间却被身后掠来的红鸢一巴掌击中,脊骨碎裂般的疼,她来不及睁眼,就被紧接着的一脚死死踢中腹部,继而飞离了甲板,直朝船头以下的“巨型油锅”跌去。 “少主!”令光国一方惊恐的是,樱塔月的雪银鞭扑空,没能及时将人缠住。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夜千影城影视基地冥王世界 一家灯火通明的便利店,从坠落异时空开始,就变成了外强中干的存在,货架上满登登的食品放在手里宛如稀松的泡沫,撕开外包装,里面也没有食物的诱人香气。 督翼拎了拎名不副实的饼干袋,随手丢去一边,无视了自己咕咕乱叫的肚子。 “饿了吗?要不要紧?”除了关心询问,化羽也没别的办法解决这个难题了,她听说督翼打仗之前一直忙于实验,忘记吃饭,等发觉出来,已经大敌在前。 本弦玉一门心思都用在钻研逃生之路上,忙活了一白天都没有成效,让他非常郁闷:“可恶,所有的装置都在本空间,而我们都在这里,那边准备了多时的东西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而且,还有被破坏和破解的危险。”里格让提了句让众人胆颤的醒:“不想办法快点离开这里,万一原磁阵被启动,伤及自己人可就了不得了。” 现场即刻陷入无人般的死寂,人人锁眉深思,惟独督翼泰然处之,打了哈欠之后铺台布,摆器材,做实验,没人质疑他是怎么把东西揣身上的,可有人对他异于常人的行为百思不解。 “督翼城主,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样拖延下去不是办法啊!”一向安稳持重的岫折苏眼见首领级人物这样漫不经心,也不得不紧张起来了。 “不用紧张,各位。”在把第三支试管里的不明液体倒入玻璃皿后,督翼总算抬了抬眼皮,表态:“给我些时间,我绝不会让辛苦筹备的一切付诸东流的。” 督翼的自信一向是大获全胜的祥兆,也正因为他这简短的一句话,本弦玉的面色不再沉重,化羽的神情不再忧伤,岫折苏的笑容重回脸上,连里格让也不着痕迹的点头表示赞许。 现在,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会有突破这里、回归家园的办法。 “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如果没有成功的话,不是要穷途末路了吗?” 一线柔媚入骨的笑吟破空降落,如点亮夜空的一盏明灯,来人满头银发垂直落腰,同色的真丝长裙凸显出成熟女人的魅力曲线,她的五官在夜色里模糊,一双光赤的玉足转眼踏落在便利店对面城堡的窗台上,借着窗内投出的光线,光国军主将们看清了她的面容,以及那双,血红色的瞳。 “就知道,敌人不会白白放我们在这里,定会派个捣乱的家伙来。”本弦玉不忿的瞪视着对面的女人,满脸杀机。 “自我介绍一下。”女人翻下窗台,旁若无人的朝这里信步踱来,走动间,手腕和脚踝上携带的银环饰品相互碰撞叮铃作响:“我叫黄婵,是天魔雇来见证你们毁灭的‘见证人’。” “说的还真坦白啊,这么直言了当交代目的,就不怕我们即刻灭了你吗?”本弦玉跃跃欲试,千影城这支队伍由于主力们不擅战斗,所以一开始的计划就是“用技术取胜”,怎知天魔陷阱接踵而来,生生断了他们一举灭尽敌者的路,不过,这当中不包括本弦玉,他虽然继承了崛川北勒的天赋和才能,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力至上者。 “我只是说出实话罢了。”女人细目如丝,婀娜风流,却不显得做作可厌,语声很是平和温婉:“事实上,比起战斗,我更想见识一下,你们刚刚说的,怎样突破这里。” “别说傻话了!”岫折苏紧随师弟步伐,对黄婵女展露敌意:“天魔教的人,想要窥探我们的秘密无非是为了对付我们!而且这里就是天魔的空间吧?一切都受他支配,他想索取什么还不易如反掌?!” “你叫黄婵是吗?我听说过你。”风扬化羽淡定的上前搭话,口吻平淡而冷静:“听说你是个特立独行的自由元术师,不隶属任何一个国家、一个组织,也很少接受别人的委托,为什么这次……却要帮助天魔呢?” 黄婵女点头一笑,玉臂旋即被一条黑色发亮的眼镜蛇缠住,那蛇目精亮如电,根本不是寻常的蛇类。 督翼眼都不抬,直接定义:“这元灵兽是天魔送你的吧。” “你只说对了一半,这蛇,并不是我的元灵兽,我纯粹是想把它养在身边当宠物而已。”女人言罢,轻轻吻了蛇头一口,表现的相当亲昵:“任何满足我需求的人,我都会接受委托,这蛇是最名贵的蓝血珊瑚蛇,就算是富饶的光之国,也并不多见吧?” 几人没心理会这黄婵对蛇类的研究和痴迷,可对方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更加喋喋不休起来:“我养了上万条蛇,每一条我都能叫出名字,它们都是我的亲人,我的宝贝,而天魔又把我一直以来想要的赠予了我,如果你们是我,会拒绝他的委托吗?” “可笑!就因为你的个人喜好,你就跑来为虎作伥!你这人还有没有是非观啊!” “是非观?小妹妹,你别说笑了,那种小孩子的玩意,哪个大人会真的理会和做到呢?我今年三十三岁了,不过即便是十年前、二十年前,我也依然是这个想法,换句话说,我才不管什么助纣为虐之类的否定,如果你们有让我动心的宝贝,我一样可以帮助你们啊。” “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让人恼火的话!这女的没救了!”本弦玉似乎最听不得她那套三观不正还振振有词的理论,示威也不拐弯抹角:“你这女人,今天就作为牺牲品死在这里吧!” “你想要什么?” 本弦玉气势汹汹的冷喝,督翼气定神闲的询问,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极端违和的气氛,其余几人略略惊讶的望着反应差异巨大的他们,一时间无言。 “稀有物品,或是品类稀少的蛇,对了,我喜欢天然的矿石,越大块越好!”黄婵女眼神发亮的提出来,就像已经相信对方会满足她的收藏欲一样。 “好,那你跟我来,我有人头这么大的矿石给你,是术法界里绝无仅有的哦。”督翼从实验台边起身,秒秒钟变回大人模样,雪白的皮肤,澄莹的眸色,挺拔的身姿,叫人见之陶醉,他带着满脸笑痕心甘情愿随他而去的黄婵女,在同伴们百思不解的注视下,朝遥遥的影视基地尽头走去。 Chapter 0825 呛人的烟尘翻滚一路,将月光花海生生分隔出两个地界,深邃的鸿沟横亘东西,仿佛下一秒大地就会开裂崩毁,地层深处传来沉闷的重响,两三秒后火焰汪洋滔天澎湃,继而巨龙转首般朝木茉几人所在的地点扑降。 真实到烧灼感官的危机,除了木茉本人,所有人都露出一瞬的失措,即便是近年来对幻术颇有研究的紫韵,也是在愣了一秒之后集中精神全力破解直至成功,有少量汗水从他额角渗出,幻术的发起和破解是不一样的,根据术的程度,决定元能的使用量,如塞特安卡斯这种术法界数一数二的顶级幻术师,在寻常世界都会十分消磨破解者的精力,更别提在处处受制于人的这里了。 桔梗木茉在移动过程中,数次避开塞特安卡斯威猛凶狠的奇袭,这令铠甲男人十分不爽,不但让幻觉场景变换更加频繁,连物理进攻时都出现了打空、错位等不该出现的失误,木茉察觉出他的慌乱,心湖反而更加宁静无波,头脑也清醒似浸泡在微凉的冰潭里,她如今能够自如的操纵五感,除了视觉方面有待加强,味觉、嗅觉、听觉、触觉,她都可以做到“自由封锁”,仅凭第六感的直觉去判断对手的攻势,就不必担心被幻术侵蚀了。 她的这种优势,早从方才就被塞特安卡斯识破了,男人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存在平白无故对幻术免疫的人,就算在不受天魔制约的本空间,他也有战胜任何幻术师的把握。自尊和好胜的信念不允许他退缩,但现状的种种无力又令他气急败坏,他终于受不了了,提前揭开了幻术的束缚,高呼着胜利的口号对桔梗木茉进行最后一次冲杀。 木茉揭下遮眼的黑布条,空翻而起,落下时顺脚一个回旋踢蹬上塞特安卡斯裸露在外的下巴,足尖微拧,瞬息施力,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这样被轻飘飘踢飞到二十余米开外的花丛间,白花花的尘土活泼纷扬,不过人们知道,那只是元能石细小化的形态罢了。 塞特安卡斯再度起身,这回却出人意料的把攻击瞄准了木茉以外的几个人,然而,就在他临近的前一秒,无形风浪攥成绳索将他迅移的脚腕绑住,他用力挣扎,却只是加重这层禁锢,最后不得已,他咬牙暗骂了一句“杂碎”,便回马枪的使用起惯用绝技幻术来。 环丫头起步攻来,被地缝里蹿出的巨刃拦腰砍断,紧接着另一边传来阿灿被刺破心肺的惨叫,莘老伯趴伏在地奄奄一息,紫韵也口吐鲜血疼得满地翻滚。眼看着青城的三名副使、城主远房亲戚就要命丧于此,塞特安卡斯得意的大笑,最后把矛头锁定在主将桔梗木茉身上,他最喜欢杀戮,先用幻觉麻痹敌人的感知,然后趁他们意识神游之际实行血的制裁,像方才那溅血的一幕幕,就是他诱导了对手之后完成的真实杀戮! 天际露白,太阳升起的速度快得吓人,就好像录影的时间急剧快进,数秒之后,灰蓝色的天空已经亮得刺眼。塞特安卡斯抬手挡住这突如其来让他适应困难的光线,下一刻,肋骨传来了被贯穿的裂响,也正是由于这短暂的变异,让他死寂的眼眸,爆射出从未有过的惊骇。 疾藤收手,捆在塞特安卡斯脚上的能量绳碎成残渣,另一只掌间把握的长刃,却没有立时拔出的意愿。 塞特安卡斯用余光扫着渐次恢复原状的暗淡天幕,这里根本还没到日出的时间,方才的晨曦急速迸射,不过是幻觉罢了。他忽而心生讽刺,好像有另一个自己,站在悬崖的另一边,对他投来深深的藐视。他是天魔教的三巨头,鼎鼎大名的幻术师,居然也会落得被幻觉征服、在无知无觉中被刺伤的田地? “既然刺中了,为什么不瞄准心脏?” 疾藤持刀的左手一动不动,另一只手抬起在后脑勺随意挠了两下:“因为麻烦啊。” “……” “……好吧,是因为刺偏了。”乱毛少主旁若无人的打了个大哈欠出去,因为犯困溢出的泪水囤积在眼角,他转头问环丫头:“有纸巾吗?” “……少主你到底有没有干劲啊……”阿灿无力扶额。 “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的幻术!居然能让我深陷其中?!”塞特安卡斯忽然发起狂来,像是彻底收获清醒一样,恼羞成怒:“是你吗!还是你!” 他胡乱指了一通,扰得疾藤无奈提醒:“再用力的话,鲜血会‘轰’一下从体内爆开哦,这是刃上抹了风元能的刀,会把你的五脏六腑搅碎的。天魔教先生,现在能请你告诉我们,除了那个方法,还有什么路径可以直接离开这里吗?” “就算有又怎样,你们以为我塞特安卡斯会让你们活着离开吗!” “啊啊,就知道会是这个局面……”疾藤继续揉脑袋,把头发的形状从蒲草变成鸟巢:“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知道黑暗元能石的秘密了。” “什么!” “乍看之下,元能石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粒子,一切物质都由它组成,可从刚刚我就在想啊……既然是私有空间,那么就拥有存储功能,里面的一切事物,都该是由主人自己设定的,也就是说,这些元能石,是天魔的收藏,并且是他注入了自己黑暗能量的‘二手品’。”疾藤哈欠连天,叙述的内容却有条不紊:“而他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是因为,他的直接目的,并不是杀掉我们。” “这……是什么意思?”塞特安卡斯眉头一动,显然是一副没有猜出天魔真实意图的错愕样。 这也正中光国主将们的下怀,木茉适时上前,接话道:“这是他的空间,一切由他主宰,他想杀我们不是易如反掌吗?可他却让我们和这些单一的二手品在一起,表面上看,只是为了让我们目睹同伴厮杀的惨况,而实际上,他是想通过这些黑暗元能石,来试探我们‘光的深度’吧?” “所以……你们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塞特安卡斯失去了耐心,举起身后始终背着、却很少用及的钝重铁刃,无视还在体内放血的冷刀:“有屁快放!别故弄玄虚!” “天魔是想验证某件事吧。”紫韵漂零从塞特安卡斯脸上淡漠瞥过,未经斟酌,言简意赅:“自从众上主回来,他的视线就一直跟着,想要知道天地盟究竟把光系力量掌握到什么地步了。” “可笑!你们掌握到什么地步,都不可能阻碍天魔大人的步伐!他才没必要去注意这些!更不可能为了试探你们的实力而这么大费周章!是你们自己把问题复杂化了蠢货!” “真正的蠢货,是你吧。”一声较为苍老的女声及时插入对话,寥寥几人所在的无垠花海,顷刻变色成血一样的鲜红,二代上主千幻淡定走来,在敌人愈发惊骇的注视下表明原委:“他们说的都没错,这个世界是天魔用来放置黑暗元能石的存储空间,而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探虚实,至于你,这位名扬天下的幻术师,不过是他放在这里,吸引我们注意力的一个工具罢了。” “你这老太婆!意思是说我被利用了吗!”情绪极度激愤下,血流的速度更快,可幻陀罗由于控制不住内心的震荡,颇有些不顾生死的意味:“我不相信!就算天魔有这想法!雷默大人也不会的!” “这些都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现在关注的,是怎么离开这里。”千幻缓缓一笑,语声平和柔婉,内容却犀利见血:“你不要急着拒绝,因为天魔一定已经看到了,你刚刚……被我的幻术反噬,从而中了这一刀的失败,就算你今天死在这里,也只是一个失败者,我们的陪葬品,而不会作为功臣……被你的雷默大人铭记在心。”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在天魔做出行动以前,全靠你的了。”木茉走上来,轻按疾藤的手腕,后者会意松开,并没有立刻拔出刀让塞特安卡斯喋血。 被自己擅长的幻术反摆一道的塞特安卡斯再心有不甘,也没糊涂到选择这样的存亡时刻纠结无意义的败因,他思忖了很久,终于无奈长叹:“我真的不知道,除了用人命突破结界的其他办法,因为,天魔大人就只交代了这一种方式,就放我们进来了。” “你说‘你们’?意思就是说……其他地方,还有我们的同伴?” “是的,天魔大人根据你们在各个大城设立的迎战点,安排了相同数量的冥王世界,现在,你们的其他同伴应该也在各自的冥王世界,看着本空间里术师队作战的一幕幕……” “这次天魔派出的兵力,仅仅只有鬼冥军、冰影军团、傀儡战斗团吗?” “当然不止,天魔教被你们两次力挫,早已元气大伤,人员减损严重,所以天魔大人打算就地取材,用你们的百姓,作为他对抗你们国家的最终兵器……” “果不其然,就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不一样,这次将要形成的,不论是鬼冥军,还是尸魂傀儡,都不同以往,属于新型,拥有难以想象的威力……呃!” 液体一下子填满口腔,没有任何预兆的狂喷而出,大量的鲜红泼洒在元能石伪造的月光花上,斑斑驳驳触目惊心,天魔教纵横一世的幻术大师,在闭眼之前死死凝视上空一闪即逝的光圈,张开的嘴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不要误会了,告诉你们这些,仅仅是对于被欺骗利用这件事的报复,因为,我最恨别人把我当成工具耍了…… “已经没救了……”白胡子矮老头遗憾的晃头,摇摇摆摆从塞特安卡斯身边站起来,与不远处的疾藤节奏一致抻起懒腰。 “神医药王……你为什么在这里啊喂!”环丫头和阿灿异口同声表示震惊。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不过是才睡醒而已你们这些小鬼惊叹个什么劲儿啊。”药王理解不能的吐槽,随手拔了朵花在鼻子旁边用力闻:“怎么没香味?我不是感冒了吧!糟糕!我居然感冒了!怎么办啊怎么办!” 就这样,一个活蹦乱跳的老头惊慌失措的原地抓着狂,阿灿哭笑不得:“一代药王居然会怕感冒?而且他到现在都没发现这里是异空间吗!” “看来是的……”环丫头失去信心的耷拉了眼角。 “是……阿音吗!你是阿音吗!”天地盟中年岁最大的副使莘老伯,在确认了药王的存在后,激动万分的蹒跚着上来。 “阿莘!你是阿莘!” “阿音!” “阿莘——” 才刚从一个尴尬圈里脱离的众人转眼又眉头抽搐了,因为他们面前,有两个正在泪泣相拥的老头,口口声声念对方的名字,好像几个世纪没见面一般。 然而问题却在于阿灿吼出的这一句:“为什么他们两个每次见面都搞认亲这一出啊!开打之前不是刚刚进行过了吗!” “可能是……岁数大,比较健忘吧?”紫韵干笑着替他们辩解。 敌人不在了,这个寂寞的世界又恢复了死亡样的宁谧,他们坐在伪造的花海深处,听着夹杂元能石粉末的风声,对着黯淡的夜空长久沉默。 “阿音啊,我们好像经常忘记一些事情,岁数越大,越觉得孤单惶恐,生怕有一天……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可不是吗,我就经常忘记自己是玉灵恕的孙子,叫什么玉灵吉音。”药王接着挚友的话由衷慨叹,少有的安静模样。 “小茉说,尊重对手,就要记住对手的名字,可我却觉得,不管是不是对手,任何人……都希望被他人记住吧,这样,即便真的死了,也会留下存活的痕迹……” “嗯……” “我叫桔梗莘,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生活七十五年了,你记住了吗?我的朋友。” 药王阖目仰靠在地,压倒一丛月光,草茎交错把他的脸埋进阴影,方才挚友讲话时,这里刮过了这个世界最罕见的一次寒风。 水面的波动并不是纹丝没有,即使她们乘坐的巨舰航行时如拂过平地一样安稳,因此海蓁子从船头飞坠下去的瞬间,她觉得有液体向上迸溅,在她的两颊扫过,而后,朝着无一丝瑕疵的面部洒落。 秋依睥睨着急速下坠无可挽救的蓝发女上主,发出胜利的笑声,她好像一下子看见了海蓁子圆润的面庞被热油损毁后的扭曲样,生平最喜欢摧毁美丽事物、却独独让自己占据鳌头的秋依,在海蓁子消失后,把目光递给了目光冷淡的春水绿阳。 被仔细端详了容貌的春水绿阳并不在乎秋依各种饱含挑剔的眼光,也没有因为海蓁子的遭遇而方寸大乱,她淡定冷静,面无表情,半分破绽都没让敌人逮到。 “我很好奇,你的伙伴被热油煮熟了,你就一点不痛心?” “为什么要痛?”绿阳反问他,一派难解世事的孤高之姿:“人只要活着,就是在走向死亡,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真是个怪人,你这样的人竟然会被光域国府采纳,也真是稀奇了。” 面对否定,春水绿阳毫无反应,一直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她,似乎萌生了一点点求知欲:“看起来,你不是个无畏生死的人,是什么原因,让你愿意留下来给我们陪葬呢?” “别做梦了,谁要给你们陪葬啊?”秋依呵呵一笑,如看待一个白痴般丢过鄙夷的眼神:“要死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可是,如果我们死了,你要用什么办法走出这里呢?刚刚不是说,突破冥王世界,需要人的性命吗?” “所以,你是瞎了吗,我又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什么可担心的。”说这话没有半点避讳的秋依,转而搂过追随自己多年的红衣青年,踮起脚尖在他颊边用力吻了一口:“他会帮助我走出这里的,对吧红鸢?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可以随时取走。” “是的,秋依大人。”红鸢姿容比少年时期更增出几分妖娆,气质也愈加沉静了,他对秋依的爱慕,往往就从那双魅惑的眼眸里,暴漏无余。 只不过,春水绿阳还是逮到了,即便是近在咫尺的秋依,也没能准确捕获的东西。 海下升起一串气泡,由小到大,由低到高,咕咚咚的声音也从那汪热油里,肆无忌惮的暴躁起来,最后,一道白色强光捅破油面,直捣天空。 Chapter 0826 异变突起之前,秋依就已隐约察觉油面以下的微小颤动,不过她没有声张,而是暗暗的,做足了准备。以至于海蓁子毫发未损从白光里宛似破壳而出时,她的油鞭及时的缠上了脖颈,分毫不给海蓁子挣脱的机会,目露凶残神色,手腕用力扭转九十度,女少主纤细的玉颈就这样生生遭遇勒断的厄运。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逃离这‘油涡’的,不过这下结束了,带着你丑陋而凄惨的死相下地狱去吧!”秋依抽手收鞭,挂着阴狠的脸孔满是得意洋洋,在樱塔月失控的大吼着攻上来之际,回手打出一团裹满热油的火焰,眼看着长发女子被击中腹部失衡坠入海中,秋依加大了狠笑的力度:“哈哈哈哈活该!还有谁要来啊!一并收拾你们!” 红鸢于是注意到,船上还有三个人,一个不动声色的春水绿阳,一个形貌娇小的橙发姑娘,还有一个年岁不轻体态臃肿的女人,秋依还在为再行出手做准备,他就按捺不住在心爱之人面前秀一番技能的冲动了。 阴柔莫测的纤瘦男人抬起葱白五指,指甲转瞬化为片片锐利刀锋,在阴暗的光线里爆发出刺眼的白芒,他起步一跳,“甲锋”上突迸的能量刀同时朝四面激荡散射,船上的光国三人跳跃离地,几经折返又被成群的小白刀逼回到发出者面前,男人咧嘴森寒一笑,愈发不具阳刚之气的肤色白的宛似月霜,他“咿呀”了一声,难听的长吟成功夺走对手们的注意,他也趁机为自己的进攻加码,那一刻远远观之,光国主舰上雪辉凝练,星光跳闪,夹杂着一簇簇经久不散的暗红血烟。 腥甜的气息让这对结伴而来的男女着迷,他们沉醉在这最后的死亡里,对视着会心一笑。 “秋依,等天魔放我们离开以后,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过安安静静的生活好不好?”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当然没问题。”秋依一面答应着,一面模棱两可转移话题:“光之国气数将尽,天魔大人占领这里是迟早的事,依次攻打其他国家也势在必行,到时候,我们可都是‘新世界’的股肱之臣,泱泱术法界,取一个国家做我们的私人花园,也不是天方夜谭。” “那么,我就让它变成天方夜谭好了,如果你们败在这里,即便活着,天魔也不会饶了你们不是吗?” 不合时宜的女声瞬间打破二人之间缱绻萦绕的浓情蜜意,秋依神色大变,转眼见海蓁子一身上主正装伫立船头,细颈光滑白净,宛如当初,难以置信的吼破了嗓音:“这怎么可能呢!你不是应该葬身油涡了吗!” 第二次迎来敌人的无恙回归,显然是秋依接受不能的事,姣美的脸蛋被诡谲的阴气覆盖,额上爆满青筋,五官线条扭曲挤压,失尽以往的优雅美艳。海蓁子同样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回敬她的瞪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天魔大人把你们骗了吗?而且骗的非常彻底。” “你这是什么意思……”红鸢也跟着低声冷问,十指指尖凝固的金属锋刀二次林立,仿佛随时可能再刮起一阵风暴,搅乱这个平寂如死的世界。 接下来,令秋依二人面如土色的景象,一幕幕降临了,先是长辈沄潆,从地上起身后,拍了拍并无血渍的衣袖:“天魔告诉你们在这个世界,光国一方可以释放元能,却不能做出实质攻击是吗?他还告诉你们,你们只要在最后关头杀死光国一方就可以了,是吗?” “这些我们先前就有说明,也不是什么机密,让你们知道又如何!你们怎么挑拨,都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这是事实!”秋依大为恼火,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起来:“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好了!如果你们真的舍不得自己的命,最后通通丧生在这里!天魔大人也会把我们安然无恙的放出去!我们只是见证你们灭亡的目击者!才不会跟你们同归于尽!” “简直蠢到没救。”方才还尸块散布血泊横洒的樱塔月,转眼走上前来,身上的银蓝色铠甲纤尘未染:“不信的话,你们现在就乖乖站在那里验证一下好了。” 不得不说,光国一方的言论还是给秋依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她觉得自己的四肢被石膏灌满,须臾中膏体凝固,让她纹丝难动,接下来,樱塔月空手射出的一片纯冰系元能刀,狠狠戳痛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鲜血和疼痛使她清醒,也前所未有的震怒。 “不可能的!这些事!在我来之前雷默也清清楚楚告诉了我一遍!就算天魔会骗我!雷默他也不会!” “认清现实吧,秋依。”红鸢慢慢阖眼,好像早就看透了某些真相:“雷默,他一直都在利用你,他根本不爱你。” “你闭嘴!”秋依不肯接受,扯过滴油的鞭子,整颗心都在灼烧:“天地盟!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自乱阵脚吗?就算天魔的话不尽不实!也并非全部吧!你们刚刚不能让释放出来的元能奏效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们用元能发出的物理攻击,甚至于幻术攻击,全部被天魔用空遁从这个世界里转移出去了,也就是说,并没有‘不能奏效’这一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天魔的操纵而已。”春水绿阳的唯一副使官,那个橙发姑娘丝屏板着不亚于自家城主的冷淡脸,沉郁地说:“而现在,他老人家大概觉得腻了,开始不管你们了,也就是说……” “接下来的一仗,将由我们真刀真枪毫无阻碍的相抗……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吗?”素衣清淡的短发女子缓步向前,抬起一只手,幽幽阴暗了神采:“再一次被幻觉吞噬吧!” …… 秋依十岁的时候,比寻常女孩发育更早的她,经常受到同龄孩子的嘲笑,她没有父母,被好心的学校老师收养后,有机会同其他孩子一起上课。 可是,那些孩子的爸妈,却叫他们的孩子远离这个容貌出挑、过早成熟的“异类”。秋依经常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问,为什么会被这个世上的人讨厌,为什么所有的人看到她,都带着深深的藐视和敌意。 当从课本上学到,这种心情叫做“痛苦”时,她已经十五岁了,收养她的年迈教师一次意外丧生在马车车轮下,从此,学校多了副新面孔。那是个每次把目光落在秋依身上,都会令秋依浑身不自在的男人,秋依至今仍然记得那天放学后,她背着书包往收养者留下的草屋走,天渐渐黑去,她在进门前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嘴,就这么硬扯着拖到后院无人的农田里。 被强迫了,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尝试到心痛以外,肉体上真切的苦楚。 在那之后,披着教师皮的禽兽男人每每威胁秋依,与他同欢,如果秋依不答应,就会被曝光这没有脸面的事,秋依遭屡屡胁迫,终于走到了忍无可忍的一天——那天,她趁男人脱裤子的时候,从后面用砍刀,结果了男人的性命。 秋依看着他下身的物件,只觉一阵恶心,一刀一刀砍在已经血流遍布的身上,一刀一刀切断开始四处乱迸的筋肉,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把折辱她多时的这个男人,剁成了肉块,而后装进一个酒瓮,淡若无事的把它捧到了学校。 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同学指责她迟到,也有等着上课的学生无聊的询问老师为什么还不出现,这时候,站在讲台边的秋依,露出她生平第一次充满了蓄意蛊惑的神情:“喂,我今天带了好吃的东西给你们,要过来尝尝吗?” 学生们愣了一下,有因为嫌恶秋依而不肯上前的,也有好奇心大涨踊跃而至的,当秋依打开酒瓮,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抖落在地时,她看到了她最想见到的一幅画面,听见了最想听见的一片声音。 惊恐万状的表情,仓皇恐惧的逃窜,撕心裂肺的尖叫。 秋依俯身,拾起一块令人作呕的血肉,当着同学们的面咬牙切齿地将它碾碎:“你们不是要吃吗?怎么都走了?过来吃啊!来啊!婊子?贱人?当你们用这些词形容我的时候,可有好好照过镜子?一张张丑陋不堪的脸,我看了就想吐啊!” “你就是婊子!你这个婊子杀人了!马上叫城警来抓你!”其中一个双腿发抖的女生鼓足勇气跟秋依叫嚣,吓出的眼泪依然挂在眼角。 秋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忽然举起杀过人的那把砍刀三两步冲到近处,随后朝着女生呆掉的脸孔放手一砍。四溅的鲜红又一次引起巨大骚动,逃到教室后面的学生们不顾一切的拥挤着,意图从门窗里逃出,看他们吓成这副德行,秋依的心中,除了怒火,还有深刻的鄙视,她配合他们的惶恐,举着刀一路砍杀,当教学楼里血流成河时,时间已接近日暮。 太阳落下之前遗留的余晖,照得血液更加殷红,秋依忽然发现,她十分钟爱这种颜色。 “好犀利的刀法啊,说你没学过,我都不信呢,呵呵。” 这是雷默出现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他告诉秋依,之所以城警迟迟未至,是因为他在案件曝光之前,就已经去警务所解决了那帮人,而后,他称赞秋依,做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非常适合当他的共事伙伴。 夕阳里,筋疲力尽的秋依看到了,使她沦陷了一辈子的最爱之人的妖异脸容,她从没见过这样英俊美貌的男子,从来没有。 最最重要的是,他认可了她。 夜雾笼绕下的千影城影视基地,借着模糊的光线隐约凸显出建筑的轮廓和规模,倘若白天经过这里游历一番,就会发现,它像一座串联在一起的梦幻之城,每一次停留,都会带给人不一样的感受、却是一样的流连忘返。 神秘巍峨的灰色古式群堡、格调幽暗形状细长的尖塔、壁砖染成暮色的雕花石殿、被浓密绿叶包裹的农舍、藤条编出的擎天大楼、东倒西歪却不肯趴下的十余座条形钟楼……建筑物方面,影视基地做到了多元化,从古至今,各类风格,无一不有,无一不全,近年来为了发展这项产业,规模不断的扩增,甚至盖过了鼻祖花之国。 内外飘满白色羽毛的玻璃大船、浮动着河灯的暗蓝浅湖、长满绿苔的白玉断桥、养满奇异海洋生物的水族馆、有着宽敞操场的校园、堆满了时蔬鲜果的闹市……途经这些地带,视野被琳琅满目的事物填占,很容易就叫人产生了堕入圣境的错异感。 “督翼城主是吗,你把我带到这里,不会是为了赏光吧?” 黄婵女一路跟随,终于在这时忍不住开口提问,此刻,二人停步在一棵粉色矿石雕成的巨树旁,借着矿石自身夜里发光的特质,看得清彼此的表情。 督翼伸手一指树下停靠的紫色金属马车,语气如常:“黄婵小姐累了的话,可以上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黄婵女忽然黯淡了眸光,谨慎小心的环顾周遭:“我拿完东西就走,你说的宝贝在哪?” 督翼走到矿石树下,伸手从桠杈间掰下一杆“树枝”,“树枝”呈漂亮的利剑型,顶端刚好像打磨过一般锋利尖锐,他递给黄婵女的时候,有意加快了速度,使“剑尖”一下子抵住女人的喉部。 黄婵女不痛不痒亦不慌张,只是沉下脸静静盯着督翼,半晌,开口笑言:“我们双方玩到这里,也该谈正事了吧,你拿假的糊弄我,我也压根没打算帮你们出去,所以,第三条路,就是大战一场,直到一方先倒下。” “这样吗?也对,这里只有两个人,打起来不必担心牵累第三个。”督翼将矿石剑挪到另一只手里,神色不改,淡静从容。 “可是我听说,你是不会打架的类型,真的没有问题么?你的武器,也遗落在本空间无法使用不是吗?”黄婵女说着,褪下一只臂上的手环,铃铃铃摇动起来。很快,三十余条手指细的小银蛇从她体内钻出,她整个人也顷刻换了装一样,鳞纹黑衣,面有刺青,活脱就是一个人形的“蛇女”。 蛇女黄婵,人称黄婵女,来历经历皆不详,只知道她爱好收集珍稀蛇类、奢侈物品,因为不接受任何邀请和收编,许多时候,不论是挂着正派旗号的国府,还是提倡黑暗欲望的邪恶组织,都会捧着黄婵女所看好的“宝贝”,乖乖上前委托,但是,只要委托人的对手所出之物高于前者,黄婵女也会毫不犹豫的倒戈。 之所以没有人针对这点发难,是因为但凡她出手,就从未有过失败。 “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都是我们本空间的倒影,也就是说,本空间确实存在这样一颗矿石树,如果你放我们出去,不就可以名正言顺拿到了吗?”督翼用平淡麻木的声音,说着渴求内容的话。 感觉不出对手有一丝畏惧的黄婵女不想继续耗费时间,飙起的细蛇一溜烟从发梢间穿过,散迸的银线状直捣督翼直立的身躯,督翼侧身一躲,在下一波猛袭来临之前开口要求。 “等等,能让我换件衣服吗?” “哈?” “这件穿很久了,有异味。”督翼面无表情解释的过程中,外套已经脱下,转而,他披上一件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厚实黑风衣,扣子一系,衣摆垂到脚跟。 看着他可笑土气的打扮,黄婵女啧了一声。 “啊,还有这个。”他从背后又变了个盔帽出来,套到头上以后,只有眼睛的部位,能透过帽上的玻璃隔层显露出来,声音因受阻挡而闷闷沉沉:“不穿好就糟糕啦。” 黄婵女被搞得愈发莫名其妙,正诧异着,这个空间里的矿石树居然被无名的力量连根拔起,最后在剧烈风暴的摧残下,碎成残渣。再后,黄婵女彻底傻眼了。 取代原来巨树的,是一个大到难以形容的金属类物体,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键盘和指示灯,从数量方面估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物体表面呈黑亮色,在幽光照耀下散播着不可名状的神秘之气,黄婵女正想问这是什么,最大的那颗五角星形指示灯频繁亮起了灿金的光辉,一下一下,宛如太阳跟乌云调皮的追逐。在指示灯闪到第一百次的时候,整个物体脱离地面,从尾部不断蹿出白花花的气流,黄婵女这才意识到,这应该是某种电子类的机械装置。 “不对啊!这个世界里怎么会有其他东西!” “嗯嗯,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并不是你所熟知的‘元能石伪装’哦。”督翼悠闲的摇动小指,尽管只能躲藏在宽大的手套里:“开始吧,让你见识一下不具战斗力的人,如何打赢这场仗。” Chapter 0827 桔梗勋当年有一位师父,人称“空遁手阿莘”,他是光之国罕见的空地遁使用奇才,无师自通,早早就在术法学院里授业了。 在追随桔梗氏后,辞了学院的工作,一心一意留在青城辅佐,数十年如一日,在桔梗父子相继离世后,他的效忠对象变成了桔梗一族的传人,木茉小姐。 在他看来,木茉这丫头从小就聪明伶俐,乖巧懂事,从允帝逻时期的城主,一直到晴尊时期的城主,都做的有模有样,青城的子民都很喜欢她,不论天空漂浮的是乌七八黑的雨云,还是染成了灿金色的白云。 他一生未娶,没有子嗣,在他看来,桔梗族员是他的家人,而木茉是他的孙女。 曾经的誓言深埋心中,被岁月的土壤层层掩埋,能挖出来擦得雪亮的,就只有自己——老人对着天空微笑,在涡流形成的光柱刺入胸口的一霎,木茉成功突破莘老伯设下的防护结界,然而,就只能因这迟来的一秒,见证冥王世界的崩塌。 像悬挂在四壁的漆画脱落一样,整个世界褪色成漆黑的墨夜,这回,是真真切切连半点东西都没有的、打出的光也会迷失在前面的境域。 “莘老伯!”木茉哭喊,眼看着老人年迈的身体一寸寸没入元能石碎成的泥沙中,像再度见证了亲人的逝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们还有办法的呀!” “小姐,我也一把年纪了,活到这个岁数,多亏了桔梗家的照应,既然天魔说,要一个人的命,可换一群人的自由,就用我这所剩无多的时日……换取吧。” 不等木茉答话,对这样的突变完全没有料到的神医药王俯身按住挚友的胸口,豆大的泪珠从眶里滚落,只见一向活力火爆的老顽童哭的不成人形:“你是傻子吗!让你做你就做!孩子们不是说了吗,会有办法出去的!你急什么呀!” “阿音,你还是老样子,明明做医生的,见到死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你从小就感性,到了这把年纪,一点也没变……我要先走一步了,去见见族长,我想他了……” “老伯……莘爷爷……不要丢下我不管啊!”木茉泣不成声,央求药王再努力看看,然而,她看到药王遗憾的别过脸去,就知道了结果,灭顶而来的悲痛击得她连退数步,如不是疾藤从后扶住,她怕是要一并跌到泥里了:“爷爷……莘爷爷……” “小茉小姐最乖了……不要哭……人固有一死啊……你……一定要带领大家……离开这里……” 生命的陨殁,不在于年岁大小,而在于……它的价值,以及……会有多数人,为之怀念与伤悲。 青城小队,桔梗木茉,疾藤,药王玉灵吉音,紫韵漂零,环丫头,阿灿,千幻——成功突破冥王世界,回归本空间。 秋依露出沉醉的表情,她感到有温暖的怀抱从后面包围了她,这气息清新甜美,温柔如水,是她最迷恋的味道,她用力的呼吸,继而打开眼帘。 “红鸢……为什么是你……” “秋依,不论发生什么,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不需要你!”她转身推开一直对她惟命是从的男人,指着他不逊于雷默的俊俏脸孔怒骂:“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雷默相提并论?他才是我毕生所爱!像你这样的垃圾!给我滚得远远的!” “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说的话了。”红鸢并不气恼,也不见伤悲,双眼像蓄了波光的潭水,盈盈动人:“可是,不论哪一次,我都没有离开你,因为……我爱你。” 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可脱口的言辞却强硬绝情:“我爱的是雷默!你别在这里自作多情!” “你爱的不是雷默,你爱的,是你得不到的东西……人都是这样。”红鸢徐徐靠近,哪怕下一秒秋依就会失足从船头跌落:“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而在身边的,往往不知道珍惜……可我不一样,正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才格外的珍惜你,秋依,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醉人的拥抱在船头上演,迎着无形澎湃的风浪,从后方注意这一切的丝屏眼色越来越暗,潜台词在脑海里反复进行:“要找个机会,让他们作为突破冥王世界的工具……绿阳城主,接下来就靠你了。” 绿阳面不改色的施放着幻术,看着在幻觉世界里显露真情的“情侣”,她不解蹙额,第一次表露内心疑惑:“海蓁子,人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不承认呢?” “那是因为,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和苦衷,这些因素致使很多人不能尽情的展露真意,而有时候,即便没有无奈,人也未必会表达真心,毕竟……人类不是那么坦率的生物。” “顾忌吗……真是麻烦。”绿阳加大锁眉力度,在秋依二人马上就要顺着船头跌落到海中的“油涡”前,骤然停止幻术的发动。 丝屏一愣,鲜见的失控惊呼自家城主的名字。 绿阳没有解释太多,只沉默的看着从幻觉里脱身出来的两个人,他们对视一笑,本该延续下去的美好气氛,却随着秋依的突然发狂而急转直下,女人掏出匕首毫无犹豫的刺入红鸢的胸膛,左腔里那颗活蹦乱跳的肉团,转瞬终止跳动。 红鸢深情脉脉的看着秋依,看着她嘴角渗漏的血液一点一点淌落下来,没有逃离,没有挣扎,反而加大拥紧她的力度,也让那把刀刃,更深的在他身体里切割。 秋依试图挣扎了几次,最终含泪闭上双眼,嘴角噙着说不清意味的、疑似笑容的东西。 海蓁子绿阳他们看到,红衣男人抱紧光之国彼时的义公主,一个潇洒的转身,翩然坠落到船头以下,那汪海面上,漩涡里的油正在沸煮,热气蒸腾燃烧出岩浆真实的温度。 没有人会为近在眼前的死亡感到欢欣,即便是想利用他们突破这里的丝屏也一样,一个晃神,丝屏和旁边的樱塔月被惠茵海蓁子用力推到船舱一边,船下油涡竟然发生爆炸,溅起的热浪刚好拐到甲板上,视力总是过人一等的海蓁子提前发现,想也不及想就做出了推开伙伴的举动,而她本人,却因为闪避延迟而被爆炸伤中。 “海蓁子少主!” 油烟缓缓散开,当中的蓝发女子半坐在地,捂着右眼角的指间不断有血红的液体流出,她微微喘息,幅度极小,脸上的表情也并未因疼痛而发生改变,淡漠像伤到的那个人不是她。 沄潆立刻上前,从口袋里掏出白帕缓缓敷上被炸裂的眼角,在查看了伤口的情况后,担心的摇头:“这样下去不行,就算不会伤及视力和大脑,也会留下伤疤的。” “我不要紧……你们都没事吧……” 被挽救的两个人坐立不安,尤其是以仰慕翎为由追随了海蓁子多年的樱塔月,这名冰域来的女军人,初衷正是为了和翎呆在同一个团体,共事生活,她也答应过那个早已不在的人,会一起守护光之国。 可是,翎离开之后,她并没有因为伤心而辞官离光,反而继续兢兢业业的跟着海蓁子忙碌国府事宜,她从来没仔细想过,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前后不搭的行为。 直到后来,她发现了,真正叫她不舍的,是海蓁子,还有海蓁子背后的天地盟集体。 “我真的没事,月,绿阳,丝屏,沄姨,我一定会带着你们冲出这里的。”海蓁子拒绝搀扶,坚强的凭借自己的毅力挺直肩背,屹立在甲板中央,鲜血在她的右脸纵横,痛楚在她的体间肆虐:“不要怕,光之国的战士,是没这么容易倒下的!” 装置底部喷射的烟气很快铺满地表,纵使这个世界鲜有自然界里的流动气流,可黄婵女的意外反应还是充分暴露了她的慌乱,她理解不能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捂着口鼻坐下地去,她感到头晕目眩,充沛的精力彷如被瞬间抽光,身体里的血液燥热的翻腾,下一秒就会冲破血管似的,她勉强抬起眼,艰难的问:“你到底做了什么?难道这是机器……是某种装置?” “答对了。”督翼挥挥笨拙的熊掌手套,吱吱呜呜发出别具一格的嗓音:“这就是本空间里那架我们准备了很久的原磁装置,本打算让你们被原磁阵征服的,想不到中了天魔的圈套来到这里,不过没关系,我很快会让这一切结束。” 半空“发作”了半晌的巨型装置轰然落地,反溅起狂暴的风浪,稍微驱散了些方才凝聚不散的白烟,不过黄婵女的面色还是愈发苍白,她十分聪明,竟然能凭借这怪异的气味推测出“原磁能”这个名词,并且精准的叫出“意念之缚”这个新词汇。 “没错,这是光国科技总部队半年前研发出来的新型原磁能,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研究的成果,可谓在‘禁忌’之外,以往的原磁能对生物、环境都会造成极端恶劣的影响,而这次的大有不同……” “会根据人的‘意念’决定‘伤害程度’吗?”黄婵女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觉得咽头有血的味道在穿梭。 “没错,从公布之日起,这项‘技能’就不再是秘密,不过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哦。”督翼对于对手的敏锐持平和视之的态度,只是为黄婵下面的一句推测略觉意外罢了。 红瞳女人抿嘴笑笑,视线扫过督翼身上厚实的外套:“是指这件衣服吧,如果说意念决定伤害程度,那么对光之国毫无歹心的你,又何必穿上这种东西呢?” “是的,虽然我对光之国没有敌意,不过依然不想被这种永不离开的物质侵占大脑呢。”督翼颔首,平时言谈甚少的他,在论及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往往不分敌我滔滔不绝:“寻常的原磁能研究工作,都必须从头到脚,裹上过滤、防护的衣物和器材,身上还要携带测量原磁性的计数器,每个人每天只能工作几分钟,这次的研究,专门克服了这一点,它的状态为气体,会在进入人体后,侵占脑部神经,再根据之前的‘设计’,来控制对人体的伤害力度,打个比方,如果你现在对光之国有着强烈的毁灭冲动,那么这些囤积在你体内的气体,就会加大原磁能量,轻则截肢,重则丧命,跟以往禁止研究的原磁物质一样,不过如果你对光之国没什么敌意,还有放弃攻击的打算,那这些气体就会乖乖收敛原磁性,不要指望它会离开你的身体,它就像一种终身的束缚,只要你敢对光之国不利,它就会冒出来以生命为代价提醒你。” “这不……就跟那招‘幻念封禁’一样了吗?”黄婵想起曾经目睹过的,水无痕叶守护火之国的时候,以这招禁术制约了叛月的灭国行动,当时震撼了整个术法界,连边远角落的“界外人”都觉得如雷贯耳。 “又答对了~”督翼的语气略略显得兴奋,即使跟常人比起来,他的情绪幅度实在太小太小:“这就是幻念封禁给我们的灵感,不过是用比较‘科学’的手段来实现这种事……” “科学?呵,难道你不知道,有时候‘科学’跟你们的‘能力’是非常违和的矛盾存在吗?” “这些我不会去考虑,比起质疑,确认真实才是最重要的。”比起过程,更相信事物发展后得出合理结果的督翼如是说。 “那么可惜了,我接受委托的时候,从不抱个人感情,所以,对光之国我也不存在敌意。”女人咧咧唇角,慢悠悠原地起身:“这颗‘□□’怕是不能把我怎样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把原磁装置召到这个空间的?” “都到这时候了,黄婵小姐就不要懂装不懂啦,从你召唤出元灵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空间其实是可以跟外界相通的,只不过,是每隔一段时间涡流才可开启一次,而且非常短暂。” “从我秘密召唤开始,你就发现这一点了?不是吧?” “当然没这么简单。”督翼在原磁装置停止散播、并把残留的气体一一回收后,打开防护盔帽用力吸一口气:“我和你一样,都能够使用‘空间延迟开启术’,这种技能的最大优势是,可以让放出的‘涡流开启之力’长久停驻,直到这个世界可以‘突破’,就会乘隙而入,你也是在反复试验之后,才得出天魔并没有告诉过你的情报的内幕吧?我也是一样哦,反复试验后得出涡流开启的短暂时间,大概是每隔一个小时,只有一秒的突破机会。” 然而,督翼心中潜藏的最大隐忧还是没有暴露,他直到现在,依然被一个久久思索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困扰——那就是,为什么十二个冥王世界可以“意识互通”的时间只有五秒钟?而且也要每隔一个小时才能联络一次?要么彻底根绝,要么无限畅通,这样的短暂限制,是否说明天魔也可以窥视他们的内心交流? 如若如此,那么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不都等于是在砧板上碾磨自己的灵魂? 不管那么多了……做事向来没有犹豫的督翼正要开启意识空间与其他伙伴汇报情况,远处赶来的化羽等人迅速步近,他们等了许久,终于耐不住担心和焦虑跟了过来。 “督翼,你没事吧?”出于职业本能,化羽见面第一句就是询问身体情况,顺带习惯性的想要帮同伴检查一下。 “我没事,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 “诶?!” “看来督翼城主已经找到办法了。”长相俊俏漂亮的长发青年辄便望了一眼身边发愣的折苏师姐:“事不宜迟!” “不会……还有另一个陷阱等着我们吧?”化羽忧心忡忡的轻轻蹙额。 “可是没有后退的路了不是吗?”里格让赞同本弦玉的果决,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意着超大型的原磁装置,以及坐在地面气色复原的黄婵女。 “那就开始吧,请大家坐到原磁装置上,我要在外面裹一层保护膜。”督翼淡定的指挥众人坐到机器的外置凹槽里,最后挥手一荡,一层薄而可见的白色元能膜水一样流满整座装置表面,他也在最后关头坐了上去,并向黄婵女招手:“你如果一直坐在这里,会送命的。” 黄婵女不置可否的轻笑,轻身一跃跳到装置顶端稳稳坐好:“那就多谢了。” “时间刚刚好……”拿捏着分秒的督翼自信一笑,在那个白驹过隙的一瞬,白膜缩成一股腕粗的光绳,倏然不见了。 Chapter 0828 战火纷飞的世界,欧也从容以往只是从故事书上看到过,这样切身体会,置于其中,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而这次战役洗刷的,正是她当下所处的这方国土。天色微亮,转眼新的一日即将起航,作为联络组一员的她,在众上主将消失后,从北漠城笔直穿过光都,在国都城的边境远远看见一伙冰影军团的人,只身前来的她没打算硬碰硬,只好绕了路先到镜火城去,结果才刚刚感受到镜火域内灼热的气候,途经一处山体时,被上面滚落的烧焦大岩块吓愣,眼看着那毁灭性的东西就要压上面来,她顿然清醒,狠狠一跳远离了危险区。许久之后,她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仍旧心有余悸。 她的目的地并不是镜火城,而是水域,再从水域乘船到宝绿岛去,并非一点埋怨都没有,当十三禁卫军的水镜呈现在她面前、并提出诸多要求,她就很想吐槽了,为什么要让她这个功夫不算炉火纯青的寻常元术师做这么危险的任务啊?她死了就死了万一耽误时间影响大局怎么办? 她表面却没能抱怨什么,一来对方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十三禁卫军,二来,她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以自身的劣势讲出近乎于求饶的台词。 “从容,总队长要见你,你马上到宝绿岛来。” “见我?”她虽然试想过很多次到宝绿岛观光的情景,不过在这时候她也没有旅行的心情啊,于是满脸震惊的指着自己回问:“队长,您不是找错人了吧?” 夜原队长似乎没有开门见山的这位左元队长这么好说话,不耐烦的鄙视她:“除了你还有别人叫欧也从容吗?” “就目前而言,没有……” “你到了就知道了,马上行动吧。” “等一下,我要和她一起去。” 紧接着圣颜队长讲话的是沙诺,从容第一次觉得这小子太有人情味了,不禁冲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不,让她自己来。” 别人说的话,从容还可能据理力争一次,可问题是……讲这话的是奇陌总队长本人啊!她要拿什么去违逆这位大人的命令啊!谁让她现在吃着光国口粮住着光国的土地呢! 沙诺眼睛里有黯淡的浮云飘过,刚要开口说什么,从容本能的拉扯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没关系,她自己可以搞定。 啊嘞……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么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明明最烦人了啊那家伙…… 有一种无名的温暖在心底发芽,随着她的奔跑,一步步成长为丰茂的情感——那或许,就是喜欢吧?嗯,是喜欢。 镜火城的环境真是糟糕的可以,地缝时不时会蹿出火苗,吓得人一蹦三跳,她东躲西藏式的回避总算起到了保命的作用,却在临近镜火中心小城的时候被一波汹涌而来的冰影术师围挡,她心下嚷着完了完了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两次啊,她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就先用布拉吉银杖把他们定住吧。 结果好巧不巧,那柄平日里安静乖巧的银色短杖,居然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从容都快把背上的衣服抓烂就差没扒下来里外找一通了,没有还是没有!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把自保的武器弄丢呢! 烟拳,对了还有烟拳!她抬起双手,刚要将它们并到一起挥放烟汽能量,一个似乎有所察觉的冰影术师快步上前,伸手就是一刀。从容哪还有时间酝酿招式,在第二个人冲上来以前就往反方向奔逃。 从高处的岩石上骤然蹦下一个疾影,她本能的认为是敌人,失足跌坐在地,右手磕到地缝旁被烤得发烫的岩石,禁不住嗷嗷痛叫。 “啧,真是没用,庸才不论努力多少年都不会变成天才的。” 这句话过后,从容听到了冰影术师接二连三倒地的声音,再回想方才这句……竟然是橙你这个臭小子啊! “你那什么表情,又在心里骂我了对不对!”橙恼火瞪着从容,顺便甩干戟上的血。 “我才没有……”从容撅嘴否认:“你怎么会在这?” “我才不想来呢!”提到这个橙似乎就有无限怒气:“是沙诺老大,担心你的安危非让我跟着,还说要我看着你上了宝绿岛的船才能离开,真是个麻烦的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用别人保护!” “我!我才没有需要你保护呢!沙诺真是多管闲事!”从容被戳中痛处,有些委屈也有些不甘:“我也不会一直都这样的啊,我只是……” “所以我说……” “庸才嘛!我就是个庸才!从一开始就是了啊!可即使是我……也想要在重要的时候起到重要的作用啊!”从容目光发亮,没有因为橙的否认灰心丧气,反而有越战越勇的势头:“谢谢你救了我,我现在自己可以走!不会再那么马虎大意了!” “那最好!”橙收敛好不容易浮现出来的柔和,把一柄短杖丢给她,嘴里不依不饶:“下次再丢看谁能帮你捡回来!大笨蛋!” 后方又有冰影军团袭来,这次从容信心满满,不但不打算用银杖,还预备赤手空拳好好露一手给橙看看。 这个平时毒舌刻薄,对从容经常不客气的小子,忽然一改方才的鄙视,把背后留给了从容:“还有不远就到水域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可是……这么多敌人……” “别把我想的跟你一样啊,笨蛋!快走!” “橙!你自己小心!”抱紧怀中银杖,从容狠心咬牙,也背对着橙和数以百计的冰影术师飞速跃离。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镜火城火川荼河冥王世界 火川荼河是镜火域内唯一的河流,也是术法界举世独有的“火焰河流”,它河槽里流淌的,不是清澈湍急的水,而是缓缓蠕动的灼气沸腾的岩浆,据说是流炎主峰旁边的活火山当年喷发后流淌出来的,没有僵冷固结也是因为荼河一带的温度奇高,将近千度,才让流溢出来的灼热液体维持在粘稠燃烧的状态。 不过早从初代时期,为了防止荼河高温侵害周边环境,殃及整个大城,国主就有下发“常年竖立控温结界”的治理法则,所以直到今天,国家结界部队里依然有擅长此招的人,每天都会来这里巡逻,检查这条说长不算长说宽也不宽的火河,是否冲破了结界阻碍为祸人间。 尽管有结界挡着,不过以现在的自然温度加上本地固有的热能,还是让这里作战的双方汗流浃背,他们起先的作战都十分卖力,随着运动量的增加,汗水狂涌,只得褪下外层衣甲,继续挥刃、肉搏,无所不用的拼杀。 术师的作战都是没日没夜的,他们或许会轮班上阵,但绝不会有睡觉长休的工夫,他们要确保作战的效率,以及从未松懈的对胜利的渴盼。 与本空间真实的炙热不同,还在冥王世界里兜转的光之国、天魔教双方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早已纷纷力竭坐地,天地盟这边除了风扬和赤魇担任主将,另有副使塔利亚、迺骆盈、阿格兰特,以及援手玄若兄弟,对手方面,秋依的新手下感知系术师雨宫,还有那个面庞丰腴秀美的白肤女人听黎。 “这帮家伙真难缠!”听黎一抹颊上的灰痕,颇为不耐的扫了雨宫一眼:“我说你,不跟着你的女主人可以吗?” “刚刚感应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诶……”雨宫圆圆的眼睛睁大了一圈:“这么说……我可以自由的打架啦!” “搞什么这小子……”听黎拧眉,对雨宫得知秋依死亡后的反应理解不能:“现在可是敌众我寡,如果不是他们的招式普遍不奏效,我们早就……” “你确定?” 迺骆盈轻柔的问候在女人耳后响起,随后,听黎只觉右肩一阵酸麻,不适感迅速转化为剧烈疼痛,她起身瞬间又遭到同样的触摸式袭击,她起先以为对手将腐蚀性酸液洒在了她的身上,不料,迺骆盈的本领正是自身挥发“酸性元能”,这种罕有的“酸能”取自于他独特的血液,会透过经络随能量释放出来,有极佳的退敌功效。 “下一次,可能就会摸到你脸上了哦。”眼里毫无赞美之情的迺骆盈,如常的轻声慢语,如常的不紧不慢,他抬抬发红的掌心,不加掩饰:“不知道爱美的女人毁了容会是什么样子。” “混小子!”听黎算是比较冷静的女术师,听了这样的调侃也不免发怒:“你要是闲得发慌,我们就再战一次!” “对手只有两个人,是天魔太不珍惜你们,还是太小看我们了呢?”塔利亚毫无斗志,因为对他来说,区区两个人根本不够这么一群人分的。 “是啊,打起来也没意思,还不如找个地方睡觉呢。” “启泰……” “是,二哥,我开玩笑的。” “不知道其他战队的情况怎么样了。”对外界仍旧知之甚少的风扬龙泽,脸上故有的天然爽朗早已不见,他不动声色,在心底盘算着现下的局面:“虽然总计只有十秒,不过就目前来看,应该已经有两组脱离了冥王世界,因为多半战队和本空间联络组相隔,现在根本没法互通消息,一次性说明情况实在太艰难……督翼,刚刚一定还有没说完的话。” 风扬很少走神,所以当他反应过来时,赤魇的火拳已经临近身畔,接着,他看到那只冒火的拳头生生搪住一片白炽的光壁,细细看去,光壁细长呈剑型,赤魇抬手阻挡的正是尖端部分,这白光巨刃刺破空间而来,令天魔教在内的所有人都愕然失色。 “这不是……助贤的?!”眼看着赤魇脸孔憋红即将支撑不住,风扬圈住他的身体,在巨刃进一步压落之前把人带离原处。 轰然钝响,能量巨刃将元能石铸造的河堤劈成两半,飞起的石头粉末呛鼻难闻,最后不得已,他们全员撤到了千米开外的地段。 然而,没有结束,玄若启泰才刚刚舒缓一口气,左心口便被砰然冒出的雷电弹瞬间击中,他摇晃了两下无声倒地,待兄长玄若真火回头看见时,已经血流如注。 这边还没得到解释,另一边又接连传来雷能爆破的声音,从发出的形态、速度和形成的效果来看,风扬禁不住高声痛呼:“这是雷眼!大家小心!能裹能量罩的立刻就办!” 光能防御罩是光域术师常用的绝技,用以自保再合适不过,但是玄若真火蹲在弟弟身边的一幕,还是让刀子嘴豆腐心的赤魇忍不住啐了一句“麻烦”,很快,赤火霸王加大元能输出,把自己的防御罩增大了三倍面积,让玄若兄弟也顺利进入安全区域。 阿格兰特从轮椅上下来,俯身替玄若启泰检查,稍微沉默了几秒,不无遗憾的说:“没救了,刚刚那雷炮正巧打在心脏里……” 听闻死讯的玄若启泰本人,不但没有悲伤,反而无畏的笑了:“我真是没用……从到这里开始,还没发挥什么作用,就要离开人世了……” “不要说话了,我来帮你想办法。”玄若真火第一次展露的温柔,是对秋暮灵,第二次,是对与女儿小鸥极为相似的欧也从容,第三次……大概就是他了,亲生弟弟。 他曾经不喜欢玄若家,不喜欢大哥大嫂,不喜欢爸爸弟弟,甚至,不喜欢自己。 是与古幕那一战之后的重生,让他意识到,濒临死亡前,或许真的还有许多留恋,比如……这个笨笨拙拙,总是惹是生非,做事不经大脑的蠢弟弟。 他想过要杀他,却不曾想过要他死。 “哥,别白费力气了……趁我还有一口气……我想做一件事……”玄若启泰的气色愈发暗淡,语声也更加虚弱。 “好,你说……”真火沉默的注视,用他不同寻常的温柔,安静聆听。 “我不会用空遁……你帮我……造个涡流好不好……” “你是要?” “嗯……至少让我在临死之前,还有点存在的价值……” “启泰先生,你不要灰心,我现在帮你把伤口冻结,等到外面之后,再想办法好了。”本已宣告死亡的阿格兰特,决心延缓伤者的性命,哪怕只有几个小时都好。 “不用了,谢谢你们啊……天地盟。”启泰咳了两口血,手指用力抓紧兄长的衣袖:“快!” 渐长的刘海稍微遮挡了玄若真火的眼神,他僵硬的咧动嘴角轻念了句“傻瓜”,就起身,用驾轻就熟的限式造了汪涡流出来,他迎着这个世界诡异的微风,没有回头,没有转身,也没有流泪。 玄若启泰唇角的弧度挑高,双眼也眯成愉悦的弯度,他说了一句“感谢”,便在一阵飓风扫过般的震荡下,形体涣散,化为尘烟。 直到涡流消失,玄若真火依旧对着长空默叹。 “……等等,为什么……我们还在冥王世界里啊?!” “这不是元能石!饿了一天终于可以吃东西了!”洛紫星涵降落回本空间的第一眼,就瞧见了某作战术师手里拿的包子,大概对方太饿了,狼吞虎咽时都没注意到第三战神的靠近,也正因为品尝到包子的美味,洛紫星涵才再度确定:“喂!助贤!我们奇迹生还了诶!” “你在高兴个什么东西……”沐月薰不爽至极的怒视他。 “好奇怪……不是说只有人命才能突破吗?” 秋之翼然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方才的攻击释放,她是倾尽了全力的,所以当那些雷炮凭空消失,并没有炸裂在视线里时,她的不解迅速倍增,还有助贤的光之巨剑,难道……天魔收回了临时释放的“特权”?不过……把他们放回本空间又是怎么回事?洛紫星涵手中的食物,确实在散发真实的香气。 助贤撒手,把寻常两把金属剑插在身畔土地上,两手空空朝坐地大吃的洛紫星涵走来:“开始吧。” “干什么?” “在那里随时都会受到阻碍,这里则不同,你也忍耐很久了吧。” “是啊,在那里没有东西吃,我的确受够了。” “……” “好吧好吧,不开玩笑了。”洛紫星涵咽下最后一口,舔舔手指,满足的蹦起了身:“饭后运动,我们开始吧。” 助贤背过他,往十几米远的地方走去,而后回身,再度正视:“今天不是寻常的切磋,就用生死定输赢吧。” “好啊好啊,我没有意见~”洛紫星涵丢开用完餐打算戴回手上的手套,让右手背上奇异的黑色刺青充分暴露在外,那姿态旖旎的线条,曼妙的组合出一个凤凰骨架的图案,即使在平常,他的副将乌鸦,也几乎没有看到过。 Chapter 0829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沙洲城哥里拉沙漠冥王世界 光之国域内唯一的一片沙漠,面积辽阔,气候干燥,每到温暖时节,白日里的阳光就像烧的正旺的炉火,烘烤着干到发裂的空气,行至这里的人们也多半受不了这磨人的气候,而对这里敬而远之。 自打一井代特接手,哥里拉沙漠的环境已得到最大的改善,至少目之所及不再是茫茫无际的黄沙,偶尔也会冒出绿油油的耐旱植物来,仙人掌,仙人球,大小不一千姿百态,远远相望,像是在黄金当中点缀几颗翠绿的宝石,夺目放彩。 时下的异空间作战,也是在这样一番壮景里展开的,尽管他们都清楚,这是元能石造就的假象。一井代特和唐元纪景洛的对手,是冰影军团的瑶影扇,这个曾对景洛有着莫名执念的女人,早已洗去了目光里残存的最后一线柔婉,如果不是光之国一方人多势众,不得已对她采取了车轮战的战术,凭借她那邪恶狂暴的气焰,怕是没那么好对付。 当瑶影扇气喘吁吁侧仰在地时,没人趁机上去取其性命,当然,这并非出于同情,他们只是不想在“人多势众”之后,再来一个“趁火打劫”的行为,只是光之国一方实在想不清楚,既然天魔是来屠戮光之人的,那为什么不多派几名部下来?只挑一个人来作战,绝不是取胜良策啊,天魔也未必会蠢到自信满满觉得一名部下就足以应付吧? “景洛,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嗯,看来,天魔的目的,果然不是直截了当的杀了我们,他是别有居心的。” “你在他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以你的猜测,他是想干嘛呢?” “目前来讲,他像是在试探我们的实力,假设这个揣测成真,那么他下一步,肯定就会……” “也说不定,天魔是觉得用一个人对付我们就够了,毕竟这里的元能石会促进黑暗之力的增长,对我们来说麻烦的东西,对研习黑暗术法的人来说,却等同于源源不绝的能量。”豚煌青桐目色沉凝,视线始终未曾从瑶影扇身上挪开。 “唐元纪景洛!”起身之后,瑶影扇方才卧倒的地方,沙土果然变成透明色,她的气息恢复平顺,没有了先前的疲累,不再呼唤“斩元”这个名字的她,每每对视景洛时,仍旧有无法释怀的仇恨:“你为什么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不肯跟我过招!你是怕我会打赢你吗!” “因为最憎恨天魔教的人是我,所以,和你过招,生死较量的那个人也应该是我!”一井代特再度挺身向前,每每对视天魔丢来的这唯一敌手时,她眼中也仍有无法遗忘的憎意,那是灭国之恨杀亲之仇,是她这个曾不懂仇恨为何物的天真家伙,最大的苦楚:“杀了你!我再去找天魔算账!” “说得好听!还不是一群人轮流打我一个?”瑶影扇鄙夷生笑,嗤嗤咧嘴:“我的目标是唐元纪景洛,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快走开!” “不会让你遂意的!死心吧!”代特飞身跳起,只身对瑶影扇发动猛攻,在没有元能的这些岁月里,她一直勤学苦练无需能量就能施展的格斗术,所以不论是空城还是这里,任何元能方面的束缚,对她都没有影响。 缠斗至今,除了以命换出口这一条突破路径,光国军主将们别无所获,景洛试图揣摩昔时首领的心思,但除了知道他曾经是自己的首领外,什么都想不起来,像过去一样,记忆里对天魔教的秘密一片空白。他懊恼的摁住额心,死死皱眉,痛苦的默默咧嘴。 “景洛少主你还好吧?”从夜曦果儿的角度,很容易就注意到了景洛的挣扎,她快跑几步上前,发现青年的面孔尤为惨白。 长鹤闻言靠近来看,很快也谨慎的提醒说:“少主,你暂时不要动手,休息一会吧。” “从昨天下午,你们就不许我出手,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在这个世界里动用元能会激发体内的黑暗,可是……能降伏瑶影扇的,大概就只有我了吧,毕竟,她有取之不尽的能量……是你们加在一起也难以抗衡的……不能光让代特一个人承担!” 一面对自己的“失忆”倍感懊恼,一面不忍见同伴纷纷作战自己却置身事外,景洛放弃对长鹤等人的听从,暗暗的酝酿着三年间不断提纯的光之元能,他有信心,今天,也一定能像之前那样,把扎入骨髓的黑暗之力完全摒除。 “没用的!”在踹飞代特后,力量暴涨的瑶影扇将注意力挪回到景洛这里,腮下的黑荼蘼盛放显然:“你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克制天魔大人对你的赐予,可终究还是由于接触光之力量时间太短,稍稍遇到些更为强悍的黑暗元能,就会被‘诱导’,唐元纪景洛,如果你想不开,一直坚持用光之力量对抗黑暗的话,也只能当一辈子的废人了,想舍弃十几年的习惯,可没那么容易哦!” 景洛用力晃动头部,金色的光在他体间来回流窜,始终凝聚不到一起,他也因为竭力释放,导致头痛欲裂,隐隐的嘶吼在喉咙里爆发。 一面拼命忍耐,一面还要全力施展,同伴们看在眼里,忧上心来。 “对了,你们刚刚说天魔大人派来给你们的对手太少了是不是?”瑶影扇邪邪一笑,荼蘼印随着她面部表情的改变而扭曲变形:“那么如果,我帮你们造出来一个,你们会不会很感激我?” 话音落下没两秒,景洛就被无形的力量连续打中,他在原地任由痛殴,晃动摇摆,几次就要倒地却都被那看不见的力量击回原位,仿佛有一个隐形人,在对他拳打脚踢。 最惊人的,是他脸上逐渐浮现的瘀伤,那是真实的伤害,不可伪造的现象。 “这是怎么回事?”瑶影扇一瞬间呈现的错愕,暴露了她的并不知情。 “从昨天青桐他们的作战来看,冥王世界起初使用元术的确会失效,可后来慢慢的似乎就可以了,空间的定性是不可改变的,除非有人蓄意操控,这里既然是天魔的私有空间,那么……前后的不一致,都只能说明是天魔自导自演的,而能使这一点实现的就只有……空间转移,用空遁和地遁……” 一井代特刚刚思索到这一层面,就看到唐元纪景洛最忠实的女部下飞也似的朝自家少主狂奔,青桐似乎是要验证是否真的有隐形人,推开景洛瞬间自己果然挨了一拳,那拳打在她戴有银面具的半张脸上,数秒过后,几滴鲜血顺着下颏滑落。 拳击还在继续,不论景洛怎么后退,躲避,那瘆人的力量就是不肯停歇,眼看着天地盟里最俊俏的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其余的人按捺不住了,纷纷上前,伺机干预无形拳发出者的袭击。 “长鹤先生,你会用防视听结界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大家说!”代特悄然告知身后的年长副使,在得到对方的会意后,不漏声色倒退一步。 等瑶影扇发觉一井代特给光国众递暗号,为时已晚,他们迈入了旁人不可触及的绝密领域,领域之外的人,只有干瞪眼着急。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刚刚落在景洛身上的攻击,显然是光子的破冰拳!她现在也困在与我们一样的处境里,她对那边敌人发动的攻击却尽数落入了我们的空间,并且在自己的伙伴身上!这是天魔的阴谋!” “天魔这混蛋到底想做什么呀!”最讨厌思考复杂问题的果儿用力挠了挠头。 “他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用不了一会儿就能识别出彼此的招式,这时候,如果我们继续对敌人挥拳,那么攻击还是会落到其他空间自己同伴的身上,而如果不动手……我们就只能任天魔教宰割!” “但为什么不管景洛少主怎么躲!那拳都会砸中他呢?那边的相夫少主完全看不到这边啊!”果儿火烧火燎的吼,情急之下手足无措。 “只怕,天魔即兴的安排了什么纽带在我们身上,但凡出击,不论躲到哪,都会被打中……就好像……千影术的‘连线’一样,防不胜防。” “那可怎么办呀!”果儿原地抓狂,明刀明枪的干一架理所当然,但现在被“囚禁”、被“控制”还被“玩弄”着实让她不能忍啊:“而且天魔这家伙太奇怪了!为什么昨天什么动静都没有今天才开始作死啊!我可不认为他是给个甜枣再赏个巴掌的那种人!” “一直呆在防视听结界里不是办法,这招术非常耗费体能,我们在这里饿了一天一夜,本就够乏了,还不能像瑶影扇那样用元能石补充力量,要尽快想办法离开冥王世界才行!”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先破除长鹤防视听结界的,不是瑶影扇,也不是施术者本人,而是……景洛! 他崩溃的长吼在结界壁碎裂的同时铺满冥界天空,清润的声线仿佛被灵魂里迸出的黑血泡得腐烂,惨绝人寰到不忍耳闻。他跪坐在地,仍旧纤瘦的身体蜷成一团,两只手不断挤压爆开般痛苦的头,约摸过了几十秒,众人都为这样的突变惊惶无措,唐元纪景洛,停止躁动了。 他慢慢放下头上的两只手,背对众人缓缓起身,青桐冷峻的面容总算焕出一丝欣悦,她跑上去,想问候自家少主,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个须臾,代特眼眸一瞠,骤然高呼:“青桐回来!” 短暂的血肉开裂声在耳畔浮现,豚煌青桐目瞪口呆的看着将蓄满雷电的手插进自己小腹的景洛,单只眼眸里盈满微痛的柔光:“少主……青桐……” 遗失了纽扣的衬衫下,精瘦的胸膛裸露出来,心脏的位置,一朵人头大的黑色曼陀罗赫然烙印,占据了大面积白皙的皮肤,唐元纪景洛毫无怜悯和感情的目光一变,抽手拔出了“雳血”的释放“凶器”,沾满了红色的手背上,同等模样的花朵张狂绽放。 “你们应该清楚,他根本就不属于你们的世界,自从他背叛开始,天魔大人就隔空封印了他在天魔教的全部记忆,他根本不会提供有用的情报给你们,更别提泄漏重要机密了,他这一辈子都是要受到天魔奴役的傀儡,就算花费数年苦练光之力量,也徒劳无功。”瑶影扇对现状相当满意,怡然自得的神采甚至比刚来那会儿更明显:“他一直都被黑暗驱使着,只不过是默默的竭力压制而已,看他身上和手上的曼陀罗花印,那可是比我们的荼蘼更加深刻的枷锁,当他更接近‘光’的时候,花印的确会变小,但是,永远不会消失!” 一面听她絮叨一面将修复能量给予青桐的千水长鹤咬牙一哼:“我不相信,他只是因为刚刚被破冰拳所伤,就会忽然变成这副样子,一定是你们这些人做了什么手脚!” “手脚?我们需要做这些吗?”瑶影扇两手一摊,悠闲自在:“这里可是元能石填充的世界,元能石对于黑暗修炼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不需要我赘述了吧,的确,他没有刻意去使用,不过,他脚踩‘沙漠’,你能保证他拼命释放光能之际,元能石里的‘黑暗’不会趁虚而入?”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所以接下来为了报答你……我会全力的送你上天国!” “好啊,不管是天国还是地狱,只要你有本事,我不介意一去!” 代特的凛然挑衅,瑶影的欣然接受,景洛的无声漠视,众人惴惴不安的观望……沙洲城的冥王世界里,此时此刻,唯有紧张的气氛在填充。 紧挨着沙洲城的冰岩大城,冥王世界里,狂烈的战意一直居高不下,相夫光子挥动的几百次破冰猛拳,全是朝着藏匿在队伍中的二代上主儆亚而去的,昨天夜里他才刚一现身偷袭,就被敏锐的相夫光子逮个正着,可古怪的是,不论她怎么对准目标猛砸,拳力都会一下子化为乌有。 “天魔不会又开始把我们的力量给空遁挪走了吧!” “之前我们只知道他挪走了我们的招式,却不清楚……挪走的招式究竟用到了哪里。”深思到了现在的天雪柔终于确认了某些细节:“我敢肯定,他不会白白虚耗这些力量。” “你的意思是……” “假设……他把我们的攻击,用在我们的同伴身上……” 于情于理,都具有万分可能的猜测,一下子击中了光国众的大脑,他们第一个反应是回想自己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总共出了几次手,放了几次招,而这些本该用来对付敌人的“杀意”究竟都会以怎样的形式……落在同伴的身上。 从来没有体味过这种恐惧,就好像他们在无知无觉的梦境里,挥动屠刀,无知无觉的取走了伙伴的性命——简直,可怕到了极点,简直,比让他们自杀更艰难! “儆亚,我们不追究你是怎么逃出大狱的,但是你蓄意偷袭自己国家的人却是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相夫光子怒斥他的时候,顺带捎了个质疑的眼神给雅因,想昨天,这位同为二代上主的阿姨,也干了近乎一样的事。 “相夫光子,说到底你不就是记恨我给你下过蛇蛊咒吗?”儆亚绕个弯子,正面抨击相夫光子:“可惜你恨我也没用,那玩意就跟修炼暗之术法一样,只要沾上了,就别想戒掉!啊或者……用你爸爸妈妈喜欢的雪毒也可以比喻啊!” “给我闭嘴!”光子操起轻斩直指儆亚喉头:“少东拉西扯!天魔既然放你出来!就肯定跟你交代了不少任务的细节!马上告诉我们他究竟还有什么计划!” 从始至终都知道在天魔的监控下,可从始至终,也没人畏缩着不敢讲真话问真相,就算天魔在听在看又怎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休、想!”儆亚慢慢翕动嘴唇,吐出令光子喷火的字节。 然而刚想抬手出拳的光子,却被天雪侧面提醒了:“我们从长计议!” 手臂被凭空出现的力量割伤,霎时血流如注,相夫光子倒退过程中后背又挨了两下,虽不至于伤重,但疼痛还是使她皱眉。 “糟糕!如果其他空间的人不知道这是天魔的诡计继续动手!那我们不是有危险?”合欢咋咋呼呼的嚷着。 “不……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了。”光子捂住流血的手臂,后腰同时被一小片鲜红染透:“从刚刚出刀的角度,我肯定……他们是在用轻斩进行防御,也就是说……敌人在攻击他们。” “防御居然也会变成攻击力!天魔这惨无人道的家伙!”软素怒不可遏,绛紫的长发脱离发圈的束缚,在肩背上垂搭,妩媚又不失英气:“少主大人,你休息一会,我有办法,不伤及儆亚,却能让他受制于此!” Chapter 0830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北漠城荒漠平原冥王世界 一左一右劈来的剑光震碎了切伦贝尔用来防御的胸甲,天魔教早已命丧的男人仗着一副傀儡身躯,不把光域战士放在眼里,从一降落到北漠的冥王世界,就持续不断的朝众上主将发动猛攻,哪怕他才是占劣势的一方。 厚重的抗击铠甲形成防御的最佳盾牌,比生时更为强悍的格斗技巧与速度,铸就了切伦贝尔越战越勇的势头,他时下,是一具真真正正的“尸魂傀儡”,只不过,这种傀儡拥有人生前的意识,保留了人生前的实力,比活人更具优势的是抗打击能力,皮肤宛如钢塑,坚硬无比。 他对准纳连也俊二度挥来的利剑剑尖,一个猛拳挥放出难以估量的黑色元能,继而邪恶张扬的大笑:“你这把‘天子剑’很喜欢吃对手的元能对不对?那就让你尝尝黑暗的味道好了!” “嘿嘿!”也俊手腕一扭,剑光荡出一片晃目的雪浪来:“要让你失望了!天子剑可以过滤掉主人不喜欢的味道!你的黑暗元能!我只收取无色的部分!至于洗不干净的那些嘛……就送还给你好了!” 可视的黑色能量涌成一波巨浪从天子剑剑端射出,轰然一下子爆开在切伦贝尔头上,也俊的出手速度不但令对手愣住,连自己人这边都颇有些目瞪口呆。切伦贝尔扭了两下脖子,发出咔咔的机械式脆响,而后,两只眼珠瞪成圆形,表情恐怖的质问纳连也俊到底想怎么死。 “会死的是你这混蛋吧!”冱英礼弥月用力翻转那把个头不小的剑,宽刃外围往外渗漏的盈蓝微光渐次增量,最后,晃目清亮的冰蓝色包裹了剑身上下,随着公主挥斩动作的激烈化,温度在零度以下的冰系元能自动塑形成几百个冰锥,无差别的冲切伦贝尔狂扫! 这速度,尽管比不上天子剑的爆发式突击,也算是上乘的水准了。冰锥近身前切伦贝尔登上一截石柱样残壁建筑两三步跳远,似有朝建筑群隐秘之处进发的意向,也俊估摸着这家伙打到现在才有撤退的打算,八成是体能不足,亦或者另有阴谋。他抬手招呼背后的战友们,随他一起追上去。 “等等!现在上去围剿,说不定就中了那家伙的陷阱了!不如我们在这边设下埋伏,等他再回来,进行伏击!” 弥月发表意见,一诺也点头表示认同。 “你们留下来,我去追!”罗尔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完全不给后辈们出声制止的机会。 看着二代格斗王前辈一溜烟没影了的神速度,北迢渡叹息一声,在注意到儿子乖巧专注的目光后,低头摸了摸他的头顶:“阿界,真对不起,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爸爸!阿界也可以当英雄!打坏人!” “好样的阿界!”也俊大步走来将阿界一把扛上肩膀,让他稳稳地坐在上面:“光之国的未来可就靠你们这些小鬼了哈哈哈哈!” “……说的好像自己很老了似的……”弥月不知道怎么吐槽他,打斗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她也算力尽干枯了。 “渴了吧媳妇儿~”放下阿界,也俊又嬉皮笑脸的跑回老婆这里:“你的流冰剑不是能造出寒度惊人的冰吗?把冰弄化了不就成水了?” “我谢谢你啊纳连也俊!”弥月咬着牙一字字道,最后哼了一下扭过脸去。 “我问你啊,你真的不后悔吗?万一我们都出不去了……可就……”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才放过他一马的公主殿下转眼又柳眉倒竖:“我们必须活着离开这里!必须打赢这场仗!”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打个比方嘛!你……后不后悔?” 弥月匆匆扫过他笑容满载的俊脸,脑袋一转,隐藏表情:“不后悔。” “老婆你真好!” “把你的手从我胸口上拿下去!” “不要嘛就摸一会儿~” “现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你们在做什么啊!”鬼杰一声霹雳吼,瞬间改换现场气氛,只见他一脸昏头转向的在原地晃了两下:“见了鬼了!从不迷路的本大人居然到现在才走出来!” 一诺顿了一下,很快微笑着朝他比划:“你是不是进‘迷宫群’了?” “原来是你小子建造的!”鬼杰反应的很快,对于一诺的提问秒懂:“本大人走了一天一夜才出来!搞什么东西!” “能迷路二十四小时你也够逆天了。”也俊扶额,抽抽嘴角问他:“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北漠城啊!本大人是来支援你们的!杂碎!”言罢将狂戮刀往肩上一扛,口干舌燥的嚷嚷:“有水吗?” 一诺把给完弥月仅剩的另一瓶递给了鬼杰,比划道:“这里不是北漠城。” “啥?” “这里是冥王世界,可能就在你迷路的这段期间,我们被天魔莫名其妙转移到了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跟本空间原位一模一样,只是所有事物皆由黑暗元能石构成,而且当下,就只有我们几个,以及天魔教的一个敌人。” 一番解释下来,就只有最后一句最能引起鬼杰的兴趣,他仿佛一下子把迷路的郁闷忘到九霄云外,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起来:“在哪呢在哪呢?” “罗尔前辈已经去追了。”也俊遥遥一指建筑群,即刻迎来鬼杰震耳欲聋的咆哮。 “什么——本大人怎么没看见那边有人——” “算了吧,你刚刚不是还迷路吗……”弥月紧跟着扶额晃头。 “不行,本大人不能把唯一的猎物拱手让人!”狂戮刀一举,整个身影顷刻飞走,宛如急速翔弛的黑鹰。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纳连夫妇异口同声的无奈吐槽。 …… 当一众在十分钟后全数抵达罗尔进入的建筑群内侧,看到了令他们震惊的一幕,二代老前辈满口鲜血跪立在地,对面站着的切伦贝尔浑身黑气蒸腾,邪光缭绕,右掌掌心间傲立着一块黑曜石般的不规则石体。依照这一天一夜的观察,光国众发现黑暗元能石映入眼帘的初始状态是“伪造物体”,如果有人触碰吸收,就会变得透明,而长久保持着黝黑色调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熟读术法界机密书籍的上主之一纳连也俊怎么也想不起来,元能石变黑的时候,代表着什么,又会引发怎样的厄运。唯一能肯定的是,罗尔前辈的重伤,肯定跟切伦贝尔手里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呵呵呵……也难怪你们露出这样无知的表情!”切伦贝尔转过身来走了两步,似在故意炫耀掌中的宝物:“这能量石可是来之前天魔大人赏我的制胜法宝,不同于这里的渣滓!它由纯度极高的暗能铸造,可以永无止境的给予我力量!哈哈哈哈哈!” “少危言耸听了!世界上并不存在可以无限提供能量的东西,即便真的有……也不会属于黑暗!”弥月义正言辞的喝止斗金刚穷凶极恶的叫嚣。 “哼,不知死活的家伙!今天就让你们死在这里!还想出去?没门!” 己方有自己,弥月,一诺,阿渡,鬼杰,对方就只有一个切伦贝尔,纳连也俊虽说不喜欢群殴式作战,但看罗尔前辈的现状,也估摸单打独斗真的会中对方不可告人的圈套,然而,身边的人里,有心爱的妻子,友爱的同伴,还有一个需要照顾幼子的兄弟,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出手,都必须要守护他们的周全。稍稍望了一下鬼杰,这个即使当年处处与天地盟针锋相对,到了后来关键时刻仍肯挺身而出的真汉子,完全没有退缩的打算呢,与他联手,势在必行。 “让我来,你们到那边等我。”他把自信满满的微笑侧颜留给他们,便飞身跳上一截横向支出的高层平台,向切伦贝尔挑衅:“对付你这种连人类都算不上的怪物,我一个就绰绰有余了!不信的话就来试试看吧!斗金刚!” 不等切伦贝尔接受挑衅,鬼杰先不高兴了,仰着脑袋冲上方的也俊大吼:“你小子当我是空气啊!什么叫你一个人!应该是我一个人才对!” “那就两个人一起吧!”也俊见这“战斗单细胞”很快上当,笑嘻嘻的起步跃走。 接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杀人的切伦贝尔,再接着,就是忍耐许久不愿再忍的鬼杰了。 罗尔在北迢渡和一诺的搀扶下勉强走到一处断墙下面倚靠,吃力的喘了两口气:“死不了,就是那家伙的招式……实在太诡异了,你们不要管我,去通知那两个小子……等会……在对抗纯黑能量石时……千万要……” 最后几个字的字音极为轻小,但听见的人无不瞠目结舌,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代格斗王会伤重至此了,那,是一个想要带领伙伴获得胜利的人,用尽全力换来的。 戏魔掸了掸溅上尘土的袖口,嫌弃的皱眉轻哼:“虽然知道是元能石,可还是觉得很讨厌……” 趁他分神,秋之翼鱼也获得了一线喘息的机会,他从昨日开始就被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步步紧逼,他很惊异于对方远超年龄的实力,一面为自己的无计可施而感到深深自责,最赖以自豪的雷眼,释放着他多年来苦练出来的成果,可是,居然全数打空,不但没有伤及对方分毫,甚至自己也被那燃着火焰的短刀戳伤。 “小鱼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有停过,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小婉懊恼的甩开异空间存储匣,这东西在这个世界里居然完全不起作用,本想取些食材出来,现在也只能急得干瞪眼。 “要不,换我上去。”夏祖早就有此想法。 “不行,这是小鱼的战斗,我们干预,反而会让他不高兴。”爱弥瓦尔沉着冷静的制止。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小婉想说点什么,见爱弥瓦尔一脸凝重认真,只好作罢:“见机行事吧。” 另一头,千刺跟赫泽隆也打得难解难分,红艳的火和灿金的光,激起一簇簇爆发式的闪光,绚烂的辉芒还在停留,人影早已消散,米子钢鞭击碎火团,火花散迸处,倒映着赫泽隆邪肆的笑脸,他加大筹码,将浓郁至极的火元能捣向千刺胸膛,攻击不再受到空间阻碍的千刺尽情发挥三年来的修炼成果,一霎间从铁护腕上蹿起的千根光刺飞离本体,围绕式铺满天空后,全无死角的冲赫泽隆突刺下来。赫泽隆翻飞闪跳,试图躲避这些碍事的东西,没想到下一刻,自己的胸膛就开始隐隐放光了,这光的颜色和暖度,让他惨无人色。 “什么时候!”赫泽隆根本看不到,自己背上插满了熠熠生光的金色能量刺,他只觉得浑身一僵,便从高高的空中垂直坠落,摔到元能石铸造的土坑里后,疼得咧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把元能石里的能量散布到全身,而黑暗的部分却送入心脏,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哦。”千刺指着自己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眼睛说:“所以,我就帮你洗洗干净好了,用我们的光之力量~” “千刺哥好样的!太棒啦!”从旁观战显得兴致勃勃的雪薇跳起来欢呼。 “最新情报!”小婉及时送上意识空间“五秒”内收获的准确消息:“千影、青城、光都三组已经全部突破冥王结界!” “真的啊!”千刺一众欣喜若狂的亮起了眼神。 “怎么可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受伤的赫泽隆面色开始朝惨灰的方向发展,加上他对现状的不甘,神情显得很是狰狞。 “我们已经今非昔比了,小看我们,是天魔最大的错误。”小婉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你们以为,意识交流只能是在我们睡觉或是无意识的时候吗?现在,即便我们清醒着,做着其他的事,也一样可以悄无声息的进行意识交流。” 优势说出,内心的隐患却无法顺利脱口,毕竟,这所谓的“意识交流”,在天魔的限制下,仍旧只有五秒。 “呵……光的力量么。”赫泽隆痛苦的捂着心口,半卧在地上难以起身,他发出一阵不予认同的轻蔑的笑:“以为凭这种软弱的东西就会战胜我们?异想天开!等明天太阳升起,我就会看着你们全军覆没!” “明天的太阳?你连落山的太阳都看不到了还指望明天的?!”小婉毫不客气的丢给他一串语言□□,攻势凶猛:“你们天魔教的狗贼少在这装大爷了!摆谱分分场合!既然是生死对决就别光耍嘴皮子工夫!你现在起来!老娘跟你打!” 赫泽隆没搭理她,自顾自说着对光国军泼冷水的话,他的态度触到了小婉的怒点,让后者一度认为这又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从落入冥王世界开始就没机会一展身手的落月啼小婉终于捱到了忍耐的极限,她笑弯双眼,出人意料的上前把赫泽隆搀扶起来,别说赫泽隆本人,就是一伙儿的千刺他们都觉得摸不着头脑。 “赫泽隆先生,您现在站着不觉得头晕恶心乏力吧?”大姑娘娇滴滴的往武波若身上蹭了蹭,搞得赫泽隆半天没反应过来:“等会呀,还请先生手下留情呢~” 赫泽隆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刺痛,低头方见对方握成了拳的手上蓄满银蓝乱迸的电能,而且有越涨越猛的势头。赫泽隆抽身跳离,虚晃了两下勉力站直。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趁人之危好像没什么吧?”小婉笑眯眯的掰响了拳头,那笑容黑气汹涌敌意深重,见对手愈发虚弱难耐,秒移到近处,冲着下巴狠狠一脚:“爽!” 千刺等人瞪大两眼看着被小婉踢飞的赫泽隆,从凤凰木这头跌撞到那头,被撞坏的树干通通化作元能石块,一时间封山顶端森林群塌,场面非常壮观。 “小婉少主……”波奇那惊奇而畏惧的望着这个忽然发起飙来的女子。 “这家伙反正不会乖乖放我们出去,就把他打到肯说为止吧!”两只拳头被浓烈到扎眼的雷光缠绕,伴随着噼啪悦耳的电流脆响,落月啼小婉露出恶魔式笑容,朝原地打颤的赫泽隆飞冲过去。 很快,这边传来了赫泽隆各种程度的惨叫,千刺的表情一会一变,最后哭笑不得的指着小婉发泄正酣的背影,抽搐道:“绝对不能招惹这个女人!” 视线转到小鱼瓶儿一边,在战场上东西张望南北乱窜的雪薇观战已有了一会儿时间,喜欢比划拳脚却总没机会施展的她只能当啦啦队为秋之翼加油喝彩,只是她的称呼一会一变搞得小鱼心烦意乱。 “加油啊!鱼仔!不能输给他!炮眼!一定要把他打趴下!秋之翼矮子!” “谁是矮子啊!”小鱼郁闷的要死,一面对抗强敌不能分心一面还要纠正雪薇言辞上的错误。 “跟他比你可不就是矮子嘛!”雪薇没心没肺的笑着指指瓶儿,又指指小鱼。 “闪边去别捣乱!”小鱼才没心思跟她胡扯,他们是通过天地盟彼此认识的,交集不多,但每次碰见必吵嘴,小鱼最受不了胡闹程度跟自己有一拼的家伙了。 “打够了没有?让我来嘛!”一直苦于无从插手的雪薇总算逮到机会了,跃跃欲试的把手伸进揣放火元针的口袋:“我等很久了!” “啰嗦死了!”小鱼不肯退让,一个回旋踢扫向落在地面的戏魔。 戏魔旋身一跃,以同样的动作回击小鱼,脚尖扫及的尽头会擦过雪薇的脸,可他一眼瞥见却毫无收脚之意,率先发觉的小鱼顾不得许多,一边牢骚着“真麻烦”一边冲上去抱起雪薇滚到旁边。 一场突来的伤害在形成以前遭遇冻结,戏魔不屑的轻哼,冰冷的目光早已不存在人类的情感,他藐视着坐在地上,一脸心惊未定的少年少女。 “你这笨蛋!在想什么啊!打仗的时候还东张西望的!” “我是在想新绝招啊!你知道吗!我的火元剑可以进化到更高层次了诶!”雪薇闪闪发亮的笑容完全没有对于现状的恐惧及对未来的担忧。 她单纯的样子让小鱼愣了几秒后无奈扶额:“真是败给你了,你要真想跟他打,就去吧。” “真的吗!谢谢你诶!”雪薇兴高采烈的爬起来,三两下将寻常缝衣针模样的火元针凝聚,最终拼了把纯能火剑出来:“戏魔!更换对手了!” 戏魔冷冷的斜了她一眼,才不管是不是女人伸手就打出个黑乎乎的气团,令小鱼差点惊叫出声的是,雪薇这笨蛋居然不闪不躲,任由黑团从自己胸口纵向穿入。 Chapter 0831 “雪薇!你怎么不躲啊!你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小鱼又急又气,又拿现状无可奈何,情急之下抓耳挠腮好不困顿。 “啊呀?你怎么了?”雪薇回头,眨了眨宝石蓝色的水汪汪大眼睛,露出一个可爱调皮的笑容:“先礼后兵,对方攻击完了,下面换我了,你好好看着吧!” 戏魔盯了自己的掌心几秒,确认那就是黑暗元能团以后阴仄仄的沉下了本已冰冷残酷的脸:“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呀,你刚刚那个东西,是什么招式?我都没见过诶!喂!你告诉我呀!” 女孩活泼的笑脸在戏魔看来无异于战后的挑衅,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姑娘会对黑暗能量团完全免疫?刚刚那个千刺只不过接触了元能石的力量就已经失控了啊!为什么这个丫头还能保持清醒?! “不可原谅!我现在就要杀了你!”戏魔眼中杀光毕露,出招之勇猛果决更甚之前对战小鱼时。 雪薇虽一时免疫了黑暗能量团,却对戏魔过人的速度和娴熟的招式招架不住,没几十秒,也跟着中招,那火焰燃烧的刀从肩上一划,火辣辣的痛楚便传遍了全身神经。 “所以我说!你一个人不行啊!” “可你一个人单打独斗也不行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以多欺少就以多欺少!谁让这是不能输的战争呢!”小鱼鲤鱼打挺从地面上飞跳起来,降落地点直接瞄准戏魔所处的位置,并附赠十连发雷眼炮弹。 爆炸产生的尘烟又一次淹没这里的宁寂,小婉对赫泽隆的痛殴还未终止,这边的年少一组,已经上演了史无前例的攻防大战,秋之翼鱼、雪薇联手对抗天魔教十魔仅有的幸存者,不但打飞了他意图吸取力量的元能石,更是配合无间的把人逼到了凤凰林尽头的一堵山壁前。当戏魔心有不甘的回头再看,雪薇已经衣袂飘飘的飞升到半空,银蓝的中长头发,正慢慢消褪浓郁的彩色。 束手束脚的攻击和防御,无异于把优势通通让给对方,冰岩城作战组的主力们陷入困境无可突破之际,副使软素出奇招,以一己之力战胜了所谓的“枷锁”。 早在当年就任十三禁卫军第六禁卫队副队长时,软素就有着过人的捆缚能力,与擅长结界术的大多数队友不同,她擅长一切捆缚术,小到寻常捆仙术,大到意识的捆缚,她无一不涉猎,无一不谙晓。 儆亚歇斯底里的捂头嚎叫,充分验证了软素的成功,在雅因脸孔煞白意图躲藏到某伪造冰川后面时,被软素一眼看到,姑娘挥手捏了个短诀,片刻一过,雅因乖乖回到光子等人面前,蹲下,坐好。 “妈妈妈妈!软素姐姐用的是什么招式!好厉害啊!”犀言又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冲冲的扒着母亲衣袖追问。 “那是意识捆缚术,是精神类术法的一种。” “我知道我知道!幻术也是精神术法的一种!”犀言眼珠儿发亮的复述爸爸曾教给她的东西,小脸上满是喜悦。 “没错,不过这一次,和幻术不一样,中招的人并没有进入幻境,而是精神不受控制,在‘醒着’与‘睡着’之间挣扎,如果施术者像你软素姐姐这么厉害的话,即便醒着,也会乖乖走上来,不但如此,肢体也受到了操纵。” “简直……就跟水无痕家的某种瞳术一模一样啊……”寿轮充满赞叹的感念。 “好了,碍事的都被解决了。”软素指着两个目光呆滞雕塑一样静止的前辈对大家说:“离开这里之前,我是不会解开的,下面我要做一件事,‘反捆缚’,只有这样,一会别处不论丢来什么样的袭击,我们都能躲过。” “反捆缚又是什么呀!”犀言松开妈妈的衣袖,小步一迈直抵软素这里,仰着可爱的小脸跟软素打听:“姐姐教教犀言好吗?犀言想学!” “好!”软素摸摸她的小脑瓜,怜爱有加的柔和了声调:“反捆缚,就是束缚我们自己,而所收获的,就是在身体外围形成一层比光能防御罩还要强悍的‘攻击捆缚罩’,攻击捆缚的意思就是一切近身的攻击,碰到这层捆缚罩,都会化为乌有,使我们自身毫发无伤。” “这是个不错的方法,就这么办吧。”天雪和光子依次点头应允。 “可是……有一个问题。”软素为难的顿了一下,少顷后抬眼说:“必须有一个人不被‘反捆’,否则,就没人解开这术了,所以,就让我来吧。” “那你不是很危险?好歹……遮个光能防御罩吧?” “我的元能不足以支撑光能罩了,你们就别管我了,我有信心。”软素毫无迟疑的冲一众微笑点头:“来吧,先躲藏进来,再一起想法子攻破这里。” 在没有能量可取的冥王世界里,大家都已筋疲力尽,然而,却没人肯在这时叫一句苦,因为他们始终抱持着——会同大家一起平安离开这里的信念。 “真火,节哀。”风扬的手按上玄若肩膀,短短的字句表达了他由衷的安慰和理解。 玄若冲这些上前来关怀自己的“伙伴”微微一笑,眸中的伤痛渐渐被他平淡的眼波掩盖了。 玄若启泰完全丧失生命体征之时,镜火城冥王世界并没有如料想中那样开启突破涡流,反而没多久,明朗的蓝色天空,被一层疑似雾霾的东西占据,那浑浊的流动物呈浅淡的橘黄色,缓慢的簇拥到一起,团团滚滚,有向下垂坠的征兆。借着镜火城本就泛红的地貌,交映出一片晃目的灼色,整个世界都像在燃烧,天上浓烟,地上火焰,空气里掺杂着说不清的味道。 镜火城靠山铸险的地利在坠入冥王世界的一刻开始,失去了全部价值,负责指挥的阿格兰特被传送至此,本空间的镜火战队无人率领,虽说光国术师普遍素质不低,但也不能保证,他们就会在群龙无首的当下,处变不乱的自行利用“易守难攻”的优势,加上其他主将也被转入了不同的空间,导致增援调动已成妄想。 “已经第二天了,除了随身携带的水,其他什么都没有,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天魔杀死,在这个只有元能石的世界里,我们也只能渴死饿死……该怎么办。” 迺骆盈平时嬉皮笑脸,悠然自在的面孔下却总在进行严肃深沉的思考,比如,他有时候会想当第四代上主的统治结束后,光之国迎来的下一代会是什么模样,时间永远在流逝,不可能有永恒不变的东西;比如,他会考虑年纪不小了的自己,是不是该成家立业,然而他纵观世事这么久,到现在也没遇到可心的人,是否要这样单独过一辈子?再比如,他想过自己身为元术师,有一天面临死亡时,该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郁闷?痛苦?不舍?悲痛?恐惧? 他想,他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风扬,你休息一会吧,别再浪费力气了。”赤魇靠坐在一角火岩下,长时间的滞留让他越来越觉得无聊:“我们毕竟没有督翼的延迟能力,你这样不间断的放涡流试探那短暂的一瞬间,只会白白耗费你的体能,到最后,也未必成功。” 赤魇威严肃穆的一番表态让风扬几人愣了一会,片刻后哄然大笑。 赤魇被他们强烈的反应吓到了,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了?你们不是都憋疯了吧?” “‘到最后,也未必成功’,噗哈哈哈哈!”迺骆盈捂着肚子笑得辛苦,乐此不疲的学着自家老大的语气。 “还是第一次见城主这样冷静的分析呢,而且。”塔利亚伸手将自己的眼角往上挑,声线平板,吐槽威力却十足:“眼睛都变成这样了。” “咳咳。”轮椅上的白衣青年虚弱的咳了两下,也跟着淡淡然的接话:“城主不但人变黑了,心也没有以前那么暴躁了,看着现在的城主,就好像看到了长大成人的儿子……” “喂阿格!你够了哦!还有你们!真是啰嗦死了!”赤魇被这么一激,登时精力复原起身咆哮:“现在是胡扯的时候吗!” “我们也不想胡扯,可是城主你实在是……太有笑料了哈哈哈哈!” “迺骆盈你找抽!” “城主息怒,阿格刚刚说的是真心话,咳咳。” “阿格兰特老子要灭了你!谁是你儿子啊混蛋!” “城主,我才刚夸你,你怎么就原形毕露了,真是不省心的小伙子。” “塔利亚你也闭嘴!” “啊哈哈哈哈。”方才还一脸严肃的风扬紧跟着三副使逗趣:“感情真好啊,这说明阿魇真的很得人心,很受部下的喜爱呢!” “大哥!我麻烦你行行好别再说了!”赤魇欲哭无泪,很快又挥拳去威胁那些拿他开涮的欠踹手下。 停滞的五秒眨眼即过,风扬收敛用以调节气氛的笑容,郑重的通知大家:“已经可以确认了,刚刚,启泰的牺牲,换来的是光都城战队从冥王世界的脱离,现在助贤和洛紫星涵正在对战。” 玄若真火从弟弟的尸身旁离开,也加入到现状的探讨中:“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在想,我们究竟是什么时间被传送到这里的,是哪一分哪一秒,那一刻到底有没有异样?” “哼,蠢东西。”从半日前,就被风扬困在雷霆之壁里的天魔教女人终于使雷壁漏了个缺口出来,她的认知里,风扬的这招顶多算雷系结界,并不会限制她太久,怎知在攻破过程中,比想象难出了不止一百倍,于是冒头后的第一句话是痛骂,第二句就是质问了:“你这是什么鬼招式!打着雷霆之壁的名号干着见不得人的事儿!” “我从没说过这是雷霆之壁啊哈哈哈,只是长得很像罢了。”风扬爽朗天然的哈哈笑起,转瞬过后,面容阴云密布:“不过我要提醒听黎小姐,如果你们在十分钟内不能出来,‘微雷空间’就会越缩越小,最后,你们会变成两具……不太好看的烧焦的……嗯……” 听黎的眼顷刻睁圆,好像那种惨不忍睹的场面在眼前真实浮现,她压制着怒意,又不太敢靠近雷壁,情急之下隐泛泪光:“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就算死我也不要让自己变成那副德行!” “果然啊,对女人来说,外表有时候比命更重要。”迺骆盈颇为苦涩的一笑,想起了与听黎一起被关住的平头少年:“风扬少主,你是打算让雨宫感应一下其他冥王世界的情况吗?” “是的,刚刚雨宫能获悉秋依的处境,就说明他具备这样的能力,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千影术还是用不了。”他低眼看了看留有千影逆向元能式的手心,百思不解:“就是为了防止联络组出现问题,光子才在我们手上留下这个,可是,竟然到了现在依旧毫无反应,我只能粗略的理解成……天魔只给自己的手下开了‘联络外界’的特权。” “不管怎么说,雨宫是我们唯一的筹码了!”塔利亚正要出手,就见玄若真火信手甩了朵火团出来。 微雷能量壁被活生生斩裂,雷电和火花激烈碰撞,闪光四溅,转眼后雨宫被玄若真火用“火绳”捆住颈子死死拖拽出来。猝不及防的少年无知无觉中落入下风,别说挣脱,连喘气都困难。他面前的玄若真火,俊逸脸容上的笑痕徐徐变淡,彻底虚无后转化成狂烈的冷意,他把火绳彼端的雨宫拉到近距离,瞪着少年的两只眼睛,杀气浓重的逼迫。 “告诉我们,出去的办法。” 雨宫言语不能,面色紫涨,趁这关头听黎居然上前偷袭,只见女人露出的洁白皓腕下“噌”的钻出一把锥型轻斩,握于掌心后死捏着朝玄若真火刺来。 玄若真火不动不躲,果然,下一秒,那个黄衣女人消失了,反有一汪浓雷透空传来,袭上玄若面门,这回男子轻步退后,旋即以超人之速正面回击,不防,就此中了听黎下怀。 当女人得意的笑声低低传开时,玄若露出了罕见的微愕神情,他的视线在无法挪动的双脚上徘徊,不久启唇轻笑:“呵,是这样啊。” “玄若真火!怎么了!”全程经过尽在眼中的赤魇,一时间没搞清楚现状因何产生。 “你看地上。”一向洞如观火明察秋毫的风扬龙泽则了然于心:“听黎利用玄若真火的步伐化了限式出来。” “怎么可能?难道地上有元能吗?”迺骆盈觉得匪夷所思。 “听黎的能力,应该就是让元能‘无声扩散’,让对手不知不觉间踩在她洒放的元能上,然后利用对手的脚步,诱使对手做出相应动作,完成限式的发动。” 解释到这里,风扬脸色已无法明朗起来,他看到纹丝难动的玄若真火周遭蹿起一圈黑色的火焰,火苗流动状起伏跳跃,像魔鬼肆虐的张牙舞爪,当他打算上去采取救助行动时,那黑火猛然蹿升六七米,将当中寸步难行的男人一股脑包裹在内,视野的色彩从橙红瞬息跳跃到漆黑,温度也霎时间炙灼起来。 众人即刻提高警觉,听黎消失后,地上就烧起了黑色的无名火焰,玄若真火被困其中生死难料,偏在这时,脱离火绳的雨宫也懊恼的晃了晃头,平复下来时,向来单纯豪放的面孔里,已有了洗刷不去的屠戮杀机:“喂,垃圾们,这是哪里?” Chapter 0832 “青……青桐……”用意志力强行突破黑暗枷锁的景洛清醒过来所看见的第一幕,就是自己最忠实的部下,唇色惨白平躺在地,腹部有鲜红未褪的痕迹。 长鹤擦了擦额上的汗,松口气道:“暂时没问题了,不过在彻底复原之前,不能再进行战斗。” 景洛满脸虚汗,一面痛苦的捂着阵阵发疼的脑袋,一面懊悔自责自己失控之下的行为:“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急于求成,也不至于给黑暗之力钻了空子……对不起,青桐。” 昏昏沉沉的女子勉力打开半边眼帘,晶莹的眸子如照亮人心的晨曦:“我没事,景洛少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长鹤,她不要紧吗?你是这里唯一懂得医术的了,一切拜托了!” “你很紧张她嘛!唐元纪景洛!”刚把一井代特困在扇刀阵里的瑶影扇才一扭头,就看见了这样温情脉脉的一幕,登时于眼底烧起无名烈火:“可惜!任何你想要亲近的人,最后都会被你伤害!因为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会把一切爱你的人推向绝境!” “你胡说……”从不与人争执,稳住沉着著称的豚煌族人翕动血丝干涸的唇,双眉紧皱愤然反击:“景洛少主是中了你们的陷阱,他才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善良,是你们一直对他咄咄相逼……少主,你千万别听这个女人的……” “死丫头!你懂什么!”瑶影扇粗声一吼,做出的表情与原本文静的面貌大相径庭:“他生来就是个背叛者!昨天背叛了天魔明天也一样会背叛你们!别做梦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要是早点觉悟的话!就立刻杀了他!免得将来出去再倒戈!你……犯贱也要适可而止吧,明明被他所伤,还在这里替他说话,是有多不要脸啊!” 被恶言抨击的青桐不气也不恼,语声平淡似水,只一句话,就驳得瑶影扇哑口无言只得自认倒霉:“我不过是在走瑶影小姐的老路,不同的是,你已经看见了结果,而我还没有……而且我相信,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死丫头……你有种再说一遍!”这样吼着,却完全不打算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瑶影扇倾力出招,成千上万的蝴蝶型扇刀转瞬竖满空间,尖锐的刀锋割得空气都为之颤抖。 刀尖瞄准的前一秒,意识尚清的景洛抱起青桐拉上千鹤,偕同果儿一起飞离了这方黄沙地,一片清脆的金属插入声伴随耀眼的银光刹那间填满当下空间,远隔近百米仍旧能清晰看到那雪暴来袭一样的景观,攻击尽数落入元能石构造的“沙壤”里,反溅起三丈高的黄尘,黄白交汇混沌污浊,若这时刮来一阵大风,必然会让躲藏的人无路可退。 “代特城主还在扇刀阵里!我去看看!”夜曦果儿快跑两步,骤然停下。 方才被扇刀阵困得死死的沙洲城主,手捂左臂略显憔悴的缓缓走来,胳膊上几条显然的血口让果儿失声尖叫:“城主你也受伤了!” “我没事,青桐她怎么样了?” “血已经止住了,城主,也让我帮你看看吧。”长鹤帮果儿把代特搀到一块硬岩后面。 “那就有劳了。”接受了长鹤救治的代特向景洛几人解释自己的突破原委:“幸亏瑶影扇现在用的‘扇刀阵’是不断旋转的,我才能趁隙攻出,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总的来说,比丧命在里面要强。” “乐观的前提是具备自信,代特城主的实力毕竟高人一等啊。”长鹤由衷的夸赞说,并将最后的包扎工作完美收口:“不过有两条伤口很深,一定要作战的话,也需万分小心。” “是,我知道了。”代特莞尔,随后专注的盯着景洛茫然的侧脸:“景洛,你还好吗?如果觉得很累,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刚刚虽然被困,不过也因为这样掌握了瑶影扇的弱点,我们会成功突破这里的,我有信心。” “谢谢你代特……我……没事……”景洛勉强挤出笑容,脸色却愈加苍白。 果儿咬咬牙,骤然瞪圆两只眼睛:“她来了!” 这次不等主将们出手,夜曦家的后人就猛烈挥出两拳带有切割之力的气浪,浪端刚好撞上迎面而来的瑶影扇,击碎在她的胸口。 倒地呕血,瑶影扇愤然抬眸:“你用的是什么刀!” “本小姐砍人,从、来、不、用、刀!”果儿扮鬼脸向这个因爱生恨而穷凶极恶的女人挑衅:“下面换我跟你打了!反正你耍赖用元能石补充体力!车轮战也是你自找的!” 瑶影扇咬牙切齿的原地跳起,刚要开喉顿嗓,景洛被黑气缠绕的一幕让她浮现出阴谋得逞的奸笑:“看来,车轮战是用不到我身上了,因为我马上要观看一场……龙虎相斗的好戏。” 再度倒戈的唐元纪景洛这次的挥刃对象是千水长鹤,聚集着雷能的右手指尖如刃,光芒散迸的中央是削铁如泥的锋锐,他步步紧跟刺杀长鹤,狡黠的邪笑一直在脸上纵横。 代特安抚几度想要起身的青桐,自己则忍着伤口未愈的痛楚骤然跳向二人中间,她伶俐的身手及时拦阻了景洛失控后的行为,不过救了长鹤,也等于将自己推入危机中央,景洛击杀的目标很快转移到她身上,比先前更凶残的攻击就此来临。 哪怕迟上半秒,都会喋血满地的战况,在景洛单方面的攻击下凸显,代特无数次化险为夷,在千钧一发的关头适时躲开那比刀子还利的“手刃”,然而终归实力有限,她躺倒在地向后翻滚时,冒出一个念头。 就这样……试试好了,只要能唤醒被黑暗纠缠的同伴,伤得再重也没关系。 她忽然停止逃离,瞄准空隙伸手捉住了景洛不断刺来的手腕,景洛一愣,继续施力朝代特的方向捅,力量的比拼中,代特很快落入下风,眼看着,那狠厉的雷刃就要戳上喉咙了,代特在这时咬牙高呼一声,让景洛的动作稍稍停滞。 “唐元纪景洛!你忘了曾经答应过碧姐什么吗!” 眼见这句话起到了刺激苏醒的作用,果儿等人都面露喜悦,瑶影扇也失色瞠目,想不到,五秒刚过,景洛又开始了先前的发作,这次攻势更猛,将代特整个人举上半空,在其毫无闪避余地的情况下,“雳血”的手掌自下而上贯穿过去! 建筑群中间,不时传来让人胆颤的倒塌声、撞击声,弥月想那里的战况一定非常激烈,昏天暗地不在话下。她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一代格斗术之王,是因何被挫伤至此的。 “大概,是因为那块纯黑能量石吧?”一诺用手势表达自己的观点:“罗尔前辈是二代上主里唯一参与过光之心测验的上主,被光之心认证的灵魂,通常都是不容于黑暗之力的,罗尔前辈,是这样吗?” 接到后辈提问的罗尔点点头,身负重伤的他现下很难起身:“应该差不多吧,当时只感觉头晕目眩,回过神来时,就被他打穿了,咳咳。” “幸亏是您,在那样的时刻还能避开要害,换做常人,只怕已经……”北迢渡替罗尔反复检验了伤口,确认除了血流的多了些以外,尚没有性命之忧。 “爸爸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阿界凑到父亲身边乖溜溜的问,不像往常那样咋呼,打听时的语气小心翼翼。 “阿界害怕了吗?”北迢渡蹲下抚摸儿子的脑瓜。 “阿界不怕!阿界就是觉得这里很闷!阿界想要回家!” “阿界放心,我们啊,一定会回家的!”弥月也放低高度,爱怜的观察起这个小男孩来:“阿渡大哥,你儿子真漂亮,长大以后,一定是个非常受女性欢迎的大帅哥!” “哈哈,就像罗尔老前辈一样帅气哦!”虽然带着伤,可罗尔看到这么可爱的男孩还是忍不住逗趣一番。 阿界傻乎乎的“嘿嘿”两声,满口小白牙呲起灿烂的笑容,哑金色短发在清亮的光线映照下焕发出昂贵的金属质感,他举起的双手划过鬓角,最后在耳后遮出两个小喇叭:“你们听,那个坏家伙把能量石掰成了两半。” “诶?!”一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孩子:“你能听到?” “他不止能听到。”始终低调示人的北迢渡无法,只能开口给出真相:“这孩子从小就能通过声波、磁场、空气流动,听到、看到、闻到甚至感受到一些别人感应不到的东西,我想,他是继承了他祖父的能力。” “阿渡的父亲是曾经的感知部队队长,非常有这方面的天赋,看来,阿界是继承了祖父的能力。”一诺也从旁,以手势帮忙解说。 “你说的是北迢线吧,我认识他!老好人一个,许多事情都印象深刻呢!”罗尔露出追忆往事的笑容,显得非常期待:“阿界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天赋,长大以后必定了不得啊!” “罗尔前辈就不要夸奖他了。”北迢渡唯恐孩子仗着天赋生出骄纵来,不得不慌乱打断罗尔前辈的赞扬,那紧张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这样一个威严沉默少有表情的壮汉,原来也有为了儿子忐忑不安的一面。 “阿界,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过去吗?” 一诺无声的询问,居然很快得到北迢界的回应,小男孩点点头:“可以的,因为坏家伙已经被拿刀的哥哥砍中了,现在在地上喘气呢。” “你的儿子还懂手语?”弥月想要确认某种猜测。 北迢渡又是一声低叹:“我没教过他,是他自己读出来的。” “这么说阿界还懂得读心?!”弥月露出为之欣喜的表情:“简直就跟木茉城主一样了呀!” “木茉城主的‘心之眼’天下无双,不是阿界可以相比的,到现在,我也不确定,这孩子到底能不能‘听到心声’。”这并不是单纯的谦虚,而是一种没有把握的定论,作为父亲,北迢渡不但要以身作则,更要在关键时刻指导孩子正确的前进方向,所以许多事情在没有确认无误之前,他绝不妄言:“等战争结束,我打算好好培养他,至少让他成为一个,对光之国有用的人。” “那你,不回海之国了吗?” “从我加入天地盟的一刻起,我就是这个国家的人,我也希望我的儿子,能够和我一样,在这里脚踏实地的走下去。”北迢渡看着认真感应远处战况的儿子,意味深长的说。 “我们现在过去,应该不会妨碍到他们!”一诺站到中间,把几人的目光收拢到自己身上:“趁此机会让切伦贝尔说出第二种突破涡流的办法!” 一行人迅速迁移到建筑群内侧,不时发出楼角坍塌巨响的危险地带,正打在兴头上的几个人残影道道,纵横来去,尤其是鬼杰,神色之张扬连共事多年的也俊都甚少见到,他挥舞手中杀气满载的狂戮刀,吸收了大量元能石力量的他不但没有受其操纵迷乱心智,更是加大攻势击得切伦贝尔节节败退,切伦贝尔也正是因为承受不了鬼杰莫名的强悍,而亲手折毁了纯黑能量石,将其中一部分碾成碎末入口吞下。 狂涌的气势,无边的能量,随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席卷过来,服下纯黑石粉末的切伦贝尔力量上增进不止一个层次,片刻掀起的风浪将周围一圈建筑尽数摧毁,纷乱的砖瓦顺着龟裂的石缝挤压塌陷,垒成一团,重力驱使下又不断砸毁下面的墙体,一级一级折损崩落,溃不成样。明明是元能石伪造出来的假物,却与真实的反应所差无几,包括土石互碰的撞响、滚滚尘烟的弥漫,都让在此之人产生一瞬的质疑,这里,真的仅仅是冥王世界吗? 切伦贝尔擅使的旋速飓风在人体急速转动时会形成白色风柱,所及之处无一幸免,如今,风柱变成纯正的黑色,速度更快,殃及面也扩大了十倍以上,急转时造成的空气摩擦生出炙热黑火,并有意识似的直扑弥月等人,用时,只有短短的半秒。 “快避开!”北迢渡把儿子推倒在地,用自己健硕的身躯围挡在一诺和罗尔的前方,将他们掩护到安全区域,不想,最后才顾及到的儿子,此时,已被一团黑色飓风包围。 “阿界!”也俊于心底暗暗呐喊,不顾鬼杰如何折腾切伦贝尔如何阻挠,飞身过来抬剑就劈,黑火飓风被砍出个缺口很快又愈合,已渐渐看不到当中孩子的脸:“阿界!不要乱动!哥哥救你出来!” 也俊能想到的最有效办法,就是让光阻多棱镜透过地表潜入地下,越过黑火圈直接从外围形成保护膜裹住北迢界,事实上当他成功做到这一点的时候,里面的北迢界已经没了声音。 “阿界!阿界!”他以为出了什么问题,惶急之下大呼男孩的名字,见始终没有回应,顾不得许多,径直冲着黑火飓风圈扑去。 即将透过的一刹,北迢渡横挡过来,决意满满:“少主,这里交给我吧。” “阿渡,没时间了!你快让开!”也俊执意要冲进去救人,不自禁抬高声量:“再磨蹭下去你儿子就没命了!” 北迢渡不肯松懈阻拦的力气,冲着也俊微微愠怒的面庞感激一笑,转身迈入了黑色飓风内侧,一下子消失不见。 也俊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时眼中写满了不屈的痛愤,他神情激恨,抬起天子剑竭力放出一道雪白的光来,光束在空中留下一道垂直向上的亮痕,扭转向下后迅疾贯入飓风圈中心,大到难以想象的震荡由此传开,切断空间般横向扫割,将周围的建筑全部拦腰斩断,幸亏弥月反应及时将几人摁到地上,待风暴渐息,尘埃落定,才小心抬眼看了看散播危机的源头。 那里,光与暗激烈的交织褪尽无踪,独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背影刚强的跪立在那,双臂紧环,死死围护着怀中的存在。 Chapter 0833 天魔教的年轻成员雨宫,曾作为秋依的手下跟随团长游走四方,第一眼给人的印象便是活泼好动明朗单纯的男孩子,如今却以一副相当怪异的阴狠嘴脸对着众人怒视,说他换了副灵魂,也不为过。 而且,他提的问题也充分说明了现况的诡异:“这是哪啊?没人回答我就杀了你们!” “总觉得这小子不对劲啊……”赤魇皱皱眉,对一旁的风扬说:“你想办法把玄若真火救出来,我对付这个小子!阿盈!塔利亚!你们把那个女人给收拾了!” “那我呢?”阿格指着自己,一脸虚弱的问。 赤魇没工夫瞅他,草草说了句:“你不肺疼吗好好歇着!” “不带这样的……” 近百团缠着白烟的火焰弹在空气里翻飞乱舞,看似杂乱发起时却目标一致例无虚发,很快被打中的雨宫错愕的睁圆眸子,口中吐出不明黑烟后,阴仄仄的笑起,他不言语,只是徒手捏住一朵燃烧正旺、在身上生根的火苗,施力一拔,整朵寻常火焰便爆炸般长成巨型树冠大小,朝着赤魇扑面压来。 赤魇没想到这小子能把他的赤火流炎弹反向利用,闪避的同时展开下一轮攻击,同时诧异着雨宫诡异的能力——以其人之道,数倍还治其人之身,估计所需的力量都是从黑暗元能石里取得的。 “你们最大的失误,就是在没有调查清楚以前,就对你们的敌人贸然出手。”雨宫用那副滑稽的面孔,说着叫人乐不出来的严肃话语,捎带有阵阵鄙夷:“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们,从没在人前使用过的招式,你们当然不会搜集到相应的情报了,所以说……你们这些杂碎只好自认倒霉了!黑炭,准备好的话就好好接招吧!” “谁是黑炭啊!”赤魇一面反驳一面谨慎对敌,他不晓得雨宫要用什么伎俩反击,总之,他不打算坐以待毙。 …… 与此同时,一场男女对决正在一侧激烈上演,城主下了命令,即便是塔利亚这种不喜欢打女人的和迺骆盈这种不喜欢以少胜多的,也要乖乖去擒敌,敌方的这名女子显然不是寻常善类,那让元能偷偷摸摸铺在地上伺机作祟的能力简直叫他俩防不胜防,风扬少主还在想办法把玄若真火救出禁锢圈,如果他俩再栽跟头,这个世界的光国主将队可就濒临玩完了,那是身为男人决不允许发生的事。 塔利亚揉揉眼睛,目色慵懒的抬起脚来往地上一踩,确认动不了后把脚从鞋里抽了出来,扭身瞬间这只脱了鞋的脚猛然踢中听黎的胸口,另一只也瞬间离开地面斜飞上去做补充攻击,一下子被踢中两次的听黎吃痛□□跌倒在地,塔利亚趁机连丢两枚轻斩狠插在听黎的膝关节上,一个瞬间过后骑到女人身上,挥起一只轻斩往女人的喉咙割去。 喋血,意料之中,身为纯血白种人的塔利亚轻易不动手,每次动手都必露杀机,不过这次他稍感意外,被割破喉管的女人非但没有咽气,还平躺在地上,冲着塔利亚毛骨悚然的咧嘴阴笑,她的脖子染得鲜红一片,可完全没有生命衰竭的迹象,塔利亚诧异之下为防万一起身逃离女人身畔,踩在一方没有热度的红色岩石上,对旁边的迺骆盈说出自己的分析:“这个女人也许是尸魂傀儡。” “尸魂傀儡不都是没有血的吗?即便现在创造出了有灵魂跟意识的,也不会……” “我并不是尸魂傀儡。”女人从地上爬起来,用干净的手帕抹干了脖子上的血痕,除了一条细细的割痕,再无其他留下,连血也莫名其妙的止住了:“不过,我是不会死的。”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会死的人,即便是经过后天改造的怪物,也一定会有致命的弱点。”塔利亚毫不怀疑的反击听黎的理论。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用元能铺盖在地的招式吗?”听黎妩媚一笑,白皙胜雪的皮肤被一袭黄衣衬托的凝脂般细腻:“以为只是单纯的借力使力,可就大错了哦。” “你这女人在故弄什么玄虚,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反正今天……你是别打算活着离开了。”迺骆盈不同于塔利亚的“懒得做表情”,他始终笑意殷殷,不过说出的话,往往比阿格他们更恐怖:“割喉咙不死,那下次,就把你的心挖出来好了。” “讨厌~”听黎听了反倒妖惑一笑,柔媚入骨:“你想要人家的心,也得以心换心才行啊~” …… “对不起真火,我好像……真的没办法破解。”风扬看着地面,对玄若真火报以最深的歉意。 “不用道歉,是我自己疏忽才会中了那女人的招式。”玄若真火淡然自若,没有因现状的窘困流露出一丝忧虑。 “不过……刚刚你也看到了,我觉得,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风扬摸摸后脑勺,俯身蹲下,手伸向玄若真火的脚腕。 “……”玄若真火愣了一下:“你干什么?” “帮你脱鞋啊。”风扬理所应当的抬眼看他。 “……住手。” “要不你自己脱。” “……” “回去我会找一双给你的。”风扬看着他一脸无语的样子,认认真真的承诺。 “……这不是重点。” “噗哇——”赤魇顺着地表滚了几个来回,停住后从嘴里狂喷两口血出来,胸膛像被无形的大手左右拉扯,撕裂的疼,他抓住摔进土层的长矛,用它支撑起被痛楚袭击的身体,将口腔里粘稠而麻烦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咬牙往雨宫走来的方向冲锋。 “没用的……不论光之人用了多长时间修炼出多么优越的技能,在真正的‘天魔人’面前,都只有任其宰割的份……” 雨宫幽幽一道,赤魇转瞬跌下地去,他不曾想,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跟天魔一样、会散发出毁天灭地级别的杀气,只是存在,就会轻松夺取对手呼吸的权利,甚至只要留存意识,都会被这无形而可怕的冷意逼到走投无路,恨不能自我了断。 “愚蠢的天地盟,是时候,让你们付出代价了。” 他的眸光微微一扫,刚刚脱离听黎束缚的玄若真火瞠着双眸倒下地去,紧跟着是一脸诧然的风扬、挥刃杀来的阿格。 “看来,还是出现了呢。”听黎停止对镜火双副使的反攻,因为他们早已跟着自家主将纷纷跪地,哪怕竭尽全力挺直膝盖重新站起,也没有取得成功:“天魔大人。” 魔鬼般的杀意在景洛眼底滞留,暗淡的眸光完全寻觅不到仰仗明媚之光时的清亮,他面目狰狞,不甘的仇视着上方的女人,一只蓄满雷能的手,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 一井代特慢启秋波,纯白的流光从额心点点渗出,水一样向下倾泻,柔和且美妙,渐渐的,她的全身被这层不知名的力量包裹,下方的景洛也随之褪去了面容里的残酷戾气,他恢复平静,茫然的向四周扫视,最后将高举起来的女性缓慢放到地上,站在那里目不转睛。 瑶影扇看在那里,瞬息读懂了所有,恼恨成怒,拼杀叫喊,却在临近的前一刻被一井代特漠然冰冷的声音喝止。 “不准靠近他!” 瑶影扇愣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脸上扩散,蔓延到思维的一切角落,这个女城主周身散发出来的淡淡白光,与此前的光之能量完全不同,可是程度上,却是无与伦比的强大。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景洛现在,正在冥想,如果你要打扰他,就先过了我这一关。”代特起身,体表澎湃的白芒使她看上去更加明艳动人,不屈的目光里饱含对天魔教的憎意,以及守护同伴誓死的决心。 “这是怎么回事啊,代特城主的经络不是没有完全修复吗?”果儿既喜且惊,忙问一左一右的青桐和长鹤。 青桐至今仍旧虚弱,长鹤便代她答复所有,用瑶影扇听不见的轻小音量:“这三年之中,代特城主一直在努力修复经络,释放元能,在化羽少主的帮助下的确大有改善,不过,她毕竟受过重伤,不是那么容易就恢复原状的,刚刚……她竟然可以发挥出纯度百分百的‘原光’来……真是太令人震撼了……” 长鹤充满心惊的赞叹让夜曦果儿汗毛直竖:“长鹤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她凭借自己的意志,用光的精神超越经络,发挥出了光之元能,景洛少主一直对伤过代特城主而心生愧疚,所以很注意她的恢复情况,往常众上主在意识空间相互交流时,她都是借助伙伴的力量得以进入的,这样大规模的释放出光能量,还是进入组织以来的头一遭吧。”长鹤为这样的转变感到由衷欣慰,看着自家少主恢复恬淡的神态,微微生笑:“代特城主,用自己的‘原光’洗净了景洛少主意识里的黑暗。” “原光?” “……就是‘光的原始状态’,真正的光之力量……都是纯白色的……”青桐一字字认真讲道,气息平缓,大有复原之势。 “诶?!” “这多亏了光子少主,众上主不在的这三年间,她苦心传授我们许多不为人知的‘光之奥秘’,让我们在等待的过程里,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 静默的晦暗空间,不同于冥王世界的诡异,不同于术法世界的熟悉,景洛睁眼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寻伙伴踪影,然而,眼前这空荡深邃的景象,简直比螟蛉河滩更幽暗。他往前走了两步,在极其浅淡的光线里发现,自己的双足不见了,连腿部也呈半透明的飘浮状。 “我这是……死了吗……”他本能的以为,自己生前做了不少恶事,于是下了地狱,遭了报应。 “我想,任何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有和你一样的反应吧。” 猛然加入的声音让景洛闻之一怔,他瞠目扭头,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短发男子,正伫立如松站在对面,眉眼间神色平常,完全看不出诧然的反应,就好像,等待这一刻许久了。 “你是……” “我是初代上主,念箩,请多指教了,第四代。” “初代上主?!”景洛瞬间觉悟,激动难掩的追问:“这么说这里是和上主灵魂相连的生命之元意识空间?!” “没错,第四代,你们在外面的事情我可都看的一清二楚,说老实话,我也没想到我的直属继承人……是来源于黑暗组织的元术师。”念箩说到这里,稍顿一下,尚余少年清秀之气的声音平缓若静淌的溪流,亦如他干净的五官、纯蓝的发丝:“不过,既然是被光之心认可的,就说明过往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本心。” 本来还很失落的景洛,眸子渐渐燃起一线光辉,继而充满希冀的抬眼望定数十年前、光域大地上与自己身处同样地位的男人:“前辈?” 念箩低下身,在什么都没有的地面上摸索了一会,半透明的手指相互交错却无法碰撞,就跟景洛当下的半透明悬浮状态一模一样,景洛看着他平淡的容颜,又环望四周无边的黑暗,顿生极烈的孤寂怆然之感,他有些疑惑,便脱口问说:“前辈,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是啊,从那年分别,一直到现在。” “会觉得寂寞吗?” 念箩笑了,暖痕如一波浅浅漾开的春水:“人都是寂寞的,不论生前还是死后,我有幸留一份魂灵在这个世间,透过后辈的人生经历,看自己曾经的起起落落。景洛,我想问你,你觉得,光之国对于你来说是什么,而所谓的‘光’又是什么?” 景洛定定的看着初代先辈,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情在胸口滋生,他加入天地盟,来到光之国,彻底臣服于光之心,已经有几年时光了,可是,从没有一个人,这样郑重其事的问过他,这一切于他来说,究竟算什么? 长久的沉默,并非出自犹豫,并非出自胆怯,而是……忽然间无从开口。 念箩似能体味后辈的感受,一直静静的等,直到景洛鼓足勇气,试探的向他投来期许的目光,并说出“是向往和寄托”,他才笑得更浓厚些,声音也愈发轻柔:“我感受到你的真意了,在这里,你的一切想法都是无所遁形的,你很痛苦,因为被现实束缚着无法挣脱,一直在挣扎,勉强,竭力的抵抗……” 景洛垂眸不语,沉静似深海里不具波澜的冰流,曼陀罗漆黑似墨,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淡淡开放。 “你愿意,让这些黑暗之花从此凋谢吗?” “是的,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深吸一口气,景洛瞳眸中散迸的强辉堪比日月,他的态度与意志,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坚决。 “把手伸过来。”念箩微笑点头,展开手臂:“我帮你,把体内的黑暗洗去。” “真的可以吗?”景洛几乎不敢置信,多年来,他一直在尝试靠自己的力量摒除“过往”,拼命的修习光之术法,拼命的索取光之能量,但到最后,面对真正强力的黑暗催动时,还是显得那么徒劳无功。 “你的同伴,已经帮你洗去了不少,到我这里做个完美的收尾就行了。” 突如其来的狂喜让唐元纪景洛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动作僵硬的走近,伸手,腼腆笑起的刹那,他觉得前路一片平坦畅通,光明美好。 岂料,异变突起,像诚心不给他获救机会似的,就这样硬生生从意识空间里脱离出来,周遭的黑暗一下子被昏黄的暮色染亮,念箩先辈的身影也瞬间渺无痕迹,他伸出去的手没等落下,就如梦惊醒的睁着大大双眼,茫然诧异环顾身边。代特、长鹤、青桐、果儿,还有瑶影扇,全部都在。 千鹤在自己身前,单手捂着还很温热的肩部伤口,满目关切:“少主没受伤吧?” 景洛立时明白,是陷入意识空间之际,长鹤为了保护他挨了敌人一刀,包括青桐,代特,也都是因为他唐元纪景洛,而不断的忧心,不断的受伤。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全身不断焕发的亮白光彩映明沉寂的暮光,一井代特饱含深意的神情在这赫然的照耀下尤为显眼:“我没能阻止瑶影扇,让你半途就从意识空间里出来了,对不起……” “不,代特,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景洛向着他们投去宽慰的暖笑,再大的遗憾,也丝毫未从眼中流出:“以及,谢谢大家对我的帮助。” “看来,你们想做的事情并没有成功呢。”瑶影扇把唇角咧上腮帮,阴谋得逞的狠辣一笑:“唐元纪景洛,回避到现在,你也该出手了吧,就让我们做个了解好了,否则……我只有继续伤害你所珍惜的伙伴了!” 景洛终于肯正视瑶影扇的仇恨了,他向她走近几步,却依然拉着长长的距离,中间有逆光的沙丘投落的巨大阴影,将他们牢牢划分在两端。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如你所愿。”景洛不再抗拒,方才在意识空间里游走一遭,让他懂得,有些事情,比起逃避,似乎更适合面对。 瑶影扇抬起从对视开始就不停发抖的双手,一阵剧烈的颤动后,潜藏在身上与武器袋里的蝴蝶型扇刀群飚而起,一刹那点亮空寂黯淡的视野,这些蝴蝶一样的轻小利刃以数不清的巨量优势,阻碍受袭对象的感官。仅仅从数量增加,还不足以制敌,于是瑶影扇摇身一变,让这些纷乱繁杂的兵器相互拼接,最后形成一把巨型扇刀,在空间里来去自如的切割飞跃,招招狠砍对手腰肢。 景洛一口气躲开了十几次腰斩厄运,他暗惊于瑶影扇今非昔比的速度,没想到这个曾经资质平庸的女术师,如今也跨度惊人,差点忘了,毕竟是天魔的手下,太弱小估计自身难保,就只能一步步向高处攀登。 就追求强大这一点来看,光暗之间,也许是没有差别的。 “唐元纪景洛!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攻击过程中,瑶影扇并未因景洛的回避吃力、不肯还手显现出该有的兴奋,她似乎在踌躇,在苦恼,甚至纠结于现状痛苦万分:“你就不应该来天魔教!既然来了!就没资格离开!你这个混蛋!” 这边战况激烈,情势紧促,代特等人虽然着急却无从插手,因为他们都明白,这是景洛想要独自面对的意愿。 “你让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大傻瓜!” ——一瞬间的停滞,换来血色飞扬,冶丽的红向各个角度画出烟花散落般弯曲的弧线,最后,一同坠落在他们脚前,滚地成珠。 Chapter 0834 阿界怔怔看着父亲的脸,葡萄似浑圆的眸子亮出一层水雾,豆大的血珠顺着他的眼角滚落,一颗一颗,不断从上面滴下,带有父亲的体温,熟悉的热度。 “爸爸……” 北迢渡沉默半晌,低下的眼睑慢慢打开:“阿界,没受伤吧?” “爸爸……” 灭顶而来的悲痛顷刻间吞没男孩的心智,他以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见证了父亲体内鲜血一点一点流失殆尽、见证了父亲的生命体征一点一点涣散殆尽,巨大的无助让他忘记哭泣,只仰着小脸,在父亲的怀抱里发愣的凝望。 一诺疾奔过来,徒手撑起个纯白色的光之能量罩,耀目的明辉一下子填补视线里的昏暗,他让北迢渡平躺在地上,无声送上蓄着满满能量的双手,用眼神示意北迢渡不要担心。 “没用的,城主。”共事多年,北迢渡与一诺始终默契相处,尽管这位年轻的城主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可北迢渡依然明白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代表着什么:“不要浪费你的元能了,这么纯粹的光……应该用在待会……突破涡流的一刹那……” 一诺把唇抿紧,泪水在眶里萦绕不去,无声息悲泣的他,已经预见了结局。 弥月冲也俊摇头,喜欢研习医学的冰国公主,一眼就可以看出伤者的病况,方才那光暗交撞尽管产生了一些防护力替北迢界挡开冲击,可过于惊人的黑暗之力还是宛如千刀切入肌体,让他一下子,成了无力回天的血人。 北迢渡抬臂拉住儿子发抖的小手,对着他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微笑:“阿界,记住爸爸跟你说的,从此以后,做一个坚强的勇者,把一生……都献给光之国,爸爸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能再见到你哥哥了,也帮爸爸告诉他……爸爸很爱他,即使……他恨过爸爸……” “爸爸,阿界记住了,爸爸,你哪儿疼?阿界帮你揉揉。”小男孩用力擦干眼角的泪,很快又有相同的液体顺流而下,他哭的发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阿界会听哥哥的话的,爸爸,你不要死好吗?” “人都会死的,爸爸也一样,只不过爸爸现在……要提前离开你们一些了。”北迢渡视线上移,渐渐将目光定在其余的同行者身上,有他的上司,有他的同伴,一向沉默肃穆的脸上,暖意不绝,像是倾尽人生最后的余温:“接下来,就麻烦各位了……务必要在我断气之前,打开涡流,离开这里!阿界……一诺城主……一切……拜托了……” 生命有时候很脆弱,像是冬日里被冰霜包裹的树条,轻轻一掰就两半了,生命有时候又很坚强,像是春天里冒绿发芽的新枝,柔韧刚毅,百折不断。 北迢渡彻底闭上双眼的时候,他的小儿子阿界止住了哭泣,男孩红着眼圈,对着父亲一动不动的身体默默盯了片刻,抬眼,异常坚定的对身后的哥哥们说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阿界……”一诺想哄哄这个岁数小小,就亲眼看着生父命丧当前的可怜孩子,想要抱抱他,替他父亲将这份温暖延续下去,然而,他却看到小男孩依靠自身力量倔强的起身,暗藏着刻骨悲痛的眸底迸发强烈光辉。 他对他们说:“我会替爸爸保护你们的!” 或许是这句话吼得过于响亮,和切伦贝尔打得畅快淋漓的鬼杰从旁一听,也忍不住插话取笑:“一个小屁孩就该乖乖躲在大人后面!刚才要不是你爸爸,你早就死了!还逞什么能!” “鬼杰!”一直为没能救下北迢渡而痛恨自己的也俊忽然流露出慑人的戾气,那鲜见的嘶吼让身旁的人为之暗惊。 被提醒注意措辞的鬼杰果真愣了一下,紧接着被切伦贝尔狠命踢中,还没等说什么,也俊已经违背先前的许诺,趁势对切伦贝尔展开狂攻。 “喂!刚刚不是说了吗让我一个人解决!”鬼杰被晾在一边无从下手,不满的跟也俊抗议。 纳连也俊再也摆不出轻松自如的嬉笑嘴脸了,甩给鬼杰一句震撼力和冰冻力十足的警告:“这是战争!不是给你发泄私人战斗欲的游戏!阿渡不能白死!我们更不能在这里全军覆没!如果你想阻碍我!我就连你一起灭了!” 鬼杰一怔,别说他了,其他人也无不为也俊这句黑化力十足的措辞感到震惊。 “你再说一遍啊臭小子!” “鬼杰旗主,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什么事等突破以后再说吧。”一诺忙跑到鬼杰面前压低他的怒火,比比划划手忙脚乱:“阿渡是我们突破的唯一机会,我们不能白白浪费掉……” “嘁!”鬼杰的表情说不出有多复杂,最后别别扭扭的妥协了:“想哭就哭出来啊!憋的这么难受作甚!男子汉就该坦率一点!” “那我去准备涡流!”自身元能储备量一向弱于同伴的一诺经过三年的刻苦修炼,不但能提炼出纯度百分百的“原光”,还在空间术的掌握上被赞为“精密的人体仪器”,他的传送从未出过疏漏,也正因为要精准无误,才比常人花更多时间去准备“送前工作”,认真划限,稳定涡流,确认传送方向,细致周密到无与伦比。 弥月帮阿界把死去的北漠城副使扶起,一面心有不解的请教有伤在身的罗尔:“切伦贝尔的纯黑能量石,还有这里的元能石,为什么对鬼杰不起作用呢?”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小子是‘无信仰者’吧。”罗尔望着远处对打激烈的三个人,兀自感叹:“有些修炼黑暗术法的人,并不一定是因为内心阴暗,向往黑色意志,他们只是单纯的追寻强大而已,光之力量素以柔和、温暖和净化见长,只有搭配其他属性时才会产生攻击力,所以很多好战如狂的人,都不屑于修炼,相较之下,黑暗系术法自身就拥有强大的‘魔性’,可以无形增强其他属性的威力,而且较光之术法更容易修炼。鬼杰应该就属于这种人,只追求力量,找寻势均力敌的对手,对于思想的蛊惑、麻痹全然不放在心上,因此,想对人脑‘趁虚而入’的这些助攻神物,就形同虚设了,说得讽刺点,元能石也好,怨灵也罢,针对的不过是‘感性之人’罢了。” 话及此处,光国二人对战天魔教傀儡的战役已逐步画上句点,也俊和鬼杰终究不同,鬼杰想要在战胜对手以后来个致命一击让对方死而无憾,也俊则是懒得杀人只需打得敌人不能自理无法阻挠他们离开,在两个方式不同目标却一致的对手的包夹下,即便是“百摧不死”的新傀儡斗金刚,也渐渐落了下风,先是出现闪躲上的重大失误,被鬼杰一顿狂踢猛踹,又是速度减慢、平衡失调,让也俊趁势飞刺数百剑,捅了一身马蜂窝。别说是人肉质感的傀儡,就算是金刚铁骨的机械兵,被这么折腾下来也难逃散架的厄运。 切伦贝尔的第二次死亡,是在一片翻腾的光芒里发生的,无知无觉的人偶身体让他察觉不到生命理应承受的疼痛,可他却奇妙的听见了……灵魂的哀鸣。炽烈的白光里,他被天子剑一劈爆头,意识弥留的间隙,他看见自己年少时候的模样,那一年,他还只是个不被黑暗所染的初学者…… …… 涡流开启了,承载着生命逝去的伤痛,以及,不可终止的脚步。 冥王世界,就像是天魔的手心,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落入开始,除了竭力求生,光国军别无他策。 时近次日夜,冰岩城战队所处的冥王世界里,空茫的墨色夜空乍然现出一汪径直五米的血红圆池,池沿泡沫状,内里色泽猩红明艳,在视野极其晦暗的当下,依然能明晰的分辨出来。 “很久了,看来天魔的这招已经玩够了,软素,解开吧,我觉得我们不会再受到袭击了。”相夫光子在结束上一轮商议之后,很快开口提到。 头顶上红彤彤的,搞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基于这里是冥王世界的考虑,光子认为,这必定是天魔的另一个陷阱,稳步上前,不可贸然进攻的她只好飞跳上去意图查看清楚。 “等等,让我来。” 天雪阻止她的同时,一条雪练凌空跃去,练端刚刚触到血池池面,一阵诡异的吸引力拉得她双脚登时离地,亏得相夫光子早有防备,举斩切断雪练后将天雪成功留在地面,而那条缠绕着天雪元能的练子,却被吞入了“血盆大口”之中。 不合时宜的男性嗓音辄便响彻四处,在这个毫无波澜的世界里,投下一颗强力□□:“忘了告诉你们了,在明早日出之前,不离开这里的话,你们全员都会被‘炼狱血池’吃掉哦。” 说着,那原本只有翠烟波潭大小的血池,面积上倏然扩增数十倍,巨大的压迫顺着头顶上沉闷血腥的颜色扑顶而来,犀言吓得尖叫痛哭,钻进父亲怀里,泫雁险些再度昏厥,好在软素就在旁边,从意识束缚里刚刚脱离的儆亚和雅因,也因为景象的毛骨悚然而微微瞠目。 “天魔!你把我们关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有种放我们出去!我跟你打!” “修罗道,别太张狂了,还有你们也是一样。” 话音再落时,血池四周骤然浮现七面悬浮镜体,和千影术、水镜术一样规格大小的“屏幕”,正放映着其余七个空间里伙伴们的现状,他们的视线,同一时间朝各个镜体聚焦过来。 短短两天一夜,对于他们来说竟像分别了几百年,天魔的声音还在耳旁萦绕,内容一如既往的惹人惊骇。 “十二支作战小队,目前就只有四组成功脱出,你们只需要再脱出四组,就可以救下其余的全部,如果在明早之前没有成功,那么你们就等着在炼狱血池里化成残渣吧,以及……无数的光国子民、光国战士、乃至于光国囚犯……都会给你们陪葬的。” “你这混蛋……” “对了,还有礼物要送给你们,下次迁移百姓记得千万不要再有遗漏了。” 人声消失了,独留不断流逝的时间,以及那汪可怖瘆人的血池。 “到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天魔他真的很厉害。将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哪怕过去了三年,这一点看起来,还是没有改变。”她想起三年前,众人面对天魔时集体颓倒的困境,还有她被摧残至生不如死的绝望,忽地百感交集,思绪万千,相夫光子背朝众人,音色幽寂:“可是……我依然想要胜利,不论是这场战役,还是伙伴的生命,逝者已矣,唯今能做的,就只有守护余下活着的!” 一男一女一孩童,破空落降,砸中松软的“冰雪”上时,不顾一切嚎啕大哭。 “夜君!你们一家三口怎么会?!”夏缡大惊失色,连丈夫寿轮也露出了同等神态。 相夫光子看着吓到发抖的三口家庭,暗骂天魔凶残牵累无辜,犀言这时候跑过去,拉起趴在地上不断叫疼的同龄小女孩,笑语安慰:“你哪里疼?犀言帮你揉揉!” “这是哪啊,呜呜呜呜妈妈我害怕!”小女孩“嗖”的扑到母亲怀里,和妈妈抱头痛哭,母女两个一边哭一边歇斯底里的求饶,说不想死。 光子沉默了几秒,有点不耐烦的提醒:“你们别哭了,现在哭也没用,既然被抓来,想办法出去就是了。” “你是谁啊!凭什么不让我们哭!”小女孩起身,大吼着朝光子反抗。 “我们几个刚到光之国境外,就被人抓住了,那人什么也不说,就把我们扔到了这里,真是吓死人了呜呜呜……”一家之主边复述边在寿轮的安慰下持续痛哭。 “现在光之国正在打仗,明知道危险,你们为什么还要来呢?”夏缡扶起哭的一塌糊涂的弟媳妇:“倚秋,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非来不可啊?” “就是因为你啊!夏缡!”夏缡的弟弟妻子,对大姑姐的态度恶劣到让人侧目:“你和寿轮之前欠我们家的二十万国币!也该还了吧!你弟弟家只是小本生意!你这个当姐姐的也不能太过分啊!都半年了!还不还啊!我这不是为了要钱才来的吗!哪知道碰上绑架!你要给我们负责啊!” “倚秋,你放心,钱我已经准备好了,本来是打算回风之国给你们送去的,可是这里正在打仗,我作为光之国的一份子,实在不能……”夏缡请她理解,不论弟媳怎么哭闹,都试图温和劝慰。 可弟媳不等她把话说完,就一脸鄙视的甩来一句话:“行了吧!少在这里满口仁义道德的!就你了不起!就你是大国的领导人!就你是夏家的骄傲!你这么有能耐!当初干嘛借钱呢!” “当时不是周转不开吗?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光是本金还不够!我还要利息!你知道二十万国币放在货币存储所半年能赚多少钱吗!等回去了我们可得好好算算!”夏家弟媳得理不饶人,并且对夏缡的行为嗤之以鼻:“也就是你男人能看上你!换做别人,谁会娶你啊!夏家之耻!” 夏缡被弟媳侮辱的时候,夏缡的弟弟并没有站出来替姐姐说话,寿轮忍不住要开口讲点什么,被女儿抢先一步,小犀言义正凛然的跑过去推舅母一把,不满的喊道:“舅母不可以这么说妈妈的!舅母不可以这么说妈妈!” “走开!小畜生!”女人抬手要推,却一下子跌坐在地,接着,她看到寿轮步步靠近。 这位向来以洒脱豪迈、玩世不恭著称的风流术师,在妻女遭受羞辱后,呈现出罕见的冷漠:“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她们,你记住了,就算是亲人,也不可以。” “还想回去?”如果不是寿轮开口,光子早就耐不住性子反唇相讥了:“你知道这是哪里么?这里是随时可能让你丧命的地方,别说回去,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在说什么啊!夏缡!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能告诉你,这里是异空间,不是我们本来的世界,而再过几个小时,我们不出去的话,就都会死在这里。” 夏缡平寂深沉的描述,让夏夜君也忍不住埋怨起自己的姐姐来:“姐!不是我说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一家人能来光之国吗!会遇到这种事吗!” “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况且并没有人请你们来。”极少参与旁人之事的天雪冷着脸孔说公道话。 “就是啊,而且自家亲戚,借钱用得着这么追着要吗?也不怕伤了感情!”软素打抱不平。 “唉~~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啊~~是不是没有回报就不肯付出了呢~~哪怕是对亲人~~”合欢意味不明的嬉笑着说,在这对夫妇面前竟生成了被嘲弄的羞愤,他们互看一眼,满面紫涨。 大家都在帮夏缡副队长说话,光子听了很觉宽慰,就这样离开,给伙伴们打通一条回家的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没有督翼的天赋,就只能像先前的牺牲者们那样……奉献自己的生命,打通一个随时可以开启、无需等待艰难一刻的大门! 相夫光子在最痛苦的时候,曾经想过自杀,而她认为最快速的死法,就是给自己下毒,那时候拥有抗毒的体质,这一点反而成了累赘,如今不同了,只要她不想,她就能如普通人一样,拥有最脆弱的身体,随时会被毁掉的生命。 于是,繁元、无真的混合□□,就成就了这一份“理想”。 毒汁滴入唇齿的前一刻,瓶子竟被夏缡副队长用竹剑击飞,那是她揣放在身上给敌人、或是自己准备的唯一□□,现在没了,她也只能另寻死路了! “光子。”下一个自裁动作发起之前,夏缡的声音骤然响彻耳畔,而副队长手部传出的暖流,也顺着相夫光子僵冷的肩膀直捣心肺:“副队长认识你也有很久很久了吧,从你十五岁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一直看着你,看着你们,一点点的成长,一点点的变强,这当中有多少辛酸苦楚,其实我很清楚,你们自己,则更加明白。光之国自成立以来,收编了不计其数的光明之士,不论什么出身,不论什么来历,不论有着怎样的过往……都一视同仁,亲如一家,这么令人感动的一个集体,怎么可以有人草率的离开呢?” “副队长!您也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实际上,这些年我活得异常辛苦,说来讽刺,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我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死亡理由,所以今天,请您成全!” “人生就是苦海,每个人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都是为了品尝这一份苦,只不过人与人际遇不同,所承受痛苦的‘量’就不同,光子,你能走到今天,比我更加不易,如果你轻易放弃了,不是辜负了你自己吗?还会辜负……你的碧姐,你想就这样,在没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擅自离去吗?” “副队长……”看着夏缡闪烁着幸福泪光的双眼,相夫光子心中酸楚,隐隐欲泣。 “而我不一样,我和我最爱的丈夫、女儿在一起,我没有遗憾。”伸手,将后辈发冷的十指握在掌间,轻柔如春日降落的新雨:“光子,我只想拜托你,有朝一日,教会犀言做人的道理,她不需要成长在优越的环境中,但是我希望,她能像你一样正义,坚强,有着永不改变的光之信念,你愿意答应我吗?” 光子含泪点头,抢着赴死这种事,她可以做很多次,甚至她还想反悔,改变一下策略,积极向上的告诉大家“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千万不要用命去换”。 可是夏缡副队长,却用了束缚结界,让相夫光子在浑身僵硬难以移动的情况下,还要忍受唇齿固结无法言语的约束,红发少主除了悲伤落泪,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在心里暗骂自己又被伙伴保护了一次,什么都做不了。 Chapter 0835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夜寒都城冰伽湖冥王世界 冰伽湖湛蓝的水面被空中倒挂的血池染得发紫,沿岸站立的数名光国军主将,正面容肃穆的等待“水下”产生的异变,他们知道,一刻不离开这里,就没有所谓的结束。 元能石构成的水波动起来宛似粘稠油液,暗淡失光,可它终究没有附着力,当柳言飘钺和龙啼佐俊、这两个被城主荆棘一招送入湖心的天魔教敌者依次冒头后,他们知道,战争又要开始了。 龙啼佐俊好战斗勇,与曾经嗜杀成狂的荆棘从碰撞伊始,就无视一切环境诡异、招式束缚,无视前路渺茫的现状、弹尽粮绝的危机,旁若无人大打出手,一个挥舞着硬是用黑暗之力压制住不得不臣服于他的天罡锏,一个举着劈碎元能石也无惧于被控制的黑风镰,两人上天入地挥刃成风,从黎明破晓战到天昏地暗,比拼的是实力,亦是耐性。 和龙啼佐俊一同落入这里,作为光国军对手的柳言飘钺则根本不计较“胜之不武”的问题,自打看到出现在冥王世界里的天地盟成员是宁日潇,就一直目标固定的冲锋来袭,如若不是旋鹰念冰兰朵保护在侧,又有五神教雷神厄尔阿迪斯从旁相助,宁日潇早已性命不保。 期间,飘钺习惯性的对宁日潇实施语言攻击,妄图逼她动怒,然而不论她怎么叫嚷,女智者就是不肯动摇意志,与荆棘同色系的短发浸染了月光一样霜冷微亮,同色系的眸子亦澄澈透光,宛如晶石,她不动声色的导演了一出戏码,让佐俊和飘钺在毫无防备之下,坠落冰伽湖。 “即便是由元能石构造的世界,元能石的分量也一定有所不同,比如我们面前这面伪造的冰伽湖,内里的元能石应该细碎如沙,深不可测,而比起构成其他事物的大块元能石,这里面的东西显然更容易被吸收。” “就是说?” “就是说,我们是万万不能落入河中的,而对方却一定要落入。” “我不是很明白。”当时,即便是理智冷静的念冰,也一时转不过弯来:“首先,不论是敌人还是我们,吸收了元能石的力量,对我们一边都是不利的,其次,有什么依据说冰伽湖里的元能石要比其他更易吸收呢?” “细碎的元能石就好比人胃部对食物的消化,越是精细越容易被人体吸收,元能石呈块状时,需要人反向施力索取其中能量,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损耗,而细碎的元能石,则可以在附着的瞬间将能量导入。”宁日潇顿了顿,继续回答第一个问题:“接着,就是我要跟大家联手做的事情了,我要让这两个人,彻底被黑暗之力填满,越多越好,越大越妙。” 以多对少,想把人逼入湖池中央并非难事,关键是宁日潇的这一举措意味着什么,当时许多人不得而知,他们唯一信任的,是她所笃定的结果。 计划实施到最后,就是此时的模样,柳言飘钺和龙啼佐俊半个身子“浸泡”在伪冰伽湖中,黑暗元能源源不断冲撞他们的血脉经络,让他们的表情从惊愕变作振奋,再从振奋化为疯狂。 “你到底预备怎么做?”将战斗作为人生第一事业的荆棘这次破天荒没有抢在宁日潇指挥之前动手制敌,依他的习惯,敌人越是能量充沛强大可怕他就越是不会放过决一雌雄的机会。 “我想,元能石的黑暗之力,应该已经填满他们的身体了吧。”宁日潇幽幽一道,眉宇间迸散的锐气寒冷如刀:“不好意思啊荆棘,为了在限定的时间之内突破这里,我只能干扰你的兴致了,因为我们必须……在这里杀掉他们。” 从一个柔弱女子口中听到“杀”这样的极端字眼,他们未必是第一次,不过从宁日潇嘴里吐出来,还真是空前绝后,从以前到现在,在各类战争里她担任的角色仅仅是“参谋”,至于生杀予夺,如何取舍,她从来不介入。 但是这次,她先伙伴们一步,提出了“杀”,而奇妙的是,正因为说出这个字眼的人是她,其余人等才无不相信,天魔教二者的末路,就在前方。 “厄尔阿迪斯前辈,麻烦您再用一次雷霆之壁,将整个冰伽湖包围起来;念冰,等会你用‘光控术’帮我稳定光波的轨道,我担心自己还不是很熟练;旋鹰,你帮我估测他们二人的暗能量涨势,随时提醒我;荆棘,用你的新招式,在了结的瞬间,打通涡流。”用仅有一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做了简单部署,宁日潇“因材启用”的应变才能让厄尔阿迪斯再度惊叹,面对前辈的夸奖,宁日潇万年不改淡定姿态:“开始吧。” 银蓝强光垂直耸起,犹如雷波电浪插入穹顶,一时间四野清明胜似白昼,雷能墙壁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围绕冰伽湖沿岸兜转一圈,最终将整个面积非小的湖泊包裹在内,独留一个可供光之人站立的缺口,为了杜绝天魔炼狱血池可能存在的窥视隐患,雷神厄尔阿迪斯还故意使雷壁上方遮上同等厚度的能量体,使天魔二人组插翅难飞。 直到此刻,被困住了的龙啼佐俊才发觉出不妙,从湖中径直跃起,挥舞天罡锏直面朝荆棘一行杀来,也就在这个瞬息,宁日潇团于胸前的一只白光球脱离两手,刚好给了龙啼佐俊一个迎面痛击,龙啼佐俊不急着闪避反而正面接住的原因,被宁日潇尽数料中,这位术法界著名的瞬术专家,想要躲开,别说是一团,就算一百团也不在话下,而他之所以不那么做,是因为他倚仗自身充沛的黑暗力量,完全藐视了本就不被认同的光之力量,他习惯性的以为,凭借自己的强大,凭借黑暗之力的彪悍,是绝不可能败倒于擅长净化、性质柔软的“懦弱属性”下的。 然而,纵横了将近二十载的冰影军团团长,还是忘记了骄兵必败的定律。 白色能量团冲入体间不久,他就两眼瞠大后退数米,重新大头朝下跌入湖中,不远处的柳言飘钺迅速转动思绪找寻破解之法,却被接二连三到来的白光团逼的东倒西歪,闪躲吃力,她本身并不惧怕这种能量,但是看了佐俊莫名其妙的遭遇,就没来由的打怵了。 “宁日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女人,身体里吸收的黑暗能量比龙啼佐俊更多。”旋鹰在宁日潇耳后悄声提醒。 “要加大力度吗?”协助宁日潇将白光团散播式发射的念冰一边舞动短剑一边征求女少主的意见。 “暂时停下吧,看来她有话要对我们说。” “别以为故弄玄虚就能唬住我!你这个自诩聪明的家伙一直都喜欢虚张声势!我太了解你这点了!这里是天魔大人的世界!有着我们暗术修炼者取之不尽的能量!你们在这里完全不占环境优势!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黑马尾的漂亮女子神情激愤,一如当初脱离天地盟时的仇视,这么多年,居然浓度不改,更甚从前。 “既然如此。”从海蓁子和光子那里分别听过飘钺“行为”的宁日潇,神色说不出的平淡:“你又在畏惧什么?” “谁畏惧了!你有种跟我单挑!我就要从你开始斩杀天地盟!” “嚣张的女人!”荆棘讨厌女人,尤其讨厌卖弄风情、自以为是还有这种咋咋呼呼的女人,举起黑风镰正要送来一片杀机,被宁日潇抬手拦住,他很不爽,斜眸漠视不擅武力、外表瘦弱的紫眸女子:“别拦我,直接杀了他们,才能更早出去!” “听我这次吧,荆棘,我是有目的的。”澄澈的眼光落在那双细长犀利的眸间,被后者彻底的鄙视了。 “嘁,仅此一次,如果你碍事,我就连你一起……” “啊好啦好啦!荆棘!就听宁日潇的吧,等回到原本的世界再让你打个够!”厄尔阿迪斯凑过来拍荆棘肩膀,熟络的话家常一般:“不是还有老前辈我陪着你吗!” 荆棘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冷冰冰不情愿的把头扭向旁边。 “柳言飘钺,从你脱离天地盟开始,一路走来对光之国做了多少事情,不用我再重复了吧?我不是海蓁子,也不是静然,今天你我既是敌对双方,那么这场生死之战是无法避免的了,你今天既然为祸光之国,那便是……我宁日潇的仇人了!” 敌人,仇人,是立场与感情的不同,当从敌人变成了仇人,那么所谓的立场不再重要,所谓的“旧情”也将被一一割舍。 “现在你不尽全力把我杀了,我就只能手刃你了,杀死静然和隐瓴的凶手!” 银发女子目露罕有杀机,飘钺听闻两个名字之后也陡然一怔,那简直就是咒语,发动她潜意识力量的总开关,思绪瞬间被两个人存活时的记忆填满,柳言飘钺捂头嘶吼了一会,痛苦的落下泪来。 “宁日潇……我一定要杀了你……就在这里……就是现在——” 那不可追忆的过往,化作一片片锋利的刀刃,从头到脚,切割她们魂灵的血肉,使红溅满地。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夜化云城轩蓝云海冥王世界 当元能石组成沙漠,石砾坚硬,土沙干燥,当元能石形成湖泊,沙粒细腻,色状柔和,当元能石变成了飘浮的云朵,便如柔润软滑的泡沫一般,不可捉摸。 轩蓝山是化云城少数山脉中最大的一座,它的山顶高过云层,俯瞰云海全貌只需踏上陡峭的石阶,夜下观望,云朵横铺,雪色苍茫,倒映无边的黑色天幕,分隔明显,极其壮观。 光国化云战队由风摩以悠和途倩儿率领,始料未及的堕入之后,面对唯一的对手,她们率先选择谈判的方式,对凤吟奕晓以利害,对方意外的好说话,不但没有如别处同伙那样不问青红皂白夺命狂攻,还姿态平和的“静候”以悠将词说尽。 就这样持续了半日,在一片尴尬的死寂中凤吟奕终于开口了,先是反问以悠倩儿诸多问题,如“你们有什么把握我会答应”、“万一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不杀了天魔的眼中钉我也会没命的到时候你们会救我吗”这样的话,又如法炮制,开启语言征服攻势想要劝降光之国。两方在立场的坚持上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终于捱到了第二天,从太阳冒头开始,一直不大赞成四代上主“和谈方式”的二代上主、如今的五神教“山神”天宫拾就发挥本领,对同在伪轩蓝山山尖上的冰影军团团长凤吟奕展开袭击,天宫拾的土石塑型能力在整个术法界都绝无仅有,他可以凭借自身元能的力量操控一切含有矿物质的东西,土壤、沙砾、岩石,因元能石同样存在类似成分,他身处此中,简直如鱼得水。 云海里蠕动的沫状物被他拧成雪色长绳,绷直一抖即刻掀起数层洁白云浪,浪花一朵朵飞向墨色天际,眨眼之间凝成锥体,锥头直冲凤吟奕齐齐射来。 仗剑而立的女人甩鞘出刃,叮叮铛铛一番功夫弹开数枚“云锥”,但很快,这些坚硬化的锥体自动软化,轻飘飘飞散在凤吟奕周围,剑刃穿过无济于事,反而被过多的数量晃花了眼,待凤吟奕有跳离这里的举动时,近身的飞絮火速旋成尖锥,一股脑刺在凤吟奕坚硬的铠甲上,不消五秒,女剑士用以护身的衣甲居然出现了裂痕,凤吟奕不再从容,咬着牙冲出了云锥的包围圈,身后的小家伙们在天宫拾操纵下不屈不挠的追赶,令她险些从伪轩蓝山上坠下去,这里从山脉到云层虽说都是元能石构造,但高度是真实的,落地时若掌握不好平衡和缓冲,粉身碎骨也将是真实的。 岁近中年、却长着一副不老面孔的天宫拾是组织里出了名的铁血派,轻易不动手,一动手必定制敌到死才肯罢休,他二话没有,出招迅猛,也不管敌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打起来卯足力气往前冲,势头强大无与伦比。 就这样,不出十五分钟,被追着狂轰猛打的凤吟奕连连失去还手的机会,被天宫拾一块巨岩压顶送下山去,从云海中坠落的前一刻,途倩儿仍看得到凤吟奕意味不明的微笑。 “人家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一向英明神武的天魔大人,为什么只派区区一个凤吟奕?而我们光国军的主将,却个个高手,簇拥成团~”以斐嗲声嗲气一脸陶醉的望天。 “再不正经我把你踢下去了啊!” “脚会疼的,还是不要了。” 玲珑双子一唱一和的欺负以斐,少年撇撇嘴,满是委屈的往自家城主这边贴:“城主~~你看阿水阿火又在欺负人家了~~” “以悠,你觉得那女人真的死了吗?”途倩儿忽略以斐的撒娇,一脸慎重询问旁边的高挑女子。 “并不。”以悠回答的相当笃定:“刚刚她的笑容,你也看到了吧……那是对现状的充足把握,以及对胜利的十足信心。” “说得没错。”亲自葬送敌人坠崖的天宫拾也不认为凤吟奕就此终结了:“她会卷土重来的,等着看吧。” 于是就等到了此刻——夜深无月,晦暗无边之际,云浪在眼底翻卷定格,游动缓慢,四野静寂无波,连彼此呼吸的声音、心跳的韵律都彷如近在耳畔。销声匿迹几个小时,若还活着论理早就冲回崖顶了,要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天一亮,不能离开冥王世界,他们就全都要被那张血盆大口吞掉了,或许敌人也打着用光国军的命换一条生路的主意,天魔笃定光域战队不会置多人性命于不顾,他笃定光域战队会为了大我牺牲小我,论理,凤吟奕应该死抓这个机会才对。 “从好的方面说,凤吟奕应该是死了,我们的前路畅通无阻,只要想出第二个突破方法就行了。”火玲珑手摸下巴看着前方的云海悠悠道。 “从坏的方面说,凤吟奕或许已经出了冥王世界了,又或许在暗地里做着手脚,打算趁我们松懈的时候一举击溃。”水玲珑冷静分析冷静揣测,总是和前者意见相反。 “你们说的都有可能。”以悠把两名副使的想法都赞同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理会凤吟奕的死活,而是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通过意识空间的交流,还有天魔方才的宣告,我们得知,目前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小组突破冥王世界回到了原本的空间,而天魔为我们设置的涡流开启时间,每个小时就只有一秒,而且是没有规律的,也许一秒过后的下一秒就继续开启,那么我们至少还要等上两个小时,没有督翼的能力,就只能靠人命,如果我们找不出第二种方法,就要像天魔说的那样,被炼狱血池吞噬,这样的话,天魔就彻底得逞了,暂时没有了我们的光之国,岌岌可危,就目前情势而言,完全失去我们的光之国……就只有毁灭一条路了。” “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办啊!”到了此刻,途倩儿再也淡定不起来了:“臣服就只有死路一条,但那是不可能的!干脆就不断的造涡流!一秒造一个!一个小时之中总有一秒会突破的!” “不行,每开启一次涡流都需要消耗大量元能,如果延迟一秒还会错过机会,就算你速度快的可以每秒造一次,你在一个小时之内或许就要造三千六百个出来,就算用封印之心的元能,也会折损你自身的精神和体能!绝对不行!”风摩以悠不由分说驳回了途倩儿焦急之下的提议,为了抚平同伴们渐渐躁动的情绪,她深思数秒,长长吸了口气:“还记得上次在格欧费茵岛吗?” “嗯,那次,也是我们两个落到了一处。”途倩儿对昔时的情形记忆犹新。 “当时,我就觉得很惊讶,晓月的盗魂术居然对你无效,起初我以为你只是擅长精神控制法,不过在这三年之中,我发现,你的能力不止于此。” “对啊,上次……你也这么说过,不过当时芙菱过来打岔就错过了,现在想想……你那时候,到底要说什么呢?” “晓月长期研习的不止有盗魂术,还有黑暗术法,你完全免疫了她当时的招式,可不可以理解成……你也可以抵御黑暗的侵蚀呢?以及你曾经告诉过我们,第二战神教过你黑暗术法,你却仍然可以纯熟的修炼光系术,这就说明,光并不抗拒你,你的体质,可以‘光暗并存’。” Chapter 0836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夜?流荒城荒涟之沼?冥王世界 “小心一点哦,芙菱小姐。” “谢、谢谢……” 嘉琦芙菱倒挂在那里,双脚被一个笑意盈盈的男人捉在手里,如果男人心情好,她会如愿归位,不然的话……就很有可能一头栽进泥沼里,实现方才的摔坠。 从到了和流荒城长得一模一样的冥王世界开始,嘉琦芙菱就不断的纳闷,由于问题太多塞满了她的脑袋,导致几度短路差点没命,当苍棱提醒她说,就算是元能石,也有可能将人溺死之后,她脚底一滑,顺势栽向流荒城最大最深的那片沼泽里。 千钧一发,先苍棱一步的是冰影军团团长、琴河第七弦、月之国国师——这名有着多重身份的神秘男子,古幕。迄今为止,仍然没有人能摸清他的来路,因为这个人好像到处都有职务、到处都会出现,所以嘉琦芙菱也一度认为他是来去自如的幽灵。 “幽灵先生,谢谢你了,虽然你之前一直跟我们作对,不过这两天相处下来,你也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坏嘛。”平地站好的芙菱一副赞叹不绝的样子,伸手拍拍比自己高了一头半的男人的肩膀:“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嘉琦芙菱,是光之国天地盟的第四代上主!请多指教啦!” 加布罗干笑,坠玉扶额,城主苍棱视若无睹,蓝卡尔看众人这副反应,第一个不淡定了:“芙菱少主那是敌人啊!你不要被迷惑了!” “可他从昨天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帮我们啊,你看,从那么~~远的地方,一直把我们领到这里,如果没有他我们早就陷进沼泽淹死啦!对吧苍棱?” 流荒城是光国境内地势最高的大城,由西向东,宛如巨坡,根据地势高低,东部和西部的气候也大有不同,域内多沼泽、湖泊,还有沟峡和山脉,行走在无居民区的野外,需要处处小心,因为指不定哪一步没踩对,就落入泥泞的沼泽里,命悬一线。 从坠落在荒涟之沼入口开始,他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荒涟之沼尽头的青石楼,因为那里安放着一个于整个战队来说等同救赎的“神器”——城主自制空间传送装置。 “装置一旦开启,就会不断的释放涡流,只要我们做好随时被送走的准备就可以了。” 这是苍棱在横穿大沼泽前,对众人的交代,他们议论这些的时候,还不知道,古幕会忽然从沼泽里冒出头,弯着双眼讲太好了。因为这里的液态状物都是元能石构成的,所以古幕轻轻一抖,身上的“泥泞”就化为乌有了,他还“好心”的提醒敌对一方:不要以为不沾身,就可以随意将呼吸的权利托付,元能石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这生动的拟人没能换来光国主将们轻松的神采,他们唯一的路,就是在这个男人眼睁睁的注视下,渡过这片吉凶难料的地域。 令人惊奇的是,这个男人非但不阻挠,还在他们遇到困境的时候伸出援手,并熟练的讲解如何化解危机,如何不会踩中沼泽、越陷越深。 ——简直,比在这里做了十几年城主的苍棱更专业。 因为有了一个专业引导者,苍棱干脆不做声,一路上跟在最后默默观望,眼里警觉的锐光却一刻未有消失。 荒涟之沼只有哥里拉沙漠三分之一的面积,可想要徒步穿过,却比翻越沙漠更费时费力,一路上亏得有古幕不住提醒、协助,否则就芙菱一人,也已死了十几次。因此芙菱一驻足就对古幕感恩戴德尽释前嫌,开朗明媚单纯活跃的性子分毫不减当年。 终点的青石楼建造在绿色植被的环绕间,这里的树木喜湿耐涝,叶子湿答答像抹了翠绿的油漆,好像随时都会滴下亮晶晶的露珠来,不远处有一面蓝色的湖,湖水似海幽深,清冷诱人。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始终担任讲解者角色的古幕,终于在这时扭转了姿态,径直向苍棱提问:“这里既然是冥王世界,你还大费周章的找所谓的‘装置’做什么呢?又不是实物,找到也徒劳吧。” “确实如此,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我们此前所作的准备全都落空了,不过。”苍棱不疾不徐,停步在小楼的门外,微微侧首:“这个世界有一大助力,也是我此前没有想到的。” “你是说……”古幕的眼色逐渐暗淡下去。 “元能石构造了本空间里的一切事物,微小到毫厘都不放过,这种精细度连刻意去复制都未必能做到,所以我要感谢天魔啊。”进入之前,苍棱向身后众人投来欣慰一笑:“歪打正着,帮了我一把呢。” 芙菱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时一跃三尺,喳喳呼呼就跟着钻进去了,宁谧的地带即刻填满她欢快的笑声,雀跃的脚步。 青石楼里没有窗子,进入需点燃一盏灯,露西尔前辈提着早早备好的烟盏在各处瞧了一圈,确认无误后,苍棱打开里侧的一扇小门,将个中别有洞天的一幕呈现给诸位随行者。里面仍是空荡荡的,排除眼前这体积庞大的家伙,四四方方,有棱有角,正面中间一个脑袋大的圆形孔,清一色的银灰色质地,金属锻造般的外表却又不具光泽。苍棱将胳膊伸进圆孔摸索了一会,半晌后抽出手。 “大家准备好的话,就出发吧,我这就带你们回到原来的世界。” 令人振奋的宣告,带来的喜悦程度非同一般,他们最大的遗憾是没能早些赶到这里,没能及时的挽救其他空间里,已经丧失了的伙伴的性命。 “都跟我来。” “等一等,你刚才说的,不会是真的吧?”站在门外的古幕忽然露出阴森的笑容,挡在发丝下的双眼爆射出精锐而残酷的紫芒:“苍棱城主?” “如果是真的,你预备怎么样?”苍棱转身,消瘦的身影在庞然大物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羸弱,不过他气息不变,丝毫胆怯未有:“阻挠我们吗?” “呼呵呵。”他却再度扬起笑容,摊开两手一脸无辜:“怎么会,一路走来我也是花费不少心力的,总不至于临了功亏一篑啊。” “那就少废话!”言语不多表情更是稀少的神无月坠玉冷冰冰的警告他。 苍棱意味不明的盯了他两秒,扭头继续摆弄四方体装置,不再多言。他把后背放心的交给伙伴们,因为他一转身,坠玉和加布罗就双双上前拦阻在古幕左右。 “不好意思了,古幕先生,虽然你帮了我们不少,不过在这紧要关头,我们还是不能松懈,就请你乖乖配合吧。” “呼呵呵,还真是严谨啊。”古幕看了两人一眼,谦让道:“好,我不会轻举妄动的,这样你们放心了?” 加布罗不动声色,也完全没有移开步伐的打算。非但如此,就连位置稍远些的露西尔前辈跟蓝卡尔,也一直严阵以待的注意着这个来历不明的诡异男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摸半小时后,苍棱擦着满脸的汗水向大家宣布,可以站好排,依次跨入传送圆圈了。传送圆圈是用可视的蓝色亮元能画出来的,围绕着四方装置,只有一个豁口供人迈入,从芙菱开始,大家陆续跨步其中,最后是古幕,以及将豁口闭合的施术者苍棱。 “真是了不起啊,不论是哪名上主,如今施展空间术都易如反掌了吗?”古幕抚掌朗笑,赞美随口就是:“直叫古幕五体投地呢。” “是吗?如果你真这么想,就进来和我们一起出去吧。”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样呢。”另一头传来相同的男性声线,尾音飞扬上翘:“不过,影响交易的事,我可从来不做哦。” “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嘛!进来吧!快没时间了!你总不希望被血池吃掉吧!”芙菱可没苍棱那么好的耐性,还在圈外乖乖等着古幕进去,她见两人之间气氛凝重,失去耐性,干脆跨出传送圈一手握住古幕的手臂:“快走啦!” “芙菱!”苍棱一副震惊失色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芙菱会出来。 黄毛还在诧异的关头,只觉被一股大力搞得天旋地转,片刻后颈部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扼住,整个身子固定在银紫发男人的前面:“喂喂你干嘛啊!”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这是你们常说的话吧?”古幕笑笑,在光国军怒视过来的时刻保持着泰然自若的姿态:“想要这个女人活命,就乖乖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你说什么啊!你不是我们这边的吗!这么快就反叛啦你这叛徒!”芙菱被挟持着,仍旧无所畏惧大力反抗。 古幕腾出一只手,笑幽幽一指,对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含笑步近。 芙菱左顾右盼,吓得眼睛都脱眶了:“这边也有一个!搞什么啊!” “就知道这家伙有问题,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而且,是真真切切的实体,并不是分身。” “先前完全没察觉到气息……是因为这里是冥王世界吗?天魔可以帮自己的手下掩盖气息?” 坠玉和加布罗纷纷蹙额揣度现况的成因,并竭尽全力思索着办法,其他人无不如是,尤其是二代上主,一向以宽仁慈爱闻名的露西尔前辈,她和雅因同龄,又是发小,不过性格和为人却大相径庭。 “你到底想怎么样。”苍棱思索不久,启唇问了句等同于妥协的话。 “我想要你……把这空间传送装置改造成‘暗能量转换器’。” “你在开玩笑吗?” “我有没有开玩笑。看你伙伴的处境就知道了呀。”银紫发言罢轻轻加大掐握的力度,芙菱小脸即刻憋得红涨:“事实上,我没想到,你们的空间装置已经达到了‘重型不重质’的地步,只要形态和构造符合,任何材质的拼组都能成为一台可用的装置,真是太可怕了,曾经的傀儡师先生,已经不单单是玩转机械了吗?这种高难度的东西,对天魔大人来说也是一种威胁啊。” “什么鬼东西啊!苍棱别听他的!反正我们出不去他也要死在这里!”芙菱气呼呼的大吼了几声,然后用力抬脚往后一跺,差点就踩着古幕了,怎料狡猾的男人抬腿一避,毫发无损,她则恼羞炸毛:“混蛋!快把姑奶奶放开!要不然咬死你!” “真是活力四射啊,没办法了,天亮之前不解决就麻烦了,流荒城主,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帮你啊?”古幕对苍棱的逼迫更进一步,紧掐芙菱脖子的手也越来越大力了。 与此同时,第三个实体紫发男,悠然出现。 离开水面后的柳言飘钺第一个袭击的对象就是宁日潇,染得墨黑的双手,开得旺盛的荼蘼,将这别样的黑色倒映进那紫色的眸子里,泛出一层灰暗的涟漪。 ——“如果你们碰上了飘钺,请对她手下留情。” 海蓁子临别前的交代,深刻的烙印在宁日潇的记忆里,她是个习惯性用脑的人,有意无意都会将大大小小的事做成笔记,以精神印刻的方式留在大脑里,择时取出,所以很多事,宁日潇无需别人提醒,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柳言飘钺死死地咬住牙,痛恨不甘的望着宁日潇仅用了一只手就抵御住她全部的冲锋力量,指尖萦绕的白色光团温暖柔和,几度令柳言飘钺讨厌,然而,真的近距离接触,似乎……又不那么让她嫌弃了。 她想起了小时候,初遇静然、摩格特拉的一幕幕,最后他们几个捡到了海蓁子,四人结伴而行,到处流浪,同甘共苦,亲如家人。如果不是天地盟的出现,她认为他们会走的更远,天地盟对她跟摩格特拉的否定,似无形切断了她俩与海蓁子静然的关系,令从前的一切珍贵情感都不复存在。 柳言飘钺当时是这么想的,仇视否定了自己的天地盟,仇视加入了光之国的海蓁子和静然。 可是,她又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无数次想起,她爱着的伙伴,正远离她,甚至等待她,她加入天魔教,宁可追求黑暗,也不回头去找他们。 一切,都是高傲的自尊在作祟,她却始终不觉后悔。 正面交锋,气场能量乃至于目光的比拼,宁日潇双瞳如水柔柔婉婉,飘钺目起杀气凛冽似刀,如此明显的差距却没能迎来应有的结局,率先败下阵来的是飘钺,她脸上的荼蘼瞬间枯萎,澎湃出体表的黑暗元能也渐渐褪下,等她本人发觉出这些的时候,已经不得不踩着狭窄的岸边,近距离的,与宁日潇对视。 紫眸女子刚刚开口,还未及说什么,柳言飘钺就震怒的抬起一只黑色的手抓住她的脖子,当荆棘二话不说抬镰就砍时,宁日潇高声一喝。 “荆棘!等等!” 镰刃停顿在飘钺的后颈,紧差一厘立马飚血:“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顾虑别人?你不是要杀了他们吗?又拦我做什么!” “这个人是不一样的,即便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是海蓁子……临行前的交代,你忘了吗?” 荆棘似在回想的停顿了一下,不悦皱眉:“啧,所以说你们这些心慈手软的女人最烦人了!” “海蓁子……她说了什么……”荼蘼完全消失,手上的墨色也尽数消褪时,黑瞳里不再有混杂的恼恨,而是说不清的纠结痛苦。 “她说,要我们手下留情,要我们救你。”后半句是宁日潇的体会,不过她相信,体会出这句潜台词的,她不是唯一的一个:“海蓁子一直都很挂念你,即便你做过错事,即便回不到当初,她依然想让你好好活着,你在天魔教的这些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可是她知道,她所了解的你,是不会回来的。” “呵……”飘钺晃头,不予肯定反倒充满讽刺:“她一定在你们面前说了不少我的事情吧,我的任性,我的无情,我的敌对……比起我,她显然更在乎你们不是吗!” “同样是伙伴,在乎的程度又怎会分高低?即便真的有,你认为,和她从小就风雨同舟的你,是我们这些后来的朋友可以相较的吗?如果你质疑她对你的情谊,那么我只能说,你彻彻底底的辜负了她。”言及之处,宁日潇阖眸轻叹:“每个人都有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利,她不想阻碍你的决意,可是我们都知道,她也好,静然也好,都不希望你投身黑暗,可即便是投身了黑暗的你,于她们来说,依然是不可取代的朋友。” 朋友……不可取代的……这些字眼,像洋葱火辣的气,像冬天寒冷的风,吹痛她的双眼,让眶里凝聚已久的东西顷刻间崩落,这一刻,放下了多年的戒备与包袱,柳言飘钺泪痕交错的脸孔上,显得异常轻松。 “我好像明白了。”一直负责暗中布置结界的兰朵如释重负对雷神说:“为什么刚刚旋鹰说,飘钺小姐吸收的暗之力,比龙啼佐俊要高了。” “哦?说来听听。”她一开口,周遭的几个人都把注意力挪移过来。 这位年纪最大的女副使淡淡一笑,显得颇有把握:“这就好比两个相同容积的容器,一个放了石头,一个没有放,那么没有放的这个,装的水肯定比放石头的要多,飘钺小姐体内的黑暗能量不多,所以方才填充时才会高于另一个。” “不过,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念冰不解。 “大概,是为了彻底净化柳言飘钺体内的黑暗吧。”曾在鬼冥军做过队长的旋鹰接着兰朵的话讲:“我当年研习黑暗术法的时候,天魔问我有没有修炼过光系术,如果有,就要再进行一次光系元能的入体填充,跟这应该是一样的道理。” “至于原理,那就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咯。”雷神咧嘴一笑,对后辈的深谋远虑感到欣慰:“体内的元能不足,元能就会四处流窜,净化起来就像老鹰捉小鸡,相当困难,这时候如果让元能充得满满的,黑暗能量就会无处可逃,任由光之力一点一点深入、蚕食,直到将它全部抹杀。” “那也是因为,飘钺小姐有回归光明的资本,像另一个,就未必了吧,为什么宁日潇少主也要同等对待?”念冰晃晃头,对于自家少主这位好友的心思揣摩不能。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了。” 宁日潇信步走来,柳言飘钺已经放开了对她的威胁,盯着自己细白的掌心,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似忘却了周遭,忘却了同伙龙啼佐俊,还在跟荆棘拼死搏斗。 Chapter 0837 “虽然不知道你们搞什么,不过结局已经注定了!” “少罗嗦!今天就让你败亡在这!” 瞬之神和黑死神的战役令本就晦暗的空间更加阴沉可怖,似有黑色巨云从空坠下,拦阻一行观战的路,雷霆之壁消失,白色光球消失,没有消失的,是湖面上飞来闪去的火拼。 冰裂!瞬间冻结后又瞬间龟裂,冰块碎成饺子大小稀稀拉拉往下散落,里面却并无对手扯碎的血肉,瞳孔骤缩极力寻找可疑残影,一个不防惨遭利器袭击,回身闪躲险被刺中肩窝,锏刃自手臂外侧划过,滋啦一声裂响,风衣外袖缺口直透内里皮肤,残留了一条细细的黑痕。 荆棘感到一阵诡异的寒凉顺着血液流往全身,过招过程中没有毒发的迹象,反而令他元能倍增,头脑愈发清醒。如获至宝,战斗起来的气势也猛增数倍,兴致大起的荆棘,于是露出了少见的奕然神采。 宁日潇却没这么舒心了,她困惑的盯了荆棘几秒,忽然向兰朵使眼色,要她用结界术将两个打在兴头上的人困住。 须臾过后,荆棘怒瞪结界外忧心围观的众人,毫无温度的眼神此刻近乎魔鬼。 “光暗并存?”旁边的听众耳闻,无不大惊失色。 “你的意思是……我的灵魂里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途倩儿指着自己,表情略显抽搐,水火玲珑忍不住偷笑这逗趣的比喻。 “我有个想法,大概只有你能做到了,倩儿。”以悠可没有在开玩笑,一本正经的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直入主题:“刚刚在意识空间里,光子说泫雁感受到了炼狱血池里浓重的黑暗之气,以往的黑暗之气,寻常术师都会感应到,这次为什么不行呢?我认为,是中间隔了一层阻隔的缘故。” “阻隔?”人们纷纷仰头看上空悬吊着的,不论发生什么都岿然不动的炼狱血池,纷纷捏了把冷汗,这玩意搁晚上看真是有够恐怖。 “那是什么阻隔呢?” “还记得队长老师曾经说,亿万分之一的几率,会让我们见识到这个世界上的涡流之壁。”以悠提醒到这,途倩儿已然露出了顿悟的愉悦神情,接话道:“根据人对涡流的掌控,涡流分为‘长时间涡流’和‘瞬间涡流’,事实上,还有第三种涡流存在于这个世上,那就是‘永恒涡流’,永恒涡流又名‘常通涡流’,该类涡流极其稀少,拥有涡流之壁,作用就是维持永恒涡流的稳定,使它不必像寻常涡流那样,到了一定时间就消失、收回隧道的链接。” “这么说来,这炼狱血池就是永恒涡流了。”天宫拾淡淡一瞥,视线扫过血池里沸腾翻滚的红色液体:“涡流之壁稳固涡流的同时,也会阻隔两个空间的交接,所以我们察觉不到对面的黑暗元能,感知系术师却可以透过屏障体会到。” “是的。”以悠点头:“泫雁也不是一下子就感受到的,一切都在向我们证实,这个血池就是永恒涡流,而且连接的另一个世界……是黑暗空间。” 汗毛竖了一竖,以斐想起了什么插话打断:“永恒涡流应该不是突然出现,而是早就在这里吧?这么说,天魔之前是故意隐藏起来的?” “很有可能,而且疾藤也说了,这里的元能石都是二手货,是天魔用黑暗之力晕染出来的‘人造黑暗元能石’,我想,最大的来源就是现身不久的这些血池,永恒涡流利用它的特性,将黑暗空间里的元能源源不断传输到这里,将这里的一切都变成黑暗制品,所以我们所看到摸到的景物,都和黑暗脱不了干系。” “天魔尽心竭力的让我们接近黑暗、身处黑暗,我们就将计就计?”倩儿紧接以悠的话表达自己的看法:“比如……可以使光暗共存的我,到血池对面的黑暗空间去看看?” 以悠暂不多言,亲自走到血池下方,目测距离最近的一点上,对身后以倩儿为首的众人说:“我们的目的是离开这里,而不是白白牺牲,倩儿,我们之前遇到过同样的情况,相信你还记忆犹新。” “如果你指的是永恒涡流,那么就只有元灵岛了吧,等等……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恍然一震,所有解不开的疑团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疏通口:“元灵岛和本空间之间有天险之壁,天险之壁应该就是涡流之壁,元灵岛又和我们修炼的那个世界有永恒涡流,三点成一线,和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啊!” “没错,打个比方来说,本空间依然是本空间,冥王世界就是我们修炼的那个世界,而黑暗空间……就相当于元灵岛了。”以悠露出振奋人心的神采,大有胜利在望的把握:“虽然这只是揣测,不过,没有退路的我们大可一试!只要通过黑暗空间,就可能回归原本的世界!” “太好了!那我们还等什么!”玲珑双子和以斐都欣喜的握拳。 “可是,要怎么确保进入黑暗空间以后的人身安全呢?”未曾涉猎过的二代上主天宫拾蹙额疑问,心中无底。 “这就要靠倩儿相助了。”以悠抬手,在身具“反暗”能力的伙伴背上轻轻一拍,似在用别样的方式给她加油打气:“你现在,汲取元能石里的能量,越多越好,等我们穿过血池的涡流之壁后,你用光能罩将全员包裹起来,光能罩外面要附着暗能罩,你要维持这两种能量不会发生碰撞,趁这段时间,我会用空间搜索技,找到我们所在世界的准确出口。” “空间搜索组合技是大家一起才能发动的招式!你一个人怎么行呢?” “用实体□□就行了。”以悠对着倩儿大惊失色的脸暖暖一笑:“没关系的,只是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说什么傻话!”倩儿晃头,一手捉住以悠的腕子,请示:“要不,我也变几个实体出来,和你一起!” “不行,你要负责双层防御罩的稳定,这是很艰难的事,不要担心我,我有把握的。” “那你让她吸收大量的元能石能量,是为了什么呢?暗能量多于了光,又有什么用处?” “我想……我可以试着,把暗能量里的暗去掉,直接取其能量,让其变成光……” 倩儿犹豫着,到底还是把令人乍舌的本领交代出来了,她俯身捡起一块元能石,吸收的力量在掌间呈黑色雾团状飘浮,接着,几个人看到雾团里的黑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白芒。 “居然可以直接转化成‘原光’,倩儿,果然了不起啊。”以悠在心中暗暗赞叹,同伴比她料想中的更具天赋与本事,是名副其实的“光暗切换人”。 “以悠,搜索空间出入口更耗费元能,我把转换后的光能量输给你吧。”倩儿伸出一只手,预备把蓄满的能量通过以悠的掌心传播过去。 “我到这里一直没有参与战斗,储备的元能还没消耗掉,你如果传输给我,就算元能够用,体能也会撑不住的,所以……” “以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婆婆妈妈啦!”倩儿神色飞扬,从根本上回绝了以悠的“拒绝”:“想要快点带大家离开这里,就别多说了,来吧!” “会让你们这么容易走掉吗!天地盟!” 由远及近的女声,伴随被切成两半的巨岩从空顶轰然砸落,危机到来之前天宫拾力挽狂澜,抬手击碎了元能石铸造的硬岩,又用元能气波将后辈们推至远离崖边的安全地带。 尘埃散落,凤吟奕一脸泥痕的出现在崖顶,握剑的双手有血在向下滴淌。 “凤吟奕!你果然还活着!” “不会让你阻挠我们的前路!” “呵!”女剑士冷傲一笑,霸气凛然的吐出如下句子:“你们费尽心机彼此沟通,费尽心机储存元能,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不用奇招呢?你们不是有生命之元吗?还是说……在冥王世界里,普通光能可以用,封印之心却不行?” 尽管生命掌握在敌人手里,但想要她嘉琦芙菱闭嘴,还是难如登天:“奶奶的!你到底有多少个实体啊!怪物!” “古幕,是不是我造出‘暗能量转换器’,你就会放过她?” “苍棱你不能妥协啊!那个转换器是什么鬼我不懂!但是不能按照他说的办啊绝对不行!”芙菱张牙舞爪大呼小叫,全然不把古幕的威胁放在眼里。 男人倒是气定神闲,无视了女孩疯狂的挣扎玩命的举动,笑着示意苍棱:“提醒一下,我要的是‘暗转光’,就是说,我要你的机器,可以把这个世界里的元能石全部变成……光之元能石。” “开什么玩笑!那要花多长时间啊!”神无月坠玉觉得这是个天方夜谭的要求,以为古幕存心刁难。 怎料,漩涡的中心——苍棱居然点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希望你也言而有信。” 古幕暂且放过芙菱,黄发姑娘气喘吁吁坐地歇息后,苍棱回身向古幕讨要工具,表示来这里匆匆忙忙,身上没有带拆卸机器的工具,在不能损毁元件的情况下,他只能这么办。 古幕笑意如旧,背向身后的手旋即掏出一个工具箱来,看得嘉琦芙菱都傻了,不过这次姑娘反应十分敏捷,没有犯蠢:“为什么你可以用空间术而我们就要受到限制啊!” “该怎么说呢~”古幕摸摸下巴,半开玩笑的说:“可能是因为你们今早睁眼的方式不对吧~” “什么鬼啊!我们昨晚哪有睡觉!啊不对!这不是重点!”芙菱拍拍屁股爬起来,蹦到其中一个古幕跟前瞪住他两只笑眯眯的眼:“你这家伙到底想搞什么!” “芙菱,安静。” “哦……”得到苍棱提醒的芙菱立刻乖溜溜坐回地上,等候苍棱创造回归的奇迹。 墨发男子面朝四方装置,清瘦的背影在朦胧的光线里愈发沉寂,他整个人的气息宛如流荒城无休无止的宁谧,从晨早第一抹阳光跃出,到黄昏最后一缕余晖隐去,永恒的幽远,定格的孤寂。 苍棱灵活摆弄着手里的十几把工具,将看起来几乎不可能拆掉的伪装置在短短的时间里卸的七零八落,露西尔不免担心,距离日出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凭苍棱一己之力,能重新组装出新型装置并将这个空间里的元能石全部转变属性完成古幕的要求吗? “我想,苍棱城主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完成这件事,否则凭借他严谨的个性,是不会轻易点头的。”加布罗侧面安抚二代前辈焦虑的内心,望向苍棱的目光充满了信赖。 每过一分钟,众人的紧张度就跟着提升一分,半小时后,苍棱摆弄成百上千的零件,依然没有把它们组合在一起,蓝卡尔搔搔脑袋,不大好意思的开口询问还要等多久。 “就快了。”他这样说着,动作流利稳健,丝毫不曾显露局促和慌乱。 古幕眼里的笑意更深,无言,却更像是表示对于元能石改换属性的期待。 “能问个问题么?”苍棱眼手不停,思维却朝古幕径直而来:“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世界里的黑暗元能石全部转化?” “这就跟以毒攻毒的道理是一样的。”古幕一秒都没耽搁,即刻回应:“用黑暗对付你们,倒不如用你们一直所敬重和仰仗的光。” 正因为回答的过于不假思索,反倒加深光域一方的质疑,天宫拾有些按捺不住,准备动手相向,却遭到苍棱未卜先知的阻止。 天宫拾不予理解,强硬的反问:“我们这些人还打不过区区冰影七武士?你把装置拆了,是为了救人,现在我们没有把柄在他手里还怕什么!” “前辈,冲动是魔鬼哦。”先苍棱一步答话的,是笑得欠揍却帅气飞扬的古幕:“要知道,可以创造无数个实体的我,想要抓人质来威胁你们,随时都可以,你们还是保留力气,等着回到本空间吧,到了那边,或许还有一场恶仗要打呢,呼呵呵~” “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加布罗拦住了天宫拾,却忽略了另一个。蓝卡尔满腔不甘的拔腿冲出,一抬手就是震慑人心的迅风拳,因为出招迅速,那一拳刚好打在古幕右脸上。 红肿的淤痕,充分说明古幕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他不改唇角的弧度亦没有对蓝卡尔还手,只开玩笑似地跟苍棱告状,说“他打我”,孩子般的口气叫人哭笑不得。 平日里最喜欢开玩笑斗嘴皮的嘉琦芙菱这时也没有调侃的心思,她认定这个男人是敌人,所以从苍棱提醒她安静开始,就一直直直地盯着古幕一举一动,不知疲惫的微撅小嘴以视敌意。古幕见她这副样子,先是无视,后来竟出人意料的开口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洛紫星涵的现状啊?” 那种熟知一切似的神秘表情,不符现状的违和用句,让芙菱狠狠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胡说八道什么呀!莫名其妙!” “真的吗?呼呵呵,看你脸上写满了探究,我还想好心告诉你一下呢~” “我这脸上哪有探究!根本就是鄙视!□□裸的鄙视!”芙菱一下子忘了答应苍棱的话,起身后蹦到其中一个古幕面前继续圆眼瞪眯眯眼:“我警告你啊!少转移话题!如果苍棱把机器组装好了,你还捣乱的话!我会跟你拼命的!” “是是,我记下了,现在可以请你安静下来听我讲洛紫星涵的事吗?”古幕举双手投降,却一鸣惊人再度让芙菱一跳三尺。 “谁要听他的事啊——” “呼哈哈哈哈哈!” 这边的嘉琦芙菱还在为古幕的奇葩言论抓狂,那边苍棱已经掸掸衣袖站起身来,轻松的一叹充分昭示了曙光的到来:“完成了。” 四方体装置的新模样,是一个巨碗形状的内凹式器皿,碗沿三五成堆的聚集着纷杂的按钮,整体大小和原先没有太大差异,只是没人明白,该装置要怎么启动,才能实现古幕所说的“要求”。 “古幕先生,装置的中间,是元能转换照映器,只要启动,让它放出明光来,被照射到的黑暗元能石就会自动转化成光能元能石,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那就开始吧。” “哇哦,真的被你做出来啦。” “这没什么。”苍棱淡然抬眸,给出“引经据典”的解释:“扉梦之寻可以通过装置让自己的傀儡释放各种属性的元能,原理相同,我不过是借助前人的经验,如法炮制了一遍。” 古幕睁开眯眯双眼,半信半疑的盯了苍棱几秒,侧身,请他展示所谓的“新技能”。 楼外晦暗无边,光束打出去很快就迷失在尽头的黑幕里,不断的扩增光柱粗度,也只是一点点试探性的拉抻长度而已,冥王世界兴许如本空间一样浩瀚无边,想凭小小的装置改造所有“实体”,莫说光国众,连提出这个条件的古幕都觉得遥不可及。 “苍棱城主,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不要告诉我,真的可以实现哦。” 一听这话,向来憨实的蓝卡尔也怒发冲冠了:“你什么意思啊!让做,我们做了,现在还怀疑!耍我们啊!” “不不不,我只是质疑……” “质疑?”苍棱停止对光照面积的扩增,光线使他面上的神色模糊不清,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淡似早冬晚风:“这么说来,古幕先生果然是在刁难我们了……不过没关系,我说我会改造成功,就一定会。” 本来笔直射出的光线一刹那曲折转弯,“结结实实”打穿了古幕的胸膛,众人皆来不及反应,便眼看古幕从唇畔沁出一丝红线来,银紫发的高挑男人咧嘴一笑,似乎难以置信——光……居然穿透了实体。 Chapter 0838 “哼,就算是最强的战士,也抵御不了黑暗的侵蚀,他本就是个亦正亦邪的人,很快就会变成天魔的道具……”被结界困住的龙啼佐俊非但不惊慌,反倒露出对战况充足的把握:“信仰光明之力的修炼者们啊,你们的日子到头了。” 龙啼佐俊的目光猛然落入飘钺茫然的瞳孔里,黑发女子捂头跪地,痛苦的嚎叫,彷如有千万只虫蚁在啃咬她的脑神经,宁日潇见状略显无措,好在一同前来的还有旋鹰、这个几载下来对海蓁子颇为了解的男副使,他用一根细细的针扎中飘钺颈上的某个穴位,致其晕倒后解释给众人听。 “龙啼佐俊来这里之前,应该是和飘钺做了‘黑暗链接’,就是由黑暗的发起者龙啼佐俊进行操控,随时让同行的协助者处于被控制的状态,算是精神捆缚术的一种,不同在于,这种精神捆缚,往往是被动者心甘情愿领受的。” “说白了,就是怕飘钺小姐控制不好自己的‘黑暗’,才时时刻刻监视操纵的吗?”念冰愤愤不平的抨击敌方行径:“真是天魔教作风啊,永远都狗改不了吃屎。” “那荆棘城主呢?宁日潇少主打算怎么做?”兰朵看了看蹲坐在结界一角把脸埋了起来的琴河黑死神,有点于心不忍:“怎么说,也是我们自己人,难道……” “我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伙伴呢?”宁日潇给她一个宽慰的微笑:“他需要冷静,给他几分钟,他就依然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荆棘。” 三年之前,宁日潇或许还不敢这么说,不过到了今天,她已经完全可以确认谁是值得信赖的伙伴,或许闹过分歧,或许有过争议,不过真正的情感,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斩断的。 “放我出去……” 五分钟后,宁日潇得到了她想要的那句话,旋即笑得云淡风轻:“朵姨,解开吧。” 当荆棘和宁日潇这两名天地盟的上主级人物并肩站立在龙啼佐俊面前时,后者的吃惊程度极具攀升,在疑问之前,宁日潇就已经“好意”的进行了诠释。 “不要把他当成可以随随便便被你控制的对手,因为你并不了解,他的深度,究竟在哪里。” “不可能……刚刚那一锏,里面注入的纯黑之力比纯黑能量石还要大一千倍,这个男人本来就是嗜血成命的杀手!没理由不在这时变成一个供天魔驱使的魔鬼!”结界里的龙啼佐俊失控大叫,一改往日的沉稳霸气,变得狰狞崩溃。 “我的确是魔鬼……不过,才不是被什么狗屁天魔驱使的!”荆棘怒挥黑风镰,须臾之间兰朵的结界被劈开,那携着黑色飓风的镰刃牢牢插在了龙啼佐俊的前额上,溅起数尺猩红。荆棘随即收回镰刀,冰冷无情的看着佐俊维持着吃惊的表情倒下地去。 冰影军团的第二团长面朝土地趴伏着,液体顺着额头流出一滩血泊,他死不瞑目般瞪着大大的两眼,嘴唇还在开合:“怎么可能……我居然……会这么轻易的……” “荆棘是可以在光暗之间自由变换的人,就好像体内潜藏了两个灵魂,一个出现另一个就会自动入寐,他简直就是鬼冥军‘无形蛇蛊咒’的克星,即便是你的纯黑之力,对于这样一个‘异类’,也毫无办法不是吗?” 宁日潇带有调侃意味的形容词总算换得荆棘罕见的反应,他看起来相当不爽,一面把镰刀背好一面抱怨似地讲:“你是在讽刺我吗?” “没有,我是在对无知的敌人,解释一下他的败因。”宁日潇四平八稳的浅笑回应。 “没多少时间了,就用这家伙残存的性命,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一看你就没有进意识空间和大家小聚。”深知内情的宁日潇加深笑容浓度,看得荆棘一阵错愕:“有比这更妙的办法,或许其他小组办不到,但是你……应该和倩儿一样,不成问题。” 宁日潇知道荆棘讨厌啰嗦,所以言简意赅的告诉他,只要弄两个防护罩就ok了,反倒是荆棘,这次问及了计划的关键。 “然后呢?空间搜索术,你认为仅凭我们两个就能完成?” “哦?”深觉荆棘不可一世的念冰借机嘲讽:“荆棘城主也有怕的时候啊?” “谁怕了?”荆棘冷冷的瞄了过去:“我这是认清现实。” “我自己就可以。”宁日潇笃定的点头。 “开什么玩笑。”荆棘则完全藐视起她的自信来:“现在不是逞威风的时候,以你自身的元能量,完全不可能做到吧。” “我会尽力的。”宁日潇充满期待的望着他。 “不可能。”荆棘否定的斩钉截铁,不留情面:“你根本没有能力做到,何必在这逞强?” “荆棘城主,不管怎么样都不用这么说吧。”光国方除了宁日潇之外的唯一女性兰朵有些看不过去:“宁日潇少主也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我说的是事实。”荆棘并无动容,反而愈加强硬:“办不到就不要站出来,你不是口口声声想让所有人活着吗,置于险地就是你的决心?” “对不起,我知道我实力很弱,不过,就这一次而言,我想到其他的弥补办法了,请你相信我。”眼眸里盈动的紫辉晶莹如水,她永远有着相悖于智慧的纯粹目光:“之前我们进行空间搜索,都是几个人一起,为的就是弥补元能量的不足,那么,只要我得到充沛的元能量,想要办到就不成问题。” “几个人一起,也是为了节省时间,只有你一个人,要用多久?” 荆棘步步紧逼的迫问没能打消宁日潇执着的信念:“我会用千影术辅助,事不宜迟,赶快开始吧!” “宁日潇,你打算怎样获得足够的元能?空间搜索术需要耗费的能量极大,我们几个加在一起的元能总和,也只能维持十几分钟吧?”厄尔阿迪斯慎重的考虑道。 “难道你要……?”荆棘斜睨着她,目色里的阴沉有增无减。 “嗯。”宁日潇抿嘴颔首:“我可以用封印之心,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元能不够的问题了。”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还不是很了解个中内情,荆棘这时候板着脸开口了:“你想死,我不会拦着,但丑话说在前头,不要妨碍我回到本空间去!” “喂,这是你作为一份子应该说的话么?”念冰用不逊于荆棘的冰冷口吻抗议他无情的措辞。 “唧唧歪歪就能改变现状了?当她付出生命的时候,你们还能这么淡定的张嘴吐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向惜字如金的荆棘终于打破常规,在众人愕然的注目下吐露真相。 ——三年前,女仙花问蕊提出让上主去异空间修炼的时候,明确说到,三年之中要将随身携带的生命之元放在异空间固定位置,期间进行能量的充入,不得使用,这就是为什么整整三年都无法和相夫光子、玉灵碧取得联系的原因。回来以后,能量饱满的生命之元曾在海之国有难的时候发挥作用,用以开启封印之心,不过在这次战争以前,众上主就已经将生命之元留在了凝光城光之心旁边,用以维系光之结界,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指的是?” “没有生命之元的情况下大肆开启封印之心,是会折损寿命的,这不同于意识空间的交流,是对身体和精神真正的侵害。”荆棘忽视了上述提问,自顾自将前因后果道明,略显不耐的皱眉:“所以我才说,你想死是你的事,但是半途就没命的话,是会影响整体进程的。” “你这家伙……!”听闻真实原因后,念冰更加无法淡定。 “念冰,不要这样。”宁日潇深知,光子临行前对念冰的嘱咐,就是保护她这个战场上的弱者,尽管光子从无这样的想法,可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宁日潇再清楚不过:“荆棘的顾虑也没有错,不过,这是我冷静之后做出的决定,请相信我。” “不行!折损生命的事不能做!”二代上主站出来反对。 “是啊,宁日潇少主,如果为了我们,让你的自身受到损伤,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的,所以,请另辟蹊径。”曾经无数次想要将生命消耗殆尽的旋鹰,自打接受了海蓁子赋予的副使之位,就莫名的,对生存萌发了强烈的期许,他深深了解生命折损时那种空荡的感觉,好像整个人的灵魂都无处寄托了。 “还有一个半小时,你们看,上空的血池已经明显变大了,我想,当时间一到,这个世界都会被它填满,所以,不要再耽搁了,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成功回去的。”主动请缨去做最危险之事的宁日潇看着众人难过的神情微微一笑:“我一个人损失一点,没什么大不了,可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不是更得不偿失了?” “宁日潇……对不起,身为你的前辈,我居然无能为力!不过至少……”厄尔阿迪斯走上前来,蓄满元能的手拍在宁日潇肩膀上:“让我们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嗯!” 云海之上倒悬空中的炼狱血池悄无声息的滋长着面积,照比刚出现那会儿已经不知大了多少倍,黏稠的红色厚重深邃,莫名的可怖。 好不容易确立了逃离方案,凤吟奕却在这时候卷土重来,尽管早就料到,不过还是略感棘手,天宫拾作为唯一一位前辈级人物,当仁不让的抬起双臂示意大家先离开,不用管他这个殿后的。 “前辈!还有时间!我们不如一起!”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们这些后辈就不能偶尔听听前辈的话吗!”天宫拾忽而暴怒,侧过的脸上一只眸子冷若寒冰:“再废话连你们一起灭了!” 二代上主的尾音消散在一片清冷的凉风中,半秒过后,一众齐聚在蓝天碧水桥梁云朵之间,场景的瞬息切换让他们如坠梦境,可周遭的景致却那样真实的冲击着感官。 浩渺无垠的长空被大朵大朵云絮填占,有几朵尤为巨大的直直垂落到他们足下的桥面上,桥体暗蓝色金属所制,在阳光照拂下反射冷色调的清辉,天空的倒影在桥下的水面上一一呈现,整个视界里色彩明晰,空气清净,耳畔微风徐徐,四野宁静。 “这里也是冥王世界?” “大概,是化云城另外一个地方吧。” 双子纷纷发表看法,以斐则蹙额深思:“总觉得哪里不对……” “天宫前辈,看来天魔又耍花样了,这回血池不见了,我们暂时离开不了,一起动手吧!”途倩儿挽起袖子,不等前辈发表意见率先朝凤吟奕攻了过去,赤手空拳噼啪乱打,抬腿挥臂好不灵活。 凤吟奕从桥的中间被逼到桥的末端,那里距离陆地竟然有三米长的间距,眼看着就要顺着缝隙掉落水中了,女剑士旋身跃起,踩中桥栏后蹬蹬蹬往前速跑,在倩儿迫近时回手刺来一剑,从第二剑开始,招招直捅对手要害,速度也快得像闪电,途倩儿身手再伶俐,这时候也略显力不从心。 风摩以悠拔出气剑,对准凤吟奕的头倏然射出一股浓雷来,女剑士抬剑相抵,诧异回视:“这不是风系的武器吗!为什么会有雷!” “神无月可以任意操纵自然界里的事物。”以悠冷漠而高贵的目光缓缓从凤吟奕脸上一扫,气剑剑端发出的第二波狂流属性为火,像流水一样的红色焰体疾驰而过,笔直的敲在凤吟奕搪起的双剑上。 剑刃上的火经久不灭,凤吟奕忍痛将它们丢弃,咬着牙疯冲过来,第一次以空手搏击的方式跟敌人展开角逐,和途倩儿带来的震撼差不多,女剑士格斗起来的本事也不逊于精锐术师,一拳一脚都体现了什么叫刚柔并济恰到好处。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即便天宫拾早已退到一旁以观战者的姿态不再干预,可凤吟奕在两名天地盟女战士的围攻下,还是渐渐落入下风,下巴先是挨了一拳,在以悠掀起的一层云浪后,视线受阻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 长桥之上,巨云垂亘,青天碧水,逝于瞬间,风起云涌后,蓝色的天水化为墨夜,洁白的雾云转为黑烟,一切,回到了此前,有着炼狱血池当空照的时段里。 凤吟奕大力咳出两口鲜血,紧抓剑柄的手手背青筋凸跳:“幻术?” “是的,不过,我并没有对你展开真实的攻击,你现在的伤,是你刚才在幻觉的驱使下……自己造成的。” “不愧是和春水绿阳齐名的天地盟幻术师……我凤吟奕自取其辱,我认输!” “那么。”无情宣告完败因的途倩儿,转而拿出一条铁链,将凤吟奕的双手捆好:“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什么?倩儿城主?” “喂喂不是在开玩笑吧!” “……” 水玲珑、以斐、天宫拾分别露出不同程度的惊异,惟独以悠不加干预,还催促他们抓紧时间。 “你不是开玩笑吧!”凤吟奕简直难以置信:“这是战争,你们以为你们还是小孩子吗?还是说你们有其他的阴谋?” “就算有,你也无力抗争了,凤吟奕,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咬舌自尽,二,是乖乖和我们回去。”途倩儿不由分说,捆好凤吟奕把她交到以斐手里后,和以悠双双站定在炼狱血池下方,望着那血红的大口子沉声说道:“即便平安归去,也还是有一场恶战等着我们!众位!打起精神来!从很早开始!我们就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哼。”被后辈“忤逆”因而不爽的天宫拾总算露出了些许称赞的笑容。 “讲得太棒啦!”玲珑双子雀跃欢呼。 “到了那边,敌人会被我的美貌征服吗~”以斐又开始不合时宜的想入非非。 “开始吧。”以悠攥紧拳头,已做足充分的准备。 由一点向四周扩散开去的金色光圈逐步加大壁膜的面积跟厚度,到达可以将所有人囊括其中的程度,暗系能量罩悄悄临近了,肉眼可见的质地细腻黝黑色泽一寸寸侵吞着耀眼的金辉,待完全包裹后,倏然而逝间,从血池入口消失。 和以悠料想当中一模一样,内里不是无边的血海,反倒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茫茫墨空,发起空间搜索术时,不忘提醒众人,专注静待接下来的发展。 不知捱了多久,那希望的曙光终于降临在尽头渺小的一点明亮上,当以悠罕见的高呼出“找到了”的时候,那光点骤然溃散了,目之所及,依然是数不清的黑暗。 Chapter 0839 一个古幕被刺穿,另外两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烟状飘散,化为乌有。最后一个古幕露出不能理解当下状况的样子,因习惯性微笑,他现在的表情显得非常古怪。 “光居然会转弯……这也太扯了吧!”芙菱下巴差点摔地上,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光当然不会转弯,是有什么奥秘吧。”露西尔前辈颇有兴趣的观察苍棱手边的装置:“小子,让你对手死个明白,讲讲是怎么办到的吧。” “我根本没有做元能属性转换装置,我做的,只是灭敌用的武器。”风衣的黑色袖口里滑出一截大大的针筒,光是针尖就有手指那么粗:“组成这个冥王世界实体物质的事实上根本不是元能石,只是一种质量和密度与元能石非常相近的矿物罢了,它和元能石一样,可以吸收并释放来自于外界的能量,比如热度跟原磁能。” “你想说……你对我用了原磁能吗?”唇角渗出的鲜血更多,滴滴答答染红古幕的脚下,男子微微惊愕瞪着两眼,俊俏的脸孔上仍旧不见恐慌,他的声音不再玩味戏谑,渐渐被一种诡异的颤抖取代:“是什么原磁能……能以这样的形式伤我至此……” “不论是什么,你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依照露西尔前辈所说,就让你死个明白吧。”苍棱举起那管比他手臂还粗的针筒,眉宇间气息冷淡毫无情感:“这针筒里,是我一路上趁你不备,搜集的各色石粉,这个世界里的实物色彩都依照本空间而来,所以想要做到并不难,我之所以从一开始就不隐瞒这里放有装置,并不是因为我走投无路,而是我想让你……自动说出对我的要求。” “你是说你早就料到我要你做属性转换装置了?这怎么可能……” 苍棱暂不答复他最大的诱惑,径自将解释进行下去:“这针筒里有七个管道,刚好能收藏七种‘元能颜色石粉’,光为浅金,暗为墨黑,冰为白蓝,火为娇红,刚刚,并不是光柱打在你的身上,而是掺入了原磁能量的石粉……” “搜集石粉,再混入针筒里本就存在的原磁能量……可是……粉末是会飘散的,而且不会发光,刚刚那持久的照射和发亮你怎么解释?”古幕伸出指尖触摸流血的胸口,那里已经涔涔如注,令他面孔灰白了。 “如果是纯粉末,当然会出现你说的状况,不过,要是用元能控制呢?” “怪不得……粉末还会转弯……怪不得你花费时间真的拆卸了装置……原来是改造成元能控制器了……那么……这里的石头早已载满了黑暗,你怎么可能再将原磁能注入进去呢?” “这就没必要告诉你了。”苍棱彻底冰下面孔,暗暗握起了手心发黑的右拳:“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们,最快捷有效的离开方式,你没有选择了,赶快交代吧。” 古幕扯唇,悠然一笑,汗水在脸上紧锣密鼓的集合中:“你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居然没有做出送你们离开的装置,真是可怜啊,这一点,就远不如千影城的督翼呢……” “给我闭嘴!你这混蛋!”芙菱义愤填膺的指住他:“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我就把你揍成肉饼!” “呼呵呵,那就尽管来吧,反正我也已经完蛋了,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男人在笑,甚至笑得比最初更愉悦,比方才更得意,他的笑本身就等同于难解之谜,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是个来历和用意皆不明的怪人。 “我知道了,你不说,我当然也不会撬你的嘴。”往古幕的方向走了几步,苍棱转首回望被自己改造了外部形态与内部构造的机器:“那就让它告诉我们好了。” 下一个白驹过隙的瞬息,古幕的额头被一股蓝色光柱击中,光柱一直透过大脑从后面冒出尖来,看得旁人一阵惊呼。 “这是催眠原磁弹,原磁威力小,可是精神控制力十分强悍,它是化羽用三年时间研究出的新型‘原磁能’,目前,正打算投入到军事和司法领域,情报搜集部队、审讯部队也许将来都会用得到。” “不是也许!是肯定啦!”芙菱喜极而泣的欢呼,现况的扭转让她情绪高涨,心情大好。 苍棱走到蓝柱之间,伸手触摸其中,感受古幕脑海里放映的画面,不多时开口沉沉道:“还有几组和我们一样滞留冥界,其中以悠和宁日潇的小组采取突破血池的方式……奇怪,这些其他空间里的东西,古幕为什么会知道?难道……他也在那些世界里安插了实体?” “既然有突破的方法,那我们赶紧上路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露西尔一直计算着时间,到了眼下,已临近末尾,最险恶的阶段。 “可是,利用血池突破,必须符合一个条件,那个条件,我们未必具备。” “那怎么办啊!不能真的坐以待毙啊!怎么办!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被这个臭家伙挟持!苍棱也不会拆机器!我们就可以用传送装置回去了嘛!都怪我!” 芙菱大力揉搓自己的毛发并把满头金丝抓的一团糟时,苍棱忽然目露精光:“有办法了!” 拥有精神操纵力的蓝色原磁光柱消散后,古幕气喘吁吁蹲下身去,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出失去洒脱的窘迫一面,甚至疲劳的话都讲不出了。 可是看到他这副模样,苍棱却笑了,笑得黑气十足,尤为阴森。 “扒光他。” “哈?” “我说,扒光他。” 苍棱又重复了一遍,直叫所有人都为之顿了一下,方炸开锅:“你不是说真的吧!” 就连古幕也笑容微僵,疑似失措的神色在瞳仁里一闪而过。 “苍棱你搞什么鬼啊!都这时候了!要羞辱他分个场合啊!” “我就直说了吧。”苍棱扶额,不预备继续浪费时间:“这个男人,就是活体空间转换器,这种现象在术法界里偶有发生,只要在身上留下通往异空间的传送元能式就行了,他都这副模样了还十拿九稳的,估计留有后招,就趁他无力反击之际从他身上找到那个突破口吧。” “那还不如,直接用他做送我们离开的生命媒介,一了百了,横竖是敌人,没什么可心疼的。”坠玉冷冰冰丢过去数把眼刀,才不想绕远完成这次逃离的举措呢。 “即使这样,他也未必会死,我倒是想看看,那个元能式……会把我们传送到哪。”苍棱靠近古幕,伸手扯开了他肩上的衣服。 芙菱立刻背过身去,用力捂住两眼,直到彻底离开这边,她都不打算再睁了! “呼呵呵。”古幕瞥了瞥视线回避的三名女性,意味不明的朝着苍棱眯弯眼睛:“你就不怕,传送抵达的方位,是天魔的老巢?” “真是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总比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强是不是。”苍棱也状似调侃的轻松回应了他的问话,在其腹部偏左的部位,找到了黑色的传送式:“找到了,诸位,我们可以离开了。” “你你你把他衣服穿好啊,要不然我就一直闭着了!”芙菱紧张兮兮的原地顿足说。 “又没脱光,少主不用害羞啦!”蓝卡尔伺机打趣。 “什么话!非礼勿视懂不懂啊!” “别啰嗦了,都过来站排。” 苍棱颇为严肃的提醒他们,很快降低了气氛的沸腾度,因为等待他们的,真的很有可能就是回归本空间之后,最大的一场恶战。 距离日出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相夫光子满目赤红,站在原地竭尽生命的气力想要冲离束缚,可是没用,她低估了夏缡副队长的实力,也高估了自己的防备,变得只能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恩爱的夫妇,携手并进,朝灭亡的方向奔跑。 她想发出声音,喉咙一抖却喷出血来,泪在凝聚,顺着眼角啪嗒啪嗒掉落在地,迸溅成珠。 “阿缡,真的决定了吗?” “必须有人做出牺牲,才能让大家从这里突破……而我,已经决定了。” “好,那我也,真的决定了。” 寿轮又确认了一次,看着心爱的妻子,无需交流,心照不宣,他对于她决心赴死的挚诚,除了默默的赞同,就只有走到其身畔,无声的昭示决意。 “你,其实不用这样的。” “你一个人,太孤独了。” “那犀言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把她托付给相夫少主了吗?她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的……让我离开她,我固然不舍,可是让你一个人离开,我更加不舍。” “你这笨蛋……” 看着爸妈在诀别时刻相拥而泣,小小的犀言仿佛明白了什么,她跑过去,却在靠近的刹那被母亲凶狠的一吼慑住,继而,泪眼汪汪饱含委屈。 天雪解开捆好的长袖,正要施展强力冰遁时被夏缡出声所阻:“我知道城主你要干什么!请不要再迟疑了!这里必须有人牺牲!才能突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既然我们无法拥有突破的条件,那么为了更多的人活下去就只能屈从敌人的安排!天雪城主!请无论如何要答应我!带他们平安回去!” “为什么,一定要是夏缡队长呢?你的孩子还这么小,我天雪柔孤身一人很多年了,虽然有了让我珍惜的伙伴,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由我……” “不!应该由我!”合欢和软素争先恐后,像是在推荐自己一般。 “我、我也是!我不是胆小鬼!我也可以!”泫雁咬着下唇跟众人保证,她可以做到大家都抢着去做的事。 “别再说了……求求你们……留点时间给我和我的犀言吧!”将泪水拼命收回,夏缡勉力露出强硬的表情,向犀言招手:“在那之前,妈妈要告诉你一些事,关于你的姓氏,以及妈妈的家族。” 夏缡的丈夫寿轮,是术法界知名望族云巫氏的后裔,云巫败落后,他也成为术法界各方争相抢夺的名门之后,天异之才,他放弃了花之国的高薪聘请,回绝了冰之国的名望利诱,独独选择当时还在发展中的小国,光域。尽管后来归隐山林,他仍旧把自己当做光之国的一份子,从未有过远离的念头。而夏缡所在的夏氏一族真容,也绝不是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个连八大贵族都排不上的小门小户,它之所以默默无闻,仅仅以“人多”闻名,是因为他们的祖先刻意隐藏了自身的可怕基因,那就是——至亲之间的寿命,总和是有限制的,永远不超过一百岁。 父子,父女,母子,母女,兄弟,姐妹,祖孙……仿佛命定一样,会让两个人组成“组合”,并且两个人的寿命总和不会超过一百岁,其中一个人能活到八十岁的话,另一个就只能活到二十岁,并且绝对不会捱到二十一岁生日那一天,组合跟组合之间是不发生冲突的,但因为夏氏一族长久以来都没能逃脱这种厄运,因此被几百年前的人们称作“百岁家族”,讽刺的是,这并非长命百岁的美好寓意,而是必须要由两个人,共同分享这仅有的一百年。 夏缡的侄女夏流芳和夏蔓绯就是这样的一对姐妹,姐姐“分得”了妹妹的寿命,妹妹注定逃不脱命运的束缚。 “夏氏一族族人的寿命,以数字的形式烙印在心口上,而妈妈的……是八十岁,因为你的外婆在生下妈妈之后就死去了。” “妈妈和外婆是同一组的?”犀言睁着两只大眼睛泣不成声的问。 “是的。”夏缡的回答显得尤为心痛:“尽管寿命是固定的,但人一旦在中途遭遇意外,所谓的‘天数’也没有意义,好比妈妈今天……将要在这里……” “妈妈!不要!”犀言虽然还小,可却一下子听懂了妈妈的潜台词:“犀言要和妈妈在一起!一直陪妈妈到八十岁!” 夏缡这次没有喊住她,也没有推开她,而是弯腰笑摸女儿的头:“夏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本领,尽管神,对我们是如此的残酷,可因为有了‘它’。今时今日,让妈妈无比的满足和幸福……犀言,一个元术师,一个忠于自己国家的元术师,在死亡面前是不可以退缩的,勇往直前,是我们的责任,妈妈在光之国很久了,虽然祖籍是风域,不过早已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总队长的知遇之恩,晴尊国主的礼遇之情……都让妈妈,没有办法舍弃他们于不顾……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有时候,即使迎接的是死亡……也依然,觉得很幸福……” 泪水无声息爬满犀言的脸庞,她还那么小,明明懵懂无知,纯洁天真,偏偏在脸上写满了悲伤:“妈妈……” “阿缡……”寿轮沉默中透着黯伤和理解。 夏缡直起腰,面朝前方:“夏家的人,还可以把自己的寿命‘过继’给任何一个所钟爱的人,而妈妈,最钟爱的就是犀言。” “我不要!我不要妈妈的寿命!妈妈说过!我心口有个数字是85!就是说犀言也可以活很久!妈妈把寿命给我了……我活那么久……你们都不在了……好可怕!我不要!” “傻孩子。”夏缡侧过脸,笑得宛似晨曦:“一个人活得太久会寂寞,可是,有自己珍爱的人,陪自己一起老去、死掉,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我不要!妈妈!妈妈就是犀言最珍爱的人!” “等你长大之后,会遇到自己的朋友,爱人,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犀言,你也是夏氏的人,同样继承了这份血脉……妈妈要你,勇敢起来。” 犀言这才渐渐止住哭泣,一动不动的盯着妈妈带笑的侧颜。 “记住妈妈对你说的话,女孩子要微笑着去面对困难。” 掌心里莹莹的流光顺着额头涌遍全身,犀言感到自己的心口在发热,像是有一团经久不熄的烈焰,温暖着她的心扉,小女孩笑着睡去了,跌入相夫光子怀抱里的时候,整个冥王世界被晨曦点亮,血池蔓延了整个天空,徐徐下沉,朦胧中,犀言看到爸爸妈妈侧首含笑,渐渐淡去的容颜…… Chapter 0840 欧也从容登上宝绿岛的时候侥幸避开一块绊脚的石头,可接下来就没那么幸运了,根据以往所知,她明白队长们终日呆在那悬浮的宫殿里,直勾勾的飞上去,她没把握会不会够着,但在下面杵着也不是办法。 为难之际,她还算好使的眼神瞄见了宫殿后面悬吊着一条疑似绳子的东西,迅速跑过去,想也不想往上攀爬,好不容易爬到上面了,只见宫殿大门紧闭,内里不时传来对话的声音。 “光域境内已被大量冰影军团、鬼冥军、新尸魂傀儡战队占据,而且还有大批囚犯被释放,遭受操控成为敌方的兵器。”左元天捕简明扼要,向佐银汇报了最新的局面。 “这时候,派支援过去是理所应当的吧。”玉子蝉搔搔下巴不假思索的提到。 “我反对。”夜原切冷冷的扫了眼大门:“我们必须保存实力,以防天魔教进犯,光域那边,就交给其他各国的援军好了。” “阿切,这样不好,我们也是光之国的一份子,不管出于什么,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都应该……” “弥也。”夜原切毫不迟疑打断了女队长的话,口吻邪气诡异:“你妇人之仁的老毛病又犯了吗?别忘了造成这次战争的罪魁祸首是谁,虽然现在说这个无济于事,不过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就永远觉得十三禁卫军是他们的后盾!这样的话,就算训练了三年也没用!” “你对天地盟有偏见,我不和你吵。”向来顺从的弥也这次对同伴的抉择做出抗争,起身往外走,开门的时候见一个丫头呆呆的站在外,稍稍吃惊:“这不是从容吗?你已经到了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从容惊慌之下不打自招,很快面红耳赤,灰溜溜跟着弥也进了殿门。 这是她第一次到宝绿岛,第一次单独会见这么多术法界的大人物,难免紧张慌乱,被众队长交错的威严气势压得不敢抬头,直到正中央奇陌佐银开口带动话题,她才慢慢抬眼。 “欧也从容,我要你去布拉吉神阁,将放在那里的武神黄金杖取回来,这关乎光之国的生死存亡,你能做到吗?” 队长大人震慑人心的句子从耳畔雷鸣般划过,从容略显忌惮的疑问:“为什么不派援军,反而把希望寄托在一把武器身上?” “你这丫头,居然偷听我们说话?”夜原切投来不善的阴森目光。 吓得从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没听到什么……” “这柄武神黄金长杖,是对付天魔必要的决胜武器,我要你去,也是有用意的,如果你畏惧,我就另派他人。” “我不怕!我去!”从容不由分说拍着胸脯跟奇陌佐银请缨,完全不像初到这里时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过,队长说的布拉吉神阁,是凝光城的那个吗?” “当然不是。”第三队长别颖王翘着二郎腿悠悠说道:“与极北格欧费茵岛遥遥相对的极南边,有一座‘布拉吉神阁’,现在黄金杖就放在那里,你要抓紧时间了,坐我们的快船去,起码也要三天才能回来。” “诶?武神黄金长杖,我没记错的话,不是在花之国吗?”从容又迷糊了。 “早在半年前,弗瑞森国主就已经将黄金杖还给布拉吉神阁了。”佐银不厌其烦回答从容的问题,一旁的夜原切等不及了:“废话真多,要去就赶紧!我去叫人把船牵来!” “是!是!” 国都城凝光北门外,守在这里的化云原朔已经连续两天不曾停止对怨灵的抗争,元能供给部队不时给他输送元能,才勉强维持到现在,可元能够了,他的体力和精神却很疲惫,好在他有着不同于外在的坚韧,始终未曾倒下。 时值六月二十三日上午,在两军不分昼夜的火拼死斗下,各地纷乱狼籍,满目疮痍,尤其光之国中心围绕着皇城这一带,鬼冥军的出现数量尤为庞大,在抵御冰影军团、傀儡军团、囚犯军团的三重围攻下,还要时刻提防天魔的亡灵咒,时刻警惕黑暗使者怨灵军团、魔之分身鬼冥军,不得不说,这里的战况是整个国家当下最险恶的。 “化云先生,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见他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手握兵器的荆仪在门内忧心忡忡的凝望。 “我没事……不用担心……” 荆仪放下握上武器的手,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多想冲出去和敌人厮杀,多想助伙伴们一臂之力,可他有任务在身,他要守住大门,保护里面的人不会被外界波及。 身前的孩子们仰着可爱的小脸,眨巴楚楚动人的大眼睛,一会看看守门的哥哥,一会悄悄的看外面天地间纵横的杀戮,有溅血情况发生时,几个男孩子总是不忘去挡女孩子的眼,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两天了,一直想出去却不被准允的冲影气鼓鼓的,终于忍不住了。 “为什么阿界可以去打仗!我就不行呢!” “冲影,那是个意外,如果可以的话,我相信北迢大叔是不会同意带他去的。”懂事的宵问在关键时刻抚平小伙伴内心的焦躁。 “是啊,冲影,这是战争,是我们从未经历过的磨难,我们出去,只会给哥哥姐姐们造成困扰,我们不能那么做,所以,请你冷静下来。”宁蓝也帮着劝和,才稍稍让冲影恢复平静。 荆仪看着几个懂事的孩子,为自己方才的慌乱感到羞愧,他一个成年人,居然还不如这些小孩镇定,这里守不住,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凝光城是光之国最后堡垒的入口,他能做的,就只有守在这里,使之永远不被突破! 令人振奋的结局像神明大发慈悲给予的赏赐,那些黑黝黝的家伙在化云原朔的持续攻击下,一一败退,最后视野里晃动的乌霾,将近全无。 胜利在望,本该令人欣喜,然而化云原朔却笑不出来,与他露出同样目光的沙诺,很快在表情里掺入了一丝冷意。 从队伍里跑出一个矮个子,身上穿着光国正规作战军的衣甲,开喉顿嗓远播嘹亮:“大家小心!化云原朔是天魔的分身!你们不要中计了!” “你胡说什么啊!” 起先,对于这样的呼声多数人秉持反对意见,两天下来,无数人亲眼见证化云原朔如何为了打赢这场仗尽心竭力,他没有用任何叫人称绝的战术,只站在那里,半步不曾挪开的持续施放本领,对于怨灵来说,他是最大的天敌,是这场抗击侵略战必不可少的筹码。 “我没有胡说!”被众军愤怒包围的矮个子不改论调:“你们也不想想!这个世界上哪有人可以对抗天魔制作的武器?而且只有唯一一个不是太可疑了吗!上主大人们一定是被骗了!你们千万不要中计!他明着是在杀怨灵!实际上是在吸收它们的力量!一会等他复原了!他就会来袭击我们所有人!所以趁现在我们应该灭了他!” “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扰乱军心!”听助贤安排赶回这里的柯穆伦一来就听到这样的指控,不假辞色的怒斥:“战士们!化云原朔是什么样的人上主大人再清楚不过!你们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上主大人的判断吗!” 这句足以颠覆质疑的话刚落下没几秒,柯穆伦的胳膊就挨了重重的一刺,远在百步之外的沙诺大惊失色,没想到化云原朔的冲刺速度快至如此,仅在须臾就把助贤最优秀的部下伤到,而且是毫无前兆的。 仅凭一个举动,矮个子的指控便成了最大的实证,人们纷纷错愕望向原朔,刚刚出手惊人的化云男子很快直立起来,一脸惊恐的跟柯穆伦道歉。 “看来,是有人用了傀儡操纵术,操纵他的肢体……”柯穆伦凝眉浅思,一眼就瞧出了化云原朔绝非刻意伪装。 沙诺也是这样的表情,不过其他战士就没这么淡定了,他们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在那个矮个子的带动下,终于动摇了,各色各样掺杂着敌意的叫喊接踵而来,让面对怨灵都勇敢无畏的化云原朔,第一次露出无助的表情。 柯穆伦、沙诺一前一后将化云原朔护在中间,警惕的环望周围数圈本土战士,他们在矮个子不断的高呼下,对筋疲力尽的化云原朔表露出明显的敌意,沙诺仔细看向那个不断怂恿众人的矮个子,发现他藏匿在队伍最深处,声音却是最洪亮的一个。 “战士们!不要客气!快把天魔的分身除掉!为光之国除害!” 矮个子最后一声倡议落毕,数百战士蜂拥而上,激的柯穆伦怒斥不止,令他们后退,岂料,光之国国家部队的二把手没能压制住矮个男人的杀意,他的速度堪比化云原朔被操控时,眨眼不到掠至身前,抬手就是一挥。 幸亏沙诺眼尖,瞄准空当出手相阻,怎料对方攻势狠辣,一匕首就扎在了他护挡原朔之后、不及躲开的肩膀,这一刀可比柯穆伦的重多了,可以听见清晰的血肉割裂声,不过沙诺没有停止反击的动作,一边泼洒着鲜红的液体一边飞腿猛踹矮个子,再弓身俯冲一拳击中。 矮个子飞向远处,跌落在地的瞬间化为一滩流水悄无声息遁走了。 最能咋呼的一个被击退,却留下大批大批的术师满含质疑的敌视怨灵根除者,沙诺眼见事态恶化,忍着疼痛和苍白替化云原朔打抱不平:“这两日化云先生一直在为这方土地上的人们驱逐外贼!你们千万不要被敌方蛊惑!酿成大错后悔就来不及了!” “没错!”柯穆伦紧接着沙诺的呐喊说道:“我相信化云先生,他刚刚的行为绝不是他的本意,是有人故意挑拨!让我们自相残杀!错失胜利的机会!” “谢谢你们……”化云原朔感激涕零,看着两个因己受伤的年轻人,不由落泪。 “化云先生从现在开始,请留在柯穆伦身边,由我来保护你!沙诺,你受伤了,让医疗队帮你包扎!”柯穆伦将从助贤那边拨来的医疗术师领到沙诺这里,让他们立刻执行。 “我真的没事。”为节省时间,沙诺草草拔下肩上牢插的匕首,抽出条绳子让医疗队的术师帮他捆紧。 “你的伤,这样不行吧!要好好处理!” “不碍事,还能挺住。” “沙诺,为了更长远的战斗下去,你还是好好接受治疗吧,这里有我呢。”柯穆伦用最后的坚持劝服了沙诺,握紧手中助贤少主当年送他的那柄宝剑,对着长空起誓。 ——我,光之国战士柯穆伦,一定会守护身后的伙伴! 昔时繁华的街道,闹市,如今被战争的烟硝色彩环绕,不论是高档的旅店饭庄,还是矮小的民家酒馆,不论是簇拥成片的居民楼群,还是远在郊外的别墅小阁,空无一人成了现下的特色,许多屋室里的陈设还保持着人们避难前安放的姿态,位置都不曾挪移一分。 时光好像走到这里,疲惫的静止了脚步,侵略者没有动这片土地上的分毫财物,可他们,却在不断的搜索生者的气息,一经发现,便会红着眼睛落下屠刀。 轰——就在地下城里听说了这些细节的民众为个人财物未遭损毁而暗暗庆幸时,千岁街最繁华的地段,那处平坦的柏油道路被轰成巨坑,浓烟厚尘四处疯飘,成团成团的玷污晴空里湛蓝的纯净,随着风势的大涨,有一团夹杂着流火的焦烟席卷到了“绿翠锦”门前,这家享誉国内外的著名餐饮机构并没有因为战争的到来而停止营业,它现在的管理者凯瑞娜,不顾国府的劝抚,坚决留下,整日整夜的店门大敞,不时有黑漆漆的鬼冥军和行尸走肉般的傀儡急速掠过,甚至有越狱而出的囚犯妄图进来疯抢食物,对于这些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灾祸,凯瑞娜神色如常,淡定处理,在摆平一切之后,照常明灯营业,即使没有任何顾客光临,没有任何帮手相助。 “老板~给我来一笼包子~”紫衣紫发的青年笑模笑样往里走,随便拉了张椅子坐到桌前,随便扫了两眼屋里的装潢,高雅大气的色调,简约时尚的布置,气氛和设施都极具档次,洛紫星涵笑容更深,在老板娘表示“没有包子只有酒菜”时欢快改口:“那就随便上点你们店里最好吃的吧!” “马上就来。”老板娘笑意盈盈,系好围裙,转身去了厨室间。 不一会儿工夫,几道像模像样的小菜和一瓶外表光鲜的酒如数摆上,凯瑞娜就像平时招待客人那样,微笑着请洛紫星涵慢用。 洛紫星涵随便吃了两口菜,喝了一口酒,目光里探究的意味尤其明显:“大家都去避难了,已经没人会光顾你的店了,你为什么还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呢?” “大家都去避难了,你为什么还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吃饭呢?”凯瑞娜笑着反问,回身去整理吧台上花插里新鲜的百合。 “哈哈哈哈,因为我是侵略者呀!”洛紫星涵轻松大笑着,讲出的话却极端沉重。 凯瑞娜半点异常反应都没有,嘴角仍旧弯着迷人的弧度:“侵略者还来大摇大摆吃东西,先生还真是别具一格呢。” “彼此彼此,老板娘的胆量也很让在下佩服呢!”洛紫星涵起身,将一叠纸币放到桌上,离开了绿翠锦。 “欢迎下次光临。”白种人的漂亮女性礼仪周到的完成最后服务,对着门外飘荡的烟火望了少顷,转身回了内室。 那里没有电灯,只有一支火苗微弱的蜡烛,晃动的影子在墙上抚摸,明灭扑朔。 “大人,洛紫星涵已经战胜了助贤,其他各城光国军主将也依次回归,现下,驰骋在光域领土上的,除了光国本土的护国战队,就只有天魔教的大批侵入者,我们……是否采取行动?” Chapter 0841 鬼冥战队逐渐溃不成军,新尸魂傀儡战队在各地越狱囚犯的增援下声势大涨,唯一的活人部队冰影军团,终于在这天晌午等来了另一支颇具生气的庞大队伍,他们是天魔近两年新收编的部队,成员全部是术法界各国通缉名录上的重犯要犯,不乏有逃离出狱者,他们大肆集结,受天魔的感召来到光之国破坏抢夺。 安谧死寂的房屋建筑群间,被身着黑色蚂蚁型服饰的重犯部队侵占,他们举着巴掌宽的锋利砍刀一路洗劫,劈坏各家各户的门锁窗子闯入其中,可以搬走的值钱物品尽数揽入怀中,搬不走的就肆意砸毁,然后点燃大火烧个精光。 飞驰的战火,焚烧的烈焰,光域大地上浓烟沉厚久久不散,好像整个国家都被放置在烤炉上,一点一点的燎燃烘烤。因为没杀到人,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显得很不尽兴,在遭遇了本土军愤然的抵抗后,加大砍杀力度,像凶猛的恶鬼一样遍地横行。 接到联络组传递的消息,助贤带伤赶到受毁最严重的居民区,那里正在上演的对决激烈无比,作为这场战役的最高领导人,战败于洛紫星涵之手的助贤并没有气馁,他半张脸遭鲜血染红,到现在还涔涔不止,甚至连好好接受治疗的时间都没有,他草草服了颗止血药,便空手接白刃,与天魔囚徒战队展开厮杀。 敌军未被灭尽,反而滋长数倍人量,助贤心里有数,估计国境防线上新布置的幻阵也被突破了,边防不保,敌人势必大批入侵,占领这里亦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他空着的手摸了下裤兜里的东西,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 “还在等什么!少主赶快用那个让这些人停下来!不要再做无谓的战斗了!”刚回到这里的情报组负责人索骥赶忙提醒自家主将。 助贤暗暗咬牙,不甘和痛愤只能暂埋心底,他一步跳到某座建筑物的顶端,对着下方战意不减的两队战者们凛声高呼:“黑玉王牌在这里!天魔教战队全部停手!即刻退兵!” 在天魔教有个规矩,不论掌握黑玉王牌的是什么人,只要登高一呼,少则冰影军团,多则其他战队,都必须听令退兵。 现场果然被助贤的一个意外举动压回到无波无澜的死寂状态,然而没过几秒,有个蒙头盖脸的家伙尖着嗓子叫起来:“他的黑玉王牌是假的!是假的!真的还在天魔大人手里!” 果不其然,这句话才刚刚揭露,助贤手中高举的黑色硬牌便啪嚓脆响裂成数瓣,在众人愕然的注目下哗啦散落到地。 “看吧!果然是假的!天魔大人有令!要我们把国府藏起来的人通通找到!一旦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就立刻杀掉!” “大胆狗贼!简直岂有此理!”索骥一时忘记自己的职责,挥举着武器冲入火场大力拼杀,出手狠厉凶神毕露。 光国留守的主将们于是跟着加入战斗行列,灭光了这片叫嚣者还有另外无数个敌人等着他们,他们唯一可选的路就是绝不回头永不退缩、生猛疯狂的往前冲! 方才尖声尖气的男子被几个蚂蚁服术师保护着退到后方,拉下的面罩里,是一张长满绿色牙齿的嘴:“继续找光之国藏起来的百姓,他们这么多人,一定不会在短时间里集中到一个位置,更不可能逃离过境……八成是藏在了地下,而各个大城必有进出口!” “报告仓颍大人!刚刚在我军后方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女人!看样子是从冰岩城方向来的!” “带上来!” “不能再等了!即刻去宝绿岛和其他各国求援!”助贤看了看日头的方向,觉得派信鹰去求援一定会被天魔教拦下,那么就只能派人亲自前往了。 “开战前不是已经知会各国了吗!”加布罗抽空问了一句。 “没用的,这时候大概谁都不想蹚这浑水!”索骥对那些人完全不报期待。 “起码先试试再说!”柯穆伦扫清数十人的围攻后退回到助贤身边:“我去安排!” “你们看!”柯穆伦刚刚转身,眼尖的沙诺便瞧见远远奔来一队人,看衣着即刻猜出了源头:“是冰衣武士队和五神教!” 从天而降的奇兵瞬间翻转窘迫局面,连助贤都露出少见的振奋神情来,冰衣武士队和五神教只是在战前接到天魔的宣告以及光之国的寥寥数语,没想到就先于所有异邦大批前来,他们都整装待发,神色坚韧,就好像捍卫的,是自己背后的家园一样。 术法界的正义之军,无分国籍的仁爱勇士,在这一次举措里,得到世人再度的认同。 “弥斯特大人!水无痕大人!还有诸位冰衣武士队和五神教的义士!辛苦你们了!”助贤做了最诚挚和简短的致谢,这样雪中送炭的情谊,属实难能可贵。 “好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五神教真正的首领,人称“火神”的二代上主弥斯特开门见山的问。他的面部线条笔挺硬朗,身材魁梧体魄强壮,是帝圣统治时期光域内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本领更是出神入化为世人所折服。 “如您所见,天魔增援了部队,已经开始对本国进行洗劫了,要趁他们找到百姓的安身之所前解决他们!”助贤流血流到发晕,可思路仍旧清晰,口吻如常从容。 “助贤,我先帮你治疗,然后,冰衣武士队的人任由你指挥!”水无痕叶作为援军的领导,义不容辞交付了信任,她是术法界顶级的医疗术师,止血消毒杀菌包扎只在短短的几十秒里就全部完成。 “多谢了!”助贤无暇在这时表达更多的感谢,他只能抓住紧促的时间,争分夺秒抗击外贼,他将五神教和冰衣武士队分别划出六组,十二队跟光国军共同赶赴各地、已迎回主将们的大城里,接下来,他要各组组长撒豆式分散队员,细化到每一座小城、每一个小区、甚至每一栋房屋前,找寻生存者、抗击侵略人、尽最大限度的保护民众财产不再继续遭受破坏。 和敌人必争之地国都城情况差不多,各大城现况也是火烧火燎,腹背受敌,好在冰衣武士队和五神教常年在外军练,已拥有了过人的迁移速度、高超的默契配合,不消两个小时,大批人马携带武器和不屈的战意,出现在各地方敌军面前。 鬼冥军折损多半将近全灭,这完全不影响天魔的侵略计划,因为他们已经自动自觉有秩序的分担了各项工作,冰影军团和新尸魂傀儡部队负责同反抗者们厮杀,囚徒战队时不时掺和一脚,多半还在贪婪的掠夺、放火,在光域一方大量外援出现在各处时,空旷的土地已显得拥挤。 好不容易冲出了冥王世界,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躲过战火的荼毒,天地盟上主军的主将们与支援纷纷会合后,重振旗鼓,他们要共同抗击蟑螂般与日倍增的天魔教敌军,要打得他们像落水狗一样落荒而逃,要让他们永远不敢再踏进光域一步! 十二城主将战团在限定的时间里完成了天魔所说的“突破要求”,以其中八组的成功,换得了余下四组的平安回归,伴随伙伴的牺牲,他们强忍血泪,去正视、面对原有世界里的一切狂风骤雨。 在冥王世界里的两天两夜,他们体悟到了从未有过的东西——夏缡副队长、寿轮先生、北迢副使、玄若启泰、厄尔阿迪斯、莘老伯,是这一场冥界之战的牺牲者,同伴的逝去让他们深刻认识到战争的残酷,远比最初想象可怕的多,当相互联络后,发现有两组并未出现在“原地”时,更是慌得他们六神无主。 化云的以悠小组和流荒的苍棱小组,不知在传送途中出了什么问题,光都这边乱作一团已经半日了,两地还未传来主将归队的消息,坠入冥王世界的人数虽然远不及留下的多,可伤兵累累乃既定事实,罗尔、青桐、景洛、海蓁子,受伤程度较重,已无法出战,其余人等也被两天两夜熬得疲惫不堪。才刚回到“原地”,各种狼籍场面便刺痛了他们的瞳仁,红流成河,肉块横铺,断刀残刃混杂着腥气十足的血味,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凌乱插起,彼时绚烂飞扬的战旗破损不堪,或跌落在血泊里浸染杀戮,或在摧折旗杆上艰难飘摇,夕阳洒放的光辉为这惨绝人寰的景象增出无法言喻的悲凉。 这就是战争,直至牺牲到没有什么可以毁灭的,它才会乖乖停止,否则,永无休宁。 宁日潇俯身呕吐,亲眼见证了大量的流血和伤亡,即便是她也无法承受这种极端的伤悲和恶心,供给组送上食物和药品,医疗组也在战场后方搭建的帐篷里替归来的主将们反复检查健康状况,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不肯乖乖配合。 那就是荆棘。他回到寒都真正的冰伽湖,看见湖面上漂浮的数百具光国军尸体,没来由的震怒了,杀气在他眼中沸腾出冰冷的火焰,他二话没有,抛出黑风镰同这里将近万数的敌人展开真正意义上的厮杀,这里不是冥王世界,没有人再限制他什么,血管里的血液急速流走,加剧经络间元能的释放,他像久未参战的狂野战士一样,所及之处无一幸免,让敌方真切意识到什么叫“黑死神的杀意”。 “这样下去……他会不分敌我的!”年长的女性兰朵总是能先人一步料到危机,她见荆棘数秒就可歼灭一个百人战队,且攻击手法残暴凶狠,不免担心。 “荆棘!”宁日潇强忍着未尽的恶心感,不顾鲜血染湿鞋子带来的感官触动,在飘钺兰朵的阻止声下依旧不要命的冲到战场里,高举双臂向荆棘挥舞:“冷静一点!荆棘!” “滚开!”荆棘正杀在兴头上,紫色眸间有凄厉的血光闪过,下一秒,黑风斩棘不分敌我朝宁日潇横劈过来。 宁日潇无力抗争,只得愣在原地等着袭击迫近,旋鹰和念冰毫不迟疑挺身抗击,以双刃联合的抗击力勉强抵御了死神之镰的强大,可镰刀本身具有的杀戮之气还是化作无形刀刃,割破了他们的衣衫,将数道缺口烙印在胸膛和手臂上。 一时因吃痛而趔趄的二人,险些跌倒。 “荆棘住手!我们是你的同伴啊!”宁日潇勉力站稳,不让自己因为体虚而倒下,面容苍白如纸:“你冷静下来,我们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好不好?”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战争?”荆棘偏过头,只用一只眼瞟视着他眼中软弱无能的“同伴”,口吻里的轻蔑,逐渐被由衷的反对侵占:“战争就是杀戮,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你死我亡的关头谁有功夫听你讲大道理!作战计划?那种东西根本不需要!我的世界里……只有杀人和被杀!” 不断叫杀着冲锋上来的敌人,但凡靠近荆棘都会被死神之镰无情劈裂,在主将未归的两天两夜中,光国军还算不负众望,自行组队进行抗敌,可终因群龙无首、人数力量等方面而惨遭压迫,光国派遣的各个战队成员骁勇善战,无一逃兵,然而上述差距,还是让光国方伤亡惨重。这时候,荆棘的存在就是必要的,因为他扭转了败局,以死神的威力将归西的权利留给了天魔教。 “尽管如此,我依旧认可他的实力,想要打赢天魔教,荆棘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宁日潇不喜欢一切与血腥死亡挂钩的东西,可她不想失败,在无法凭己之力取得胜仗的情况下,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对可以做到的人指手画脚,因此,她选择支持:“荆棘!把他们引到城主府后面的山坳里,集中到一起!” 荆棘不为所动,持续在敌人的围剿和同伴的协助下全力厮杀。 “你就听我一次吧,我有个计划,可以一箭双雕!” 太阳完全消失于地平线之时,这一天的战役画上了句点。依照宁日潇所说的请君入瓮法,寒都战队很容易就将数以万计的敌人围困在寒都山的巨型山坳里,那里呈洞形,只有一个出口,但凡进入就只能越过千米高的山险或乖乖等死。 荆棘打算再来一次屠杀,却被宁日潇阻止。 “女人!你真的很讨人厌,到底要妨碍我到什么时候!我说了吧这是战争!” “就因为是战争,才有许多因素在里面,除了杀掉,这些俘虏还有其他用途。”宁日潇坚持己见,并不畏惧的正视荆棘毫无赞同冷若杀刀的眼光:“你也看到了,这里面除了尸魂傀儡,除了各国死囚组成的战队,还有冰影军团。” “废话,冰影军团是来历已久的天魔手下,跟前者有什么不同!” “我起初也认为没有,不过飘钺告诉我,冰影七武士之下的军团成员,全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被天魔和洛紫星涵收编后替他们效命的,如果我们可以劝降这支队伍,比杀掉他们不是更有效吗?” “你在做什么梦!”荆棘把黑风镰用力插入地表,凛冽至极的驳斥宁日潇理论:“他们是敌人,刚刚参与了杀伐,你是打算留下消灭你同胞的罪人,还是预备养虎为患?” “这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我只是觉得,天魔手下的兵力究竟有多少,至今仍然是个未知数,我们应该尽可能的增加筹码。” “劝降不失为一招上策,至少就目前来讲,对我们是有帮助的。”念冰也赞成宁日潇的决定。 “我会帮忙劝服我手下的那支队伍,只要他们归顺了,其他人就不长远了,荆棘城主,请……” “你闭嘴!”荆棘姑且能忍同伙方面的意见,不过敌人于他来说永远是水火不容的存在:“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天魔教的敌人!” “荆棘,飘钺她已经改过向善了,我们现在不能起内讧,所以,就听我的吧。” “总是听你的听你的,听你的就能打赢这场仗了?就可以把天魔赶出光之国了?不过是刚刚投降的敌方将领,要我付诸信任,简直痴人说梦!”荆棘冷冷丢下这番话,头也不回的出了山坳入口。 “怎么办,宁日潇,我……” “飘钺。”宁日潇将信任的微笑给予浑身发僵、一脸歉疚的女子:“不要多说了,接下来,我们还要靠你呢,只要平息了这场战争,任谁,都不会反对你的归来。” Chapter 0842 柳言飘钺答应了宁日潇,要到各个大城去,实施同样的办法,将天魔教众军引入光国的陷阱后,再进行劝降,次日晌午,她马不停蹄赶到的地方,是光之国西北方向的大城,沙洲。 当时,医疗队正在替唐元纪景洛做康复治疗,离开冥王世界前,相杀的两人终有一方见血,当瑶影扇意识到景洛戛然中断了攻击,而自己的扇刀却牢插在对方身上时,她没来由的泪流满面。 “扇,我一直都想对你说,对不起……让你白白期待了一场。” 这句话成为击溃瑶影扇最后防线的强力□□,让她一时间瘫软在地,久久不能止住落泪的悲伤。 在脱离冥王世界的第二天,瑶影扇见到了柳言飘钺,第一眼还以为她是来剿杀叛徒的,直到黑发女子说明来意,瑶影扇的表情才获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你是说,你已经投降了?” “嗯。”柳言飘钺并不隐瞒自己的背叛,语气十分坚定:“扇,我知道你也是个本性良善的人,以往我们都做了太多错事了,不如从此刻起,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瑶影扇懵懂的体味这个词语,发现自己的人生里,真的很少存在对于是非对错的衡量,她把疑惑的目光移到景洛脸上,看到他冲自己微微一笑。 “扇,你考虑一下吧,现在我只希望,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不会阻止我。”飘钺在奔走各城这件事上,全力做到争分夺秒,所以她没给瑶影扇做出决定的缓冲时间,而是直接找到代特,将秘密计划重复一遍。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不出两天,十二座大城里分散开来的数百支天魔教战队,如数落入圈套,大局得以暂时的平稳,所有人都由衷的松了口气。 这边还在喘息,外域多方,已经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论。 接到求援的各国没有即刻派战队过来协助,而是整日坐在会议室里研讨这件术法界级别的灭国战事,例如火之国,就无法得到意见的统一,从而争锋不停。 “帮光之国,等于是挑明了,我们要得罪天魔教,下一个被攻打的不就是我们火之国了?” “可是不帮的话,光之国一旦被灭,其他小国也会依次随之,最后的最后,不还是要轮到我们自己遭殃吗?” “我们的兵力会输给天魔教?” “不是会输,只是没必要做无谓的伤亡吧。” “黑暗组织是没有信誉可讲的,终有一天,会轮到我们。”虹端国主一番话终止了这场语言战争:“与其到时候势单力孤,不如就趁现在,与其他国家联手抗击天魔教。” “我还是反对。”炎之凿凿才不理会他是不是当今国主:“我们火之国历来是术法界的军事王者,要抗击天魔教凭借自己就可以了,何必联合其他弱者,抹黑我们的威名?”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凿凿,事分大小,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阻止天魔教的为所欲为。”虹端国主再度强调轻重缓急的问题。 “帝恒王子,你怎么看?” 终于有人给这坨理不顺的乱麻投了一把剪刀,帝恒的很多看法,对于火之国的各方面来说,都相当重要,甚至,他的想法和做法,往往会超越自己的父亲。 红短碎发的清俊男子一抹淡笑挂在唇边,刚刚启齿,就被会议桌前忽然出现的黑影突兀地打断。 “有客人来了。”帝恒笑说,仿佛早已预知般,脸上不见他人所呈的愕然。 来人一身黑漆,头脸裹在宽大的兜帽里,斗篷从头部罩到脚底,一张嘴,便是浑厚低沉的嗓音:“到此为止吧,我是来告诉你们,任何人胆敢出兵援助光之国,天魔教必灭之。” 留下这句□□裸的威胁,斗篷男人便原地消失无影无踪,留下一干国家高层首领面面相觑,除了那么几个淡定成性的冷静者,没有谁不对这恐吓可能引发的后果感到心惊。 ——而其他诸国,无不如是。 晴尊十三年六月二十六日,光之国迎来了迟到的援军,他们来自世界各地,共计九个国家,每国出动人员少则千人,多则近万。 天地盟倍感庆幸,从数量上看,压制如今的天魔教绝对不成问题,万万没承想,幸运有时候也会变成危机,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水域、泽域、火域、山域、风域、雷域、冰域、花域、海域,这些术法界最强势力的派遣兵,居然在抵达不久之后,“目标一致”的朝光国方进攻,一时间在自家地盘上腹背受敌的光国战队百思不解,幸好有化云原朔从旁揭露,这些援军在抵达国境前,就已经被控制了心神。 好不容易通过飘钺绊住了一部分侵略者的步伐,余下的新尸魂傀儡部队和囚徒兵团誓死反抗,一时扰得光国方不得安宁只得在陷阱周围持续作战,因众上主归来,军心稳定,所以天地盟率领的光域战队士气大涨,以低于天魔教三分之一的兵力奋起抵抗。 偏在这时,各国援军红了双眼,在他们刚刚涉足的领土上大肆疯闹,手中高举的“援”字旗已失去意义,令毫无防备的光国军一时陷入前狼后虎的危境。 相夫光子驻留冰岩城,见赶来相助的火之国战队,在桔梗长歌的率领下敌友不分乱开火,顿生恼怒,她的第一感觉,是这些人趁火打劫,喊着援助的口号,实际上是想来和天魔教分一杯羹,瓜分光域这块肥美的土地。 她承认她有时候思想很阴暗,但是现状如此,她不得不将昔时的朋友置于该死的一方,遂伸手出拳,将积压良久的力量释放到火国援军队队长桔梗长歌身上。 桔梗长歌本就体弱,未及避开生生挨了这么一拳,就很难再站起来了,吃痛的□□了半天,他勉力抬眼,目光已恢复彼时的清澈。 “混账!来这里的目的不用说我也知道了!” “相夫小姐……” 光子一怔,发觉和此前的桔梗长歌有些许不同:“你还知道是我!居然敢带人来捣乱!虹端国主到底要干嘛!” “不是的,相夫小姐,我……我是奉国主大人的命令,前来帮助光域的。”长歌老老实实回答,口吻是一如既往的宁和恬淡。 “胡说八道!看看你们的人都在做什么!”相夫光子见他睁眼不承认,上前一手拎起领子,强把他的头扭到战场方向,指给他看:“从到这里开始,还没说一句话就动手打我们的人!好啊你们!趁火打劫是不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发誓!我真的是来支援光域的!”闻言见状,桔梗长歌大惊失色,慌不迭的跑到战场中央举手高呼:“全都停手!火之国的支援队!全部住手!” “你说什么?!”这边,相夫光子迫不可待撑出光镜联络其他各方,均发现一样的遭遇,一样的现象,以及光都一边化云原朔的解释:“这些援军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控了?!” “是的。”镜像里的化云原朔满头大汗,来不及擦干:“和寻常的幻术不太一样,我刚刚发现,他们中的,和天魔操控鬼冥军、尸魂傀儡的方式差不多。” “也就是说……他们被怨灵侵蚀了?” “可以这么讲。”化云原朔沉重的点头,旋即补充:“不过我有办法,能让所有的援军恢复原样。” “这怎么可能,你一个人怎么同时净化各地的被控者?” “相夫少主不用担心,这些人,从边防各个地点一同抵达,又同时被怨灵控制,你认为,对方是如何做到同时操纵的?” “原来如此,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吗?”相夫光子即刻露出振奋的神采,双眼发亮显得精力更足了。 “请相夫少主用超越千影术的最快方式知会各地上主,合力,在两分钟之后帮我做一件事。” 将外人带入上主意识空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不过化云原朔的提案并没有难住他们,仅仅“擦个边”,便默契完成了对“怨灵感染源”的搜索及确认。 化云原朔指出,数以万计的援军们之所以同时成为天魔的“即兴傀儡”,是因为他们被人用“意识共通之法”悄无声息的袭击了,意识共通之法没有具体称谓,这种高端的技能并不普遍,施术者用意识与他人互通,完成意识的侵蚀和操纵,是一种自“脑内”发起的进攻,传播速度超越光照,一旦发起,不会遭受数量的限制。 此等逆天绝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满腹惊骇的相夫光子用意识与他城城主实现意识交流时,化云原朔适时“侵入”,用光之上主的“光之意识”配合自己的“意识共通之法”,在举国大地上全力搜索使用这招的人,不出十分钟,那个罪魁祸首现身了,当时的坐标定在国都银藤林一带,除了本人,身旁半个同伙都没有。 助贤率人赶到时,那人蒙头遮脸立在原地,不吭一声,不逃不躲似还有意靠近。 助贤拔出光剑秒移到对方跟前,抬手把金光熠熠的剑刃搁在蒙面人的颈下,冷喝:“解除你的术!这是命令!”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我以为全术法界,会用这招的就只剩下我了呢,那个化云原朔果然不同凡响。”面罩下发出古怪的男音,只露出一双通透的圆眸、身形略略纤瘦的敌人耸耸肩膀:“不过你这个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我们没有失败!你不要信口雌黄!”一身血痕的柯穆伦拔剑怒斥。 “我有说错吗?你们的助贤大人,不是刚刚败给第三战神洛紫星涵吗?修炼了再久又有什么用,力量差距面前,就只能乖乖认死,我说的没错吧?助贤大人?” 面对陌生敌者的夹枪带棒,助贤毫无动摇,亦没有觉得无颜见人、恼羞成怒,他十分肯定的告诉这个人,用着最霸气凛然的口吻:“那一战,我确实输了,不过我告诉自己,不会再有下次,与其在悔恨中萎靡痛愤,不如找到败因,在下一次稳操胜券,我说的没错吧?栗大人?” 尽管蒙着脸面,又极力遮掩着气息,不过男人轻微的肢体颤动还是被助贤看在眼里,半分钟后,被识破的男人扯下脸上黑罩,露出白种人细腻的皮肤,和他本人俊逸非凡的容貌:“初次见面,我是十三禁卫军第五禁卫队的副队长栗,请多指教。” “第五禁卫队副队长?!居然是那个从来没有现身过的副队长?!”柯穆伦等随行前来的部将们傻眼了,对着年过三十却仍旧少年般俊俏的白种人队长目瞪口呆。 “栗副队长,属下想知道,您这么做的目的,难道您不知道,这是关乎光之国生死存亡的一战吗?援军站在哪方非同小可,您要怎么解释这么做的用意?”助贤冷静威严的声音透出层层压迫,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上级”而停止对其的责问。 “我看,栗队长是做间谍做的太久,忘记自己的立场了吧?”对于此等背叛行为,龙啼索骥不加谅解直言否定,比之助贤,这位情报搜集大王的面容则更加冷酷。 “话不多说了,请大人即刻停止对援军的操纵。”助贤不改初衷,再次提醒第五副队长执行一个“光国人”应当履行的义务。 “ok,我这就解开。”栗副队笑眯眯的接受了安排,过程里助贤一丝不苟的盯视着他,让他颇为无奈:“难道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就要把我定为叛国贼吗?“ “不论什么理由,这么做都不值得原谅吧!”心直口快的索骥说出了所有同伴的想法。 栗并不介意,只是请示助贤可否听上一听,助贤点头应允后他笑悠悠脱下了厚重的黑外套:“你以为,没有我的这招,各国援军会来光域吗?” “这是什么意思?” “早在天魔宣战的当天,你们就已经派人往各国送‘届时支援’的求助信了吧?可为什么他们迟迟不来呢?” “他们畏惧天魔,不过战争发起后,我们的人有第二次去求援。” “对啊,你们的人刚走,各国就召开秘密会议,接着……天魔就出现了,他告诉所有的王室和贵族,尤其是掌握军权的那些人,‘不得援助光域,否则必灭之’,在这样的威胁下,你以为他们还敢来吗?” “然后呢?能否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同样不喜欢拖泥带水的龙啼索骥又一次爆发他干脆的性情。 “想要让援军来,又不牵累到各国被天魔所灭,就只能操控他们的主将,准时发兵,又在抵达光域前被反控成为‘攻击者’,以此麻痹天魔,让天魔无法认为他们是心甘情愿而来的……而实际上,他们也的确不是心甘情愿的。” “那么你现在解除了控制,他们发现自己虽然不是攻击者,可也不是来做援军的,岂不是又要大乱?” “这点你也大可不用担心,因为在控制他们的同时,我就已经用记忆删除术删去了他们对于‘天魔到来’一事的记忆,当他们发现自己身处这里时,不管多么诧异,都不会做出倒戈之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么说……你用的并不是怨灵?” “可以算是,又不太一样,呵,世上邪恶之念都有变成怨灵的可能,这又不是天魔的专利,只不过他比寻常人更懂得使用而已。”栗副队长意味不明的笑笑,沉思了数秒,眼光发亮记起另一桩事来:“以及,我有重要情报要告诉你们哦,天地盟。” 随着副队长唇瓣的开合,助贤暗蓝色犹如深邃夜空的单眼慢慢瞠大。 Chapter 0843 “少主,你是怎么发现他是栗的?” “一来,我有听说过第五副队长掌握着奇陌总队长都使不出来的超强控制术,二来,他身边一个叫灵薄的女人曾经提醒过我……”助贤的话戛然中断,因为相夫光子的光镜这时倏然出现了,而汇报结果令他这个军事统领大为惊骇:“地下城出入口被攻破?!” “是的!”光镜一端的相夫光子重申这严重的事实,撤下光镜后,天雪负责带本国战士前去阻碍敌人入侵,她本人则留下同援军们联手抗击余下的天魔残党。 作战在时停时歇的节奏中往白热化方向发展,环境被摧毁到像遭逢了世界末日,遍地裂缝,处处深坑,血泊横洒,尸肉砌山,浊尘弥漫,飞火流烟…… “你说,虹端亲王已经有了不出兵的打算,可是帝恒让你暗暗带一队人来……帮我?”相夫光子抹开敌人飞洒过来的鲜血,留了一道红红的痕在脸上。 “是的,帝恒王子是这么说的,他还说,要我找到你之后好好保护,对不起,我好像来晚了,听说你们之前遇到很大的麻烦,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长歌一边协助作战一边询问相夫光子是否无恙。 “我没什么,倒是刚刚那一拳,把你打疼了吧?真对不起,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光子歉疚的摆头,多疑敏感大概是她一辈子都改不掉的毛病了。 “没关系,遇到那样的事情谁都会不镇定的,你没受伤就好。” “帝恒他……还好吗?”明明早就在心底给那个只会利用别人的男子贴上了冷血无情的标签,可听说他不顾虹端反对执意派人来,是为了她相夫光子,想一点动容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王子很好,他也很挂念你。” 光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不管长歌说的是真还是假,她现在都不适合考虑和战争无关的事:“其他援兵是和你们一起抵达边境的?为什么这么巧?” “你一说,的确是这样,我也不清楚,只是我们在境外不远就看到了各个国家派来的人。” 与敌人拼死较量的时刻是不容许有一丝懈怠的,可是习惯多思的相夫光子还是免不了暗暗揣度一番:“这次来援助的国家共有九个,不确定哪些是真心实意帮助我们的,至少,不是来搞破坏的!比起那些可疑的国家,宣布弃权拒不参战的发之国银之国裳之国,确实让人安心许多……” 时值当天下午,光域各地爆发的战争场数,大大小小不下千余,满地生烟,漫空飞火,以植被闻名的瑰丽地域青城,就在这样的战火荼毒下惨遭损毁,花海里无数娇嫩的丽朵萎靡干枯,林地里成群的植物摧折断裂,侵入者找不到可任其宰割的普通民众,就对这些不会言语的静物撒火,短短几天,化作焦土的花田不计其数,尽管光域战士们拼命阻止了,还是无法百分百有效的抵挡无孔不入的外贼。 花之国援军由阿言带领,影照夫妇协助,当他们从被控的窘境里脱离出来,发现自己做了与本意背道而驰的事后,都大为光火,对光之国感到羞愧的同时,亲自杀入敌阵,挥刀斩天魔者。尤其是阿言,一张巨型弯弓可同时射出千支利箭,叫一众凶残的囚徒,都顿生畏惧退缩连连。 阿言是军务府当下的管理者,弗瑞森掌权称王后,这名最佳干将理所应当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主副手,由于弗瑞森的铁策,阿言的坚持,彼时那个只会用金钱稳定人心、在军事上建树颇弱的花之国,已不再遭受冰影军团的牵制。 花之国因有新的统率者而改变了国策,纠正了国风,在术法界重新树立起威武的形象后,他们的到来,对光之国来说无异于天降神兵,单就军务府这一方势力,就足可以一敌十。 “阿汀,你到后方去休息一下!这里我们应付就好了!”影照见孕中的妻子大汗淋漓,不免担心她的身体。 “我没事,还不确定天魔教会不会增派人手,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分保障!”五官平平的女子身着女士铠甲,手握□□,英姿飒飒的站在丈夫旁边,不时对冲杀上来的敌人挥去。 “那你小心一点!”作战的时候,影照总是不自觉去顾及妻子的处境,想要在第一时间革除威胁到她人身安全的危机。 “阿空呢?从刚刚开始就不见他人了!” “可能是去别处了吧。” “就告诉你小心他一点,阿言都知道提防,你为什么这么老实呢!” “我和兄弟们共事这么多年,不会有问题的。”影照笑着安抚不赞同他理念的妻子,既不点头,也没有直言否决:“你现在不要多想,还是休息一会吧。” “不好了!阿空大人遇到危险了!”阿空身边一个小弟慌慌张张跑过来,径直找上影照。 韶汀下意识的敛眉,不由分说横挡在丈夫身前:“马上派几个人过去救他。” “那人好厉害!我们都打不过啊!” “阿泉,你也知道,阿言这里不能没有我们,你说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韶汀毫不掩饰这份抗拒,对阿空平时带在身边的左右手冷言告知。 “算了,阿汀,还是我去吧。” “不行!” “真的没关系,相信我。”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中妻子的肩膀,他的忠厚可靠总是能让身边的人感到安心:“阿空是我的兄弟,我相信他。” 韶汀不再坚持,手悄悄按上自己隆起的腹部:“我和孩子等着你。” 青城小城与花都小城的界限上,有一条绵延了好几公里的长形花野,两端种植着各类绿树活脱脱生成一座人造森林,森林里面有一方宽阔的土地,不知什么缘故会找到许多怪模怪样的石头,有的石头簇拥堆立,形成假山,有的石头单独零散,千姿百态,地上的土壤湿湿的,常年保持肥沃的优势,然而有一点很奇怪,这样良好的地况,却并没有被好好利用,种上适合在这里生长的花朵。 影照随阿泉急匆匆赶到时,阿空正在森林的空地上持刀而立,身畔歪歪扭扭着被刺中心口的尸魂傀儡,还有许多喷洒了鲜血之后就一命呜呼的囚徒战士。影照见到这番场景,立时觉得阿言和阿汀果真是多疑了,瞧,阿空不是很好的完成了救援任务、将来袭的敌人抹杀殆尽吗? “阿空,还好你没事!” “影照,我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阿空神色有些诡异的冲他瞠了瞠眼,刀尖一抬,指住其中一方石头。 “是什么秘密?”影照毫无戒备,见阿空安然如常,觉得欣慰。 “这里。”阿空走到那块模样普通的方形岩石旁:“有结界,结界下面应该是机关入口,也就是说……这里是光之国地下城的入口。” “你说这是地下城入口?”出于军人和战士的敏锐本能,影照环顾四周,仔细感知除了他们三个是否还有敌人同在,片刻之后才谨慎小心的提醒:“千万不要被天魔教发现了,这事关光国民众的存亡,也属于光域的国府机密,我们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他们光域以为,临时撤除了守在这里的看护者,就会麻痹我们,让我们不知道如何侵入吗?太天真了,只要我想知道,还没有不入眼的事!”阿空语气冷淡了些许,一甩手将刀子插在岩石上:“影照,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下去,把里面的人杀光!” “你说什么?”影照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错愕急剧增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是援军,怎么可以趁火打劫?何况,光之国还是我们……” “要不我就说你这家伙优柔寡断难成大事呢!实话跟你说吧,这是国主的意思。” “你胡说,国主明确说过,就算不来支援,也绝不趁虚而入,何况有阿言在,你想要完成的事情也绝不可能!” “所以我才单独叫你过来啊。”阿空两手一摊,表现出无所顾忌的猖狂:“影照,我知道你是军务府里难得把我当真朋友的人,所以这件事我只想对你说,只信任你一个人,你现在只身来到这里,就表示你也相信我,我希望你听我把话说完。” 影照有一肚子话想借此机会告诉阿空,不过他愿意等,愿意等兄弟把话都说完了,再开口表述。 “我从小时候就一直跟着弗瑞森国主,认识了阿言,认识了你,还有军务府的许多人,我是最早一批跟随在弗瑞森身边的人,可是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我依然是个小小的元术师,依然没有什么实质地位,我自认为我的才华不下于你和阿言,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人举荐我,为什么就是没有我大展宏图的机会呢?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吧,那就是你和阿言都有高贵的出身,而我……只是个乞丐的孩子。” “阿空,你真的误会了,虽然我和阿言身处这样的位子,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军务府一向没有阶级地位之别,大家都是平等的一家人,不止是我,阿言他们也把你当成真正的兄弟啊!阿空,你千万不要误解了什么,从而……” “好啦好啦,你这和事老,说够没有啊!”阿空不耐烦打断影照的奉劝,无视他满目的期许:“废话到这里就打住吧,我只想告诉你,我找到了新的出路,而我希望……你能协助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影照的面孔被惊恐不安的灰暗颜色覆盖,他的手微微发抖,几次就要按上腰间刀柄了。 “其实这次的援军当中,居心叵测的不止我一个哦,雷之国也是助力之一。” “你们居然勾结天魔教?!”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我还没蠢到替天魔卖命最后再被他灭了的地步,我只是找到了新的主顾,有了更好的发展机会而已。”阿空说罢,和最亲近的手下相视一笑,狡黠的共鸣流窜其中。 “你是打算……离开军务府,去效命雷之国吗?”影照再也不能淡定,须臾间举起的刀刃架上了阿空的脖子:“背叛军务府,背叛国主,背叛整个花之国吗!” “看来你并不会站在我这边呢,也罢,就让你死在这吧,顺带告诉你,如果你死了,青城地下城入口的位置就会被曝光,然后到时候,我就说是你泄密激怒了光域,光域就算把你杀了也理所应当,啊,对了,你那个彪悍的老婆此前不是一直很偏袒光域吗,这下可好,看戏的机会来了!” “怎么可能让你这样的家伙得逞!少做梦了!”韶汀瞬间出现,夺了影照手里的刀将冷刃重新架在阿空脖子上,让后者一阵惊骇:“我不是他,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阿汀!这里危险!你为什么要来!”影照一心全在妻子身上的时候,阿泉悄悄挪到了后方,一副伺机袭击的样子。 “你心慈手软,我不放心,他要是真的杀了你,花之国和光之国就会陷入一场误会,而这里无辜的子民也会被泄密的事牵累!我虽然只是个平凡的女人,但是无法对这样丑陋的行径坐视不理!”韶汀义正言辞,孕中的她坚持随军参战,在战场上同敌人厮杀的时候骁勇无比,令许多男子都为之汗颜。 “你确定?”阿空咧开嘴角,在自己命悬一线的关头,居然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意。 韶汀回首看时已迟了一步,阿泉手中的长刃已从后向前刺穿了影照的胸膛,鲜血喷了韶汀一脸,阿空又借机出脚猛然将韶汀踹倒在一旁,正当两个出手伤人的男人预备将这对夫妻彻底送出人间时,数朵梅花形状的金属镖牢牢插在两人膝盖上,痛得他们跪地难起。 青城城主一身战斗女服从空落地,身旁跟着阿灿和环丫头,以及跑得气喘吁吁的药王。 “我说,你们仨也太快了!我这老骨头都让你累散了!” “老伯,看来,您这一趟真的来对了。” 阿灿和环丫头将影照夫妇双双扶起,令他们靠坐在一旁的岩石下,药王嘴上虽然抱怨可还是一刻不曾耽误的替两人检查:“这小子没有伤到要害,不过流血太多,这女的暂时没什么大碍,不过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药王前辈!请千万要救治他们!木茉求您了!”桔梗木茉第一个不镇定,急切的央求药王救活好心来支援的花域友人。 “那就赶快输血!这小子的命危在旦夕啊!” “好!那我马上把他们送到医院!” “你是不是傻啊,医院里的人早就撤退了,还有谁会留着等死啊?” “也对啊。”被药王一提醒,木茉再度陷入慌乱:“那怎么办!只有医院有血库啊!” “我这里有药,比天水之露那个什么止血药还强几十倍!就是太贵了,所以……” “老伯!”木茉喊完,自己都被自己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她是真的着急了,不想耽搁一分,不想让生命在指缝间溜走。 “好好好,我这就给他吃,然后给他上药包扎,行了吧?”药王真的被吓了一跳,加快处理的速度一面忍不住暗暗叨咕:“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这个时代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吓人……” …… “阿空,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受了什么蛊惑,不过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这事关重大,就算我不说,你也清清楚楚吧?”桔梗木茉站在屈膝触地的男人面前,看着他,回想起当初在花之国,有冲骐的日子。 “飞燕,哦不,应该叫你木茉城主,怎么?光之国呆的顺风顺水,就把曾经在花之国受到的恩惠忘了?这么对自己的恩人,太忘恩负义了吧!”阿空漫不经心指指自己的膝盖,全然一副当初是他救了木茉的样子。 “我没有忘,正是因为还记得,所以我才想劝你,认清楚谁是真心待你的人,不要因为一时的不痛快,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一时的不痛快?少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的不痛快来源已久,都是这帮家伙造成的!名义上把我当兄弟,在外人面前对我百般照顾,实际上……哪个不是只想着自己?” “虽然我在军务府呆的不久,不过我也看得出来他们对你有多真挚,你这样否定他们,实在太没良心了!” “你这女人……究竟明白什么东西啊!少在这放屁了!要杀就杀!”被一句话激怒的阿空忽然露出暴躁的一面,又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放过你。”木茉不漏声色的扫了一眼某处石堆,心里暗暗捏了把冷汗:如果入口已经被这两个人发现了,那就不能放他们走了。 “情况稳定了,这两个人不会死了!”药王起身用力舒了口气,大有如释重负的畅快。 木茉悬着的心总算归位:“阿灿,环丫头,把这两个人送到助贤的拘押队,他们的膝盖已经被梅花镖上的强力麻药控制了,短时间内不会逃脱。” “能请你等一下吗?” 一声清润动听而又不具暖意的男音猛地介入,来者金发红瞳,帅气逼人,一身白衣格外适合他丰神俊朗的气度。 “阿言总长?”木茉稍稍有些吃惊,见他兵刃上残留着鲜血,估摸着大概已经解决了那方的敌人:“总长,辛苦你了。” “桔梗城主,这个男人,可以交给我吗?”阿言看了看影照,又冷淡的扫了阿空一眼,向木茉请求的时候态度诚恳。 “阿言总长,我很感激你这次带人过来,帮我们抗击天魔教,不过……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木茉也看向垂头不语的阿空,为难之后,仍然坚定。 “既然如此,我就来做个担保好了,如果城主还是不肯退让,阿言也只好认了。”男人举起自己的长刀,在旁人错愕的注视下,将那锋利的刃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药王老伯惊声尖叫:“我可没有药救你小子了啊!” “阿言总长!” 阿言拔刀甩血,用严肃认真的目光看着木茉:“我知道,我的兄弟做了让光之国为难的事,在这里我替他向你们道歉,请务必相信我,我绝不允许他透露你们的机密,为你们的国家带来灾祸,如果你不相信,我就用我的血,跟你保证吧!” “阿言总长,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我不是……”木茉见他血流如注,为之震撼的同时也深感钦佩,与内疚:“我相信你就是了,请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如果前来帮助我们的人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安枕无忧的活下去呢?” “多谢,还请帮我照顾影照和韶汀半日,我去把这两个家伙送回花之国。” “嗯,阿言总长你的伤……” “不碍事。” Chapter 0844 各国援军,以旗帜和队服相区分,如北漠城的冰域来者们,身穿有着地方特色的冰蓝色铠甲,如一股清冽的冰流席卷到苍茫的荒野上,滋润那里干枯的生灵。 “又有一支队伍来了!是援军吗!” “可看跑动的姿势乱七八糟,不太像啊!” 也俊夫妇你一言我一语,待人们临近时双双脸色大变:“你们为什么会在外面啊?!” 战斗途中,居然有大批民众跑出地下城,看他们颠沛流离的仓惶神色,也俊料中了最糟糕的一面:“不好!地下城被攻破了!” “怎么可能!木茉不是说那两个知道秘密的人已经被……难道是花之国反悔了?!” “任何情况都有可能,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最重要的是赶快找个地方安顿他们!如果都跑到外面来!不是羊入虎口吗!”也俊死死咬住牙,战争从启动开始,他们这些作战者就是自身难保的角色,想要照顾这么大批手无寸铁的百姓,让伤亡为零,简直痴心妄想。 “一诺!让歌帝师父保护你把他们带到另一个秘密入口去!然后……打开最终关卡!” 冰之国援军由罗非什勒率领,歌帝、阿瑟、荷仑协助,此外,子珏率领的水国大军、石澜率领的泽国大军、夌柾率领的山国大军、沐冰率领的风域大军、海国公主率领的海国部队,也依次抵达其他大城,联络组速如星火的报道中有这样一条,那就是雷之国救援队在赶赴国都城的半路,莫名分散后失去了踪影。 前有阿空道出获悉机密之实,后有外援半路消失之事,接下来各地爆发的同一祸端,就不那么空穴来风了。 联络组疯狂的奏报里,充满了“地下城入口被突破、民众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内容,逃出来的百姓尚可保一时生机,还在里面奔逃的无数人,则面临惨遭屠杀的绝境。 哪还能专心致志的作战?失去了子民的光之国,即便杀光了侵略者,还能称之为“国”吗? 刻不容缓,在意识空间里进行了简短的交流,各地上主同时发出“终极指令”,终极指令是将“终极按钮”的作用转移至别处,地下城的存在是为战争来临时给百姓提供需求,而初代国主成立这项方案时,的确有制定第二项方针,即——终极指令。 各城的地下城看似纷乱复杂,实则秘密相通,百川归流最终的汇聚地点,就是初代年间的皇城“彼岸”,自四代建国后,归流的终点改挪至凝光城,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一旦爆发战争,子民们可以通过各地地下城,直通凝光获取生机。 凝光城一直有光之结界这最强有力的屏障作为防护,意志与元能双重保险之下,另有内元结界、四神结界相辅,最终关卡打开后,光之国的子民们将进入凝光城,受其保护。 计划很周详,前人铺砌的道路也给后人提供了无限可能,然而真正实施起来却难如登天,地下城里传出的惨叫充分暴露了敌人的行踪,可内里毕竟不比外面,奔跑起来拥挤混乱,想要下手反倒比在地面上更容易,天魔教侵入者接二连三从入口跳进,让光国战队焦头烂额,大批量潜入似乎会造成更加严重的空间饱和,各城战队只好派出伸手灵活的个别人士钻入其中,趁乱打击敌手,尽最大可能保住民众性命。 地上战转眼变成了地下乱斗,从入口出来只会迎上汹涌而来的敌兵,民众们只好往前不住的狂奔,为了保护老幼妇孺,有许多年轻力壮的男性挺身而出,他们自发组成护卫团,抵挡不断追杀上来的敌人,一时间血肉飞溅,惨不忍睹,想要无一伤亡已成天方夜谭。 举国上下,全力抗争着天魔教的侵略,逃生与抵抗同存,活命和死亡共舞,顺势而下的敌人没有中止杀戮的脚步,尤其光都一带,以数量最多、下手最狠在后来被全术法界称为“蚂蚁虐杀”,天地盟副使赫洛琪儿和沁儿在带着女眷们逃往凝光城地下入口途中,被忽然横冲出来的敌军围挡,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强行折返,赫翼、小林岛钏、花溪雾、曼宁允儿皆在逃亡之列,身边的同行人里不断有被杀死哀嚎着倒地的,她们不及发出惊恐的尖叫,只能心慌不定的奔逃,快到出口的时候,曼宁允儿失足跌倒,被后面涌来的大批人流踩在脚下,赫翼等人甚至来不及挽回,便看着她被凶残的天魔教敌人乱刀砍死,被杀时,这名酷爱艺术设计的女子,手中紧握着不久之前刚刚做好的项链。 冰岩城一边,死伤人数虽不及国都城那么大量集中,可雅因可疑的举动还是偶然间提醒了相夫光子不得不正视的事,她将指挥权暂交手下,自己悄然尾随。 凭她现下的功力,想躲过雅因的感知易如反掌,所以十分钟后,她在一棵断了枝干的大树后,看到了地下城某入口前,匆忙集合的母女二人。 “太远了……听不清,之前一直没机会把千影式印上去……这样好了。”相夫光子召唤出钦元,又把一块留有元能式的石子放在它爪子底下:“轻轻带过去,不要惊动她们。” 这巧招她用过不止一次了,虽然监控能力大大减弱,但总归在声音方面不受限制,也正因为这样,她听到了令她惊恐莫及的对话。 “妈,花之国那边暂时没动静了,我听说阿空被抓了,不过雷之国已经成功分散到各个地点,将天魔教引到了地下城入口,这回我们大功告成了!” “霓裳,你太冲动了,我告诉你地下城入口的事,不是要你通敌啊!”雅因痛心疾首的给了她一耳光:“你别忘了,你妈妈我也是光之国的一份子!你现在这么做!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呵。”寒苇裳闻言,非但不悔反而冷笑视之:“你不是一直都痛恨光之国让我们母女两个分隔这么多年吗?我现在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和妈妈一直在一起啊,只要天地盟成为致死国家子民的罪魁祸首,就算天魔教被赶出了光之国,他们还能当权吗?您是二代上主,到时候国主之位就是你的啊!”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送死啊!” “那又怎么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相夫光子都能屠杀迁党千人!我为什么不能拉着万人给我们的王权之道铺路?”寒苇裳狠狠讲完,用一种威胁与恳求并存的语气,跟母亲撒娇:“妈,好啦,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咱们就等着坐收渔利吧。” “没那么容易吧,这消息是十三禁卫军透漏给我的,万一被查到的话……你呀你呀!真是闯了大祸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天魔教啊!”雅因愁眉苦脸的说着,忽然又暴躁不安起来。 “我没有和天魔教直接接触,他们不会知道是我的!而且天地盟上主也知道,十三禁卫军怎么也不会怀疑到咱们!” “你傻啊!你先告诉花之国和雷之国,借他们的嘴通知给天魔教,那万一这两方到时候在天地盟面前指出是你,你还有活路吗!你指望十三禁卫军完全相信你妈妈吗?” “所以啊,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寒苇裳似乎早就料到母亲说的这些后果了,于是更加肯定自己的抉择:“我们想要好好活下去,风光的活下去!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借这个机会,让天地盟全部死光!再把不服从你二代上主的人抹杀干净!只要这些威胁没有了,就算雷之国花之国指出是我告的秘又怎样!” “那十三禁卫军呢?你觉得他们会认同一个卖国求荣通敌杀民的叛徒吗!” “妈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据我的观察,十三禁卫军对天地盟仅仅是利用,而利用他们的最大理由,是他们可以摆在台前当傀儡,从以前的格欧费茵岛事件一直到现在,十三队长对四代上主有多无情你也看到了,所以,十三队长只是需要听话的手下,而不是所谓的徒弟,那么只要我证明我比上主更加能干,更加听话,还怕得不到他们的‘谅解和支持’吗?” 雅因看着彼时温婉和气的女儿如今这副阴险狡猾的样子,没来由一阵心惊。 “好了妈妈,我现在要去避难了,你别跟我一起走,做戏要做足!” “你们休想离开这里半步!”相夫光子轰碎了面前的半截树桩,又击垮一块犀牛大的岩石,将钦元带回的石子收到衣兜里后,目露阴寒杀光,步步向雅因母女逼近。 “相夫光子?!”寒苇裳一瞬间洗去了脸上的奸诈,趔趄数步最终跌坐在地,雅因亦是如此。 “我现在没有功夫跟你们耗,乖乖进去面壁思过等着审判吧!”甩动衣袖,抬高的两手即将划出限式来。 雅因见状竟疯了一样飞冲而至,一面呼喊着让寒苇裳先逃,一面施展不下于当年的本领同相夫光子进行近距离厮杀,光子见她毫无悔意还出手狠辣,便也不客气的回手反击,凭良心说,雅因在二代上主里面算功夫上乘的,可惜岁数渐大,许多关键时刻力不从心,在速度和技巧方面渐渐落入下风,趁她无暇反击,光子一脚把人踢到岩石的碎块间,烟尘刚起,红发修罗已轻身跳落在寒苇裳逃走的道路前方。 寒苇裳再次与宿敌面对面时,已没了方才本能里的恐慌,不知是故作淡定还是压根没把相夫光子当回事,轻蔑与嫌恶并存的表情里逐渐加入一抹得意:“相夫光子,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挡在我的面前?” “我是诛杀叛国者的光域元术师,这个理由足够吗?” “笑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父亲不疼母亲不爱的……!” 后话未及脱口,寒苇裳纤细的脖子已被相夫光子一把抓入掌心,顷刻离地的双脚竭力挣扎,却只是让她自己呼吸更加困难,将她浑身力量轻松夺走的红发修罗目光少见的冰冷,一面暗暗加大掐握的力度一面瞪目痛斥:“混账!你胆敢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我今天就拧断你的脖子!叛徒!” “我从来都不当自己是光之国人……你……凭什么杀我……”寒苇裳艰难的吐出不肯屈从的句子,加大了相夫光子的恨意,后者将她提得更高,另一只手捏握成拳,最后结结实实敲在脸上。 寒苇裳被巨力轰飞到几十米开外,疼得原地哀嚎,一张龋齿嘴歪到左边半天不回原位,等她能出口成脏,相夫光子已经用脚踩中了她的耗子脸:“寒苇裳,今天我们就新仇旧怨一起结算,我会让你知道,背叛光之国,伤害我子民所要付出的代价!” 寒苇裳以为自己要命不久矣,哪知道相夫光子居然在这时退离了七八米,在那位置站好后向她宣战:“寒苇裳,我知道你跟雅因学了很久的术法,今天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打倒我,我就任凭你处置,反过来如果我赢了,你就给我乖乖受死!” “呵,这不像你啊。”寒苇裳依然疼得满脸虚汗起身不能:“我把你气成这样,按说你应该杀了我泄愤才对啊!” “你一直以来,不都认为你处处比我优秀吗,我今天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死的没有怨言!”相夫光子不气反笑,那十拿九稳的气势全从拳头掰出的响里爆发出来了。 寒苇裳从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药丸,吞入口中后缓了三十秒,等她完全恢复气色时,对相夫光子的仇视和憎恨已滋长到极点,她三两步迈过来,速度确实比寻常人快上许多,连边挥拳边暗算的伎俩都颇得雅因真传。 “时间紧得很,两分钟解决你!”相夫光子接过她挥来的拳头顺手一拧,不出所料那纤细的手腕就此折断,寒苇裳忍痛出奇袭,用另一只手里藏掖的匕首朝光子疯捅,亦被事先察觉从而扼杀于萌芽。 寒苇裳信心满满,却屡遭相夫光子的轻松破解,这让她既羞且恨,不顾丑态毕露张牙舞爪的丢开武器,用尖利的指甲挠了上来。 光子有一瞬的无语,这是要学泼妇打架抓头发薅耳朵吗?本以为寒苇裳刻苦了好几年怎么也该有点成长吧,现在这样是闹哪般? “结束了,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无能呢。”这场连战斗都算不上的对决,让相夫光子稍感郁闷,恨意在胸膛里积攒,燃出的火焰烧红眸光:“你给我乖乖受死吧,等你下黄泉以后我会把你的罪证公告天下的!” “会让你那么容易得逞吗?烂货!”反光党里少数没有随兰咏逃出国域的其中一人,硫琅如风,臂缠两条流状元能飞驰过来,速度和攻势都不是寒苇裳可以匹敌的。 不过相夫光子一眼就看出端倪,这个比寒苇裳还大一岁的女人,怎么可能在兰咏那里学得真正的本领?看她潮红的面色发肿的两眼,以及起伏不定的气息,相夫光子一口断定:“你是吃了亢奋类的药物,才让自己有这种实力的吧?” 硫琅如风动作一滞,连她自己都反应不到这样的停顿属于自投罗网,在被相夫光子一脚踹飞摔地后,趴在地上咬牙怒瞪:“你怎么知道?” “相夫兰咏和你是什么关系,雅因和寒苇裳是怎样的关系,雅因都教不好体能在你之上的寒苇裳,你又怎么可能得到理想的力量?相夫兰咏一定是把你敷衍够了,再给你吃她的控制药,这样的话,你这条狗就要一辈子乖溜溜的跟着她了,到时候……谁给谁送终真就不一定呢。”光子笑笑,表情愉悦而畅快。 硫琅如风本来想开口咒骂,但一看寒苇裳歪向旁边的嘴,以及耗子脸上羞于见人的神色,立时爆笑不止:“哈哈哈哈哈!霓裳你的脸歪了!你的脸歪了啊!” “笑什么!你这三大女人!”寒苇裳飞快的瞄了光子一眼,对让她出丑的硫琅如风恶言反击。 硫琅如风脸上的笑容登时变了,怒火也由相夫光子那边转移给“至交好友”:“你说谁是三大!你什么意思啊!” “骨架大,嘴大,□□大,不就说的你吗?”寒苇裳悠悠笑起,很快就跟硫琅如风唇枪舌战起来。 轰然一声炸响,飞溅的土石炸裂后,争吵的二女之间现出一个两米深的大坑,吓得她们即刻闭嘴表情惊恐,久久呆若木鸡。 “我没时间看你们两个对喷,既然是同一种人,就把你们杀了以后埋在同一个穴里吧。”相夫光子食指指尖点了点前方的坑,然后两手同时团出蓝盈盈的攻击元能球。 “相夫光子你不能杀我!叛国的是寒苇裳!你不能公报私仇滥杀无辜!” “我还没说她叛国呢,你是怎么知道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们这些罪人,引入外援侵略我光域,不把你们千刀万剐我已经相当客气了!你们还想死无全尸?做梦!” 生死攸关,无力抵抗,寒苇裳再也不敢跟她仇恨了一辈子的宿敌叫嚣了,硫琅如风更加如此,她们眼里那两团漂亮的蓝色光团,不是元能,不是力量,而是相夫光子的憎恨和杀意!如此悬殊的力量差距之前,求饶已经不能保住她们的命了吧! 两名昔日里最在乎形象和仪态的女子,现下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涕泪横流,哀鸣悲号,丑陋的情态难听的叫音,成为世间最丑陋的一幅动态图画。 然而相夫光子并不排斥这样的她们,因为这才是最真实的她们,在死亡面前,很少有人会做到泰然处之,即将结束的前一刻,应该是最煎熬痛苦的,那滋味,绝对胜过凌迟。 唰啦——头顶的苍穹瞬息黑去,如果不是余光扫到飞快蔓延向远处的墨色正在天空里肆意猖獗,相夫光子完全有可能相信,她此刻身中黑暗幻术。遥远的天际眨眼间被染黑,视线里最后一抹光亮也渐渐散去,最后,三人均看不清彼此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好黑啊!好吓人!” 二女的惊呼让相夫光子再度确认,这不是幻术,是有人……遮蔽了日光。 Chapter 0845 瞬间黑去的天色,无声袭来的歹意,令所有这片土地上作战的人心惊肉跳,那是人在巨大危机降临时体现的本能,之后的差距因人而异,或奋起反抗,或灰心认命。 “天魔来了!天魔打来了——” 近万个情报源中,无一透漏天魔有亲自出马的迹象,不过光国方早已料到他会来这一趟,因而主力战将们在听到联络组心胆俱裂的传告后,饱满的战意在胸臆间恣意澎湃。 天地盟里拥有夜间视力的人屈指可数,多半人必须在水烟盏的协助下找到冲回国都城的路,即便会被敌人发现也顾不得了,上主制定了简单的“反其道行之”计划,令留城战队利用这暗了的天色,将敌人赶出地下城,尽可能的多多诛灭。他们则身先士卒往国都疯赶,现下这片土地上可与天魔抗衡的,除了四代诸主再无旁人。 可是,半路遭逢突变,和他们打过数次照面的银紫发古幕,优哉游哉的提着黄色灯笼从中途出现,拦阻在狭窄的林间小路上。 “为什么不用空遁直接回去呢?节省元能用以对付天魔?为什么要节省元能呢?因为生命之元没有在身边?为什么不放在身边呢?因为……” “啰嗦!”距离天魔出现地点最近的,是不久前刚辗转回临仙谷作战的助贤,他不假辞色喝令古幕闪开,怎知男人摆手讨饶,不置可否。 “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当然,也不会给你任何施术的机会了。”古幕摆出一副我不打你但也不会被你打到的自信嘴脸:“我的用意是拖延时间,要么你乖乖站着别动等我放行,要么……我只好缠着你了。” 助贤二话没有,伸手就是一招狠技,尽管古幕用戒指上发出的光勉强搪住了,可还是艰难的一笑说:“果然厉害啊,助贤大人,看来我跟天魔的交易,完成起来不大容易啊。” 与助贤遭遇相同情况的,还有其他各城的上主,古幕同时出现在各地,用诡异而强大的力量成功牵制了他们,这令他们懊恼,从而更加拼力的实行突破。 与此同时,护光城八个城门被侵略者攻破,当尸魂傀儡、囚徒战士、残余鬼冥混在一起的杂牌队伍携着流动的火光大肆冲进时,他们就只在殿前广场的中间,看到一名静静伫立的男子,男子站在几丛篝火中间,笑眼弯眉,如光似风,手中没有任何武器,甚至衣装单薄,不曾佩甲。 众侵入者轰然大笑,都以为这名男子脑子出了问题,其中一个横肉满脸的家伙还跑上来笑嘻嘻拍打名海川的头:“小弟弟,是不是妈妈不要你啦?乖,这里危险,你赶快回……呃……” 名海川明亮的眸子被深邃的冷光覆满,其间盈动的波光令对面的人寒彻入骨,从而僵硬的止住了话音,名海川则不改颜色,说出近乎于投降的话:“我告诉你们通入凝光城的入口,你们不要杀我。” 他的示弱又一次引发了大规模的嘲笑,尽管是黑暗使者,可这些人仍旧打从心底鄙视不战自败的屈从者,包括这些死而复生、拥有生前意识的新傀儡。他们虽然应了名海川的话没有围剿击杀他,可不堪入耳的话语和辱人自尊的要求却接踵而来。 “给我从下面钻过去!就从这!”其中一个指着自己的□□,无耻的要求名海川照做。 “来舔舔!”另一个脱了鞋袜,把臭哄哄的脚丫子举到名海川眼前。 “不如让他学狗叫!” “学猪拱地也不错啊!” “臭小子你快点给我照做!听见没有!” 脏兮兮的巴掌朝名海川干净的脸上拍去,前一秒被一颗石子击中,不得不吃痛缩回。 “风信子?!”名海川怔住了,细眸微微睁圆的看着靠近自己满目关切的妻子。 “名海川,你说过,不论遇到什么危险,你都会陪着我,那么现在我也是一样,既然要充当诱饵,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呢?”风信子轻盈浅笑,神采迷人。 他们的爱情水到渠成,并未有诸多险阻,不过在谈婚论嫁的关头,却几度遭逢变故,从而不得不延迟婚期,最后,他们选择悄无声息的成为合法夫妻,于真正相爱的人来说,仪式不重要,脸面不重要,除了能彼此携手,其他一概都不重要。 “你太傻了。”名海川很想好好的责难妻子一顿,可是,他不忍心,即便妻子做了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举动。 “对不起,我只是想,生死与共。” “哎哟!好一个大美人啊!真性感。”方才那个让人钻胯的横肉大汉色迷迷的靠近风信子,张嘴就不干不净:“你来陪我睡一觉,我就饶你不死!” 风信子镇定如常,正色向这一干人等宣告:“如果我们两个有什么闪失,你们就别想突入凝光城了,那样的话,天魔知道肯定会责罚你们,反过来说,如果你们成功突破,占据了光之国的心脏,彻底替天魔夺得这一片江山!你们说,天魔会怎么感激你们呢?” 本来对这女人欲行不轨的领头大汉思忖片刻,点头称是:“这么讲也没差,好吧!就交给你们了!告诉我们入口在哪!” 名海川在风信子讲话时,一直盯着腕上的手表,冷汗顺着发梢滴滴坠落,幸好天光暗淡,他才能收敛这一分慌乱,终于等到秒针突破终点之际,他压抑着庆幸和喜悦,低声告知风信子,八个城门的结界已适时启动。 定时结界,是夫妇两个将护光城人全数转移到凝光城里后,特地央求结界部队前来增设的,因为他们两个,要为这个赏识了自己厚待了自己的光之国域,贡献一份赤诚。 起火了,从这群侵略者蟑螂般钻进各个宫殿实施抢夺开始,护光城八个城门的结界内,就燃起了滔天的红焰,火焰顺着早先洒好的焦油一路游走,直到将整座护光城,全部笼罩在烈火的烹煮下。 两只手紧紧相握,浓烟和火苗在他们身旁流动舞跃,攀上他们的裤脚,撕扯他们的皮肉,他们相视而笑,映着火光,看得到彼此脸上幸福的笑容——这一世,能有你相伴,真好。 降临光域的天魔教首领,术法界里实力最强横的黑暗之神,做出的第一个举动并非杀戮,而是——攻击凝光城。 当下的凝光城光之结界属于完全体,又有其他多重结界作为防护,天魔教攻略数天都没能撼动分毫,天魔一来,就冲着光之结界撒火,可见这最后的屏障于侵略者来说,是多么的碍事。 光之结界被刺激到显形,散播出的灿金明辉成为抵御黑暗的最佳灯火,人们无需再在黑暗里恐慌躁动,纷纷停下喊叫与步伐,安静的凝视天顶。 结界之外的天空炮火轰飞,在天魔亲手撞击后,爆发出的声响和颤动竟汹涌到无法形容,在下方眼睁睁注目着的人们无不惊恐大作,咄咄逼人的攻势,愈来愈猛的轰炸,让他们胆颤心惊的互相依偎在一起。彼时吵闹过的宿敌,争持过的对手,此刻看到对方,就如友人一般亲近,死亡关头,可以相互做伴,还有什么是化解不开的呢? 更叫人心烦意乱的是,受到攻击会自动响起的城内警鸣一波波袭来,与天魔狂轰结界的爆响交杂在一起,让满满簇拥在城内土地上的民众脸孔煞白,他们仿佛已经看到,结界被攻破之后,天魔降临此中之时,那灭世般的可怖。 “大家放心吧!有天地盟的大人们在!结界就不会被撼动!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们!”欧也从容的妈妈在留守执行者的帮助下跑上云顶之端登高一呼,自打离开女儿、夫妻双双被护送至地下城,她就一直对救了自己性命的光之国感激不尽:“我们是他们的后盾!永远的支持者!所以我们要勇敢起来!不要害怕敌人!各位!可以吗!” 从容妈妈的呼吁遍及了凝光城各处,甚至透过城墙在外面驰骋翱翔,她充满勇气的话语安抚了人们惶恐的内心,让他们不约而同安定下来,一颗充满希冀的心,时刻祷告着,愿光之国的大人们可以早日取得胜利。 上主和副使在外作战,不擅武力的执行者们则有条不紊的将储备在国库内侧的粮食纷纷拿出,分发给避难在此的民众,水不够喝,就用医疗队“元能净化”过、以防止天魔教下毒的天河水,食物不够,他们就冒险,设法从秘密通道和入口,将从境外购买的物资运输进城。睡觉的时候就席地而眠,凝光城在光之结界的滋养下,即使是在夜里也温暖似晌午,完全不必担心着凉,至于原本就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后来不得不强行挪入的病患们,则塞满了医疗院,医疗院里的工作人员甚至没有离开过凝光城,一直为入内的患者提供不辞劳苦的服务。 草草的填了肚子,紧张兮兮注视着结界频繁的闪烁,欧也夫人的安抚只起到一时的镇定全民之效,很快,天魔令光之结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裂痕,这一幕让下方仰视到脖子都酸痛了的民众再难淡定。 “啊啊啊啊天魔打破了结界!马上就要进来了!” “会死的!我们果然会死的!” “怎么办我们没有可以逃的路了!” “不可能!结界不可能出现裂痕!这可是意志支撑起来的啊!”上主们的忠实粉丝发出尖利的嚎叫声,对这难以理解的一幕大为惊骇。 “给我适可而止吧!天魔!”一瞬过后,结界外上空飘拂过来一抹浅淡的丽影,来者雪发童颜,艳光逼人,一开口便是不惧于天魔的胆色:“你的恶行已经激起了全术法界的愤怒!再不罢手必将万劫不复!” “缇雅路斯?”天魔的动作这才稍有停顿,对同在半空、与他平视的女人发出一声长叹:“福瑞迩都不能把我怎样,你又能做什么?” “至少!要阻止你继续害人!”女仙一挥衣袖,白色的光晕透体而出,将她照耀的肌肤胜雪,神采熠熠。 “可笑,你不是避世隐居中吗,为什么要来管世间的俗事?”面目依旧隐藏在黑暗里的天魔声调冷去三分,使他的嗓音听起来更加凶残。 “如果我再不管,由着你毁掉这个世界,那我将来想要回家,不是没处去了?”女仙淡淡一笑,诙谐相答,周身萦绕出来的白光却更加浓郁。 “我没工夫跟你废话,如果你要打,就来吧。” 底下的人们只看到忽然出现的浅色身影,却根本听不见两人的交流,不过,撞击由此终止,还是让民众由衷的松了口气。 “好,天魔!今天我就来完成我丈夫没有做到的事!”女仙飘升到更高的位置,体内流出的纯白光辉组成光圈越扩越大,最后,她选择天魔无法阻止的角度,将光圈投放在出现裂缝的光之结界上,及时弥补了那线缺憾。 “干得不错。”天魔声调平板的给予赞美,随手一挥又造了两道裂痕在光之结界上,这一次,缝隙显然比之前大了,所获得的惊叫也不绝于耳。 初代国主夫人目色冷凝的注视了天魔片刻,将头上那柄梳子取下,握于掌心。直到这时,天魔才有所行动,趁缇雅路斯从梳子里提取更多的光能出来前加大对光之结界的袭击。初代夫人彻底震怒了,居然掰碎梳子将其中满到言喻不能的力量握在手中,朝天魔发出全力一击。 专心致志攻破凝光城结界,想要入内为所欲为的天魔被这股比他估测中还要强力万倍的元能体击中,霎时飞离半空,向着地面大头朝下猛烈栽去。 城内发出一阵喜悦的欢呼,即便看得不是十分明白,人们也清楚,女仙将天魔打倒了,从外面,守护了渴望过安宁生活的他们。 女仙火速降落打算给天魔最后一击,哪知临近时反被对方的黑暗之力击中,她捂着肚子略微趔趄几步,唇角挂血,僵立在地:“这不可能……那把梳子里,有我储备了百年的纯光元能,你不可能毫发无伤!” “百年?……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天魔狷狂的笑声在城内外传播飘荡,包括女仙在内,所有听到这笑声的人无不吃惊失色,那个冷血凶残的天魔,居然会笑? “只有一百年的小丫头,就别来我面前耍宝了,就算再给你五百年,再给这个国家五百年,你们加在一起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人们惴惴不安的期待着笑声过后的发展,只听一声刺耳轰响,过后,天魔黑色的身影重新飞回空中,从另一个方位,狠狠击打尚无裂痕的、结界光滑的外壁。 明明从已有裂痕的方位袭击,会更容易攻破,天魔却偏偏选择没有受过创伤的部位,然后一下下,在下方光国军不断阻挠拼杀的过程里,一面杀戮干预者,一面将结界的完好部位,也造出无法弥合的缝隙来。 光之国第四代统治者们的元能和意志支撑的、以坚不可摧闻名于世的光域最强屏障,终于在日落时分,天魔撤下黑幕之际,遭到击破,濒临崩塌!金色结界壁上那个直径约有半米的大窟窿,令受庇其中的民众们,魂飞魄散,哭叫难止。 光之结界的溃败宛如一道斩不断的心电连线,同时击中各地上主的思维,他们还在和古幕苦苦纠缠,还在庆幸天魔这家伙只能在外面干着急,而绝对会对光之结界束手无策——事实,可怕的事实,却偏偏告诉他们,事态,已出现了严重至极的恶化。 Chapter 0846 光之结界龟裂了,碎掉了,黑色的身影马上就要鱼贯而下,无力抵抗的人们只好紧闭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他们希望用最短的时间结束这种痛苦,至少,不要让恐惧一直伴随他们离开世界。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约摸半分钟后,他们的呼吸和心跳依然存在,结界之外的人,却似乎没有做出想象中的举动——他被阻止了,被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被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震慑的人,妨碍了毁灭的路。 光之结界自动凝合,天魔终究被牢牢拦阻在凝光城范围之外,潜入计划就此失败,他面朝忽然现身的女子,浑身萦绕的诡谲气息更加剧烈。 身披奶白色绣金龙纹束腰长袍,指戴光华璀璨金属指环,手持与人同高华贵逼人的武神长杖,满头碧发风中飞扬,凝脂般的玉嫩滑肤,甜美怡人的五官轮廓一如三年前那个神采奕奕明丽绝俗的晴尊女王。 她浑身上下被一层洁白的流光环绕,身周光圈无数,一环一环向外扩散,宛似光神降临,飘浮在半空的身体笔直挺立,如手中桀骜难驯的黄金杖一样风姿凛然,这柄武器自古以来便是最难驾驭的神器,只有在她玉灵碧的手中才肯乖乖顺从。 垂直相对的地面上,欧也从容气喘吁吁伏地趴了一会儿,又询问被晴尊带出护光城的名海川夫妇有没有受伤,她刚刚怀抱布帛包裹的黄金杖一路狂跑,到护光城周边看到冲天的烈焰,以及从火光中飞跃而出仿佛一道极光的玉灵国主,当时,碧发女子手中抱着两个失去意识的人,就是名海川和风信子了。 “我们没事,从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晴尊大人不是?……” 见风信子仍有些惊慌的样子,从容淡定一笑,安抚她:“晴尊大人来救我们了,她是专程回来的,嗯,一定是这样的!” 玉立在空中的那抹白色身影,是光之国的女王,是光之国的希望,因为打从她出现开始,肆意妄为的天魔就不再冷静。 “晴尊,你终于肯出现了……” “我发过誓,有生之年不会让战火波及光域,我又一次食言了,这都是你造成的,天魔。”昔日里的温声软语尽数褪去,如今在玉灵碧眼中沉积的,是不可动摇的坚毅:“为了赎罪,我必须将你消灭!受死吧!” 连半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玉灵碧猛然一挥黄金长杖,杖端宝石之中即刻迸发数道流星状的光线,闪耀的雪色蜿蜒成不同形状,划出优美的弧线后一同捣向天魔的左胸。 那个瞬间,天魔消失了,再度出现的不是与夜同色的踪影,而是传播面甚广、叫人听了一阵胆寒的阴森嗓音:“晴尊,你以为我是为了找天地盟报仇才来到这里的吗?” “不然呢?你所行之事天理难容,不论什么理由,都不配得到原谅!” “那就太好了,把你的愤怒宣泄到极点吧,因为……我的目的就是引你出来!然后再杀了你!” “天魔,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闭上双眼,清浅的白光融入到环环向外扩散的金圈中去,光晕所及之处,可以精确到空气里尘埃的跳跃幅度,分毫不差的透过感知传送给玉灵碧的大脑:“在那里!” 长杖舞落,白芒奔腾一跃千里,苍穹如被切开了一道巨缝,从这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彼方,人们的视线随长虹般龟裂的白隙远远向前,回神时,晴尊的长杖死死抵上了天魔发出的浓黑烟团,力量相碰的刹那整个空间震荡不休,一波波无法估计重量的空气炮猛掼在光之结界外壁上,激起显而易见的火花,火花闪跳熄灭后,无形气波遍布整个光能罩,传播到地面时凝光城周围爆发出一连串振聋发聩的轰鸣,内里民众无不恐慌捂耳,凝光城虽然土地辽阔,还能装下来自举国各地的他们,不过呆在这里终非长久之计。 天魔有意让对碰的次数增多,将源源不断的恐惧散播给城内避难的光域民众,玉灵碧发现他的意图后十分震怒,猛一挥臂,从袖间发出两片风刀,须臾穿过天魔用以发招的双手,那手上虽说戴了手套,不过刺入瞬间玉灵碧还是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人,并非幻影,而是切实存在的实体。 “玉灵碧!你现在乖乖任我宰割,我也许还会饶了这些无能的人类,如果你执意反抗,我就先杀了你,再杀天地盟,最后像踩死一群蚂蚁一样灭了他们!怎么样,想不想弃械投降啊?” “身为国主一旦动摇,在他之下的臣民势必陷入不安!我今天就算跟你同归于尽!也绝不投降!”玉灵碧义正凛然,大肆使用封印之心给予她的光之力量,额心上乖巧宁和的小小青鸟一时间华芒大作。 奇景出现了,黑暗的天幕如数退散,取而代之的明空一碧万顷,日头在天顶辉耀,孜孜不倦洒放着灼烈的强光,瞬间被照到的天魔这下彻底无所遁形了,踩在半空里的步伐稍稍出现了晃动,玉灵碧趁势一脚过去,将始料未及的敌人从高空踹入不远处的河流。 黑夜散去,白昼降临,这让城内外的民众和战士们兴奋不已,尤其是从容,当一眼看见与她正面相对中间隔了十几米的沙诺,激动的喜极而泣。 “你受伤了!不要紧吧?” “你回来了啊。”沙诺伸手拨开她挡住双眼的刘海,用温柔的举动回应她的嘘寒问暖:“医疗术师已经帮我处理好了,你怎么样?任务完成了吗?” “嗯,刚刚正巧遇到晴尊大人,就把黄金杖给她了。” “此行必定十分凶险吧,一个人有没有害怕?”沙诺抬指戳戳姑娘脑门,不理会她吃痛的抱怨:“刚刚隐约看到一个笨笨的家伙跌跌撞撞进了凝光城,是你吧?为什么做这么危险的事?” “是晴尊大人啦!”从容看看身边尚存的敌我双方,小心翼翼的告诉他:“她让我把生命之元送到至尊圣殿去,城里好多好多人,我只能溜边走,刚刚外围爆炸吓得我耳朵都聋了!呼!” “笨蛋,你就不会把耳朵堵上吗。” “废话!有时间堵我会不做吗!再说哪能堵住啊!” 沙诺沉重地把眉一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送走生命之元呢?” “晴尊大人应该是为了保护凝光城吧。”从容笃定的点头说:“她的力量从不为自己使用,只是尽可能的保障结界里的人不受伤害。” “她是担心,再发生光之结界破裂的事吧……” “一路上,你的所作所为我皆有耳闻,你的最终目的,是想用我光域子民做你的腐蚀者军团,然后让整个光之国都陷入冥王世界吧!天魔!你实在是太狠毒了!” “就算是,你又有什么力量阻止我?”和晴尊对峙了一段时间的天魔不改初来时的淡定,他令整个世界陷入黑暗的招式被破解,可看上去,他却是最轻松的那个:“连初代国主的夫人都奈何不了我。” 女仙花问蕊匍匐在地,艰难的挣扎之中还是跌回地上,她被天魔击中了,以至于到现在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直起身子。看到她现状之后的玉灵碧打算降落下来救治,却又一次被天魔阻挡,女王的眼神前所未见的冰冷,唇线抿紧成不杀此人誓不罢休的弧度。 “不过我还是要称赞你,第一个能从火封结界里全身而退,健健康康站在这里的人!”天魔两手摊开,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情态:“知道吗?初代国主之所以比预言碑上说的更早丧命,就是因为我用火封结界,在他体内留下了恶的种子,当种子发芽成长为参天大树以后,他的性命就会被吸干,就会……” 挥杖猛击,玉灵碧一连攻势逼得天魔倒退连连,她则柳眉倒竖,杏眸圆睁,空前绝后的愤然:“原来是你在盲背后做的手脚!你还对初代国主大人下过手!” “光暗永远不能共存,这就是我们这一战的意义!晴尊!我今天要在你的子民面前杀掉你!让他们看看自己一直在仰仗和依靠的‘神明’究竟是多么没用的废物!” 黑气暴涨,狂流疾冲,这一次爆发四起的黑暗色彩是从地面向空中蔓延的,这番场景令坠落进冥王世界的助贤似曾相识,一向沉稳冷静的战队统领忽然间失控大呼:“晴尊大人!他会让所有人进入冥王世界!要小心!” 晴尊在原处霎时消失的一幕,证实了助贤的猜测,深知内情的人无不惊恐万状,尤其是各地上主,他们刚刚从助贤这里得知晴尊归来的喜讯,还在沉浸之中,就得到了晴尊也陷落冥王世界的惨痛现状。 怎么办?他们都花费了整整两天才出来,碧姐一个人的话…… 事实证明,他们低估了三年后即将重逢的大姐,玉灵碧在二十秒不到的功夫就倏然现出于原位,微风摇摆她纯色的衣角,舞动她绝美的碧发,屹立在半空中的她即便被日头暖辉盈盈照耀,依然能释放出玉石般莹润的光华,炫目的白芒缠绕着她,让她更像是一位来自天界的神女。 天魔发起的黑暗奇袭就此落空,人们几乎能透过天魔遮掩住脸孔的面罩,看到他难以置信的表情了,叱咤风云数十载,令术法界中人无不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男人,第一次呆愣了那么久,连晴尊再度挥杖而来都没能及时回避。 那一击雪白的光斩,飞入空顶,再垂直掼下,正正当当劈在了天魔脑袋上,清晰可闻的颅骨碎裂声旋即出现,天魔在原位晃悠两下,缓缓稳住后伸手撩开面罩的一角,从隐约露出的口中轻轻吐了口气出来。 当第二击即将来临时,他总算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一个旋身令自己拧成条漆黑的绳,继而,那种地表乱窜的黑色烟状物又一次填占了下方视野。 古幕的半途阻挠仍在继续,虽然他妨碍不了上主们的意识互通,不过就行动受限这一点来看,还是叫人颇为苦恼,幸好,作战中脱离出来的一支小队各自找到受困的上主,从古幕的眼皮子底下以人多和死缠烂打的方式使银紫发分身乏术,顾不得趁虚奔走的众上主,也由此,众上主获得了赶赴国都城的最终机会。 从刚刚开始,相夫光子的胸口就莫名的憋闷,还隐隐有痛楚在萦绕,她深深锁眉,企盼着不要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拖大家后腿,一旦发病,她自己都控制不了那股虚弱,可能是想得太多忘记观察前面的路,不慎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倒,刚好那里有个土坡,她不得已,顺势从坡上滚了下去。这一滚,反倒让呼吸归于通畅,她想起了打着支援旗号、实际上另有所图的雷之国,各国救援队的到来对光域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不过居心叵测的家伙就算了,那只是一群会阵前倒戈、立场突变的混蛋,又或者,打从一开始就怀有鬼胎! 一只手从面前伸来,打断她纷杂而苦恼的愁绪,她下意识将那手打开,凭靠自己的力量挺直腰背,站在原地注视眼前蒙头盖脸的男人。 “你是那时候,布置七星结界、给我们黑玉王牌的人?” 对方颔首,不吭一声,高大的身材遮挡住日头斜照下来的光线。 “虽然应该感谢你,不过很遗憾,你给的那面黑玉王牌是假的。” “对不起。”声音低沉而模糊,似有意做了伪装和修饰。 不过光子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不知道你出现在这里又想做什么,不过我现在有急事,请你让开。”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跟天魔抗衡比较好,因为你的身体……” “你管太多了吧,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光子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对人起码的礼貌,就是把脸上的东西摘了,你蒙头盖脸的我知道你是不是敌人伪装的?……算了,都说了没时间跟你耗!” 对方果然不肯罢休,转身出手,相夫光子理所当然水来土掩,几番过招后,她顺势抓下男人头上的黑布,跳到他身后,与其背对,看了看手里面罩头罩连成一体的遮掩物,轻笑丢开,不曾回头:“就凭你,是没办法叫我停步的!” 这一次,黄发男人没有回身去追那个几秒钟就消失在尽头的红发女子,只是静静的,长久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伫立在那,阳光打在他精短的发丝上,反荡起柔和的金芒。 “是风树吗?” 半途相遇的紫韵疾藤定步在他身后,在黄发男子慢慢转身,并露出三年前那张大家所熟悉的脸孔时,全都惊愕瞠目。 “果然是你,风树。” “好久不见。”他打了招呼,面容平淡如初。 “风树,你这三年都去哪了?而且,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伤害光子小姐?”这是紫韵一直以来的疑问,故而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探究。 然而云罗风树只是沉默,微垂的眼睑下,天空般干净的双眼静水流深。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就只是个孬种吗?”三年来,在国府工作的紫韵有了不止一次接触相夫光子的机会,他了解到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内心装载着怎样的情感,肩上又背负着怎样的重担,因此他更加难以理解,那个正义憨厚的男子,何以做出这样残忍的事:“你知不知道光子小姐这几年是怎么过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你忽然消失就是你的不对!她现在就在域内,你不打算去找她解释明白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而且,刚刚我也遇到她了。”云罗风树冷了冷面色,无情淡薄的态度让紫韵一怔。 当紫韵再度失控上前的时候,疾藤拦阻了他,并对风树说:“我知道,你不是平白无故做出这种负心之事的男人,不过,你真的欠光子一个解释,哪怕你真的想了结,也不该这样不明不白的。” “我知道了,我会找她的。”云罗风树转身欲走,在接到紫韵的追问要到哪去时,只漠然地答复了一句:“国都城。” Chapter 0847 光暗交战,激荡不绝。晴尊vs天魔,早已超出了顶级术师的对战规模,天空的色彩在白天与黑夜之间变幻不定,最大色差的频繁闪烁晃得许多人都不敢张眼,即便是元术师,也从没人见过这种级别的战斗。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吗,玉灵碧?”天魔忽然停手,在半空与光之继承者对视,语气听不出半点心绪起伏,接下来,他讲述了令世人震惊的内幕。 通过“神碑折射”,天魔得知一件事,那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光神”将重现人世,而这个人,就是玉灵碧,光神是天魔宿命中的对手和敌人,是他终生不可忽视的目标。他一直在寻找,福瑞迩辞世后的新觉醒者。 “只有把你消灭了,‘圣洁之魂’才会永灭!”天魔张狂的发出宣言,从不掩饰与生俱来的黑暗,他像是人间灾难的使者,每降临一次,必掀血雨腥风:“然后!这个世界就没人能阻止我了!” “你发动战争的目的,无非就是引我出来……”讲到这里,晴尊的脸色竟莫名惨白起来:“不管你多么强大,我都不会屈服的!” “你也说了吧,你的诺言无一次兑现,像你这样的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屹立在这跟我对话?”似乎打累了,天魔便伺机发动语言攻势,对晴尊玉灵碧口出狂言,大加贬斥:“滚吧,原来,你连跟我对战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道天魔做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惊骇的光从碧瞳中浮掠而过,接着,晴尊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空顶翩然坠落。 下方观战的人们未及接住摔入松软泥壤之中的晴尊,只好将她从中拉出,玉灵碧一脸虚弱,浑身发抖,猛然间失去了对战时骁勇的模样,她安抚身边的同伴,说自己没大碍,抬眼后注视稍微降低了些高度、似有意在近处等候一般的天魔:“的确,许多人因为我的食言而丧命,可是……我玉灵碧再不会卑微的哭泣了!我知道,那是最无能,最没用的赎罪!” 天色凝固在半明半暗的状态中,像清早太阳刚露头不久,又像傍晚夕日即将隐去之际,国都城一带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随着一面倒的趋势渐渐止息,然而短暂的胜利并未给光域带来更大的喜悦,因为天魔的存在,晴尊的变化,都将前路推到了未知的巅峰上。 “还不明白吗?晴尊,我们两个不了结的话,这场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止!你想让更多的人因你而死吗?而如果你输掉的话,这个国家依然会毁灭,所以你唯一的路,就是打赢我,不过瞧你现下这副模样……大概是不可能的吧?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时间了。” 天魔无视广袤的战场上,被杀死、消灭、生擒、俘虏的众多部下,仅凭一人之力,气定神闲发动大招,当滔天的黑浪抹去视野里的光线,使一切都变得蒙尘般黯淡幽深时,玉灵碧听到了四面八方不断传来的惨叫,那是她的子民,她的战士,临死之前痛苦的悲吼,刚刚的诺言再一次被毁掉,她落泪了,即便没有卑微,没有软弱。 “晴尊大人!”从容和沙诺一左一右扶住她不断颤抖的两手,发觉她五指在徐徐施着力,却怎么都不能让刚刚释放的元能稳定凝聚。 敏锐的沙诺一眼就看出,晴尊是力尽所致,不过让人搞不明白的是,精神百倍的晴尊何以就突然如此? 关键时刻,竟然是天魔意外的给出了答案:“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应该受了不少重创吧,加上接受了光神的力量,一切都在恢复之中,现在的你,根本不适宜出战。” “晴尊大人,他说的是真的吗?”从容看着天地盟大姐愈发惨淡的容颜,感受她呼吸受阻的煎熬,深深震撼着:“你居然为了我们,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无能的觉醒者,你就乖乖的受死吧。”天魔降落在地,步步朝晴尊这里紧逼而来。 欧也从容和沙诺双双咽了下口水,还未靠近,天魔的杀气就已经像亿万把看不见的风刀霜剑,切割的他们崩溃倒地。在最后一名副使柯穆伦也坚持不了摔下身去后,天魔看着唯一一个伫立如松的男子,以及半坐半卧的玉灵碧,发出一阵古怪的低笑。 “三年前还只能倒地不起的小鬼,如今已经有这般定力了吗……看来没少下工夫啊。”拥有强横灭世力量的男子发出疑似赞美的语句,很快,态度就急转直下:“不过,我无心与你们纠缠……” “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要趁现在杀了我?”玉灵碧艰难起身,对视天魔的目光间充斥着凛然与绝烈。 “圣洁之魂只有在光神觉醒者的巅峰状态下,才会发挥出最大效用,现在杀你,那可恶的东西就会藏于无形,我又要等很多年,才能等到下一任,那是非常麻烦的事,因为,我已经等够了……” 右手团出的黑色能量球颜色与密度令助贤露出罕见的惊恐表情,当男子失声惊呼让他住手并试图拦阻之际,天魔抛出的能量团飞入半空,产生空前大爆炸,震感顺着空气传播下来,用声波与劲道作为灭敌双剑,殃及面广阔到令人发指。 “哦?……”天魔并没有一招取胜的喜悦,反而在言语里掺进了少许不快:“知道你败在哪么……我们有着同等的力气,你却用它来保护别人的命,而我……根本不会这么做!” 玉灵碧在浑身虚软无力的状态下,依然及时放出最后的元能,让它流水一样遍布四方各地,覆盖在人们的身上,形成肉眼难见的保护膜,而这样做的代价,便是再也无力起身。 天魔的双脚停在距离玉灵碧半米近的位置,危机近在眼前,许多在天魔杀气下虚弱脱力的战士,都试图爬到晴尊这里护驾,他们的手指狠狠扒过地面,他们的牙齿咬得嘴唇鲜血横流,他们的眼里,有对晴尊遭遇的极大恐惧与强烈不愿。 “至少,把你抓回去,养肥了再宰!” 倏然两道笔直交叉的光线,一左一右出现在天魔身前,并急剧切割上去,天魔及时跳离原地,也错开了擒住玉灵碧的最佳机会。 一红一紫两抹身影突降在地,第一个反应就是俯身问候气若游丝的晴尊大姐。 “碧姐,你怎么样?” “我去找医疗队!” 杀气之下,因晴尊光能的滋养而渐渐恢复的战士们如梦初醒,至少,头脑比刚才清晰、不再那么昏昏沉沉了,浑身的力量,也在逐步归位。 “天魔……”相夫光子在赶往国都城的一路上,听闻各地战队在援军的帮助下,消灭了天魔教的残党余孽,她本来想亲口告诉碧姐这些胜利的喜讯,哪知道刚一入目,便是这样与理想相悖的场景,她痛愤,不甘,又想起那日在黄泉岛,惨遭此人“移植病原”的事:“你真该死……” “修罗道……你,就是雷默所说的那个人吗……果然呢……”天魔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重新飞升回半空中,没有继续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展开屠戮狂攻,也没有立刻消灭他苦寻已久的眼中钉,他展开双手,高声宣告,向着光域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等晴尊彻底败给我的那一天,就是你们光之国全民的毁灭之日!在恐惧里艰难的等待下去吧!” “天魔!”找来医疗队的一井代特握紧双拳,恨意在眼底烧灼:“你灭了雪之国,如今又对光之国动手!我一定要让你加倍偿还!” “虽然,雪之国也在毁灭的名单之列,不过你说的事,不是我做的。”天魔矢口否认,用着再淡静不过的口吻。 “狡辩!” “代特!冷静,现在我们不适宜和他作战。”光子低声劝告,及时拦住差点冲上去找天魔拼命的代特。 “灭国杀亲的仇人就在眼前!你让我放弃这个机会吗!”那个温和随性的代特不见了,燃起的火焰在经年累月的沉积下,只会越着越旺:“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你别拦我!” “代特!你看看现状好吗!” “光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懦弱了!如果是以前!你会第一个冲上去不是吗!” 相夫光子悲痛的垂首,紧抓代特双臂的力度却并不放松,良久,她翕动的唇瓣间,吐出令代特惊讶的语句:“是的,以前的我的确会这么做,可是现在的我,却要为了更多的人,来忍一时之辱,受一时之气,我对他的恨,并不比你少,可是你看看大姐,还有我们身边许许多多的人……力量差距下,如果继续激怒他,我们光之国,就真的会……” “我们训练了三年,难道要让我白白努力一番吗?” “任何努力都不会白费的,但我们要等待时机,这三年,我们在成长,天魔又何尝不是,你也感到了吧……他的杀气,黑暗之力,都更胜从前。”相夫光子对同伴晓以利害,尽全力安抚她的焦躁:“而且,有件事我很疑惑,凭这家伙不可一世的作风,他会否认做过的事情吗?不是我相信他的品格,而是……这样的一个家伙,真的有必要撒谎吗?” 直到后面几句话进入大脑,一井代特才肯彻底冷静下来,然而她还不知道,说这些怀疑的时候,相夫光子脑海里,浮现出了雷默替天魔辩护这件事时的场景。 天魔不见了,可他的气息仍旧缭绕在光域的大地上,人们不敢妄动,只得小心翼翼静候接下来的“发展”。 受到晴尊感召的光之心,离开至尊圣殿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向上飞升,甚至脱出了光之结界,在更接近真实太阳的地方,与其交相辉映,它温暖的光照耀了这方土地上的芸芸众生,抚平了他们千疮百孔饱受战火荼毒的心灵,人们的情绪,逐渐被这份温暖紧紧地包围。 日月广场上,机械兵团出动,将城外不断挪送进来的受伤战士搬运到一副副摆好的担架上,它们虽然没有灵魂和情感,可是却在这短短的几日里,为束手无策忧心忡忡的民众们提供了可靠的服务,让他们至少还能衣食无愁。 曾经,也是在这片广场上,上主们将祭典礼物洒向欢腾的人群,那份美妙的记忆永恒镌刻在人们的脑海里,长久的挥之不去。 在还没有确认天魔已经离开之前,刚刚恢复清醒、却只能坐着轮椅到处查看的玉灵碧不打算让民众迁移出城,关于处理民众吃喝拉撒的建议,她也做了进一步的补充和完善。比如,吃饭的时候可以集中在距离餐点近的几座广场上,睡觉的时候集中在气候温暖的花林里,至于排泄,也有专门排放到下水区的固定渠道。 由于人数众多,安排这些的时候还要不断的划分区域,避免过度拥挤,保持秩序井然,所以认真核查这件事的玉灵碧无法立刻做出最佳完善方案,可她一刻都没有停止对诸多事宜的安排和处理,脑子里不断进行的,也是对于眼前诸多问题的考量。 “各位,我是晴尊玉灵碧,我回来了,对不起,虽然知道道歉无济于事,可我还是要跟你们说,抱歉,今天我在这里,希望你们再相信我最后一次!我要和你们并肩作战!请你们不要担心,请你们安心的等候,因为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光之国,属于术法界!” 全城各处广播设备同时奏响,四代国主的归来一下子使这个国家拾回了主心骨,哪怕她并没有从真正意义上击败天魔,哪怕她因自身体弱而失去了大好的杀魔机会,人们,都无半点怨言。 “一直以来,只是晴尊大人你,把责任和子民,保护的太紧,看的太重了!” “因为,我是国主啊,身为国主不能安抚臣民,有什么资格被人尊敬?” 以上,是普通民众与一国之主进行的对话,在后来,于术法界各地,被广为流传。 “小心观察,不排除有新尸魂傀儡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混进来的可能。”相夫光子看着远处熙攘的人群,他们虽然尽量保持安静了,可由于人数过多,窃窃私语的声音交汇到一起还是很轰动:“一个都不要放过。” “已经安排好了。”助贤对她点头,颇有把握,威风凛凛。 “小婉,你去核实了吗?地下城里的无辜牺牲者,海蓁子,各地援军在各城都妥善安置了吧?千万不能怠慢,毕竟除了雷之国,其他各国都对我们尽心竭力了,助贤,还是要派人严加观察天魔的行踪,保不齐他还会卷土重来,我已经让念冰先去了,啊!还有以悠芙菱他们,还没找到吗?”当了三年国师、勤于处理国家大小事务的相夫光子似乎落下了职业病,一开口就多方面确认个没完,虽说,伙伴相交多年,都明白她不是个野心勃勃越俎代庖的人。 留副使在各城继续监督、回国都来参与议事的各大在岗上主,忽然对相夫光子身后的某一点投去了震惊的眼神,看得光子莫名其妙,异样的感觉自心底油然升起。 “你们慢聊,我们先去开会!”小婉把光子拉到来人一边,自己则推着晴尊的轮椅,吆喝大家一起去天禁会议区等还没被子民占据的国府机密重地开会。 被独自留下的相夫光子诧然回首,看到那一抹浅色身影时,整个人呆掉了。整整十分钟,她就这样目不转睛的对着云罗风树发呆,哪怕在海葵岛,有雷默在旁边,她都不至于如此。 “好久不见,光子。” Chapter 0848 在这里,他们初次相遇,在这里,他们牵住彼此的手,今天在这里,他们却冷眼相对。身旁就是一堵高大的石墙,石墙后面就是万人所在的日月广场,嘈杂被隔去一边,他们则在这里,两两相视,孤独的沉浸在冷清的静流中。 “事到如今,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那次在海葵岛,她或许还想听听这个男人的解释,而时过境迁的今天,她痛恨他的出现。 “今天之前,我的确没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我的离开。”云罗风树一本正经的模样从未变过,也正因为如此,相夫光子才格外接受不了。 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尚可以做到不闻窗外事,不念薄情人,可一旦真的身临其境,她霍然发现,自己的脆弱一发不可收拾,她甚至无法控制思想,曾经共同经历的种种,曾经有过的温馨和幸福,一股脑的,冲入思维满满填充。 “对不起,我不告而别,并不是因为我的心意改变,而是我有不得不隐瞒的事情,如果你依旧憎恨我,我任凭你处置。”男人伸出一只手,手心里的血红字体让对面的女子陡然一怔,他降低音量,像在刻意压抑语声里的颤抖,眼神中也有疑似深情的微波:“这是命痕,我说过,我的性命由你掌控。” 相夫光子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枚“血”字,彼时的情景清晰无比倒映在眼前,她回想起当时的感受,有一种哭泣的冲动,可她尽全力忍住了,她不想在抛弃自己的人面前,展露过分的软弱:“你宁可死,也不肯说出真正的理由对吗?既然如此,你就给我乖乖受着吧!” 身姿矫健、威武挺拔的男子,就站在原地任由红发女子对自己挥拳发泄,一次又一次的中招,一次又一次的倒退,英气的眉目间,有着甘愿承受的内疚。 ——但是,却没有后悔。 那个瞬间,相夫光子产生极烈的杀意,她认为她被无情的耍弄和欺骗了,漫长的千余个日夜,她漫长的等待下,就只等来了这个男人不清不楚模棱两可的回答吗? 愤怒烧红双眼,她的眸光几乎与发色相同,嗜血而残酷,猛拳变掌,风刃劈出,削铁如泥的力量即将从黄发男人的额心穿过,切碎他的头颅。 可在那个瞬间,她后悔了,在这个男人眼底不曾流露一丝悔恨从而让她痛愤到不行的时刻,她居然死皮赖脸的后悔了!并且做出了她眼中值得唾弃的举动——她用另一把掌发风刃强行打偏了第一把凶器的轨道,令云罗风树仅仅是面颊割伤,其他,毫发未损。 一线殷红从侧颊缓缓滑落,沿着面容轮廓刚毅的线条,云罗风树定定的望着相夫光子,那眼神叫女子不愿直视,他低头看掌心里鲜红如初的字,启唇问:“为什么不发动?我教过你吧,如果你忘了,我再告诉你一次。” “不在乎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去关注,不珍惜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去留恋,我可不记得,自己是这么廉价的人。”相夫光子却毅然决然的转身,背对过去,口气冷淡,像冰原上拂过的夹杂着清雪的冷风:“你走吧,永远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我与你,早在那一天,就彻底断了干系了,从此以后,更该形同陌路。” 即使这里是凝光城,她牵系了一世的“家”,她也不要再跟这个人相遇,急切的扭身,走去,步伐匆匆不留余情。正当她走到巨墙的拐角,眼前的光线被一层厚重的阴影瞬息掩盖,她本能的抬头,看到冥王世界里浮现过的东西,降临在了光之结界外侧,方位刚巧不巧遮住穹顶的日头。 炼狱血池里翻滚的液体,逐渐有外溢的倾向,泡沫状的边沿不断被鲜艳的红色粉刷,倏地一眨眼,那些蠕动的液状物中间钻出了细小的火苗,火苗向四周迅速扩散,轰然一下子,占据了整个倒挂着的微凹型血池。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带着令世人恐慌的灭世气概,从天空最深处,遥遥拂来。 “血池里的血,可以让任何生物起死回生,可一旦燃烧成炼狱之火,就会给整个人间带来浩劫,这是你们躲不开的命运,必须要承受的结果。” 人们仰望苍穹,不得已静静细听围绕着“血盆大口”的男性嗓音,他们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就好像……越过恐惧之后,站在死亡悬崖边上,那解脱前的快感。 “光神创造了光之心,暗神创造了炼狱之火,炼狱之火能把一切焚烧殆尽,是永不熄灭的黑暗之火,被烧死的人灵魂当即覆灭,既不会上天堂也不会下地狱,而是……彻底永远的消失。” 不知术法界奥秘内情的普通民众懵懂摆头,而略知一二的人们则表情沉重,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凭天魔低调的性格,不会一股脑吐露这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正因为他马上要结束这一切,才会全盘托出的吧。 “今天在这里的人,都要死,除了新光神。”巨大的血池之畔,黑衣男人幽然现身,体表燃出的黑色火焰团团簇拥,继而向着血池的红色焰体中流窜,与之交融汇合。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看情况已经危险到了极点!大家!一起上!阻挠他的行动!”相夫光子一马当先,不等伙伴出力就起步跃入空中,由于距离太远,她只能半空召唤出飞蛇将她驮到光之结界外,不由分说抬手便是两记光弹。 天魔徒手来接,白晃晃的光团转瞬消散在他漆黑的手套中,他目视的角度也似乎朝红发女子偏移过来。 相夫光子明白,这样惨烈尖锐的时刻,不容她有半点懈怠,所以她的注意力也前所未有的集中,她不是感知系术师,只能凭借元术师多年的经验来判断天魔的情况。 “修罗道,你既敢出现在我面前,那就连你一块收拾了。”天魔腾出手来,体表火焰瞬间塑形成无数条能量绳,绳子前端是和人手一模一样的高密度能量体,它们从四面八方飞窜过来,追击不断闪避的相夫光子。 相夫光子坐在飞蛇上左晃右闪,她承认自己一时冲动,忘记了特殊的“身份”从而到天魔面前自投罗网,连紧张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这些碍事的“能量手”扰得节节败退,她卯足精力放了两团白光出来,能量手却径直越过光芒,于一个须臾间,牢牢掐中红发修罗的脖子。 事态顷刻定型,光之结界内外的民众与战士们,纷纷目瞪口呆的注视眼前突发的一切。 “呵,修罗道,现在的你,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了,我马上把光神捉住,让她跟你作伴。” “你休想……”相夫光子从齿间挤出几个字,强硬的态度丝毫未变。 就在她最后一点呼吸的权利即将被夺走时,十余枚南瓜大小的白色芒团以光速击中天魔的十几只能量手,相夫光子立时得到解脱,失衡朝下方坠去。 “我要用这炼狱之火!把整个人间焚烧殆尽!”天魔高举双臂,疯狂大呼,狂躁的声线从这方传播到彼岸,几乎遍及整座光之国都。 “你这家伙!暗之门被破坏就用其他阴招祸害人!杀你一万次都不过瘾!”小婉怒冲冲的冷斥,于她来说,天魔何尝不是一个索命的魔鬼?她到现在还忘不了被叛月盯上时,那种既无力又羞愤的恐惧! “暗之门?那种东西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么……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创造出来的玩意而已,无聊至极。” 他在这样的时刻,居然肯扯下眼上的黑布,使一双俊秀的黑眸展露人前,尽管长相仍旧不清不楚,但气息告诉他的敌人,这个男人还很年轻,至少,不属于年迈的老者。 “我令叛月搜集双十钥匙,打开临界之门,你们以为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征服世界吗!俗烂的理由!”小婉仍旧为无辜的“钥匙寄宿体”们愤愤不平。 “愚蠢,征服敌人所保护着的事物有什么意思。”他低低的嗤笑数声,仿佛整个世间的生灵,于他来说都是弹指一挥间跳跃的灰尘,眨眼过后,所有的尘埃都将落入土壤之中,成为虚无的存在:“我一直在等待,人间灭亡的一天,所有的场景,所有的画面,不过是我在这里演练了数百年而开启的终场戏目!你们这些生灵,都是我的玩物,你们的命运由我掌控,而我现在……要毁灭它!” 炼狱血池中的红色火焰山洪般猛然迸射,如火山喷发的瞬间让人始料未及,环伺着天魔、脚踩光能浮动流、飞升到与敌人同等高度的天地盟上主们很快被这巨量到难以估测的火焰包裹,纯红色的诡异火焰形成冲击视觉的汪洋,透过光之结界大朵大朵飞速降下,几百米之下的光域民众目瞪口呆,连畏惧的余味都不及品尝,就眼睁睁看着毁灭的地狱之火扑顶压来。 炼狱之火,是天魔预备把整个世界烧毁的一团巨量的红色火焰,它光泽艳丽如同鲜血,一旦燃起,便会源源不断蔓延到世界每一个角落,任何方法,都不能将其熄灭,最残忍的是,被它烧毁的生灵没有转世投胎的可能,术法界的一切生物都将灰飞烟灭,彻底化为虚无。 红色的世界,灼热的世界,哀嚎被燃烧声重重淹没的世界……相夫光子看到过往种种,从儿时饱受煎熬与苦难的生活,到后来风光荣耀的登顶,再到她和云罗风树相知相许……期间,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终结,会和所有的人紧紧相扣,她努力过了,抗争过了,她想要保护每一个生命,却因凡人之躯不得不领受神级敌人的摧残,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但弥留的一刻,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原来还懂得开心。 因为在他的臂弯间感受不到炼狱之火带来的痛楚?因为在他的怀抱里体味不到死亡之际获得的绝望? ——风树,你背叛了我,可我必须承认,我依然爱你。 脚下,不再有追随她脚步一路蔓延而来的红色花朵,周围,不再有黑暗无边宛似地狱尽头的空茫,相夫光子一个人,站在土壤龟裂的荒芜大地上,四野无垠,天色灰淡,比起黑与红交织的冰冷与绝烈,她此刻感受到的,就只有无边无际的茫然。 时间,空间,没有来源,没有尽头,她站在一点上,四下环望,无所适从。 如果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会像现在这样无助吗?心口闷疼,她抓皱胸前的衣服,体味真实的痛觉,原来,这才叫绝望,绝望并不是死前面临的一刻,而是一个人活下来,整个偌大无边的世界,只有一个人活下来。 可是,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呢? 睁眼,周遭流淌过来的食物香气,让她错以为天神开恩将她流放到了天堂,可是玉灵碧一双祖母绿似的眸子,敲打着她的记忆。 “碧姐,这是哪里?难道是……光之神域?” “我虽然也很想去那里看看,不过,还是太早了。”玉灵碧从轮椅上稍稍起身,告诉身边照顾她的然:“推走吧,已经不需要了。” “怎么回事……”光子抬眼看内室布置,发现竟和无尘居一模一样:“这里是碧姐的寝宫?怎么会……” “我们还活着,光子。”读懂她的困惑,玉灵碧言简意赅,以最易懂的方式向她传达真相:“刚刚的炼狱之火,是天魔布下的幻觉。” “幻觉?”暗蓝眼眸微微瞠大,相夫光子一脸吃惊:“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炼狱血池出现开始。” “可炼狱血池是切实存在的啊,我们在冥王世界已经见过了。” “确实如此,不过,据我所知,炼狱之火一旦开始燃烧,就连天魔本人都熄灭不了,可是如你所见,我们所有人都还活着,世界也没有被烧掉,就是说,那真的只是个幻觉。” “天魔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要杀我们的居心不是早就昭然若揭了吗?碧姐你又是怎么知道炼狱之火的事的?还有,是谁攻破了天魔的幻术?” 玉灵碧掩唇欢笑,明媚阳光仍是她所熟悉的大姐:“还是老样子,一连串问好多问题。”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 “天魔的目的,依我的猜测,仅仅是在试探我们,他之前说了,要等我力量恢复才来毁灭我的灵魂,那么时机不到,他也就没有理由点燃炼狱之火了,余下两个问题,我要带着一个人,向你们大家同时宣布。” 碧姐从不是卖关子的人,能让她暂时闭口不提,必事出重大,相夫光子理解的点点头,静候即将开始的“会议”。事实上,她对碧姐这三年的去向十分好奇。 “晴尊大人!有重大消息!” 助贤一脸严肃的飞冲进碧玉宫,加快语速完全不似以往那个沉稳持重的他:“各国遭受天魔教魔姬从水晶球里释放的怨灵!十三队长已将各地传播回来的实况影像发送给我了!请您过目!” 有了实况录像,便不存在伪造虚假的可能,魔姬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国家重要地带,在上空孑孑独立,黑袍中露出的白皙手掌间,一颗悬浮散光的水晶球旋转不断,黑乎乎的烟状物大量挥发,向着四面八方,源源不断。 玉灵碧怒摔微型播放器,跑离碧玉宫对着上空、不知又藏去了哪里的天魔失声痛呼:“你这个罪大恶极的混蛋!我不要再等了!你快出来我立刻杀掉你!” “不要这么激动啊,晴尊,你的力量还没有恢复,没资格跟我宣战。” 垂直传播下来的声音,让玉灵碧眉间锁度加深,她咬牙切齿,流露出少见的恨意:“荼毒光之域不够!你居然还用那些东西去祸害其他国家?!” “怨灵理应由全世界共享,怎能单单给予你光之国呢?”天魔的声音渐行渐远,隐约有了去意一般。 “为什么要祸及整个术法界!整个世界毁灭了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你还乐得出来吗!”相夫光子也跟着愤意怒吼,至少她,就无法承受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的那种悲凉。 天魔无视了修罗道的逼问,却没有无视这个人:“修罗道,总有一天,你也会堕入黑暗之中,如果这个世界会活到那一天,你的命运必将如此。” “可恶……”光子愤恨咬牙,一双铁拳捏得咔咔响。 “天魔,你不是要用炼狱之火吗?看来果真是吓唬人的,那火……根本还没到达燃烧的条件吧?所以你狗急跳墙,命你的手下去其他国家放怨灵。”督翼毫不客气的揭露,半分迟疑都没有。 所有人都为这不计后果的言辞捏了把冷汗、担心天魔恼羞成怒,上空隐形的敌人竟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过是在真正使你们毁灭之前,好好看一下你们挣扎的丑态罢了,以及最后我要说的是……你们就等着失去化云原朔这独一无二的宝贝吧,哈哈哈哈哈!” 此言说罢,天魔的声音遍及面更广,如他初次登场那天,用可以遍及全国的音量向这片国土上的人们宣告,不论是本土的,还是外来的援军:“化云原朔只有一个,各国的元术师们,你们的家人正在遭受黑暗的洗礼,如果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你们就只有抢夺他了!” 不论是哪里的人,都极端痛恨天魔这公开挑拨的行为,可是听说家人遇险,本国危难,他们就只能为了自己争一次了。 沙诺由始至终都跟化云原朔寸步不离,哪怕和从容碰面,都没有让此人处于视线不可触及的地方,而且他的小心不着痕迹,没有让任何人看出,他是在刻意保护。 然而,天魔在别国释放怨灵、并且公开宣告的大肆举动,还是引起了各国援军对于化云原朔的找寻和争抢,深知问题严重性的从容协助沙诺,意图将原朔带离人群密集的喧哗地带,借助凝光城的地势和天地盟众人的力量,把唯一一位怨灵杀手雪藏,再从长计议赶赴各国的援救之事。 就当从容抬起手心悄悄用千影逆向式知会众上主的时候,一支淬了毒的冷箭从后方直驱而来,是沙诺在间不容发的关头徒手抓住了箭杆,并向从容和原朔大呼:“快逃!” 几乎在同一时间,人群中鱼跃而出各国的秘密潜入者,依照流言传播的速度,各地援军根本来不及抵达凝光城,可是不排除他们用联络手段通知潜伏在避难人群里的密探,这些人行动一致,又相互阻挠妨碍,看样子,定是接到了活捉化云原朔的上级指令。 本是希望曙光一样受人膜拜的男人,瞬间成为“众矢之的”,没有谁肯在这时谦让,无所不用其极的疯抢着被渐渐包围住的化云原朔,男人身边只有沙诺和从容,四周却是数以百计逐渐靠拢过来的异国术师。 没有退路了,从容负责保护原朔不被粗鲁的带走,沙诺则奋力抗击虎视眈眈的追捕者,怎知方才还相互斗狠的各域术师,忽然步调一致的齐冲上来。 当天地盟若干上主闻讯而至时,从容和沙诺的身影被这些人重重挡住,被强拉着出了人群的化云原朔大呼救命,混乱之中,众上主找寻到怨灵杀手的身影,喜上眉梢,即将展开革除障碍营救其人的行动! Chapter 0849 天魔那无时无刻不使人窒息的存在消失了,比起他的到临,后面发生的这件事,更加令人恐惧倍增。 仅差一步,混乱中射出的箭矢流利的飞梭,最后从化云原朔的心口处当胸穿过,惨遭误伤的化云原朔立时面色青灰,在一片震惊的恐慌唏嘘中徐徐倒下。 现场立时落入一片死寂,争前恐后的抢夺者们停止了动作,无不大惊失色,光域晴尊和医疗少主即刻出动救治,半晌后遗憾宣布,箭矢淬了毒,刚好插在心脏上,回天乏术。 化云原朔的牺牲无异于让整个术法界迎来了灭顶之灾,即便光域在抗击鬼冥军的时候,已经掌握了不少有效的灭除方法,可想要完全“根治”怨灵,还是个大难题。而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细细思量慢慢考虑了。 留下“天魔教全员休战,暂时撤退”号令的天魔消失后,这场起始于光之国的世界级大战算是暂时性的告一段落了。可是这不表示,他们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一面要不断运送大量的粮食物资进入凝光城,一面要面临整个国家的运作陷入瘫痪的危境。 可是,统治者们是毫无犹豫的,因为他们的子民需要保护,需要把凝光城,当做最可靠的避风港湾。 日月广场上最大的那面屏幕亮起了,晴尊的容颜现于当中,她神色悲悯,目露心痛:“各位光之国的人们,我玉灵碧在这里,要再跟大家说一次……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这么多年又一直没有陪在你们身边!对不起!我没能及时将敌人扫地出门,让你们身陷险境,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们安居乐业的保证,对不起!” “晴尊大人!请不要这么说!你是我们的光!是我们的希望!我们的未来还要靠你呢!” “晴尊大人!请消灭这些祸害天下的恶贼!我们会永远支持你的!” 民众,在云顶之端下欢呼,玉灵碧迎风落泪,美似神女:“我无数次的食言,本已不敢奢望再被人相信!可我今天还是要说……我一定!要把敌人彻彻底底的隔绝在国土之外!这样的战争!绝不会有下次!” 送走了各国援军,安抚了万千民众,身乏体倦却毅力十足的众上主随久违的碧姐来到至尊圣殿,好好的“享受”一下属于他们的共同时光。 长久的沉默,是他们分离了三年后,无数句说不出的悸动。 打破这沉寂的,是一个意外光临的人,单是侧脸上的伤疤,幽深冷静的午夜蓝眸,就足以昭示他的身份。 “好久不见,天地盟的诸位。” “水无痕尽?!” 众人失声惊呼,在玉灵碧和海蓁子脸上纷纷游走一圈,除了玉灵碧一副早知内幕的表情,余下一个海蓁子各种错愕,不同于兄长的湛蓝眼眸清澈如海。 “说来话长,大家都坐下来,慢慢听我讲。”环顾一圈,玉灵碧发现少了几张脸孔,不由面露紧张:“以悠,倩儿,芙菱,小婉,助贤还有苍棱呢?” “助贤正在调遣部队,小婉在忙城中避难民众的事,至于其余四个……从冥王世界回来之后,就没有看见他们。”海蓁子失落的摆头,生怕碧姐误以为出了人命即刻补充道:“不过,留下来的生命之元并没有出现异常,就是说,他们在某个地方,依然活着。” “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碧姐就不要担心了。”明明自己也是“最担心”的一份子,可想起碧姐从空坠落时的那种虚弱,还有天魔的句句揭露,相夫光子就于心不忍:“碧姐,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吗?开始吧。” “嗯。”碧颔首,同水无痕尽默契一笑:“这三年之中,我都和尽在一起,我们在另外一个异空间,经历了很多事情……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我要告诉你们,我为什么知道炼狱之火的存在。” …… “你是说,炼狱之火是真实存在的、黑暗之神的灭世武器?而碧姐你是……光明之神的觉醒者?” “没错。”玉灵碧笃定点头,对着大伙儿越张越大的眸子投去慈爱的浅笑:“几年前,一个组织渐渐浮出术法界的水面,它不是天魔教,甚至在许多方面强于天魔教,它十分神秘,不论是成员,还是首领。” “碧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笨蛋!你忘了吗!”也俊甩给千刺一盒纸巾,要感冒的他把鼻涕擦擦干净:“之前西婥提到过的‘诸神团’,八成就是这个了吧!” “没错,初步可以断定,这个新兴组织叫做‘诸神团’,他的目的和天魔应该是冲突的,否则,天魔不至于当这个替罪羔羊。” “碧姐,你是说?”敏锐的代特察觉到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立即求证:“灭巨人国和雪之国的事?” “没错,巨人国和雪之国的毁灭,是诸神团做的,这个组织的全名叫做‘诸神觉醒团’,里面的成员全部都是‘神之觉醒者’,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份子,因此当力量觉醒的时候,我就顺理成章获悉了某些事情。” “碧姐,那你知道里面的成员都有谁,现在在哪里吗?”代特迫不及待,如果天魔不是凶手,那么就说明屠戮雪之国的恶贼另有其人,她是不会放过任何复仇机会的。 玉灵碧沮丧的摆头,略显得无能为力:“我和尽堕入那个空间之后,发现了很多神之国的遗迹,我的力量也是那个时候觉醒的,前代光神的记忆在脑海里重演,我才知道,初代国主曾经经历了那么多……” 晴尊在这时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身旁的水无痕尽,则一改昔时的冷酷,深深的凝视了她一会儿,继而表示理解:“天魔是黑暗神的觉醒者,也就是说,诸神团的事情他也知晓一二,从他把阿碧当成眼中钉来找麻烦的行为来看,他不但知道新光神已经觉醒,甚至还精确到知晓了时间。” “说起来,天魔的黑暗幻术是怎么破解的?虽然情报透露出,他最擅长控制人心,不擅使用幻术,可怎么都该高于寻常术师的幻觉制造能力啊。” “海蓁子说得没错。”尽意味深长的看着刻意不跟自己对视、稍微有点顾忌的亲妹妹:“即使是不擅幻术的天魔,所制造出来的幻觉,也只有水无痕的神级瞳术才能破解。” “原来是尽大哥救了我们所有人!谢谢你啊!”千刺豪迈地大笑,完全失去了以往对于这个男人的提防和仇视。 气氛随着阳光青年的笑声渐渐往温和的方向迈进,即便所有的人都清楚,门外的战火硝烟,依然可能随时燃起。 “碧姐,关于诸神团,你还知道些什么?干脆都告诉我们吧,万一他们和天魔联手,那岂不是?”宁日潇为防患于未然,决定掌握所有的情报,再挨个计划逐一应付。 “不会的,诸神团不会接受天魔的。”玉灵碧十分肯定的抚平宁日潇那慢慢扩大的忧惧:“觉醒之后,我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去接受这股外来的力量,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融合,不过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诸神团的内部事情,说起来挺奇妙的,我和尽在寻找那个空间的突破口时,遇到一个自称‘海神’的女人,她把当时还一无所知的我带到了神国遗址的其中一处地穴,给我看了,属于那里的‘预言碑’。” “预言碑不是只有一座吗?在空城,而我们术法界里的那块只是真正预言碑的一角,碧姐你看到的……不会也是一角吧?”忙完手中工作急三火四赶来会合的小婉刚进殿门就听见了这些,脑筋一向好使的她当即发出疑问。 “海神说,预言碑可以在各个空间里自如穿梭,它是有意识的神之物品,而我看到的这面出奇庞大,应该是以悠在空城见到的那一面。” “这个自称海神的女人,究竟什么来历?” “诸神团的事,就是她告诉我的,我本来并不置信,可她居然知道我的梦境。” —— 古老陈旧的地砖上残留着黄色的土壤,显然这处地穴刚刚开凿不久,泥土还很湿润,没有随燥冷的气候干涸。 细辫盘发髻的女人一身青绿色薄纱裙,显然是跟他俩出自同一个世界,但她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直言了当的告诉绿头发:“你看到了,光域初代国主临终前经历的种种,没错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莫说玉灵碧,连她身边持重冷静的水无痕男子都惊愕瞠目。 “因为,我跟你一样,也是觉醒者,也曾经,在梦里见过上一任死前历经的种种。”女人年纪跟玉灵碧差不多,貌美度更在其上,恬然一笑,叫人心生爱怜:“等有一天,在你之后的觉醒者出现,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的真实性了,不过,那大概是很久之后的事,我现在必须要向你证实,你与我,与我背后的组织,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可以的话,就随我来吧。” 地穴内的甬道细窄狭长,石壁两端燃烧着没有空气也不会熄灭的烛火,行走了约摸百十来米,于一方豁然开朗的小阁间,玉灵碧看到了一面两层楼高的缺角石墙,正倾斜的靠在对面内壁上,上面隐约有凿刻出来的字迹,密密麻麻数以千计。 “我……可以看看吗?”玉灵碧请示这里的“主人”,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越礼的。 女子嫣然生笑:“当然。” 石壁上的文字,简述了“诸神们的存在意义”,虽然这些“陌生词句”让玉灵碧觉得新奇,不过身边的尽却一眼看出,墙上的内容并不详实,洋洋洒洒千余字,却只是在阐述神的存在意义、人类在神的庇佑下代代健康成长延续,最关键的组织成员和纠集目的,只字未提。 接着,海神深入讲解了天魔——这一世的黑暗神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他寿龄惊人,是最早的觉醒者,比如他的炼狱之火可以让整个人间万劫不复。 最后,女人的一句话,滋生了玉灵碧的恐惧。 “我从那边来的时候,天魔就已经在计划如何攻打光之域了,但是这个空间很特殊,涡流不受时间控制,只受力量的制约,而能在这里造出涡流的,就只有觉醒者。我只能把我自己送走,现在还没和光神力量完全融合的你,连你一个都送不走。”女人意义不明的看了水无痕尽一眼,转身告辞。 “我不知道光神的力量到底会跟我融合到什么程度。”玉灵碧看着自己的掌心,浅淡的微光在眸中萦绕:“但是,我不能等了,就像当初接受烈焰圣火也绝非我的本意一样,事已至此,我只能一搏。” 碧发女子起身,强行释放体内的光能,涡流刚刚形成就瞬间溃散,完全不给他们迈入的机会,她接受光神的力量,足足沉睡了两年才在尽的陪伴与支持下醒来,而后,她又花了整整一年多,才在水无痕尽第无数次的劝阻和身受其害的损伤下,成功打通归途。 …… “所以,碧姐才会那么虚弱……”姑娘们垂眸低语,心如刀绞。 玉灵碧见状,立刻露出笑脸转移话题:“除此之外,海神还告诉我,诸神团并不强制要求觉醒者加入,不过天魔是诸神团脱离出去的背叛者,所以和他们不共戴天,她……还邀请我也加入,不过我拒绝了。” 话到这里,玉灵碧眼底出现了动摇的涟漪:“你们说,如果我当时答应了她,今天光之国有难,诸神团也许就会……” “碧姐,你的决定是对的,在不了解诸神团是个怎样的组织之前,贸然加入只会适得其反,我们更不放心,把一手重建的国家托付给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或许他们真的是神的觉醒者,拥有诸神的力量,不过,为了挑拨术法界和天魔教的关系,毁灭两个无辜的国家,实在是不可饶恕!” “说来也奇怪。”水无痕尽微微敛眉,一脸沉思:“自称海神的女人,在我们并没有问及的情况下,主动说出了诸神团和天魔的恩怨,以及嫁祸天魔的种种行径,这样的举动实在不合常理。” “一个天魔教不够,还有另一帮危险的家伙,术法界还真是‘人才辈出’啊。”督翼见缝吐槽,漫不经心。 “你也是人才之一吧喂……” 久别三年,虽没有如料想中那样泣泪互诉,相拥抚慰,可每个人的心间都洋溢着无法冰掉的温暖,尤其是他们的大姐,慈悲柔和一成不变的玉灵碧:“我很想念你们,不过现在,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叙旧了,原朔先生牺牲了,各国惨遭天魔教侵害,在我们做出决断之前,我有最后一件关乎未来的重要之事,想跟你们说,就是……预言碑。” 在海神女独自离开后,玉灵碧每天都进行着涡流的凝聚和维持,日复一日,偶尔,她也会下到地穴里,去观察那上面的文字有什么变化。 等了许久,就在涡流成功开启的前一天,她看到了上面更换出的新一批文字——“光域第五代国主冰域雪薇,少主……” 罗列出的众多名字,居然是下一任的国主上主选定者,这样的惊世大消息令整个上主集团都舌桥不下,是晴尊,在这时起到了一名国主的关键作用。 “我要你们,将预言碑上所示的这些人,当做你们的继承人来培养。” 天将降大任,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到使命的重大,甚至比他们亲自登顶时的风光荣耀,还要沉重百倍。 “可是,预言碑上说的人,我们并非全都认识啊。” “也只能慢慢找了,但是时间不多,你们即刻安排培养计划,等作战一结束,就立刻教他们!” “这件事,要让十三禁卫军知道吗?” “暂时不要了。”玉灵碧眼里有复杂的情感,她从助贤的汇报里得知,十三禁卫军为了储备实力,同时担心各国援军畏惧天魔不肯到来,竟然派第五副队长施术控制,在光域土地上援军们反常的行为,实际是十三禁卫军造成的,天魔大概只是警告他们不许去,并未绕这么个大弯子,还险些让整个国家陷入绝境。 “现在各方面的情势都不容松懈,一方面我们要保证民众在凝光城里的吃住情况,另一方面,各国援军纷纷撤回,我们作为被支援过的一方,有必要还他们这个人情!” “碧姐,你打算怎么做?”宁日潇针对玉灵碧的建议发问:“化云原朔已经死了,我们就算跟去,又有什么用?” “就算不能像化云原朔那样拥有完全消灭怨灵的本领,可我们作为目前术法界最有‘实战经验’的一支队伍,就只能竭尽所能的,帮他们抹除隐患!” “所以,碧姐你的意思是?” “嗯,一部分留守国域,其余的,跟我去支援!”玉灵碧凛然起身,意气风发的向众人宣告:“光之国,绝不平白无故亏欠旁人!这段时间各地援军的努力我们也有目共睹,滴水之恩必该涌泉相报!我提议,上主全员出动!留各大副使、执行者代为行使主权!” Chapter 0850 术法界光域地区的对抗天魔战,在各个国家与势力的帮助下,光域得到暂时的胜利,之所以称之为“暂时”,是因为谁都明白,天魔教一日不根除,术法界就一日得不到真正的太平。 谨慎起见,玉灵碧安抚民众多忍耐几天,确认境内已无敌患、防卫术师也一一回岗后,才能安安心心放他们出去,回归安居乐业的生活。 国府一边,所面临的难题是尽快弥补连日来造成的“国家损失”,经济、贸易、生产等关乎国家发展的命脉,整顿国府的同时,还要维持城内外及各地方的秩序,勘察一切目之所及之地的情况,不论哪一件,都是比天还大的事,需要放在刻不容缓的首要位置。 其次,是对于敌人和背叛者的处置,首先是被相夫光子生擒的叛国者雅因、硫琅如风、寒苇裳三人,已被关押到滴水不漏的国都大牢,由索骥派人亲自看守,接着是天魔教众多敌人的去向,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四种:第一种,已被诛杀,第二种,投降(冰影军团一部分),第三种,遣送(各国出逃、后被天魔收编的极恶罪犯),第四种,属于俘虏,没有死亡也不肯投降的天魔忠心部下。至于光国本土的囚犯,或许他们有越狱之嫌,可参战之事是受到天魔教的控制,所以处罚照旧,不会另加罪责。域外勾结者方面,花之国军务府一等干将阿空被军务府总长阿言带走,雷之国依旧只闻其来,不见其影。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战争中投降派代表人物柳言飘钺,在劝服冰影军团归降光之国时,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这一边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诸事,另一边,在四代晴尊国主的号令下,天地盟众上主人手一份地图,预备出使各国,偿还人情。 “且慢,诸位。”宁日潇却突然喊停。 “怎么了宁日潇?”小婉还在对着地形图钻研作战手法,闻言一愣。 “我觉得这么贸然前去,不好。” “为什么呀?” “你们想,当初我们二度求援,各国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来了,虽然队长的做法有失偏颇,但也由此可见,他们的到来是何其勉强,我们所认同的,是后来他们贡献的力量为我们歼灭天魔教提供了一定的帮助,但这不表示,他们的本意就是好的。”宁日潇神情严肃,她平日里也并非喜欢说笑的人,因此许多伙伴都连锁式的郑重起来。 “管那么多干嘛!反正结局已经注定了!”千刺大大咧咧的挥动拳头高呼。 “结局固然重要,但是过程的成因也不能忽视,如果我们现在主动赶赴救援,只怕会被很多国家误认为是‘廉价的助力’,所谓上赶着不是买卖,既然我们是去还恩的,就要让他们知道,即便涌泉相报,也不是那么容得获得的。” “女人啊,小家子气,现在是共同抗击天魔要紧!计较那么多干什么!”赤魇一脸豪迈不以为然的说。 “这关乎整个国家的尊严,一个国家这么容易就对外邦出手相救,不是太好欺负了吗?我们不是不救,是要迂回一下,让他们‘印象深刻’,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还恩’至少是和他们对等的,并非廉价!”宁日潇坚持己见,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激动。 “宁日潇的顾虑不无道理,我们不能为了急着报恩,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跑去了,万一对方不领情,还反认为我们好说话好搞定,将来的外交就麻烦了。”常年跟各国上层打交道的海蓁子深知那是一群怎样心思诡谲的人。 “嗯,我明白了,那宁日潇,你有什么好主意吗?”玉灵碧对她的建议持首肯态度,给予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寄托。 “等。” “嗯……好像不错诶。”难得的是,督翼也在这时站在了宁日潇一边:“众所周知,天魔刚刚离开,我们需要休养生息,那么就算不急着报恩也情有可原,如果这时候,有国家或势力来请求我们的帮助,再趁势……” “嗯,这样的确比我们主动赶去好一些。”桔梗木茉点头赞同。 “正好,大家连续战斗这么多天,也累了,今天早点休息,等明天一早,还有得忙呢。”说到这里,宁日潇和相夫光子神秘的对视一笑,在小婉穷追不舍的疑问下,依然保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的卖关子状态。 凝光城电子总站 在小婉为此撅嘴抱怨感到不满的第二天,遇难国果然发来求援讯号,卷发姑娘见千影术联络组的组员们合力撑出的数面灿金镜体上,依次倒映出各国首领的面部景象,由衷的发出一阵惊呼。 原来,在各国援军撤离光域国境前,光子和宁日潇就送每个国家一个小盒子,请他们务必交到国主们手中,盒子里有元能贴,贴到各国国主看得见的地方,他们就可以随时用这一次性的元能贴,向受过他们帮助的光之国求援。 “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偏偏瞒着我们!哼!”小婉本想推两个姑娘一把,但见一个体纤气弱,一个病态未消,就只能把火撒在千刺身上,千刺郁闷的问她为啥迁怒旁人,结果两人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吵嘴战。 众人无奈苦笑,荆棘则表现的相当不耐烦:“结果,来求援的国家屈指可数,这完全算是计划失败吧。” 他的话固然不中听,却也是残酷的现实,对此,宁日潇倒不改泰然自若,仿佛早已料到一般:“余下的国家大概存在三种可能,第一,他们自有招数不需要光域出力,第二,负责传信的人中饱私囊,第三,某些国主接到之后暂时雪藏,待其他时机再行启用。” “不论如何,正经八百向我们求援的国家,我们不能视若无睹,去定了。”相夫光子按了按腰间的轻斩柄,神态尤为肃穆。 电子总站数面倚墙而立的大屏幕,不断重放各国国主求援时的画面,在众人都为了去宝绿岛而议论不绝之际,惟独春水绿阳不发一言,浅色的眸牢牢锁定在各个国君的脸上。 事不宜迟,对留域的众副使做完最后嘱咐,天地盟上主在玉灵碧的率领下登上了去往宝绿岛的船,这是出动之前所必经的步骤,也是他们对于十三禁卫军,这些“师父”起码的尊敬。 悬空宫殿里,时间定格在众队长下午茶的阶段,见玉灵碧浩浩荡荡率人前来,纷纷露出轻微的错愕。 玉灵碧正色凛然的道明来意,并不给队长反对的机会:“队长大人们,阿碧想跟你们做个交换。”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了?”夜原切散漫的翘起二郎腿,对四代众上主不屑一顾。 “如果十三禁卫军肯帮光之国还各域这个人情,那么天地盟就留下帮百姓重建家园,如果你们不去,那么天地盟就亲自动身,但是十三禁卫军必须代天地盟履行义务,那就是帮百姓重修家园,如房屋、田地、固有产业等,让一切尽快恢复本貌,回归正轨。” “你们这样就离开了,不怕天魔掉头回来趁虚而入?”初雨还云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水发问。 “天魔如果真的想和我们死磕,那天就不会走,况且,有诸位队长大人在,我相信,天魔没那么容易被‘放行’的。”相夫光子择机插话,态度略显傲慢。 “这是在埋怨我们在这一次国战中,没有出力吗?”夜原切的目光黯淡下去。 晴尊不置可否:“总之,这个人情必须还,包括被控制的那一份。” “你这家伙……”夜原切知道玉灵碧在暗指栗副队出手的事,可那件事的主谋者是他这个正队长啊:“佐银,这帮小鬼愈发没大没小了,不能再姑息纵容……” “晴尊。”奇陌佐银完全忽视了夜原切的抗议,面朝玉灵,威严问之:“回答我一个问题。” “总队长请说。” “你认为,对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和平。”这是她归来的信念,战斗的动力,是她杀死天魔的最终目的,因此在回答时,几乎是不加考虑直接脱口。 “可是,你的手下却酿就了战争。” “所以,我才要去挽回这些缺失,只要天魔不在了,天魔教瓦解了,侵略,战争,杀戮,都会不复存在!” 义正言辞,刚毅果敢,这是那个瞬间,整间屋子里的所有人,从这个碧发女子身上体会到的,她平日里的仁慈是软肋,今时今日的气概和坚定,却是保护这软肋的坚固铠甲。 “好,我答应你们,出动术师兵力,随你们前去各国支援,并且,民众家园重建的事情,我们十三禁卫军也会全权处理。” 双向收获,意外的惊喜,玉灵碧为首的四代集团为此几乎喜形于色,瞬间变回了三年前,那些个稚嫩的他们。 “逆来顺受的小鸟,终有振翅飞走的一天。” 然而,在他们离开宝绿岛后,向来最是宽容的圣颜沧雪,却意味深长的叹息如是。 十三队长将自己的多艘私人船只借给他们的弟子,刚好可以容纳他们顺便派遣出来的增援队,以及充足到爆的各类武器。这是自开战以来,禁卫军首次对天地盟给予的全力支持。 “碧姐,我不是很信任夜原切队长……”距离分道而行,还有不长时间,相夫光子想在大家分散之前将埋在心底的话一一道出。 “我明白,不过,佐银总队长点头的事,就一定不会出差错,放心吧。”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们有必要鉴别一下那些传讯求援者的真伪。”绿阳一句话止住了众人跳离主船的步伐,已有三五人陆续登上十三禁卫军派遣的其他船只。 “绿阳,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现在还不能确定,毕竟,我没有通过千影术光镜鉴别幻术真伪的经验。”绿阳把头一摇,平静淡漠:“只不过,有的人表现很奇怪。” 遥遥的水域沿海,菱江与菱江海域无形的分割线上,孩子们迎着海风默默等待,身旁的大人们正抓紧时间往船上搬运东西,一箱箱一件件,劳心劳力却乐此不疲。 “他们在搬什么东西啊?”影姗眨巴单纯的大眼睛问。 “管他呢!能和哥哥姐姐们一起作战!才是我们的目的!”冲影兴致勃勃的握拳说。 “可是,我觉得不太妥当。”明镜台轻轻皱眉,展示一贯的严谨风格。 “事到如今,貌似也没有其他路可选了,大家小心行事吧。”最年长的哥哥宵问,一面安抚惴惴不安的同伴,一面要他们提高警觉。 就在半日前,国都被大批十三禁卫军的人马填充,趁乱出了凝光城的孩子们才意识到,把他们带回这里的四代众上主,已经率军离开了国域,那些人曾经答应教授他们立世的资本,做人的力量,他们认为,这是个学习经验的最佳机遇,毕竟,战争不是每次都能碰上的,在他们的思想里,那是最佳的实践机会。 勇敢的孩子们还在想怎样才能找到哥哥姐姐的准确位置,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出现了,起先,宁蓝和宵问的确对他们的存在产生质疑,但当这伙人出示了自己作为“援军”的证据后,孩子们放心了,旋即答应接受这些大人的帮助,坐他们的船离开光之国。 “你们真的知道哥哥姐姐们在哪里吗?” “当然,我们可是联盟,是要一起消灭坏人的合伙对象!” 面对孩子屡次追问,这些大人每次都不厌其烦,耐心回答,他们友好良善的态度终于彻底打消了包括宁蓝在内,所有孩子的疑虑,乖乖的跟随,乖乖的等候,最后,像这样,乖乖的上了驶往海洋的大船。 “宁蓝,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嘛呀?”又琳寻找分散在大船各处追逐打闹的小伙伴们,去船舱里吃饭,碰巧看到了窝在舱外角落里聪慧的姑娘。 “嘘。”宁蓝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旁边,才用极小的音量告知:“我还是不放心,不过当时那么多大人在,如果我们反抗可能会吃苦头,所以,就趁他们不注意,我用光子姐姐之前留给我的元能式,问问她的意见。” “嗯,谨慎些总是对的,那你小心一点,我替你把风。”又琳把头点下去,随后眼观六路,竭尽所能。 宁蓝抬起小小的手心,那里的元能式还未启动,她咬咬唇,决心按照光子姐姐事先交代过的那样,实行千影术的开启。 然而,光镜还未成型,她瘦弱的手腕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捉住,继而,整个轻小的身躯被提到半空,一旁的又琳惊恐不已,才发现人是从上方跳下来的,早已在监视她们。 “虽然是小鬼,但意外的能干呢。” 那些之前还对他们客客气气有求必应的大人术师,转眼露出凶残阴险的神色,通通出现在甲板上,他们的脚下,是被捆成粽子状的其他伙伴。 “又琳!宁蓝!”宵问失控大呼,却被其中一个大人狠狠踹倒在地。 “小问!”左边是被掐住脖子危在旦夕的宁蓝,右边是被尽数拿下的小问等人,又琳在又急又怕的窘况下,再度发病,倒地之后开始大口喘息,艰难至极。 “你们这些家伙!把我们带到船上来究竟想干什么!” “实话告诉你们吧。”面对孩子们汹涌而来的质问,大人们保持着一贯的鄙夷姿态:“我们早就发现,你们是光域四代上主从海之国救回来的孩子了,所以,就想利用你们,让他们落入我们设好的陷阱,接下来,是杀是刮,可都要看他们的运气了。” “你们这些坏人!”影姗小嘴一张,连珠炮似的骂词接连不断:“坏到骨头里的混蛋!你们卑鄙无耻!你们下流肮脏!你们坐船淹死坐马车摔死走路绊死!你们睡觉做恶梦吓死你们不睡也要被比你们厉害的人吓死!哼!” “这些小鬼真是吵死了。”为首的那个男人不耐烦的捅了捅耳朵,让手下拿麻布塞住他们的嘴,免得再出什么噪音。 船只往更远的方向驶去,被帆布掩住的船头和船尾,在一阵海风的吹掀下,裸露出雷之国的国家标识。 Chapter 0851 由于天魔的撤离,光国境内暂时得到平稳局势,至少,不会像此前那样人心惶惶了,十三禁卫军撒豆一般将兵力分散到各个国家去,比以往更加严密的窥视,一旦发现有国家和天魔教勾结,会立即采取行动。 身份遭到曝光的玉灵碧根本无暇顾及域外的诸多议论,对着自己穷极一生也珍爱到底的伙伴们坦言,她可以比以往更加自如的召唤预言碑了。 记得第一次,这块外表普通的灰色石碑是在冰域土地上以霍然出现的形式使她为之一怔的,当时,碑上面以神域古诗词的形式记录了数十首命运诗篇,让她深感震撼,火凤说,那是只会出现在王者面前的东西,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是只会出现在“光之统率”面前的东西。 碑体拔地而出,一行行一字字凿刻着众人的眼球,新世光神向预言碑求教有了结果,从碑文上可以明确看出,天魔安置怨灵集结体的地点,和求援诸国所提供的方位毫无二致,看来此前是他们多思了,毕竟没有谁会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找他们开这种“玩笑”。 “想要有效的根除怨灵,首选的攻击方向就是这些怨灵所在地。”预言碑消失后,玉灵碧对一脸严肃的众人说道:“包括已经灭亡了的巨人国和雪之国。” 代特面容平静,眼中的波澜却汹涌异常:“那里不是有十三禁卫军在把守吗?怎么还会……” “如果是天魔亲自出手,就怕队长大人们也没办法应付吧。”相夫光子不客气的直言表意:“从怨灵角度来看,被抹杀殆尽的两个国家最适合那种东西聚集了,我很在意刚刚碑文上的一个词,怨灵集结体,难道是天魔新发明的东西?” “谁知道。”千刺神情里的阳光也早已被阴霾遮盖:“不过那个臭家伙可以通过‘神碑折射’预知到未来,那么他会不会也估测到我们的行动?”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的问题是,不出手,就会坐以待毙,不联手,就会任其宰割。”云淡风轻的大将风扬,眼眸浅弯,里面则蕴含着利剑般锋锐的光:“即便还没有切实消除怨灵的方法,也无法抵挡天魔的新创造……我们,也还是要头也不回的走下去,一直到,一直到彻底剿灭他们为止!” “大哥说的太棒了!”千刺亢奋的握拳,秒秒钟恢复气势:“居然比我还热血!好样的!” “那是当然的啊笨蛋。”赤魇慵懒的甩过来一句话,背在背上的武器半刻不离身:“这种时候,就只能往前冲了,不论是谁都会坐不住的吧。” “宁日潇,你来公布一下今早的计划制定结果吧,大家认真听一下。”两两对视传递目光之后,玉灵碧将主导权转到宁日潇身上。 在汇集了全员的注意后,宁日潇淡定开口:“我,光子,化羽,留守光域,其余人,随着碧姐,到各国去救援,这次救援不同以往,除了尽可能的保护别国子民不受伤害,也要最大限度的抗击天魔教,尤其是怨灵这种诡异的东西。以悠、芙菱、苍棱、倩儿还没有归队,所以暂时不会安排他们的去处,如下制定,是根据在场的主将们安排的,请大家看看。” 术法界地形图平铺在宽敞的桌台上,映着四周明亮的灯光,一弧一线、一字一点都描绘的分外清楚。接着,助贤将索骥搜集来的最新情报公布,目前天魔教猖獗的地点主要集中在三个区域,花之国西南方向的边境内外、水之国群岛、以及火之国西部边境内外,所以这三个地点,除了增派主将、禁卫队术师进行支援外,还要作为重中之重的观察区,联络方面,依然交给千影术小组,毕竟,这个世界里还不存在远距离的通讯科技。 “到了各国以后,先去觐见国主,他们手里一定有天魔教出没地点的详细情报,别忘了给他们一个建议,让他们趁早将作战地点周围的民众遣散。”宁日潇做补充提示。 “拿好各自的地图,两个小时以后就出发,禁卫队的援军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另外,我会给你们每个人安排一名副手,是从副使里面选出来的,其余副使要留下来稳定国府局势。”四代国主做会议结束前的宣布:“以及最后,我要给你们引见两个人。” 夏蔓绯的出现并不怎么使人讶异,毕竟,她做护卫也算有了年头,不但是玉灵碧信赖的朋友,更是相夫光子赞同的同类人,不过枫弋的到来,却如在静水里丢了一记猛弹,顷刻炸飞他们的镇定。 “虽然是沧岚大人的部下,沧岚大人也帮过我们,不过总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啊!”小婉毫不隐晦的指着夜曦男子大呼,一副见到杀神的恐惧样子。 从一出场就漫天枫叶飘进来的夜曦男子端着笑容不变的白净面庞,礼仪周到的跟大家打招呼,身上杀气不绝,却似乎不是冲着他们来的,笑面死神一如既往的年轻似少年,步伐轻快如踏风,一开口就是悦耳动听的少年声线:“别来无恙啊,天地盟的诸位。” “蔓绯和枫弋,会跟你们一起去,枫弋是我从琴河请来的,沧岚大人也是允许了的。”玉灵碧含笑盈盈,单纯仍在的她还以为大家是担心沧岚会不高兴呢。 疑虑和不安只在他们脸上停留了短暂的时间,很快,他们接受了碧姐的建议,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大姐,另外一方面,也不觉得区区一个白死神,会造成什么颠覆性的灾难。 “行了,小小的休息一下,即刻出发!光子,等会儿把你给大家准备的铠甲拿上来,这是战争,要全副武装才好!”玉灵碧斗志激昂的给众人打气,她不是个好斗的战场英雄,却更不是个胆小的屈从主义者。 “碧姐。”从人员公布开始就忍耐到了现在的相夫光子,终于插嘴了:“为什么要把我排除在外?不是说好全员的吗?宁日潇和化羽还可以理解,但是我!” “昨天帮你检查的结果出来了,你现在不适宜出战,好好呆着。”玉灵碧并不放心一个不留的全部派出,就算没有天魔事件,她也不会做的这么绝对,于是留下了三名女少主,并对光子饱含信心:“你有治理国家统率全员的经验,交给你我放心。” “宁日潇也可以啊!就算不用我……” “光子,你就听碧姐的吧。”宁日潇也赞同这么安排,善解人意的她总能在第一时间对躁动之人进行安抚:“我和化羽身边也要留个武力高手在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这句话果然起到软化作用,相夫光子刚硬不屈的脸部线条总算不那么紧绷了,可对于不能出域抗争,一雪前耻,她还是深感遗憾:“我知道了。” 战马,兵器,粮食,即将启程驶往各国的术师战队……战争所必备的一切人力、物力通通就绪,剩下的,就只有“随机应变”和“静观其变”。 身披坚硬的金属铠甲,斗篷在身后随风起伏猎猎飞扬,头发尽数揽入铁盔之中,只能从乘坐的马匹和衣甲的颜色去分辨各位出战的光域主人。 被排除在外的红发女子视线遥遥跟随远去的大队,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慢慢收回视线,掉头走入凝光城,这个民众们汇集的地方。 人们似乎很能理解留域者的不安和心酸,所以安安静静目视着,没有谁会在这时大声喧哗,甚至连窃窃私语的都没有,他们只是满怀希冀的,望着他们所仰仗的依靠——永远不会背弃他们的主人。 “食物和水源、各种所需物资还充足吗,生活运动的场所适当加宽吧,凝光城再大,也终不是门外那片广袤的土地啊。”相夫光子想想每天簇拥在一起生活的民众,就觉得焦虑揪心,手无寸铁的他们该是在怎样的恐惧与期盼之下,艰难捱过这数个日日夜夜的啊:“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地上空间不够,凝光城还有地下城,队长的皇家园林也可以住不少人。” “居住的地点倒是够,只不过运动起来相当困难,总不能成千上万的一起漫步凝光城啊,现在最大的庆幸,就是民众还算守秩序,不混乱,而且都能安安静静的等候。” “队长还没说,什么时候能检查完毕吗?等光域确定没有外患遗留后,民众就可以各自回家安居乐业了啊!”生性温柔恬静的化羽也忍不住焦急,每天医疗院的事就够她忙的了,她生怕医疗设施不够用,几乎生出过跑回国都医院去搬的念头。 “这事只能一步步来,战争等同于毁灭,现在我们能保住的,不是财产,不是物质,而仅仅是人命罢了,希望……他们在外面一切顺利。”宁日潇看了看面前墙壁上数面隐隐发光的光镜,那里面,将会折射出各地的战况和各个主将的情形。 当晚,月色寂寥,确认各方援军已经乘上驶往各地的海船之后,宁日潇略略安心的回到圣殿去看龙啼索骥不断送来的情报,她并没有注意,在她和化羽忙得不可开交时,本打算去军练营查看兵士们操练情况的相夫光子,会忽然间接到一片天顶飞落的金色羽毛,而后,悄然离开了凝光城南门。 暗蓝的夜空,逐渐褪去那一层近墨的色泽,是发白的鱼肚渲染了整片苍穹,要不了多久,日头从地平线上跳跃,晨曦开始挥洒万丈光辉,她的行程,也将发起了。 她在凝憾宫外的秋千上坐了一会儿,看着灯光投射下映在石砖上的倒影,旁边潺潺流过泉溪,水面上随意漂着几朵小小的红莲,那血一般的娇媚,像极了她额心的那点朱砂。 相夫光子先后来到潇云宫和仙羽宫,在无人看管的自由之下,紧握那面发光的金色圆盘,将它牢牢揣入怀中,她换好了几天前一同赶制出来的铠甲,耐击防震轻如泡沫的红铜色金属,以别致的串连形式将肩甲、胸甲、腹甲、膝甲完美的体现出来,女子纤瘦的身姿因这一袭武装而变得英姿飒飒,摒弃了不符格调的病弱之态,双肩紧系的披风暗红似夜下血薇,深邃诱人。 服下丸药,手把□□,死死握紧,她将一封写好的书信放在紫恒殿外的桌面上,带着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坚韧表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园。 说来奇怪,叫醒宁日潇的是一个短暂而奇异的梦,梦里,女子红丝飞扬,在夕阳的斜照之下衣袍翻飞如旗,在自己的挽回声里只回眸一笑,终是消散了背影。 “光子她留书出走了!” 化羽眼含泪光跑来通知宁日潇这件突发事件时,宁日潇泪流满面,她看着相夫光子婉转清秀的笔迹,字字铿锵的决意,慢慢地,选择尊重与接受。 “我们能做的,就是替她把该做的做好!化羽!一起努力吧!” 饱含希望与曙光、意志与信念的目光,深深触动了向来软弱的风扬化羽,她用力把头点下去,伸手握住了宁日潇伸来的手。 “不好了!两位少主大人!”常年跟着相夫光子的探樱,对于其他上主的行踪习惯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很容易就奔着潇云宫直趋而来了:“国都里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现!正在战场的废墟里四处找寻活人和财物!” “不可能的!”宁日潇匆忙下床,衣服都来不及披穿了鞋子快速往外跑:“国境防线加固了抵挡怨灵的新幻阵,可以把无孔不入的鬼冥军防的滴水不漏!就算助贤不在,他的手下也不会重蹈覆辙!” “但如果是空间转移,就不能避免了吧。”化羽的声音从后面急切传来。 “大规模传送就算是天魔也会力尽死翘翘的!” “如果是天魔,会很容易就完成这件事的。”宁日潇不得不根据以往分析下残酷结论。 “现在光域的上层们全部出动,消息一定已经传出去了,天魔这是想趁火打劫呢。”紧跟着加入出城队伍的副使波奇那一改往日欢脱风格正经八百的说。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宁日潇放慢速度,蹙额深思:“以天魔残暴的作风,他屡次遭遇我们,却都没有下杀手,虽然他给出的理由是要等碧姐完全康复以后、取得最完整的光神灵魂,可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或许,他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真正的实力。” “他到底能不能做到,我不清楚,但是,我肯定他这个人有问题,不是一般的黑暗组织首领。” “他说过,他是黑暗神……” 波奇那的提醒让宁日潇想起了那日的一字一句,即便是碧姐的描述,她也记得一清二楚,天魔把光暗神的关系明朗化,在无数战士们的面前,在光域这片广袤的领土上。 “化羽老师!化羽老师!” “善雨!我不是说要你呆在实验场里不要出来吗?这里很危险!快回凝光城去!” “我有不懂的地方要向您请教呀!”卷发小姑娘纯稚可爱的仰着小脸欢笑,越是这样无邪天真,大人们的心就越是刀切般的疼。 尤其是化羽,心肠柔软比棉絮还过分几分,她俯身拉了拉善雨肥嘟嘟的小手,充满慈母一样的爱怜:“善雨乖,化羽老师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等忙完了,就去教你好吗?” “嗯!善雨乖乖听话。”自从到这,就开朗了许多的屏红小姑娘乖巧的点头,很快又想起了什么似地一脸失落。 “怎么啦?” “外面还在打仗吗?” “嗯……” “那善雨,什么时候能见到笑霜呀?” 提到笑霜,必然会想起光子,光子的突然离开让化羽和宁日潇怅然若失,却也深深理解。与时间一起增长的,并不仅仅是年龄啊,人的意志、决心、自主力,也在不断的加强、变强、乃至于更强。 ※※※※※※※※※※※※※※※※※※※※ 妈呀,居然忘更新了,反正无所谓啦 Chapter 0852 天空呈黯淡的铅灰色,云层压得很低,叫人闷闷地透不过气,满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景。相较光域,刚刚遭受天魔“洗礼”不久的花之国显然还没到达狼籍处处的地步,这也正是助贤加快速度率军前来的目的,不断有线报传来,魔姬湮夜正逐步扩大洒放怨灵的范围。 花国军务府并没有因对抗怨灵方面无计可施而灰心懈怠,在阿言的指挥下,他们组成各有所长的作战队伍分散到情况最为严重的几个区域,当助贤和麾下众队驻足停步时,依然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那是从郊外居民区传来的,怨灵的汇集地似乎选在远离繁华之处的荒郊民区,那里楼阁破旧,黄草漫漫,即使到了夜晚也只能收获不如月光的惨淡灯辉。花之国自建成以来,便一直贫富悬殊,百姓的生活水平良莠不齐,到了弗瑞森即位,已经无力回天,这位堪称花之国历史以来最英明睿智的君主,也在促进经济发展和恢复纯朴民风之间,做出了艰难的选择。 从驶入花域国境,一直到顺风顺水的抵达国都城,如果不是战争需要外援的特殊时期,以弗瑞森的警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外人带一兵一卒进来的,助贤固然清楚这一点,可还是反复叮嘱,自己的部下们,十三队长的部下们,要规规矩矩办事,老老实实做人,在别人家的土地上,要时刻记得自己的任务,和身份所带来的隐患。 一切,都是为了不让“今天的盟友”,变成“明天的敌人”。 “柯穆伦,你去把这次带来的战队,分成五百人一组的小队,等军务府总长来了之后听他指派。” “是,助贤大人!” “阿助!”充满希冀和喜悦的声音,来自于军务府的副长影照,他见来人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助贤,精神十分振奋:“好久没见了!上次在光域也没有机会说话!这次好了!又能一起战斗了!” 助贤伸出手与其相握,作为援军首领,先是道明来意,紧接着询问影照:“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没大碍了!在光之国的时候就处理的很好,你们的医疗水平很值得我们学习啊!”兴奋归兴奋,影照没有忘了应当履行的事:“弗瑞森国主正在皇城里主持大局,我先带你去见阿言吧,你们商量看看怎么打接下来这场仗。” 会见阿言的地点,是在国都城郊居民区一公里之外的湖心凉亭里,气候素来怡人的花之国在战火的吹洗下更显燥热,连傍晚都灼气蒸腾,也或许是亭外温泉湖水流暖热的缘故,总之没多久,一滴热汗就从助贤额上滑了下来。 “首先,我代表弗瑞森国主,以及整个花之国,感谢你的到来。”气魄英武的男子对于光域的出兵援救,选择弯腰行礼以示感谢,他的态度十分诚恳,完全没有平时的威严和架势。 “应该的,光域遭受战火荼毒时,你们也全力相助,这点,我们整个光之国也都感激不尽。”助贤用同等的真挚回应他的诚意。 “那好,我们就别客套了,我来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吧。”深邃的红眸漾起一阵微光,阿言不失沉着的交代现下窘困局面:“魔姬释放的怨灵,并没有攻击人类,这点在光域我们也见识到了,不过稍微不同的是,怨灵放出之后,只呈现肉眼可见的黑雾,黑雾穿入人体后,就没了踪影,一直到现在,那些被‘入侵’的人,意识依然保持着自我。” “除了怨灵,鬼冥军有出现过吗?还有新尸魂傀儡?” “没有。” “那么,有没有腐蚀者,以及落入冥王世界的现象?” “都没有,各队每隔十五分钟会有专人传递情报给我,汇报人员数目,到目前为止,还无一伤亡,不论是被‘入侵’的民众,还是被‘入侵’的士兵。”阿言困惑的蹙额,尽管无一伤亡是战争中最大的庆幸,不过他就是觉得当中古怪:“或许真的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的确很诡异。”助贤也陷入沉思,阿言那句“无意死伤”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即便天魔没有被花之国触怒因而不打算像对付光域那样赶尽杀绝,可也不表示他慈悲到让战火之下的无辜之人毫发无损啊,真的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说不定。 “助贤,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告诉我们你们所知道的一切有关于天魔教的内幕吗?” 阿言给出的范围让助贤沉默了三秒,他根据现下的情势,选择交代开战以来的所有情报:“天魔派遣出来的兵力,主要以鬼冥军、冰影军团和尸魂傀儡战斗团为主,虽然后来他纠集了不少穷凶极恶的囚徒,作为攻击武器烧杀抢掠,不过基于那是寻常人类,暂不做考虑。首先是新尸魂傀儡,前期的尸魂傀儡,是在活人脑中插入人脑集成块,人体死亡之后成为尸体傀儡,如今,天魔创造了插入集成块也不会完全死去的个体,即‘留有个人意识的尸魂傀儡’。” “那你们是怎么对付这些傀儡的?” “刺他们身上的‘卍字印’,尽管留有本体的力量,不过终究是傀儡,只要是尸魂傀儡就存在弱点。” “那如果刺不中呢?他们还会像之前的尸魂傀儡那样不断重生?” “是的。”助贤很肯定的点了下头:“冰影军团虽然也是人类战队,不过,都是修炼黑暗元能系术的高手,和鬼冥军不同,鬼冥军是本体为人的亡灵咒之下的产物,亡灵咒生成怨灵,怨灵不会落单,通常都是成群结队一起行动。” “在光之国那几天,我也稍微了解到一些,听说,中了亡灵咒的人会被黑暗吞噬,在怨恨中死去,灵魂从此就归天魔所有了,天魔的目的是为了复活暗之门,那么可以不可以理解成,他现在也有这个目的?” “我也这么想。”助贤赞同阿言的揣测,无所迟疑的直言道:“我甚至怀疑,刚刚你说的怨灵洒放后消失无踪的迹象,也是天魔的阴谋。” 随着暮色的淡去,从湖面上来回穿梭的风也变得微冷了,半空里辰星全无,月牙浅印,隐隐有种灭世前的恐慌感,正悄无声息袭上众人心头。 “另外,要格外小心腐蚀者和冥王世界。”小小的凉亭,周围是空旷的湖面,还可以看到四野的苍穹,助贤感谢阿言带他来这么一个便于观察情况的好地点:“鬼冥军受到强烈攻击后,怨灵会离开他的身体,去找寻另外的活体,吸收元能、吸食血肉,之后,就会变成全身漆黑的腐蚀者,腐蚀者起初是一动不动的,人形,质地坚硬,可腐蚀者一旦出现,就等于天魔在向你们宣告——进入冥王世界的时间到了。” “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当时几十个人,坠入不同的冥王世界,看到的景象,就和本空间里的一模一样,但是,那个世界里的一切都是假象,所有的事物都是天魔用黑暗元能石制造出来的,那个世界的一切法则由天魔支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魔的私有空间。” 气氛随着助贤的深入告知变得有点紧张,他也马不停蹄,争取一次□□代明白:“可以肯定的是,冥王世界是由腐蚀者撑起的、迷惑中招者、令中招者陷入绝望的‘死亡空间’,一旦进入其中,就要接受天魔的任何设置,我不知道他接下来是否还会故技重施,也不知道他的设置会不会更改,只是,一旦坠入冥王世界,想要出来绝对难如登天。” “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根据情况,各有不同,目前已知的突破方法在这上面,我已经总结出来了,你看一下。”助贤将宁日潇行前塞给自己的几张纸的其中一张拿出来,递到阿言手心里供他观摩。 “每一个小时会出现一瞬间的涡流,意识交流的时间只有五秒,最坏的是……用人命?”读到这里,阿言狠狠怔了一下,继而长久的僵硬不动。 助贤深深一叹,不无悲凉:“以人命获取出口,是天魔提供的唯一自由路径,唯一不会受到其他阻碍的一条路。” “可恶的天魔,真是丧心病狂!”阿言愤愤不平的咬牙,斥责天魔的毫无人性,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到“炼狱血池”四个字身上。 助贤不等他开口,率先讲出:“炼狱血池只是个建议,如果真的遇上了,最好不要随便进去。” “为什么?” “实不相瞒,我们之中有两个小组的同伴,就因为进入炼狱血池,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晚风撩起他的额发,一只眸色暗沉的眼饱含沉痛:“所以,任何时候,都要尽可能的……避免腐蚀者的产生,冥王世界,真的不是一个好去处。” 阿言走上前,表示理解的拍拍国外来使的肩,宽慰道:“我相信,只要肯全力以赴,一定不会让天魔数度得逞!” “是的。” “助贤!” 光镜耸起,煞那间照亮这里晦暗的视线,千影术的连线下,只见宁日潇一脸忧恐:“化羽和善雨不见了!刚刚国都城又出现了奇怪的状况!” “怎么了?你慢慢说!” “我本打算带人去外面看看情况,怎知遇上了几百个黑衣元术师,看样子是天魔教派来的,但是域内早就没了他们的动静,他们是从哪进来的?接着,我们所率领的元术师也一个接一个的不见了!” “凭空消失的?” “嗯!是的!” “天魔这家伙……”助贤暗暗地把牙一咬,凶冷的光在眼底充斥:“又在肆意挥霍他空间术的力量了。” “敌人不断的被传送过来,我们的人却一个个消失,天魔是想让我们再一次狼狈不堪!助贤!我该怎么做?”宁日潇痛心疾首的落泪,事到如今,她已无法淡定,她最恨的,就是自己不是一个能够保护自己再保护他人的元术师。 “你不要慌,我来想办法。”助贤朝阿言投去一个请示的目光。 “你先忙,我去下面看看。”阿言理解的点头,带着影照迅速离开湖心凉亭。 光国一边出现的不明敌人,助贤立刻就敢断定,是天魔“隔空瞬移”导致的,之前在冥王 世界,天魔就已经用过这手了,导致攻击在这里消失,却在其他空间出现,甚至为此牺牲的镜火城作战者玄若启泰,死亡换来的却是光都城主将队的解脱。一个空间里发出的力量却作为反击在另一个空间里出现,和自己人打自己人毫无差别,可恨的是,当天地盟总结出这一点的时候,战势已朝其他糟糕的方向发展了,逼得他们不得不暂搁一二以重为主。 “抱歉了,总队长,您给我的唯一一次特权,我要在此启用了。” 铅云翻滚,愈低愈沉,夜下观之尤为可怖,走动间衣甲金属片摩擦的声响渐渐被来回游荡的烈风掩埋,远处晦暗尽头的身影渐渐步近,稳妥沉着的脚步,宛如节奏不变的钟声。 这里是花之国最繁华的地带,此刻,却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夜市喧哗,人山人海,家家户户紧锁门窗灯火全灭,仿佛担心有野兽肆意闯入一般。昔时热闹的景致不复存在,加上天气使然,整个国都城像泡在地狱里的水墨画,充满了无人的悲凉。 铠甲武士在夜路中走着,从街市穿入豪华的别墅群,在一幢幢外形精致漂亮的小楼里寻找可见的明火,不多时,百十米开外那边果然有一扇微微发亮的窗子。 窗内布帘半掩,隐约透出朦胧的琥珀色淡光,窗外有一座小小的凉台,凉台下悬挂着一面刻有花边的横匾。 用字母文勾勒出的音节,从头盔里静静流出:“……芙雅家。” 抬起双手,摘下头盔,满头灼烈的红,额心朱砂的赤,如血般泼入这个灰暗的世界。此时此刻,相夫光子幻想过很多次,她答应过笑霜,要来看她,而今天,现在,她就站在那扇窗子的下面。 多么想就这样敲门,进去看看思念已久的孩子的笑脸,回忆着笑霜离开时的模样,相夫光子暗暗估摸,如今,该长这样高了。 伸手触摸门面的前一秒钟,她碰电般缩回,笑霜妈妈临行前的一番话,还有那轻视否定的面孔,让她彻底放弃了进去一看的念头。 那个母亲,说的并没有错啊,相夫光子当时是那样认为的,今天,她依旧那么认为。 “霜儿,如果你在看书写字的话,就点亮一点的灯吧,至少我还在这里,还可以保护你。” 仰头,凝望,相夫光子对着一扇小小的窗子,对着里面淡淡的流光深刻地沉默了半晌,终于转身离开。 屋子里的笑霜被妈妈提醒了不下五次,终于肯乖乖熄灯了,刚走到窗台这里,楼下一抹转瞬即逝的红让她瞬息睁圆眼眸,她立刻跑出卧房往楼下猛冲,不顾母亲的叫嚷,到院子里,到院门外,到那条无人死寂的阴沉道路上,左顾右盼,东张西望。 可是,什么都没有……她明明就看到了呀!那抹别致的绯红,像盛放的蔷薇,像细腻的胭脂,像炽烈的热血。 “光子姐姐,你来看我了吗?那你为什么……不进来找我呢?” Chapter 0853 “总队长,谢谢您出手相救。” 宁日潇率领参战的副使级人员,向替他们挽回危局的奇陌总队长行礼致谢,事实上,在敌人有增无减而自己人源源流逝的紧要关头,这片土地上的所有领导者都束手无策,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不给她时间和机会筹谋与应变,在术法领域里始终算个外行人的宁日潇,又一次“目睹”了自己的无能——她自认为,没有随着大家一起成长,没有用这三年的时间好好的取长补短。 “宁日潇,你做得很好,你稳定了人心,接下来的许多事,还是要靠你撑着。”接到助贤求助信号从而马不停蹄奔回国都的总队长,非但没有严厉的指责宁日潇统率不利,甚至还平和的宽慰后辈:“坚强,是你现在最需要的,其他无需多想。” 宁日潇抬眼望了他一会儿,因错愕微微瞠大了紫眸:“……总队长,您不怪我们擅作主张吗?” “你们长大了,不再是曾经毛毛躁躁的新手,你们有自己的判断和处事方式,这些我都不会干预,反之,任何对光之国有益的需求,我们第三代上主,都会尽可能的帮你们。” 奇陌佐银总队长有着近乎完美的五官轮廓,硬挺,英气,俊逸,外表方面无可挑剔,实力品质也毫无瑕疵,只不过往日里携带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许多崇拜他的人不敢靠近。 今天,他第一次卸下武装,展露属于他的温和,让宁日潇和整个副使团都受宠若惊,尤其是“第三代上主”这个词,更是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谢谢您,总队长。” ——也谢谢你,助贤,是你给了我们重新认识总队长的机会,让我们知道了,当光国有难的时候,我们依然有坚强的伙伴和后盾。 最后一次乱斗,在奇陌佐银回宝绿岛之前,于凝光城门前上演,第三代上主中最优秀的护卫奇陌佐银,高举双手,掌心向外凭空一震,空间里交汇的惊叫和杀伐声彻底消失。然后,敌人没再增多,同伴也没再减少。 天空被厚重的云层满满覆盖,全无一丝缝隙,霍地,一束光柱垂直打下,紧接着光柱扩大,云层破洞,一个圆圆的缺口呈现出来,明确分割了天空与云朵的距离。所有站在地上的人仰头观望,近距离的低云仿佛随时会压上头顶,混沌拥挤如一锅粘稠的粥。 花之国国都城总算捱到了第二天清早,无灯的漫漫长夜一结束,各家各户在屋子里躁动起来,距离皇城较近的贵族居民区中,有一幢仿古的石质城堡,一年轻少妇开了窗子从里面探出头来,深色短发,浅色发卡,素颜无妆,神容平淡,整个人清爽的犹如一股海上吹来的风。 霍地,卧室门把手传来被拧动的轻响,她骤生警觉,迅速回到床边将襁褓中的婴孩抱起,另只手拎起竖在墙角晶莹剔透的武器,果断从窗口爬了出去,窗下悬着一条和墙面同色不易被察觉的绳梯,等门被完全推开时,她已成功逃离。 接着,那支悄无声息潜入影照家中的暗杀队疯涌着追赶上来,怀抱刚刚出世婴儿的韶汀不顾一切往前飞奔,一手紧紧拥住怀里娇软的孩子,一手抓紧水晶剑向后用力荡去一道白色弯弧。弧线从追击者身上依次扫过,紧随而来的惨叫伴随韶汀加快移动的脚步。 她猛然停止,为面前一条宽十余米的急水河微微犯难,换做平时,游过去就好了,她术法学的不精,元能控制不稳,一手剑术在这时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一面要保护孩子,一面要尽快赶到丈夫所在的地方,没有后退的路,也没有绕弯的必要!她咬紧牙,将随身携带的软钢丝取出锁上水晶剑柄,而后,就可以将剑投掷到对面河岸上,借力越过。 幸亏在起步前动作一顿,否则,下一刻她就会带着孩子坠入水中。 回身,扫视,一张冷峻到不具人色的脸映入眼帘,韶汀加剧眉头的拧度,一脸不忿的怒斥投敌的叛徒:“衡无,听说你加入了天魔教,还帮着他们去光之国捣乱,你以为希草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吗!” “少跟我提希草,战争让她死去,我就掀起战争让所有人给她陪葬好了!”青年张狂的宣告他所认定的事情,执着的,要把曾经一同奋战的伙伴们推向悬崖:“收拾了你,我再去找影照和阿言!” “不用那么麻烦啦。”一声欢快的阻挠转移了对峙中两人的视线,一个发色鲜艳的少年悄无声息来到衡无身旁,不被察觉的摁住刀柄,在衡无难以置信的呆滞之下坦言道:“你去对付昔日的兄弟吧,我来处理这对母子。” 衡无不甘愿的看了他几秒,思虑一番后掉头走掉,现场,只遗留一个刚刚生产完的少妇,以及她弱小的孩子。 少年是副生面孔,至少韶汀不曾见过,长得白净俊俏,前额刘海扎成上翘的小辫,露出宽窄适中的额头,与淡紫色头发一样明亮的双眼圆而且大,个子略矮,身形也消瘦娇小,看年岁应该不超过十六。 “小子,你最好别拦我的路。”韶汀不假辞色地警告初生牛犊般的少年。 “嘿嘿。”少年只是笑了两声,面对韶汀甩来的剑光不闪躲,亦不出手。 当水晶剑的白弧砸中他胸口的时候,韶汀听到清晰的胸骨碎裂声,继而,有大量鲜血从少年口中喷出,这一下子,力道委实不轻。 韶汀在不失警觉的戒备下,有些发愣的看着少年慢慢吐血倒地,她不知道对方是来干嘛的,但是,她要用最快速度离开这里,用最快速度把孩子送到他父亲的身边。 正要完成刚刚没有做完的举动,河岸莫名耸起一面宽度与高度都异常惊人的红色丝网,网子面积过大全然阻隔了视野,也截断了她越过河流的路。 “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你不要急着走嘛~”少年慢悠悠爬起来,嘴上,手上,脚边,全是鲜红可见的血液。他笑容依旧,完全没有受伤的虚弱样子。 韶汀陷入少有的震惊,尽管她也经历过不少人生的大风大浪,但是这样诡异的情形,还是屈指可数的:“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叫玄若尔雅,我的血……”指尖划过唇角,残留鲜红的地方倏然滋生一丛坚硬的棘刺,并朝韶汀发射过来:“可以当做杀人兵器哦~~!” 韶汀用手臂护住孩子,却不及抬剑相挡,被生生刺中,她咬牙倒退半步,勉力站稳:“玄若一族的血控之力,还真是五花八门啊!” “当然了,有人可以控制别人体内的血,有人可以无限再生,而我……比他们还要强!”少年露出兴奋狰狞的表情,那疯狂的笑声吓得婴孩哇哇大哭,当他把目光定格在婴儿身上时,韶汀的冷汗已流淌到极限。 “到此为止吧,再玩下去可就过火了,尔雅。” 那苍老的声音,令韶汀再熟悉不过,常常会出现在国府重要场合里的花国权臣,文乐,在思克达下台后知趣的对弗瑞森投降,贡献自己的财力和军力,令新国主也难以抗拒,一把年纪,仍旧头脑清晰威风八面。 韶汀对于此人的感觉一向复杂,因为他在以权谋私翻云覆雨的同时,也确实做了不少益于国家发展的事,可谓亦正亦邪,有功有过。 “文乐大人,您怎么也在这?”此刻,韶汀并不担心他的安全,因为这位大人的身后,有乖乖跟随着的……天魔教中人。 “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韶汀。”白发雪须的老者手拄拐杖徐徐挪了两步,语声一如既往的慈祥:“把东西交出来,老夫就放你和你的孩子走。” “什么东西?”韶汀故作冷静,生怕一个不防就伤及到孩子,如果只是她自己,反而无畏许多。 “别装傻了,就是你曾经放在芙雅夫妇那里的宝贝啊!天魔大人很需要它,你别废话了赶紧交出来!”文乐唯一的孙女玉金,摇摇摆摆走上来,满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你们……勾结了天魔教?”韶汀瞬间想起了全部,一件件事串联起来,可不就是这个结论么:“阿空也是被你们拉下水的吧!” “那小子早有反心,是你们疏于防范才会被钻空子,尽管在光之国没有成功,不过,这里因为有老夫在,而不会再领受失败……”文乐说着,阴森的笑了几声,慢悠悠伸着苍老巨大的手朝韶汀走来。 韶汀步步后退,失措下撞上河岸上的血丝网,网点自带黏度将她的背部牢牢粘住,挣扎中,孩子被文乐顺手抱走,很快转移到了玉金手中。 “把孩子给我!” “别挣扎了,孩子他妈!”玄若尔雅三两步跳跃过来,凑近韶汀对着她不施粉黛的脸仔细看了几秒,随后吐舌嘲讽下结论:“影照好歹也算个帅哥,居然找一个姿色平庸的女人做老婆,真是笨男人!” “笨的人是你,娶老婆又不是买花瓶,光漂亮有什么用!”韶汀听不得他俗气的论调,反唇相讥。 “可如果没有漂亮,再没有性命,你还剩下什么呢?” 玄若尔雅说这句话的时候,韶汀只感到背部一阵发麻,好像有无数坚硬的东西,要戳穿她的衣服,刺入她的血肉,而尔雅接下来这句话,证实了她的预感。 “刚刚我说了吧,我的血可以当做武器,不过我还没说……进入你体内之后,这些塑形硬化过的血就会变回液体,在你的血管里跳舞,直到跳够了……嘭的一下!知道玄若真火的彼岸花开吧?差不多是一样的效果~” “你这变态……” “多谢赞美……” “文乐!你背叛花之国,勾结天魔教,不过是为了篡夺弗瑞森国主的地位,你的居心早已路人皆知,真的以为你会成功吗!” “吓唬老夫?没有用的,韶汀,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就不难为你了,可你如果再执迷不悟,老夫就先把你的儿子剁成肉泥,再把你千刀万剐……” 那张苍老褶皱的脸孔,带着令人悚然的疯狂笑意,韶汀并不畏惧,可她心疼自己刚刚出世不久的孩子,丈夫曾经告诉她“宁死不要向敌人低头”的话犹在耳畔,她却只能在这时…… “我会告诉你的,文乐,不过,你要确保我们一家三口的安全。” “没有问题,老夫要的只是花之国的统治权,弗瑞森一死,你和你的丈夫就是我文乐时代的开启功臣!” “好,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想跟你说一句。”韶汀顿了一下,旋即发出轻蔑的一笑:“你一把年纪了,还能当几年君王呢?现在这么使劲儿,还不是为了别人打江山?” “你闭嘴!你这丑八怪!”玉金一下就听出韶汀所指的对象,恼羞成怒:“爷爷!杀了她算了!” “不行,东西没拿到以前,谁也不许动她!” “可是她!” “玉金,你如果再闹,就滚回光之国去,听说那里现在依旧是天地盟当家作主,你如果认为你会有好果子吃……” “好好好我知道了!嘁!”玉金不甘不愿的退到了后面,一双阴损的小眼睛刻毒的烙印在韶汀的双瞳里。 韶汀被带走了,她的那把水晶剑,安安静静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这把剑十分独特,不但是空心的,而且透过透明的水晶剑身,可以看到里面的水和鱼,以及三朵游动的小红莲。它在夜晚会发光,白日里也噌噌发亮,以至于影照刚一到这,就瞅见了妻子故意遗落的专属兵刃。 “不好!阿汀遇到危险了!” “你确定吗?” “水晶剑她从来不离身,她说过,如果她遇到不好的事,会在受制的地方落下她独有的东西,这剑举世独有,是弗瑞森国主当年为了感谢她特意定做的,不会有错……她被带走了!我现在要回家看看!我的儿子!” “影照,你冷静一点。”随行的助贤一把挽住他甩动的手臂:“你居住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敌人占领了,我想,你的妻子和儿子应该是在一起的。” “都怪我,如果我执意把她送到避难所,她就不会……我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坚定呢!”影照懊恼的举拳猛砸自己的脑袋,埋着脸,几乎发出了哭腔:“如果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现在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你下结论为时尚早。”助贤不假思索打断他的崩溃:“况且,你还有另外两个孩子需要照顾,不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放弃。” “……你说的对,阿助,我不能放弃……我要去救他们!”影照对阿助的话十分信服,因他的鼓励重获希望。 “阿言指派给你的工作,我因不熟悉地势无法独自完成,这样吧,你把水晶剑给我,我去帮你救人!” “可是……” “不要可是了,没时间了,现在兵分两路是最好的选择!” 助贤眼底坚定到不可动摇的信念,深深震撼了同为术师队领导者的影照,他用力颔首,与光域的友人一拍即合。 玫瑰红色的方砖,一点点堆砌出模样别致的小堡来,昏暗的天光映衬不出它原本具有的美丽色彩,在那扇椭圆形的红橡浮雕门之中,有无数盏灿灿亮起的蜡烛,照耀着地毯中间,紧拥在一起的母子二人。 “这就是聚灵盘的持有者吗?”紫色皮衣男走入那扇门,来到了韶汀的面前,用意味不明的目光轻轻扫过少妇不曾低下的脸,在见识了她满目的坚韧后,颇为怀念的一叹:“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他们……不管在怎样的困境中,不管内心多么挣扎、甚至产生过软弱,可终究……不肯屈服。” 韶汀看着近在咫尺的鞋底,只能选择领受,因为她要把全部的努力用在对孩子的保护上,洛紫星涵一脚踹翻了她,她却在落地之前让自己后背先着地,不让孩子受半点损伤。 “人类短短的数十年生命中,究竟有怎样的意义?你们所保护的,也只能在这个期限里才能作数,当你们死去之后,还顾得了之后的事情么?不要说什么只守护眼前的就好,因为守护是永恒的,不能做到永恒,就根本没资格谈守护!”讲出这番理论的男子伸手抓住韶汀的头发,近距离看着她毫无畏惧、却饱含担心的脸,露出一抹邪肆至极的冷笑:“不如放弃自己,放弃你的孩子,早点解脱也免得受罪了。” “你做梦!”几个字轻轻吐出,蕴含的力量却石破天惊。 洛紫星涵眼底最后一抹光亮消失了,他抬起的手,只要落下,就会切断韶汀的脖子,前一秒,亏得有文乐提醒。 “战神先生,请不要冲动,杀了她,东西可就拿不回来了。” 洛紫星涵这才肯罢手,转身往小堡的外门走去:“尔雅的血已经流入她体内了吧,横竖也是活不了,不急于这一刻。” 孩子在襁褓中安然的睡着,呼吸顺畅平稳,这是令母亲最最安心的,韶汀沉浸在这短暂的幸福里,没有去想接下来,还会有怎样可怕的事情发生。 Chapter 0854 天色大亮,笼罩在花域国都一带的低空云层却迟迟不肯散开,时间像是被抽离运行轨道,只能通过钟表类的计时仪器估算和推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表盘指针锁定在八点整的同时,小堡外门被火速劈开,前来营救影照之妻的助贤二话没有正面强攻,不消须臾就解决了一干围挡在此的天魔教众兵,以及,一抹不同于其他的踪影。 “没记错的话,您应该就是文乐大人了,为什么会对天魔教的恶行视若无睹呢?” “身为外域老前辈的老夫,应该有资格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吧,助贤大人?”文乐缓步踱来,脸上除了微笑不见其他表情,在天魔教被打得七零八落后,紧接着涌入的百十余名术师,通通是他培养多年的手下。 助贤上前将半坐在地的韶汀扶起,表明来意,将母子二人护到里侧后回头望向悄然站在那里的洛紫星涵,纵使出现的无声无息,助贤还是一下子就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上一次,你输得好像很不服气啊。” “……” “这一次,满足你怎么样?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助贤不声不吭,兵来将挡,为了不殃及无辜特地将洛紫星涵引出城堡,到了视线昏惨的外面,抬手挥出的巨型光刃穿过洛紫星涵的身体,对方摇晃了两下终于原地站直,滴血未流,就跟上次对战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同样的招式,你预备用两次吗?就算这里不是冥王世界,没有天魔的制约,你依然伤不到……”然而,那个“我”字还没讲出口,洛紫星涵就两眼发怔的向后趔趄了两步,随后手脚不听使唤,整个身体失衡跌去。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怪物,既不是鬼冥军也不是尸魂傀儡,却可以不流血,不过,想要伤你也不是没有办法,你的行动,你的语言,甚至于支配你行为的思想,全部都是‘神经’在主导,那么,只要破坏你的神经就可以了。”助贤收回的手藏在风衣的袖口里,正在酝酿下一波气力:“刚刚那一切,斩断了你的运动神经,你短时间之内是没办法走路的,我承认你很强,强到超乎了我搜集到的所有情报,不过,我是不会输给同一个人第二次的。” “呵……不得了,医疗术师的绝技你居然运用自如,看来消失的这三年,没少下功夫啊……”洛紫星涵忿忿不平,却更像在用笑容掩饰这层不爽。 “我答应了我的朋友,不能输掉这一仗,仅此而已。” 河木介亲自来报,影照和阿言抗击入侵者的地点,新尸魂傀儡战斗团和鬼冥军双双而至大批出现,惟独不见最善于团战的冰影军团。有人调侃说天魔不派余下的冰影军团,是怕他们像投降光域一样对花域俯首称臣,也有人猜测,冰影军团在光之国惨遭围歼,或被诛或投降,无一幸免难以来战。 不论怎样,天魔坐不住了是事实,助贤此前提供的对抗怨灵之法应是起到了一定的抑制作用,现下,只要合理作战,尽早收拾掉两支军团绝非梦想。 “要时刻注意民众和战士们的情况,有不少人被怨灵侵入,到现在还没有发作,依照我的猜测,那是迟早的事!” 助贤对河木介的提醒,于半个小时之后全数实现,可怕的是,击打头部这一方法已经失去作用,各地不断传来的消息里,满满都是民众举刀相互残杀的可怖内容。 …… 天魔的“怨灵潜伏计划”渐渐呈现了效用,它们附着在寻常百姓的身上,令他们神智大变,对距离最近的亲人们下杀手,互残互杀的一幕幕让身在其中的庆隆悲愤交加,自从离开光之国,他就回归家乡,想投效弗瑞森国主做一名优秀的本土官员,怎奈才上任不足一个星期,域内外就接连发生天魔教作乱的惨案,最为不幸的,是他在满怀希望可以逃过一劫的时刻,被自己杀红了眼的亲生父亲狠狠刺中。 或许怨灵错过了他,使得他一直保持着头脑的清醒,他当然不可能凭自主意识去出击,甚至,连抵挡都显得虚弱无力。 家宅被傀儡战斗团轰开了,砖瓦碎石崩落倒塌,压在他惨死母亲的尸首上,也砸扁了正欲赶尽杀绝的父亲,庆隆被一阵难忍的烟尘呛得窒息,艰难的向门外道路爬行,他告诉自己不能死,他还要活着,完成改变花之国风气的理想。 同样杀死了亲人们的左邻右舍也在这时从坍塌的废墟里爬出,见了无法起身的庆隆,登时挥刀砍来,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全部取自家用,柴刀砍刀水果刀,斧子榔头螺丝刀,任何一样都能叫他顷刻毙命。庆隆看着极端混乱的现场,听着向远处传播的哀嚎,悲痛的合起了双眼。他快感受不到疼痛了,只觉得体内的热量急速流逝,身下湿黏黏的,不断有暖暖的热流向四周淌开。 几声清脆的拍击声、重物倒地声依次入耳,庆隆朦胧间,看到靠近的一抹暖红,极尽最后一丝力量抬眼望去。 一身厚重铠甲的人摘下头上铁盔,满头红丝尽数抖落,她把他扶起,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手插进口袋搜索着什么。 “是你啊……老同学……”庆隆忽然松了口气,舒舒服服的弯起了眼角,趴回地上遗憾说道:“一个平民最大的渴望,就是和平……谁来……终止这一切……” 印象里,这是个和亚隐篱笙一样优秀正直的同学,同在迁党的黑暗制约下,同样保持着不变的本心,从开始,到结束。 相夫光子帮老同学合起眼睛,看着他死去时留在脸上无悔的笑,忽然怨恨自己的迟来,憎恨天魔的残酷:“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天魔!” 红发被风吹得散乱,牢牢掩盖她面目里的悲怆和愤然,握紧的拳,有两颗鲜红的血珠滴落下来。 助贤和洛紫星涵在堡外对决的时候,文乐和玉金并没有伺机对韶汀下手、逼问她宝物下落的事,因为文乐收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惊骇无比的密报。 空无一人的后院内室,玉金畏畏缩缩望着一脸严肃的祖父,似在等候他的降罪,那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玉金,刚刚传来的消息你也听说了吧……我可不记得,爷爷我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对不起,爷爷,我不瞒你了,是我代替你下的命令……” 文乐在两分钟之内,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这段时间也是最令玉金表情痛苦的,她那副惨遭凌迟的样子,似乎没能打动文乐的同情心,反而激怒了长辈,在两分钟过后,始料未及的挨了个大耳光。 “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我说过!现在还不是对弗瑞森下手的时候!你启用了那个不是太操之过急了吗!” “可是爷爷!你也对弗瑞森忍耐很久了不是吗!我是在帮你啊!你干什么打我?!”玉金捂着酸疼的脸,满腹委屈涕泪横流:“爸爸死了以后,我就只有您这个亲人了,听说您想当国主,我就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光之国回来帮您!孙女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爷爷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了爷爷?”文乐嗤笑一声,眼里有寻常难以见到的鄙视:“你是为了自己吧,玉金,你是我的孙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今天我做了国主,你就会成为明天的王,在光之国无法靠一己之力赢得的地位,在花之国,却可以通过继承来实现,我说的没错吧?” “我才没有这么卑鄙!爷爷这样讲我实在太伤孙女的心了!”玉金带着哭腔,满目柔情与凄楚,全然不似那个会独断专行的她:“我是您唯一的孙女啊,就算我真的继承了您的家业,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哦,是吗?”文乐手捋胡须,笑而未答,目光里对亲孙女的嘲讽有增无减。 一只信鹰扑棱着翅膀停降在内室窗台外,文乐无视玉金的哀嚎,走过去从鹰腿上抽下一纸密信,信的内容让他登时色变。 “爷爷,怎么了?”最善于察言观色的玉金立刻捕捉到这瞬间的变异,急匆匆问出话来:“是不是又出事了?” “这些城主,全都叛变了……” “什么?怎么会?”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在确信前,我必须要查清楚才行!” “爷爷,会不会是天魔做的手脚?虽然这次天魔教和我们里应外合,不过,黑暗组织毕竟是黑暗组织,里面的家伙是没有人格的!您千万别上当啊!” “玉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了,可如果你下次再擅作主张,就算是我的孙女,我也绝不允许!你现在马上去散播弗瑞森国主被天魔教俘虏的消息!尽量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其他问题上!我要去看看洛紫星涵收拾掉那个银发小子没有!” “我知道了!” 接下来,文乐的惊讶程度,可以用从一丢丢直线上升到一簇簇来形容,他先是看到把孩子背在身后,披甲上阵的女性韶汀,不留余力猛烈抗击鬼冥军队长衡无的绝招“刀蜂”,然后看到一个不知名的铠甲战者,正对着光国来的援军首领穷追猛打,至于洛紫星涵,倚靠在树下优哉游哉的看戏。 老当益壮的权臣大人向围观中的男子走去,略轻松的调侃:“老夫不记得有请这么位高手来啊,是你的人吗?” “我也希望是,不过很遗憾,我不认识他。”洛紫星涵对着那抹出手凌厉用招果断雌雄莫辩的身影阴阴一笑。 “不管是谁的人,帮了我们大忙了。”文乐看了眼时间,在心下衡量着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以及要面临的各式各样的突发事件,他要做好全盘准备,彻底虏获弗瑞森的天下。 令人吃惊的是洛紫星涵这小子,竟似会读心术一般:“你那个自作主张的孙女,希望不要妨碍到计划才好,必要的时候,想要成为王者的您,还是要做出决断的不是吗?” “当然,老夫怎会忘了提防……杀死老夫亲生儿子的凶手呢……即便这个人……是老夫的亲孙女……”文乐露出罕有的森然表情,对着虚空的某个方向,歇斯底里的低吼,龇牙咧嘴的咒骂。 轰——带有戾气的紫芒和白晃晃的光之巨刃碰撞在一起,滋生滔天热浪,对碰产生的感官效果一波接着一波,久久不息,光华跳跃闪烁,炫目的犹如现场礼花盛放。 终止了这一回合,助贤抢先开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穷追不舍?” 铠甲战者一声不吭,顿了一下后重新冲身上来,从右边裤袋拿出的手心里有一团灿烂的金芒,这样的“视觉质感”让助贤为之一愣,反应过来时,二人再度交手。武器和臂甲铿锵有力的撞击,元能和元能源源不绝的对拼,二三十回合下来,旁观者已然有了倦意。洛紫星涵呼呼欲睡,文乐也百无聊赖的远眺冥想。 “你是光域的人吗……” 这声轻轻的问候没能中断铠甲战者进攻的步伐,他反而出手更激烈了,完全不给人留后路似的,助贤无法,只能奋起相抗,二人相斗,又是一阵惊天动地。 此处人烟稀少,除了并不专心观战的敌方二人,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铠甲战者忽然放慢了防御速度,这样的转变让助贤始料未及,那一光刃顺着对方肩膀擦过,足足换取他一秒钟的呆滞,也趁这须臾,铠甲战者举起早就备好了的光团,朝助贤左边心脏的位置掷了过去。 光团迅速入体,铠甲战者以常人肉眼难辨的速度将整只右手插进光团侵入的位置,转瞬又从中拉了颗一模一样的金色光团出来,光辉散去于刹那,最后残留在掌心里的,只有一簇亮如织女星的光芒。 对战造成的轰鸣一旦停止,整个世界仿佛坠入死寂,洛紫星涵也因此从睡梦中醒来般迷迷糊糊:“打完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意义不明的词句还未讲完,铠甲战者已经倒戈向他们冲杀上来,文乐一把年纪,还要尖叫着被送上天空,最后落到后院的池塘里,至于洛紫星涵,大概早有准备,眨眼之间逃离的没影没踪。 衡无似乎也不敌打起仗来不要命的韶汀,跟着自家头领落荒而逃,韶汀和孩子的安然无恙让助贤感到安心,这样,就可以向影照交代了。 “你,是谁?”至于这名半途出现,半途又倒戈的身份不明人士,助贤选择追问到底:“我们认识吗?” 铠甲战者左手握紧那簇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光芒”,右手微微一抬,比了个“不要再问”的手势,乘着灰暗的天色和凄冷的流风,离去。 Chapter 0855 花之域白种人贵族贝罗,又名阿言,是术法界年轻一辈中赫赫有名的战争专家,他出可作战,入可参谋,有他上阵,军师忍清都往往无需登场了,在弗瑞森即位之前,他就曾帮前国主平定内部战乱多达三十余次,弗瑞森正式称王后,花域内外被军务府超人的力量所震慑,数年来不曾掀乱。 天魔教来袭,算是弗瑞森接管后,他们所遭遇的头等大战。 早已经蓄势待发、时时做足了准备的军务府总长阿言分派十余名得力干将率军到各个重地去驻扎,他自己则率领最少的人留守国都城,他的提议曾经被国府其他的参议人员反对,可是弗瑞森信赖他的决策,不但全力支持,甚至将贴身的护卫也拨到阿言身边,助其抗战。 在阿言迅速果决的指挥下,军务府战队旗开得胜,一时压制得敌军无力反抗,他一鼓作气,亲自杀入火场血洗敌方,所及之处无不哀嚎连天,肢体残断。 最后一刀切碎尸魂傀儡首领的脑袋,头骨炸裂的一瞬,阿言收刃入鞘,可眨眼之间他又将刀拔了出来,冷冽的眸光带着逼人的杀意,携刀光一起甩向来人。 “别激动别激动,我不是来跟你动手的哦,阿言总长。”洛紫星涵一副理所当然出现在此的表情,他和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人马加剧了阿言眉宇间的敌意,紫发青年乐不可支的欣赏对方将领冷若冰刀的表情,笑意悠悠摊开两手:“接下来,就是群众演员登场时间了~” 那副张扬明媚的得意劲儿再难让阿言忍耐什么,年轻将领举刀狂砍而来,每一次劈落和横扫都异常有力,逐渐,洛紫星涵躲闪的没那么轻松了,甚至连插话调侃的机会都没有。 第三战神口中的“群众演员”,是居民区中那些相互残杀到最后所“幸存”下来的普通民众,他们的状态跟尸魂傀儡极端相似,被花域一方初步断定为怨灵潜伏的受害幸存者,受到了指引的他们竟越过遥远的地域,从居民区火速迁徙到战场上,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如今,却和食人的凶器同等残暴。 “阿言!这些都是寻常百姓!怎么办啊!”影照步步后退,想出手又不忍伤害普通民众,只能大呼着询问阿言意见。 “没办法,只好杀了!反正和尸魂傀儡是一样的!”河木介抽刀立斩,两个僵尸般的普通人即刻四分五裂。 “怎么可能一样~”洛紫星涵跳到一方尖塔上,逆着忽然泼洒下来的天光让阿言一时无法直视:“……正如同人都在持续进步中是一个道理,天魔也在不断的成长创新,原来的尸魂傀儡没有意识,现在的尸魂傀儡拥有独立思想,原来的鬼冥军失去了怨灵会成为死尸,而现在的……却可以在怨灵离体后恢复原样……”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杀的……是本来可以挽救的……民众?”河木介手里的动作停止了,迸溅到手背上的民众的血,具有真实的热度,在从洛紫星涵这里证实了某种可怕的现实后,他觉得那种温热是一种滚烫的岩浆,灼烧到让他丢弃兵器,痛苦的抱头咆哮。 “所以,你们预备怎么办呢?哦咯!”刀刃入体,还在胸膛里用力搅了两圈,洛紫星涵手指轻轻摩擦阿言刀刃的一侧,在阿言为他没有因此流血的一幕而骇然瞠目时,阴森的咧大了嘴角。 助贤手提文乐的后衣领,一路上过关斩将驱敌无数,最终带着影照的夫人前来与主部队会合,他看到了阿言颓然败倒的一幕,彼时那种异样的疑惑又回来了。 在与洛紫星涵的对战中,他的确败了,不过他却败得十分费解,他不是从未输过之人,也未必把胜利看得至高无上,只不过,前一秒还信心十足把握颇深,下一秒却轰然倒地伤已在身,这样超越了常理的翻转,让他不得不怀疑——时间被抽离了。 尽管怀疑,可是没有过多的证据表示,洛紫星涵可以像叛月首领浮生那样,足可操纵时间。 战士不追究败因,不表示他们应该一直无知下去,助贤把文乐交给影照,自己则到阿言身边,将盟友扶起,顺带向态度轻浮的洛紫星涵投去冰冷眼刀:“你的能力,应该也和时间操纵有关吧?”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实话吗?”洛紫星涵摆出无赖嘴脸,轻松自若。 “没关系,我会找到证实的机会,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请你和你的手下滚出这里!”助贤用目光向阿言请示,能否暂交指挥权。 阿言会意颔首后,抬起僵硬的左臂对朝他投来希冀目光的战士们挥动:“……在天魔教远离花域之前,这片战场上我的战友们……都要听从助贤大人的指挥!全力打赢这一仗!” “是!” 战线最前沿,助贤从雪染这里获悉,花域一方这次出动的,是国中最为精锐的骑兵战队和□□手部队,前者骁勇,后者精准,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本身都是本领非凡的元术师。反观天魔教,尸魂傀儡和鬼冥军组成的都是些陆战步兵,寻常术师只要稍微使力,就可以将他们完全击垮。 “看来,有必要将重心挪到对怨灵军团的歼灭上,不过,寻常作战也不可以松懈。”战场之上,战斗发起之中,没有太多的时间休憩和商讨,助贤根据以往习得的经验,迅速果决做出如下分配:“影照,骑兵队和□□队都交给你,用内外包夹的方式,先撤下一部分人隐藏在周围的丛林后,尸魂傀儡和鬼冥军的共性是喜欢挑人多的地方汇集,待敌人大批往中间聚集时,再从后方上剿,骑兵就负责请君入瓮,弩兵负责黄雀在后。” “了解!”影照得令,甚至来不及跟妻子打招呼、询问孩子安全与否,就意气风发的冲出去安排作战了。 “雪染,河木,我把十三禁卫军里的‘光感队’分成两组,你们各自率领,从我两手边的方向,地毯式搜索怨灵的存在。但凡发现,就用这个给我传递信号。”助贤拿出了最原始的信号弹,拔下喷出,会有一股紫呼呼的流烟蹿上穹顶。 “可是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分辨啊!”雪染跟河木面面相觑,有些犯难。 “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分辨怨灵的方法了,而光感队,可以准确无误的实现这一点,二位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对地势有相当的了解,请告诉他们一切有人生存的地方,有必要全无遗漏的‘搜索一遍’。” “ok我们明白了!” “至于韶汀……你确定你可以吗?” 最后,此地的军务府主将,就只剩下这位刚刚生子不久的少妇了,她身披战甲,威风凛凛,全然没有产后妇人的娇弱。 “孩子已经交给后方的幼宁了,没有问题。” “好,柯穆伦就负责协助,你们两位要做的,是——” 元术师的战争是疯狂没有秩序的,往往会冲出既定范围,尽可能的扩增殃及的面积,以至于文乐对自己忽然从松动的绳索里逃脱,一点不觉得意外。 他仓皇的避开一支支射来的冷箭,又躲过昔时同胞们纷乱的马蹄,好不容易蹿到相对安全的丛林区域,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这时候,两腿发软到几乎尿裤子的孙女儿,又哭咧咧的爬过来了。 瞧她那匍匐前进的丑态,文乐一阵皱眉:“玉金,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去?” “爷爷,我刚刚得知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正要来向你汇报,可是我的脚被箭擦伤了,好疼啊!”玉金慌忙打断爷爷的问话,只一味在意脚上的伤势,痛得颤颤巍巍。 “你可真没用。”甚少说奚落之言的文乐忍不住鄙视她的无能:“你要跟我汇报什么?” “你拉拢的那七个城主!全部叛变了!本来说好的,割让他们各自的领土给天魔教做据点,我们爷孙再伺机夺取!成为花之国半壁江山的主人!可是!他们居然倒戈!把城主的信物交给弗瑞森了!” “弗瑞森不是被你抓了吗?!” “刚刚听说被放走了啊!” “那你从始至终都没看到弗瑞森本人?更不确定他有没有在你的手里?!” “是啊!我正打算跟你报告完,就去弗瑞森那里看看的,没想到脚受伤了!爷爷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残废!” “耳朵早被削掉的你何时不是残废?!” “爷爷!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啊!你不能因为你是我的长辈就……” 啪!耳光响如鸣雷,打得玉金晕晕乎乎狂哭不止。文乐却根本没有耐心:“你在官场上还算得上谋士,怎么一上战场就成了傻子了?跟你爸一样没用!” “我爸没用?难道如风的儿子就有用了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没用的!给我滚!不要碍事!” “爷爷!你去哪儿啊!”玉金顾不得生气和撒娇,抓住祖父的裤脚乞求他不要丢下自己。 没承想文乐全然不顾血浓亲情,将孙子脸孙女命的玉金一脚踹翻后,朝有城门的国都出口走去,没迈几步又掉头折返,在荆棘满布的树林间,抄小道奔向城外。 ——他要派人一个一个去确认,玉金所收获的情报,究竟有几成是真的。 云层到了晌午,才有慢慢消散的趋向,无孔不入的怨灵在民众们的体间猖獗,每迟上一秒,都有可能遗失一缕魂魄。 纵观全局,指挥作战的光域来者助贤,在长久的静默过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支战队的凯旋,河木介率领的半支光感队将锁定范围里的全部目标逮捕到阵前,不久是雪染,带回的怨灵者数量足足多出三倍。 “哦呀?你是怎么做到让这些怨灵容器乖乖听话的?” 方才的作战中,只有两个人按兵不动,一是助贤,二是洛紫星涵,天魔教的紫发男人一直挂着愉悦的神采,来欣赏眼前的一切,繁华也好,毁灭也罢。 “他们才没有听话,只不过,我让光感队在找到他们的时候,往他们身上打一记束缚之力罢了,他们现在,是想依照天魔的指示行动,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助贤慷慨告知内幕,更近乎于一种无畏,即使交代了,也有把握让敌人自食恶果。 洛紫星涵的笑容里果然掺入三分不明的阴寒:“那么,你又是怎么通过光感部队,确定怨灵所在的?万一你抓来的人当中有普通民众,不就糟糕了?” “光感部队,是光系感知术部队的简称,队员们全部擅长使用感知术,光乃灵魂纯度的写照,纯光感知术可以轻易进入人脑,对光暗做出分辨,怨灵是充满了邪恶怨怼之气的灵体,纵使无形无相,也依然逃不过光感的法眼……” “哦?这么厉害啊,那么十三禁卫军把光感部队都给你了,别的上主该怎么办呢?”洛紫星涵耸耸肩膀,仍故作淡定的轻松调笑。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为了对抗终有一日会成为敌手的黑暗组织,十三禁卫军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大规模的训练光感元术师了,这是光之国府上层的军务机密之一,天地盟里除了玉灵碧,就只有他助贤一人知晓。 “哈哈哈哈哈哈!”洛紫星涵忽然在这时发出爆笑,尖利而刺耳:“就算是分辨出来了,你又打算怎么样呢?难道要杀了他们吗?屠城……可不是一个拯救者应该做的事情啊!” 在洛紫星涵诡异的力量之下稍微恢复了一些的阿言走回阵前,默默地盯了助贤半晌,并没有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过问。 然而,助贤却似乎读懂了他内心的隐忧,侧面的暗示,正面的回答:“不会如你所愿的,洛紫星涵,这场战争因黑暗而起,我并不介意,用光明去结束它。” 他没有拾起屠刀,没有砍杀众人认知里早已失去救助希望的可怜百姓,他两手空空,走到列好了队的“怨灵容器”们中间,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将蓄满白色光晕的手,覆上了其中两人的肩膀。 “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办法可用了。” 额心上,那一点太阳光斑标志赫然乍现,须臾之间,纯白的流光散放迸溅,朝四面八方,河水般奔涌不息,直到淹没这方战场上的一切角落,甚至于更远,更远。 纯粹的白,热烈的白,柔和但不刺眼的白,汇聚在一起,成为比白炽灯光美丽万分的辉芒,它在天空中起舞,又在大地上盘旋,在日头的旁侧恣意旋转。灿烂的盛景使世间一切都变得明艳,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原来,只要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这一刻,笼罩在白光世界中的人们,无不生出这样的念头,这样的希望。 洛紫星涵揪住心口,忽然觉得那里空荡荡的,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种异样的感受他从未有过,也让他由衷的厌恶:“……封印之心,竟然还可以改变旁人的思想吗?” “一个人的思想,是不会被轻易改变的,而被怨灵玷污过的思想,只要洗干净,就可以恢复本貌。” “洗干净?你是说……你用了净化之力?”洛紫星涵的眼角有些抽搐,一双拳也在不知不觉的攥死中。 “在光域同怨灵作战时,为了防止被其侵入,我域的战士们都采用光能包裹思维的方式,从根本上拒绝了黑暗的侵蚀,今天运用到这里的,是同样的方式。” 洛紫星涵阴阳怪气笑了两声,不置可否,再没了下文。 不久,影照率领的双部队大获全胜的消息从国都中心向四方席卷,赢得脱离苦海的民众们一致欢呼,他们在光域盟友的帮助下,脱离了被控制的厄运,同时,也要面对亲人已死的伤痛。 安抚民众的工作,阿言转交给民事府新任总长杰斯敏去处理,他自己则不顾虚乏的身体,第一时间跑到各个战场去证实敌人的衰亡,如果不是雪染阻止,他可能还会跑到国都以外的其他地方,亲力亲为一番才能安心。 与他的忍痛奔波相比,助贤此刻要忍受的,则是强行释放光能之后所带来的后遗症,头晕,恶心,不算难事,可站都站不直,却让身为战士的他无法忍受。 “再这么乱来下去,你会没命的。” 一个介于男女之间的阴柔声音骤响在侧,让他斜过去一只眼睛,警惕的注目。 “洛紫星涵已经带着尸魂傀儡和鬼冥军撤离花域国境了,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来了。” “等等。”助贤勉力直起腰,叫住匆忙说完转身欲走的铠甲战者:“之前是怎么回事,先是攻击我,后来又帮忙,你究竟是不是光之国的人?” “你只要别忘记,在没有生命之元的情况下,不能再用封印之心,就足够了。” 一语落毕的同时,整个人也化为一汪泡影消失,助贤无力去追,只能靠住一棵尚未被波及倒塌的大树,徐徐滑坐下去。 Chapter 0856 眼眸间最后一抹黯淡的寒光褪去,衡无抬头环望四周,发现亲率的天魔大军早已褪得没影没踪,而身旁虎视眈眈的,是这一战当中,他立志要斩杀的“敌人”。 “衡无,你输了。”阿言的冷刃对准他的喉头,稍微向前一点,就会血洒当场。然而,素来说一不二的年轻将领,这一次却收回了杀机:“……你走吧,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花之国!”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阿言。”衡无垂着头,唇齿间溢出一抹复杂的笑:“心慈手软的军务府,心慈手软的花之国,是没有未来的……你想让我,继续当个罪人吗?”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不论结局如何,都该由自己承受。”阿言将长刀插回鞘内,侧过一只深邃的眸瞥向昔时的战友。 衡无直起身,整颗低垂的头也缓慢抬起,与面前几乎背过身去的阿言对视:“事已至此,我不奢求弗瑞森国主原谅我的罪行,只求你……让我再见他一面。” “弗瑞森国主有令,打败你之后直接逐出花域,任由你自生自灭。” “那样的话,我岂不是到死都是个逃兵?”衡无对于阿言冷如冰海的态度,竟微微一笑:“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吧,这是我欠他的,也是欠整个花之国的。” —— 宣誓效忠弗瑞森的那一年,他只有九岁,被领进军务府大营时,见识到各种各样的笑脸,阿言,影照,冲骐,乌乙,还有希草……弗瑞森告诉他,这里以后是他的家,是他学习与成长的地方,是他,一辈子都必须要效忠的地方。 不论国主多么昏庸,不论民众多么愚昧,他都坚定的走在弗瑞森为他规划的道路上,无所畏惧,从无退缩,他坚信,他会和所有军务府的伙伴们一起,迎接理想实现的一天。 可这个时候,他最心仪的姑娘却离他而去了,最要好的兄弟也一个接一个亡故,他在悲愤之中自暴自弃,是天魔的出现,为他点燃了不一样的重生之火。 ——我可以帮你复活他们,包括你死去多年的父母。 纵使知道这是无稽之谈,纵使知道来者是术法界各国的公敌,头号大魔王,可衡无,还是莫名其妙的沦陷其中了,他对天魔赐予的力量俯首称臣,对天魔下达的命令言听计从,他忽然想起希草的死,是在军务府的那一战当中,他忽然想起希草的死……是弗瑞森和阿言他们保护不利导致的。 所有的黑暗滋生,从那里开始,希草的笑颜在脑海里模糊,让他惊恐莫及。 他选择彻底臣服,彻底接受,他是鬼冥军的新队长,率领黑暗军团的第一勇士,他是讨伐故国的先锋,他叫衡无,他还没想过,被千夫所指是种怎样的滋味。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艰难的活着。”——弗瑞森国主曾经的教诲,从记忆深处挖掘,一次次,撞击他陷于黑暗的思绪。 —— 八宝莲花皇城中那座最高耸的尖塔,是弗瑞森国主最钟爱的远眺之地,站在塔尖窗前,俯瞰万家灯火,细细思索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都说王是孤独的,立于顶点位于高处,却往往不胜其寒,对此,弗瑞森并无过多感触,他是个勇往直前的人,不论是昔日在战场,还是今朝于国府。 他说释放衡无,就绝无缓和的余地,哪怕遭到国府其他成员的反对,哪怕面临衡无本人亲自的渴求,他说,他的命令高于一切,任何人不得违抗。 衡无最后离开了皇城,在去往国都以外甚至于更远的天地间时,不无留恋的遥遥看了眼军务府裸露在阳光下的主楼屋顶,泪水在他眼底翻腾,直到那一刻,衡无才发现,自己从希草死后所作的任何一次决定,都是错的。 “既然这么不舍得,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洛紫星涵的猛然出现,让衡无没来由的倒退一步,但是很快,青年重整表情,不留痕迹:“战神大人,我费了很大力气才逃出来,正要去跟你会合。” “是吗?弗瑞森和他的军务府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窝囊了?抓到了叛逃者却不杀掉,是等着养虎为患吗?”洛紫星涵笑笑,目的不明的上下打量起衡无的衣着来:“衣服也换了,看来,对你还是很不错的。” “那件破破烂烂了,这是我从死掉的术师身上扒下来的……”衡无只好扯谎敷衍,并迫不及待的催促洛紫星涵尽快离开这危机重重之地。 洛紫星涵点头转身,悠然迈步,在衡无以为他放松戒心的时候,回手给了衡无一巴掌。 衡无失去重心跌坐在地,有些错愕的惊望洛紫星涵,接着,他面无人色,两只手在衣袋内外翻找不停,极度慌乱。 “别找了,在我这里哦。”洛紫星涵有节奏的掂了掂小指指甲那么大的芯片状物,笑得轻狂霸道:“你以为,天魔教还会接受吃回头草的马吗?你去了弗瑞森那里,全身而退的出来,表面上看是对方心有不忍顾念旧情,实际上……我早就猜到,你是打算反叛,替他来监视我们的吧?”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讲的,杀了我吧。”衡无做出束手就擒的放弃姿态,反而让洛紫星涵眉宇间的轻松一扫而光。 接着,洛紫星涵所预料到的诡异之事,近在咫尺的上演了。微型监控器模样的芯片居然涌放出大量的气流,气流旋转成涡,眨眼间一道刺目的冷光鱼贯而出,直直插在洛紫星涵的胸膛中央,接下来,涡流里出现了握刀的手、整条手臂、半个身子以及……军务府总长阿言的脸!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嘛。”洛紫星涵原地立定,任由那长刃刺透身躯从背后蹿出。 “托你的福,还活着呢。”阿言跳离涡流,暗蓝色流水状元能悄悄爬上了刀柄。 当异色在长刃上奔进,洛紫星涵的镇定不见了,他近乎惶恐的大呼一声,全力后退试图让身体从这刀上拔出,怎料阿言早有防范,一路紧逼,直到暗蓝色元能顺着胸前的缺口涌入洛紫星涵的体内,二人迅疾的步伐才戛然停止。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怪物,不过,这是‘封印之刀’,从现在开始,每过一个小时,你都要忍受至少十分钟的痛楚,如果在这期间你不释放元能,下一次痛楚就会减少一成,如果你继续出招,痛楚的时间也会增长,这种断断续续的感觉最适合你这种家伙了。”言罢,阿言毫不客气地把长刃从洛紫星涵体内抽出,背过身去,残酷的杀机在眼底滋生:“带着你的人马滚得越远越好,再敢进犯我花之域!我定叫你悔恨终身!” 唇色的惨白暴露了洛紫星涵当下的身体状况,他无力的笑了笑,还是对阿言的绝技由衷赞赏:“了不起啊,明明自己身负重伤,还是硬撑着到这里……我现在是没力气跟你玩了,咱们有缘再见……” 洛紫星涵彻底消失,存在的气息不复存在,阿言用力舒一口气,放松紧绷的精神,就意味着身体不再受意志的控制。衡无疾步上前将阿言牢牢搀扶住,看到他腹部一汪血红,大惊失色。 “阿言!你!” “我知道他是用什么方式取胜的了,要赶快去告诉助贤他们才行……” “好,我马上带你去医务部队!那个洛紫星涵不会卷土重来吧?” “应该不会,他体内支配知觉的神经已经被我封印了,他乱来的话,就会时刻忍受刀割的痛苦,除非他喜欢享受这种内出血一样的感觉,呵……”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 “别唠唠叨叨的,赎罪……可不是单用嘴说说就行了的……你总不会忘记……国主大人交代给你的话吧……” “是,衡无……必当谨记。” 以金雀城为中心,环绕而开的几座城形成一片紧紧相依的区域,它依山傍水,易守难攻,突破之后可直捣境外,算是一块兵家必争的宝地,物产丰富,气候温润,是花之国主要经济命脉之一,国府立世不可缺少的瑰宝,七城连一域,便点燃了文乐心中的欲望之火。 玉金是唯一一个熟知文乐全程计划的跟班人,自然也清楚,这七位城主都是谁,都在什么样的地方做着什么样的事,她脚上有伤,可是惊恐之中又担心比流血更糟的事即将发生,便爬行穿越荆棘丛,带着满身的伤找到一家小医馆,以祖父的威名威胁准备卷铺盖逃跑以避开战乱的私家医生,让他把自己的血止住,并提供一辆马车。 玉金的高明之处,往往在于对细节的把握和拿捏,这是她那个干大事的祖父都未必能做到的,她选择最短的捷径,抢先于祖父之前,来到七城领域的范围之内,担心被背叛之人抹杀,她故意带入了等候在外潜伏多时的祖父人马,谎称祖父还在国都周旋,命令她这个孙女,来剿杀七名背叛者。 文乐多年来花费不少心思培植党羽,其中不乏暗杀性质的高手,这些人只听命于文乐,稍有迟疑之际,是玉金凭三寸不烂之舌征服了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去替主人诛杀这些失去价值的背叛者。 当文乐纵马而至时,只看到部下手中七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是不久前,答应文乐效忠,同意文乐为王的支持者,他们将花之国的重要区域,暗暗划分给一国重臣,并称之为王。 “玉金……这是你做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孙女气定神闲满眼窃喜,一下子读懂了所有。 “没错,这七个人是背叛者,与其让他们联合弗瑞森对付你我,不如趁早铲除!城主一死,爷爷您直接下令让手下进去占领就可以了!”玉金尚不知道,她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讲,彻底斩断了文乐对她的最后一丝亲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说要来求证的吗!” “呵呵,爷爷,你也知道,我是眼里不容沙的人,哪里有时间给你求证呢?”玉金毫无悔意,自顾自揭自己的老底:“我说过,谁也别惹我!我是那种被瞪一眼都会把对方踢出组织的人,招惹我就是自寻死路!这些城主明知道将来即位的主人是我,还要反叛,简直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的是你!”文乐拔出一名部下鞘里的刀,直指向嫡亲的孙女,怒不可遏:“我之所以求证!是因为我并不相信他们背叛了!而你……确定自己接到的消息都是真的吗!” “我接到的消息可是您部下传给我的,如果这都有假,您不也是大有问题了?”玉金藏起手心里沁满了汗水的拳头,尽力掩盖那份慌乱,她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是为了战胜跟爷爷藕断丝连的硫琅如风,才糊涂一时操之过急,斩杀了这些兴许真的没有背叛的城主! “你这个贱货!我要杀了你!”文乐再无顾忌,挥刀便朝孙女疯砍过来。 玉金又惊又愤,恐惧之中出言不逊:“你这是想杀人灭口!老不死的!一把年纪还□□!不就是硫琅如风给你生了个儿子吗!你才想篡权!以前我爸爸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造反啊!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要老脸!呸!” “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那好歹是你的小叔叔!他还是个婴儿!你居然吃了他!”文乐忽然变成歇斯底里的狂人,丢弃长刀,举着做好掐人手势的双手朝玉金突刺。 玉金听之更觉可笑,仰仗着年纪轻速度快,得意忘形的不断挑衅:“是如风说的啊!她见过吃婴儿的人!婴儿肉美容养颜强身健体!如果你们再生一个!我还是会吃的!哈哈哈哈!” 这句话刺得文乐心疼难耐,脚步骤停后,捂着心脏趴下地去,满地打滚喊疼,孙女吃掉儿子的行为,让老来得子的文乐接受不了,他不在乎如风怎样,可他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他庞大的家业,甚至于,即将到手的江山。 “你们!听我的命令!即刻把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杀了!砍死她!快!” 杀手们旋即目标一致的冲玉金追击上来,这似乎是玉金忽略的一个最大问题,当她想要责怪自己为何有此疏忽时,已经来不及了,这帮人像是长年闻不到腥味的野豹,一旦发现猎物,就会群起而上,合力撕之。 乱刀齐砍,惨叫喧天,声尽处,成河的血流向四方,在泥土里深扎,在砖石上凝固。 文乐没有去看孙女惨不忍睹破烂不全的尸体,也不打算替她收拾,那一刻,他眼前浮现的只有两幅交错而过的画面,一幅是幼子殒命盘中朝自己咧嘴一笑的森然场面,一幅是玉金尸身腐烂,被野狗秃鹫啃噬殆尽的惨状,前者令他心如刀绞,后者令他痛快淋漓。 “真是让人意外的残忍呢,文乐。” 对于弗瑞森的突然驾临,文乐毫无意外,淡然撇头,冷静视之:“这算是,败阵之前最后的挣扎吧。” “莫非,你早就预见自己的失败了?”身着便衣的弗瑞森国主,没有前任国主们衣食奢华讲究排场的习惯,不过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却叫人难以不去臣服。 “从玉金告诉老夫,七名城主背叛了开始,老夫就预料到这次战争的结局了。” —— 文乐不否认,自己是因为新生命的降生,产生了彻底拿下这个国家的念头,可是玉金和如风都不知道,他为国家尽心竭力了这么多年,无非,就是为了等索取的那一天,可以名正言顺。 弗瑞森不同于思克达,是个难以让他安心的角色,为人精明睿智,手下人才辈出,国府内外在整顿之下,往愈发光明的方向发展,此前文乐就一直不赞同花域跟光域结盟,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担心光域会把这种光明传染,好比光域,担心花域的腐烂气息沾染上身一个道理。 于是他开始筹谋了,早在天魔进攻光域之前,他就找到了与这个强大的黑暗组织结盟的机会,在战争来临之际,他与天魔派遣的使者第三战神协商,割让七座城给天魔教做据点,天魔教,则负责铲除花之国一切反抗他们的上层,奠定文乐登极的基础。 实际上,他怎么可能愿意将自己国家的领土交付外贼呢?他可以杀死抢位者,却不可以杀死这个国家。 —— “只是我没想到,最后的最后,还是着了你的道了,弗瑞森。” “从我被你们抓住开始,你所收到的消息,就都是虚假的,你的孙女玉金太过张扬,居然把要将我扣押的目的公告出去,那么,将计就计就是最好的办法。”弗瑞森一改平日的寡言,毫不吝啬的宣告文乐惨败背后的真相:“包括七名城主叛变的事,也是假消息,他们并没有背叛你,相反,他们为了效忠你,还严加搜索城中的一切可疑之人,但凡发现,必定杀之,其残忍无情,倒是跟你如出一辙。昔日里那个举国称颂的仁慈忠臣,也不过如此。” “你没资格说别人吧,弗瑞森,你以为你的地位就得来的名正言顺了?” “我从没这样觉得,与你相比,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今天的胜败,完全在于运气。”弗瑞森泰然言道,坦荡的似一缕没有夹杂乱尘的清风,叫文乐不禁皱眉。 “你大概,早就看穿老夫的目的了,从你即位的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提防老夫,即使你知道,老夫并不是思克达的忠贞臣子。”文乐顿了良久,直言戳破多年来藏于心底的话:“你大力提拔老夫和老夫的一众手下,不过是为了迷惑我们,可惜,懂得将计就计的不单单是你,老夫也会……” 身后,两端,前方,不同的方位,同时传来一样的脚步声,整齐而急促,光是凭听觉,都能估摸出不下于万人汇集的大阵仗了。 文乐笑了,在绝望的谷底深渊重新探出狷狂的笑脸,他藐视弗瑞森的轻敌,对自己的破釜沉舟信心十足:“弗瑞森,你才是糊涂一时的那个人,真的以为我文乐简简单单就这样败了?你有你的战队,我就不能有我的人马么?!” “是吗?那你不妨看看,环绕在你身边的,究竟还剩几人?” 弗瑞森镇定自若的提醒,让文乐稍感异样,冲击往往来的很突然很猛烈,当他一眼瞧见周遭密布的术师战队,都是些生面孔时,完完全全的呆住了,恐惧撕裂眼角,一双眸子几乎跳出眼眶,眼白漫布血丝,仿佛许久不曾安心入寐。 用“舍弃亲人致其横死”创造的绝望假象,顷刻间失去了价值,文乐在一片空白中,被层层涌来的国府正规军,一刀一刀架上脖颈,到了最后,他连喘息都需要小心翼翼。 再没谁有这个耐心,一句句告诉他,光域助贤进献奇策,令柯穆伦和韶汀带领光域救援队,到那几个可疑的大城里奇袭剿敌,顺带镇压了文乐的精锐战队,当文乐满心以为破釜沉舟的结果,就是弗瑞森大意失荆州,他们,已经带着众多的俘虏凯旋了。 柯穆伦紧握助贤送给自己的那柄铁剑,方才在战场上浴血杀敌,镇压动乱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不是助贤,他或许根本没有机会拼搏到这一天。 “柯穆伦,你做得很好,我们即刻整队,回国去吧!” 嘉奖的背后,是满怀信赖的托付,对于柯穆伦以及许多副使、执行者来说,天地盟的国主、上主大人们,交代他们事情做的时候,是托付,而非命令。 “是,柯穆伦遵命!” 助贤露出平日里少见的一笑,略弯的嘴角使得他五官轮廓褪去了惯有的冷毅,他对面前列队站好的光域战士们,充满热忱的嘱托:“各位辛苦了!请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回到光之国!一定论功行赏!” “是!助贤大人!” “且慢,助贤大人,您和您的光域战队这次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不论如何,我花之国都要好好款待你们,之后,才能……” “感谢弗瑞森国主的美意,只不过眼下是非常时期,光域还需要我们,这就回去了!” “既然大人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再勉强,待我国局势平稳,我弗瑞森必当亲自前往光域,感谢贵国的支援!” Chapter 0857 出域前众上主人手一份术法界详细地形图,多半为作战所用,惟独她,给自己安排了近乎贯穿半个术法界的路线,依照拟定的顺序,她第一站是相对来说距离最近的花之国境内,这短短的路程也花了她大半日时间,从水域城快船奔进,斜渡菱江海域。 因而“事情”一了结,她就马不停蹄从花之国东南方向出境,气都没喘一口冲进了哥伦自治城,那里不属于花之国,是个不受其他国家支配的独立地域。 才刚刚迈入宝石砌造的城门,相夫光子就察觉身后两抹晃动的人影一闪而过,即便来者小心翼翼尽力隐藏,跟踪多时也还是被她逐步确定,于是她不动声色,交付了大量现金后,光明正大进入城中。 哥伦自治城的特殊之处不仅仅在于它惊人的富有,它一系列夸张奇特的制度也一直被术法界其他领域的人津津乐道,比如想要进入哥伦城,无需出示其他各国所必要的越国通行证和身份识别卡,不论什么身份,□□白道坏人好人,只要拿出一定金额的钱币就可以畅通无阻,而具体的钱额数目,日日不同,由哥伦城主的心情决定,往往就有因为价格突变而不得不蹲守城外、等待折价进入的观光者。再比如哥伦城山脉遍及地势险要,不少为了采宝而来的观光者往往是有命进没命出,但只要活着走出来的,缴纳一部分税金,就可以将所得的财宝免费带走。 哥伦城是以祖母绿闻名的宝矿之城,各类矿产极度丰饶,山里、地下甚至于溪流之中,都埋藏着大量纯度极高的稀有矿物,他们仰仗火之国的军力,避免外贼入侵掠宝,和火之国约定,年年向他们进奉大量珠宝,但是拒绝被火之国的王权支配。 奇怪的是,一向霸道嚣张的火之国,却并没有倚仗军力完全占据哥伦城,而是乖乖的履行了合约,常年来不见进犯,外围保护方面也做得妥妥当当。 从光泽逼人闪花眼目的大门进入,会踏上一条青金石石砖铺成的甬道,两边是结着钻石型苹果的绿树,不时有诱人的果香扑鼻而来证明这里并不是百分百的“石头城”,日头当空悬挂,照耀着深蓝色蜿蜒小路闪烁到看不见尽头的地方,越过苹果林,会进入一带土壤发金的山脉,让人不由得想起了金沙村别致的视觉感受,山体间有不少内嵌式的门窗,看来是住户没错了,光是门框窗框上闪闪发亮的宝石雕刻,就足以说明“哥伦无贫户”这句话所具有的真实性。这里的人根本无需劳动,靠山卖山,就能换得世界上最好的物质,可贵的是,他们还懂得劳动,在挖山采矿的同时,不忘了耕地种田,发展农业。 出了山群,一片遥遥无际的绿色农田闯入眼帘,农人们背着箩筐提着锄头,连小孩子都懂得在菜叶间捕捉啃噬新苗的虫子,一派欣欣向荣的春景,让相夫光子恍然发现,他们的富有,并不仅仅是依靠所谓的“天赐”。 阳光泼洒的暖度让她体间生出一股闷热,想褪去厚重的铠甲和头盔,却不得不顾忌身后如影随形的家伙,她迅速起步移动到一串篱笆后面,骤然出声吓停两个匆忙追赶的人。 “你们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冷淡锐利的声音从一男一女身后飘过,他们陡然激灵着回头,首先发怔的,却是头盔里的那张脸。 “是你们?” “光子小姐……对不起……我们……” “你们居然知道是我?”总算可以卸下那沉甸甸的头盔了,让一头红丝暴露在阳光之下,相夫光子的面容仿佛久不见阳光那样苍白似雪:“跟了一路了,也不露个脸。” “我们其实,看到你一个人悄悄的出城去,所以就……不过我们没有恶意的!”从容一副生怕她生气的样子,慌慌张张竭力解释。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恶意,只不过,你们这样跑出来很危险的知道吗?”相夫光子的愤怒点当然不在于他们跟踪的行为,而是后果,有许多难以预料的因素让她心惊胆颤:“这里现在看上去很和平,不过情报里显示,马上会有一场战役席卷,我在赶时间,没工夫照顾你们,沙诺,你功夫好,护送从容回去吧!” “不!我要和你并肩战斗!”欧也从容不等沙诺表态,匆匆否决了相夫光子的意思:“你放心!我也是很厉害的!我刚刚还在花之国打倒了好几个鬼冥军呢!” “是啊,光子小姐,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请让我们跟你一起行动吧!” 相夫光子迟疑了几秒,旋即点头答应:“好吧,不过时间很紧,可能会很辛苦。” “我们不怕苦!”从容又抢在沙诺前头斗志激昂的握拳,那副热血的姿态让沙诺深深扶额。 “这家伙……跟几年前的她,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两人没有过问为什么相夫光子不留守危机四伏的光域,而选择出域奔走,光子感激他们的善解人意,虽然知道,未必能瞒多久。 她走的每一步都很急促,即使是赶路,也无意识拉开了和沙诺从容之间的距离,从容体能修炼的再好,面对作战经验十足的相夫光子,也有点弱不禁风了:“光子,光子,你能不能慢一点……” “抱歉。” 看从容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光子歉意的放慢了步伐,此时他们身处矿山的入口,和刚开始进来看见的那些民用山体不同,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险恶地带,为了挖宝而葬身山洞的探险者不计其数。据说,风沙下掩埋的,是层层无底的白骨。 那句“你们留在这等我”的忠告相夫光子没能讲出口,她不止一次看见这两名伙伴坚定执着的神色,深深动摇着她强硬的决意,她要带他们一起进去,共同面对其中的艰险。 “原来光子是来挖宝的啊……”想起光之国重建急需钱财的事,从容第一个念及的,是这个方面。 “我觉得,只是顺便……”沙诺却另有一番看法,随意扫了几眼周遭的地形,说出让两位女士瞠目结舌的话:“我以前来这里挖过玉石,我带你们进去吧。” 这座连绵到哥伦城边境的山脉叫做“宝矿山”,顾名思义,其中蕴含着多到使人惊叹的宝石矿藏,山中洞穴无数,大大小小接连不绝,连洞口的岩石里都能凿出水头莹润的翡翠来,脚边散落的碎石中,时不时有刺痛眼球的反光爆射出来,竟是七零八落的碎金块。 “百闻不如一见啊……”欧也从容一副被视觉欺骗到难以置信的模样,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奇妙的地方!她居然到了今天才来! “进山洞之前,把这个含在嘴里。”沙诺就地取材,从山洞口的岩壁里扒出两块杏子大小的透明石头,自己咬住一块,剩下两个递给一脸错愕的从容光子。 “这是什么意思啊?”从容一边照做一边呆呆的问。 “应该,是某种防毒措施吧。”光子看了看掌心里的石头,轻轻张嘴,含入口中。 “是的。”沙诺鼓着半边腮帮吱吱呜呜的说:“很多人进了山洞就再也没出来,不是因为迷路,而是山洞深处有大量的毒气,这种毒气类似于瘴气,却又不太一样,有人冒死进行研究,发现这种不明气体和我们嘴里含着的‘防毒石’有一样的毒性成分,所以唯一不让我们毙命的办法,就是含着它走进去……” 沙诺正经八百的说着让从容没法淡定的话,她险些把石头随着口水一起喷出来:“这么说我们嘴里面装的是毒石了?!这么说我们不进去的话是会被毒死的?!” “没错,所以,不要大意的进去吧!”沙诺说着,抬腿往晦暗无光的洞内走去。 起初,洞内小路狭窄阴暗,百十来步后,两壁上凸出的发亮宝石映明了视野,道路也随即宽敞起来,借着萤石发出的光线,他们看到上至钟乳,下至堆岩,无不由色彩鲜艳的大块矿石组成,这些大到夸张的石头有的独立在外,有的和山壁连做一体,有的明光熠熠,有的微光朦胧,欧也从容直到见此场景,才彻底发挥出她耳濡目染多年之后的本领:“这个是红宝石!这个是蓝宝石!还有那个!是金绿猫眼!哇!这里真的好多宝石啊!” “小心,石头吐出来你就没命了。”沙诺慎重的提醒她,可不像她这么容易就得意忘形。 “从容,这些你都认识吗?” “嗯!我爸爸以前做古董生意的时候,也常常涉及珠宝鉴定,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从容明快的回应相夫光子发来的疑问。 “那么,你能鉴别一下,有哪些是和这块石头同等质地的吗?”红发女子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黑色石头,做出相应解释:“这是纯黑能量石,来这里之前一位前辈交给我的,她跟我说,想要控制怨灵,单单靠以往的那些方式是不行的,不如以毒攻毒。” “这又是个什么以毒攻毒法啊……”从容仔细掂量那块石头,细细体味了一下。 “不要施加能量上去!也不要吸收它的能量!比起天魔造就的二手元能石,这个更加可怕!会吞噬光术修炼者的心性,连我们……都未必能抵挡。”罗尔前辈重伤的根本原因,是着了纯黑能量石的道,那件事让所有的光域参战者,无法忽视。 从容小心的按压了能量石片刻,又徒手到四周的岩壁上去摸索,一副专业寻矿者的模样,相夫光子为之感到安心,也为之诧异:“她这是,在通过什么办法寻找呢?” “从容跟她爸爸学习了很多年的辨认古董、矿石技巧,她能通过肉眼的观察和手指的触摸,确定矿石、金属等自然产物的质量和密度,我想,她采集到了纯黑能量石的密度,现在正在用标准的数据寻找相同者吧。” “原来如此,你真的很了解她啊,沙诺。”光子微笑着赞美二人的关系。 沙诺却似刻意的岔开了话题:“然后呢?你打算怎么使用这些能量石?”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纯黑能量石可以吸引怨灵集中过来,与其让魔姬铺天盖地的发放,不如就这样凑成一堆,集中歼灭。” “那……其他上主大人知道吗?晴尊大人知道吗?”沙诺睿智的目光带有不可被欺瞒的犀利,问出的话隐晦又不乏干脆。 相夫光子沉吟许久,摆首:“还不知道,我来不及告诉他们。” “究竟是来不及,还是不想?……虽然我一个组织外人员,没有过问的资格,不过就立场而言,我终究算光之国的人,任何对光国不利的事,我都不希望发生,光子小姐,我不强迫你告诉我你不想说的事,但是如果有怨灵的直接克制办法,是不是应该知会一下大家比较好呢?” 光子扭头,有意错开沙诺那精明到足可看穿一切的眼神:“现在还不行。” “那么就对不起了,光子小姐。”手臂化成岩石般坚硬的冷锥,牢牢抵在换下了厚重铠甲的女子的背上,沙诺表态毫无迟疑:“实不相瞒,从容追你出来的目的是出于担心,而我……仅仅是怀疑罢了,你在光之国最困难的时候擅自离开,不知会任何人,如果说你要做的事是光明正大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你是在对一国的上主挥刃,你可知道?” “是的,有必要的话,我的刃还会穿透上主的心脏。” “呵。”她微微转头,露出惬意的笑颜:“如果我是背弃了光之国的叛徒,你会怎么做?” “我会以一个平民百姓的立场,杀了身为上主的你。” 那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单纯恐吓的样子,让相夫光子由衷的欣慰:“你和漫不经心的外表不同呢,沙诺,真正的你,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你,感性的多。” 不过,任何麻痹或赞美都无法撼动他的意志,也是真的。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快说!” “唉,可疑如我,还有的选吗?”她转过身体,让石锥的尖端对准本已羸弱不堪的心肺:“等从容找到能量石,我们换个地方讲吧,这里,实在不是个好的交谈场所。” “好,就给你一次机会。” 冲破这冷凝气氛的,是欧也从容猛然炸响的尖叫:“我发现了好大一块啊!你们快来看!” 洞穴更深入的位置,一条不易被发现的黑线出现在石壁之上,仿佛是石壁上的裂口,从容琢磨了许久,才确定这块巨大到难以估计的能量石,正深深嵌在内壁里侧。 “没带工具,怎么挖出来啊?”从容犯了难,脏兮兮的手顾不上擦,就抹去了颊边的汗水。 “我有办法,你们靠后。”相夫光子跨步上前,伸手敲打四壁和洞顶,用以探测坚固度,确认无误后“轰轰”两拳,砸开了能量石旁边的山壁,发觉能量石厚度惊人,不能一次取出,就又“轰轰”挥拳十几次,直到可以彻底的将这块黑黝黝的“巨岩”搬出来。 她把马车车厢一样大的“黑岩石”扛在肩上,步步稳妥的走出了山洞,直到巨大的能量石平稳落地,始终是心脏提到嗓子眼的从容才彻底松出口气。然而这一松不要紧,那该死的口中物就这么趁火打劫的溜了下去,当从容发觉的时候,已经呜呜嗯嗯的说不出话来。 “糟糕!你这笨蛋!怎么石头也吃啊!”沙诺手足无措的走过去拍打她的背脊。 “不要拍了,让她平躺在地上,我来弄。”相夫光子帮沙诺将从容扶到一处平坦的地面,躺好,右手团着白晃晃的能量团,从从容的胃部往上游走:“从容,深呼吸,不要害怕,可能会很难受,忍忍就过去了。” “嗯……嗯……”憋得满脸发胀的从容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红发女子的身上了,她的手被沙诺握在掌心里,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暖意。 石头被光能所驱,一点点爬回从容的食道,那段经历是最痛苦的,咽部几乎要撕开一样疼痛,又捱了十来秒,连着酸水的石块总算脱离了唇瓣。 从容如获新生,筋疲力尽的同时也倍感幸运。 “下面,可以把该说的告诉我们了吧。”沙诺的一句话,让气氛重新归于冻结的凝固状态,他始终警惕着,观察着,这个他眼中,有可能已经“叛变”了的光域上主。 Chapter 0858 哥伦城宝矿山里数以千计的洞穴,埋藏着大量到无法估计的矿藏,金矿、玉矿、宝石矿,广泛分布在山体和石壁中,甚至连纯黑能量石这种稀有的天然黑暗物质都有,也难怪多年来,即便冒着被毒死的风险,也有大批大批的探险者,潜入当中一探究竟。 不过这次来的几个人,却似乎不同寻常,他们逃离了被毒杀的厄运,除了那块黑色的巨岩,没有取走任何一块宝石,从容一心在意她寻石期间两人发生了什么问题,以至于一出山洞,男子目色冷肃,女子缄默无言。 “喂,你们怎么啦,好端端的……好不容易来一次,观光一下也好嘛!”从容悄悄拉动沙诺的袖口,暗示他赶紧把脸上紧绷的弧度收起来。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不声不响离开光之国的原因,但是你们一定要答应我,死守这个秘密。” —— 被独独留在光之国的上主战士相夫光子,目送众上主晴尊带队离开,刚要回国府打理事宜,被一只金色的大鸟拦住了去路,是金鸾,它说,女仙请她过去。 相夫光子起先以为花问蕊请错了人,毕竟她只是一名上主,对抗天魔之事更应该找光神晴尊而不是她。自打被天魔重伤,无法行走过远的女仙就被安置在了双城湖的水烟小筑里,这儿不比漫樱谷隐秘,却也是个安静怡人的场所。 “女仙大人,您的伤好些了吗?” 光子的第一句问候,得来的仅有女仙苦涩的微笑,她面容憔悴,身着轻衫,满头银丝掩不住她不变的青春光彩,倒了杯茶给相夫,请其坐下细谈。 这一谈不要紧,花问蕊语出惊人吓得相夫光子打翻手中杯子,整个人几乎软到地上去,很久很久以后,红发少主颤抖着回问了女仙一句:“你再说一遍?” “是的,通过预言,我预知到……晴尊即将死亡,我知道这让人难以置信,但是,我没有骗人。”女仙强使自己起身,走到相夫光子面前,将手中浮现的白色光团轻轻推入后辈的头部,让她亲眼见证。 视界里一片纯白闪烁,过后,漫无边际的金色花海上,一副铺满了白色昙花的水晶棺材里,静静平躺着双眸轻阖,面颜如生的女性,她碧发如草,衣裙胜雪,明明已经睡去,却留有生时的明媚与美丽,唇角弯弯,眉宇恬淡…… 从短暂梦境里脱离出来的相夫光子苏醒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惊恐不已的问女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正在牵引她走向死亡,那种力量并非常人所有,我也说不清楚,或许这么讲很玄,但……就好像是神一样,可以裁决人的生死,这种力量……正在将晴尊推向死亡。”花问蕊额角滴落层层汗水,这是一代女仙从未流露过的窘迫,她声线发抖,面色沉痛,几乎断定了这可怕的结局。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她?!”哪里还有质疑的可能,相夫光子那一刻所能想到的,就是立马切断事态的恶化。 “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女仙沉沉一叹,指出预言给予的“指示”是晴尊的寿命还剩一个月,她每过一天,都是在走向死亡。挽救她的唯一办法,就是用各种“心之魄”加“修罗之血”给晴尊服用,晴尊服用后结合自己的光神力量,可以抗衡天魔的千年黑暗之力,这种力量叫做“封魔之力”即将暗魔封印。 天魔一直在克制新光神力量的恢复,加上那种不知名的神力,晴尊想要不受摆布,必须封印天魔,而封印他,就必须服用上述这种“东西”。 至于具体的做法,花问蕊提点相夫光子,要她在一个月之内,集齐包括自己在内的二十三上主全部的“心之魄”,并且,是在他们浑然不知的情况下。 “为什么?让他们知道,配合我不是更容易?” “因为……”女仙的表情照比之前更加严肃:“第二则预言。” ——“四代上主,必出背叛者”。 “这不可能!”她知道女仙不是随随便便开玩笑的人,正因如此,才对她一本正经的宣告无法接受:“以前我不敢百分百的肯定,不过经过这三年的共同修炼,他们的心已经融为一体了,对碧姐也绝对忠诚,不会出现背叛者的!” “虽然我不信邪,不过我预见的事情从没出过错,你们这一世的上主,必然会有一个背叛者,至于是谁,预言并没有显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在取得他们的心之魄时,不要被他们发现,也不要让他们察觉到你的存在,事关重大,有任何差池,所有的人,就会永远失去晴尊了。” 复杂到难以形容的表情,久久凝固在相夫光子的脸上。 “咳咳……” “女仙大人,你怎么样?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啊。”相夫光子不能只顾着自己惊骇,她也要考虑为了拯救碧姐,不惜屡次动用预言之力、至今仍旧身负重伤的花问蕊前辈:“我把琉璃子叫来给你看看吧!” “天魔的实力超乎我的想象,我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暂时不能帮你们做什么了,我回空城去,如果有需要,空城的大门随时为你开启。” —— “之后,女仙就和金鸾回空城去了,临走前,把这个交给了我。”相夫光子拿出袖子里藏匿多时的金色圆盘,圆盘有一指那么厚,巴掌大小,双面扁平,中间有个蛋黄大的单面凹槽,橄榄石般的剔透质地,二十多个枣核大小的浅显凹槽遍布其上,在这之中,就只有四个凹槽里面填补了白色的蜡状物:“这是存放‘心之魄’的容器,当全部齐集后,中间凹槽里的修罗之血会跟它们融合……然后,便是天魔的末日了。” 于从容来说,惊世骇俗的大事件已然经历不少,不过这种关乎世界存亡的,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她有太多个头一遭,都是来光域之后这里的人们带给她的。吞了吞口水,倒抽口凉气,她的提问十分认真:“既然时间这么紧,为什么你不用空间转换术呢?你应该在大家身上留千影元能式了吧,那样不是更快?” “我也想了,可是,这圆盘经不起传送时的力量,容易破碎,万一打破就前功尽弃再无希望了,因此,我只能按部就班。”说罢,她抬眼看了看日头的方向,回身去扛那块纯黑岩石,身后沙诺的悄然而至,让她心下明了:“现在,你不会对我拔刀相向了吧?” “对不起,方才是我冲动了,我跟你道歉。”沙诺低头赔罪,真挚坦诚。 “没关系,相反,你对光域的维护让我很意外,也很感动。”她在巨岩投下的阴影里,朝沙诺欣慰一笑,心里对这位琴河来的男子赞赏有加:“那张脸上,分明写着即使是生死与共的同伴,也绝不原谅背弃的行为……光之国,忠义之士仍旧大有人在啊。”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处理这块石头啊!”这是从容当下最关注的问题。 相夫光子带着两人、扛着石头离开了危险的宝矿山区域,到了一处僻静的林野边,用轻斩在能量石上试着割了几次,能量石在没有元能注入的情况下,呈坚固异常的状态,别说断裂,就是刮纹都浅浅的。 “看来,要再回去找一块金刚石了,形态方面,有足以切割物体的棱角就好了。”相夫光子筹谋着切碎能量石的计划,另一方面不住在脑海里演练将它们一一送到目的地、不被众人发现却要让众人谙晓用途的场景,或许是很艰难,但她别无选择。 “既然不能被他们发现,我和从容也乔装一下好了,金刚石就由我去取。”沙诺主动请缨,还提建议给当下主事的红发队长:“我想,我有办法探测到怨灵的具体位置。” 沙诺的速度很快,就在二女以为还要等上半天的时候,他拿着一块尖端如刀闪闪发光的透明石头回来了,尽管不大,可效力惊人的强,三下五除二,巨型能量石裂成了二三十块饭盒大小的个体。男子拾起其中一块,无视相夫光子此前的劝告,将元能注入进去。 两人被他的举动惊到了,相夫光子更是不假思索上前夺走他手中的能量石:“不是说了吗!不能……” “在那里哦。” 沙诺气定神闲遥遥一指,深林里枝叶繁茂的某处,果然有疑似怨灵的烟状物起起伏伏,接着,他拿回相夫光子夺走的能量石,再度施放,那数十米之外的两缕黑色幽魂竟嘶叫着飚驰过来,嗖——钻入了能量石当中。 静静等了几秒,收获了怨灵的纯黑能量石看上去并无异状,相夫光子如获至宝的盯着它宛如黑曜石的光滑表面,喜上眉梢:“太好了!有了这个!怨灵会无所遁形的!” “可是还不能确定,进去之后的怨灵会不会再飞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着搜集,赶着把搜集到的藏进私有空间。”提出质疑的同时,沙诺顺便加上解决方案:“光子小姐有带异空间存储器在身上吗?” “没有,零启器留在凝光城了。” “没关系,那就用莉莉卡的吧,不过要先处理一下里面的东西才行。”沙诺从口袋里掏出莉莉卡专属的空间存储器,试着掂量了两下:“打开!” 接到指令的小型存储器一下子爆出亮眼的强光,顷刻之间,三人被当空落下的女士包包活埋,女包有硬皮的有软布的,有大的有小的,款式颜色格调类型应有尽有,足足有千余个,堆在一起形成小山,相当壮观。 “莉莉卡的爱好就是搜集女士箱包,因为太多没处放,只好藏在私有空格里。”沙诺淡定的解释说。 “你把她毕生所爱都抖落出来了,她知道还不得杀了你?”从容嘴角抽搐着吐槽。 “所以,在那之前必须找到另一个存储器,把包包放进去才行。”沙诺手摸下巴想了想,把这艰巨的任务丢绣球一样砸向从容:“嗯,你和莉莉卡都是姑娘,比较好说话,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啊!我反对!她是跟你一个组织的你……喂!听我说话!” “那么我们现在,就把所有的怨灵引过来吧。”有了沙诺的例子在前,相夫光子再不担心能量石的黑暗会吞噬意识这种事,从刚才开始就跃跃欲试急不可待的她已经一手抓住了一块,散放元能,感受怨灵方位,再散放元能,就可以把这些邪恶的物质收入“囊中”,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叫人期待的了。 在她照猫画虎的过程中,她和从容都没看见沙诺眼底越聚越深的迟疑和担忧。 体味过额心发热滋味的那一次,是很久之前开启封印之心的时候,可这一次,她是在清醒之下释放元能的,她可以确认,自己并没有动用禁忌,然而为什么,封印之心的位置会针扎一样的疼? 相夫光子以为金色蔷薇又在光芒大作了,然而,只有那颗帝恒点过的朱砂,慢慢浅去,最后,唇瓣和眼角仿佛沾染了那种灼热的颜色,取代了朱砂的殷红。 连喊“小心”的时间都没有,始终不曾收起注意力的沙诺转身推开从容,搪臂挡住了相夫光子猛然发来的两计隔空拳,震动的力道传遍全身,那一刻沙诺觉得自己全身的骨骼碎掉了,热乎乎的腥味堵住咽喉,让他不由得嘴唇一张,喷薄出来。 从容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惊叫,而是用烟拳的能量凝固相夫光子的动作,这一招果然奏效,她和沙诺在惊恐之中抓住了短小的喘息机会:“怎么会这样?” “光子小姐之前的警告是有理可循的,纯黑能量石,并不适用于光术的修炼者。”沙诺勉力起身,有些微摇晃。 “可是,光术修炼者理应比寻常修炼者更具抵抗力啊!为什么你一点事没有,她却……” “光子小姐,好像和一般的光术修炼者不太一样……我说不好那是种怎样的感觉……”沙诺轻眯两眼,即便受伤,依然有不逊于高手的敏锐力:“有人来了!快帮她把头盔戴上!” 一前一后两抹身影急速跃来,到了三人身处的区域全都骤然一停,前者足尖踩踏之处红枫如雨漫漫飘落,后者稳步落地之时冶丽身姿傲然乍现,接着——是截然不同的微笑声和尖叫声。 “从容!沙诺?!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啊!”一身性感衣裙的女性指着两个半坐在地上的人哇哇大叫。 “我们……是来挖宝的……”从容秒懂为光子戴上头盔的意义,自己当然也不能掉链子:“那个,小婉,你为什么在这啊……” “我的任务就是帮助哥伦城的民众赶走天魔教啊!”小婉握拳,大义凛然的仰头高呼。 “那你为什么会跟琴河的人打啊!而且哥伦城的民众该种地的种地该捉虫的捉虫完全没受影响好吗!” “诶?真的吗?” “……” “啊哈哈哈开玩笑的!光感部队正在和怨灵作战!我是来跟这捣乱的家伙单挑的!”矛头顷刻间指回到夜曦枫弋身上,小婉看他那张假兮兮的笑脸就不爽:“喂!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啊!不是碧姐请来帮忙的助手吗!我们抓怨灵的时候你捣哪门子乱啊!” “我只是想挑战一下连你们都觉得苦手的东西,你们就不要妨碍我了嘛~”夜曦穿着神国古式的软布鞋子长褂服装,白净清秀的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眯眯笑:“不过你非要跟我打的话,就要拿出真本事哦,要不然我会很没动力的~” “你个混球根本就是被天魔收买了吧!” “啊啦,思想好阴暗的说~” “你……说……什么!”小婉咬牙切齿的指着他跳脚:“站着别动我灭了你!” 夜曦枫弋果然站着没动,甚至连躲避的样子都不肯装一装,小婉是在铠甲人行动之后才明白枫弋为什么会摆出看戏脸的,那个一直被她忽视的头盔铠甲人,忽然闪电般瞬移过来,手中金光秒秒钟插到她的心口里,落月啼小婉只觉眼前一阵发白,缓过神后,那不明人士已经跳出了七八米远。 “你们是同党吗!”她气愤的指指枫弋,又点点落地站好的铠甲战者。 “不,我不认识他哟~”枫弋的笑容间,渐渐滋生了一种好战的喜色,且目标,是对准头盔铠甲去的。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啊混蛋!” 小婉气呼呼的冲上去要找铠甲算账,不想从容一个虎扑上来,死死抱住小婉的纤腰,整颗头也在女子丰满的胸脯下有了一席之地。 “小婉冷静!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乎如何收复怨灵!” 这句提醒果然具有镇静效用,落月啼小婉立马收起火爆姿态,冷静的像换了一个人:“什么办法?快告诉我!” “用这个。”从容在两名后来者微微错愕的表情下,据实以告:“可以吸收怨灵,就像吃面线一样全部吸进来!” “好……形象的比喻啊……”小婉抽抽眉头,对于自己的理解能力也是蛮佩服的。 Chapter 0859 哥伦城里的农作物,外观另类独特,除了钻石型苹果,六柱形桃子和不规则鸭梨也广泛种植,除了宝藏无限的矿山,整座自治城覆盖在一片苍郁的浓绿中。 相夫光子趁机逃离了小婉出现的那个地方,“心之魄”横竖也拿到了,有小婉在,纯黑能量石的放送不成问题,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取得”余下的,在不能采用捷径直达的情况下,她除了马不停蹄,别无他法。 穿越林荫,横渡溪流,即将踩中水岸的石板,一抹飞跃的火红乍然突降迫使她不得不翻身转体,择取另一条落地的路,待一切都平稳,相夫光子看到笑面死神优哉游哉的缓步走来,这家伙,居然舍得撤离战场,单独追来不会是要问她拿到了什么宝藏吧? “看起来你比那个女少主技高一筹呢,不如我们两个打一架,怎么样?” “没兴趣,也没时间。”果然只是为了打架而来的,相夫光子瞅也不瞅,越是被拦阻她就越心急如焚。 怎料不给她疾步走开的机会,夜曦枫弋抬手便是一拳,随后发动的连环攻击简直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原本需要两人合力才能使出的双擂暴雨拳,被枫弋一人驾轻就熟拿捏在手,残影道道,认为可以闪开之时已被一击送上了天。 无心缠斗的相夫光子,根本避不开夜曦枫弋汹涌的追击,还没等平稳落地,那人又速拳如风的逼近了,一副非让她出手抗衡的架势。在时间的催促和约束下,相夫光子被对方压迫的很是恼火,她真想摘了头盔从嘴里吐出两根毒针射穿这家伙的喉咙,既不是天魔教的敌人,来这里找对手打架是什么诡异的居心。 轰啦!杀机爆满的追逐终止在他举拳砸中头盔正面的一霎,相夫光子觉得面孔一阵闷热,有粘糊糊的东西顺着额头滴下,然而她不打算就此投降摘盔,屡屡逼迫之下,选择速战速决。右手捏紧轻斩的柄,速抡之后至少削断夜曦一缕头发,又一个卒不及防的妨碍诞生了,她的右腕,居然被从后突现的大手捉住。 力道很陌生,身上也没有寻常伙伴的气息,她警觉无比的掉头,视线对准的同时狠狠一怔——是战王耶箩,曾经痛殴过她一顿的十三禁卫军战队队长。 相夫光子压制着惊呼欲出的声音,她还不能暴露身份,尤其是十三禁卫军的人。 对方,那个曾给她留下过可怖印象的男子却阳光灿烂的大笑着说:“你走吧,这小子就交给我了。” “你……为什么帮我?”相夫光子担心他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因此试探一问。 “我不是要帮你,是恰巧来到这,又恰巧遇上了同族而已。”耶箩开始摩拳擦掌,强烈的兴致让他的眼神发亮:“让我看看琴河白死神的本事吧!” 两个夜曦族人旋即开战,他们都属于不分敌我的忘我派,打起来只为满足战斗的欲望,相夫光子深谙这一点,好战是夜曦族人的习性,好比他们天生喜食生肉一样,是说来即来无可阻挡的事,她暗暗感谢了一番战王队长的“意外施救”,起步,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刚刚她说了什么……”沙诺凑到从容旁边,一眼瞄见了转瞬即逝的光镜。 “她说她先走一步,如果我们还想跟着她,就用她留下的逆向式锁定她的位置。”从容用更小的音量告知,生怕惊动走在前面的小婉。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小婉大咧咧转过头,看了吃惊发怔的两人一眼,没留意微妙的转变:“光感队正在前面的地坑里,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拿到东西了!” “咦?拿东西?是指怨灵吗?”从容错以为小婉有了超前意识,纯黑能量石还没等送去他们怎么就开始抓鱼了? “马上你就知道啦~”小婉故作神秘,其实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 几分钟后,沙诺从容彻底明白落月啼小婉少主为什么在这样紧要的时刻还能笑成一朵花了,很多时候金钱是治愈“创伤”的绝佳良药啊!而此时此地!能换来大把钞票的就是坑底这些闪闪发亮的石头啊! “看到没有!好多好多的水晶就在这下面!哈哈!我迫不及待了!”小婉兴奋的花枝乱颤,两只冰蓝色的眸子早已被财欲填满。她扑到光感队搬过来的一只只箱子上,幸福的陶醉其中,从容叫了半天都没听着。 “……我还以为她有所改变呢……刚刚在矿石山洞外明明那么淡定的说……”欧也从容一脸绝望与幻灭的看着小婉活蹦乱跳的背影,跟身旁的沙诺静静吐槽。 “从容你快来看!这是什么啊!还有这个!” 被强行拖到各个敞盖箱体前的从容对着里面被太阳照得明亮刺目的透明晶石,一一指过去:“这个茶色的是茶晶,粉色的是粉晶,里面像有头发丝的叫发晶……” “那这个彩色的一定是彩晶咯哈哈哈!” “那个是碧玺啦,嗯……旁边这块无色碧玺更贵重……”从容拿起这块未经雕琢的石头,放下,又拿起另一块掺杂着其他矿物的原生石头,又放下,始终安不下心来:“小婉,我们现在做这些真的好吗?” “好后悔哦,当初没有好好修习珠宝课,连这么基础的都鉴别不了!啊,对了,一会回山洞去取宝石吧!听说水晶也是宝石类的,那玛瑙呢!虽然不太值钱,不过玛瑙也是宝石类的吗?” “玛瑙是玉石类的……”回答完这句,从容彻底失去耐性了,几乎是烦躁的打断了小婉的喋喋不休:“我说小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务正业啊!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啊!” 这一吼,整个地坑顷刻间鸦雀无声,连沙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落月啼小婉愣了几秒,抬手做出惊人举动——将从容狠狠推倒。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从容被迫接受跌跤后的疼痛,她错愕的仰着脸,面前的小婉好像换了一个人,面容里温度全无,出口伤人更不留情:“你是什么东西啊!有什么资格管我?我来采我的宝,我是花钱进来的!不行吗!” 欧也从容从地上爬起,凑到小婉眼前和她四目相对,冷静中不乏反驳之意:“那也要分时候啊,现在有那么多祸害人的怨灵等着你收拾呢!你却在这里独享挖宝的喜悦,像话吗!你是少主啊!” “我是少主,那你是什么?”小婉斜她一眼,冷笑出声。 “我……我只是个普通人。”从容老老实实的说,她可不愿意把“副使”的名号搬上来,自取其辱。 “区区副使也敢指使我?”小婉再度举臂落下,却被从容躲开了这一巴掌,她气急败坏的指着姑娘的脸,大声喝令:“给我滚开!别挡着路!” “身为光之国国人一天,我就不能容许自己效忠的对象是这副模样!动手吧!如果你打赢我!我就听你的!否则!你给我马上去干正事!” “把你打趴下就是我此刻的正事!呀——” 动手期间,全程围观不曾插手的沙诺转身坐到地坑的坑沿上,阳光刚好洒在渐长的刘海上,投落一片遮挡双眸的阴影。 午后,骄阳似火,任何灰暗的事物都会暴露无遗,包括欧也从容从心里滋生出来的狐疑,完完全全呈现在了脸上,她想起光子此前说过的“四代背叛者”有一瞬的僵硬,莫非……落月啼小婉就是那个背叛者? 太阳浓烈的光照得她有些发晕,连攀附到裤脚的黑色烟体都是在沙诺冲下来之后才发觉到的,她眼睁睁看着男子手持能量石对准黑烟发射力量,又眼睁睁看着方才还一脸凶恶的小婉,徒手揪住了一枚射向自己的淬毒轻斩。 被救了……被刚刚还要扇自己嘴巴的“背叛者”救了?从容迷迷糊糊陷入到意识的空白,当她的头脑和视野恢复清晰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光感队还是那些光感队,水晶石还是那些水晶石,沙诺还是那个沙诺,唯有小婉,不再是之前那个不被她所“认得”的小婉。 “从容,刚刚做了很无礼的事,没有伤到你吧?”小婉主动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左看右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没事……你怎么……”从容心有余悸的看着方才还要跟她大干一架的豪迈女少主,坠入了疑惑的谜团。 “小婉少主刚刚是在跟你演戏。”沙诺一针见血的揭露:“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极恶怨灵’。” “什么意思……演戏……就是说你刚刚那样是为了表演给人看?” “是啊!哈哈,这招之前我跟光子合用过了,很管用的!当时我还获得了‘最佳女演员’的称号呢!”小婉笑颊粲然的摇了摇手里的能量石:“多亏了你,那极恶怨灵已经在这里面啦!” “为了以防万一,少主还是把它投放到存储空间比较好。”沙诺适时提醒。 “嗯,就按你说的办!”小婉拿出行前折苏给的备用存储装置,将那块黝黑的石头通过涡流传送到内部空间,大功告成后继续安抚被吓得到现在还呆呆木木的从容:“你就原谅我吧,从容,我也是想把戏做得逼真一些!你不会真以为我是那样子的人吧!” “当然不是。”从容渐渐放下心里的包袱,如释重负的笑出来:“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当然清楚你的为人,只不过……我昏倒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极恶怨灵这个新词汇,是小婉在意识空间里通过碧姐的传告得知的,原来,魔姬每一次释放怨灵,都是有规则的,每一个局部地域散落的万千怨灵中,必然有一个领队的怨灵,它的怨气和憎恨最重,具有带动其他怨灵行动、加剧怨灵侵蚀力的功能。小婉就利用领队怨灵必然会牵引其他怨灵的这一特质,将计就计,让早早潜伏在暗处不肯出来和光感队硬碰硬的极恶怨灵,抓住从容心生不满的微小阴影,主动显身,趁此机会她就会擒贼擒王,将所有怨灵一举拿下。 “想不到沙诺这小子这么精明,一下子看懂我的用意了,我还担心万一你心疼从容,朝我开火可怎么是好~”小婉开起两人的玩笑,看从容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乐得前仰后合:“关键时候,果然还是自己的男人最体贴自己啊,瞧,他现在还一脸紧张呢哈哈哈!” “什么男人……小婉你别东拉西扯!”欧也从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被外在的阳光和内在的焦灼烫熟了,红涨到前所未有:“那现在所有怨灵都抓起来了吗?” “嗯啊~极恶怨灵扑向你的时候,我们就趁机将所有引过来的怨灵吸入到了能量石里,不过……根据之前你们在山洞里发生的一切,我认为,怨灵未必全部都集中在一起,也就是说,即使抓住了最凶恶的一只,也不表示它们全都落网了。” “那该怎么办啊!这种东西不完全灭绝的话!还是会酿造悲剧的啊!”从容急得跳脚。 “这时候,就要交给‘光感部队’啦!你以为我千里迢迢带他们来是为了什么啊!”小婉戳了戳脑子发木的从容,指给她看早已列成整齐队伍的十三禁卫军精锐战斗团:“他们不仅拥有感知恶意的高超感应力,还拥有不逊于火之国百人精英的战斗水准!是全方面发展的精锐战斗团!你就放心吧!哥伦城的灭敌任务!我会好好完成的!” “看来,这里的百姓之所以到此刻还能安居乐业,也是小婉少主你劝导有功呢。”沙诺释然般轻叹一声:“不过我很好奇,意识空间的交流不是由封印之心发起的吗?在生命之元不在身上、封印之心使用也大幅度受限的当下,你们是怎么突破障碍自如交流的?” “沙诺,了不得啊!这样的机密都被你看穿啦!” “当然不是,我可没有做窥探光域机密的事,只不过那日晴尊大人的身份大白天下后,她就……” “我懂我懂!不要这么紧张嘛!”小婉笑着打断沙诺一派认真的解释:“你和从容早就是我们的同伴了,就算你们不知道,我们早晚也会说的……同样是在没有生命之元的情况下,用封印之心里的元能会损害身体甚至折寿,可进行相互之间的意识交流,是不受限制的,只要付出相应的精神元能量就行了。” “那……刚刚在意识空间,里面的人齐全吗?” “我还从没见过那么齐全的阵仗呢!”提起这个,小婉似有无限欢喜,以及一分惆怅:“不过很奇怪,我们怎么呼叫光子,她那边都没反应,宁日潇说她在睡觉大概还睡得很沉,我觉得很扯啊有没有哈哈哈哈!” 沙诺眼底的困惑升级了,在小婉欢天喜地去清点挖来的宝石之际,和从容做严肃慎重的交谈:“如果光子小姐为了避免嫌疑,理应在当时出现的,可她却没有,这样反而叫人生疑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再度证实了此前的猜想。”沙诺顿了顿,启唇时语温直线下降:“用纯黑能量石吸收怨灵,当中的黑暗之力对光之修炼者无效,相夫光子算是特例,不论是否用于吸收怨灵,但凡接触了纯黑能量石、与其元能相撞,就会滋生内心的黑暗……就像上午,她尽管竭力压制住黑暗的滋长,凭自己的意志力回归清醒,但是……想让她黑化,未免太容易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相信这是光子的本意,她以前中过蛇蛊咒,一定是受了那个的影响!”欧也从容坚定的站在相夫光子一边,为她的品格担保。 “但愿如此。”沙诺不置可否,深刻于灵魂当中的一丝不苟,让他看起来有着不符外表的成熟和持重。 论冷静镇定,从容是不打算跟他媲美了,她现在最大的惦记,就是纯黑能量石要花多久才能送到术法界各个战点,因为!小婉又一次只顾着赏玩宝石忘记了做正事! “我说——” “安心啦从容妹妹!”小婉拾起一小块莹润透亮的粉色水晶,搁在从容的脑顶上,笑哈哈:“在你昏倒期间,我就已经用空间传送术,把纯黑能量石一一送到啦!” “诶?这么神速?” “当然,有这两种元能式在身上,我们现在就是不靠意识交流想群聚在一起也没问题啊!”小婉紧接着又放了另一块钛晶上去:“哥伦城意外的没有出现鬼冥军和尸魂傀儡呢,我以为天魔会派人来抢宝,毕竟,他未必把火之国放在眼里。” “这也许从侧面说明了天魔的志在必得,如果整个术法界都是他的,何必多此一举先来抢宝藏。”沙诺深谋远虑,仿佛一下子看穿了天魔的远大野心。 “说得也是,对了,刚刚那个铠甲人,你们认识吗?” 从容还在对无法自如使用上述绝技的相夫光子心生同情,沙诺已经熟练的说起了谎:“不认识,忽然出现打伤了我们,可能是来抢宝的吧。”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纯黑能量石可以制服怨灵的?这个连碧姐都没告诉我们诶!” “啊!没时间了!小婉少主你不是要回山洞挖宝石吗!我们马上出发吧!”从容回神之后就听到了小婉的疑问声,吓得六神无主。 “可是话还没说完……” “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猫眼石粉色钻石任何一样都比这些水晶值钱多啦!还有玉矿!你知道吗!这里的翡翠水头最足啦!这里的羊脂玉质地最细腻颜色最白啦!”从容把头顶堆满的水晶扒拉下去,一副热情招待顾客光临的导购员模样。 “真的啊!你不早说!行!咱们赶快去吧!我要尽可能的多拿些回去!”心大的姑娘没再刨根问底,随意性十足的挥动手臂,一甩袖子,豪迈的叫道:“这些水晶不要啦!祖母绿!羊脂玉!我来啦——” Chapter 0860 继花之国在击退天魔教战役中大获全胜,哥伦城粉碎怨灵侵蚀人心的计划遭到瓦解的消息也铺天盖地席卷到术法界各个角落,尚在哥伦城的小婉三人当然不清楚这无形走漏的风声已造就了多大的震撼,外界纷纷传言,说光国军是百战不败的天魔教克星。 当天夜里,与众上主意识空间交流一番的落月啼小婉久久不能入寐,发觉她站在门口对着月光默默凝望的从容揉着眼睛爬起来,问她为什么不睡。 “我出去一趟。”小婉匆匆撂下句话,疾步走出临时安住的农家。 绚烂银华顺着木窗泼洒进来,清冷的空气里有新鲜的嫩草味,虫儿和夜鸟在树上树下婉转鸣唱,哥伦城的夜孤谧宁和,宛若避世仙谷。 被这美妙的气息所感染,从容渐渐地睡意全无了,穿好鞋子,披上外套,走出门,循着小婉离开的方向追去。沿途所见会发光的石头,五彩斑斓胜似虹灯,只不过它们的光辉不足以媲美月光,深蓝近黑的天幕里,只有一轮皎洁的玉盘,正在盛放霜般光芒,此外,被天色染成墨绿的森林加剧了夜的深邃,让这座举世独有的自治城更显别致。 苹果林深处,打斗声渐次明晰,欧也从容见小婉忽然停步不再行走,错愕之下紧步跟上:“小婉!怎么了吗?” “嘘!”小婉拉住从容,火速躲到一旁的灌木丛里,压低声量:“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诶?” “轰——” 骤然突降的爆炸气波激起层层浊浪,那一刻从容只感觉一股大力扑压在自己身上,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发现她完全被小婉用身体护住了,一丝鲜红顺着姑娘的额头滑下,小婉表情有轻微的痛苦,很快又笑起来:“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小婉!你的头!” “嘘,不要出声。”从从容身上挪开,又拽着她往更深的灌木丛躲去,找了条帕子随意在额头上擦了两下:“我没事,宝石没搬回家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一面担心小婉受伤情况一面又忍不住吐槽的从容暗暗腹诽,小婉你还真是无时不刻不忘记宝石的重要性啊……然而很快,她的吐槽热情被浇灭了,因为小婉当下的表情,是她见所未见过的严肃。 “从容,帮我做一件事。”半分钟过去了,小婉打破无言的沉寂:“你和沙诺去找哥伦城城主,一起把哥伦城的民众都带到花之国去,那里刚刚平息了战乱,弗瑞森国主会很乐意帮助我们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这里很快会发生一场灾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把本该受到我们保护的人们置于水深火热当中,从容,这件事只有拜托你们两个了!” “那我留下来陪你!让沙诺一个人就可以了啊!”从容隐隐预感到不妙,可她还是不想丢下小婉一个人面对所有的灾变,而且,这“灾变”究竟指什么? “没有时间了!你别啰啰嗦嗦的行不行!”尽管极力控制音量,可小婉的语气还是急似山洪喷发。 “既然让我们做,给我们一个真实的理由也是应当应分的吧。”沙诺的声音凭空出现,好像前一秒他还远在千里之外,后一秒就猛然现身一样:“还是说,你有非隐瞒不可的理由?” “哪有什么理由啊!”小婉瞄了瞄一心对打无暇顾及周遭的夜曦二人组,长长叹了口气:“刚刚在意识空间里开会,碧姐告诉我们,天魔又一次发出宣告,这次的怨灵比此前出动的更加可怕,记得极恶怨灵吗?本来上万只里面才会有一个,可现在个个都是了!一旦被附着,就很难被驱走,将会纠缠到人死去为止!为了最大限度减少伤害,撤离民众是当下最可行的办法了!” “可就在白天,我们不是亲手实践了捕捉极恶怨灵的办法吗?”沙诺依旧不肯对这说法放松。 “那是一只!现在换成一千只一万只你还有把握吗!极恶怨灵和普通怨灵的最大区别在于,普通怨灵激发的是人内心的黑暗,而极恶怨灵,哪怕人有一点点消极的情绪都会被它利用!你不小心摔了一跤感觉很痛很难受!也许就会被它侵入了!谁能保证时时刻刻开心明朗没有阴霾呢?即便是光之修炼者,也不可能做到啊!”话到这里,小婉已经不在乎暴露行踪被夜曦对战者们发现了,她焦头烂额的捂住额头,不无悲痛的央求:“拜托你们了,迁移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是争分夺秒的关头,不要再犹豫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啊!”从容始终不愿放松的,则是小婉的安危。 “我还要带领余下的光感部队去四处看看有没有被遗落的民众,等一了结,就会追上你们的。”小婉抑制住方才爆发的惶急,逐渐恢复沉稳:“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加考虑的时间了,我相信你们,也希望你们信任我。”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二人冲小婉郑重颔首,辄便快步离去。 次日黎明将近,光感部队前来汇报,欧也从容和沙诺已经将哥伦城的民众劝离了此地,朝着花之国的方向去了,落月啼小婉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吩咐光感部队,即刻启程到下一个目的地死地鬼都,去跟一诺城主的光感队会合。 哥伦城光感支援队的队长对此表示不解,小婉言简意赅的解释,说这里的事情即将了结,已经无需战队镇守了,等死地鬼都的情况稳定,这边的事也会结束。 尽管有诸多疑惑,可作为军人跟随至今的十三禁卫军人员还是没有继续追问,听从上级命令、不问具体根由是他们的天职,他们不会摒弃这种理念、遗失这种本职。 太阳刚刚从地平面上蹦出,落月啼小婉召唤出元灵兽夔,令它对整座哥伦城做最后一次彻底搜检,看看除了夜曦二人组和她本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尚未离开。 从昨日一直打到今晨的夜曦二人组,战斗正酣,完全没有一日不眠所积压的疲累,至少从小婉的角度,看到的是他们眼中彼此绽放的精芒,出拳扫腿过程里劲风猛流的回旋,以及时不时冒出的状似“沟通”的语言对话。 “你真的来找人打架这么简单?” “哦?不然你以为我是来叙旧的?同族前辈?” “呵呵,现在战火四起,就算是天生好战的狂人,也未必会急于这一时,我看……你是别有所图吧。” “呵呵,那我们两个不是彼此彼此吗?” 乱□□锋,杀机四迸,枫叶刃与岩土壁互撞不休,反震起的土尘犹如大漠沙浪,密集地悬浮在上空,像染上异色的云层,蓦地雷鸣作响,闪电刺破乌霾贯穿而下,雨滴像找到了突破口的泉流,汇集成一股倏然滑坠,稀稀拉拉散落在地。 土色低云缓缓拨开,尘烟渐然熄灭,明朗的空色和日光随着清澈的雨将感官里的污浊冲刷,小婉仰头看了看雨水之上漫布的暖色,于嘴角浮现一抹浅淡而舒心的笑意。 她在静待一个时机,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她自己,无人谙晓这一点。 夜曦枫弋在降雨之后忽然变得迟钝,被耶箩几拳揍青了嘴角,宝石蓝色的眼睛里沁着冰冻三尺的寒意,嘴上却在笑,笑得狰狞嗜血,志在必得。 眼见同族后辈从怀里掏出一串血红的念珠,战王耶箩不动声色,雨水打透他的薄衫,使他矫捷健美的身体轮廓完全凸显出来,肌肉显得比枫弋壮实了不止一点点。 “我不否认,力量方面的确是你更胜一筹,不过你以为,我可能会输给你吗?”枫弋挥动那串珊瑚般夺目的念珠,对耶箩持续挑衅:“输的滋味,仅仅一次就够我受的了!” 红珠次第生光,夺目逼人仿佛被从后照穿的红宝石,莹润漂亮,当最后一颗亮起时,整串珠子自动漂浮向半空,并瞬间增大无数倍,皓然昭昭的挂在二人头顶。 “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是时候结束了。” 耶箩撤下那副阳光灿烂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不但严肃认真,而且杀气凛然。他快拳击出,力道迫近枫弋之际反而忽停下来,脚上的猛力却无声无息覆上枫弋的膝骨。枫弋领先撤下一步,闪开了致残的袭击,借势转身夺到耶箩背后,抬手囊括一颗迅速落下的变异红珠,向着耶箩不及挪开的背脊,秒击! 耶箩闪躲起来不甘示弱,变异红珠打空,飞射到远处黯然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林间雨地湿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栽跟头,因此耶箩丢掉鞋子以后,才肯面对枫弋的第二次红珠袭击。 从旁默默围观中的小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枫弋一颗颗取下使用的不明物体,不知是不是雨中气压变低的缘故,她总觉得向来健康的心脏出现了莫名的窒闷迹象,一双弯弯浅眉不由得皱起,令她姣好明朗的容颜,出现少见的忧色。 很快,那种不祥之感得到验证,异变红珠数次打空,通通在空气里直接化作乌有,半点尘埃都没留下,然而,就在耶箩不及防备的一刻中,靠近人体的倒数第二颗红珠砰然爆破,声响偕同震动气波大肆猖獗,将隐藏在暗处的小婉活活击飞到十几米开外,她忍受着头顶未愈的伤痛,又平白增加了身上的几道划痕和耳膜的受创,不由得疼得咧嘴皱眉,暗骂这两个家伙过早的殃及。 不过……她看着头上滴落的血在拢起的手心里汇成一汪,思绪牢牢印刻在方才的战况里:“那些高密度的能量球是什么属性,为什么感觉不到呢?而且方才的爆炸带动的居然不是高温而是冷流……冲击波像冰一样寒冷,究竟是为什么?他……没可能是第二个人啊!” “居然这么草草的结束了,略无聊呢。”枫弋收起杀神的残酷表情,将双眼弯回固有的弧度,轻轻松松转身,朝林外走去,只不过途经小婉隐蔽的灌木丛时,刻意地停住了步子:“看了这么久,也是辛苦你了呢。” 小婉旋即起身,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气定神闲的笑脸:“刚刚耶箩提到的,枫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在帮天魔,没错吧?” “如果我是呢?你预备在这里打败我吗?” 正说着,小婉忽感身后一阵冷气袭近,转首瞬间枫弋秒移回作战原地,啊呀呀再度笑起。 “看来,没那么容易降服你呢,战王耶箩。” 摇摆不定的脚步,晃晃悠悠的身形,当耶箩重新暴露在阳光之下,落月啼惊恐的发现,他的上半身已经被血液占满,就连头发和面部,都染上了洗不去的猩红。 “真没想到,你还有起身的力气,这样流血下去会死的哦。”重新使眯眯眼打开一条缝,内里明澈的蓝却蕴含着叫人不寒而栗的诡异:“不过托你的福,今天的任务可以完成了。” “你不是枫弋……”沁血的唇间,乍然流出的语言让小婉枫弋双双一怔,耶箩却在这时放声狂笑起来:“我居然到现在才发觉!你根本不是夜曦的族人!” “这是哪儿的话。”枫弋那一瞬的惊讶早就褪得一干二净:“我和前辈你这是第一次交手,此前我们没有交集,仅仅听说过对方的名字而已,你对我不够了解,也在情理之中,怎么就单单否定我的身份呢?” “呵……你骗不了我的,即使我和夜曦枫弋没有过什么接触,但夜曦族人的共性我一清二楚!你的身上……有着和夜曦族完全不同的气息!只不过我很惊讶,居然有人能伪装到这种地步……所以我才问……你究竟是谁……” “耶箩队长!”尽管听说过他对光子做的那些事,不过毕竟是十三禁卫军的人,也是这次战争的同伴,落月啼小婉不打算袖手旁观:“我带你去止血吧!” 耶箩做出拒绝的手势,“哇”的一口,几乎喷尽了体内的血液,身子也摇摇欲坠:“四代,回去告诉佐银,我答应他的事,已经做到了。” “耶箩队长!你不要放弃啊!现在去找荆棘用他的冰冻术!还是可以延缓的!到时候再用天水之露!……”落月啼忍不住上前搀扶,又一次被战王抗拒了,她眉宇间的焦急尽数流露,不知所措的感伤也急剧攀升。 “没用的,血流到这个份上,就算是一百个人同时用天水之露……也是没用的……”枫弋笑眯眯抬起右手,伸出的舌尖即将在指头凝聚的鲜血上舔过,他却顿了一下,摇头否定,中断了接下来的动作:“我不喜欢鲜血的味道……” 小婉陡然一怔,这个人果然不是琴河的白死神!情报和实战资料里数次记录过,白死神枫弋好战如狂,吃生肉喝生血更是夜曦本性,他怎会忽然转性?! 愣神的空当,假枫弋做出了令落月啼小婉失声尖叫的举动,他居然把手伸进耶箩破开的胸膛里,掏出了活蹦乱跳连着数条筋脉的心脏,血淋淋的一幕,即便是粗枝大叶的小婉,也恐慌到无法淡定。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啊!” “可我很喜欢看别人血流殆尽的样子。” “住手!”踩在雨水和血水混杂的湿滑地面上,小婉猛地失衡摔下,当她惊恐的抬首时,逆着阳光,看到了心脏被活活捏碎的炸裂残影,耳畔同时响过,血肉的破裂声音:“耶箩队长!” 被阳光尽数染满面庞的男子喷出最后一口鲜红,仰面倒下,身下凝聚的鲜红被渐渐止息的雨珠,静静冲淡。 有那么两颗溅到了小婉白皙的面孔上,然后,像泪水一样长滑而落。 夜曦战役落下帷幕,对决中败北身亡的战王耶箩再也没有了气息,除了那句委托转告佐银的话,小婉甚至来不及问问前辈有什么遗言要讲,而最最关键的……是她居然萌生出被欺骗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耶箩队长才是……所以我才没有出手的啊……怎么可能这样……”小婉呆呆的半跪在地上,喃喃自语,放空的视线在耶箩的尸体上来回扫动。 “那么就让我告诉你所谓的真相吧——落月啼小婉。” 面前的男人,撕下了假发和面皮,将一张从未出现过的含笑容颜暴露于前,低沉的声音里有掩饰不去的欢脱:“你的晴尊背叛了你们,她是四代当中的背叛者,她提供给你的‘裂变’消息是假的,耶箩的死亡,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你胡说……碧姐不会这么做的……碧姐……是最无可能做这种事的人!”恢复精神般的小婉猛然抬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含满泪水,与同样份量的憎恨:“你们残杀光国的战士!还想诋毁我们的大姐!不可饶恕!天魔教的狗贼!” 男子耸肩笑笑,露出轻松自如的神采:“然而,你怎么解释她在意识空间里对你们说的话呢?” 小婉怔住了,在接踵而来的回忆里失措沦陷,没错,不久之前碧姐还通知大家,战王耶箩是叛徒,他从天魔那里掌握了“裂变”的神技,一招就能轰平整座哥伦城,让所有的事物灰飞烟灭。当获悉这个可怕的消息时,小婉没有冲动的告诉大家,耶箩出现在哥伦城里,因为她不想在自己有可能死掉的惨痛之上增加额外的牺牲,她没工夫考虑一向贪财怕死的自己何以变得这样大仁大义了?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留下来,亲眼见证耶箩随着他的背叛一起毁灭。 “晴尊玉灵碧早就是天魔的同党了,呀呀真是可悲,现世的光神和暗神居然同气连枝,没有什么,比这更像人间悲剧了吧?”黑发男子摸摸下巴,让眼睛眯成枫弋般的弧度:“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人间悲剧浩劫呢?” “够了……我不相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现在就去找碧姐问问清楚!” “与其那样,不如去问问你的伙伴,兴许……会得到共鸣呢。”男子上前,两手扳过落月啼的双肩,迫使她对视自己的眼睛。 接下来,在一片空白之中,落月啼见到了以悠、芙菱、苍棱和倩儿的身影。 Chapter 0861 从哥伦自治城西南方向出境,会进入荒废了千年无人居住的荒城——死地鬼都,这座被世人誉为“人间鬼城”的古代遗址,曾是天之国的所属辖区,今日毗邻花之国和哥伦城,却跟前者们有着大不相同的“待遇”,鲜有人光顾,即便是勇猛的术师探险者,也宁可选择噬血森林那样的奇异之地。 死地鬼都,在世人的眼中,只不过是一座被荒废了千年的无用之城罢了,里面除了随风飘荡的孤魂,应该再没什么观赏的价值了。 而前些年,这里爆出一个震惊世界的传闻,那就是有一位勇敢的建筑师,独自前来重建“人间鬼城”,虽然后来不了了之,可鬼都城城门内外的两幅画,却留予人无限遐想。 鬼都城城门建立在一组黄泥楼的主殿之下,城门自上而下起落升降,质地只是寻常的花岗岩,岩石表面用防水彩漆勾绘出人间繁华歌舞升平的壮景,然而厚重的石门里侧,却是截然不同的山河破落之色,仿佛在无形中告诉鲜有的光顾者,今时今日荒芜贫瘠的此处,曾经,也有辉煌至极的瑰美。 顺着正门进入,两侧破败的楼宇依稀可辨认彼时的规模,是山脉一样连绵不绝的城堡群,古老的方砖,厚重的石墙,藤蔓植物曲折婉转的遗骸还在风的吹拂下舞动,只不过它们丧失了生命的青翠,变得跟残土一样焦黄。偶有陈旧脱漆的鸟笼仍旧高挂枝头,笼门开着,连鸟儿都早已逃离。出了城堡群,会进入一片荒草猖獗的原野,从寥寥几个稻草人残留的支架可以看出,这里原来是浩瀚的农田,农田尽头那条宽宽的枯沟,原本应该是流动无尽的溪河。 一切都不复存在,在他们还没能亲眼目睹之时。 “光感部队,你们察觉到怨灵的存在了吗?”随一诺同行的沐月薰,不但时刻观察周遭动静,连光感部队的反应也尤为留心。 “沐月副使,还没有关于怨灵的存在迹象。”光感分队队长摇头说道。 “目前为止。”一诺走到军前,用手势对众人表达语言:“我们只掌握了如何逮捕怨灵、抑制怨灵的行动,因为化云原朔的牺牲,净化怨灵就只有靠我们去完成了,但是最新情报显示,新的极恶怨灵,是我们也无法洗去的,连净化都办不到,何况是抹杀?所以……光感部队的各位,还有光国军的战士们,辛苦你们了,大家一定要时刻提高警觉!一旦发现怨灵的动静,就用小婉送来的纯黑能量石进行收复!” “是!我们明白!” “走了大半天,大伙儿一定累了,原地休息十分钟!”接到一诺指示的沐月薰即刻令众人暂停进程,他自己则很体贴的拿出便携水壶,递给一诺解渴。 “好像有人来了。”光感队长竖起耳朵,确认后敏感的直起了身:“大家提高警觉!” “别紧张别紧张!是我们啦!”欧也从容一顿疯冲,赶在其他人之前飞奔到一诺部队的暂留处,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诺城主……是我……” “从容?”一诺惊起,随后看到浩浩荡荡赶赴过来的杂牌军——有穿便衣疑似普通民众的男女老少,有穿光感队制服和光国军制服的元术师,此外,还有领队的沙诺跟一个矮个的男人。 “你好,我是哥伦城城主。”貌不惊人的男子仰头看向比自己高了不止一截的一诺,向他问好:“我们撤离了哥伦城,实在无处可去,所以来投奔诸位,还请您出手相助!” 一诺友好的微笑,伸手去与之相握,辄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沙诺和从容。 “小婉少主说那边的事情已经了结,不过接下来可能会引发某种灾难,所以让我和从容,把哥伦城的人们带到这里和你们会合。”沙诺如实相告,对着一诺惊讶到恐慌的表情感到不解:“一诺城主,有什么不对吗?” “等我一下。”一诺匆匆比划个手势,转过身去闭目沉思两分钟,随后他爆发的慌乱让众人手足无措:“小婉出事了!怎么呼叫她都不出现!和光子、化羽一样!” “那赶快回去看看啊!”从容果然开始后悔不该就这样跟着一起跑来,小婉说不定真的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事,万一是攸关她生命的,那岂不?! “沐月副使,一诺城主,这里就拜托二位了,我们回哥伦城去看看!”沙诺见从容急得火烧火燎,自己也按捺不住。 “小婉既然让你们来,就一定是不希望你们再回去冒险,横竖已经这样了,还是留下来吧。”前一句还在安抚伙伴,后一句,一诺直接下达命令:“我去哥伦城找小婉。” 这简直比让从容和沙诺去更叫人忧心,沐月薰显然不想再耽搁下去,身先士卒道:“都别争了,我用‘空转’过去看看,马上就能回来了。”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笨啊。” “混蛋沙诺你不也没想到!” “哼。” …… 拌嘴的工夫,沐月薰已乘风归来。 “太快了吧!”从容下巴坠地。 “怎么样?小婉少主找到了吗?” “没有,那里还是原先的样子,只不过我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小婉少主。” “这么说其他人也不在那了……那么会去哪里呢?” “搞不好,就跟化羽的失踪一样,又是个无头悬案。”一诺困顿的摆首咬牙,一双淡而平和的眉,因伙伴接连的失踪拧得死紧。 “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他们吧,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从容看了看满脸疲惫的哥伦城民众,唯今之计,心里再烦闷也不能自乱阵脚,她这样告诉自己。 “嗯,前面的屋子看起来很新,大概是那位建筑师重修之后的成果,我们过去吧。”沙诺走到最前方,有领队的意思。 这期间,一诺垂头沉静不语,一直脚步慢慢跟随在大队后面。 晌午一过,建筑群的黄色砖瓦被浓烈的灿光照的宛如金塑,野草在罅隙间生长,跟着千年不变的风做重复无尽的动作,映着湛蓝似海透明清澈的天,洁白如絮干净无暇的云,即便是毫无生机的这里,也渗漏处别具一格的美感。 随行队伍带了口粮和水,分发给哥伦城的民众之后,收到了他们的致谢——各式各样的贵重宝石,起初,军士们拒不接受,在哥伦城城主和民众的劝服下,一诺苦涩微笑难以再推脱,只好冲众战士颔首,他们这才不好意思的将“回报”收下。 一诺把那块最大的祖母绿宝石,放回哥伦城城主的手心里,握紧它并用眼神示意:“术法界有难,共同面临天魔的袭击,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是一个团体,所以无需这样客气。” “不管怎么说,你们的善心才使得我们到了今天仍然安然无恙,这些宝石跟你们的恩情相比,何其的微不足道!”矮个城主回以温暖的力度,反握一诺的手:“此前,我太高傲了,拒不与光域等多国做贸易往来,自以为靠山吃山挖宝吃宝,经过这次的事,我才明白,比起身外之物,还是生命更重要!” “嗯!” “愿我哥伦城,能与光之国永世修好!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们的话……” “当然不会。”一诺笑意暖暖的跟他保证,意外的,能将自己的心意通过目光传递:“我想晴尊大人,还有其他上主,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嗯!” 在沙诺、从容、沐月薰等人的见证下,哥伦城城主与光之国城主象征友谊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从容看着沙诺微妙的神态变化,感到不解,沙诺只好利用所站位置的优势,用仅供从容一人耳闻的声音说道:“我是觉得,哥伦城马上就要更换外援了,这对于光之国来说,是个机会,也是个挑战。” “怎么说?” “哥伦城一直没有自己的兵力,他们倚靠的是军力强盛的火之国,可是这次出事,火之国并没有加派人手来驻扎,反而,还撤除了将近全数的卫兵,哥伦城因此陷入困境,才向光之国悄悄送达求援函,现在,哥伦城民众毫发无损,他们自然会对雪中送炭的光之国感恩戴德,看哥伦城主的表情,他以后肯定不会再把希望寄托在火之国身上!一旦更换了外围保护的对象,光之国的财源大门,将扩增难以想象的面积……毕竟,那儿是举世独有的富庶宝地啊。” “的确是这样!”从容听了开心得很,早已把自己当做光域一份子的她,时时刻刻关注的事物,无不跟此有关:“对了,没听一诺城主讲起铠甲战者的事,难道光子少主到现在还没来?” “你的这张嘴,真不知是乌鸦还是喜鹊……” “什……”从容正要发作,遮挡了垂落夕阳的铜红身影,从半空乍然突降。她忍不住于心中疯狂吐槽:“光子少主你每次出场都要弄得这么惊心动魄吗!不是说悄悄取得更有保障吗!” “应该是等了大半天都没找到一诺城主落单的机会吧。”沙诺好像一下子看穿从容的纠结,轻声慢语的解释。 “你离我远点啊你这个会读心的家伙!” “什么人!”沐月薰可不管来人是谁,立即摆出抗敌的严酷架势。 铠甲战者却二话没有直冲一诺飞奔,临近时遭遇沐月薰的阻挡,似在意料之中搪起臂甲坚硬的胳膊相抗,和男副使展开的对决旋即上演,几次三番,她中断沐月薰的术法启动,以赤手空拳的肉搏干涉到底,还时不时往一诺的身边凑,似察觉了对方意向,沐月薰干脆冲到一诺身前,不论铠甲战者从哪个方位袭击过来,所面临的必然是他毫不留情的反击。 单打独斗了几十个回合,光国军和光感队的队员们控制不住了,也跟着上前围殴莫名出现的陌生铠甲人,眼看着相夫光子势单力孤被重重包围,沙诺尚能保持冷静,从容就没这么持重了,心焦的几乎要掉出泪来。 “快想想办法啊!”她急得脸红脖子粗,差点跟沙诺吼出来。 沙诺停了两秒,忽然手变石锥,朝数人乱斗的杂局里奔进,从容看得紧张兮兮,也搞不懂为啥沙诺所谓的“办法”是这个,她只看见曙红色脑袋的主人动作灵活出手迅速,打得认认真真煞有介事,一头雾水的她看了大半天,也没搞清楚这小子究竟哪一边的。 好在一心对敌的沐月薰也没留意这些细枝末节,加上沙诺本是自己人无需防范,所以不知不觉的,原本位处一线的两个人渐渐分开了,趁那空当,铠甲战者挥起团簇了金光的右手,直直插入到一诺的心脏之中,抽手瞬间沐月薰的冷刃劈落下来,她迅速跳开,还是遗落了满地的鲜血,过程里,五指不曾松开,不曾露出当中紧握的东西。 从容的呼吸一窒,好不容易看懂了沙诺“不动声色绕开沐月一诺”计划的她连在心底呼喊胜利的机会都没有,就看到了受伤的铠甲战者风般的逃走,身后,还有紧紧追去的最强副使。 沙诺朝从容看了一眼,起步跟着沐月薰跳离原地。 当他们回来时,夕阳的余晖在天际散去最后一抹暖橘,死地鬼都迎来了一日当中最可怕的时段——夜。 月牙浅印天上,孤星稀疏,夜云分分合合,冷风卷过。无人居住之地即使在夏季夜里,也冷得似十月近冬,在外面搭帐篷笼火堆,根本驱不走四野的严寒,这里的建筑物,门窗已全数失去玻璃之类的围挡,低温的急速气流从中肆无忌惮的穿梭,偶尔发出比狼嚎更要可怖的鬼叫,那声音偶尔一听只觉心底生凉,四面八方同时涌来并接连不断在耳膜外猖獗时,就没那么好过了。 因此他们成群结队,冒着寒风也要离开相对来说温暖的密林,跑到“重修”过的建筑群里,寻求那里无数堵石墙的庇护。 举着火把,提着灯盏,一道蜿蜒的流火逐渐涌进石殿群的总入口,石殿内房间无数,长廊深邃,壁上的灯烛台里空无一物,就跟各个房间一样,显然是新建之后未有人入住的凄冷景象,为了方便众人,一诺和从容亲自点燃一盏盏壁上灯烛,又将人们一一带进较大的、相邻的几间空屋里。 这是场“以身诱敌”的战争,从发起者用怨灵祸及苍生时,抵抗他们的人就别无选择,他们不能等怨灵一一来袭,而是要主动出击,主动让自己置于险地,以达到引蛇出洞的效果。 终于,森然的冷风在静止的空间里起伏了,人们缩起脖颈,相互依偎着取暖,战士们严阵以待,时刻保持清醒与戒备。 “这里之所以被称作‘死地鬼都’,不仅仅是因为长年荒废无人居住。” “除此之外,不会还跟闹鬼有关吧?”从容有点郁闷的问打开话匣的沙诺,两人面对面蹲坐在寒风四起的门口,护卫一样守护着内里的人们。 “的确有闹鬼的传言哦。”沙诺不否认,反而大加渲染:“探险者不来这里也是这个原因,捉鬼对于他们来说不算刺激和冒险,不过鲜有人来不表示没有人来,还是有一部分对灵异事件感兴趣的人,出了哥伦城或花之国,直奔这里。” “那又怎么样,世界上闹鬼的地方又不止这一处?” “可据说,这里是最让人有来无回的啊。” “胡说,一路上都没看到白骨啊什么的。”从容故作淡定,可脑子跟脖子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在哥伦城的山洞里我们也没发现啊,那不表示没人毒死在里面吧!” “那是因为哥伦城的人们爱干净,都给清出去啦!” “总之,这里在千年之前肯定遭遇过难以想象的变故,变故使整座城里的人尽数死去,就此形成了无法驱散、夜夜徘徊的冤魂。” 从容看着他嘴角那一抹邪邪的笑,就知道这小子的腹黑本性又发作了,同时也倍感庆幸,因为腹黑的家伙越这么说,事实往往越没有这么可怕。 余光扫见漆黑的空气里一抹奇怪的东西,从容倏地转头,一张面色森白、眼如黑洞的人脸在静静地正对着她,她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沙诺你搞什么鬼啊!真以为能吓住我吗!我早就习惯你的恶趣味了赶紧停手这里这么多人他们可不知道你的德行……喂……你在看什么……” 直到她借着晃动的火光看清楚沙诺双眼瞠圆的表情,才彻底明白,刚刚那一晃,绝不是错觉—— Chapter 0862 那张毫无人样的鬼脸,就这么静止不动的近距离对准从容失去焦距的双眼,从容当时脑中一片空茫,嘴巴张得足可吞下恐龙蛋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她曾在看漫画和小说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里面的人物遭遇灵异事件时,会惊恐万状失声尖叫,而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她觉得,那完全就是扯淡!人真正遇到恐怖的事物近在眼前时!呼吸都会停掉!哪还有力气尖叫啊!是嫌自己不够害怕吗?! 虽然她这么想,可不排除还是有人忍不住叫救命,死寂的气氛一旦被打破就会引起连锁反应,从这间屋子传出叫声没多久,其他房间也依次爆出恐慌失措的躁动声。沐月薰和沙诺一马当先,挥刀的挥刀动手的动手,试图降服这诡异现身的不明物,然而精准无误的攻击居然落空了,“鬼”反而出现在其他的位置,甚至于民众之间,一来二去搅得人惊恐不绝。 这时候,忽然有一声极端暴躁的粗吼,在这锅粘稠沸腾的浓粥里爆出一簇米汤花:“别给老子装神弄鬼的!我xxxx!” 从容愣了一下,这粗话的确是从人群里传出来的,不过除了领队的诸位还有谁这么霸气凛然?沐月薰?不对,沐月副使看起来那么冷静沉着绝对不会是他!一诺城主?更不可能了!莫非是沙诺?也不太对吧! “鬼”不再骚动,反而浑身抽搐缩在地角,身上疑似压着一团不停发出叫吼的东西,众人将手中灯盏凑在一起,照亮后发现,是哥伦城的矮个子城主,用尖如利刃的獠牙狠狠撕扯“鬼”的脖子,没多久,那“鬼”就一动不动复原成尸了。 沙诺带着狐疑的表情走上前顺手一揭,将那惨白的假面皮给撕了下来,不过下面仍旧是一张不存血色的脸,试探气息和脉搏,他笃定的表示,这是一具被咬死了的尸魂傀儡。 “尸魂傀儡不是只有打对位置才会‘死掉’的吗?何况这是新型的?”从容对此提出疑问。 “那就要问哥伦城主了,您是怎么做到的?”沙诺将全体注意力转移到“咬死”了尸魂傀儡的男人身上,见他长叹一气,为之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我说我被狗咬过从此患上了狂犬病你们信不信?”矮个子继续叹息,如是说。 “狂犬病会连兽牙都长出来吗?”从容一脸的不相信。 “好吧,我开玩笑的。”哥伦城城主直起他那矮小的身体,一脸正色对大家说:“我其实,也是夜曦一族的人。” “诶?!” “我的本名是夜曦阔,二十年前夜曦族内乱,相互厮杀,我父母带我逃了出来,后来他们死在哥伦城,我就一直呆在这里,直到后来,成为了那里的城主。” 哥伦城的名号远比这位城主响亮的多,那是因为哥伦城主很少出门,平时为人低调,不喜张扬,久而久之,他制定的奇策和哥伦独有的富饶,便成了比他还要名扬四海的热门词。 因此,这也是世人第一次听说,原来哥伦的城主,姓夜曦。 “夜曦是术法界家族里最具兽性的战斗种族,许多特性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不过有一点……是族中的秘密,历来不对外宣扬。”哥伦城主蹲坐下去,脸埋得很深,叫人看不清神色:“不,应该说,只有夜曦的族长知晓的秘密,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夜曦一族的覆灭源于一次内斗,生性嗜血的他们在那一次分裂中,同室操戈,短短两天便血流成河,铸造了震惊术法界的族内互灭事件,在那之后,幸存的夜曦族人各奔东西,风流云散,到了今日,术法界中的“夜曦”继承者,已寥寥无几。 “而当时那场战争的发起人,就是老族长的儿子,耶箩……”哥伦城主总算道出,为什么光域援军到临后,他仍迟迟不肯露面了,原来他是惧于见到同族,尤其是把夜曦逼入绝境的同族。 “耶箩?他不是十三禁卫军的队长吗?怎么会?”沐月薰感到不可思议。 “他的真实身份,是毁灭夜曦的元凶。”夜曦阔眼中渐渐燃起不灭的仇火,人们在他的眼睛里,仿佛能看到那一夜的惨剧:“他生性好战,每天都在钻研夜曦的各种武技,夜曦以拳术闻名,其中有一招叫‘裂变拳’,是历代族长才有资格习得的终极技能,据说,这是夜曦的始祖创造的最强拳术,他曾经用这招打遍天下拳师,无一战败。” “我听说过,夜曦祖上有一位叫夜曦正的拳法大师,人称‘拳神’,夜曦流派拳也是他创造的。”沙诺把听过的轶闻分享给诸位聆听者。 “没错,耶箩的父亲也是这一神级拳术的掌握者,耶箩却很心急,要早早学会这个招式,可是,他的父亲拒绝了,理由是有朝一日可以担负起夜曦重任时,他才会郑重传授这项技能。据说,耶箩当时也仅仅看过父亲使用一次,从此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为什么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你这样清楚呢?”沐月薰并不放松警惕。 “因为,我是族长身边的近侍,所以很多内情,我都一清二楚。”夜曦阔一丝不苟的将故事全盘展开:“耶箩对成为族长貌似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对武技和拳术的痴迷已经到达了病态的地步,他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接任族长,不惜对体弱多病的族长展开攻击,扬言说只要自己赢了,就立刻掌握夜曦的全部。老族长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能应战,后来就……病发而亡了。” 听着沉重的故事,不自禁把眉头拧成麻花的从容一时忘情把脑袋靠在了沙诺肩膀上,晕乎乎有种哭着睡去的冲动。 “耶箩在那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老族长的死亡引起了族内两派的争端,他们一直都很尊敬老族长,但是彼此并不和睦,族长一辞世,为了争夺族长之位,不惜大动干戈,同胞相残。”夜曦阔咬牙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分外明显:“我的弟弟,也是在那一战中死去的,杀到最后,许多人已经丧失了理智,而无心参战的人只好逃出夜曦领地,直到今天,都不曾回去……后来听说,夜曦的聚居地燃起一场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到现在,大概只是一片焦土吧。” “这么说,现在裂变拳已经失传了?”沙诺问道,抬手轻轻把从容滑下去的脑袋扶回来。 “起初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是不久前,围护在这里的火之国术师被莫名其妙打伤,原因是有人想无偿进入被拒后出手伤人,而那拳式造成的伤痕……就跟裂变拳一模一样!” “这么说,是耶箩干的了?” “不,不是他。”说到这里,夜曦阔似乎更显沉痛:“还没等我去追查,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用了一样的招式杀死了我的护卫们,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拳法的路数和效用……是老族长使用过的,完全没差!” “那,那个男人是谁?都说了些什么?” “我不认识,不过我有找过画师根据我的口述把他画下来,几经调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的。他当时说的话到现在还让我想不通,他说‘灭族者即将重临’,不知是不是指耶箩来哥伦城这件事……” “不会是老族长重返阳间之后又返老还童了吧!” “胡说八道。”沙诺戳戳从容还不是很清醒的脑袋,终止她的乱语:“可他使出了族长才会使用的拳术是事实,你确定族长死前真的没有把这招传授给任何人吗?” “我每天跟着老族长,是他的心腹,他不会骗我的。” “那你刚刚说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是什么?既然是族长知道的秘密,你又怎么会这么清楚?” 沐月薰的咄咄逼问让夜曦阔再难隐瞒:“实不相瞒,夜曦族长当时有立我为继任族长的念头,所以很多事情提前知会了我,现在夜曦不复存在,我不在乎,让你们都知道……关于裂变拳的秘密。” 裂变拳是夜曦创始人夜曦正发明的究极拳术,其威力可一招轰毁一座岛屿,而这种效应却并不是夜曦本身所挥发的元能所致,举例来说,这状似于蝴蝶效应,出拳之时,引起的轻微震动擦过空气,形成流动气流,气流冲刺过程中不断重复擦过、形成的模式,最后将这种“能量”累积到最大,顷刻间放出。 “可是一般的招式不都有这样的共性吗?距离越远,威力越容易累积之类的……”一诺比划着问。 “这就是裂变拳和其他拳法甚至于招式不同的地方,不论是怎样的招式,在发起、摩擦和累积过程中,都只能加大‘力’的度而已,可是裂变拳的拳能发起之时,就注定了它是一招‘元能复制器’,越是距离远,摩擦多,生成的元能就越多。” “可还是不对啊,人体发出的能量才叫做元能,空气摩擦怎么会生出元能呢?”打盹之后恢复精神的从容也跟着提问。 “夜曦的拳元能发出之后,会不断被急速流过的空气包裹,一层层下来的力度没有退散,而是被这种元能重重复制,这么理解吧,力和元能的差别在于,力仅仅是力,而元能包括力和热量,‘裂变拳能’创造的正是和后者同等质量的产物,就是说,它比寻常的‘累积性招式’更有底蕴,创造出来的效果,就不言而喻了。” 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的元术师们花了一会儿工夫消化掉这“一知半解”,然而对任何事似乎都能“秒懂”的沙诺很快进入下一个环节:“这么听起来,裂变拳的威力堪比大型□□,那么……小婉少主对我们的驱散,可不可以推测为,也是由于这个?” 从容一副“亏你想得到”和“原来如此”的恍悟表情:“刚刚沐月回去看过了!那里还维持着现状,就是说小婉少主并没有被裂变拳伤到了?!” “这只是推测,我也希望是这样。”沙诺摸了摸她脑袋上翘起的呆毛。 “裂变拳一旦发出,整座哥伦城势必摧毁,所以沙诺的推测是有道理的。”夜曦阔合着眼睛从侧面证实沙诺的揣度,并为此感到由衷的歉意:“对不起,各位光域的伙伴,你们来救我们,我却故意隐瞒了事实……我一直都知道夜曦在外面对战,一直在躲避他们,当你们二位奉那位少主的命令前来知会我即刻离开时,我就明白了一切……那位少主,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我……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是因为贪生怕死选择了接受……对不起……” “这不怪你。”一诺上前来,每一个手势都充满了诚挚的滋味:“小婉是勇敢的光国战士,她会这么选择,就不会在乎你是不是知道真相,而且,任何时候,保护民众的生命都该放在第一位,你是城主,当然应该带着子民先逃了。” 读得懂一诺手语的夜曦阔泪水盈眶,不敢相信的仰望了他一会儿,更加悔恨的痛哭失声。 现场,在一片感人肺腑的氛围渲染下落入沉寂,哥伦城的民众们跟着夜曦阔泪流不止,他们虽然富有,却从不把金钱当成至高的信仰,正因为如此低调,渴望平凡,他们才能安享一世又一世的无忧。 可是这样的美好生活,却被天魔教和某些不为人知的野心家,一一打破了。 “至于我能咬死尸魂傀儡,我觉得,在夜曦族内不算什么惊人的绝技,也许你们不知道,以前的夜曦族人都天生长着一口獠牙,后来慢慢才进化成寻常模样的,我的牙齿从小也能在正常牙齿和野兽獠牙之间变换自如,所以直到今天……我依然可以把牙当斧头用,骨头什么的不用刀……直接咬碎吃掉……” “……总觉得跑题了啊……” “不过说起肉,的确让人有饿的感觉呢。”一诺笑眯眯的起身,借着微微发亮的天色走到外面,看到为了制服其余几个尸魂傀儡而力尽倒地的光感队员,笑着跟他们招手:“我去弄吃的给大家。” 白日的到来意味着身处此地的他们,“危机”会减少到一半以上,当然,这是在怨灵不来的情况下,为了帮忙,沙诺和从容两两出动,去看看这荒芜之地究竟有什么可以充饥的。 河床干枯,植被稀少,总不能啃草吧?看着一诺城主那笑容自信的模样,从容实在想不出他究竟要怎么搞定这个难题,两支部队加上哥伦城民众,近千人要如何解决饱餐问题? “莫非城主你带了存储器?” “并没有。”一诺两手空空比划着,可他的眼角依然弯弯,伸手,平摊,轰啦一下子从空降落一只绿羽红嘴的大鸟:“卡卡,你去找些吃的,要千人份。” “没问题!嗟!”元灵兽大鸟仰天一啸,转瞬消失,再度出现后,身后跟着大大小小千余只模样上差不多、却没有它体格庞大的鹦鹉:“千人份送到!” “简直神速啊!实在太感谢了!”从容双手合十,接过卡卡递来的竹叶饭团和竹筒冰水,兴奋不能自已。 异变几乎在众人进餐完毕之时突起,忽有两人目光涣散,表情呆木,抄起手旁的竹筒向人群砸来,当他们要寻觅更锋利的武器时,沐月薰以快人一步的速度出手制止,与此同时,其他民众身上,也出现了一样的“怨灵附身”现象。 “到底还是来了啊!” 从容握紧手中早先备好的纯黑能量石,管他什么极恶怨灵!管他能量石还会不会有用!事已至此,踟蹰和犹豫是没有用的!她需要冲锋陷阵的勇气,和一举灭敌的信心!而这些……就只有她自己能给自己! Chapter 0863 面对忽然来袭的怨灵军团,鬼都建筑里停留的战队、民众们同仇敌忾,哥伦民众们有着令人惊叹的勇气,当他们获悉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把自己当成了守护家人的卫士,即便两手空空,也不曾再露出软弱的一面。 他们振奋的神情感染了从容等人,使他们在明知道“未必可胜”的情况下依然竭力反抗,纯黑能量石一次次的挥击,一次次的甩放,从怨灵们时隐时现的烟状身影间穿梭来去,古老的建筑物由于承受不了接二连三的震荡,开始墙壁龟裂,摇摇欲坠,崭新的漆面也出现了断痕。 “这些是极恶怨灵!纯黑能量石已经不足以应付!” 那是他们手中唯一的武器,制敌法宝,如今却被这个突起的声音无情否决了,起初从容以为没什么,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说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无可厚非。可她看到,在身旁战斗的沙诺脸上越来越深的沉重神色,接着他朝方才发出喊声的地方疾步跃去,抬手便是狠狠一石锥。 石锥顷刻间从那人的脑中穿过,没有迸射的猩红,却将这可怕的一幕呈现给众人,欧也从容大惊失色,缓了好半天才颤巍巍的指着沙诺质问为什么杀人。 那滴血未流的“民众”两眼翻白,晃悠悠倒下地去,只听沙诺在这无比紧张的时刻解释说:“各位,千万不要慌乱,这个是伪装成普通人的尸魂傀儡,目的就是为了诱导大家产生消极的心态,到时候,极恶怨灵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占据思维,但只要你们清楚,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为惧,我们,一定会战胜它!就不会中计了!” “说的没错!”元灵兽卡卡代替主人说出手语的内容:“大家只要相信我们!相信你们自己!这些家伙的招式就会不攻自破!” “连担忧、慌乱和不安都会引来极恶怨灵,看来我也要小心了!”从容心说,确定自己的头脑还受自己控制以后如释重负:“不过,一定要想个办法对付这些不断升级的东西才行!怨灵某种意义上应该算阴魂吧!那么驱散阴魂就等于……” “你在想什么呢!”沙诺一手推开从容,避免了她怨灵附身的悲剧。 从容则一脸兴奋的叫问:“沙诺!你知道鬼怕什么吗!” 闻言沙诺愣了一下,仍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火,光,雷,桃木,大蒜……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试试这个办法!”她笑着跳着撤离战场,顺手拖走了被她一把薅住爪子的大鹦鹉。 卡卡被一顿猛拽,好不乐意:“你干什么呀丫头!好痛快放开我!” 直到一人一鸟离开建筑群,到下方的原野上阳光最充沛的位置站好,从容才肯放它一马,辄便嘻嘻笑道:“卡卡,这件事就要拜托你了!” 正午之前的阳光已充沛似到了午后,稍微抬抬眼皮都会觉得眸珠被刺疼,湛蓝的天没法尽情观望,只能半阖着眼皮眯视入目的一切。 从容十分钟后等来了想要的“东西”,她感谢卡卡的办事利索,顺带跟它领来的二十多只小鹦鹉打招呼。 “别看它们只是虎皮鹦鹉,能力可不一般呢!”卡卡扬起左边的翅膀,轻轻一挥,鹦鹉军团就整齐的列队在半空,一副等待上级调遣的郑重样子:“你们!都跟着从容走!听她的指示!” “吆吆!”为首的虎皮蓝鹦鹉清脆地应了两声,随后亲昵的落到从容肩膀上去轻啄她的脸。余下几只用小小的爪子拎着大大的包裹,违和感相当的足。 就在沙诺他们还在为了对付怨灵绞尽脑汁费尽心力的拼命时,从容以最快的速度,率领“鹦鹉团”完成了一项“重大举措”,而后,她撒腿冲回古老建筑物内,高高举着条红手帕对敌我参半的“人群”摇了摇,大呼:“大家快跟我走!快!” 虽然没人清楚她想做什么,不过一诺城主的带领下,全员还是很快离开了怨灵猖獗的建筑体内部,他们走过了长长的阶梯、踩过了疯草肆虐的荒野、驻足在一栋年久失修的大房子外,大房子外面黑漆漆的,遮盖着密密实实的黑帆布,为首的那名女性转身回头,比出“嘘”的手势小心叮咛大家:“一会进去不要出声,把我发给你们的东西握在手里,然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叫出来。”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沙诺皱着眉头问。 “没错,我就是来‘搞鬼’的~”她皱皱鼻子调皮一笑,推开了这幢旧房子的大门。 内里黑灯瞎火,不见五指,叫走入其中的人心生不安,从容没有多说什么,只用善意的微笑无声提醒他们,不必担忧,请安心入内,最后一个人也淹没在阴影里时,沐月薰按捺不住了,抬手将武器的锋刃架在了把门关紧的从容脖子上。 “你不是被怨灵附体了吧!到底想干什么!” “喂喂,我难得聪明一回,你不要拆台好不好。”如果有点光线,便不难看到她委屈郁闷的苦瓜脸。 “沐月副使,她身上并没有怨灵的痕迹。”光感队分队长及时汇报侦测情况。 “那或许表示,你也跟她一样被怨灵附了身!”漆黑的空气里,挥刃与厉吼的声音同时爆响,紧接着传来分队长惨叫跌倒的声音。 “我看,有问题的是你才对吧?沐月副使?”属于沙诺的冰冷声线在静谧的空气里徐徐传开:“从容,有什么计划赶快实施吧,在怨灵吞噬我们全员以前。” 刚刚被沐月副使用刀恐吓了一顿的从容心有余怕,便不再耽搁,起声令道:“鸟儿们!可以把布揭下来了!” 脱离黑暗只在一瞬间,享受阳光也是在一瞬间,明暗的交错毫无过渡,许多人只觉得眼睛被晃瞎了,享受灼烈温度的同时也担心自己的视力会不会被摧毁。第一个睁开双眼的哥伦城城主发出不符合身份的怪叫,因为他看到,所有人都被禁锢在一个笼子状的无墙空房中,帆布之下居然是这样的本貌。 “把你们手里的大蒜和桃木剑举起来!”从容丢开红手帕,操着一头大蒜和一把短剑对着半空里悬浮的一诺城主呐喊:“城主!可以开始了!” 一诺踩在金灿灿的光流元能体上,出手却是一招震撼视觉的火球术,那些比西瓜还要大上一圈的火球连续不断的冲锋下来,让人们错以为他们自己是被攻击的对象,从而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好在,火球们靠近“笼房”之前就原处迸散了,爆破和焚毁的声音清晰无比,隐隐还夹杂着凄厉的惨嚎,视力不错的民众还一口咬定火花乱跳当中,有黑乎乎的烟气转瞬即逝。包括沐月副使身上冒出的一团黑雾,也肉眼可见的朝着火焰自取灭亡。 火烧极恶怨灵持续了二十分钟,有几个机智欲逃的,被从容沙诺用大蒜桃木纷纷击回原位,火焰是它们的葬身之所,远比将它们“保存”起来,安枕无忧的多。 在那之后,不论是寻常怨灵,还是极恶怨灵,光感部队卯足力气,都没再感应到它们的存在,而据说,在踏入黑帆布笼房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身染恶灵。 阳光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刺目了,柔柔暖暖映照着每个人开心的脸孔,大家找了块干净的空地,休憩的同时热络攀谈。 “从容副使,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哥伦城可就灭亡了!” “别说哥伦城,就算是我们光国军,也难以幸免。” 夜曦阔和沐月薰一前一后的夸赞让从容感到难为情,她也只是病急乱投医,歪打正着才勉强应付过来的:“没有啦,千万别这么说。” “亏你能想到用最简易的驱鬼方法,我对你的智商要刮目相看了哦。”沙诺淡淡的给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嘲弄自然也没有赞美。 从容的心情一下子毁掉大半,怒视他,心里骂你这家伙不泼冷水会不会憋死。 “目前来看,‘驱鬼式抹杀怨灵法’是最有效的,要马上把这招扩散出去!告诉各个地点的光国援军!” “你不要一本正经的给它命名啊……”从容尴尬吐槽沐月薰的命名能力。 “能做到这点的,也只有一诺城主了。” 沙诺的带动下,全员视线集中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一诺城主脸上,他看起来斯斯文文不善攻击,通常也只是撑个光能防御罩保护身后的人,而这次,他大招启动,一下子震住了所有曾经“小觑”过他的人,使第四代上主的威名再度增进。 …… 当纯黑能量石还未传至每一位援救者的手中,欧也从容的大胆尝试已经更快一步传入他们的耳朵,如收获一棵坚韧强悍的救命稻草,各地统率如法炮制,利用让怨灵“无所遁形”的此种模式一一展开对新型怨灵的抹杀。 在失去化云原朔之后,他们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信心百倍。 从死地鬼都的西南方向出境,会进入风之国领土,作为术法界六大强国之一的国度,风域一直保持着各方面的平稳,经济,军事,人力,环境,在歌顿国主的率领下,朝着更加繁荣的方向发展,与其他的国家齐头并进从不落后。 风国域内的名胜风光在术法界当中也算数一数二的,其中最知名的川上谷,成为无数旅行爱好者的首选之地,谷内奇景频现,景致优美,山水相依,瑰丽宏伟,谷口萦绕着终年不散的轻烟,使内里的山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渡船进去,会看到山涧流泻的彩色瀑布、飞来飞去的珍稀燕鸟,每隔百米就会出现在头顶的铁索吊桥…… 下船上岸,顺着一片宽阔的黄石地可以登上小山,据说那块堪称陆地大小的石头是一整块巨岩,长年镶嵌在两座紧挨的山体间,踩着徐徐流过的清水,日复一日。黄石地尽头,是僻静幽深的细窄□□,两侧绿意葱茏,人为修饰过一般的精致叫赏析者叹为观止,蜂蝶舞动中,出了花荫径,直直踩上野生的草坡,草坡一望无际,时不时会有凹形小湖出现在视线里。 唐元纪景洛的小队才抵达这里没多久,就遭逢了极恶怨灵的围攻,幸好不多时从容的解决妙法从天而降,使得他们在谷口大战了一场之后,顺利进入谷内山地。 根据指示,这里面应该还存在天魔教的潜伏者,此前无懈可击的怨灵,仅仅是天魔作战计划之中的一部分,现在失去效用,那个大魔头一定会更改策略。 “原地休息十分钟,等下去两极洞看看。”接到上级示意的副使官青桐挥手命令双部队停下,她则始终保持着战斗时的警惕,向四周不断扫视。 “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景洛淡淡的表示对部下的关怀。 青桐顺从的应了一声“是”,便坐到不远处的岩石上,喝手下刚刚打来的水,饮毕,她转眼瞧见自家少主愁眉不展,手旁的水一口未动,心有不安:“少主,你有心事?” “我一直都觉得,这场战争怪怪的。”景洛并不介意把自己的疑虑告诉给最忠诚的手下,他的视线一直在地面上漂移,没有个固定的落点:“不管鬼冥军,尸魂傀儡怎么进化,终究都是被世人熟知的概念,至少,不是绝对的机密,可我从不认为天魔是个随意耗费时间、用这种无聊手段玩弄对手的人,他的做法看起来就像在东拉西扯,叫人搞不清方向。” “他的目的,也许就是让我们迷失方向,好趁机索取他真正想要的,说不定……把人们做成怨灵复活暗之门,只是个幌子。” 景洛眼色微动,赞同了青桐的揣摩:“这个大胆的猜想,或许会成为现实,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搞清楚,天魔的终极目的,一天不弄明白,整个世界都跟着他的野心兜转,耗费时间耗费力气,当力量慢慢枯竭,他就会趁虚而入,不能给他机会了!” “那么,少主你接下来预备怎么做?”青桐的视线围绕着景洛的时候,总有种深深的情意在里面,却又隐晦内敛,不为人知。 “我决定,放弃对鬼冥军和怨灵的剿灭。” “什么?”光感部队分队长正好采了新鲜的野果,给领导送来,听闻这话好不讶然:“少主,如果放弃的话,不是要让它们为所欲为了?” “据我对天魔的了解,他不会继续启用已经被破解的‘招式’,从他不断的在尸魂傀儡、怨灵、鬼冥军身上下功夫、想方设法改造创新上看,就知道了,他喜欢刺激,但是刺激的兴头过了,绝不会再食之无味的事情上耗费时间。”景洛摘下眼镜,用软布擦擦略微发污的镜片,合着眼睑说:“他接下来,可能会发动真正的‘战争’了,和这些鬼神般难以捉摸的工具不同,他接下来,很有可能采用……” “少主!”青桐轻轻一喝,景洛便知是有客上门了。 红铜色的铠甲,厚重的头盔,手执一杆双米金属□□,来人降落在地悄无声息,却不对身形加以掩饰,仿佛,就是来无声宣战的。 “少主说的,难道就是这个?” “不,我不认为他是天魔的人。”景洛不假思索给出这句结论,实际上,他没有任何根据,他仅仅,是凭借多年来对天魔的了解,和猛然撞击思维的直觉,断定这一点的罢了。 谷中山峰连绵,取一点隐匿其后,倚仗距离的优势易如反掌。黑发男人身旁跟着个绿牙齿的家伙,此时正谄媚讲着取悦上级的笑话,黑发也只是随便听听,偶尔给两句乐声,以示自己没有过耳不闻。 “接下来,天魔会怎么做呢?” “就像那个第一战神所说,该换方式了吧~” “他早就不是战神了,背叛者而已。” “啊哈哈,你不也是?” “呃……” “啊哈哈,别在意,我说着玩的。”男人转身拍上绿牙齿的肩膀,中分的发型,还算英俊的五官,以及那标志性十足的欢脱嗓音,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寒冷和压力:“如果天魔知道他有我这么个帮手在背后帮他,不知道是会哭,还是会笑呢?啊哈哈哈……” 然而,绿牙齿的两腿,却开始悄无声息的打颤了,表面上强颜欢笑,紧攥的掌心里,已蓄满即将滴落的汗水,尤其,当他听到彼欢渐失笑容后,那一声低低的陈诉。 “很好,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战争吧。” 他弯眉眯眼,笑容暖人,抬手,将一个只能遮住上半张脸的白色假面戴在了脸上。 Chapter 0864 时值离开光之国的第九天,相夫光子在风之国川上谷找到了深入到此找寻魔军痕迹的景洛部队,她在发起攻势时有意收敛力道,生怕过猛引起怀疑,一来二去,反倒是被攻击的景洛,有意无意将反击转化成防御,顺带试探性的诱导相夫光子拿出绝技。 女仙的话至今萦绕在耳,让她不得不忍耐一时,对朋友实行欺瞒,为了让他们毫无疑问的把自己当成不明人士,相夫光子对青桐出手并不客气,无奈景洛技艺高超,每次在她快要得手时,都能化险为夷,逼得光子都快摘掉头盔冷却发热的脑袋了。 “你到底是谁,我们认识对不对?” 最不想听到的台词还是如期而至,对于没有回避之意,反而步步靠近的景洛的举动,她心下一慌,脚跟也随之不稳起来。 “如果你不摘下头盔让我看个清楚,我只能自己动手了。”景洛抬手示意青桐退下,这一战,他打算自己应付。 一场始料不及的战斗打响了,能够灵活运用六种元能属性的前战神秒秒钟就造出一个体积惊人的雷能块,接下来是水能块、火能块、风能团……视野被这些颜色不一的能量体紧密占据,想要自如穿梭过去简直妄想,单是皮肤上的毛孔,就已经被刺透铜甲和衣衫的元能波动搅得安宁不能,要怎么在这样的阵仗下面顺利取得心之魄,相夫光子为此苦恼了一番。 不得不承认,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会有致命的转折从天而降,不经意察觉出无懈可击的景洛微微凝滞的目光、沁了少许汗液出来的额角,相夫光子断定,他必是奔波疲劳,本就体弱此时更加战胜不了白日里谷地的炎热。 “抱歉了,景洛,我必须趁现在拿到你的心之魄……” 能量块出现晃动,这是溃散的前兆,相夫光子伺机而动,从狭窄的缝隙间急掠过去,两手团簇的金芒化作点点萤光,朝周围一洒,青桐等人的视线便被彻底阻绝了,她抽出按压在圆盘上的手,有所准备朝景洛的心口精确刺入,她以为马上就要得手了,就像此前几个获取的那般顺利,想不到,居然在这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回来,那在手部倏然划过的冷度让她汗毛竖起,一种异样的情绪自心间稍纵即逝,她还没来得及捕捉究竟是什么感觉,就已经被现状震慑的目瞪口呆。 景洛的前襟被他体间流梭的黑流撕开,一大朵曼陀罗花印几乎染黑整片胸膛,他嘴角淡漠的弧度也由此转化成疯狂的邪异,稍微一抬手,铠甲战者就在莫名滋生的寒意里被击飞到数十米开外。 “难道光暗力量带来的隐患至今没有消除?我在取得心之魄的时候,用的都是纯粹原光,刚刚那股冷彻骨髓的力量,是黑暗吗……”为此纠结难安之际,她远远看到景洛身上的花印变小了,而本人的神情也恢复了以往的平淡。 他请求青桐,马上启用魔心镜的封印,将他的黑暗之力镇压下去,然而话说完没多久,他身上的花印又一次变大了,在意志与邪恶两两相争的纠缠中,他咬牙支撑,两手紧抓轻斩的刃锋,割得鲜血淋漓。 他在这边用疼痛警醒自己,相夫光子在那边早已自责追悔,她居然忘记了景洛不同于其他光系修炼者,是个黑暗之力深埋入骨却仍旧向往光明的另类人,都是她,才会让好端端的景洛重新激发出他再也不想使用的“魔力”。 “魔心镜给我!他不是要镇压吗!”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青桐非但不听,反而一改平日里的沉稳持重,对着开口讲话的铠甲人拔刀相向:“什么都不清楚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都是因为你!” “现在还有时间管这些吗!魔心镜如果有用的话不妨一试啊!”光感分队长露出一副若战神重临我们必当万劫不复的绝望表情,催促青桐不要再耽误下去。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忠诚的豚煌女子锥心泣血般浮现痛苦神情,不甘的咬牙恨道:“经常使用魔心镜的人必须将灵魂阴暗的一面封印其中,而使用镇压之力,更像是吸食雪毒一样,越陷越深,镇压的次数越多,缓解一时之急,可换来的却是更加难以洗刷的黑暗……景洛少主他已经不能再承受这些了……我也不要他承受这些!” 唐元纪景洛“倒戈成斩元”的现象近来频频发生,每次,他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压制回去了,可惟独这次,他按捺不住,要求青桐动用魔心镜。 “魔心镜不是已经被晴尊封印起来了吗?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 “晴尊大人说,魔心镜是豚煌家族的东西,本该由豚煌家族的人取回,我一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把它送回去,另外一方面,这东西实在是个祸害,留在豚煌只会带来灾难,所以我宁可亲自带在身边……但这不表示!从此就有了依靠,从此就要用这雪毒般的东西去牵制景洛少主!我办不到!死也办不到!” 落泪,哭吼,握拳……相夫光子只看到一份为了珍爱之人,无怨无悔奉献出全部的可贵情感。 那是她曾经想要得到,却在彻底得到的前夕,顺着指缝溜走的遗憾。 “既然是这么不可爱的东西,借我玩两天怎么样?” 这个声音让青桐等人露出陌生的意外神态,惟独盔甲下的一张脸,写满了难言的惊恐。 “啊呀呀。”无声无息轻松得手的假面男人玩味的赏析了几秒古铜色的椭圆魔镜,看也没看就易如反掌避开了周遭数人的齐力攻击,嘴里还欢脱愉悦念念有词:“这是叛月水颜曾经的所有品吧?果然是个魔性十足的东西啊哈哈哈哈,小孩子还是不要擅用比较好哟~不过呢~忽然觉得那边那个小子也不错啊~” “你不是要觊觎景洛少主的美色吧!”光感分队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所以说……可以让开吗?”他假面后的眼神并不明晰,可言语间温度的一落千丈却激起众人的惧意,只消半秒,青桐在内的全员跌倒在地,无法起身。 相夫光子似乎在这次的震慑之外,她以为假面男下一个出手的对象就是自己,因而做足了全力应战的准备,没想到,假面悠闲地踱步到景洛身边,将一脸困苦的前任战神拉到近处端详了几圈,随后,伸手入体。 青桐发出愤怒的骂声,相夫光子则忘记自己是个隐形人,疯冲上去以后制止假面男进一步的危险举动。 想不到,这个气息有点熟悉、行事风格却诡谲陌生的男人,弯起嘴角笑了笑,将他从景洛心间掏出的小小光团塞放到铠甲战者的手里。 那一秒,相夫光子是呆滞的,这分明就是心之魄,为什么这个家伙会知道?他抢了魔心镜,对光国军团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伤害,他又来帮助此刻身份为谜的自己……到底意欲何为? “不要多想,我接下来要去见一个你心心念念的人哦~”他俯下头,在头盔的一侧静静告知,声音微小到仅有他们二人可以捕捉。 充满毁灭性力量的电流即刻蹿遍全身,相夫光子真想摘了头盔大吼一句,这家伙果然知道她是谁吧?!不过她眼下的注意力集中在男人对魔心镜和景洛的企图上,因此很快又使出绝技,对抗不明强敌。 没想到,假面男哈哈一笑,丢开魔心镜的同时将昏厥状态下的景洛推翻在地,然后对怒目瞪视自己的豚煌青桐说:“这附近不是有个两极洞吗,我听说里面有可以使人镇静的寒冰石,虽然不至于抵御黑暗,但起码,能让他不像个猛兽一样见人就咬。” 寒冰石这一点相夫光子可以证明,假面所言非虚,曾经往返于光风两国的国使风信子讲述旅途见闻的时候说过,川上谷里人迹罕至的两极洞,有着世间独有的奇观,炎炎夏日,洞里上下会结出厚厚的冰,冰里还隐藏着贵重稀有的寒冰石,而到了严寒冬月,这些冰会化成潺潺细流,烟气氤氲的形成热温泉,寒冰石和一般的矿物、冰块不同,具有真正意义上的醒神功效,连这里的温泉,都比其他地方的水质好。 青桐在无计可施下,似乎接受了假面男人的提议,她扶起昏昏沉沉的景洛,无视莫名其妙出现的两个人,带领部队往谷地深处的两极洞走去。 相夫光子将所得心魄塞到圆盘里后,也起步离开,不想手臂被那个假面死死抓住,恼得她想张嘴骂人。 “别急嘛,我带你去个地方,然后用我飞一般的速度,送你去下一个目的地……啊,是雷之国吧?好不好?”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啊呀呀,这句台词刚刚那个银面女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设计师是要有创新精神的哟,啊哈哈哈!” 在他肆无忌惮的发出欢笑时,相夫光子已经粗暴的甩开他的掌控:“你好像知道我是谁,甚至连我要做什么都一清二楚,不过我现在没时间追究这些!你给我让开!” “所以说,听人劝吃饱饭,我可以用比你快上十倍的速度让你带着毫发无损的聚灵盘抵达目的地,又可以带你去见你毕生的大仇人,何乐不为呢?想清楚就追上来吧~”假面笑哈哈的挥挥手,从光子身畔跨步走过,嘴里的诙谐语言一刻未停。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语言还是极具诱惑力的,如果可以在不损伤圆盘的情况下抵达雷之国,她不介意,先去看看那个“毕生的仇人”。 看似寻常的涡流,带动起空间的视觉扭曲时,还让相夫光子有一些担心,这个男人,不会用这种方式摧毁她的计划吧? 事实证明她多思了,因为落脚点正是雷之国著名的白歌桥,她曾经,和云罗风树一起作战抗敌、让她毕生难忘的地方。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冷冷地问,顺着假面脸部所朝的方向看去。 日头很大,晒得桥上桥下人迹稀少,似乎没有谁会选择这样的时段出来把自己做成蒸烤食品,可相夫光子没有选择,她必须穿着厚厚的铠甲,戴着沉重的头盔,忍受汗水的浸湿和温度的持续升高,在她快要眩晕趔趄之际,远处树荫下一抹苍老的侧影,惊得她眼目圆睁。 是相夫兰咏!老家伙穿着色彩鲜艳的花布衫子,站在树下,巫婆一样对着手心里的水晶球嘀嘀咕咕,还虔诚的闭着两眼,她的身边空无一人,父亲,小叔,大伯,全都不见踪迹。 相夫光子的集中力都在出逃已久的老太太身上,全然忽略了水晶球正不断散放的黑色物质,直到假面男敲敲她的肩甲示意她别搞错重点,她才愕然发现,兰咏是把自己当成了魔姬?不过魔姬的水晶球为什么会在她这? “我听说啊,是相夫兰咏主动投靠魔姬的,魔姬回去睡美容觉,这老太太就一直一直的朝各国放怨灵,今天早上天魔已经下令停止释放了,可她居然还在……” “可恶的老家伙……真是死性不改,一天不害人就难受……”走近一些,看清楚老家伙一脸怨念的模样,相夫光子恨得有增无减:“我现在就要……” “好好好~接下来交给我做怎么样?”他欢快的话音还未消散,整个人就雷电似地掠到了相夫兰咏的身前,接着,水晶球落地成渣,他则对面如土色的老太太苦涩发笑:“天魔已经放弃这种玩法了,再看下去我都要厌倦了~” 放走的诸多怨灵,被这个男人挥挥手就叫回原地,接着,随随便便消失于无形,相夫兰咏的震惊全数写在脸上,在假面男人扬长而去之后,俯身捡起破碎的水晶球残屑,如数家珍的把它们藏在手里,做贼一般扫视了旁边两圈,最后畏首畏尾的离去。 “这样就好了~”老家伙彻底消失后,欢脱的假面男也走回到光子这里,近距离盯了她头盔上的两条缝几秒,抬手招呼:“接下来,我们两个一起行动怎么样?我可以帮你拿到所有你想要的,然后,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件事你最好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实在厌恶这种感觉,这会让她想起被人看穿和预知的窘迫过往,她好像一个失去秘密和心事的透明人,被蓄意的看光了:“你认识女仙?” “哦呀?原来是女仙告诉你的~” “少废话,既然已经知道的这么彻底,又怎么会不清楚谁跟我说过什么?你……跟帝恒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和他一样?对于不该知道的秘密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假面人的反应出现了停滞,尽管很短暂。两秒钟后,他继续耸肩微笑:“想要知道的话,就先拿到全部的心之魄再说吧,还有,我帮了你,你将来也要帮我做的那件事……我到时候会告诉你具体内容的。” “呵,开玩笑,你以为没有你,我就不能成功?就算你阻挠我,就算会因此送命,我也绝不容许自己失败!你可以滚了,我实在没工夫跟你闲耗!” “那如果我说,你真的没有选择了呢~” 假面手间撑开一面光镜似的能量悬空体,清晰倒映出芜华和奇斯尼苍白熟睡的容颜,这样久违的两张脸狠狠刺痛了她的瞳孔,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足足呆滞了三十秒。 “如何?现在可是合则两利哦,况且你也不放心把我这个好像什么都知道的人放在别的地方吧……喂,我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 “不是要走吗?”迈出十几步的相夫光子微微停住,扭头冷道:“那就赶快。” 今夜白歌桥上没有起伏的暖黄天灯,不过,许多写着软笔字的纸质方灯,稀稀拉拉漂浮在清水上,五颜六色顺流而下,柔和炫目。 “你去把相夫兰咏窝藏的一万个尸魂傀儡干掉吧。”假面观望江上浮灯时,顺便派了个任务给刚刚赶到、气都没喘顺的绿牙齿男人。 绿牙齿想了想,假惺惺讪笑起来:“属下力量微薄,实在不足以以一敌万啊。” 假面笑弯了嘴:“别开玩笑了,仓颍先生,首领赐予你针尖大的力量,就足以让你跟夜曦阔一样咬死他们了。” 绿牙齿这才不甘不愿却也不留痕迹的点点头:“好吧好吧,拿人手短,我会还这个人情的。” “见外了不是?” “你在跟谁说话?”相夫光子重现于此时,绿牙齿已经消散在夜色之中,她只能错愕的对着空荡荡的眼前发出疑问。 “是只苍蝇啦,不值一提。”假面转过身,似乎透过面具打量着近处的女子:“洗好了吗?” “继续出发吧。” “话说你热的话,可以把铠甲脱了啊,其实不用……” “我警告你,接下来见到任何人,你都不能暴露我的身份。”相夫光子冷若冰霜地打断他没休止的戏谑,显得分外不客气。 “喂喂,好歹我是你的助力啊,你能不能稍微温和点?” “一个用我伙伴性命威胁我屈服,还不告诉我诸多真相的虚伪家伙,我觉得没必要。”相夫光子扭身朝桥的另一端走,对准的,是远处那座有着辉煌灯火的殿宇:“况且,你说有一件事要我做,就说明,这件事只有我能办到,我就是个狂妄自大的人,既然你需要我的力量,那么被我藐视,也是你应该承受的!” 假面男还在嘻嘻哈哈的调侃着趣话,相夫光子却再没理睬他,更没接茬。她一想到接下来会碰面的两个对象,就激动到难以附加。 Chapter 0865 雷之国位于风之国南部境外,赶路的话,绝对比走捷径延迟的多,悄悄摸了摸袖中藏匿的圆盘,相夫光子暗暗松了口气,还好,那个假面没有糊弄她,圆盘没有碎,在途经了涡流之后。只不过困恼的事随之即来,她在橡胶树林里没有找到此行的“目标”,兜转了一整夜,天微微发亮时,依旧徒劳无功。 那个消失了一整夜的假面男人现身了,光子并不在意他,对他笑嘻嘻递过来的热糕点也持狐疑态度。 “不要这样嘛,虽然看不到你的脸,不过明显是在不信任我啊!”假面呲牙朗笑,毫不拘谨的咬了两口甜糕。 “你有办法找到他们吗?”既然有个近在咫尺的“帮手”,她也不介意放下无谓的自尊,毕竟,时间不等人,任务如不能准时完成,万劫不复的,就不仅仅是她一个了。 “吃了吧,吃了我就告诉你!” “你……”相夫光子迟疑了一下,最终乖乖接过,转过身去把头盔摘了下来。 同一时间,假面男人也扭身背对,唇间溢出的微小声音,连飞过的蝴蝶都听不见:“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麻烦的。” 晌午之前,拥挤的人潮便把这烈日下的高温挥发到极致,不敢想象午后的世界,会被灼烧成什么模样,至少相夫光子在如此高温的烘烤下,已经到达了中暑脱水的困境。脚步出现虚浮,时不时还要用力喘息几下,她的异样愈发明显,被假面早早逮到。 “虽然这么说很无礼,不过,你穿的实在太厚了,你看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都是……诶?” 言谈中,女性已经躲到树后迅速脱下了厚重的衣甲,一身简易的黑色战斗装就此呈现,红发束成马尾,脸上干净的没有半点脂粉痕迹。 “啊呀,这样明目张胆的暴露真面目真的可以吗?”假面还在调笑,口吻轻快。 “横竖你也猜到我是谁了不是吗?不过为了接下来的行动更方便,我不介意你把面具借给我。”她轻轻挑动嘴角,笑得轻盈动人。 “只是面具怎么够呢?”假面完全没有中计,不但从身后变了个同样的半脸假面出来,甚至连黑色假发都备好了:“这一头红发太显眼了,十个人里面有八个能把你认出来,所以还是换上这个吧~” 相夫光子对他夸张的说辞充耳不闻,接过假发和面具,利索的戴好。这时候,方才那股拥挤的人潮改变了移动方向,目标一致的朝更加宽敞的那条街市上涌去。 “要去看看热闹吗?” “也许会有新发现,走吧。”等也不等身后的人,相夫光子三跃两跳落定在人群队尾,然后放慢脚步,把自己的存在感调整到最低。 “喂喂,听说雷之国没有向光域支援,也没有求援,你们的人为什么还要来帮忙啊?” 光子不说话。 “你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拿东西’吧?想伙伴了是不是?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你都想参与是不是?” 光子不吭声。 “如果等会有意外出现,你会保护我的吧啊哈哈哈哈?” 光子不言语。 “其实,我是女人你相信吗?” “……你有完没完。”终于把忍耐力消耗殆尽的光子冷冷地丢过去一把语刀:“闭上嘴安静点!” “是是,女王大人~”假面直起腰板,和寻常女性几乎一样身高的他落在人群里比光子还不起眼,前提是,他不那么聒噪的话。 人群逐渐划分成两队,分站在平坦大道的两侧,鼎沸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人们关注的重点,永远都有惊人的一致性。比如,眼前途经的这辆高耸庞大的“囚车”。 囚车有八个轮子,每个大轮旁边都把守着一名手持利刃、身穿雷国术师服的护卫,他们守护的唯一目标就是囚车中央金属牢笼里,静坐的那名丰腴女性。 女性约摸四十不到,金发垂腰,肤白胜雪,比起美貌,她更引人注目的是绝世独有的气质和丰韵,单单是什么也不说,阖目坐着,就已经引发无数异性对她的向往,她看起来温柔沉静,高雅脱俗,昂贵的衣料和精致的首饰,暴露了她不同凡响的身份。 “诶,大哥,她是什么人啊?”相夫光子根据女性衣料分析她的来历时,假面男人已经不系外的跟一个围观民众搭上了话:“好像很尊贵,可为什么坐在囚车里呢?” “她啊,是挽霜城城主窝藏的美女囚犯,这两天才曝光!”围观的大叔似乎很乐意把知道的分享给旁人:“据说这个美女曾经在国主出游的时候刺杀过他,哪知道国主反而对她一见倾心,挽霜城主知道以后吓得半死,立刻把人藏起来,最近是被人告了密,才东窗事发的!” “我还听说,这个女人已经嫁过五次人了,次次死丈夫!可因为是绝世美女,所以很多有权势的男人都喜欢她!”另一个大婶也兴致勃勃的加入讨论。 “那她不是死定了吗?”假面融入到八卦的氛围里,演艺精湛。 “谁知道呢!” 撤离了讨论的中心,目送越行越远的囚车,假面男人转首就是一声大笑:“啊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光子听这声音,莫名不爽。 “我们去国都城怎么样,兴许……你要找的人也在那呢~” 相夫光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并没把心中扩大的惊讶喊出来,她刚刚萌生赶赴雷域国都的念头而已,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提到了?到底是巧合?还是他根本会读心?! 戒备与需要共存的当下,她也只能选择按兵不动。 屹立在雷之国国都城里的王室居住地,本身没有命名,是后人根据它独特的外观帮它取了“白银城”这个名字,皇城围墙通体银白,全部由纯度极高的银子打造,白日里看晃目逼人,晚间观摩亦如月色一样耀眼。 “你不是要闯进去吧?”光子看他一直正对白银皇城的大门遥遥观望,很是费解。 “当然没必要冒险~”假面男嘿嘿乐了两声:“很快,就会有震惊世人的消息传出。”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相夫光子可没有静静等候的耐心,假面男越是神秘莫测,她的求知欲就越被撩拨的宛如烈火不可熄灭:“你可以预知到未来,是吗?” 假面男笑得幅度加大,整副肩膀都在颤抖,甚至捂住嘴,掩盖响亮的声音:“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根据现状分析,往往得出接近于后续发展的结论而已,并不是什么预知……应该说,如果我有那样的本领,整天呆在街上给人算命不就完了!还出来东奔西跑的干嘛呢哈哈哈哈……” “就因为是这样才可疑啊……”这句话在相夫光子心底静响,在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以前,这样逼问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肯定还会被敷衍吧,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跟着掌握了芜华奇斯尼命运的他,一边借助外力囊括所有的“心之魄”。 …… 随着假面在不知名的期待中蹉跎了一个小时,相夫光子终于失去了忍耐力,尽管态度竭力平和,可还是掩不住当中蕴含的暴躁:“我们到底等在这里做什么?我可没有时间耽误下去!我要找的人在哪,知道的话赶紧告诉我!” “喂喂,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假面男苦笑三声,听起来毫不生气,反而还相当惬意:“都说了不要急嘛,有句话不是说心急吃不了热馒头嘛~你瞧,就算出了锅,也要冷一冷再吃啊~” 他滑稽的声音配合伸手的动作,完全像一个舞台上自娱自乐的小丑,相夫光子腹诽了他一顿,沿着他手指定格的方向看去——三五十号人急速从皇城内走出,随后朝四面八方散开。 “他们穿着雷域国府宣传机构的制服,是专门负责把情报送到各地去的吧。”任少主这么多年,各个国家的行为习惯她摸得一清二楚,雷之国在某方面特别固执,他们接受了光域的科研普及,却不肯广泛运用,宁可用古老的传递方式,也要维护那不可一世的大国尊严。 ——这是身为光国一份子的她,所不能赞同的,兴许,连理解都欠奉。 “走吧。” “去哪?” “去布告栏前看看,他们究竟发布了怎样的消息~” 那成竹在胸的口吻,仿佛下达终极指令的是他,而不是城里那个惟妹之命是从的雷吒国主。 比起在报纸上宣告王令,波维路雷吒显然更喜欢通过这样的方式,在自己的国土上,对自己的子民彰显威仪,从巨大布告栏上撤下的宣传者们刚刚离开,三米石柱上矗立的布告栏版面便充斥起令人乍舌的消息,内容字字如割,刮的众人视野混沌,宛如血雾丛生。 这个消息,简直跟灭亡一样具有震撼性。 “你怎么看?”假面在人群中,利用无人注意的优势,悄悄在女子耳边问了一句。 “波维路雷吒要封杀手为妃,这件事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不过很奇怪。”她自顾自说着,没去理会身旁的男人:“听说波维路雷吒并不是爱好女色的人,曾经有许多次,外邦送美人过来,他一概晾在城里当摆设,除了对炼药兴趣十足,几乎没有别的爱好。” “然而,这些也不排除道听途说的可能啊~”假面云淡风轻的发表意见:“何况,这次来的,可不是一般的美人哦~” “总之,我不相信一个大国的国主,会昏庸到平白无故留一个杀手在身边。” 讲完这句,相夫光子便不再多言,细细思量起该如何在没有千影术链接、无法擅用意识交流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风扬和大姐。她混在人群里的时候也侧面跟雷国民众们打听了一下,他们说光域救援队的确来过,不过后来去了哪里,还在不在原地,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没头苍蝇似地乱转,她就急得火烧眉毛,迟疑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跟她并不看好的可疑男人请教:“诶……你是不是有办法知道他们在哪里?” “不是有办法,是我一直都知道哦~” “什么?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啊哈哈,我把这事给忘了~” “你……” 大概周围气压下降的过于迅猛,假面男立刻摆手赔笑:“别生气别生气,其实我也不是十分确定啦……他们在皇城里这件事。” “白银城守卫森严,用你的空间转移进去。”相夫光子当即提出。 “那多麻烦~看我的~”假面男闪电般掠到守城术师身旁,下一瞬,距离门口稍远些的两个人原地消失了,秒秒钟出现在相夫光子脚边。 此时,两人躲藏在城边林地里,借助枝叶的茂密掩藏身形,就当相夫光子以为假面要扒了他们的衣服给自己穿时,这个可疑的男人居然摘下面具,露出和地上昏厥着的人一模一样的脸,接着,他伸手在有些吃惊的光子眼前一挥,女子也完全换成了男人的相貌。 “你这幻化术……太出神入化了吧……”光子借助轻斩雪亮的利刃,看到自己陌生的新脸孔,暗暗捏了把冷汗。 “这不是幻化术啊哈哈哈哈。” “什么?” “算了哈哈哈,趁没人发现,我们进去吧。” 那绝对不是错觉,这个男人发出危险的气息时,地面上两个躺着的术师,已经了无踪迹。 “我们进去巡查一遍。”假面男变成的守卫术师对身旁的一干同伙说,然后领着光子化作的那个淡定入城。 这是相夫光子第一次来雷之国的皇城,此前,天地盟也只有出访这里的外交官海蓁子进入过,当时她的描述,还让光子匪夷所思。直到亲眼见证,才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白银城。雷之国王室对白银的钟爱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地上铺的方砖、盖宫殿用的砖瓦、搭桥的栏杆、河岸的堤坝、甚至于殿门狮雕、喷泉泉眼、花盆底座……从大到小,由粗至细,无不用光泽清丽的银矿打造,据说,为保持视野的干净纯粹、不至于让白银本身由于氧化而变黑变丑,历代国主都会专门成立一支“洗银队”,日日夜夜为白银城里的一切打磨清洗,偶尔遇到破损严重的砖石、墙体,还需要大块大块换成新的,有一次领队偷懒,换了刷上防氧化漆的银砖,被国主发现后当众杖责折了一条腿。相反,王室的人却很厌恶黄金,甚至要求民众也不要佩戴那种金灿灿的东西,久而久之,雷之国养成了喜银恶金的习俗,并深浸到举国上下的骨髓魂灵中。 “所以,那位国主现在是想跟整个国家、还有祖先们为敌吗?” 在整个视野里都是银白色的情况下,忽然发现一抹金黄,是件很亮眼很醒目的事,相夫光子和假面男人“巡查”到国主寝殿旁边,就看到了国主亲自监督下,建筑施工队来来返返的搬运黄金方砖,一块块垒好、搭砌,最后抹上掺入了金沙的水泥。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刷新了此前的认知,相夫光子开始怀疑,将来有一天,是不是会听到这座城已经改名叫黄金了? “诶,国主这是干嘛呢?” “是守卫队队长啊!”一个悄悄在角落里围观的女侍者兴致勃勃对搭讪者说:“这下国主大人找到真爱了!听说新国后喜欢黄金!他就派人打开国库,把黄金都搬出来盖宫殿!这是白银城里第一座黄金宫殿,一定很漂亮!” 相夫光子也有样学样,跟着假面的步伐“搭讪”:“那国主不怕被国府成员们反对吗?还有城外的百姓……” “听说呀,的确有很多人反对,不过国主还是没有改变决定!这就说明,真爱胜过一切!” 真爱?就算真的有,为了一个被世人唾弃的红颜祸水,为了这个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不惜与整个国家为敌,相夫光子还是不能尽信,她认为,这当中有古怪,即便那个人是并不英明的波维路雷吒。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守卫队长!”年轻的小侍女很快又红着脸,往守卫队长的身边蹭了蹭:“电姬公主昨天晚上和国主大人闹翻啦!” “怎么会呢?” “我当时在殿外伺候,听到他们因为新国后的事吵了一顿,之后,公主整夜没回来,一直到现在!” “果然,就知道电姬公主不会同意的……”光子扭过脸,声音极小的念叨了一句。 “我告诉你这么多,今晚跟我约会好不好?”到了此刻,小侍女终于按捺不住萌动的春心,勇敢地提出了要求。 “没问题啊,不过你还要告诉我一件事,我才答应你~”假队长说着,手已经不安分的抚上了妹子的面颊,惹得后者一阵娇声尖叫:“告诉我,光国救援队那帮人哪去了?” “这个也是我偷听到的!”小侍女飞快的看了眼旁边,确保没人注意后,如实交代:“他们被困在城后的‘地泉渊’里了!听说是为了救几个小孩才中计的!也许是故意中计的!哎呀总之!他们大概是活不成了!” 后来小侍女还说了什么,光子没有去听,她脑子里反复回荡上述的最后一句,胸臆在猛烈的刺激之下,刺痛如割。 迷迷糊糊蹲下身去,一滩血在地上交汇,小侍女见状,张嘴欲叫,被假面男徒手劈昏后也原地消失了,相夫光子亲眼看着假面男重新更换容貌,化作了和方才那侍女一模一样的外形,却没有心力再去追问什么,此刻,她只在乎那句话。 “你真的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啊。”轻而易举间,他袭击了另一名侍女,在侍女消失于远处的瞬间,相夫光子蜕变成她的容貌,被拉起身后,意义不明的奉劝:“虽然很难接受,不过还是先去看看吧。城后的地泉渊。” “那是什么地方,从来没听说过……”她虚弱的呢喃,唇瓣鲜红,脸白如雪。 “听说那里原先是王家温泉,后来为了对付侵入者,屡次作为陷阱诱敌深入,如今……已有不下千人葬身在那里了。” 他刻意的描述,刻意的观察,女子听闻之后越睁越大的眼。 Chapter 0866 和假面描绘的差不多,地泉渊是死亡的栖息地,明明临近国家最重要之地,却终日里无人光顾无人把守,整个温泉外被尸骨模样的石头围砌,内里枯木萧索,阴风阵阵,原该热气腾腾的泉水此刻静如死湖,黑红色的表面下隐藏着数以千计的骸骨,为了防止尸身的腐臭味殃及王室,每个月,都会有专人来这里,将大桶大桶的除味剂倒入池渊当中,经年累月,就变成了这般可怖的颜色。 “这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看到啊。”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焦虑,出卖了她未变的冲动:“不会是被骗了吧?” “表面上空空如也,不一定内里也是,仔细找找吧,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多高手就不会随随便便死在这了。”假面侍女笑笑,伸手在池水水面上试探了一下:“哇!烫手诶!” “怎么回事?” “嗯,我想想啊……这种浓度应该足够对付银制品了,喂,你身上有银项链银指环之类的银制品吗?” 光子想了一下,拴轻斩的链子就是银质的,旋即解下:“这个?用来做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假面将链子接过,信手一丢抛进水里,很快,堤岸耸起一扇无门之框,内里黑如夜空,外部则把水流全数顶到后方去,半点都没溅到里侧来。 “居然有暗道……”比起银制品可以打开这方涟漪所带来的惊异,她更叹为观止的是面前出现的这条建造在水底的漆黑通道,以及假面那歪打正着的好运气:“下去看看。” “喂喂,你不害怕吗?这里毕竟死过很多人~”假面的调侃里带着笑声,对一马当先冲到框内的相夫光子扬声发问。 “怕有用么?”光子稍稍停步,斜眸瞥视变化多端的男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要迎来无数风险,逃避是没用的,就算前路是死,也不能在这里放弃。” 比起火折子,团聚在手上的光团显然是更加合适的照明工具,和寻常暗道差不多,这里曲折幽深,细窄潮湿,发霉的味道里隐隐夹杂着腥气,让人嗅觉不适。大概几百米之后,视野敞阔起来,随之伴来一片炫目的炽光。 “各位,欢迎来到‘死亡马戏团’观看表演。”场地中央有一个破旧的舞台,两侧的幕布血迹斑斑,台顶射下的白色炽光将绿牙齿男人的脸照得分外惨白,他笑必露齿,使人印象深刻。 光域天魔战中,的确有一个绿牙齿的男人出现并遗留在情报里,相夫光子记得一清二楚,由此她断定,雷之国国府搞这些事,绝对和这场战役、这次的敌人天魔脱不了干系:“你叫仓颍是么?我听说过你。” “啊呀?知道我名字的人,如今都已深埋黄土了,看来今天不能让你白白溜走了,尽管……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已经解除了脸部复制的二人此时遮上假面,初步乔装时的那副打扮,尤其是身形苗条的女性,黑发黑衣,尤为抢眼:“他们在哪?” “他们?你指谁?” “少装傻!”女子声如冰流,冷彻人心:“被你们带到这里的人!要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说出来吗?” “那就不必了,可以告诉你,妄动的话,你只会收获一堆白骨。”男人不慌不忙的摆摆手,两手微抬,场地两侧墙壁上的幕布瞬间脱下,两个铁丝网状的矩形大牢笼,高高的嵌在壁中:“你说的,应该就是他们吧?你的身份,是光之国的某个人吧?” 假面男吹了记口哨,不置可否,相夫光子则阴沉了目光,缓缓扫向两侧上方,囚笼中的张张脸孔,继而,险些掩唇大呼。 旋鹰和他身后的光国队、光感队在左侧的囚笼里奄奄一息,显然历经了一番苦斗和折磨,宵问和宁蓝等幼小的孩子在右侧的囚笼里泪眼汪汪,显然被可怕的现状惊得到现在缓不过来,相夫光子左右环顾他们,觉得自己的心口又在发痛了。 “接下来我要给你们看的表演,叫做‘只能活一个’,相信,你们一定不陌生。”绿牙齿嘿嘿一笑,身后屏幕上出现万人倒在血泊里的横尸场景。 女孩子们失声痛哭,男孩子们咬牙切齿,旋鹰等光国援救队依然连睁眼都困难,相夫光子等不及再听他废话,迅捷出招,意图用武力威逼对方放人。 “看清楚,他们现在在我的掌控里,如果你伤了我,我会让他们死在笼子里。”绿牙齿在斩刃入体的前一刻提醒失控发作的女修罗,口吻猖狂得意。 “你敢!” “看清楚,每一根笼条上都折叠着可以自如变换长度的刀,就像这样——” 呲啦!光子防不胜防之下尽力避开敌人手心里乍然出现的冷刃,可还是被擦破了腰侧的表皮,疼痛制约下不得不暂时跳回原地,那个按兵不动的假面男人身旁。 “如果你不配合我好好把戏看完,他们就会被切成碎块。你知道我是天魔教的人,没必要跟你开玩笑。”绿牙齿不再露齿发笑,很快流露出的奸诈嘴脸让光子更加恼火。 “你想干什么?威胁我吗?!” 绿牙齿不再多说,笼底一动,宵问和旋鹰从两边双双落下,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两人对于黑发女子关切的询问,显得很是茫然。 “你们没事吧?” “姐姐,我们认识吗?”宵问代旋鹰问出心中疑惑。 光子愣了一下,还好没叫出他们的名字:“不,比起这个,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受控于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的口气有毒!”笼子里的冲影张牙舞爪大叫出声:“他一说话!旋鹰哥哥他们就昏倒了!他还借机揍人,好卑鄙啊!” “那你们呢?为什么不在光之国?为什么会跑出来?”想起碧姐的托付,相夫光子心如刀割,不由得责怪起来:“太不听话了!” “对不起,我们只是想去找天地盟的哥哥姐姐,早一天学会立世的本领。”笼子里那个文文弱弱的小丫头宁蓝垂头诉说。 光子实在不忍心继续怪罪他们,她只是心疼,心疼被伤到的伙伴,心疼被牵累的孩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就只能暂时安分,不惹敌人生怒了:“仓颍,我可以任你宰割,但是,你敢伤他们,我会跟你同归于尽!” 仓颍依然不语,笑得狡黠阴损,一开口,就是令人震惊的条件:“我小时候啊,认识一个变态傀儡师,他最喜欢这种木偶戏了,两个木偶相互厮杀,疯砍,然后流血,死亡……现在,要被我随机抽选的一组人,挨个进行这项表演,放心,你们二位是我请来的贵客,负责观赏就好了……你们两个!马上拿着这个互砍!否则我就一个个杀掉笼子里的这些人!” 两把半尺长的匕首丢到脚下,人手一把,不容抵抗的唯一抉择,近在眼前。 “你简直得寸进尺!” “我说了,这里是死亡马戏团,每年都有很多人死在这里,原因……就和你们接下来要面临的结局一样!赶快把刀捡起来!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笼条忽然横向抽出一把尖刃,刺穿了光感队一员的胸膛,另一边笼子里同时发出惊叫,被刺中肩窝的明镜台徐徐俯下身去,鲜血顺着手臂滴答垂落。 旋鹰一怔,宵问也近乎绝望的傻了眼,两人在绿牙齿穷凶极恶的催促下慢慢拾起地上的刀,一个静静盯着刀尖,目光里暗流汹涌,一个略微发颤,泪水在眶里徘徊。 相夫光子微低着头,咬住下唇的牙齿,久久不能松开。 时间是永不停步的勤奋者,它途经无数个地方,目睹各种人世悲欢,苦寒温暖。在人们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它选择旁观。 旋鹰的刀,如仓颍期许的那样刺入宵问小小的身体,相夫光子瞠圆的眼眸漫布上可怖的血丝,她几乎要声嘶力竭的嘶吼出来,下一秒,旋鹰须臾之中闪掠到仓颍眼前,苍白骨感的细长手指抓住了仓颍的脸,稍微用力,就能剜进他的眼口:“如果还想多活几秒,就给我放了他们,要不然,同归于尽我也是做得出来的,我们死了,你一样别想活。” “你这个……天魔教的叛徒!”仓颍的震惊并不比相夫光子少,深绿的眼瞳仿佛塞满将要引燃的□□。 “我知道你,虽然加入没多久,但早就是天魔教的收编对象了,正因为如此,我才了解你的弱点,你不怕死,你也不怕你的家人送命吗?”旋鹰气定神闲的揭露仓颍鲜为人知的一面,他身旁栽倒的幼小男孩,正在缓缓起身。 “你……!” “你是为了他们,才不得不屈服于天魔教的吧?可如果今天你死了,天魔那些残暴的手下会放过你的儿子吗?”话及此处,旋鹰下意识望了目光单纯的宵问一眼:“你也有孩子,怎么忍心对别人家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呵……哈哈哈!真不敢相信,曾经名动一时的鬼冥军队长,居然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对啊,正是因为我的儿子,我才这么选择的!”仓颍也把目光投放到宵问身上,眸底有显而易见的怒火:“你假装刺伤他,实际上偷偷用了生命能量替他护体是不是?你还真是好心啊!蠢货!对于你来说重要的这些人,早晚也会被天魔杀死!” “你等不到那一天了,因为我现在就要杀了你。”旋鹰加大手上的力度,听到仓颍吃痛的惨叫,漆黑的眸子只是更加冰冷:“你威胁不到我,以为我不知道吗?只要你死了,这些笼子就会自动化成液体,所以……去死吧!” “请等一下。”颇具熟女魅力的沉稳声线顺着入口传来,洞内炽光映照下,女子洁白如脂的丰腴面颊唯美呈现,她睫毛浓密纤长,半睁半阖,漂亮的紫眸沁着明光若隐若现,她身形高挑,体态丰美,比那日端坐车中更显美艳风范:“这个人不能杀,如果,你们还想见到这两个人的话。” 她出示了两样东西,兴许别人不认得,但那熟悉多年的形状和质感,不会有错!相夫光子忘记自己的身份,对着手握钻石的女人高声叱问:“他们在哪?!” “把这个男人交给我,我就告诉你们。” “仓颍,先把囚笼里的人放了。”旋鹰在放人之前,提出最重要的条件。 仓颍用五秒钟的时间权衡利弊,旋即用行动自如的双手捏出解封手诀,将笼子放低,最后出口打开。 旋鹰这才肯把手从对方脸上拿下来,不过时刻戒备的他,目光一直在绿牙齿身上锁定。仓颍规规矩矩跟着新国后离开了,对他们无法置信的旋鹰当机立断,将救出的众位同伴也一并带出了泉渊地牢。 离开地泉渊恐怖的领域后,一众随新国后回到白银皇城,国后随便指派个侍女给要找风扬晴尊的光国部队,自己则独自领着绿牙齿走进还未完全建好的黄金宫殿。 似乎到了这时,旋鹰才有彻底打探的意图,他并不急着跟随侍女,而是提防性十足的冷问两位假面,是何来历。 “总之,不是你们的敌人,见到那两个人我就会走。”相夫光子用刻意变化过的声线,淡定自若的回应旋鹰的疑问。 旋鹰的目光更冷了些,可他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到宵问充满期许的目光,黑眸柔和下来:“对不起,刚才没有吓到你吧?” 宵问摆头,满是感恩的说:“谢谢你,旋鹰哥哥,要不是你,我们所有人都会没命的。” 旋鹰摸摸他的头,嘴角弯出罕见的弧度:“我们现在,就去找风扬他们吧。” 黄金殿内,灿烂生光的珠宝隔断掩映了国后绝美的姿容,可她的声音威严冰冷,与这里的暖色洋溢截然不同:“说吧,你背后的主使是谁?” “国后大人为什么这么问?”绿牙齿嘿嘿生笑,露出无赖的经典神情:“我好歹也是国主大人请来帮你们对付敌人的啊!” “你骗不了我。”女人的声线又低冷了三分:“敌人?来的只是援军不是吗?虽然雷之国没有向光之国求援,可国主还不至于把主动示好的一伙人拒之门外,是你,两头挑拨,一面告诉国主光之国趁机作乱,一面又设陷阱引光国援军落网,对他们狠下杀手!你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雷域国臣,怎么胆敢欺上瞒下!” “哎哟,我倒没发现,您入戏入的这么快呀~”仓颍不等国后指示,就擅自拨开隔断珠帘,探着一张色迷迷的脸,两只眼睛在国后胸前的饱满上打转:“啧啧,忘记您原来的丈夫是怎么死的了吗?啊我忘了,你死过的丈夫太多,不提名字根本不晓得是哪一个呢~” “给我出去!”国后眼露杀机,却仍沉稳的坐在价值连城的玉座上。 “出去就出去,反正你寂寞的时候,别再来找我,哈哈哈哈!” “出去!”戴满珠宝的右手死死抓在玉质宝座的扶手上,几乎从雪白的皮肤表层蹦出青筋,那一刻高贵貌美的成熟女性,眼里有极度险恶的恨光。 侍女在走入一间宫殿内房之后撞墙自尽,墙上凸起的钉子残留着温热的鲜血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靠死亡换来的陷阱。 四壁和顶棚同时蹿出密密麻麻的尖刃,不断递增的长度逼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他们只能背靠背向中间簇拢,延缓被这些东西戳穿身体的时间。相夫光子却无心等待,夺过光感队手中一把看似锋利的刀,劈劈啪啪狠砍起这些持续变长的凶器,怎奈数量太多,她一只手根本不够忙,关键时刻,旋鹰带领余下的战士挥刃操刀,从旁辅助,金属相撞的脆响交织成片,巨大的轰鸣响彻内外。 在削断了千余把铁质尖刃后,余下的知难而退,通通缩回了墙壁中,趁此机会黑发假面女挥起猛拳叮咣砸去,不消三秒便造了个大洞出来,与此同时,旋鹰的刀也使紧闭的门产生了缺口。 困于其中的人洪水般涌向殿外,在经历了一连串的陷阱危机后,他们已经产生了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疑问,旋鹰不善言辞,面对众战士的不满束手无策,这时候,开口的仍然是那个黑发假面女,当然,没人知道她就是相夫光子。 “来这里的初衷就是你们的目标,不论对方领不领情,作为同盟国的光域,已经做到了。” “感谢你出手相救。”这回,旋鹰没有逼问来历,而是郑重向这名女子道谢。 “你刚刚耗费了生命能量,仅仅是为了救一个孩子,你觉得值得吗?”光子问道,她一直都知道旋鹰是海蓁子留在天地盟的副使,却未曾注意过,顶替海蓁子三年、在外务府里任劳任怨的昔日敌人,已在慢慢的蜕变。 “因为我过去,也是被贩卖过的孤儿,所以对这些孩子,总有种别样的情感。”他据实以告,望向休憩中孩子们稚嫩的童颜,不禁又微笑起来。 这种笑容,在几年前是绝对看不到的,可是今天,他已经露出过很多次了。 替海蓁子感到欣慰的同时,相夫光子也对旋鹰产生了由衷的钦佩,把这些孩子,这些伙伴,交给现在沨露院的主人,她放心。 ……不过,风扬和大姐究竟去了哪里呢? Chapter 0867 “你和你们要找的两个人,是怎么走散的?”尽管前半句修饰的很妥当,不过后半句还是泄漏了什么,导致旋鹰立马问出“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的问题,相夫光子尴尬的顿了一下,很快编道:“猜的,因为你也知道他们来这了不是吗?” “我们是在兵分两路的时候走散的,说好了找到怨灵和鬼冥军,一切天魔教的敌人,都不要先妄动,回到原地集合再商议,谁知道勘察完毕,我们回来找的时候,他们却迟迟不肯现身,然后,那个仓颍出现了,再然后……我们中了陷阱。” “这些孩子是你们带出来的?” “当然不是。”旋鹰晃头,即刻否认了对方的猜疑:“我带领这支救援队抵达国都城的时候,就收到了一封威胁信,信里夹着很多照片,全部都是这些孩子被绑住手脚时拍的……” “雷之国为什么要为难一些孩子?这说不通啊~”围观许久的假面男嘻嘻哈哈插了一句,看似无意却切中要点。 “也许,是冲那两个人去的,只不过发威胁信的时候没想到你们提早兵分两路了,所以那个陷阱……他们只是想让风扬和晴尊落网吧?” 相夫光子的进一步揣测,更让旋鹰无法把狐疑的目光从她身上撤下,感受到观察气息的相夫光子依在故作淡定、抵死不认:“是刚刚听你们说话,判断出来的……” “实际上,那个仓颍不但是天魔教秘密收编的对象,还是这个国家的国臣,只不过,我不认为他只是为了天魔教或雷之国、单方面的找我们麻烦,我觉得,这当中另有古怪。”旋鹰的态度也很坚决,对自己的揣摩深信不疑。 假面女颔首,说了句总结性意味十足的话:“不论如何,先把那两个人找出来,我个人也有问题要跟他们请教。” 离开白银城,要么走唯一入口,要么钻底下的狗洞,入口处不断有护卫反复巡逻,皇城里也充满了雷域的眼线,思索再三,果然这么干是最快捷的。 光子伸手,砸碎了狗洞上方的墙壁,大概是触动了某种结界或警报,不多时便从四面八方赶来皇城护卫军,一同找寻入内作乱的外域人士,这时候相夫光子给旋鹰留了个意见,要他想办法去见雷吒国主一面,毕竟,要从根本上解除误会,获得出入的自由,还是跟举国上下最高的领导者交涉比较合理,况且,光子暗暗觉得,经过这么多年外务训练,旋鹰一定可以拿捏分寸、遇乱不惊。本打算一起跟着去,可她担心假面男会对余下的光国军做手脚,便全力“托付”给了海蓁子的左膀右臂。 旋鹰做事利索干净,没有拖泥带水追究她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这样善于处理这方面的事,还很熟悉光域内幕似的,相夫光子也知道她暴露的太多了,在他离开前的半分钟内,再没开一句口。 “那我走了,你……帮我好好照顾他们。” 反倒是旋鹰,托付了信任,让相夫光子惊讶之中饱含欣慰,只要伙伴,没有把刻意隐瞒身份的自己当成敌人,就好了。 “姐姐姐姐,你为什么戴着面具呀?” 顺利离开皇城后,相夫光子带着两支部队、一伙小孩,躲到了城郊处不易被人发现的深林里,几个小丫头看面具形状精致,所以满是好奇的跟过来打听。 “因为姐姐长得难看,所以必须遮丑。”她认真严肃讲这话的时候,不知名的假面男十分不严肃的笑出了声,她虽然不爽可还是无视过去:“你们渴了吧,饿不饿,我去找些吃的来好了。” “我们不饿!刚刚光感队的哥哥们给我们吃过了!”影姗仰着小脸高高兴兴的说:“姐姐才不丑呢,因为姐姐的声音很好听!“ 光子一讶,完了,不会一时忘形暴露了本声吧?她虽然掌握不好幻术范畴里的外表幻化术,不过声线的变更还是做过训练的,从刚刚到现在,她也忘记自己有哪几分钟是有意识的控制、而哪几分钟是无意识的暴露了。 下半张脸蛋红一阵白一阵,看得孩子们眼露新奇的光,好在假面男没忘记从旁帮忙,插嘴将话题带走,顺便讲个故事逗的孩子们哈哈大笑。 “哥哥哥哥,你为什么也戴着面具呀?”对于某个无解的问题,孩子们总有不刨出根底来誓不罢休的毅力。 假面男咧嘴笑笑,一口爽朗的白牙充分体现了他良好的性格:“我和你们的姐姐正好相反,我长得太帅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要遮美!” “哥哥,你好有趣啊!” “哈哈,是啊,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哥哥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 ……这边热络的攀谈,假面男犹似一个受小朋友喜欢的奶爸,举手投足尽是温柔和气的味道,但这种气息,对从旁暗暗观察他的相夫光子来说,依然很陌生,她敢肯定,这是无数个陌生人之中的一个,却因为某种连她都搞不明白的目的,刻意接近过来。 等到下午,旋鹰仍然没有动静,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和雷国没有派人来追的侥幸,让光子心绪平和,且流淌着淡淡的惬意,她希望,除了旋鹰早日带人归来,不要再发生划破涟漪的意外。 独坐她身畔的假面男已经沉默很久了,这时候忽然一个问题,打断了彼此之间的沉寂:“你认为,一个人会不会引发世界级的战争?” 这种关头问这样的问题,相夫光子对此人的来历和居心,更加好奇:“你是在说天魔吗?实际上,他已经造成战争了。” 她这样回答,没有把迫切的求知欲体现出来。 “如果,是一个女人呢?”他顿了一下,又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总觉得讲这话的时候,假面后的那双眼睛,正对着自己。 “没有啦,我就是想看看……红颜祸水的威力。” 也或许,他指的是那位风情万种的新国后吧?相夫光子想。 旋鹰在雷吒国主常在的殿宇里等了两个小时,迟迟没有看到雷域王者的身影,可他很有耐心,坚定的认为只要一直等下去,终会有结果。 第三个小时零一刻,旋鹰以光域援军代表的身份总算见到了雷吒国主本人,他身边跟随着那位风华正茂的女性,两人之间毫无沟通,连眼神交汇都没有,机械式的坐到两把高台的王座上,向着来人开口,念出开场台词。 一切都那么中规中矩,虚假的令人厌倦。 “首先,本国主要感谢晴尊,这次肯主动派人来我雷域支援。”波维路雷吒客气的笑了两声,很快转移话锋:“不过,无功不受禄,我们雷之国一向不喜欠人恩情,能否在这里请求旋鹰副使,把你的人带回去呢?” 尽管他的语气平和慈爱,充满长者的温情,不过就内容和当中蕴含的感情来看,旋鹰只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雷吒眼中迸散出来的喜色,几乎要将“看你怎么回应”的嘲笑式潜台词呼之欲出了。 旋鹰起先追随海蓁子的时候,对于外务府的诸多事情摸不到头脑,他从小习得的只有如何在黑暗中,做黑暗之主的工具,甚至在这种永无天日的颜色里静默的期待死亡,当他萌生了那么一点点求生的念头时,他发现,他像是一个出世不久的婴儿,许多事情,都陌生到令他感到惊奇。 在他无所适从的时候,海蓁子放下手里的繁重工作,手把手传授他他此前从未想要沾染的“技能”,当他打退堂鼓,表示无力胜任时,却得到了蓝发少主温柔的慰藉,她告诉他,她会尊重他的意愿,哪怕他只是当一个寻常的术师。 可偏偏,往日被温柔关照的种种,一下子拱破神经,在他的大脑里徘徊不断,他中了邪一样,意志坚定的向海蓁子宣誓,要成为一名不逊于其他人的外交官。 大概是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海蓁子并没有把过多的出访任务交给他,有一次,她对软素和樱塔说的话,到现在还烙印在旋鹰的记忆里。 她说:“不喜欢做的事,由我一个人去承受就行了。” 在天地盟成立之初,没有谁乐于伸手去接管外交方面的工作,天地盟人有个共同的怪癖,他们的真性情令他们难以在隆重的场合,自如到面不改色的说些天花乱坠、八面玲珑的话,尽管后来慢慢成长,可仍然不是对于外交十分喜爱并热衷的人。 海蓁子也一样不喜欢,可她选择了接受,并竭力做到,比喜欢做这些事的人,更优秀,更好。 于是旋鹰的第二次誓言,便是,他要做“第二个海蓁子”。 —— “这也是我这次前来的目的。”旋鹰恭敬又不失气度的回应雷吒国主的蓄意刁难:“雷域境内如今已没有怨灵军团、鬼冥军的存在,可兴师动众来了一次,总不能不跟您打招呼就贸然离开,所以,我天地盟副使旋鹰在此宣布,光域的军团,即刻启程归国。” “你说没有怨灵军团和鬼冥军的存在,你拿什么保证?”新国后从始至终都没看过雷吒一眼,问问题也是自顾自的由着念想。 “能力。”短短的两个字,让旋鹰的微笑看起来,高深而霸气:“光域已经攻破了天魔教的诸多路数,鬼冥军,怨灵,尸魂傀儡,也正因为这样,仁慈的晴尊国主,才会令我们前来,帮助雷之国击退这些黑暗组织的战队,不过,波维路国主似乎另有对策,这样我们也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波维路国主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抽动一下,镇定的简直不像传闻中描述的那样。 “那么,旋鹰告辞。”优雅的行礼,转身,迈步离去,却在临出门以前回首,直对心思深沉的新国后说道:“国后大人辛苦了,用谎言引我们入局,可惜,我们毫发无损,全身而退。还顺便,带走了一个同样喜欢撒谎的女孩子。” 这次,轮到新国后面不改色,而雷吒微微抽搐了。 “怎么样,波维路怎么说?”迎来旋鹰回归是在当天傍晚,日暮的浅光打在她苍白的嘴唇上,染上一层暖色。 旋鹰摆首:“几乎没说什么,我就离开了。” “啊?那你到底是去干嘛的?”相夫光子后半句指责被她压回去了,她似乎没资格说这话。 “因为我怀疑,一切都是波维路雷吒搞的鬼。”旋鹰道出心中所想,在女子眼越睁越大的注视下:“说的太多,反倒容易被他抓住把柄。” “你为什么说,是他搞的鬼呢?” 旋鹰大概复述了一下进入之后的对话,并针对性的指出两人当时的反应:“波维路听说光域可以解决怨灵问题、以及我们马上就要撒手不管时,居然镇定自若,他不会想不到,怨灵大概会卷土重来的可能吧,毕竟说怨灵已经不在雷之国的话,是出自我这个光域人员之口,如此冷静,只能说明一点——他也知道了如何对抗怨灵,所以根本不怕,而究竟是自己研究出来的,还是与天魔教勾结,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这样,也算人之常情,你有什么理由怀疑他?” “那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了。”旋鹰看了眼假面男,并不忌惮他的旁听:“临出殿前,我明确指出国后撒了谎,我还抓了国后身边的侍女,然而,国后面不改色,反倒是一直镇定的波维路,露出了慌乱的一瞬。” “这就是说,那个侍女也是他安排到新国后身边的?故意引我们进机关房,然后自杀掩盖真相,然而波维路并不知道侍女已经死了,所以他认为……我们留下了活口。”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里,过不久,他一定会派人追来。” “那你不早说!”眨眼间就能点燃急火的女子已经迫不及待招呼众战士起身了。 “整合术师队一直都是电姬公主做的事,雷吒国主的话,大概会花很久,而且他多疑,一定是千思万想之后才肯派人来追,所以不需紧张。”旋鹰则不疾不徐的走到孩子们那里,嘘寒问暖。 相夫光子被他的冷静所感染,也渐渐的安稳下来,心中不免对这个今非昔比的男子啧啧称赞,不但性格改变了,连处事也相当稳妥,怪不得海蓁子每次开上主会议的时候,都极力推举这个黑暗出身的新成员呢。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在移动的过程中,最好把两件事做了。” “什么?” “第一,接下来的去处,第二,找到风扬少主和晴尊国主。” “去处好说,离开雷之国就行了,不过那两个人,到现在都杳无音信,你有办法确定他们的位置吗?” “我没有办法,可是,上主会有。” 他忽而变得犀利的目光,像两把刀狠狠戳进相夫光子的视线,即便带着假面,很大程度上掩盖了真实的情绪,可旋鹰这机警万分的目光,还是让她生出了……一丝丝畏惧。 Chapter 0868 “我还无法纯熟的进入意识空间同上主晴尊互通消息,之前如果不是你们告诉我,别的城已经传遍了怨灵被破解的消息,我到现在还一无所知,所以,他们之间交流的其他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被派遣到这儿的风扬少主,此刻不在身边。” “那你说的上主,在哪里……”相夫光子手心开始冒汗,她记得和女仙的约定,如果就此被拆穿,岂不前功尽弃? 旋鹰看过来的目光,让她的恐惧慢慢升级,好在他什么都没说,加快移动脚步跳跃到前边去了。 那句话,她问得尤为心虚,一直以来怕被看穿,所以即使有人用意识呼唤她,她也不曾回应,眼下,再不出手怕是会酿成大祸。 她佯作无事,倏然进入意识空间,找寻风扬和晴尊的幻影,巧的是,当时空间里没有任何人在交流,她试着将存在感往风扬和大姐的思维里传输,却久久没得到回应,无奈之下,她试着敲击其他伙伴的心房,结果竟然是一样的,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明明还是她自己,明明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诡异的事情? 她以解手为借口脱离大众视线,到僻静地点撑出光镜,急切而不失冷静的通知唯一知晓她身份的从容二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马上叫一名上主用意识交流通知所有人,碧姐和风扬消失了,让他们确认二人的所在!我的能力失效,用不了,所以万事拜托了!走时我留给你们的是‘千影双向式’,你们找到之后立刻通知我!” 从容和沙诺来不及交代此刻的情况,就被忽然掐断的联系逼进了困境,他们的确和一名上主在一起,只不过这位上主目前处于思维放空的状态啊! 在从容以“驱鬼疗法”成功解决怨灵带来的困扰后,夜曦阔带着他的哥伦城城民,安安心心回去重操旧业了,一同离开的还有护送他们归家的一诺、沐月薰及手下两支战队,由于任务已完成,一诺便决定趁早带着兵力回光之国去,以防止国境内产生突变,无人救急。 一心追随光子脚步的从容却执意要跟着光子遗留的路线继续往前走,沙诺不放心她独自启程,也决心前往,尽管这小子满口否认死傲娇一个。 于是他们就顺理成章的来到了风之国川上谷,刚巧不巧碰上了两极洞洞口驻扎的一队人,当时景洛少主就已经昏迷不醒了,青桐副使从旁守候,寸步不离。 那一定是个相当艰难的过程,看青桐的紧张程度,和景洛少主苍白的颜色就可断定,两个人陪同多时,却束手无策,无力帮忙。 这时候,光子少主又传信过来,要他们赶紧“挪开挡在眼前的这座山”。 “那个,青桐副使,你们有没有收到关于雷之国的消息?”从容小心翼翼的问。 “之前一直是景洛少主提供线报的,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大概也就跟其他部队彻底断联了。”青桐遗憾的摇头,时不时用手帕擦拭景洛不停流汗的脸颊。 “光感部队也不可以么?”并不十分了解的沙诺跟着问。 “光感部队只能在短距离之内感受到善意或恶意,需要持续移动,可眼下,其他上主距离太远,又没法确认方位,想要找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好了,我和从容去见风之国国主,请他帮忙联络其他地方的上主,你就带着景洛少主和两支部队回光域去吧。”沙诺提出临时决策:“怨灵的问题已经根除,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你说的对,我也觉得,把少主带回凝光城,用那里的环境辅助‘治疗’比较好。”青桐轻轻蹙额,一门心思都用在景洛身上:“那就拜托你们了,替景洛少主转告歌顿国主,我们先离开了。” “好的。” “多摘些寒冰石回去!对!要大块的!有冰系术师吗,最好冷冻一下,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保存啊!”另一边,从容已经着手帮忙搬运寒冰石了,并思虑周到的顾及各方面存放事宜。 差不多的时候,夕阳已完全隐蔽在山峰背后,天幕灰蓝,不晴不暗,从容沙诺和青桐战队彼此交代数句话后,两两相背而行,在一个须臾之间,竟全数跪倒在地。 那力量是忽然滋生的,并非出于个人本身,反应过来时,膝盖碰触在坚硬的石地上,反射出一阵阵裂骨般的疼痛。 沙诺咬牙朝背后看去,伫立在当中的墨黑侧影,让他微微一怔:“天魔?” “果然在这里。”低沉的男音如敲响的沉钟,浑厚到辨认不清具体的声线。 比沙诺从容更加紧张的,显然是豚煌青桐,她立刻抽出武器,只身上前,挡住身后担架上的景洛,裸露的半张容颜,写满了不屈和痛愤。 天魔对她的仇视视若无睹,只抬起一只手,无声的索要东西一般。 任何语言都在这样的危机中失去了作用,青桐貌似很清楚这一点,才会大呼着,让背后的战队带着景洛先逃,她要一个人留下来,以绵薄之力抗衡这个足可灭世的敌人。 意外的是,天魔没有阻止光域战队带人离开,不过青桐见他淡定至此,更是慌张:“你们两个别傻愣着了!快走啊!” “怎么可能丢下同伴一个人逃走呢!”尽管没热血澎湃的喊出来,尽管磨砺多时,遇到天魔本人还是吓得两腿发软,可从容还是不打算逃兵一样的背对着他们。 “没错,怎么可以丢弃伙伴不顾,当一个人人唾弃的逃兵呢。”沙诺向前一步,严谨地注视前方,肃穆地道出了从容心中所想。 他们几乎没怎么做心理抗争,就一下子蹦跃到天魔面前,青桐的左右两边。 “你们!” “先别忙着发火,还是景洛少主和大批部队的撤离比较重要吧。”沙诺用不逊于天魔的淡定,安抚青桐那焦躁的心绪。 “是啊,三个人换取一群人,很划算不是吗?而且……”从容自信一笑,渐渐觉得腿抖得没那么厉害了:“我不认为我们会死哦。” 大概是从容的语言触动了天魔某根肯讲话的神经,蒙头盖脸的神级人物居然慢慢出声了:“……嚣张的小鬼近来是越发的多了,不过,我可不是来杀虫子的,豚煌家族的,把你的魔心镜拿出来。” “魔心镜?不是叛月水颜的武器……?”从容忽然想起来,水颜是在凝光城葬身的,那么她的东西肯定也会被没收,不过……天魔如今要去干嘛? “你的目的,是魔心镜?”青桐直言问道,逐渐轻松下来的眼色,侧面验证了比起个人宝物,她更在意景洛的安危。 “当然,魔心镜从始至终都属于我,是时候回到我的手中了。”天魔略抬起一臂,漆黑的指套下,该是一双五指纤细的手:“交出来吧。” “好,我给你,但你要放过我们。”青桐把手伸入怀中,眼睛死死盯着天魔的动向。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才刚刚露出镜子的短柄,他就勾勾手指,磁吸金属一样将整面魔镜掳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豚煌青桐左右各拉一个,将从容沙诺双双带离原地,疾步飞奔了几千米之后,将两人安顿在那:“赶快离开!” “那你呢?” “那是我们豚煌家族的镇族之物,不能落入天魔手中,当初晴尊大人是出于信任才交付给我的,我不能辜负她!” “可刚刚我们三个就可以抢回来啊!” “你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这么做的吧。”沙诺紧紧皱着眉端,被营救和顾惜,是他所不能忍耐的:“你以为,我们会同意你一个人回去冒险吗?” 一语未毕,青桐双手齐挥,无形的力量便令两个人牢牢顿住,甚至连语言都使用不能,青桐抱歉的向两人躬身,低低说道:“抱歉,从容,沙诺,我知道我没有抗衡天魔的能力,不过,我可以毁了那面镜子,不论是夺回还是毁掉,都比落在天魔手里要好,捆缚术在一个小时后自动解开,这里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之后……请你们替我转告景洛少主,青桐很遗憾,不能再追随他了!” 深夜里,扎根在山坡旁茂密生长的梧桐树,被月华渲染出清浅绿辉,枝叶柔软的依偎,摇曳斑驳的影子,点点洒在坡畔石地,景致幽静,似女子轮廓姣好的侧脸。 她疾速越过,在林地和山石间穿梭不停,凭借精准的直觉,追寻到掠夺者的脚步,比起相信自己的运气,她更认为,是天魔刻意等候在此。 “果然追来了啊。” 熟知一切的口吻,已然用过的开场白,天魔这次头也没回,直接抬高右手,令指间散放的无形气力,形成扼杀的力量,握上青桐的脖子。 青桐一下子被夺走呼吸的权利,明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看见,那真实存在的阻力,却一寸寸收紧,让她双脚离地,几近窒息。 “这个充满了愚蠢生物的世界,总会迎来结束的一天,然而,我已经失去耐心了。”天魔低头望了眼手中魔镜,不具半点温度的声音残酷响起:“因此,任何阻碍我的蟑螂,都该被消灭。” “可惜,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天魔。” 意识模糊之际,她以为自己坠入了死亡的河流,才会听到思念的声音……是景洛少主……他来了…… 她认识他的时候,还是在一次国府选拔考试的会场上,她当时作为新晋副使,满心期许的等待正式职位的降临,她惊鸿一瞥,目睹了俊俏少年的风姿,从此心被占据。 当得知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追随在他身边后,她狂喜之中饱含隐忧,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所以她努力刻苦的工作,只为了能继续留在他身边,她曾经鄙视自己目的的不纯,可是,她不后悔。 她愿意为了一个改过向善的人,做一个改过向善的自己。 —— 猛然睁眼,如坠地狱的感觉消失不见,她只看到一张从上面俯视下来的俊美容颜,是景洛少主!他在微笑,他醒过来了! “没事吧,青桐?” “少主!太好了!你没事!不过!你怎么回来了呢?” “寒冰石发挥效用了,听说你留下来抗敌,我不放心,就让部队自行回光域去了。从容和沙诺呢?” “他们很安全。”青桐觉得脸上和心里都暖暖的,即使旁边还站着个阴森无比的男人。 景洛露出安心一笑,走到天魔面前,将身后的人挡住,就像白日里发生过的场景一样,只不过,位置调换了:“放心,有我在。” 他可靠的背影,让青桐隐隐浮现出泪光。 “本来没打算取你这叛徒的性命,既然自己回来找死,那就如你所愿吧。”天魔收起魔心镜,抬起的左手五指张开,那是发动绝技前的特定手势:“你的力量都是我赐予的,你认为,你有能力抗衡我吗?” 脚跟微动,他咬紧牙关控制思维的清晰,压制黑暗的猖獗,可在天魔面前,寒冰石就跟这些意志一样,变得脆弱不堪,很快,他胸前的黑色花印大朵盛放,已经蔓延到了脖颈之上。 “再度向黑暗臣服吧,如果你消灭了光的继承者们,我兴许还会留你一方安身之地……作为天魔教的傀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两股力量猛烈撞击所衍生的,就是撕裂般的痛苦,这样的煎熬他承受过数次,而如今,黑暗的源头就在这里,他也面临了此前未有过的巨大危机。 “少主!”还未行动,青桐的呼吸又一次被无形剥夺了。 财税府、洛禹宫的干部组合,就此沦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住手可以吗,啊哈哈哈哈。” 天魔的发愣哪怕只有一瞬间,都会给在他之下的受困者脱身逃开的机会,因为他过于强大的存在感,让所有人不得不提高超越极限的专注力,从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机警敏锐,景洛将青桐抱着逃开之时,只听到天魔如常深沉的问声。 “悄无声息出现在我背后,是想做什么呢?” “居然能悄无声息在天魔背后出现,这个人……风、风扬?!”定睛看准,才见到一头帅气短发下明朗英俊的笑颜。 “景洛,没事吧?”风扬笑着摆摆手,转头对上天魔的视线时,则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可不认为,这是一次有趣的聚会啊。” “晴尊,在哪里?” “没错没错,碧姐马上就要来咯~”风扬笑哈哈的直言回答,听得景洛更加惊心。 没想到,这一次撤退的却是天魔本人,在没能伤及任何敌人性命的情况下,甘愿的离开了。 “这太诡异了,听闻晴尊之名就畏惧退缩的天魔……真的是那个天魔吗……” “根据以往事实来看,他就是那个天魔没错哦。”风扬面朝魔者离开的方向,远远凝视:“不过,我不认为他是因为畏惧才走的。这个穷凶极恶的男人,曾在光之国大闹一场后,却什么也没掠夺就离开了。” 那次事件仍旧让所有人记忆犹新,扬言宣告要杀光光域所有人的大魔头,居然在后来发神经似地空手离开,实在不能不让人匪夷所思啊。 尽管庆幸,可风扬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放过光之国千万百姓,放过我们和碧姐,不表示……他会一直维持这种‘错误’。” “在他眼里,现在的放任,就等于将来会更加猛烈的摧毁,他是想让我们做足了准备,在那样的情况下,陷入绝望,被他名正言顺的打败……” “这个boss心高气傲,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对小角色出手,青桐,我问你个问题。” “风扬少主请说。” “你是否可以操纵魔心镜?” “我想,我能。”青桐坦言:“事实上,水颜就是我们豚煌的族人,她当年带着族宝逃走,加入天魔教,魔心镜就一直处于流落在外的境地,水颜死后,晴尊大人将魔心镜归还于我,我就一直带在身上,可是,从来没有使用过,除了……”她望着景洛,有些难以启齿:“总之,想要操纵魔心镜就必须将灵魂的阴暗面封印进去,从此,成为它的奴隶。” “那么天魔就不怕这一点吗?”景洛做斩元时,大概知道的太多了,导致现在脱离后,记忆被尽数封印,他最不能遗忘的,就是天魔本人的品质和行为准则。 “他之前说他是黑暗神,我想,应该是真的,魔心镜本来就是黑暗神创造的器物,他现在重握在手,等于如虎添翼,所以,不摧毁是不行的!”青桐急切的握拳咬牙。 “我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你了,如果你也是魔心镜的可操控人,那么对他来说,就意味着威胁,我们不妨就针对他所在意的这个‘弱点’,实行‘一劳永逸’的计划,我有个破釜沉舟的提议,成功了,我们万事大吉,失败了,也许会通通送命。” “不管多么危险,我都不打算继续放任他了!”景洛无畏的表态:“只要能杀掉天魔!换来术法界的和平!就算死一万次我也在所不惜!” “属下也是!”青桐追随的,不仅仅是这个人,还有这个人依然根深蒂固的意志。 “好,那我现在,就去通知大家这个提案!” “啊,等一下,我要去个地方!” 化险为夷后,青桐才想起被她锁住的两个人,急三火四赶回原地后,彻底松了口气,还好,他们还在。 于是一跟风扬景洛碰面,欧也从容就欣喜若狂的一蹦三尺:“太好了!风扬少主在这呢!哈哈哈这下她可以安心了!” “你说谁可以安心?” “啊……没、没谁啦!我其实是在说青桐呢!”从容差点把光子供出来,一想到后果,她吓得魂飞魄散。 沙诺在一旁忍不住默默扶额,抽个时间,通知光子少主好了。 Chapter 0869 电姬公主这次失踪,雷吒并没有急着去寻,加上他立杀手为国母的行为,被国府内外广泛的反对,可他独断专行,并不听从国臣的谏言。 这时候,他的直属部队做了一件大事,让所有的矛头再度集中到他珍爱的女子身上,也开始有人,不顾死活的大骂他是个“昏庸的统治者”。 身着雷国正统术师服的国家战士们,不去搜索域内是否还潜藏着敌患,偏偏手持砍刀,莫名其妙诛杀了国都内外近万条人命,等同于屠杀的大案,仅仅在天亮之际,就传播的四海皆知了。 于是一同响起的呼声,还有对国主和国后的极大怨怼与愤慨,雷之国尚存的人们,恐惧难安,以为国主受了杀手国后的蛊惑,开始屠戮自己的子民。 两个小时后,居然有不下十处传出,民众自发组成护卫团,联合当地术师士兵,举旗造反。一时间,雷之国上下被血流成河和反声滔天笼绕出难散的愁云。 “国主大人,我愿意率领军团,前去各地镇压,请将军令王符交给我。” 国府会议上,仓颍直言索要国家最高军权信物的行为引来群官哗然,有人暗骂他疯了,有人则直接表示反对这项提案。 向来多疑多思的波维路雷吒沉思数秒,竟点头同意了,还当众说出令人心难平的话:“如今,也只有仓颍,值得我这个国主信赖了。” 仓颍带队离开后,依然有国臣不住反对,被气愤之下的雷吒国主关到了大牢中。 黄金殿里,春色生香,美人裸露的玉背在周围烛光的缭绕下呈现出清晰细腻的繁复图纹,波维路雷吒用那树皮般粗老的手掌摩挲抚过,仔细到不肯放过任何一寸皮肤,眼里的狂热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第二天,却从白银皇城爆出了令人震惊的变故,新国后急病身亡,已被国主草草葬在了地泉渊。于是流言四起,不少人说雷吒畏惧民众暴动,因而诛杀了美人,以平民愤,也有人说,是美人清高骄傲,不肯低头得罪了国主,才引来杀身之祸。 不论如何,流星般灿烂过短暂时刻的倾世美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脱离了人们视线。 对于爱美人士来说,这是一种天大的遗憾,对于相夫光子这样时时刻刻戒备着的人来说,却是一次可疑的突变。 “好奇怪。”她在假面男面前,谈及某些问题的时候并不避讳,假设对方懂得读心,她越是掩藏就越显得无力,倒不如坦言道之,顺便观察对方的反应:“波维路雷吒没理由到事情发生之后才悬崖勒马,他做国主也有很多年了,再蠢也不会不知道宠爱罪人的后果,而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他改变决定,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就算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要找众上主拿心之魄吗?” 每次被精准的看穿,她都会不爽,不过戴着假面,对方根本看不到她冰冷的神情:“直觉告诉我,波维路雷吒是□□,而这□□即将引发的,是世界性的灾难。” “直觉?难道这么多年以来,你做事都是靠直觉的?”假面男又意味不明的笑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态度,似有讽刺,又似有好奇。 “不管我做事是不是靠直觉,我就是认为,波维路雷吒在暗地里进行着不为人知的险恶计划,为了打消我的疑虑,我必须去证实这件事!” “喂喂,你的时间不多了哦,还有半个月,以及十几人份的心之魄要拿呢。” 这句话换来了她长久的沉默,她隐在袖口里的拳头死死攥紧,假面男观察入微,嗤嗤笑起:“摆在你面前的无外乎两个选择,第一,就是依照你的直觉走下去,无视心之魄不能归位带来的后果,当然,如果你的直觉赌赢了,也许心之魄的问题也就解决了,第二,就是继续找你的心之魄,余下的任何人任何事,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要管,你认为呢?”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心里酸楚纷乱的滋味无法言说,她当然,不可能为了任何事情放弃对心之魄的“追寻”,这个男人的提醒兴许是对的,倘若她依靠直觉,换来的却是术法界的万劫不复,她宁可压制、甚至消灭这种念想。 “我们继续赶路吧,下一站,水之国。” “喂喂,风扬的心之魄你不拿了?”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光子、光子……心底一个声音猛然响起,她意识到,这是敲击意识交流大门的暗号,是她期盼已久、即将成真的喜事! 静止的天空,凝滞的云朵,无风无浪,万籁死寂。这就是一直以来,上主们用以交流情报和心得的意识空间、不为外人所知的绝密“基地”。 “光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大哥、景洛!”喜极而泣,相夫光子再度忘记了此刻她独特的身份,忙问:“你们现在在哪?我去找你们!” “那就定在水之国觅龙渊吧!碧姐已经赶过去了!雷之国的问题也都已经解决了!”大哥爽朗的大笑说。 刚想提及旋鹰的事,相夫光子便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她匆匆答应了赴约,从意识空间里脱离之后,想方设法要把旋鹰弄回国去。 “我不会回去的,在没有找到风扬少主和晴尊大人之前。” 这小子相当执拗,难道要她欺骗他说不知道风扬在哪然后让他继续在这等下去?万一等来雷之国的麻烦追兵怎么办?可一旦告诉了,到了风扬那边岂不穿帮? “我有个办法。”假面男凑到她耳旁,用极轻极轻的声量知会。 光子却汗毛一竖,莫名的寒意使她下意识冷战,可她很讨厌这样的本能,简直等于软弱,遂没好气的问:“什么啊。” 假面男摇身一变,借着凌晨之后的皎洁月光,一张白玉雕似的女人面容,配着那头猩红的微卷长发,俏丽绝俗的站在了眼前,连声音都毫无二致:“旋鹰,好久不见了。” “相夫少主?!” “?!” 比旋鹰更吃惊的是相夫光子本人——如今的假面黑发女,她几乎要用眼神烧毁脸上的面具,这可恶的男人,居然不经她同意就?! “这人是我的朋友,我也是为了执行任务,避开可疑人士对我的追踪,才故意伪装成男人样子的。”说着,“光子”拉着假面女躲到旋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邀功似的戏谑起来:“如何?要怎么报答我?” “报答没有,暴打倒是有一顿!”假面女挥拳,如今,想自曝身份也不行了,解释清楚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 “别别别!”假光子忙拦下她出手的动作,抚慰的言辞颇具力度:“我这是在帮你啊你不能恩将仇报!你想,你既想跟风扬会合,又想调查波维路雷吒,但这怎么可能呢?所以现在,我作为你的‘□□’帮你去拿心之魄好了!” “开什么玩笑!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以为我会交给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喂喂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可帮了你不少而且我知道你的内幕哦~” “那又怎么样!如果被你看穿是一种错,我就不能继续延续下去!你给我马上滚!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你的防备心是不是太重了呢~不是每个陌生人都有兴趣害你的~而且~你也不在乎芜华跟奇斯尼了吗?” “……” “知道你脾气硬~不是为了他俩也不至于答应跟我同行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可警告你,敢坏我的事,我一定杀了你!” “所以啊,为了保住我自己的命,我也不会乱来的。”假光子泛起本尊并不会呈现的狡黠笑意,摘下黑发脸上的面具,把自己手中的那个扣了上去:“实际上,你的时间已经不够了,一个个索取心之魄,再交给晴尊,你可以计算一下,就算没有这些意外发生,你就能按照约定达成了?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完成最大限量的任务。” “可我不认为,这么重要的事,你会好心到平白无故帮我做。”真光子仍旧对假光子,抱有不止一点的怀疑。 “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好了,我帮你,也是为了让你报答我。”他的语气不再调皮。有一种此前未有过的稳重和镇定。 “报答的内容是?” “杀了炎之帝恒。” “什么?” “我知道,你曾经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们两个一定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打住。”相夫光子不等他絮叨下去,直言回绝:“我想你误会了,我和他的关系早就已经结束了,而实际上,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当时只是各取所需,现在,我是我,他是他,我们毫不相干,你让我杀他,我一没理由,二,无法接近。” “这就是你的事了~”转眼,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轻浮姿态:“我只要他的命,交易的筹码是帮你取得所有心之魄,从而助晴尊干掉天魔,你我各干掉一个,才是真正的各取所需两全其美吧!……况且,你不想玉灵碧活命了吗?” 最后这句话,深深刺痛了相夫光子的心脏,似乎比起消灭天魔,她真正在意的,是这个。 考虑的时间很短,部署的却相当长,相夫光子一瞬间构想了许多之后的事,最后,她对假面男的建议做了折中处理:“聚灵盘还在我的手里,你一旦找到心之魄,我就会飞去那边,再瞬间折返。” “你不是担心聚灵盘会被涡流击碎吗?” “别的涡流的确不可靠,不过如果是你的‘元能逆向式’,就没有问题了吧?”假面下的嘴角浅弯,她笑语清脆,言谈悦耳:“把你的逆向式给我,我把我的千影逆向式给你,你通知我,我就会过去,然后,就一直这样进行到所有心之魄齐集结束,我再去履行……杀掉帝恒的诺言。” “哦?……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诶,不过,用涡流来来回回,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这并无关心、更似于看热闹的口吻,让光子冷笑三声:“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如果你办得到,就算我快咽气,也会在死之前完成约定,但如果你办不到……那我只好拉你一起死了。” “嘿?……真是可怕的女人啊,明明有求于我,却这么凶~” “彼此彼此,你不也心怀鬼胎么?” 相视而笑,流通在四目之间的,不是对彼此的信赖,而是对前路的期许。 “还有,要用我的手法去取,胆敢伤他们一根毫毛,我就……” “是是是!这点做不到的话,我也不敢接这活儿啊~这下放心了吧~” “以及……你究竟叫什么?” “他们都喜欢叫我欢哥,你也这么叫好了~” 假手于人,并非她所愿,她猜想这或许是个丢西瓜捡芝麻的愚蠢选择,是一场根本输不起的豪赌,她赢了,会万事大吉,输了,则将万劫不复。 假光子,以跟真人完全相同的面貌、气息,带上旋鹰等人,赶去水之国觅龙渊同那里的光域援军会合,真光子为以防万一,在假的这个身上下了不止一处千影元能式,她要时刻提防这个“□□”,即便,他大有可能完成他们之间的交易。 并且,她还暗中做了“双项保险”。 既然那边有了一个“相夫光子”,那么这边的这个为了方便行动,则完全不在意维持黑发假面女的神秘身份,她换了身样子差不多的黑色套装,瘦腿长裤,不离女上主的英姿飒爽式打扮风格,黑色假发束成高马尾,将原本的红丝尽数遮掩。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白银皇城探听虚实、监视雷吒,而是……找到被藏起来的新国后——她认为,那个女人并没有死。而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就只能先去另一个重要人士的隐居处,“观光”一番了。 一切,都在她的分析和计算中,凭据,即是她收获至今的情报。 青草漫上篱墙,大肆疯长,似许多年没有人修剪打理,琼花花树在一旁三三两两林立环绕,树下一条溪流直通院内,院内独楼竹木搭砌,几杆插入地表的竹竿均衡排列形成“屏风”,将门内风光遮蔽。 这里,是雷之国边境外五公里处的僻静之地,广袤的天然林覆盖了这一片区域,因为猛兽时常出没,以至于居住其内的人少之又少,久而久之,就堪比漫樱谷那般人迹罕至了。 不过,相夫光子却调查出,她要找的那个人,正在这里。 “请问,有人吗?”出于礼貌,她绕过屏风后,止步在竹楼的木阶之下,对里面静静传出的鸟鸣询问,她以为,人就在里面。 等了半会儿,门内无人回应,屏风后传来一股气息,随即,来者手中提拎的水桶滚落在地,清澈的溪流之水遍布脚下,倒映出此人略显苍老的容颜。 “你好,在下唐突造访,还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假面下的那张脸,在笑:“像公主殿下这样存在感超强的人,想找到一点也不困难吧?” Chapter 0870 “你是谁,倒挺会说话的。”听了这不像赞美的赞美,电姬提高的警觉渐渐平复下去,扶起水桶,打算重新去打些回来。 假面女尾随过去,直切主题:“我就不绕弯子了,电姬公主,首先,你不用管我是谁,我现在只想跟你要一个人。” “笑话。”普通民众装束、收敛了那一份霸道的公主殿下,转眼被突然造访的陌生人,点燃了不曾熄灭的尊严烈火:“你是什么人我当然没兴趣,我也告诉你,不管我是什么人,你都没权利来我这里谈条件!” “对不起,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不过这件事只有公主你可以帮忙,所以……” “既是帮忙,就给我注意你的态度!”用力放下茶杯,溅了半桌面的水也来不及去擦,电姬公主的神态显得有些激愤:“你到底是什么人!不把面具摘了!就给我离开这!” “我戴面具是我个人因素,我有权利隐藏我的容貌。” “那我拒绝和你对话也是我的权利!你给我马上出去!” “公主殿下,您是为了被雷吒国主冤枉,驱逐出境,才会如此羞愤的吧?” “你……你说什么?!” “我已经从某种渠道获悉了,你和你的兄弟波维路雷吒,也就是雷之国当今的国主,因为立新国后的事产生了分歧,一直都对你俯首帖耳的亲兄弟开始跟你决裂,你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屈辱选择离开……乍看之下,一切都是这样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电姬的表情阴云密布,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即将掀起一阵狂乱的闪电。 “我想说,我知道这是你们两个故意呈现给世人的假象!” “你胡说!你有什么根据?你想说我波维路电姬欺骗雷之国的百姓吗!” “根据就在新国后的身上,而新国后……就是被你窝藏起来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你究竟是哪里来的疯子!来我这里乱喷乱咬?你给我出去!” “就算你现在不说,总有一个时刻,你也会老老实实坦白的,我会不断的盯着你,直到你把那个被你兄弟送走的女人交出来!” 不等她轰,相夫光子拂袖离开了这间竹木屋,脚步一刻未停,径直朝来时的方向折回。 这一天的天气,不阴不阳,空色始终保持在浅淡的灰蓝状态,云朵像化开在水里的棉絮,平铺着遍及各处,找不到一点团聚的痕迹。擦掉额上渗出的虚汗,她讨厌这种雨前的闷热感,气压很低,牵制她的呼吸,她只能找到一处清泉流过的地方,用那里的清凉洗去她的眩晕,滋润她干渴的喉咙。 方才,她在虚张声势,她找到电姬仅仅是依靠放空式千影术,而之后对于电姬和雷吒关系的突变描述,也仅仅是她豪赌的一个环节,这次前来“刺激”电姬,是为了让她有所行动,这名雷之国最具影响力的女性,一旦出招,势必会给她提供深入侦查的机会,至于笃定的指控,新国后就在电姬手里,也是她深思熟虑后,分析出来的。 为了证实她的估测没有出现偏差,也为了找到那个可疑的女人,她认为,接下来所走的任何一步路,都是值得的。 她也承认,这很卑鄙。 把装束换成半点皮肤都没露出来的全黑夜战衣,头部也完全包裹在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罩里,相夫光子行动敏捷,一直跟在出城游玩的雷吒国主身后,看着他进入一处繁华的花园大宅,院门关紧前,一阵风似地掠入。 雷吒身边也不乏电姬当年培养出来的高手,察觉些许异动就立即警惕十足的举起了武器,横竖也被发现了,相夫光子干脆鱼跃而出,臂下飚出的轻斩直勾勾向着波维路雷吒奔去。 有十几名精英护卫在,当然连只苍蝇也接近不了雷吒,尤其这时候,那个率领大军平定地方叛乱的国主得力部下仓颍屁颠屁颠的跑上来,给雷吒搬椅子倒茶,客气恭敬。而雷吒显然不舍得让他最信赖的“宠臣”干这些,不但叫停仓颍心甘情愿的效力,甚至还命其他手下搬来椅子,与这绿牙齿同坐。 “我们,就好好欣赏这贼子如何被大卸八块吧。” “是的,国主陛下。” 两个笑容猥琐的男人旋即安坐在众护卫身后,一副安枕无忧的模样。 相夫光子只觉得他们可笑,如果真想取人性命,方才就不会仅用轻斩了,接下来的数十回合打斗,是由她和这十几名精英合力“完成”的,眼见近身护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波维路雷吒非但不惊慌,反而还和仓颍一起拍手称快。 相夫光子在诧异中打完了这场架,满地横倒的雷国精锐,喜笑颜开的雷域之主,一切景象都充满了违和跟诡异,明明她的行动是突然决定的,也是她不曾为外人道过的,怎么反而有种她才是上当者的感觉? “是电姬让你来的吧,她终于出手了。”等了三秒,见对方无回应,雷吒继续笑笑说:“她不是让你来杀我的,她是让你来抢东西的,对吧?” “不论她是什么目的,你都应该很清楚不是吗?今天我既然来了,你就乖乖去做吧,否则……你的下场,会比这些护卫还惨!” “大胆!”仓颍收起那副奸诈小人喜好围观的嘴脸,变得义愤填膺,指责来人:“区区公主居然敢对自己的兄弟下手!而且下手的对象是一国之主!她太狂妄了!”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要做戏,就做的彻底一点吧,光子也拉开和人斗殴的架势,不甘示弱:“一直以来!雷之国都是电姬公主殿下在打理!他波维路雷吒不过是个只知道享福的昏君!雷之国真正被看好的只有公主!身为国君,你现在居然嫉妒她!担心她有朝一日取代你成为国主!你狠心的派人去刺杀她!我这次回来!不过是以牙还牙!” 雷吒怒拍桌案,竭力控制情绪的他还是显得相当激愤:“别说的好像我欠了她似的!没错,她一直都很有主意,也很专横!明明不是国主偏偏抢我的权力!对国府上下发号施令!每次下达那种肮脏的指令!到最后受指责的还是我这个国主!” “你胡说八道!”光子是第一次感激母亲在“吵架”方面带给她的影响,她的妈妈就是有那种交流交流就把对方激怒到失控的本事,于是她如法炮制,给这位状似“深沉”的国主,下了个听之必怒的圈套:“自己无能!还怪罪别人比你强!你连个女人都比不上!简直废物!还做什么国主啊!你就应该被公主殿下踹下台!被万人耻笑!” “你大胆!大胆!”雷吒气得面色紫涨,脖子粗红。 “我说的是事实!你说公主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简直是栽赃!你没有证据!” “证据就是光之国来的那些援军!她还提议让我抓来那些被天地盟救走的孩子!用来引四代们出来!” “你胡说!公主殿下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你陷害她!把你自己做的事情安在她身上!” “放屁!你放屁!”雷吒举起杯子,一个接一个朝光子丢来,看得一旁仓颍窃笑不止,就差没乐出声来了:“只有她这种阴狠小人才想得出用一群孩子控制光之国上层好实现侵占那个国家的目的!她还说天魔没有办到的事她这个术法界女强人可以!你效忠的不过是一匹凶恶的母狼!” 二人火速的争吵进行到这里,皇城内外的其他护卫疯涌赶到,相夫光子已经如愿激化了波维路兄妹的矛盾,下面,只要让另一边的“母狼”发威,就可以更深层次的了解到“内情”了。 在二次见到电姬公主前,相夫光子思虑百转,雷吒这样生性多疑心机深沉的人,都未必会被她的一招离间计降服,他失控道出的真实,不过是委屈积压已久的释放而已,说到底,还是他本人的心态导致的,也许过几个小时,就会烟消云散了,而另一个电姬公主,则完全没那么好对付,必须想个万全之策,让电姬彻底明白,波维路雷吒这位兄长,已经不需要她这个妹妹了。 至于扣押孩子用以威胁光域的这件事,她相夫光子暂且记下,待日后,再行算账。 滋啦啦,滋啦啦……千影术逆向式的传播启动了,她恍然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过来啵~” 镜像里的笑脸冲她抛出一个飞吻,看着自己的面容做出这样不搭调的表情,她十分懊恼。启动逆向式,瞬时间秒移过去。 确实是大哥的心之魄,她安心纳入掌中的圆盘,抬头,眉尖若蹙:“你要抓紧时间了,海蓁子也在觅龙渊吧。” “是是,我保证不会耽误的,只是你的伙伴不明白这些啊~接下来我需要找个由头离开他们~你说呢~”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是老话,不要做让我不爽的事。”语气突降到湖底,那最凉最冷的地方:“否则……” “好好!你也不要总是怀疑我嘛~这不是又帮你拿到一颗吗~我告诉他们我来上厕所~现在该回去啦~拜拜么么哒~” “……” 想要掌控电姬,就必须要掌握她的弱点,印象中,那是个刚强坚毅的女子,看似无懈可击,从外部,根本难以撼动分毫,那么,她在意的究竟是什么呢?一幅电姬公主和异性同游湖上的画面,闯入了相夫光子的意识,她猛然顿悟,不是还有那样一个家伙在吗?可是,电姬会把他藏在哪呢? 相夫光子回到电姬居住的地方,等到公主从屏风后面出来,拎着两个空桶朝溪河的方向走去,才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院中。她猜想,那个男人一定被电姬藏在这附近了。迅速在竹木屋内外兜转一圈,没有异样,落在屏风上的目光也只是一扫而过…… 等等,屏风?如此讲究规矩的一个人,怎么会把这种室内屏风摆到外面去?如果只是临时安放,这已经过了很久,没理由一直竖在这啊! 仿佛发现了新世界的相夫光子趁电姬归来以前,绕着屏风反复看了几圈,当她抬手轻轻挪动屏风的外架时,院中央竟然裂开一条地缝,地缝越扩越大,最后,有着陡峭阶梯的地道呈现在眼底。 “你在干什么!”两桶水又奉献给了大地,电姬丢开木桶,罕有的惊恐神色将她淹没,她迅速看了眼地道的入口,又杀气腾腾的指责假面女人:“你到底还要来几次!真当本公主好欺负吗!” “公主殿下息怒。我真的不是来捣乱的,实在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就当是帮我一个忙了。” “谁要听你废话!”手举声落,院落周围猛然乍现的百余名弓弩手填补了空白的视野,只听公主一声冷冽至极的笑:“就知道你会不依不饶,不过,没有下次了。” “是吗?”光子并不慌张,抬手扔了颗冒烟的球状物滚进地道,她扬声压制电姬的呵斥,赶在前面把话说开:“刚刚那是毒烟弹,里面的人闻到味道就会中毒,只有我有解药,你现在还打算让他们动手吗?” 那一瞬间,电姬的表情凶恶到足以吃人,她含着不甘和痛恨,下令撤除了弓弩手的埋伏,对着相夫光子的一双眼睛,阴狠歹毒:“你最好马上把解药交出来!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射成刺猬!” “那就跟我来吧。”转身刹那,后肩传来一阵撕痛,根据痛觉传输的信号,光子分析,刀刃宽度大概在三厘米,入肉的长度也近乎一寸,是普通的匕首,而且没有淬毒:“现在泄愤无济于事,如果你觉得下面的人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就要乖乖听我的话,即使你很不爽……” 拔出了刀,电姬恨恨地丢开手,率先走下地道。 所有的地道都逃不开相同的模式、相同的构造,至少相夫光子见过的地道大多数是这样的,它作为连接地下建筑的枢纽,和机关一样充满神秘的魅力。 电姬公主的地下秘所看起来很普通,就跟地上面那座竹木屋一样,简单干净,却幽静舒适,当时,架着一副粗框眼镜的男人正靠在椅子上读报纸,满嘴的胡子微微发白,在暖黄灯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苍老。 相夫光子拿出两颗解药,给了电姬一颗,又递给座上的男人一颗:“不好意思,打扰了。” “哼。”电姬并不领情,实际上她的愤怒已经压抑到了极点,两只眸子几度喷火:“你的目的达到了,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把新国后交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奥蕾菲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谁。”相夫光子注意到,名字脱口的刹那,电姬尚能保持冷静,不过接下来的一段话,就似乎让她面上滴汗了:“她是高贵的纯血白种人,曾数度辗转在多国王室之间,作为权势者的妻子,又或是情妇,她不断被掠夺,被占有,最后……轮到了雷之国挽霜城,挽霜城的城主很喜欢她,本打算跟她白头到老,没想到飞来横祸,让挽霜城主人头落地,这时候一个内幕曝光了,原来这个女人曾经暗杀过波维路雷吒,也就是公主殿下你的兄长,再后来,她被封为国后,而公主你……却因为反对这项决策,开罪了雷吒国主被赶出白银皇城……一切,乍看之下合情合理。” 电姬沉住气,没有立刻开喉顿嗓同她对吼,只不过两只拳头攥的如铁器般坚硬。 “但是,当中却隐含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跟你、跟你的爱人,全都脱不了干系!” 这一声落毕,狭窄的地下空间便被饱和的杀气填充,发出者电姬公主,在足足沉默了十分钟以后,选择了放弃:“我带你去见奥蕾菲特,前提是,不准伤他一根毫毛!” Chapter 0871 一路上,波维路电姬低头不语,满副茶饭不思忧心忡忡的模样,随同出来的矢清用陪伴在侧表示安慰,一对不见天日的怨偶,艰难的步行着。 “人生就是在不断的选择当中,你选择了爱人,就意味着放弃了其他,不过到最后你会发现,现在的决定是值得的。”不用看也能受到氛围感染的相夫光子,一时心软说了句算不得“抚慰”的抚慰。 “哼,区区小鬼也配教诲我?”电姬依然不领情,手却悄悄溜进了男人的掌心里,不愿再抽出:“总之,我把奥蕾菲特交给你,你要保证矢清的安全!” “为什么呢,你都能把他从火之国的监牢里特赦出来,还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吗?” “你调查的还挺彻底。”电姬没好气的说:“没错,以前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很多人都要看我的面子行事,他们自然不敢把我的人怎么样,不过现在,我虎落平阳,不论是我本人,还是我的亲人,都会陷于莫名的危境,除了你刚刚见到的那批死士,我没有任何筹码。” “难道波维路国主不是你的亲人?” 电姬不予回答,而是自嘲的笑了两声:“我都把自己的实底交代出来了,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要对我为所欲为呢?” “公主多虑了,我对你们兄妹二人的争斗还有整个雷之国,都毫无兴趣,我只是想见奥蕾菲特一面,会调查的彻底,也只是希望事半功倍。”相夫光子见好就收,既然即将见到那个被诡异国主辗转“转手”的女人,就没必要再跟犀利公主剑拔弩张了:“电姬公主,你能否告诉我,雷吒国主为什么要送走奥蕾菲特吗?” “你不是调查的很清楚嘛,连表象之下的东西都摸透了,还……”看到假面下射来的冰冷眼刀,有朝着矢清刮去的趋向,电姬慌忙改口:“我不清楚,是真的不清楚,当初,我怀疑仓颍和奥蕾菲特勾结,谋杀了我的心腹之后,假惺惺的送来给雷吒处决,雷吒对女色并不在乎,我本来不担心,所以他一封后,我就发现了不对,我反对……是因为两点,一来,这个女人或许拥有帮助雷吒巩固王权的力量,二来,她也许针对的是我……所以我才反对,也正因为这样,给了雷吒驱逐我的机会……我跟这个哥哥,不睦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那么,你为什么能那么精准的劫到被你哥哥偷偷送走的人?” “呵。”谈到这里,电姬露出不可一世的骄傲:“你以为我混这么多年是白混的吗?不是吹牛,不管是在域内,还是域外,我的人马都遍地走,我随便叫几个,就能知道白银皇城的动向,而且,想要知道奥蕾菲特的行踪,一点也不困难。” “你是说?” “没错,你已经发现了吧?这个女人生来体带异香,那香味与生俱来,洗澡和遮挡都掩饰不住,就算勉强掩饰住了,只要派遣一支术师犬队,就能立刻找到。” 雷之国不同于其他国家的方面还在于,他们喜欢训练元灵兽部队,嗅觉、听觉都要比人类敏锐数倍的动物们,往往是追踪系的绝佳好手。 “那么,你劫她的目的,是为了要挟雷吒交回主权吗?” 东转西绕了一大圈,总算到了另一处僻静度不下于先前所在的地方,只不过景致略显荒凉,春夏之日不是草长莺飞,反而枯草苍黄,连鸟虫都不愿来这里嬉耍。 枯草林中央,掩着一间破旧的草屋,四壁和棚顶都是稻草搭造的,下大雨或刮大风,当中的人铁定受罪。 有点难以想象,那样娇贵的一个女人,如何承受得住这般折磨? 光子掀开草帘,走入这连门都没有了的小屋,看到地中央椅子上,闭目静坐的女人,她满头金发被尘埃落满,白皙的面上交错着泥痕,一双手脚被铁链捆缚,嘴里塞着布团,有口难言。大概是听到了响动,察觉了光亮,她微微开启漂亮的浓睫毛,茫然的望着面前站立的三个人。 光子上前取下她嘴上的东西,暂时没有解开镣铐:“奥蕾菲特,你和仓颍、雷吒国主,还有一些没有露头的神秘人,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那你呢?素不相识的你,是如何肯定,素不相识的我做了与你有关的事?” 简简单单的一句提问,让光子确定了,这是个心思缜密颇具智慧的女人。她明明是来提问题的,却被反问了,接下来她的回答,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奥蕾菲特识破目的的契机,不谨慎对付,显然是不行的。 “是我在问你吧,尊贵的国后大人。”相夫光子绕开正面激突,用着她并不擅长与喜爱的迂回方式:“以往你都只做王室中人的配偶,即便是情妇,也通常是王妃级别的,怎么这次就跑来给一个小小的城主做老婆了?而且,没多久就投入了一国之主的怀抱,你在挽霜城的那段期间,没有发生什么,鬼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你想知道故事的前因后果对吗?”奥蕾菲特微微扬起细腻白皙的脸蛋,漂亮的下颌、脖颈、锁骨,都白玉般的纯粹无暇:“可惜,太晚了。” 貌似有哪里不对,就算是纯血白种人,面色也没理由白成这样,相夫光子跟电姬要了镣铐的钥匙,卸下奥蕾菲特身上的枷锁,女人穿的很单薄,半透明的软纱外裙内只有一条抹胸里裙,不过料子再单薄也不该出现这么瘆人的场景……整张玉背面目全非,软纱已经完全融化在了那湿黏的血肉上,别说相夫光子,就是绑她来这里的电姬矢清都神色大变。 “这是怎么弄的?”看着奥蕾菲特愈发惨白的脸,相夫光子的恻隐之心占据了一切思想:“公主,我们要马上把她送到医馆才行!” “我认识一个私人医师,应该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关键时刻,公主的人脉发挥了充分作用,走了没多久就在同样僻静的山野里,找到了一间白色的石屋,石屋的主人见是电姬前来,还带着一名病患,当即腾出空位,给患者诊察,全程,连一秒都没耽误。 “她的背部被人事先涂了□□,□□发作会让整个背部的皮肤溃烂,所以一开始,是根本瞧不出来的。”医师做出诊断,并用一种淡黄色的粘稠液体,涂抹在奥蕾菲特那惨不忍睹的背脊上:“电姬大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挽回她的性命,除非……” “除非什么?” “能找到一种叫做‘繁元’的□□,这种□□是毒师千水云紫创造的,内里蕴含的毒物,刚好可以克制这‘火溃’,只不过,我们去哪里找呢……” “那种东西,只有千水云紫和相夫光子才会有吧!可是千水云紫早就死了,相夫光子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我看……是没救了。”电姬干脆的下达定义,不知是不是不忍见奥蕾菲特失去人色的面颊,总之,她很烦躁:“我看,你问什么还是赶快问吧!如果晚了,就怪不到我们头上了!” “繁元是么?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这种被数次拿出来使用的药,就只有千水云紫和她的弟子才有吧?可巧了……”冒着被电姬看穿的风险,相夫光子打算就这样,挽回奥蕾菲特的生命:“医师先生,我有这种□□,接下来,就麻烦你帮我救治她了,请务必……” “我明白的。”医师善解人意的点头,随后用消毒面团吸走奥蕾菲特背上的溃脓。 解毒过程十分顺利,不过还是消耗了他们两个小时,当医师亲口说奥蕾菲特已经没有性命之虞、不日就可苏醒后,相夫光子假面下的双眼,弯出了惬意的弧度,她因为一时的喜意,忘记了观察电姬的反应,以及电姬,也在时时刻刻窥探着她。 “你为什么这么珍惜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生命?” “即便是公主你有此遭遇,我也会出手相救的。” “你!你不会等到那一天的!”电姬恼火的回击过去,显然不接受光子直白的表达:“好话不好说,真不知道你这样的家伙怎么活到今天的!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语言技巧啊!” “好了,电姬,吃点东西吧。”矢清将从外面打回的野味,烧好烤好浇上佐料,温柔体贴的端到爱人面前:“也让假面小姐过来吃一点吧。” “谁管她啊!”电姬不高兴的低吼,还是甩过去一只鸡腿砸在假面女的掌心里。 滋啦啦,滋啦啦……这个声音到来的很是时候,让相夫光子顿生双喜临门之感,只不过,她一步跨越过去的时候,真的很想揍飞假面男这个臭家伙! 他手里并没有什么小小光团,显然是没有拿到海蓁子的心之魄,这也就罢了,毕竟是她相夫光子分身乏术有求于人,只不过……这家伙穿的这么少是想怎样! “你什么意思啊!”光子不爽的指着“她”半裸的状态,浴衣褪到肩下,隐隐露着胸前的细缝,衣摆撩到了大腿的上面,还摆出各种撩人妩媚的动作——最可恨的是,用着她相夫光子的脸! “啊啦,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迷人啊~” “假面欢!”实在不想叫他“欢哥”,相夫光子就随口诌了个外号出来,怒指:“你给我适可而止!用我的形象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简直不能忍!穿好衣服否则我宰了你!” “你宰了我,可就没人帮你完成重大使命了!” “你威胁不到我!我现在就可以把你踹飞然后恢复我本来身份你信不信!” “好啦好啦,别生气嘛~”假光子嘟嘟嘴,一边撒娇一边到真光子这里帮她揉肩捶腿:“你的小伙伴们总会遇到类似的难题~到时候我不妨献身一下……反正横竖都是你的功劳嘛!” “那也不用这样吧!”简直不能再看了,面前的人活脱脱就是她相夫光子,而今是以如此色情的状态暴露在白日之下,她即便不怕污名缠身,也不表示能接受这种“自我玷污”啊:“把衣服穿好否则我要你好看!” 在威逼之下总算穿好衣服的假光子,旋即将觅龙渊这边的情况作了简要说明。相夫光子本人则沉思数秒,当机立断:“我有办法,听我的准没问题。” 从雷之国东北方向渡过琴河,会进入一片汪洋,这片汪洋隶属水之国领域,其中在一座较大的岛屿上,有人称“觅龙渊”的地方,岛山环绕,中间低洼处就是这“海渊”所在了,奇妙的是,渊的水平面,要比外海足足低三四米,而双方的水流是互通的,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能够解释这一点。 被分派到此的海蓁子未见怨灵踪影,就接到了“从容破解”与“敌军暂退”的双重消息,不过在意识空间会议里,众上主观点一致,那就是再等个三五天,直到各方消息彻底证实天魔已经不打算继续作乱了,才撤离域外赶回国内,尽管,没人觉得天魔是就此放弃的无能之辈。 光之国每天都会从第一个归国的上主助贤那里,传来各项国事和民生百态的消息,尽管纷杂繁重,可习惯所致,一天不听,都会让他们这些做上主的寝食难安。 “饿了吧~我刚刚抓了几条鱼~我们烤着吃吧~” “光子,为什么你都不参加意识交流会议呢?” 海蓁子突然而至的提问让红发愣了一下,然而很快,她用笑容遮掩过去:“我想储备元能嘛,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我怕用多了会发病,然后妨碍你们,对不起啦!” “原来是这样,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海蓁子走到她面前,伸手拍拍她的肩,一双眼倏然变得火光四射。 愣了几秒,红发软绵绵的倒地睡去。 “咦?!”从容以为错过了什么,为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海蓁子少主已经使出拿手绝技了啊! “可疑的家伙。”景洛走过去,踢了踢“光子”的侧腿,又是看得从容一阵寒战。 “的确啊。”风扬哈哈笑起,嘴上弧度有所转变时,气氛也跟着急转直降:“这个‘光子’,可是光子特意送来的哦!” “虽然面容,气息,甚至于能力,都和本人没有差别,不过假的就是假的。”景洛轻蔑的瞄着地上躺平的女人,说出的话毫无情感。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啊?”这一次,连知道假面女身份的从容都大感意外。 “其实,在意识空间里,光子有给我们暗示哦。”风扬笑得清如海风,温润柔和:“她说‘小心那边的光子’,这句话已经表明了‘光子有两个’的事实,之所以派过来,是因为这个家伙有助于我们的价值,可是因为不是光子本人,我们的许多内部交流,还是要禁止给他听的。” “的确是这样。”沙诺快速分析后赞同风扬的说法:“不过这种隐晦的表达程度,一般的笨蛋是不会懂的。” 从容抽抽嘴角,毫不犹豫地把鞋底放在沙诺的鞋面上,倾力碾过。 “好了,言归正传。”海蓁子搞昏假光子后,走到几人面前,郑重其事的将一名鲜为人知的副使,从海渊里叫了出来:“独眼,你跟大家做一下说明吧。” 这是一名水性极好的副使,隶属春水绿阳麾下,左眼被五角星黑色眼罩遮住,深蓝短发,体格纤瘦,皮肤呈浅淡若无的天蓝色,一只眸子晶莹圆润,宛似海蓝宝石。他年纪还很小,十五岁都不到,据说,是绿阳巡查水域海区时,无意中捡到他的。 “莉兹海和魔鬼海域,分别出现鱼群大量迁徙的情况,而且它们的目标地……是这里!”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从容被独眼的话惊呆了,做副使期间,她对术法界地理也是研究过的,知道术法界的四大海洋彼此相距有多么遥远。 “独眼可以长时间在海里潜伏,而且他的游速比世界上任何一种鱼类都快,堪比巨鲸。”海蓁子在任用这员猛将前,就已做足了功课:“所以出发的时候,我就给他制定了先去莉兹海巡查、再去黄泉岛的路线,刚刚,他回来了,我就知道,一切都像大哥预算中的那样,天魔……在‘第一次作战’失败后,会选择‘第二次作战’,也就是……水战。” Chapter 0872 水之国是群岛之国,位于莉兹海域以南,魔鬼海域以西,大大小小的独岛数十有余,是术法界之中,除花之国以外最富庶的国家,也是景色最优美的地域之一。 觅龙渊坐落在东北方向的环山岛上,岛上山脉圈状连绵,宛如盘踞的长龙,山峰巍峨高耸,下垂千米瀑布,巨量的水体经年不断,直直坠入觅龙渊湛蓝的海水中,对于整个术法界来说,这里不单是气势恢宏的观光景点,传说在海渊深处,潜藏着一条救世的蛟龙,蛟龙巨大无比,挥挥尾巴就可砸毁一座海岛,吐一口气就能风云变色。 当然,天地盟驻留于此不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神兽,他们一直在等待敌方水军的到来,这样的预估,甚至在出战之前,就已经全盘拟出了。 “不是吧?风扬少主在援军出动之前,就和宁日潇少主、督翼城主做足了分析战局的功课?”从容张着足以塞下一只鸭蛋的嘴,深感震惊:“你们是预言家吗!” “啊哈哈哈我们当然不是预言家啦!”风扬豪迈的眯眼大笑,整个空荡的水区都充满了他磁性的嗓音:“只不过根据天魔近期频繁训练水军的动向,我认为,他有征服海洋的想法啦哈哈哈哈!” “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好吗……”从容见他笑得这般开心,真不想用暗之门那档子事吐槽他:“可是,我们这里又没有水军,万一等会打起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沙诺抱臂旁听,笃定干脆。 “要不要表现的这么从容啊……” “不要拐着弯夸自己。” “什么啊!” “首先,我们已经明确了天魔派遣水军过来,以及他的目的。”海蓁子发起战前讨论,在“光子”苏醒以前使话题内容更紧凑些:“暗之门开启的最大筹码是怨灵带来的一切,然而现在怨灵失效了,他只能选择另一个创造黑暗的办法,大家都知道,暗之门那次的破碎,是没那么容易恢复的,所以天魔找了个省时省力的办法,就是用光之门去改造,现在我们脚下的‘觅龙渊’,是传说中隐藏着‘黑暗巨龙’的地方,我们姑且不管传说是否属实,天魔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他带来的战争必定会让这方海域陷入万劫,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阻止他‘开掘’海渊!” “这海渊下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敏锐的青桐一下子感受到了海蓁子言语中的深层含义。 “没错,在我带军赶到国都岛的时候,云歌国主非常慎重的告诉我,觅龙渊里的龙,他们没有见过,不过,觅龙渊海下的那座活火山,一旦被天魔开掘,就会提前五十年喷发,而天魔锁定了觅龙渊的消息,仅仅爆出不到五天,这附近的岛屿、岛上的民众根本来不及迁徙,疾藤在研究地质的时候也曾经说过,水之国觅龙渊下的这座火山,喷发所将要带来的后果,比寻常海底火山喷发要严重……一千倍!” “到那个时候,整个水之国不就完蛋了?!”从容一脸见到了末日的惊恐。 “不但水之国即将不保,就是喷发后带来的影响,也会牵连其他相邻的海域,曾有探险员深入海下在海底火山外壁侦察了许久,发现内里蠕动的,全部都是不利于海洋环境的恶劣物质,好比浓烟与空气、狂沙与树苗的关系,虽然普通火山喷发出来的东西也会给环境造成影响,但这次,显然不是一个级别了。”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跟天魔硬碰硬,我们要阻止他发力,动摇这座小岛,后果无需再赘述,下面说一下具体的实施步骤吧。”景洛吸了口气,确定自己没有被黑暗“觊觎”的异常后也表述看法:“首先,我们需要对天魔进行误导。天魔一定还不清楚黑暗巨龙究竟在觅龙渊的什么地方,因此他才会采取‘踏平’的方式,这也恰恰说明了他当下,处于没头苍蝇的境地,我们,偏偏就要借此机会,让他找到‘巨龙’。”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蒙骗他呢?他可是天魔……”从容对此,并无信心。 “越是智慧强大的人,越容易细心周到,多思多想,反而不会认为,简简单单即是真……海蓁子,你盯着假光子,我要和沙诺联手创造个假象出来。”风扬摩拳擦掌,一副即将投入战斗的架势。 他所谓的创造假象,一经脱口,即刻引发全队惊呼,尤其是已把大惊小怪当成了习惯的从容,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怎么做才可以啊……” “疾藤曾经给我们看过海底火山喷发的录像,和陆地上的火山不同,它喷发以后的效果多半浮现在水面上,我想了个办法,做出来的效果应该会很逼真。”风扬环望了一下海渊四周的山体,发现许多生长着植物的带缝岩层都和地质书上描写的那种“遇热融化”的软性矿石很像,于是扬手一指:“你们几个去把那些岩石凿下来,越多越好!” 为首大哥斗志昂扬的号令一下,全员行动起来,不多时,入目可见的灰色岩石堆成小山一样矗立在海渊岸旁,几名孔武有力的男士如临大敌卷起了袖口,持续增加着“原材料”的用量,其余人或不发一言的站在旁边观摩,或一副早已谙晓的熟知模样,总之,无一不在静候“佳音”。 觉得自己什么忙也没帮上的从容有点小失落,她问旁边笑容清浅的蓝发少主:“我能帮他们做些什么呢?” “别急,从容,很快就要轮到我们出手了。” 不单是海蓁子少主,那个叫独眼的副使,还有整支光域军团,全都严阵以待、冷静自持的挺立在原地,脚跟不曾动摇。 从容吞了吞口水,或许,她真的还能起到些作用,但凡可以产生价值,哪怕很微小,她也觉得不枉来这一遭。 “点火。”风扬对景洛颔首,后者顷刻造出数十个火元圈,一个个套向垒成小山的软岩堆,轰然一下子,燃出了攀天的火苗,趁火势不可收拾之前,大将一边行动一边高喝:“大家!堵住口鼻!只要坚持一会就行了!” 这种石头被烧后燃出的气味相当难闻,就算不窒息,也够人受的了。信步缓走到海渊水面上的沙诺挥举双臂,令尽数化成软泥状的灰色物质自动分解、塑形、蠕动,最后不规则的平铺在内内外外的水面上,还在“熔岩表层”适当做出喷发后迅速冷却定型的挤牙膏状。 远远看去,宛如不久前才历经过一次巨型爆炸的觅龙海渊,真是换了一身夏日套装。 “这是要伪装出海底熔岩喷发后凝固的画面。”海蓁子对目瞪口呆的从容讲解。 “可是,为什么只弄这部分啊?那边,还有那边不需要铺一点吗?” “你会做地质勘测,天魔就不会吗?”事先也没和从容商量,就接下了风扬秘密委托的沙诺气定神闲走回来,半吐槽半认真的回答从容疑问:“这附近的海下结构很复杂,火山有高有低,一处喷了很容易牵连紧挨着的另一座,深一些的,会形成现在的模样,浅一些的,就会直接往空中喷灼气和岩浆。” 沙诺说的不错,接下来风扬就拍手示意大家看过去,爽朗的神情,让众人倍觉轻松:“现在,我们要燃烧岩层里残留的树木,再混合沙石做成喷发时炸裂产生的碎屑。” “风扬大哥,你确定这能蒙混过去?” “从容,不用担心,相信我们吧!” 从容的心于是一点点安放下去,并非由于她就此相信了天魔会被蒙骗,而是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算天将塌,地将陷,也不至于那么紧张和绝望。 …… 半个小时急速流逝,岛外海内传来的轻微动响,只有独眼能精确的捕捉。众人掩埋自己的气息,迅速撤离到山脉内侧陡峭难行之地,主将们找好了窥视的点,打算看看登岛之后的天魔,会不会就此被糊弄过去。 结果假光子不逢时的醒来,张嘴就是一叫,害得从容拼命捂她嘴巴都不及,还被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情急之下,她仍忍住憋在眶里的泪,直到沙诺看不过去一巴掌将醒来的人重新拍昏回去。 “……下手还真狠。” “不狠的话你的手就下来了。”沙诺指指她被咬出血痕的手,不动声色从口袋里掏出擦手用的布巾,将它轻轻缠上从容的手掌:“小心一点,如果搞到流血,等会下水有你受的。” 从容朝他扯个鬼脸,表面不乐意,心里却喜洋洋的。 这次天魔来的十分低调,至少没有搞得乌云密布、宛如黑夜降临,可他的气势实在超出人类的承受极限,因此才刚刚踏上岛岸,光感部队的数百成员便出现了同样的虚弱症状,仿佛一下子被抽离了血液,濒临休克。 “怎么会这样,收敛气息,管束元能,是不可能会和黑暗碰撞的啊……天魔这家伙,比先前还要更上一层楼了吗……”海蓁子不安的揣摩,身旁的独眼也一直紧紧注意天魔登陆的动向。 “呀,这里折腾的还真够呛啊。”天魔身边那抹荧光绿笑嘻嘻的打开话匣,他的穿着色彩十分亮眼,和一旁满身黝黑的天魔形成巨大反差。 两人面前,是一幅被摧毁殆尽的画面,青蓝的海渊上漂浮着牙膏状的冷却岩浆,水泥粉似的尘埃则脏兮兮铺洒在另一端,水体的清澈尽数遭到污染,一侧沿岸被爆炸轰开的状态,以凝固的形式保留着,岩浆在岸地上纵横,灰压压的表面下隐隐有未灭的火焰,灼气扑面,最惨的要数被高温烹炸过的那处山体,颜色焦黑,坍塌到不成样子,甚至牵累周遭,在龟裂的状态下摇摇欲坠。 “天魔大人,看来是有人先我们一步下手了呀。”玄若尔雅嗤嗤发笑,古怪而年轻的声音让他看上去鬼灵精怪:“白来了一趟,要让那些鱼儿撤退吗~” 天魔不言语,反而往海渊岸边慢慢走来,看得躲藏在山石隐蔽处的光国军心惊肉跳,这家伙,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来不及思考更严重的后果,景洛眸光一动,接到暗号的那抹黑影倏然跃入半空,蜿蜒了一条灵活的弧度后,向着更高处的山脉飞去。 视线被这突然冲出的物体带走,天魔摒弃此前的冷静,二话没有冲入天空,循着黑影逃离的方向追去了,尔雅“哎呀呀”了一声,也摇头晃脑的起步赶上。 山外,岛岸,万里无垠的水色汪洋,在上空停留甩尾的黑色巨龙被天魔二人组包夹在内,显露出一种逃离不能的无助。 “呀~黑暗巨龙原来就长这样啊~”玄若尔雅白净的少年面孔上充满了兴趣。 龙的外形,黑色鳞片,长度惊人,粗硕无比……黑暗巨龙的外形完全符合术法界典籍书刊里记录的描述,甚至精确到连打开的双眼都是古铜金色的。 “总算让我找到了,传说中的‘暗黑复活器’……” “暗黑复活器?”尔雅眨眨水灵的眼,一头雾水。 “黑暗巨龙原本就是黑暗神的坐骑,只不过每次被对手重伤,都会沉睡几百年用以休憩,是个相当懒惰的家伙。” 天魔一本正经的评价黑暗巨龙的尿性,玄若尔雅则忍不住歪嘴吐槽:“这已经懒出了神的级别了,难怪是神的元灵兽……” “不过,历代黑暗神也知晓一个常识……沉睡越久,黑暗巨龙贮藏的黑暗之力就会越多,经年累月,倍数增涨,不到迫不得已,通常是不会被召唤出来的……我现在比较想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能发动那么大的黑暗之力……把它叫出来……” 光国军一边,刚刚接到独眼从水下潜伏探听到的内容,这边的“黑色巨龙”就被天魔以无形元能手死死掐住,巨龙在魔者的掌控下挣扎了几秒,便快速恢复原形。 “哦哦哦!居然是个姐姐诶!”玄若尔雅在天魔身旁大喊大叫,好不安静。 尽管拼命闪躲甚至有坠入海中逃走意图的青桐,本来信心十足认为自己可以战胜天魔气息带来的恐惧,可真当面对面较量时,她才发现所有的意志都一下子被掏空般,让她在天魔的注视里束手束脚,行动僵硬,甚至连自我焚毁的机会都没有。 “想要在失败之后,自焚自爆吗?”天魔用元能手抓出她藏在怀里的炸药,丢入了海中:“你这么穷追不舍,归根结底就是为了魔心镜,不过你是不会成功的,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报告天魔大人!海洋生物军团全数抵达!请大人指示!”尔雅没正形的打起了军礼,在这惊心动魄的时刻。 天魔没有放松禁锢青桐的力道,斗篷帽檐下的薄唇一开一合,吐出渐趋清晰的男性音节:“你们,就去把藏在岛山里的那伙人收拾掉吧,我可不想召唤出真正的魔龙时,有那么多观众在场。” “嘘~”尔雅一吹口哨,数以万计的海鱼海星海胆海豹从水里脱离而出,每一个都在背脊上安插了相当违和的“小黑翼”,长着眼睛的生物,眸子已蜕变成闪烁的亮红色。 “给我进去大闹一场吧!鱼儿们~”兴致勃勃的发号施令,一个不防失足向海岸跌去,那里竖着一把冷刃,在前一秒还空空如也的沙滩上。尔雅余光瞄见的瞬间咧嘴一笑,竟然敏捷的空中转体,落地时轻若无物,没有半点沙土溅上裤脚,紧接着,他回头了,并早有预料一样展露出别致的笑容。 独眼一脸懵懂,显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跟此战无关的事,终于失去耐心,抬起的两只手臂下,蹿出鱼鳍状的利刃。 “嘿……看样子和里面那些海洋生物是同宗啊……只不过为什么有着人类的外表呢~”尔雅向后秒闪,不住避开那锋锐度十分惊人的“鳍刃”,那东西显然是从这小子身体里钻出来的,毫无后天附加的模样。他笑笑,食指伸入口中轻轻一咬,滴落的血珠一瞬间塑型成尖锐的长针,理所当然的,朝着独眼反击回去。 不同物种间的沟通,大多停留在对气息的感知上,从它们无法口吐人言来看,即便是元灵兽,也必然是级别很低的那类,不过,这惊悚的数量却从未见过,数十万只水下动物,飞跃山峰,跨越海流,竖着不该是与生俱来的小翅膀,瞪着近乎于恶魔的红眼珠,成群结队,傲立在众人类目之所及的前方。 Chapter 0873 如此巨大的阵仗,不是来源于擅长水战的人类术师,而是和独眼搜集到的情报一模一样,全都是动物,软的水母,硬的贝螺,小的海胆,大的鲸鲨,基本上等同于海洋大搬家,一些不该会“打仗”的物种,也通通浮出水面,前来会见人类。 “今晚吃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海鲜了!” 随着沙诺一句调侃,所有“人类”被“海洋生物”包围了,继而挥刃的挥刃,举刀的举刀,霎时间海水独有的咸腥味被加剧释放在空间里,呛得习惯在陆地上生存的人们欲哭无泪,海胆海参被切成好几段洒落一片,海鱼海贝被一分为二坠地无声,稍微大点的海獭海豹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叫人不忍去砍。 “我说!这要是尸魂傀儡还好处理些!怎么变成动物反而不想下手了呢!”从容用布拉吉银杖一顿狂挥,光是海马就被她揍晕了好几个。 “因为通常时候,它们是人类的好伙伴啊。”沙诺悠哉地描述着,顺便用石锥捅死一只张口咬来的虎鲨。 “你和鲨鱼做朋友去吧!”从容不打算硬碰硬,可她知道沙诺偏喜欢硬碰硬,专挑那种爱吃人难对付的动物下手,说好听了是不忍心对海豚那种可爱的小精灵动手,说难听了那就是他自己喜欢以恶制恶:“糟糕!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吐槽!啊啊啊啊沙诺小心你背后的八爪鱼!” 沙诺不紧不慢的一耸肩,肩头冒出的土石弹“突突突”向四周迸射,将鬼魅般迫近的章鱼一下子送到从容脚边,从容见它奄奄一息,不再理会,怎知章鱼趁势而起,“噗”的一喷,从容整张脸陷于夜色中难以寻觅的境地。 “我去你往哪扔啊!”她这才反应过来,沙诺送了她一张大黑脸。 “我去你往哪喷呢!”沙诺质问那只章鱼,很快迎来了从容愤怒的报复,只见丫头一个虎扑将脸埋在沙诺胸口,继而使足力气将墨水蹭到了沙诺浅色的着装上,沙诺乖乖任由她发泄完,拍拍她瘦小的肩膀:“看来,不仅有动物啊……” 从容顺着他目视的方向看过去,随后惊得足以吞下一枚鹅蛋:“美人鱼?!” 觅龙渊水上、岸上、半空处,被纷飞凌乱的生物们,动感力十足的占据,尽管它们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不过因为太过密集,往往就给了人类一斩斩一团一灭灭一群的机会,当然,这不表示所有的动物都会任人宰割,少数伶俐狠辣的,凭借身材娇小以及可以“跳跃”的优势,往往会给作战术师们造成不可避免的伤害,比如,海马尖尖的管子嘴,钻入人体后直接产生伤口撒盐的功效,让人痛不欲生,再比如,水里才能姿态曼妙林立抖擞、来到外面美得像个工艺品似地的珊瑚,会像隐藏在树叶下的螳螂一样,趁天敌不备一跃而起,从而大获全胜。 长了翅膀红了眼睛可以打仗的这些特质,放在安宁平和的海洋生物身上本来就够奇怪了,现在,居然还出现大批量的鱼尾人身!这不得不让某些人怀疑,天魔是否跟沧岚一样有着用动物做实验的怪癖。 为首的那只人鱼十分漂亮,年轻女子的身材,蓝发白肤,明眸善睐。让人不禁想起火国画神曾经画过的那幅《海公主》,内容就是一条坐在礁石上的人鱼,下身被鱼尾裙包裹,美丽的长发从礁石一侧垂泄,跟海水的蓝融为一体。 她甩动闪闪发亮的深蓝色鱼尾,无数根肉眼难见的冷刺疾驰过来,如果不是杀机迫近,怕是全员都要中招了,沙诺及时造出土岩壁挡掉那些针体,稀稀拉拉一阵脆响后,人鱼军团大规模袭来,个个人身鱼尾,容貌精致。 “这些鲛人也是从司螺身上研发的实验体吗!”海蓁子猜想着,一面用弓箭扫射不断扑来的动物界敌军:“就像云珠那样?” “不好说,目前为止,术法界里出现的鲛人,全部都是根据司螺体内的细胞培育和改造出来的,估计这个也是一样吧。”风扬龙泽拔出常年不离身的龙神刀,对准一只虎视眈眈即将扑来的利齿鲨放出隔空雷电。银蓝色强光煞那间遍布视野,源头竟不止龙神刀一处,被一圈滋滋往外冒电光的鳐鱼围堵在中间的风扬笑中带出了苦涩的味道:“真没想到,我风扬龙泽有朝一日会用同系的术法对付一群动物,也罢,物种歧视是不对的!” “风扬少主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因为你笨啊!” “喂你骂我笨都好几百遍了你别以为我不会抽你啊!”从容一边胖揍还要袭击她的章鱼一边跟沙诺怒吼。 “你仔细感觉一下!这些是我们平时吃的海鲜吗!” “什么鬼啊!”听他一本正经的叫出这么雷人的话,从容真想终结这种诡异,她试着感觉了一下,很快也义正言辞的吼出来:“这些动物身上有元能!和我们吃的海鲜不一样!” “……”动物们无语地听着两人的对话。颇具人形的鲛人军则以为首那个漂亮的“妹子”展开攻势,先是动作一致的挥起带鳍手臂,随后吹喇叭似地把手拢在脸颊旁,继而,从口中狂喷出接连不断的火焰弹,一发接着一发,无论是颜色还是温度,都充分说明了,他们在用火! “这些人鱼会用火系术法吗!”从容像看到了鱼会跳舞一样惊奇不已,手已经拔出布拉吉银杖,习惯性的挥出白烟去,雪缎似的烟雾一一准确着落在火焰弹正面,迅速将它们包裹,接下来冷却、凝固、湮灭消失。 风扬一人之力抵挡千百电鳐,从容独当一面抗击喷火鲛人,沙诺不甘示弱,没有因为对方是一群行动迟缓的大海龟而有所松懈,果然,他的预知在不久之后实现了,海龟们不声不吭地于足下滋生体积惊人的硬质土岩,岩石无懈可击,还不断扩增着覆盖面积,很快就要挤得渊内山壁尽数倒塌了,最糟糕的是沿岸,光域军团所站之地,亦岌岌可危。 沙诺不动声色,果断捏出了一个复杂繁琐的泽系术法诀式,眼见倍增化的土岩被烧化般黏软下去,最后流成泥沙淌落在地,扯唇冷笑,顺便用手掌心里射出的石锥戳穿了五只悄声逼近的大章鱼。 章鱼接踵倒地,留下的墨迹很快消失,让沙诺再度断定,眼前这些“敌者”全都是可以使用元能的“非常生物”,环伺风扬的雷系电鳐,袭击从容的火系鲛人,围攻自己的土系海龟和泽系章鱼,至于之后可能会出现风系生物,他表示习以为常。 人与动物嘈杂的互斗声,终止在那一抹划过海天的清脆鸣响下,音律似来源于某种生物的叫音,像号角,像鸣啭,好听悦耳。 人们忍不住竖起耳朵倾听,如坠一片温暖宜人的海洋中,没有彻骨的寒凉,没有刺鼻的咸腥,没有下沉的恐惧,他们只是漂浮在海面上,静静朝不知名的方向流淌,阳光高悬于顶,洒在脸上,像婴孩稚嫩小手柔软的触摸。 与如上幻境截然不同的,是虾兵蟹将也能斩杀人类于眼前的现实,那些个头小小的虾子、举着钳子的海蟹,整齐的列队并进,它们无需像“元能伙伴”们那样各显神通,它们只需要凭借这上百万的数量,同仇敌忾覆盖到人类身上,恣意闹腾即可。 “浪转大若天!”景洛拿捏着不会掀飞人体重量的力度,使风遁大招令迫近人类的虾兵蟹将们失重飘飞到天上去,漫天都是虾蟹密密麻麻的场景比海啸还壮观,不过这时候景洛意外发现,有那么几十个小小的家伙,不在被吹飞的范围之列。 它们并没有做什么,仅仅是凭借身体的优势“勾”在人类的衣角上,在未息的风中起伏摆动,懒懒的宛如睡去一般。 “那是海马吧?”海蓁子是除景洛之外,现场唯一清醒的人类,当她发觉出状况的隐含危机时,立即使出拿手绝活,同时,也为海马的存在揣测万分:“海马生性懒惰,不过据以往出现过的水系元灵兽来看,却是感知术强手,莫非……它们在这里,给外面的天魔传递情报?” “他们醒过来了!”景洛略显兴奋的知会发愣中的海蓁子,这时候又听一阵悦耳的啼音涓涓拂来,遂以为又是幻术作祟。 却不知,一个不留神,便错过了“乌云遮顶”的壮阔景象,那声叫音带来的结果,居然是一场归还的“虾蟹雨”,被风卷走的百万虾蟹斗士们,一股脑让风送了回来,从半空里最显眼的位置噼里啪啦往下疯砸,砸的刚刚苏醒起身的光域战士们重新栽回地去,有几个被螃蟹壳敲中脑门,疼得差点又昏厥。 正当他们诧异这场“海鲜风暴”是谁造成的,方才下雨的空中某点上,一只比海狮还庞大两倍的螺类生物当空林立,明明没有露脸的地方,却隐隐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霸气。 “这么大个的鹦鹉螺啊!”从容指着天上这只螺瞠目结舌。 “而且,是能使用幻术和风遁的双系元灵兽。”将海龟军团的龟壳全部击碎的沙诺掸着手淡定走回,提醒从容注意还未退军的鲛人兵团:“我倒是觉得,真正的黑马是这些人形的家伙呢,那只大个儿的螺,顶多算虚张声势的二把手。” 沙诺的话很快得到验证,方才,大家的注意力和时间都消耗在虾兵蟹将和鹦鹉螺身上,完全忽略了被“凝固驳回”一次的火系鲛人们,暗中酝酿新一轮攻击的意图,只不过这次他们超乎寻常,使出了与火焰完全相反的——水。这水的量度和体积,简直是见所未见!上千立方的水集结成四方体模样,悬浮在百米高空之上,水体被元能壁裹住以至不会受到引力影响坠落下来,不过撑起它的鲛人们则表示,要用这个,送他们去见死神。 “果然啊,是鲛人的实验体军团,尽管是人造的,却保留着人类的智慧和语言,要和他们打,尽量避免接触那些水!”景洛警醒大家,包括他自己,也不认为从小熟识的水性,可以抗衡能长时间停在水里的“实验体”。 “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我说了,要你们死在这里,你们就必须死!”为首的那名蓝发美女鲛人,在我众敌寡的情势下,宣告了对这次海战胜利的誓言:“否则!如何对得起天魔大人的再生之恩!” 岛山外围,天地盟副使豚煌青桐处境危险,天魔虽说没急于一时将她扼杀当场,可她呼吸的幅度越来越微小,手足在发热麻痹之后宛如被剁去,整副身躯也像脱离了头颅,让她在短短的时间里,饱尝到死亡之前的苦楚。 一阵发白的光从眼前掠过,她脸上半片银质面具,叮铃落地。 青桐感受到,左脸的皮肤在灼烧,暴露在太阳之下的真容,被一声声无情的取笑,那些藐视的目光,凌迟她的感官和知觉,是一把把无形的刀,杀人不见血。 她是水之国名门豚煌家族的二小姐,当然,这个名号仅仅是叫出来好听而已,在豚煌家族,明明,就只有一位小姐,而她青桐,是生活在夹缝与阴影之下的,从母亲过世开始,从父亲将旧情人接回家中开始,她便从唯一的小姐,变成了唯一的影子。 她从小喜欢习武,修行术法,由此,被继母和早自己两年出生的姐姐取笑,戏称“嫁不出去的赔钱货”,她毫不在意,不论姐姐抢走多少属于她的美丽衣裳,漂亮鞋子,不论姐姐抢走多少族人的注目,亲戚的关心,她都选择接受,因为她的心放在理想之上,而理想,则放在家族以外的某个未知的地方。 “爸爸,我想去考国府元术师。” 和所有国家的元术师一样,水之国的元术师想要出人头地、博得正式的身份,必经之路就是到国府去参加选拔测试,合格以后,会成为国家正式的军人、战士,从此可择选两条路,做个无业的自由术师也可,做个国家承认的正规军士也罢。 总之,她那时候仅仅九岁,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父亲爽快的答应了,继母也喜形于色,当时的姐姐却不这么开心,姐姐在前一夜,割破了青桐装载轻斩的书包,使青桐走到一半路程时,就不得不怀捧尖利武器,加快脚程往考试地点跑去。 有好几次,轻斩的利刃割破她的前襟,几乎刺入肉中。她忍住了,为了崭新的未来,为了不再受到豚煌阴影的明天。 她成功了,归来时是在三年后,却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姐姐,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因为骄纵任性,开罪了一位势力很大的富翁,被打到手脚残废,此后,要日日在轮椅和病床上度过。 这并非青桐所愿,即使,她对姐姐和继母往日的刻意刁难,屡屡疲于应付,甚至无奈逃避。 父亲要求她主动放弃豚煌家族的族长继承权,豚煌也算术师一族,年轻有为武力高强的青桐自然是不二人选,可是父亲,这个家族的首领,却要顾及那个心伤身残的姐姐,和一个可以无休无止闹下去的继室。 青桐答应了,不带有半点不舍,她告诉父亲:“其实早从妈妈去世,阿姨进门开始,你的继承人,就只剩下姐姐一个了,我很感谢你们,没有在考术师这条路上阻挠我,所以,接下来你们想怎么做,我都不会阻挠。” 父亲感谢她的善解人意,为了表示,还很系外的将一屋子财宝送给她,却不知,正是由于这样的举动,深深刺伤了青桐的心。 “或许,爸爸你是想安慰我,可是被你这样安慰的我,却觉得……我们中间隔了一层什么。” 青桐的退让,让族长一家四口得以安宁和平,可是家外的众多族人,却联袂反抗。他们都是古老的守旧者,支持原配妻室子女继承的老规矩,并且,青桐身怀绝技,是那个残废的大小姐所不能比拟的,他们给出的最强悍理由,就是“健全优于残废”这一点。 这一点,也狠狠刺伤了母女二人的心,妻子疯吵,女儿割腕,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当青桐冲入卧室,将满手是血的姐姐抱进怀里,打算送到医馆去救治时,她被继母挥来的冷刃刺伤了脸,虽然只有一刀,可那锥心的疼,她许多年之后都无法遗忘。 因抢救及时,姐姐夺回了一条命,可是此后,她不吃不喝不说话,看得旁人心焦不已,继母每天都会哭闹,父亲每天也都会叹气。 终于,青桐等来了,隐隐有些预感、却始终欺骗自己“不会成真”的那一天。 水之国空气里弥漫的清新盐水味,总能让头昏脑胀的人恢复清醒,青桐不喜鲜花嫩草的芬芳,却独独爱此,她认为,当她头脑混乱的时候,这种气味是最佳的提神剂。 “爸爸,阿姨,你们找我有事?” 海边,沙滩,水岸,三个人漫步到此,青桐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难耐的沉默。 “青桐啊,爸爸有件事,想拜托你……” 父亲欲言又止,他曾经是那么威风帅气的一个人,是统领整个家族的元术师,岁月摧折下,渐渐苍老,平庸,不辨是非。 “爸爸,你说吧。” “你姐姐她……不被族人们所认同,无法成为族长,可你也知道,你姐姐她……她会想不开,做出傻事的,你向来懂事,明白爸爸的想法吧?” 听得出来,父亲说出这些话时,已经用尽力气,青桐看着他为难煎熬的模样,竟生出股莫名的讽刺,她咬重了字节,一声声问:“爸爸,是想让我去死,换取姐姐的安心吗?” “不会不会!我们才没那么狠心,怎么会让你去死呢?”往日里那个母豹一样的妇人,此时此刻却乖巧柔顺宛似白兔,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不敢对视青桐的眼:“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做点什么,让那些老古董不再反对你姐姐,你看……” 话到此处,青桐已将他们的来意,完全摸透,但是她想看下去,看看父亲会过分到什么地步,看看他们,会无情到何种模样:“那是你们的问题,首先,姐姐的残废并不是我造成的,其次,族人们的反对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扭转的,在我无力改变任何事情的情况下,你们来要求我,有用么?” “你难道……要对你的姐姐见死不救么!”妇人见缝插针,提高音量吼得声飘千里。 “不是不救,是无能为力。” “你有!只要你自己残废了!你姐姐就是族长的不二人选!” 继母吼完这句话,就被父亲一耳光扇倒在海滩上,从而泪雨涟涟,难休难止。 “爸爸……” “青桐啊……” 就在青桐以为,父亲心有不忍,才会掌掴继母、而他们父女关系也可以就此挽回时,意想不到的“转圜”,将她从悬崖边上,彻底推向深渊。 “你放心,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爸爸都会照顾你一辈子。”父亲递给青桐一把刀,一把开了刃、磨得雪亮的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用它刺死你的父亲,毕竟做出这个决定,对你来说太不公平,可是……我无从选择。” 父亲低下的脸上,大概有泪水在奔涌吧,可是,青桐却没有哭,她接过父亲手里的刀,对着被阳光照得熠熠发亮的利刃,反复看了许久,而后—— Chapter 0874 横七竖八,遍及在原本光滑白皙皮肤上的近百条刀痕,赤裸裸放大在阳光的照射下,触目惊心,银色的半边面具里,竟隐藏着惨不忍睹的真相。她本来拥有最傲人的绝美容貌,无可挑剔的轮廓和五官,却在这样面目全非的左脸衬托下,近乎全无。 天魔加深施力的程度,令豚煌青桐的意识愈加模糊,青桐以为,她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地狱的大门,心中猛然闪过一丝震动,步伐急速后退,被那不属于天魔的奇异力量,生生拖回原处。 她倏然打开明澈的双眸,归于脑中的信息过于庞大,让她消化了足足半分钟,然后,她看到退缩到十米开外,抱头苦思的天魔。心中顿生无名异样,仿佛有一个声音不断敲击心房,在她的思维里鼓噪。 “豚煌青桐,豚煌青桐。” “是谁……” “启用了我,却不知道我是谁,人类果然是一群笨蛋。” “你是……魔心镜?”这个滑稽的声音让青桐瞬间收获清醒,可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分析这一切,就被心中的声音打断。 “长话短说,你要是死了我就麻烦了,我要你现在就跟我交涉!只要你成为我的主人,我就会帮你反控天魔!” 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却正中青桐下怀,她尽量保持平静,试图跟这非人类的存在沟通:“我可以把暗之魂给你,不过,你必须帮我搞垮天魔!” “这没有问题,虽然杀不了他,但是让他乖乖滚蛋还是易如反掌的!” 如果可以看到形体,青桐估计面前的小家伙肯定在一脸亢奋的摩拳擦掌,不过慎重起见,她还是加长了对话时限:“你为什么要帮敌人背叛你的主人呢?” “你还真啰嗦!”滑稽的小嗓音没好气的埋怨,却还是不吝赐教:“虽然我是黑暗神创造的,不过比起对强大主人的臣服,我更喜欢索取和控制,所以我之前才一直跟着水颜那个家伙,谁知道她那么没用。” “还真是个不安分的‘神之物品’啊。” “嘲讽就算了,马上行动吧,我可不想再被那家伙压制!赶快!” 现实世界中,花了一番功夫调整气息的天魔所接到的第一份“清醒厚礼”,就是自己的所有品朝自己发动的汹涌袭击,那一波黑色巨浪从镜面跃出,毫无浪费从天魔体间狠狠穿过,天魔在半空里挣扎了两秒,垂直坠向海岸。 成功了!那一瞬,手握魔心镜镜柄的豚煌青桐喜形于色,往日清冷平淡的神采被阳光洗刷殆尽,此刻的她,忘记了面部暴露的丑陋,忘记了交涉带来的后果,只有,胜利的喜悦在心中徜徉澎湃! “啊啊,天魔大人你没事吧,哦咯!” 本打算回身瞧瞧躺平boss情形的玄若尔雅,转眼又被独眼纠缠上了,后者绝对属于穷追猛打的勇武型,一双臂下鳍刃使得出神入化,屡次击碎玄若尔雅故意射过来的血制兵器,二人在互不相让的缠斗中打到了现在,玄若尔雅终于渐失耐心一勾手把眼罩从独眼脸上扯了下来。 “啊呀呀,眼罩下面居然是这副模样的?”玄若尔雅故作惊讶,眼里却有显而易见的藐视。 独眼咬牙怒视,才发现自己被戏弄了,他的左边眼眶里,装的不是寻常人类的眸珠,而是一只眼球大小的鱼鳃,他也只有在水下的时候才会摘下一直蔽目用的眼罩。 “眼睛里长鱼鳃,莫非你也是实验体鲛人?” “是又怎么样。”独眼将尔雅抛回的眼罩重新戴好,眉头的紧度一刻未松。 “我只是听说,鲛人实验体成千上万,其中有一种最特别,他们没有鱼尾,以鱼鳍当武器,还有一个移植到眼眶里的鳃……看来就是你这样的了。”尔雅耸肩笑笑,接下来脱口的字节,每一个都如同一把尖刀,扎得独眼惊恐莫及:“啊对了,几年前在海之国施羽岛,有一批被当众处死的鲛人,也是你这种类的,啊呀,当时那血腥的场景,至今叫我难忘啊!” 那是一群皮肤宛如清澈蓝天的人鱼,没有鱼尾,却有着完美的人体轮廓,纤细的腰腿,性感的骨架,不论男女,都弱柳扶风,楚楚可爱。 他们和所有实验体鲛人一样,都是人类为本、惨遭实验后变异出来的物种,从他们被“改造”开始,就失去了人身自由。 他们都是些过于贫穷的农户偷偷卖出去的孩子,被人贩子几经转手,有的成为奴隶,有的成为娈童,也有的,成为了“为科学做贡献”的实验体。很多实验体活不长久在适应阶段便痛苦的死去了,他们被用来做各种生物实验,每天,从寂静的地下基地里,都不难听到惨烈的呼救和绝望的呻吟。 而琴河沧岚,只是众多实验爱好者的其中一个。 可怕的是,这种地下交易已经延续了很多年,除了光之国四代成立新政后颁布过“严禁贩卖人口、以各种理由屠戮生命”的明确国法条例,其余各国,皆充耳不闻,视若不见。 被卖掉的人就等同于物品,这种观念在许多人心底根深蒂固,想要阻止的无力阻止,可以阻止的不愿阻止,因此,酿就了五年前,海之国施羽岛上发生的惨案。 那一年的那一个月,整个岛屿被浓烈的欢腾气氛笼绕,因为他们的国主过生日了,举办了维系一个月的顶级寿宴,各国纷纷前来道贺,其中,火之国送来了一支以表演为名的“人鱼团队”,他们蓝色的皮肤,精致的外貌,单纯的目光,都吸引了无数观光者,来自术法界各地的宾客、游客们簇拥在当时海边建造的一所巨型筵席场里,一面体味海之国独到的风光秀美,一面期待着新鲜的事物降临眼中。 这支蓝肤的鲛人团队,为众人跳舞,歌唱,博得一致的好评跟喝彩。 然而,却没有人注意,他们落寞哀凉的目光,以及逐渐迫近的危难。 当天夜晚九时许,人们还在酒色中沉迷陶醉,突起的一场大火淹没了视界,筵席场钢化过的门窗不知为何全部封闭,困于其中的近万人,就这样活生生闷成了熟肉,烤做了焦炭。 当海之国国主和其余各国高层,从海皇殿尽兴而归时,发现筵席场已在一片滔天的浓烟里毁灭,而当时幸存下来的,就仅有立于场外的四十五名鲛人。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浓烟玷污了海之国清新的空气和湛蓝的海水,虽然各国高层性命无忧,可他们带来的贵族、民众却因此事葬身火海,火之国大王子炎之君幸,作为当时的鲛人团推举人,自然当仁不让的提出,要当众处死这些放火杀人的鲛人。 鲛人们一向沉默,到了如今也不得不张口为自己辩护,然而,没人相信他们,炎之君幸就是一口咬定,他们是放火真凶,他要杀了他们,挽回火之国和其他各国的关系。 于是,蓝肤鲛人们被锁困在装满迷魂液的大玻璃瓶里,那种液体会让他们失去力气,痛觉却滋长到寻常的十倍,轻轻触碰一下,就会产生被针戳的煎熬感。 独眼也是这群“闯祸鲛人”的其中一份子,他在迷迷糊糊中,见证了伙伴们的死亡。 炎之君幸派用刀的高手,刺破玻璃外壁,用最快的速度在鲛人体表凿开个洞,然后让他们的血,和迷魂液清香的液体一起流淌出来。 独眼听到伙伴们被刺中时悲惨的呜咽,却是无能为力,他被安放在角落中最后一只玻璃大瓶里,注定,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前面的所有伙伴,依次阵亡在自己的眼前。 “如果我有力量的话,就不会这么无助了吧,他们,就不会死了吧!” “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反抗的意义呢?” “太迟了吗?” “请等一下。” 就在独眼,一边询问自己一边静候死亡的关头,一声人类的男音远远传来,对方拨开人群,信步走来,脸上儒雅的微笑十分迷人:“大王子殿下,这是一幅并不太美丽的画面,不是吗?” “画神先生?你是要用你艺术家的标准来衡量本王子的作为吗?”被扫了兴致的炎之君幸明显不高兴。 “不,春水不敢造次。”画神笑笑,抬指定在仅存鲛人的脸上:“你看他,柔弱无助,怎么都不像是高举火把四处撒野的人吧?” “那可不一定,他们是记恨本王子让他们表演节目,所以心存报复!想要坑害火之国!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当然的,任何动摇火之国威望的行为,都不配得到原谅,但是——”画神话锋一转,语调似乎也冷硬起来:“如果我有办法证明,他们不是放火的凶徒呢?” 全场为之一怔,继而纷纷期待起火国画神,究竟会给出怎样的“证据”来。 大王子不悦不语,画神权当他是默许,将独眼从水瓶里拉出之后,化燃一根火柴,在独眼惊恐的注视下用火苗往其身上一蹭,独眼惊吓之中抬起手臂,以鳍刃割伤了画神的手背,惶恐之中,跌下地去。 火国画神面对突发状况,反而笑得比先前更明朗了:“大王子,还有各位,你们看,他完全有能力伤人,当时筵席场里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宾客,可他们没有那么做,又何必多此一举防火呢?退一步说,就算放火比直接斩杀更容易,那么他们当时,为什么没有出现这样的反应呢?” 众人视线落定在独眼身上,发现被火燎到的地方,已经呈现出深蓝色的鱼鳞,那鱼鳞宛如蓝宝石打造,晶莹发亮,紧贴在稚嫩的皮肤上。 “而如你们所见,这些鲛人……”画神不忍去看血泊里的横尸,只匆匆一扫道:“身上并没有鱼鳞的痕迹啊。” “那也有可能,是立刻就消掉了啊!而且当时他们是放火的人,未必会被烧到啊!”大王子振振有词,矛头全部指向无力抗击的蓝肤鲛人。 “是不是立刻消掉,计算一下时间就好,如果到时候,大王子没有等来鱼鳞的消失又当如何?而是不是不被火烧就会出现鱼鳞,我们也可以重演一下,反正现场,有个存活的鲛人,到那个时候,一切‘谣言’就都不攻自破了。” 画神气定神闲的一番话,引来诸多旁观者的赞同,同时也激怒了炎之君幸:“春水唯墨!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我们国家的人!跑来妨碍我的事是找死吗!” “如果因为我阻挠了大王子行凶作恶,大王子心存恨意想要报复我的话,我甘愿领受。”画神凑到大王子耳边,给他留了个颜面:“但如果,大王子继续这样穷凶极恶,就别怪我这个当子民的,打开话匣去找老国主好好聊聊了。” “你……别以为是王室画师,就为所欲为!” “这句话,同样适合您啊,大王子殿下。” 一凶恶一平和,一毁灭一拯救,即便他只是个实验体,是个在扭曲环境下成长出来的“非人类”,他依然懂得,什么是爱和温暖,什么又是冷与憎恨。 他失去了所有的伙伴,却收获了一个人类的老者,平凡伟大的救赎。 …… 抬眼,半空里青桐小姐气喘吁吁,暂时平安,回头,岛山内动响不断,战意硝烟,独眼定下心神,让回忆暂时撤下,因为,他还有一张硬仗要打。 那个时候,他被春水绿阳从水里找到,得知了女子的身份后,就义无反顾的决定,做忠于她的人,做她所忠于的组织里的人。 “我不会输给你的,玄若尔雅,不论你隐藏了多少实力,又或者,我会让你在全部使出来以前,战败于此!” “呵!是吗?”接到挑衅的玄若尔雅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解开翘起的辫子,让刘海在额头前左右飘荡,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逐渐跳起血红的青筋:“那我就让你看一看,我脾气暴躁的一面!” 青桐落地之后,平复气息花了一段时间,见独眼对敌还算游刃有余,便想着先去岛山里面看看情况,那边出现的成百上千只海洋生物,肯定没那么好对付,俗话说打不过就压,数量也能逼死人了。 发觉自己也有吐槽本领的青桐苦涩微笑,正要迈步,从头到脚贯穿下来的剧痛,让她险些摔回地上,接着,她听到了属于天魔的阴冷笑声。 不论是晴尊,还是上主大人,都警告过出战人员这一点,她也一刻不曾忽略——天魔,是个仅仅用气息,就能够置人于死地的家伙,而他至今为止的“手下留情”,全部都是因为,他有更可怕的目的在后面,而这之前,死亡是可有可无的。 胸腔里的震痛来的平白无故,口中喷溅的血红也起始的不明不白,她只看到天魔起身后,自己的视线就翻转了,天在下,地在上,那抹黑色的影子,朝岛山内走去。 与此同时,独眼一招不慎被尔雅死死戳中胸口,血制的枯枝状长剑刺透他整个身躯,瘦弱到在风中有种随时会消散的凄凉感,青桐眼见此景,激愤的张大嘴巴,却久久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早在幻化黑龙之前,她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当时她提出暂时不去摧毁魔心镜,让魔心镜倒戈天魔的计划,遭到众上主将的反对,因为谁都知道,能让魔心镜倒戈的办法,就只有交涉者丧失一半灵魂这一条路可选。 然而作为豚煌青桐,她的意志却果断坚决:“像天魔这样的人,单凭计策,我们是动不了他的,因此,必须付出些代价,而在我看来,这个方法意义重大,是非常值得一用的。” “不行,太危险了。”景洛第一个反对,让青桐由衷的感动。 “这是我被识破之后唯一的后招,因为难保天魔不会看穿我是个假黑龙,跟这样的对手抗衡,不做足准备就只有全军覆没了。” “可是,这牺牲未免太大了,你要把灵魂从此交付给魔心镜,这……” “海蓁子少主,景洛少主,还有各位。”青桐绽出少见的浅笑,让她冷硬的面部轮廓顷刻间柔和起来:“或许对于你们来说,这是牺牲,但是对我来说,这是执念。” 她选择了“接受”,就意味着“放弃”。而她,无怨无悔。 “魔心镜……去把那个玄若尔雅……给我打退……”艰难的掏出怀中镜体,灵魂飞离的刹那,镜中黑线直直掼入到玄若尔雅的体中。 大概没想到青桐身上发生的一切,玄若尔雅无知无觉的中招,随后瞠目倒地。 比青桐伤得更惨的独眼,只是微弱的喘息了一下,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独眼!独眼……”勉力爬到伙伴身旁的青桐,想要抬手试探他的鼻息,却眼前一暗,整个世界,由此归于宁寂。 “啊呀呀,还真是惨烈啊,天地盟的战士们。”假光子抬起的预备用来创造涡流的手,在招式发动前放下了,她慢悠悠踱步在浅金色的海滩上,对着远处的天际眺望:“不过,这边的家伙们,和相夫光子提供的策略居然不谋而合……还真是让我挺意外的。罢了,为了奖赏你们,我就不使出致命一击了……接下来的每一场战争,你们都不要让我失望哦。” Chapter 0875 “这边一切安好,刚刚趁海蓁子不注意,她的心之魄也被我搞定了~”假面男捧着光子心心念念要的东西,乐不可支的打招呼。 “你现在不是在水之国?”见周遭景致,相夫光子错以为假面离开了那里。 “还在啊,只不过离开觅龙渊了~” “那边情形怎么样了?!”在没有千影术链接的情况下,相夫光子只能询问这个男人。 “我走的时候,一切安好哟~啊对了,我现在在奶昔岛,你二哥的支援地~” “你倒是一清二楚嘛。”光子略有不满的皱眉看他:“说吧,你到底把我们的路线摸得有多透彻?” “啊喂,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啊,我要是不摸清楚,怎么加快速度呢?你可没多少时间了啊,我要是今天之内不离开水之国,可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你快去找我二哥吧。” “好的好的~” 直到相夫光子离开,假面嘴上弯曲的弧度,才渐渐消失。 他所“舍弃”的觅龙渊,此刻,正被逐步靠近的阴气沾染,光线充足的地方,则耸立着暴躁如狂的鲛人军团,鲛人们发起威来,比寻常人类还要凶恶百倍,几乎能看到他们脸上渗透出来的绿色鳞片,正随着怒意的滋长,加深色彩浓度。 狰狞的面目让一众人类禁不得冷汗津津,这场恶仗朝着更加紧促的方向发展,而被动的一方,被围困至今的光域战队,只有全力抵抗一条可选之路。 前狼后虎,腹背受敌,当天魔的身影出现在岛山里侧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汗毛的背叛——勇气,坚韧,在力量差距的现实下,被摧残成渣。 那个男人低着头,脸深深埋在帽檐的阴影里,幽幽地开口:“你们……就算不被我杀,也会死在这里……” 诡异的人说出诡异的话,这一点都不诡异,因而当时没有人去细究天魔言语的用意,只看到他勒令鲛人军团,不论用什么办法,立刻杀光这些光域来的人类。 一时间,巨量的水块、火团相互交错横行,贯穿上下,飙纵内外,给人类造成视觉混乱后,这些鲛人齐展双臂,令攻击全数落向人类所在地,当时情势极端危急,除了跳开,他们无法抵挡这惊人的能量体攻击。 在飞速闪跳过程中,从容满心诧异,这些鲛人只是实验体,为什么拥有的元能比寻常术师还要充沛?难道背后有人供给?莫非是天魔? 她诧然之中伺机望向天魔,刚巧一缕光线打在他的帽下,令他唇上弯出的弧度尤为明显,虽说是很轻很浅的笑,不过在从容看来是相当的毛骨悚然,这难道不正说明……魔王对灭世的把握已成竹在胸?晃晃脑袋,把越缠越乱的毛线甩出思绪,从容认真观察起周遭的情势来,她已不是那个麻麻木木轻视生死的欧也从容,她现在会大哭大笑,会惊声尖叫,唯一不打算继续的,是无能弱小到需靠旁人去保护!哪怕是最亲近的伙伴! “消灭你们!”众人纷纷闪退之际,惟独欧也从容飞跳到水火乱迸的险地,收起银杖的她猛烈挥动白烟散放的双拳,一环环白色烟气如纱如练,缠绕到水火之上,令它们尽失华泽,怎奈鲛人释放的能量太多,从容的优势没能维持多久,就被一记四方体水元能块包裹在了其中,被瞬间夺走呼吸权利的她挣扎着吐出几枚泡泡,便痛苦的随之任之了。 “那个白痴!头脑发什么热啊!”沙诺一咬牙,踩着蓝色元能流急速迫近,意想不到的状况,却在这时产生了。 水块外壁被击破,力量是从里面突起的,纯白色的条状硬物质刀刃一样迅疾飚出,随后令整个水体瓦解溃散,从容湿漉漉坠落在沙岸,好不容易脱离束缚,开始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哪怕现下的味道并不好闻。 “你没事吧?”沙诺的手刚刚触到从容的臂腕,身后猛然耸起的黑影便让他浑身灌了铅一样麻木僵硬,借着从容不断瞠大的眸子,沙诺更加能体会,什么是近在咫尺的死亡。 记得当初对战罗非迪亚,也曾遭遇过相同的状况,今时今日,竟更甚以往。彼时,还有副队长们出手相救,如今,上主们对敌鲛人军分身乏术,沙诺想起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并未灰心,他将面前的人紧拥入怀,用尽全力使她不必暴露在敌人的视线内,如果真的无力抵抗,如果真的迎来死亡,那么至少,让他可以…… “啊……”帽檐下的那张嘴,因痛苦而咧出煎熬的弧度,低沉的痛吼声,夹杂着原地趔趄的紊乱步伐。 “他怎么了……”包括鲛人军团在内,所有处于这片战场上的作战者全部为之一愕。 一个清澈中不乏激昂的女声,辄便响起:“你们不要被他骗了,他虽然是天魔本人,不过,却比不得从前的那个。” 来人一身劲爆黑装,凸显的身段玲珑有致,一手染得漆黑,一手扶着半昏半醒的青桐,见到狼藉之中的蓝发女子,恬淡一笑:“海蓁子,好久不见。” “飘钺?” 熟识这名女性的主将们无不惊住,尽管知道她率领不少冰影军团投降光域,可是这样只身前来的举动,还是让他们意外。 “你不是在光之国吗?” “对不起,我实在无法看着你们出战,而自己却独善其身,不过我留下了他们,他们会替我守护光之国的。” “可笑……太可笑了……” 飘钺住口,转头看着距离不远的天魔,以及他那颗慢慢扬起的脑袋,漠然冷视。 “一个背叛者,护着一群背叛者……跑到主人的面前大放厥词,柳言……你是活腻了吧……” “天魔大人,我不否认,我曾经非常畏惧你。”飘钺正视这个杀气紊乱的男人,依旧用着尊称:“但是,那是以前,现在的你,根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吧,所以,你才会出动这么大的阵仗,控制这附近所有的海洋生物替你卖命,它们身上的翅膀和发红的眼睛,都是你用黑暗之力操纵的杰作吧,不但如此,就连那只鹦鹉螺还有这些鲛人,也都是……” “你住口!该死的东西!”终于,男人将始终不肯暴露人前的双眼,从那肥大的帽檐下,晶亮慑人的凸显出来:“今天就让你步隐瓴的后尘,悲惨的死去吧!”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将青桐转交给从容,飘钺扬手一击,漆黑手掌上褪去的幽冷色调化作可视的墨团,牢牢敲在天魔的前胸上,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招,就让天魔坐下地去。 男人手捂左胸,用力而艰难的咳嗽了一阵,任谁都感受得到他此时的窘迫。 “这简直太反常了,难道天魔生病了?他不是黑暗神觉醒者吗?神也会生病?” “不管是不是生病,他现在无力抗击,是一定的。”沙诺冷静回应从容的纳闷,眼角眉梢流溢出淡淡的狡黠:“那么,还等什么呢。” “你要趁火打劫?” “我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认定成一个小人。”轻动五指,指尖瞬息蹿出尖锐的石针,沙诺起步冲近,伸手朝天魔的面孔狠狠刺去! 欻啦!刺入与喷溅的声音一同奏响,宛如顿时发起的悲歌,让沙诺意识到,攻击完全没有伤到天魔,因为——那名蓝发鲛人,用纤瘦的身躯抵挡了这一击。 为首的鲛人在血泊中倒下了,天魔貌似还没有摆脱困顿,环绕周遭的余下鲛人们,在惊愤之中展开了终极攻势,他们一面吟唱着人类听不懂的歌,带着凄凉哀伤的韵味,一面挥举着与他们温柔外表截然不符的尖利鳍刃,一下又一下,舍弃水火交合遁,向着人类发起死攻。 除了奋起反抗,以命搏杀,光国军无从选择,当他们的兵刃一把把刺入到鲛人纤弱的身躯中,当一滴滴鲜红汇成河流淌入海渊,鲛人们远播天际的歌声,也在渐渐止息。 鲛人军团溃败了,接下来要对付其余的海洋生物,于越战越勇的光国军来说,易如反掌,可他们不得不正视一个现状,一个事实,那就是鲛人的溃败和海物的伤亡,全部都取决于天魔当下的窘迫异状,如果他正值全盛期,莫说一支光国军,就算各个国家的军团都汇聚到一起,也未必可以抗衡吧! “我用黑暗结界把他困在里面,然后,我们合力将他杀死,能杀到什么程度,就要什么程度!”柳言飘钺果断而决绝的说,狠辣的气概颇具杀神风范。 “那么,就让我先来吧。”比飘钺更加阴冷的,是唐元纪景洛当下的表情,他的视线几乎一刻未从天魔身上移开,当确认眼前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废物”时,他积压已久的“情感”爆发了:“天魔,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一个是要杀我的叛徒,一个是要弑师的弟子……你们两个真是不错啊……” 天魔举起双臂,颤抖不止,吃力的动作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异常虚弱,可即便这样,他身体里迸发的黑暗能量依然具有锐不可挡的威力,以至于轻敌的景洛飘钺一下子被吸到近处,一人一条脖子,被天魔牢牢掌握在手里。 急转的局面让不少人下意识低呼出声,尤其是在随行医护人员救治下渐渐恢复意识的青桐,见到了此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幕,正在另外两个人身上上演,一时心急如焚,喷血而出。 “青桐!你不要太激动了!这……”虽然这么劝,可从容的紧张度一点不比青桐少,差别只在于,她现在还能起身作战。 回想这些年来,她一直弱弱的跟随着强大的人们,在他们的庇护下,鼓舞里,平庸的成长,她没有天分,只能用勤补拙,至于天生匮乏的勇气,她想,也只能用咬一口牙的力气,去树立和实施了。 “天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一次,她没有举着拳头去打架,而是刻意扭转天魔集中在二人身上的注意力,哪怕只能争取到一秒让他松懈力气:“你当初说的那么好听,不打晴尊大人是为了公平竞争,我看啊!是你自己没用!当时真动手的话!你就完蛋啦!” “这个笨蛋,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啊!”沙诺一脸崩溃的扶额,口中念着没救了。 本以为天魔肯定会被自己激怒,从容还表面镇定心里恐惧的坐等目标转移,没想到天魔完全不理会她的言语,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就加大了掐捏“背叛者”脖颈的力度。 海蓁子风扬对视后点头,沙诺也蓄势待发,三人联手使出火龙箭、雷螺旋盘、石锥雨从景洛飘钺中间的夹缝穿越过去,直捣天魔本身。速度快到肉眼难辨,当下的天魔似不及将身体挪开,就全数承接了这三招。 元能从体表进入体内的过程,从容他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景洛和飘钺被天地盟二主瞬间移走,独留天魔一个,在原处艰难的喘息。 “此时不动手,不是太浪费这宝贵的机会了吗!”海蓁子重新举起可视元能大弓,并将十余把力量超强的元能箭置于其上,只待开弓。 “的确啊。”风扬挥起雷电闪烁的龙神刀,此刀从鞘中拔出的刹那,就犹似天空鸣雷,耀眼响亮。 “我也来……” “景洛,你跟飘钺还没有完全脱离黑暗的掌控,和天魔对战,会被他利用的,暂且交给我和海蓁子吧。”风扬回首一笑,大将风姿出类拔萃:“沙诺协助我们就好。” “我也来!” “从容,你照顾青桐,还有身后,我们光国的战士们。”海蓁子高举火弓,意气风发:“今天,我们就来彻底了结这场战争吧!” 白鸥从远处的海平面向着这座小岛优雅的飞来,一声声鸣叫静响在无垠广袤的晴空里,日光下弥留它们的妙影,风声里残存着它们的歌声。 只要天魔被打败,这场战役就会结束。 扭头看了眼柳言飘钺,对她的传闻也略知一二的从容,抑制不了心中的好奇,但一想到她那火辣的脾气,就问得略显小心:“飘钺小姐为什么一个人来呢?万一路上遇到敌人……” “唉!”她爽利的叹息,眼角有隐隐的笑痕,却毫无阴霾一碧千里:“顾不了那么多,唯一的顾忌,是刚刚来了光域,就带着投降的人离开国土,我不想被人怀疑。” 这份坦诚让从容很是欣赏,和气的态度也使得飘钺看上去,没有对抗天魔时那么凌厉:“不会的,你是海蓁子少主的朋友,又给光之国解决了冰影军团的大麻烦,上主和晴尊大人,还有所有的光国子民,都会很相信你的。” “谢谢你,你叫从容是吗?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吧。”飘钺向她伸出友好的一手。 从容也微笑着与其相握,看着这张漂亮明艳的脸孔,寻思着天地盟又要多加一副红颜了。 “飘钺小姐,你是从光之国直接到这里的吗?”青桐恢复两成气力,苍白的翕动唇瓣问。 “我先去了云水城,见到了云歌国主,才辗转到这里的,在那里,我见到了旋鹰,还有上主从海国带来的那些孩子。” “那他们都没事吗?” “嗯,云歌国主把他们照顾的很好,你们是没看到,昔日冰冷无情的旋鹰杀手,如今,像个保父一样,围着孩子们嘘寒问暖的情景有多温馨!”飘钺一边摆头,一边欣然的发笑:“我也好,旋鹰也好,景洛也好,我们……都是光的臣服者,愿意为了它,舍弃曾经那充满魅力的黑暗……哪怕付出的……是……” “呃啊!” “海蓁子!” “啧!” 毫无预兆的传来海蓁子吃痛的惨吟,风扬的惊呼和沙诺的低吼也接踵而至。 Chapter 0876 那把燃烧着炙热火焰的红色弯弓,被浸染成毫无瑕疵的墨色,墨色能量呈火舌状,不断向海蓁子臂上、身上跳跃攀沿,令她身僵如木,无从躲闪。 “别靠近!”风扬和沙诺有意出手帮忙,海蓁子却尖锐的抗拒了,黑火蔓延全身,将她湛蓝的衣裤染遍,最后,向脖颈上方爬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家伙实在深不可测!你们赶快撤退!想到万全之计再来对付他!现在不要管我!” “海蓁子!” “飘钺!你也是!”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坚毅的神色在眼底起伏,柳言飘钺咬牙切齿,须臾之中,一双纤白玉手、一张唯美俏脸被乌黑的颜色尽数填满,人们惊恐的目视下,她沉重而不悔的念说:“我是第一次,为自己掌握了这样的术法而感到高兴,曾经的我,在光与暗之中苦苦挣扎,最后怨恨使我选择了后者,静然死去的时候,摩格特拉死去的时候,还有隐瓴死去的时候……我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不是我的错,我没有想让他们死……可是……那样只会逃避和推卸的我,真的是我自己吗?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光之心没有选择我……我是个意志不坚的人,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今天……我要让这一切的不美好,结束于此……” “飘钺……”意识游离之际,海蓁子瞳孔里最后倒映的景象,是飘钺可怖的外观改变。 整个人是漆黑的,如同跳进墨缸从头到脚染个透彻,以往的“以墨为染”也仅仅是双手上的变化,然而现在,白皙的脸孔,玉似的皓腕,稚嫩的脚踝,全都…… “飘钺!” 在人们还搞不清楚,飘钺到底做了什么、这么做又会产生怎样的意义时,那抹别致的绯红出现了,她关切的呼唤飘钺的名字,令后者微微瞠大眶里的墨瞳。 “光子……?” “飘钺,你是在用‘以墨为染’的终极版对吗!快点停止!”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对了……是隐瓴告诉你的吧……真好啊……如果他还在的话……如果……所有死去的人都还在的话……” “快停止啊!”光子忍不住冲到她的前面,两手被光色的暖能渲染,她想用光的力量,逼退飘钺身上的黑暗:“这招跟静然的‘魂烬’一样!消耗生命直至全无!灵魂也跟着灰飞烟灭!我决不允许你这么做!” “飘钺!”余下一众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这样惊人的视觉变化,居然是……要步静然的后尘?! “飘钺!快停下!你已经是我们的一份子了!不许你随随便便离开!” ——这是,风扬的声音。 “柳言,你和我一样,都是弃暗投明的人,你一定能理解我的痛苦,所以请留下!” ——这是,景洛的声音。 “飘钺……不要啊……求求你……” ——海蓁子,海蓁子,你和静然曾经是我的全部,我只是,不想在最后,让这“全部”陪我一同归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 海蓁子身上的墨色一寸寸瓦解,顺着她的衣摆和裤线淌入地面,顺着地缝的罅隙,一路游走到飘钺足下,再顺着她的裤脚依次攀爬。 海蓁子力竭倒地,恢复了原有的气色,而柳言飘钺,却永远的倒下了。 “她把力量释放到极限,代价就是被极强的黑暗之力吞噬……”青桐悲痛的合起双眼,她刚刚和魔心镜签订契约不久,所以能够明白,体会,飘钺的无奈和坚持。 “飘钺!飘钺!” 围绕在身边的温暖,一句句动人的呼唤,飘钺心满意足的露出了笑容,墨色在她的身上渐渐消褪,覆盖在下面的,竟是惨无人色的苍白。 “你为什么要救我啊?你没必要啊!” “说什么傻话……你可是……海蓁子啊……”她把手轻轻放入海蓁子湿润的掌心里,那里面,蓄着友人炙热的泪:“我不能保护静然,至少,还能保护你,这就足够了啊……” “静然已经离开我了,你才刚刚回来,不要离开好不好?”海蓁子抚摸飘钺温度渐失的面颊,惊恐的泪如泉涌。 “对不起……还有……光子……” “我在。” “你曾经说……不会原谅我的……我其实……很后悔……” “别说了,都过去了,你回去好好养伤,再好好的效劳光域,效劳碧姐,你要赎罪,知道吗?”光子没有像海蓁子那样泪雨滂沱,可她的眼睛,却像被醋熏到一样酸胀。 “我辜负了所有的人,辜负了所有的期待,也辜负了自己……”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会跟随海蓁子,做一名安安分分的副使,每天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会跟静然学习绣花,绣出不同于静然婉约气质的作品,做一套霸气的晴尊袍给碧姐;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会和静然海蓁一起督促摩格特拉,脚踏实地认真上进,如果不听话她就铁拳制裁,那小子一向最怕挨揍了;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会带着光子,去天魔教,想方设法把隐瓴带回光域,不留任何光明在那个晦暗无边的地方……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不会选择,做彼时的这个柳言飘钺。 “哪里……是我的归处……” “这里……” 望向天空,洁白的流云静静拂过,轻盈的飞鸟无声远去,滴落泪雨的掌心里,被塞入一颗晶莹透亮的石头,那是……碧姐赠予的东西。 除下假面,换回正装的相夫光子率先给出的,不是自己为何在这里,而是,制约强敌的必要砝码:“各位听我说,我刚刚获悉一个情报,天魔这家伙,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受伤了,也就是说,他无法发挥平日里的实力,因此才不能下杀手。” “可他刚刚,明明用黑暗之力压制住海蓁子了啊,而且,他在此期间,也不是没杀过人……” “你说的也没有错,不过,他受伤之后,就尤为忌惮光术的使用者,他没有祸乱光之国,明着看,是他放了碧姐一马,可实际上,他根本就是担心自己受到牵制!”狠厉的目光刀一样插向天魔几乎伏地的身躯,相夫光子有一种即刻把他灭掉的冲动:“所以,我们只需要用光,最纯粹浓烈的光,击打他的心脏就可以了!以他现在的承受力,就算不死,也会半残!” “那还等什么,我早就按捺不住了。”景洛摩拳擦掌,储备已久的气力再不挥发,就要把他憋疯了。 “难怪他大动干戈,要来这里找黑暗巨龙,原来是为了弥补伤后的力量不足……说到底,还是暗之门惹的祸啊。”风扬长叹一声,左手掌控着的龙神刀刀刃,已渐渐被白色的光辉占满:“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但是,却有绝对的光明和黑暗啊。” “话说,光子少主你怎么会来这里?”动手之前,从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 “这个等会再跟你们解释,机会千载难逢,各位发挥最大的本领,打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吧!” 斗志昂扬的带领下,全员振奋高呼。 于是,光海流瀑、光遁流鞭、光浓炮各类纯能系物理攻击,齐刷刷朝天魔开火,天魔困做愁城,不知是真的无力抵抗还是压根不惧于此,不闪不躲,将攻击全部承接。 “毫发无损?那就再来!一直打到他外观破损为止!”从容撸胳膊挽袖子,充当起热血青年,一杖子轮到天魔头上,登时传来一声骨裂的脆响。 现场静止了,一来需要小休一会儿,二来,众人为从容方才举动造成的后果呆住了……随后,巨大的竖线砸上他们的头顶——早知道这么容易对付,他们为啥还要拼死拼活的放大招啊?! “果然很气人啊你这家伙!”相夫光子怒举破冰拳。 “天魔,不识好歹!”景洛将元能浓缩成巴掌大小。 “啊啊,又要出鞘了啊。”风扬没心没肺的拔出刀。 “一起把他的头打成烂砖头吧。”沙诺全副武装,两只拳头完全就是砖头模样。 四个气焰大涨的战士环绕天魔而战,反倒没了从容的栖身之地,为了不被“殃及”从容暂时撤退到海蓁子那里,少主满面惆怅,怀中紧抱飘钺冰冷的身体,迟迟不肯放下。 从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洗不去她内心的伤痛吧,毕竟,自己也曾体会过失去多多和棠烟的痛苦。 环望周遭,满地满海的生物尸体堆积成山,腥气被午后的烈日烘烤,反发出更加刺鼻的烈味,觅龙渊这片战场上,经过短小的一役,铸造无数的牺牲,就只有人类侥幸存活下来。 联合攻击着落以前,天魔被强烈到使人眼发暗的黑气环绕,攻击如数落下,却活活将觅龙渊水岸劈成了两半,前后找寻良久,皆不见天魔踪影。 “啧,居然被逃掉了。”景洛不平的锁紧眉头。 “我去追!”光子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迈开步子狂跑出去,在曲折的岛山山路间飞驰了两分钟,抵达外围海岸时,发现除了战斗时留下的痕迹,再无其他。 “独眼伤的很重,青桐也不轻,我们不要在这里停留了。”追出来的居然是海蓁子,她一脸未从飘钺丧生的悲痛中走出的样子,却竭力维持着平静:“光子,天魔短时间应该不会过来了,我们应该抓紧时间到云水城去,请云歌国主派结界部队过来守护,我们,也该撤退了。” “你说得是。”光子听从伙伴的提议,将灭杀天魔的欲望暂时压回心底,毕竟,她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不顾伙伴的处境:“那现在就出发吧,船只呢?” “在存储匣里,这个存储匣是专门停船用的,方才差点掉进海里。”海蓁子颇为自责的将离岛工具从存储空间里召出,在大批人马靠近以前,悄声问光子,为什么会来。 “我找的那个替身,暂时被我遣走了,所以我就来了。”光子言简意赅,如果要彻底表达清楚,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根本不允许。 因为,光感部队靠近后,相夫光子就止住了讲述下去的念头:“海蓁子,大船里有备用筏吗?” “有,你要做什么?” “我要赶去二哥那里。”她不多说,只投给海蓁子一个慎重的眼神。 海蓁子会意,不再追问:“好,跟我来。” 相夫光子去的匆忙,似乎有意避开除海蓁子以外的其他人,似乎有意不跟过多的人讲述详细,总之,她在短短的几秒中,化作了远处海面上一枚漂浮的树叶。 “光子怎么走了?” 面对景洛的疑问,风扬保持沉默,不多时,仿若无事笑容明朗的招呼起来:“大家!快上船吧!要尽快赶到‘主岛’才行!” 大船扬帆起航,迎着清新淡雅的海风,和血色弥漫的残阳,对于战争来说,这一天很短暂,对于这一天来说,这场战争却很漫长。 船体不断向前,深蓝海面上卷起的白沫翻涌如雪,只是渐渐的,这些雪色纯粹的浪花从纯净过渡成了浅灰,随后是深灰、浅黑、深黑……可怕的是,并没有谁会刻意的注意船下的海浪。 船上的人们,沉浸在今日一战带来的感慨中,侃侃而谈。 “如果不是走得急,我一定要把那些海鲜带回去卖!” “别丢人了,你又不是出海打猎来的。” “你不懂!这叫商机!堆在那,这么热的天气早晚会腐烂的!而且会给环境造成不良影响,还很浪费!” “可那都是敌人,你吃着舒服吗?不怕它们来找你啊!” “它们死的时候,就已经避免不了之后发生的事了,那还不如吃了合适呢!” “从慈悲者的角度,它们也是被天魔控制的可怜动物,你于心何忍?” “我不跟你说了!总唧唧歪歪的,嘁!” “啊哈哈哈,总觉得从容和沙诺的角色调换了啊哈哈哈!”风扬从中间猛然冒出,吓得两人各自侧跨一步,目瞪口呆的看着短发大哥,大哥不以为意,继续豪迈大笑:“以前从容是个理想派,沙诺是务实派!今天怎么反过来啦?” 虽然是很隐晦的问法,但两人还是不约而同的面露潮红,随后又一起结结巴巴的岔开话题,连点子都一模一样:“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啦)!” “啊哈哈哈,还很默契,什么时候结婚啊?” “风扬少主!你说什么呢!”从容像活吞了一块□□石一样,整张脸红似滴血。 “少主,你就别八卦了。”沙诺已经无语到不知道怎么中断这个话题了,往前走了两步,故意探头去看海下的世界。 有时候,突变就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当他的视线落在焦黑的海浪上时,他的整个身体已经飞离了船头,过快的速度让目睹者仅有一人——一直忍不住偷偷望着他的欧也从容。 “沙诺!” 失声尖叫,惶恐中众人齐聚船头,却看到沙诺挣扎了一下,被翻滚而来的大浪卷走,那浪浮动的节奏很是奇怪,且方向一致,朝前行的海路笔直穿梭,甚至不给他们跳海营救的机会。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船上的大家根本来不及反应,尤其是从容,呆呆凝望那远去的海浪很久很久,忽然意识到,喜欢在耳边惹她不快的臭小子,不见了。那个……几乎每日都在她身边出现的男人,不见了…… “喂喂,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给我滚回来啊臭小子……” 她以为他会像平时那样,在没多久的工夫里,面无表情故作淡然的现身,然后嘲笑她哭鼻子的丑样。可是这一次,她等了好久好久,海面静悄悄浮动着波浪,除了那越看越深的蓝,什么都没有,没有…… 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刮过他们不久前还在互动的景象,甚至于更久远。她一脸惊讶,被沙诺无情吐槽的景象、她被戏谑后一脚踩中沙诺后者那故作无感的滑稽景象、她被章鱼喷了一脸墨扑到沙诺怀里肆意擦蹭的景象…… 欧也从容猛然发现,没有了沙诺的世界,原来比灰色的天空,更让她压抑。 ——使她绝望。 天色墨蓝,沉邃幽远,寥疏的星光点点倒映,被浅漾的深蓝化开了,这一夜海风孤冷,海岛宁谧,相夫光子在海上横渡到现在,才慢慢看见,不同于深夜的那一抹奶黄色。 时值“期限起始日”算起的第十二天夜,还有十八天,她必须将余下的心之魄收集到手,思绪刚刚辗转至此,小舟另一端被突如其来的重力压迫,险些栽在海岸。 “你干嘛!” “好凶啊~”假面男悠然自得叉腰笑,站在小船另一边,对红发女子唇角弯弯:“看我多负责任~知道你需要替身,就急急忙忙跑来迎接了~” “少来,你刚刚封锁涡流通道是什么意思?没有你搞鬼我用得着来这?”光子没好气的跳离船只,伸手往假面男眼前一摊:“拿来。” “什么啊~” “我知道你已经到手了,快给我!” “这态度可不行啊~” “少罗嗦!都是因为你欺骗我!”提到这个,光子就满腹怒气:“你不是说觅龙渊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吗?当时他们已经身负重伤了,如果我去了,也许还能抵挡一二!都是你!” “可你最后不还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去了嘛~好啦好啦~不要生气,给你就是了,接着!”假面男笑哈哈的将心之魄朝海面丢去。 幸亏相夫光子反应及时,在它即将落入海面之前伸手接住,塞进圆盘的凹槽里,可惜她自己就没那么好运了,失衡之下滚入海中,扑腾了好久才游上岸,弄了一身湿凉凉的不说,晚间倍增的腥味海风也让她十分难受。 见女子轻蹙细眉,微微粗喘,假面转身往岛上走去:“接下来,你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回雷之国,反正,龙原城主的心之魄已经给你了。” 脚下是寻常的沿海沙滩,可正面朝北、步行千米之后的那方世界,就是举世独有的另类所在了,它叫做奶昔岛,有着黄牛奶般的主色调,和无数引人垂涎的甜美香气,因为它是术法界内唯一一座以“天然甜品食材”闻名的岛屿,因此被无数甜品爱好者称为“甜味天堂”。 不得不说,前方飘来的奶昔香味,还是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饥饿和食欲。 “我……可以吃完再走的吧……” Chapter 0877 时值相夫光子开始行动的第十二天夜,抵达奶昔岛的她在饥肠辘辘的驱使下,预备填饱肚子再行决定路线,约摸走了有几十米,横跨一条奇特的蓝色岩石线后,她觉得那股甘甜气息近在咫尺了。 映着黯淡的夜光,她看到脚下纯白细沙中点点星星的晶亮,正要持续向前,那个忽然消失的男人,转眼又出现了。 “我劝你最好还是脱了鞋袜再进来哦。” “为什么?” “那条蓝线的外面,是寻常沙滩,不过蓝线本身就是一种防虫防兽的物质,蓝线里面则是可以供人食用的砂糖,你穿鞋子踩进去,不是把两种沙子和糖混为一体了吗?这是这座岛的规矩,刚刚我去见了岛主,他严肃声明,按规矩才可以。”假面浅浅一笑,一双赤裸的脚在“糖沙”上踩来踩去,好不悠哉。 入乡随俗,光子辄便脱下鞋袜,谨慎起见,她还是捏起一小撮“糖沙”放进唇间,品后惊觉,果然是甜的没错,而且根据触感和色泽,跟寻常白砂糖没有二致:“此前怎么没听说,水之国有这样一座岛呢?” 这状似自语的轻音如数落入假面男耳中,让他噗嗤大笑:“水之国有意隐瞒,在岛屿周围布下重重水军维护,外界当然知之甚少了。” “那么现在,我们又是怎么到达的?一路上,我可没见到维护的水军啊。”光子起身,目视假面,额心的朱砂被夜色染黑,她的问话也如常严肃。 “因为……水军都被我提前干掉了啊。” “什么……?!” “啊哈哈哈!开玩笑的!岛主说,国主已经允许开放这座岛了,否则……你的二哥也不会大摇大摆登上来啊!” 相夫光子凝眉思考,余光瞥至处一抹晃动的人影火速逼近,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扣上面具,配合早先戴好的黑色发套,扮演一个陌生人。 “嘿!你们两个是这座岛上的居民吗?”青年顶着短短的橙色刺头,笑容阳光的小跑上来,见女的有意避开自己,就去问那个男的:“先生,我走了一圈,也没见到人住,这里确定是奶昔岛吗?” “这里确实是奶昔岛。”假面男跟旁人对话时,通常用沉稳的正常人语气,不至于那么疯癫跳脱:“不过,岛上也确实没有什么居民,只有一个岛主,那就是我。” “诶?!” 千刺大呼震惊时,相夫光子也把不可思议的目光投过来,她性子急,很想就这样揪过假面男的衣领问他搞什么东西,刚刚岛主还是“别人”呢这一会就成了自己?! “那岛主!你告诉我!这座岛上阴气最重的地方是哪?”橙发刺猬开门直奔主题,兴致勃勃好像他不是来灭敌而是来搅局的。 “啊!”假岛主故作惊讶:“你就是光之国的援军首领吧!仔细看你的制服才发现!有失远迎请您见谅啊!” “没事没事!好说好说!” 相夫光子相当无语的围观二人热络攀谈,从这座岛的形成一直谈到天魔教的出没,从岛上的天然食材多么优良,谈到糖沙滩不招虫不招兽的奥妙原理,她很想开口警示千刺千万别被这个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男人给骗了,可是现在开口,夺得心之魄就会多一重阻碍,况且,解释清楚那么麻烦,她又不想违背和女仙的约定。 那个可怕的预言,让她汗毛直竖的预言,不逢时的闯回到脑海中。 奶昔海的“海水”呈略粘稠的奶昔状,雪白中透着隐隐的微黄,香气扑鼻,十分诱人,沿岸的糖沙滩上停泊着十几只抹茶色的巨碗,草莓色的巨盘,看样子是渡海所用,专门配备的船桨,是质地颜色所差不多的巨筷和巨勺。 千刺邀请假面男女同他一起乘上去在内海里游玩,奶昔岛中间的这一片“水域”十分辽阔,可容纳百人的大碗徜徉其上,仿佛湖中一片叶,飘飘摇摇就往中央去了,千刺忍不住以手为勺舀了两口来喝,对海中奶昔的甜美滋味赞不绝口,虽然方才两人的讨论光子没有参与,不过初次到来,对于这里罕有的一切,她还是颇为惊奇的。 “岛主,你能告诉我这些东西是怎么形成的么?”假面女阴阳怪气的给出这个称呼。 “好话不说第二遍~”回应光子时,假面男又恢复了两成欢脱的德行。 碗船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在假面女大为不满的瞪视下,千刺后脑勺滴下大大的汗珠:“这位姑娘感觉很熟悉啊,啊哈哈哈……我告诉你啊,这座岛原来是个奶牛养殖基地,喝不完的牛奶呢就全部倒入海中,不过内海和外海中间隔着不少阻碍,因此长期囤积之下,这里就变成这样了,至于沿岸的糖沙滩,那是因为岛民们种了好多甘蔗产了很多砂糖,用不完所以就倒在地上,长此以往就形成沙滩了……啊哈哈哈,当然,上述这些都是岛主跟我们开玩笑的。” “……” “这座岛真正的成因!它为什么有牛奶般的内海!为什么有奶酪做的山脉!为什么有砂糖铺的海滩!为什么这些东西不腐烂也不变质!全!部!都!是!未!解!之!谜!呀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相夫光子已止不住嘴角狂抽的频率,她徐徐转头看假面男,发现他一本正经的朝自己点头,心里的火呀越烧越旺,起身,抬脚,狠踹。假面男“嗵”的一下砸进奶白色的海水里,反溅起数米香喷喷的奶味浪花。 “呃……姑娘还真是简单粗暴啊……”千刺颤巍巍的,好像在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忧。 相夫光子不声不响,靠近,再靠近,每迫近一点,对面的刺猬头都会惊恐大叫。 “别、别过来啊!这里可是海上!要是淹死在奶昔里就太冤啦!喂喂喂你不要袭胸啊喂!” 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强行捂住他的眼,一手使出掏走心之魄的招法,三下五除二将发光小球体囊入怀中,整个过程麻利迅捷,没浪费半点时间。 “你你你到底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千刺回神,发现对方停止了动作,心惊之余不忘刨根问底:“你快告诉我你拿了什么呀!” “和你没关系。”假面女冷冷甩给他一句话,抬起一边的勺子桨,打算靠回海岸。 没承想刺猬头猛然扑来,伸手往她脑后的面具带子上狂拽,角度问题迫使她背对之后,整张假面落入到千刺手里,她惊恐失色不敢回头,心里惶急马上就要暴露了! 如果说,之前在沧江是被帝恒拖下了水,那么这次,就是被这个假面男拖下了奶池,她侥幸避开了二哥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却是凭借假面男一个欠揍的举动实现的,这可恶的家伙居然抓住她脚腕直接把人拖拽下去。 奶昔海是完全不透明的,下面的人只会觉得粘糊糊,上面的人则会觉得雾蒙蒙,相夫光子自认为坚持不了多久,即将浮出海面时,假面男将自己的面具扣在了她的脸上。 然后,她和千刺双双看见了这张,从未出现过的脸孔。 三十岁左右的模样,中分的短发被含糖的奶昔糊了一头,像刚从浆糊缸里爬出来,脸上的笑容如春明媚,颇具阳光姿态。 相夫光子在千刺未注意的情况下溜到他耳边,咬牙切齿的小声问:“你这次又是假扮的谁啊……” “当然是我自己咯,帅气吧?” “嘁。” “呆在里面一定不舒服!你们快上来吧!”千刺大概没想到两人会全部落海,满怀歉意的把人一个个拖上去,举着双手致歉:“对不起啊!有我在还让你们搞成这样,我还是送你们上去洗洗吧。” “要洗的话只能去外海了,因为岛山里侧的事物,基本上都是含糖的。”假面欢拧掉了衣摆上香甜的奶昔,转头掏出一块被染湿的白帕,遗憾的说:“真糟糕,身上没有干净的东西了。” “我要去外海。”相夫光子直接提议,如果不让她洗洗干净,她会憋疯的,这简直比流汗还难受。 “好吧,我们一起~不过是分开洗还是混合洗随你挑哦~~” “滚。”受不了这贱兮兮的语调和脏兮兮的内容,相夫光子非常直白的表达嫌恶,她不打算在这里耗太久,必要的话,到了外海海岸直接走掉好了。 凌晨一过,外海海风冷中夹杂着咸腥的气味让几人有点怀恋岛内的香甜了,虽然只吃了很小的一块山奶酪,不过充饥效果极强,对不喜多食的相夫光子来说,能足足抵上两天。 “话说~”相夫光子还在思考要如何避开千刺和假面欢的视线,用千影术探索奥蕾菲特是否苏醒,男人一阵爽朗的笑声将她游走的思绪生生拉回:“各国的怨灵军已经撤退了,为什么千刺城主还不回光域去呢?” 身着上主战衣的龙原城主露齿一笑,回以同等程度的豪爽:“本来是凭借仅有的对战怨灵经验,自告奋勇来到水国,听云歌国主说,奶昔岛和觅龙渊是最严重的地方,所以就驻留下来了,至于大患已除却还不回去,是因为……”话及此处,千刺竟流露出罕见的犹豫,虽然他很快把这份迟疑收敛回去了:“我们担心,天魔教还会卷土重来,同时想调查清楚,为什么他锁定的地点是这两个地方。” “觅龙渊有关于黑色巨龙的传说,尚可以理解,不过这奶昔岛……我当岛主这么多年,没听说什么阴气重的事情啊……” 他每次自称岛主,都会遭到相夫光子莫名的鄙视,因为她压根不相信这家伙是这的主人! “你们在登岛的时候,没有见过这座岛的主人么?云歌国主指派你们这些援军过来的时候,没有派协助的部队?没有告诉你这岛上都有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把千刺问愣了,露出真容的假面男也堆起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两人齐刷刷瞅向用软布沾海水,擦去衣服上糖分的相夫光子,一时间对视无言。 “太奇怪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同样这样以为,当下的情形是何其的窘迫!她不能让假面欢知道她有提醒千刺的意图,她不能让千刺知道自己就是相夫光子,假面欢似乎也对他们两个各怀心思目的不纯,那么千刺呢?二哥他今日古怪的表现该如何解释? 困顿之中,她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去奶酪山山洞里换件衣服,实际上,她一到山洞,就迫不及待进入意识空间,敲打千刺的思维。 好在,意识空间里可以保留人的本貌,不论现实之中变成了哪种样子。 “紫妹!好久不见!”千刺乐哈哈的招手。 “离开不过十几天,就算好久不见了吗。” 被她气势杀退了一步的千刺在虚无的云彩上晃了又晃:“心情不好?告诉二哥二哥帮你解决!” “那就麻烦二哥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还不撤离水之国?这里这么安宁,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吧?别跟我说什么有备无患!” “对哦,上次的回忆被你错过了,就在几个小时以前,碧姐联络了我们。” “什么?碧姐联络你们?那为什么我没收到信号?” “碧姐通知的是每一个人啊,至于你为什么没收到……你都不清楚我怎么知道啦……” 这不是第一次漏掉会议了,此前是为了避开视线,如今既然暴露,就没理由继续藏着了,况且意识空间不在现实世界,即使开会也不会知道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碧姐叫我们原地待命。” “是碧姐收到了天魔教还要派人袭击的情报?” “按理来说是的,不过当时碧姐胸有成竹的样子,又让我们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总之,你告诉二哥,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很安全的地方,你放心吧。” 意识之外,归于现实,山洞不远处飞过一片五颜六色的东西,在渐趋发白的天际处尤为显眼,光子退出意识空间后直奔那里,发现原本来到外海沿岸的两个人,已经回到了奶昔内海。 “这是怎么回事?”她指着半空里盘旋叫嚣的大黑鹰错愕发问。 “不知道,刚刚只听见一声口哨,然后这些家伙就飞过来攻击我们了。”神堂雨没事人似的站在旁边吃奶酪喝奶昔。 相夫光子才不打算追究这高个子此前带着光域部队藏哪去了,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头顶盘旋的各色鸟类究竟为什么汇聚在此,她能从它们飞跃的过程里,察觉到元能的强弱波动,比如这几只大黑鹰,身上的量就很足,环绕着它们飞舞不停的彩雀儿们,元能虽弱,但灵活度肯定非同一般。 “它们来这里总不会是为了觅食的。”千刺沉沉笑出了声,睿智的光从他明亮的双眼中爆出,随后,他技惊四座,一瞬之间令“同样的自己”遍布在糖沙滩的里里外外。 光是这过万的数量,就够使人瞠目了,何况还个个是耗费元能的实体分身?!不但如此,每个分身手上还戴着一只铁护腕,铁护腕周围冒出尖锐如针的金色长刺。 唯一的不同,是千刺本体在手上戴了一副露指手套,作为区分,即便他隐没在“人群”里,也不容易被混淆。 “元能是有多充沛才敢这么滥用啊!”假面欢大呼小叫好没正形。 护腕上的光刺长了眼睛似地一瞄一个准,将半空里出现的大鸟次第打下,然而并没完,这只是开场舞,由于黑鹰们的阵亡,从远处飞来了更多各型各色的奇异鸟儿,这些鸟儿的羽毛艳丽无双,比空城遇见的那些更美更漂亮,可惜,两只眼睛殷红如血,头羽也染成了墨色一团。 寻常动物没什么表情,但元灵兽却不一样,它们从小接受的训练往往和常人元术师无异,它们拥有人类的智慧甚至于实力,是最接近人的一群“生物”。眼前这些元灵兽的目光里透露出的只有憎恨和敌意,让相夫光子不得不揣度,它们必然是遭受了天魔的控制,现在,已经完全失去自我意识了。 没办法,既然赶上了,就大战一场吧,况且这里,还有她的亲人在……相夫光子扭脸看了看努力抵御的千刺,思起过往种种,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在那些幸福的时刻永恒不前,该多好……哪怕是梦,她也希望能够做一做。 Chapter 0878 越来越多的鸟禽,降落在第十三天凌晨的奶昔岛上,奶昔岛地势和觅龙渊所在的环山岛十分相似,外海,岛山,岛林,内海,岛上的树木都是糖分滋养着生长出来的,叶子水分充足味道甜美,吸引了很多好甜的鸟儿前来一尝止渴,它们是来作战的,路远迢迢飞到这里早已饥渴难耐——乍看之下,无不如此。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相当出人意料,吃掉树叶的鸟儿们一瞬间元能疯涨,原本俏丽多彩的羽毛也煞那间染至全黑,除了一双红溜溜的眼,通体找不出第二种颜色。就知道它们不会平白无故“玩变身”,相夫光子撤下犹豫,杀入其中,挥动蓄满风能的手刀一下下斩击不断扑来的凶鸟,这些鸟的双翅和尾羽一下子变得尖利如刀,稍微擦到一点都会皮开肉绽,千刺实体□□在它们强烈的攻势下依次破灭,最后,只剩下不足一百的量。 “它们的优势在于能飞,既然如此!”千刺一秒召出大蟾蜍,顺便把自己最喜欢的刺猬装也叫了来往身上一套,结果被金蟾蜍嫌弃,抬爪踹到了一边:“好久不见!你怎么能在我认真耍帅的时候踹我呢!” “我说过一百遍了穿这种东西就不要上我的身!哼!”金色蟾蜍鼻孔一哼,突突冒出两股怒气来。 “不穿就不穿!”耍帅不成的千刺丢开刺猬装,一个空翻落在大蟾蜍背上,豪迈的吆喝:“好了!让我们一冲上天吧——” “给我安静点吵死了——”蟾蜍体格虽大,跳跃力却惊得旁人眼球脱眶,它竟然蹦一下就飞到了百米上空,接着又凭空一跃,朝着更高处的云层撞去。 基本上可以自如的俯瞰云层以下的世界了,千刺痛快的扬臂欢呼:“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漆黑的天幕出现一片密集的金辉,视力好的人不难看出那是金蟾蜍的颜色,数量方面,蟾蜍的□□能力几乎盖过了能一次变出上万个自己的千刺,大概是为了让□□们也能尽情在空中施展,千刺的元灵兽卯足全力,给他背上的小伙子们加油打气:“上吧!刺猬!” 霎时间,金刺如雨,沥沥突降,光元能化成一寸寸尖细的针朝下方盘旋的各类鸟儿全方位扫射,被从上袭击的鸟儿们防不胜防,一个个中招坠落,不消五分钟,被尽数击垮的鸟禽军团密密麻麻趴伏在海岸,给洁白的糖沙滩染上一层洗不去的异色。 出手豪气,大功告成,千刺一时兴奋忘乎所以直接从云层上蹦了下来,幸亏金蟾蜍取消□□后提升了速度将他及时驮住,否则,他就要充作败倒鸟军的一员了。 “啊,少主,你下次给我留几只嘛,你都解决了我到底是干嘛来的?”神堂雨看着空空的两手,连片羽毛都没沾上,有点郁闷有点不满,把背一驼,高高的个子活脱成了一虾米。 “抱歉抱歉!因为这是解决这些家禽的最快方法,所以就……嘿嘿!不要放在心上啦!”千刺笑哈哈拍中部下的肩膀,在他眼里,神堂雨还有许多人,不论级别高低,不论性别男女,都是他千刺的兄弟。 “好吧好吧,就是辛苦你了,刺猬城主。”神堂雨抓抓头发,顺手把一块奶酪放在嘴里咀嚼:“话说,他们二位究竟是谁啊?” “对啊!我忘记问他们的名字了!”千刺恍然大悟,拍手惊呼:“嘿!你们二位叫什么名字啊!” “叫我欢哥就可以了。” “我……我没有名字。”相夫光子扭过脸去,尽管戴着面具,可每次跟伙伴四目相对,她就还是紧张的心脏乱跳,阿紫,绿娆,黄泉,她这“颜色系”不知道接下来要编成啥来混淆视听。 果然,千刺得此答案,不屈不挠起来:“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你都长这么大了,就算不是爸爸妈妈取的,自己也可以取一个呀!” “你管的可真多!”光子没好气的改换了声线,总怕一不小心露出那叫人一听就能识别出来的本音:“这里已经解决了,没我什么事,我走了!” 还有十几天,她要取得全部的心之魄,还要找到碧姐,将女仙的嘱托交付,心里反反复复念响的这些声音,时刻提醒她事情的严峻性,她也不止一次,在“雷国调查”和“亲手取物”之间纠结挣扎,经过奶昔岛一役,她更是下定了一个决心。 她决定,暂舍雷国调查,完成索取心之魄的使命。 “恐怕,你还是不能如愿啊……” 那个声音,不再欢脱,失掉沉稳,用一种狡黠诡谲所取代,尽管耳边风声如啸,可相夫光子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微愕之下转头对视,发现假面欢脸上纵横出阴森的笑意。 “莫非,你这家伙做了什么手脚?”她用轻到只有彼此可以捕捉的声音质问。 “才没有呢,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又浮现出一些明朗,和浅淡至极的笑痕。 回首瞬间伴随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平静的岛屿骤起无名风暴,将海滩上的“糖沙”全数吹掀,帘幕如雪,混杂着夜的晦暗,茫茫遮蔽了视线,暴风随后改换躁狂路线,将白色沙体裹入其中形成龙卷模式,一路狂扫,将沿岸堆砌的“鸟尸”们纷纷卷入。 不论是千刺,还是相夫光子本人,都本能的认为这些被天魔以黑暗术操纵的鸟儿,在光刺术的洗礼下,已经返璞归真,哪知道它们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像铁刃一样扎入二人的思绪,接下来,莫名滋生的飓风也不放过它们,一溜风卷残云,飘飘荡荡远去。 “风也会自己选择带走哪些东西么?”相夫光子斜了假面欢一眼,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寻常的光术灭暗,根本不会置其死亡,除非……生死都与光暗无关。” “你想说什么呢?”假面欢目视前方,不掉转视线,也不改变平和的语速。 “我想说。”趁千刺和神堂雨去追逐那团肆卷的乱风,相夫光子走得近了些,目如冷刀直插假面眼角:“从到达奶昔岛开始,你就在背后策划着什么吧?” “为什么这么认为呢?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假面欢无辜的摊手耸肩,一脸苦笑。 “从你接近我的那一刻开始,你的计划就已经在进行中了吧。乍看之下,你是来跟我交易的,理由和条件也合情合理,不过,就是因为看着太正常了,才不得不给我一种反常的感觉……你我,倘若认识,你这样遮头盖脸的,必然有要隐瞒我的动机和目的,你我,倘若不认识,你又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上我呢?以及我一直很介意一件事,就是你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要我杀帝恒,莫非……你就是他?” “呵呵……哈哈哈哈!”矮个子仰头大笑,直到笑声让相夫光子皱起眉来,才摆手说道:“抱歉抱歉……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那个高冷的家伙啊噗!” “看样子,你们很熟嘛。”光子盯着他那双不露内在的眼,心里七上八下,急速搜索着在火之国的一切记忆和人物,发现,居然没有哪个气息与此人接近或一致。 “啊啦,居然被套话了~”心虚的话语,却用着完全自信的口吻伴随笑声讲出来:“你还猜到什么了?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 “我才不要。”相夫光子冷冷地降低音量,余光瞥见千刺神雨急速奔回,不再开口多谈。 “没赶上,速度简直不是人!”千刺不服气的摔鞭大喊。 “它们本来就不是人啊!”神堂雨一脸天真的吐槽。 “你不是要离开吗?还在等什么?留恋这岛上的甜美气息?” 假面欢笑哈哈的调侃假面女,一旁的千刺跟着没心没肺:“要走的话,我可以借船给你们!” “我不走了,我要留下。”相夫光子走到假面欢跟前,用意味不明的语调轻轻吐露:“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走就走~有美女作陪~何乐不为……呃……哎呀……”假面欢的笑凝固在脸上,接着捂住右肋痛苦的蹲下身去。 “你要拉肚子吗?”千刺傻里傻气的问。 “肋骨也能产生排泄物吗?”神堂雨一脸天然的问。 而假面欢本人,似乎就没有其余两位老兄这么轻松了,脸上虚汗漫布,唇色也跟着惨白发青,他疼得直不起腰,好一会才抬手示意光子靠近点。 相夫光子俯身冷笑,凑到他脸庞端详那惨痛的颜色:“很舒服吧?” “是什么时候……” “你以为,我会在无法相信你的情况下,将这么重要的事全权托付给你吗?你乖乖照做也就罢了,否则,就有得受。”她用第三人难以闻见的音量,一字一句仔细清楚,让假面欢记住当下处境:“如果你掐断涡流的逆向式,这个毒就会发作,并且毒发的时候,会有信号产生让我知晓你的所在地。” “可是……我现在也没……” “是啊,因为,我已经由于其他‘理由’启动‘元能毒钮’了啊。”光子伸出发黑的指尖,在假面脸前晃悠了两下:“这和寻常毒术不一样,是用元能发动的,放在你的身上,什么时候启动,我说得算。” “好阴毒啊你……咳……”似乎痛到了极限,假面欢干脆顺着地表躺下去,本就略显瘦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给我解药……” 光子扯唇哼笑:“解药是要用情报来换的,不过像你这种深不可测的角色,我就只能给你解了这一种,同时下上另一种了。” “你耍我……”假面欢平躺在地上咿咿呀呀喊疼,吸引了千刺的注意,面对光国上主关切的询问,他勉强一笑,抖着嘴唇实话实说:“这女的给我下毒,其实她是……” 要鱼死网破么?!光子的第一个反应是怒瞪,几乎同时产生的动作就是抓起一把砂糖塞进假面欢口中,最后用掌心死死堵着,见他不住挣扎,放低了音量也凶狠了语气:“敢胡言乱语,我就杀了你!” “唔唔唔!”于是假面欢折腾的更欢了,还不住往千刺的方向投去求救的目光。 “干什么啊你!”千刺果然上当,一把抓起假面女的衣袖将人甩到身后,一手扶起假面欢帮他把嘴里的砂糖吐掉:“欢哥,没事吧?” 相夫光子漠视这一切,面对刺猬头射来的埋怨目光,拒不悔改。 “解药拿出来!”千刺举手跟下毒者索要。 “不可能。”相夫光子则回以冷硬的拒绝。 “那我只好逼你拿出来了!”千刺说罢,铁护腕上的光刺又蹭蹭地冒了出来。 “交给我吧。”早就手心发痒的神堂雨当仁不让主动请缨,抬手瞬间掌心里握起一把铁色的石剑,显然是即兴打造的。 于是,相夫光子开始承受神堂雨汹涌的石剑猛袭,这铁色冷刃尽管没有光泽,却也能把空气割得刺刺响,即便只是靠近,相夫光子也体验到了皮肉绽开的危险,她甚至来不及出手,就被迫成为了被追着刺的一方,神堂雨个头虽大,身手灵活度却堪比小巧玲珑的环丫头了,石剑剑尖猛一停顿,相夫光子脸上的金属假面瞬息弹开。真容暴露的前一秒,她后背被一股奇大的力量狠狠击中,前倾式栽倒在地面,脸部朝下,她顺势没有抬头,想捡回面具再说。 很快,让人毛骨悚然的男声从背后想起,尽管知道是假面欢,可如此气息相夫光子当真第一次领教:“诶,现在轮到你了哦。” 光子闷不吭声,忽然抬手拽下他脖子上的围巾裹住自己的脸,假面欢哇哇大叫,显然没有方才中毒的迹象了。 挡好了脸的光子没再遭受攻击,因为神堂雨和千刺的注意力已经被恢复原样的假面欢吸走了,男人面色红润,比起中毒之前更显得神色飞扬,这让周围的几个人萌生不解,纷纷抱以诧然的目光。 然而,没机会询问他是如何自行解毒的,方才迅速移走的那道飓风转眼又飙了回来,混沌的漩涡中间,一抹巨大的黑影赫然浮现。 待飓风完全消散,内里景物暴露于晨光破晓的时刻,浅曦的微亮洒在奶昔岛醇香的山体、甘甜的海面上,正是这种优雅温馨的映衬,那只高近五米的□□隼,才显得格外突兀。 鹰隼乍看之下是一个整体,细细观摩会发现,它是由许许多多小鸟拼接式组成的,鸟与鸟之间有不明的元能丝线相连,纵串上下,就组成了这么一只慑人的大物。 “这不是刚刚被卷走的那些鸟吗?”趁他们注意力被拐走,光子拾起面具扣回脸上,继而专注的打量起细瞧恐极的怪物:“有密集恐惧症的绝对受不了……” 那大鸟双翅一振,因拼接所致,总有种随时会解体零碎的颤动,不过,它爆发的威力却相当惊人,那股飓风又被掀起了,而且是一道接着一道,道道长眼往人类身上招呼,躲哪儿冲哪儿,势必要把人类全部灭绝一样。 相夫光子猛一咬牙,危机来临之时鱼跃上空回手甩出两条光色元能长鞭将鹰隼前胸和后背各抽打一下,大概是被惊动了,那鹰隼转头向上空突刺,一同携带的还有锐利如割的飓风圈,该飓风由无数细小的风刀组成,临近四五米都能感到毛孔被寒气侵占,相夫光子全力躲闪,还试图出手制服那只碍事的大鸟,不想这时脸部上方传来一阵辛辣的刺痛,她动作一顿,很快被风圈外围的冷流割破了衣袖。 这样下去,她会被切成碎片的。剧痛来临的前一瞬,她似乎感觉不到面上的异常了。 Chapter 0879 淡淡的,淡淡的……有那么一股子诱人的奶香,扑入鼻腔,沁入心肺,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呼吸几口,多体味一些。眼帘外面的世界光线太足,以至于初启双眸时,被那炽烈所灼痛,下意识蹙额,撇嘴,清醒后所看见的第一副面容,来自于千刺。 还好她没一时失口叫出他的名字,相夫光子这样庆幸着,习惯性地抬手触摸面具,却发现,脸上什么都没有。惊恐之中,她坐直了身,开始四下张望,惶惶不安。 “那些鸟呢?”明明在担心自己真容暴露,可还是没忍住向近在咫尺的青年打探现状。 “已经被击退了,你是在找这个吗?”千刺拿过先前的面具,鼻子凑到里侧闻了闻:“好像有股怪味啊……还有妹子你的脸……” 尽管没有镜子,可相夫光子还是能凭指肚的触觉摸到原先戴假面的位置上那一片肌肤粗糙的质感,四下环顾,没有任何光滑如镜的事物,她想看看淬毒假面之下,究竟带来了怎样的一副尊容。 “好吓人啊……”神堂雨由衷的震惊了。 “嘿嘿嘿……”假面欢则抱以古怪的微笑,绕着相夫光子左右各看一圈,最后停在她上半张面孔里:“好可怜啊,王妃。” “王妃?”光子反而愣了,余光瞥见自己的马尾还是黑的,容貌方面尚不能确定,不过千刺和神堂皆一副倍感陌生的模样,让她稍微安了心,随后皱眉死死瞪着假面欢,不揭穿他的谎言:“你这家伙给本王妃下了什么药?好大的胆子!” “啊呀啊呀,王妃大人记性不太好哟~~你不是奶制品过敏嘛~尤其吃了奶酪以后不能碰金属,每次都会肿的~~瞧你的脸~~” 这种理由竟让她无言以对,如果否定,就是推翻了之前的“承认”,如果不否定,她就要暂时咽下被暗算的窝囊气,不论哪种,都让她心里发堵。 “王妃?你是哪个国家的王妃啊?”千刺倒是不解其意,兴致勃勃打探起来。 光子正愁要怎么编,王妃这种崇高的身份是可以杜撰的吗?假面欢那边早有准备的含笑接道:“是火之国帝恒王子的妃哦!” “咦?!”天地盟三人一同露出吃鸡蛋噎到的表情。 “帝恒王子不是只有一位正妃吗?”神堂雨手捏下巴望天回想。 “正妃只有一位,不过其他的王妃可是不定数的哟~”假面欢以一个只有相夫光子能瞅见的角度,对“王妃”诡异奸笑,还挤眉弄眼摆出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相夫光子恨不得把他的中分毛拔光,这样下去不得了,她相夫光子被欺侮至此还能忍的话那就不是她了!辄便奋起,走到假面欢跟前,将淬毒的面具扣回他的脸上:“谢谢了,王子的跟班,有福一起享,有罪一起受吧。” “谢王妃大人赏毒~~”假面欢欢天喜地的谢恩,摘下面具,毫发无损。 相夫光子当时的眼神充分说明了,她对假面欢抗毒的能力感到何等的惊奇,甚至一时忘记了当下的处境,第十三天清晨,水之国奶昔岛,第八颗心之魄在手,余下的十四颗还在万里之外的诸地等待她。 猛然一声轰响,从极远的地方闷闷传来,循着爆炸突起的方向几人望过去,见蘑菇状的黄云缓缓扩散中,根据指南针给出的提示,千刺讶然大呼:“那里是国都岛的方向啊!” 水国国都岛是整个术法界海洋岛屿中最庞大的一座,它的面积几乎堪比一整块内陆,所以呆在国都岛上,往往会忘记周边是海洋。国都岛跟奶昔岛也算有很长一段距离,是什么样的爆炸会声传千里?而且连爆起的烟云都看得一清二楚? “国都岛?那不是?!”面容完全是一个陌生女子的相夫心胆俱裂,险些失控的自曝身份,可她忽然发现,身后的千刺一动不动,还面带微笑,静静站在那里。 “啊呀啊呀,那水之国的心脏不是完蛋了?”假面欢用轻松的语调调侃,事不关己高高挂。 这也就罢了,毕竟是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但是千刺呢?他不是不知道旋鹰他们在岛上吧?相夫光子真希望这个面含微笑泰然自若的男人是假的,可刚刚那明晃晃热灼灼的心之魄,又怎么造假呢? “你……不去看看吗?”女仙口中的“背叛者”在脑海里纵横,相夫光子反而没法畅快的指责千刺,只能迂回着问,内心焦灼不已。 “已经炸开了,就算是赶过去,也于事无补吧。”千刺耸肩笑笑,一副并没觉得女子问话很奇怪的样子:“而且,万一再来一次的话,不是要牵累我们自身了?” 难以言表的震惊在她瞳孔里长久滞留,悄无声息握紧的拳不受控制的抬起,然而,她下一秒就松懈了力气,拔腿朝着外海岸停泊的小船跑去。 “王妃大人你千万不能冲动啊我知道你担心岛上的儿子我陪你一起去!”假面欢一溜胡诌,在相夫光子没睬他的情况下依然屁颠屁颠跟上去蹦到船身里。 相夫光子在起航关头用余光瞥了千刺一眼,发现他仍不为所动,心中那块大石彻底压了下去,让她一瞬间有窒息的憋闷感……二哥,你真的是天地盟的背叛者吗?这怎么可能呢…… 白日里行船比夜晚顺利的多,加上风势照顾,一路上顺风顺水不成问题,不过假面欢跳脱活跃的个性,让对他戒备十足的相夫光子十分不适。 “你怎么看你兄弟的反应呢呀啦啦~” “和你没关系。” “怎么这么说,如果不是我你早就穿帮啦王妃大人~” “你帮了我的忙,有一次算一次,我很感激你。”这次光子没有发火,甚至冷静的叫人胆寒:“不过,不该你管的事,请你闭嘴,即便你未卜先知。” “好吧好吧,不过你现在赶去国都岛,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吧?” “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国都岛发生了爆炸……”这话说出来,显然缺乏信心,可她目光依旧坚韧,带着不屈的激昂:“没有亲眼证实,我是不会下定论的!” 加快摇桨速度,就算假面欢在狂风骤浪里大呼救命她也没有放慢行程,由于这样火烧火燎的赶,总算在一个小时以后超前抵达。 指南针提示之下,相夫光子明白,这里就是国都岛没错了。 这场爆炸炸裂的不仅仅是空间,也生生撕毁了她的承受能力,入目并非一座繁荣的岛屿,除了隐约残留原本的形状,余下的,已不足以用“毁灭”去形容。爆炸后产生的巨量土石碎屑在沿海一带沉积,厚重的漂浮玷污海水的湛蓝,仿佛最惨绝人寰的环境污染,岛上的树木、房屋全部变成混在浓烟里的焦黑残渣,岛上的平坦土地全部龟裂出可怕的地缝、凹成了难平的低洼、好像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让整座岛屿沉没。 除了废墟和浓烟,除了四起的棕黑色,相夫光子看不见别的东西。但她仍保留一线期望,踩上危机四伏的余留土地,向着岛屿的深处挺进。她总相信着,除了这些挂上了死亡标签的记号,她还会找到其他的颜色。 “啊啊毁的还真干净啊……” 假面欢似笑非笑一路跟随,相比之下,他前方的女子神色悲痛焦虑,步伐急促不稳,有几次险些被乱石绊倒,尽管在自己的坚持下挺过来了,可还是显得虚弱无助。 “你一遇到伙伴的事,就会变得失去冷静呢。” 相夫光子要感谢假面欢这句无意的提醒,足跟一停,身子从僵硬变得放松,她立在浓烟未尽的废墟之间,深吸一口气,入鼻的气味灼烈难闻,可她却收获了难得的清醒。 是啊,失去冷静后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呢? 原本和海水交响辉映的动人蓝天,如今也被浓重的雾霾染上沉重色调,飞鸟远去不愿靠近,云朵散尽再不聚拢,日头高悬于顶,光华万丈,却改变不了灾难的到临,挽回不了毁灭的结局。 相夫光子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寻生还者,把这一切都弄清楚,搞明白。 凭借对国都岛地图上描画的路线记忆,相夫光子最先赶往的,是妙水王室居住的皇城云水,旋鹰和孩子们以及海蓁子等人的赶赴地,也正是那里。目标明确,走起路来就有劲很多,她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注定了她做什么都快人一步。 ——也快人一步的抵达。 “有人吗!还有人吗!云歌国主?海蓁子?旋鹰?风扬大哥?景洛?青桐?从容?沙诺?……人还在不在!回应我一声啊!”呼喊与找寻中,相夫光子要求假面欢复原她的模样,一头乌发刚刚褪为殷红,陌生脸孔连带那瘆人的疤痕刚刚消失不见,皇城废墟尽头,一个瘦小的少年迈着踉跄的步子摇摇摆摆走来。 还未靠近,就一头栽入炸烂的地坑,再难起身。 相夫光子飞速跑去,将人一把扶入臂弯当中,见一脸灰痕的少年正是水之国的年轻君主妙水云歌,惊讶的合不拢嘴:“水国国主?你怎么一个人……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相夫光子少主吗……”意识稍微回归一点,少年努力撑着眼皮,迫使自己把话说完:“我本来和你的同伴在一起……结果……忽然就……” 答案尚未揭露,云歌国主就脑袋一歪昏死在怀里,相夫光子想都没多想就把人背了起来,快步走到假面欢那里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快,用你的传送把我带到雷之国去!” “为什么是雷之国呢?” “我临时找不到医生!电姬那里有个看样子很可靠的!” “为了保护圆盘不会摧毁吗……情急之中没有方寸大乱,还是值得表扬的呀。”假面欢又端出意味不明的笑脸了。 相夫光子哪有心思和他磨叽这个,不答应她就不肯松手死死拽着,直到假面欢苦笑着答应连连,才肯放行:“赶快吧!” 迈入涡流之前,相夫光子特地把钦元留在国都岛上,以千影元能式作为链接枢纽,时时观测有无生还者。 回到雷域这个临时落脚点之后,相夫光子马不停蹄赶到奥蕾菲特身处的地方,好在电姬没有耍滑头,且让医师时时照料,以防不测,见假面女风尘仆仆而归,面上的紧绷度加深一分。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电姬公主。”相夫光子换回伪装的样貌,脸上扣着样子差不多的新假面,问话直截了当:“她一直没醒吗?” “是的。”医师接到公主示意,礼仪彬彬的给予答复:“毒已经完全解掉了,不过她过于虚弱,一时半会还醒不来。”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如说出来。”电姬宛如拥有一双透视眼,把相夫光子难言的表述勘破。 “银焕医师,麻烦你帮我救救这个孩子。”相夫光子把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小男孩放到对面的床上,暂时错开了电姬的话题:“他是我在路上捡到的,似乎受了战乱的牵累,受伤了,他还很年轻,希望你可以帮他重获新生!” “好的。”救死扶伤方面,医师则没有请示电姬是否应该去做,而是本能的,跨步到孩子面前,端详他平凡而蜡黄的小脸:“我会尽力的。” 相夫光子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想到提前更换云歌的容貌,只要假面欢不多嘴,水国少年君主的人身安全,就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电姬公主,我只是觉得奇怪。”这边放了一百二十颗心,那边却有无限迷惑:“波维路国主为什么不把她杀掉,反而要把中了毒的她送出来呢?并且……为什么只在背部下毒?” “这个我也想过,唯一的理由,应该就是她的背上有某种雷吒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而奥蕾菲特的价值还没有用尽,必须活着,所以,才演变成现在的模样。” “比如,刺青,人体彩绘之类的?” “是的,那个仓颍不就是个刺青行家吗,他是不是在奥蕾菲特背上刺了什么,雷吒看到之后,故意下了毒毁灭证据?”奥蕾菲特苏醒以前,电姬公主有无数条揣测。 “是否有刺青,已经无从辨认,因为她的皮肤已经深层次烧毁,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下毒的人在下手的时候,肯定会完全不留痕迹的。”忙完一个阶段的男医师过来取干净的清水,顺便知会心焦的假面女:“这个孩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吗?” 可能是光子问的问题很奇怪,又或是很多余,男医师愣了一下之后,才微笑着回应:“他被强烈的气波擦到了腿和手臂,双耳耳膜也被震伤,不过,五脏六腑和骨骼都没有问题,听觉方面只要安心休养,也会早日康复的。” “原来如此,多谢你了,银焕医师。” “如果这个推断成立,有一点也是说不通的,就是与其这么大费周章,为什么不直接杀掉呢?难道预测到了我会来劫持?不过,就算我劫持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忽然之间,聪明的电姬公主惊恐的发现,她对这个嫡亲的兄弟,并非那么了如指掌。 “我不认为,他预测到了你会劫持新国后。”矢清冷静分析:“我更倾向于,他是出于某种目的,才必须让新国后活着,而她的背部隐藏着重要的秘密,所以被下药了。” 一阵微小的挪动,也能惊起感觉敏锐的元术师,相夫光子把视线安放在奥蕾菲特脸上,等待她一点点苏醒,一点点睁开令晴空失色的眸子。 Chapter 0880 “奥蕾菲特,接下来的每一个问题,我都希望你如实答复,不然的话,你绝对不会比现在好过。”丑话说在前面,相夫光子拉开审问的架势,对着对面座上的女子,用毫无怜悯的平淡口气提问:“首先,你为什么会被下毒,还送出了白银皇城?” 不说话,亦不抬眸,名动天下的大美人阖目静坐,宛如只身处于无人宁寂的海天之间。 “不说是么?”相夫光子并不擅长对不熟知内幕案件的审理,就好像教师没有备课直接演讲会生涩出错一样,往往就不知怎么进行下去了:“那对你来说,那个重要的人,可就别怪我狠下杀手了。” 分明是一句胡扯,奥蕾菲特却显露出惊人的反应,她美眸圆瞠,呆滞了好一会儿拍案怒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跟他一伙的吗?为什么还要来逼我?” “一伙的?我跟谁?”相夫光子觉得有眉目了,加快了审理的进度:“我跟雷吒国主吗?他也说过上面那句话么?” “你别再装了。”忽然,奥蕾菲特脱力一般跌回椅子上,满目惆怅和哀伤:“凡是会用这种事情威胁我的,都是对我知根知底的人,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数度飘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原本该知道的东西,不过只要你不伤害他,我就会如实相告。” “很好,作为交换,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本来是雷吒国主的手下,我知道他的一切行动,不过现在我背叛他了,所以,他会对你那个重要的人下手,不表示我也会,我只是想知道……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相夫光子进入状态,开启信口胡编的技能:“就像我上面提过的那个问题。” “我还在挽霜城的时候,就认识仓颍了。”奥蕾菲特静静说着,低垂的羽睫遮蔽了秋水的哀落:“他说他爱我,并在一次酒后……和我发生了关系,在那之后我跟他频繁往来,直到有一天,他在我的背上刺了一幅图,还告诉我是很美的景色,之后……我们两个就联手……把喜欢打人的挽霜城主给……杀了……” “果然是你杀的。”电姬露出嘲讽的嘴脸,尤其听说她跟几个男人都不清不楚之后,更是由衷的鄙夷:“挽霜城主再喜欢家暴,也是你的丈夫,你怎么能背着他偷情呢?真够不要脸的。” 奥蕾菲特并不反驳,反倒有隐隐欲泣的伤痛:“接着我被送到了白银城,国主起初对我很好,后来有一天,在沐浴之后,他找人画下了我背上的图案,接着在我背上抹了一层东西,就让我穿好衣服,出了白银城……之后,就遇到电姬公主了。” 奥蕾菲特的描述很客气,说是“遇到”,实际上在场之人无不清楚,那是电姬公主强行从护送队中把人劫走的,并且当时并没发现奥蕾菲特中毒的异状。 “那你知道是谁画了那幅图吗?”仿佛一下子看到了突破点,相夫光子口吻振奋,同样是审问,她比电姬公主显然客气得多。 “我没看到,国主不许我回头,只允许我把背部露给那个人看,那个人也不言语,画完之后就走掉了。”奥蕾菲特细细回想后,如是说道。 “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背上究竟画了什么图吗?你不会问吗?白痴吗!”电姬公主眼见奥蕾菲特一问三不知,似有无限怒火:“你如果刻意隐瞒的话!我就让这女的杀了你所谓的最重要的人!” “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求你们不要伤害他!”奥蕾菲特苦苦乞求,模样哀怜动人,倾城已极,泪水滑满面庞的瞬间,整个屋子布满诱人的香气。 听说,这位绝世美人每次落泪,都会加重体香的浓度,看来所传非虚。 “那幅图,看来就是症结所在了。”相夫光子思考再三,没有像电姬公主那么穷凶极恶:“奥蕾菲特女士,你仔细回想一下,还有谁见过你背上的东西?仓颍在给你刺青的时候,有没有留下类似于图案模板的事物?” “我每次沐浴都有侍女帮我,不过每次……那些侍女都会失踪,你说模板,我倒是想到了一点。”奥蕾菲特眼光微微放亮,至少不像此前那么灰暗了:“我记得仓颍在给我刺青时,的确拿了一块白羊皮,他是照着那个东西刺的,不过后来他拿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奇怪,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做这种事?如果只是情报的传递,直接把羊皮送去不就行了?先是照着图纸刺在背上,然后又照着人体描下来,还要毁掉中间的传播源……这是为什么呢……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那幅图上,究竟画着怎样的东西?” “不管是怎样的东西,我们都要搞清楚,因为它必定十分重要。”电姬接着相夫光子提出的诸多疑问,斩钉截铁:“雷吒是不可能泄漏分毫的,那个画像的人又不知道是谁,现在,见过原图的人,就只有仓颍了,要想办法找到他才行!” 相夫光子心下暗喜,亏得那日故意做了一出大闹的假戏,她趁乱将千影式抹在了仓颍身上,如今想要知道他的行踪,简直易如反掌,不过为了不被这里的人看透真容,她决定迂回一下,让仓颍主动落入陷阱。 捉住绿牙齿的男人是在两小时之后,他宛如从天突降的馅饼,毫无错漏的落入了一干人早就备好的油锅中,当然在这种振奋人心的时刻,就只有电姬目不转睛暗中观察假面女,大概在诧异,她为什么会这么准确的,将人带到地泉渊里吧。 避开多疑雷吒增派的重重眼线,相夫光子率众一路疯跑,总算回到了先前奥蕾菲特治疗的地方,一进去,力大无穷的女战士就将绿牙齿丢在了地上,抬手揪起他的衣领狠狠令道:“把你手里的那张图交出来!” 电姬撕开绿牙齿眼睛上的黑布条,到了此刻,已经无需担心他记得路线了。 “什么图啊,我不知道。”仓颍无辜咧嘴,露出一嘴难看的绿齿。 “你别装傻了,仓颍。”奥蕾菲特冰着脸孔,从高处俯视这个曾与她共度良宵的男人:“我已经告诉他们你的行为了,从你在我背上刺青,到联合雷吒杀死挽霜城主,再到后来把我送进白银城……你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我背上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你一定清楚!” “像你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说话没准儿,谁会信呢?”在不利于自己的当下,仓颍依然故作清闲:“各位,我跟你们说,这个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当初就是她勾引我,并且威逼我杀了挽霜城主的,至于国主,你这个女人真是忘恩负义啊!他一心爱你,你却背着他和护卫勾三搭四,他一时伤心才把你送出城的,到了现在,他依然担心着你啊!” “你胡说!如果他是爱我的,为什么在我背上下毒呢?” “谁看见了?谁看见了?”仓颍咕噜咕噜眼珠子,一副狡猾的无赖样:“像你这种跟哪个男人都能有一腿的女人,说出去的话没人会信的!” “你胡说……你诬赖我……你们都诬赖我!”高雅矜持的女性,终于卸下坚硬的伪装,毫无顾忌的大哭宣泄。 相夫光子不做声,只递给奥蕾菲特一条手帕,回身睨视两手撑地,坐在下面优哉游哉的中年男人:“仓颍,你最好说实话,整个事情的经过我们都了解了,没错,我们相信奥蕾菲特多于相信你,这是无论你怎么狡辩都没办法改变的,我劝你老老实实坦白,或许将来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 仓颍抬眼,目光在面前一众的脸上胡乱一扫,古怪的嗤嗤笑起:“哎呀,哈哈哈……我说你们真有意思,术法界在打仗呢,你们还有心思管这些闲事?没事做是不是?没事做回家种菜去呀!在这里闹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雷之国国主的左膀右臂,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看!” 他后面的句子吐不出来了,因为这时候,假面欢已经先人一步徒手抓住了他的脸,尽管笑声仍在,可在相夫光子听来,却无比阴狠:“谁管你是什么肩膀手臂,我们王妃大人问你话呢!你敢不说?老子灭了你!” 相夫光子能感到,王妃一词出现的刹那,她是多么的引人关注……心中默默扶额,假面欢,为什么在如此严肃的时刻,你依然拥有让人哭笑不得的欠揍功力呢? “你是王妃?” 果然,电姬公主注意到这点了。 “嗯……嗯。”结结巴巴给了个单音节,她可不想继续在这条恬不知耻的路上走下去,明明没有的事,编下去只会把她自己毁了。 “哪一国的啊?”电姬一派轻松,似乎并不震惊和意外。 “……不重要,总之,现在我和公主殿下是盟友。” “说不说啊!说不说啊!”另一边,给相夫光子造成了巨大困扰的假面欢,正乐此不疲的狂抽仓颍耳光,打得人东南西北分辨不得,最后只好乖乖求饶:“我说就是了!你别打我了!” “说!” “我,我原来是天魔教的!”被这么一吓,绿牙齿似乎就学乖了,不但要说出全部,甚至昭告以往历史:“后来我实在担心天魔嫌我没用把我给宰了,就去投奔其他国家,怎知谁都不收我,幸好雷吒国主看我机灵,给我一份差事,时间一长,我就成了国主身边的人了,其实也不是很久,大概就是这几个月的事,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说啊你!”假面欢笑着,又扇了仓颍一记狗吃屎。 仓颍爬起来后不顾牙齿磕出血,小心翼翼的答:“然后有一天,雷吒国主让我照着一张图纸,把它的图案画在挽霜城主夫人的后背上,我就到挽霜城去了,几经波折总算达成目标,之后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这么说,是雷吒率先提供了一幅图纸咯?那不对啊,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呢?如果图纸真有用处,直接留下不就好了?”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了。” “那后来,照着新国后后背画像的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他叫茶骨,是个高级画师,至于来历和身份,我真的不知道,就只有那次见了一面而已!”仓颍畏惧的往一旁蜷缩,试图避开假面欢鬼畜的对待。 “这么说,现在至少存在两份图纸了?都在谁的手里?” “我手里的那幅还给雷吒国主了,画师的那幅,好像被画师带走了,至于带去哪,我真的不清楚啊!”仓颍抱头大哭,显然吓得一塌糊涂。 “最后一个问题!”在他吓昏以前,光子揪起他的脖领:“图纸上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是……是一个机器的图。”比起假面欢,假面女的存在似乎也构成了恐怖因素,仓颍两腿发软,早已尿了一裤子:“我记得大概,可以画给你看……” “你要画的,不仅仅是这幅图,那个王室画师的容貌,也给我画下来!”捉住他的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摁,从假面欢手里接过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纸笔,勒令绿齿男人:“老老实实的,还能留你活命!” “是!是!我这就画!这就画!”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的,明明只过了十分钟,却像一整天那么难熬,假面欢动不动就凑到仓颍身边去恐吓叫他快点,吓得绿牙齿好几次差点把墨水喷在纸上,最后也只能欲哭无泪哆哆嗦嗦的进行。 好在,云歌的苏醒为这沉闷的气氛打开了僵局,生怕他喊出自己的名字,不及开口,光子一把将人搂入怀中用力的揉,并在云歌无力出声之际凑到他的耳畔乞求:“求你别告诉他们我是相夫光子。” 云歌是个极其聪敏的孩子,秒懂以后很快入戏,扑在黑发姐姐怀中大哭了一会儿以消除旁人眼里的疑虑,还十分天真的仰着小脸说:“姐姐,我好饿啊。” “我去弄吃的吧。”见他如此可爱,奥蕾菲特也忍不住抿嘴笑起,走出门去找可以生火做饭的器具。 “姐姐,我还想拉大大,我要拉大大嘛!”孩子很快带起哭腔,提出了下一个要求。 “你都多大了,还让姐姐带你拉……大大。”光子艰难的接话,跟这小孩接戏也挺考验应变力的啊。 “我不嘛!之前一直是姐姐带我去的!我现在还要!” “你就带他去吧,一直在这嚷嚷嚷,烦死了。”电姬匆匆说了句,接触到小男孩投来的温和目光后,浑身激灵一下,转瞬扭头,故作无事。 “好吧,我带你去,你要乖哦。” “嗯!” 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野外,就算有寥寥几家住户,相互之间也离着老远,相夫光子把云歌带到草丛矮小的原野上,这样既可以避免被偷听,也可以对周遭动静一目了然。 “你先说,水之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天,我一直和海蓁子姐姐,也就是你们天地盟的人在一起,本来是很安稳的,也没有天魔教出入的消息,不过就在上午,我们忽然听到了很独特的一声长鸣,过后,天空里出现一枚巨大的火弹,那火弹落下来的时候,我们根本来不及避开,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黑漆漆的,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后来,我就遇到姐姐你了……” 从醒来到现在,从梦境到现实,起起伏伏之间,这个虽然成年、看上去却仍身材矮小童颜稚嫩的孩子,终于露出了极端的悲痛,可他坚持强忍,不肯落泪,小嘴撇的几乎和眉上的紧皱度一致了。 光子俯身,抚摸他的头发,隔着假面对他投来温善的眸光:“云歌,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听我说,现在,我们还不确定,国都岛上的人是不是真的‘离开’了,不过我知道的是,你是一国之君,除了国都岛,你还有其他岛屿要守护,你还有其他民众要守护,不能倒下,不能软弱,更不能绝望!……不过,那都是后面的事,现在,你可以尽情的哭出来,哪怕只有这一次,放声的宣泄吧!” 似乎受到了鼓舞,妙水云歌一下子打开了泪水的闸门,任咸湿的液体在面庞上纵横,无声啜泣了足足五分钟后,他礼貌的向光子讨要纸巾。 光子替他擦去脸上的泪,又到溪水边取水帮他洗脸、消除眼睛的红肿:“为什么不出声音呢?那样子不是更痛快?” “那样的话,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得不偿失了,谢谢你,相夫光子姐姐。” 见这孩子眼神里坚毅与睿智并重的锐光,光子由衷的宽慰:“你是个了不起的君王,云歌。” “光子姐姐呢?为什么要伪装成别人的样子?”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甚至这个苦衷,使我无法告诉任何人,云歌你答应我,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哪怕……哪怕是你的千刺哥哥,现在也不可以告诉。” “……好的,我答应你。”云歌好像不太理解,但他还是懂事的接受了。 “还有,这里是雷之国,你目前是不方便透漏身份的,刚刚那个假面欢,啊……就是自称欢哥的那个男人,他是易容高手,不论你我,当下的伪装面容都是他给予的,不过,你要小心他一点。” “……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我会听光子姐姐的话的。”云歌点点头,对着水面上自己陌生的小脸打量了两眼:“光子姐姐,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你应该,已经有主意了不是吗?”光子并非未卜先知,只不过从这孩子充满智慧的目光里,她知道,上午的灾难,并没有磨损他的意志。 Chapter 0881 傍晚来临之前,一众的期待有了结果。 “画好了!这就是机器图!”奉图的时候,仓颍低垂脑袋两手高高,摆出一副虔诚的属下模样,叫人无从挑剔。 相夫光子并不急着赶在电姬公主之前阅览,满足了这位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才能多减少些她的狐疑和窥视,实际上,电姬公主对于这种谦让相当满意,以至于看过之后,直接甩给光子:“给,我是看不明白机械方面的东西,你瞧瞧吧。” 光子不动声色接过来,平淡的仿佛只是观赏一幅寻常的画作,纸上的线路纹络,她在苍棱的机械室里看过了不止一次,是地地道道的机械装置构成图,只不过作为外行人,她根本读不懂内容的意义。 “这里有懂机械的吗?”光子抬头打量一众神色,发现他们纷纷摇头,只有假面欢一个人在旁边玩狗尾巴草玩得欢乐,捏紧这张纸,走到他面前,无比郑重的问:“你知道这上面的装置是做什么用的吗?” “呼啦啦呼啦啦呼啦啦啦啦~”假面欢连唱五分钟,在对方即将忍无可忍之际嘻嘻笑道:“求我啊~” 相夫光子盯了他五秒,在对方意识到气压骤降从而惊恐闭嘴之际冷冷答复:“我可以求你,不过你要有这个价值,如果你不懂装懂,我就捏碎你的骨头。” “好可怕怕怕怕怕!”假面欢浑身一抖,见了鬼一样蹿到旁边去跟相夫光子拉开距离,光子一讶,手中的纸竟不知不觉“溜到”男人手里。他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细看半分钟后扬起手中的图纸高声说:“这是一种□□,放入□□石的话,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威力。” “你确定?根据是什么?”出于习惯,严谨度向来不逊旁人的光子接连问出几个令人不安的疑点:“从这装置的构成来看,能推测出威力有多大吗?” “就算把根据告诉你,你也未必懂不是吗?”假面欢苦涩一笑,一副良心大大的模样对“王妃”进行规劝:“不如这样,我们找人做一个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得轻松,我们虽然看不懂,但也知道这装置十分复杂精细,做出来要等到猴年马月?我们现在,是要通过这个东西,了解雷吒的真实用意才对!”电姬公主比相夫光子还急,根本不需旁人帮忙直接让矢清把冷刃架到了假面欢脖子上:“把你了解到的都坦白出来!快啊!” “okok~”假面欢无缚鸡之力似地举手投降:“如果没时间做,那就干脆把已经做好的找出来算啦,我认为啊,这图存在于世绝非短时间之内的事情,说不定已经有成品了。” “所有都是你的推测!你要拿什么证明!”电姬依旧急不可待。 相夫光子看了看悄无声息把头埋进领子里的麻脸小男孩,沉重的低声接道:“我想,他说的没有错,这种机器,应该已经做出来了。” “什么?你又凭什么这么断定?” “因为……我亲眼目睹了那次爆炸,整座岛屿都被摧毁了,寻常□□石,即便是在火之国军团的手里,也断不会有这种威力。”她同样以无声的形式,将小男孩揽到身边,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抑制他的颤抖:“所以,与其白白把时间浪费下去,不如兵分数路,将这机器找到。” “我还是觉得没凭没据!凭什么说这兵器就真的存在啊!”坚信事实证明一切的电姬公主,在虚无飘渺的推测里钻起了牛角尖。 “公主,我会找个可靠的人来证明假面欢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这个机器的存在,就是对整个术法界最大的威胁,我们此前的目标不论是什么,到了此刻都该凝聚在一起,朝一个方向同去,如果任由这种危险至极的东西纵横各地,被野心家们抢夺、纷纷利用,结局……绝不会比天魔带来的更好!” “王妃说的没有错。”在不清楚具体称呼的情况下,奥蕾菲特似乎只能这么称呼假面女:“这种会带来术法界巨大灾难的战争兵器,绝对不能再辗转到别人手中,现在想想,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波维路雷吒会特地把我送出城了。” “他……是想用你分散‘兵器觊觎者’的注意,然后偷偷根据图纸制造自己的兵器,在你后背抹上摧毁构成图的□□,也是为了让旁人无法得到……这么说,那场轰炸,是他发起的了?” 气氛随着进一步的推断,抵达了紧张到巅峰的程度,相夫光子唯一想要保留的,只有自己是光域上主的身份,其余,不再顾忌,尽情施展:“我有个建议,想请大家配合完成。” 火之国境外有一座举世独有的大裂谷,往东就是火域境内了,行进数公里会看到与蔚蓝天空相接的一片绯色,那连绵曲折的形状,折射着夕阳风华的所在,正是□□石的盛产之地,阿魄山了,火之国的这座山脉曾震惊世界,因为整个山体70%都是由可燃可爆石料构成的,在其他领域严重匮乏这种作战珍宝的时候,火之国大肆使用,威震四方,它之所以独占军力强盛的鳌头,很大一部分原因,离不开□□石的支撑。 不过也有人估算过,倘若整座阿魄山被点燃了,那么毁灭的就会是火之国自己,因此,历代国君所必行的职责,就是加派结界术师队,日日夜夜在阿魄山内外坚守,防止任何“燃烧”现象产生,如果有人蓄意为之,被发现之后,惨痛的下场无需多言。 在这样天衣无缝的围堵下,赤魇还是轻轻松松率人潜入了,他此前和迎接援军队的皇城夜巡总指挥产生了争持,理由一,那个叫炎之凿凿的男人鄙视的说出“并没有请你们来你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十分不识好歹的话,理由二,炎之凿凿拒不听从赤魇的指挥,不认为阿魄山里会有怨灵潜藏,因此和赤魇互不相让。 最后,是王储帝恒站出来温和安抚双方,才让他们把火气熄灭,折中处理,虹端国主听从儿子的意见指派炎之凿凿作为引导者,把光域援军的贵宾们带到阿魄山去,可是等了半天都没等来炎之凿凿,急性子的赤魇干脆率先赶往,也不管围在那里的火国护卫们多么凶猛如狂。 “我说城主啊,就我们仨进来,其余的人怎么办啊?”迺骆盈意指光国军和十三禁卫军增派的光感队。 “这一趟没必要带那么多人进来,这里太危险。” 赤魇的直线思维模式让夏蔓绯不禁发笑:“可如果你死在这里,他们不还是群龙无首吗?” “所以,我们都不会死的。”一路上,黑肤红发的男人目光鹰似地敏锐,一直在观测周遭,显示出非凡的魄力和冷静:“怨灵和鬼冥军虽然撤退,不过我更相信光能给出的指示。” “指示?”夏蔓绯错愕,并没有看到隐藏在赤魇手中的小小白色光晕。 “赤魇城主从异空间回来之后,就可以通过纯白原光感知善恶了,简直就跟光感队一样……不,比光感队还要精确,普通的光能和原始的光能,毕竟是不一样的……”迺骆盈走神思考,一时没听到自家城主的招唤。 “迺骆盈你耳背啊!”连喊三次都没得到回应的赤魇失去耐性,火爆模式全开:“给我打起精神来啊混蛋!” “抱歉抱歉。”迺骆盈连连赔笑:“城主你再说一遍好吗?” “我是说!怨灵有没有可能是一只超级大的!比如囊括了成千上万怨灵之类的!……” “怨灵确实有可能汇聚到一起成为一体,就像之前出现的极恶怨灵,就是很多个罪行滔天却不甘赎罪的恶性灵魂纠集的,莫非刚刚你感知到的是这样的存在?” “是啊!不过,有一点不太一样……说不清楚,反正和之前的程度差很多!” “那我真要谢谢你的夸奖了,赤魇城主。” 令人不爽的含笑声,并非来源于炎之凿凿那个恶趣味的家伙,而是……赤魇终其一生都不愿意再见面的家伙! “雷默!居然是你!你为什么在这里啊混蛋!”一见昔日宿敌,赤魇的火爆模式无限开启。 “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使呢。” “啊?!” “我是天魔的手下,在这里总不会是为了游山玩水啊~” “所以!下一个驱鬼的对象就是你了!”赤魇拿出熏人的大蒜,还有一捆绑在一起的桃木剑,对方还没动声色,自己人先炸开锅了。 “他又不是怨灵你用这个好使吗?”夏蔓绯一副上了贼船的无语。 “他有一点也没说错啦,就是老大你的脑子……” “嗯?” “……比从前英明多了。”迺骆盈恐惧之下忙改口。 赤魇不再跟着丫头小子叽叽叨叨,一手握紧比人还高的金属长矛,一手凝聚出灼热焚烧的红色火能,将目标,牢牢固定在雷默脸上:“我大费周章进入阿魄山,就是为了逮住你小子!天魔教里接受黑暗之力的家伙,不管是谁……都是我光域的敌人!” “世界里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你跟相夫光子还真像啊。” “废话我们都是白羊座的!” “城主你搞错重点了……我想他不是指这个……”迺骆盈不敢大声,只能无奈的对自己嘀咕。 “少罗嗦了!雷默!今天就让我们一较高下吧!” 这不仅仅是以往恩怨的了结,亦是正与邪,光与暗的对碰,和较量。 一触即发的战斗在阿魄山最险恶的□□石汇集地展开,当迺骆盈和夏蔓绯察觉的时候,他们已经阻止不了战斗的延续了,他们第一次希望那个态度恶劣神情狡黠的烦人男人,赶紧过来插手。 赤魇打起架来就会忘记周围一切的定性简直亘古不变,在雷默嚣张的大放黑气时,他火光齐发,炽烈的光团,燃烧的火岩,全部揭地而起,继而朝着雷默迸射狂去。 雷默尽数避开之后,那些高温燃烧物就冲着危险的□□石山壁去了,迺骆盈简直听到了自己心脏垮掉的声音,就算施展水遁术扑灭岩石上的火,怕是遭受到热温袭击的□□石也会从内侧引爆,毕竟那种东西是水都制服不了的强力物,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所有人葬身于此? 似乎连责备老大不分场合不计后果乱开火的心思都没有了,毁灭的前一刻,迺骆盈陷入苦思。 轰然一声坠响,大泼大泼的冰凉液体残留天空的颜色,如数泼洒在被焚烧过的地方,冷气袭人,让干燥的空气总算拥有了怡人的湿润,□□石山壁滋滋冒了会儿呛人的白烟,终归没有烧起来,让夏蔓绯和迺骆盈提起的心,安稳归位。 可是,对战者的搏斗依然没有停止,当年赤魇败于雷默之手,此后身负蝠咒困扰长达数年,虽然在相夫光子的帮助下,他成功脱离苦海,可每每想到,欠了这小子一个人情,他就坐立都想找对方干一架,今日,了结与对敌,两个强悍的理由总算构造出合理的战局。 似乎为了避免再度给同伴带来恐慌,赤魇收起全部的火系术法,改用全套光能攻击,从光波拳到光浓炮,每一招都带有纯度极高的光之元能,慢慢地,雷默被逼至下风,从俊美青年不再轻松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的暗之力量,逐步溃败在赤火霸王的光力之下了。 试图反抗,挣扎,少见的狰狞使他的容貌染上异色,雷默第一次觉得眼前敌人强大到让他丧失了呼吸的勇气,这不仅仅是气势上的压制,在实力方面,他在这一刻终于承认,对手胜于自己。 最后一击结束后,第二战神跌倒在□□石山壁脚下,对着赤魇指来的矛尖不闪不夺。 “我问你,天魔在哪!” “以为打赢了我,就有资格找天魔火拼吗?”雷默轻蔑一笑,不畏现状:“还是太天真了,你在不断进步的同时,或许我是停滞不前的,但天魔不会,他永远都在向前走。” “那又怎么样,因为面临的对手强大,就要退缩吗?因为面临的战争可怕,就要逃避吗?不好意思……我不是逃兵,也永远不会退缩,天魔的强悍我当然清楚,正因为如此……倚仗自己实力为所欲为的家伙!我才不打算放任!” “他想出现的时候,谁也拦不住,所以你问我也没用。”雷默维持着唇角优雅的弧度,一丝鲜红从中淡淡流出:“给你个忠告,不要和天魔正面冲突,即便是天地盟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永远不要……” “你的忠告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赤魇面无表情的收起已经近在雷默喉头的矛尖,潇洒的背过身去,等待对方离开。 “不过是个忠告,用不着给予这么大的恩惠吧,嗯?”雷默却没有立即起身,反而觉得赤魇的抉择有违常理:“如果你想耍花样,利用我做些什么事情,我劝你还是省了吧。” “别把谁都想得和你一样。”赤魇仍不回头,脱口的语句干脆而痛快:“我放了你,不过是还你上次帮我解咒的人情,今后我们两不相欠,再碰上,就真是你死我活了。” 雷默微笑不语,似在回味赤魇这话的含义,半晌后他徐徐起身,脚步有些难稳:“那么,我将不会期待下一次的相遇了,因为你太天真了,和你这样的对手较量,一点意思都没有。” 黑发男人乘着到来的夜色风般离去,夏蔓绯的质问声里充满不解,她不认为意气用事有助于事态进展,迺骆盈则选择沉默,用理解的目光静静凝望赤魇坚毅的背脊。 阿魄山南边的山头,有一座小村落,夜里,他们靠萤火虫和夜光石照明,白天,他们靠境外裂谷水域中的鱼虾为食,为了不给阿魄山造成困扰,他们几乎都吃生的。这座村落僻静而唯美,山上的栈道是他们观赏落日的地方,似乎只有日暮时分的暖色,才不会给阿魄山带来灾祸, 垂日的焰将漫空云朵点燃,伴随他们的心一直温暖下去。 油纸灯笼里满是发光发亮的萤火虫,家家户户,在房檐下面随着夜风轻轻摆荡,光点流转,明波漾漾,十分赏心悦目。 在这样宁寂的时刻,在一所安谧的小院里,却传出了不合时宜的一阵争吵。 “赤魇城主!再怎么样你也太乱来了吧!”炎之凿凿怒不可遏。 “你这家伙迟到那么久!等你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赤魇据理力争,毫不退让。 “那你也不能在里面用火术啊!你知道后果吗!你想让半个火之国给你陪葬吗!啊?” “二位冷静一下,请冷静一下!”在中间来回劝阻的迺骆盈耳朵都快被吼穿了:“炎之总指挥,我们城主当时也是被敌人逼急了,并不是有意给你们添麻烦的,而且他立刻用水遁化解了危机,赤魇城主,炎之总指挥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下次小心点就行了。” 夏蔓绯实在不擅长劝架,只能在一旁心浮气躁的围观,她不喜欢跟人吵架,可她更不喜欢听人吵架! 在迺骆盈几经劝抚之下,双方总算归于平静,只不过偶尔视线碰撞时,仍会激起雷电般的火花。 迺骆盈用力的松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终于安静下来了。他起身去外面,想在那口清澈的小井里打些水给大家解渴,一双步近的矮跟女鞋,悄声拉走了他的注意。 眼前之人,黑发紧束,假面遮脸,身形苗条,气质优雅,无需发言,浑身上下流淌的逼人气势,便让人印象深刻了。 “请问你是?” “赤魇呢,我找他有事。” 对话刚刚开始,女人身后的另一抹身影,也尾随而至。 Chapter 0882 堂堂赤火霸王,竟被一个女人逼到墙角,看另一个矮个男人乐不可支的滑稽样,迺骆盈深深怀疑,是不是赤魇老大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惹了什么风流债?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嘛!”赤魇打从见到这个假面女,就被她步步紧逼,一直到后院瓜棚的隐蔽处,才停下来。 “我要你……”假面阻碍了余光的瞥视,不过凭耳朵她还是听出了几个躲在后面窃笑着偷窥的人,这种情况下还有这样的雅致,多少有些明白面前男人的无奈了:“先把衣服脱了再说。” “我去你谁啊凭什么脱我衣服!”赤魇终于抓狂了,拍开假面女伸过来的手有出拳揍人的意向:“老子不管你是不是女的啊!乱来的话对你不客气!”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身处阿魄山旁边,我只要点燃一根火柴,扔到山里,这儿所有人都会死吧?” “你敢威胁老子?!” “所以你乖乖闭上眼睛让我做一件事,我就饶了你们。”假面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盒,在赤魇脸前晃了晃:“准备好了吗?” “你……给我记着!”赤魇恨恨地咬牙,不甘不愿的合起了眼睛。 围观者们的心提到嗓子眼,亲眼看着女性距离红发男人越来越近,亲眼看着她的手覆在了男人强壮的胸膛上,亲眼看着她的身体几乎贴在了红发男人的身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像做完一件心满意足的事,步履轻快的走回来,经过一连串纵向叠加的脑袋时,出声提醒发呆的他们:“看够没?该走了哦。” “诶?!” “你给老子站住!火柴盒是空的!你敢耍老子!” 从村落离开后,一行人跟随炎之凿凿直达火之国皇城,临进入之前,那个疑心不小的男人凑到两名外来者跟前,视线一直捆在假面女脸上:“喂,你真的是阿欢口中的‘王妃’?” “我是不是王妃,你一个皇城当差的人会不知道?还是说……你在怀疑王储殿下的跟班?”假面女意指假面欢,后者闻之浑身激灵,指着自己委屈的问“我是跟班?”,然后被假面王妃彻底无视:“有什么怀疑,等会见到你主子不就明了了?” 炎之凿凿悻悻的笑了两声,不再多言,也没有去跟“老相识”假面欢打招呼。 一路上畅通无阻,全因有炎之凿凿这个皇城指挥官在,光域一边是以“援军”身份合理进入皇城汇报战绩的,两个假面则是以“火国本土者”的身份,直接要求觐见王储。 相夫光子非常纳闷,假面欢这一脸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这个王妃身份明明是虚构的,被炎之凿凿默认原本就够奇怪了,一会见到其他人、甚至于帝恒本人,要如何开脱呢? 顺着皇城里彻夜不熄的灯烛路,一行人最终止步在一条岔路的两边,炎之凿凿带着阴晴不定的笑,转头面朝诸人:“阿欢先生和王妃小姐,请走左边,其余光之国来的朋友,请跟我走右边。” 大概,所要见面的人根本不是同一个吧,相夫光子没有多想,既来之则安之,就跟着先走一步的假面欢进去了,就算不能立刻见到目标,她也大可以折回来。 记得上次来这边,也是在夜下,明月皓洁之时,今日此处境域,流淌的气息却不复当初,至少,妹妹的痕迹早已淡至全无。 路的尽头,有一座燃着水烟灯的典雅小殿,坐落在葱茏的花树围绕中,门窗被藤本植物垂吊掩映,内里灯火朦胧,静静流出一阵悦耳的琴声。 “你自己进去吧。” “你不一起?”见假面欢止步,相夫光子机警的停了下来。 “这里是歌莺王妃的住处,我一个男人怎么可以随便踏足呢?在这里等你~” “你好像早就算到这一步了啊。”看他一脸静待好戏的笑容,相夫光子略有不爽。 “记住,你现在的名字是歌嫣,是歌莺公主的侍女,半个月前狩猎过程里坠下落日崖侥幸逃生,之后,你就失忆了。” “你在说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后面的事,如果你还想顺利进行的话,就要自求多福哦哈哈哈!”说是会在这里等,不过他背过身后挪动的脚步已然推翻了此前的承诺:“想要见到帝恒,就要先过了他夫人这关啊哈哈哈……” 对于歌莺,相夫光子的记忆仅仅停留在公主宴之后众人对她的描述、以及上次绑架帝恒时,通过棋室的窗子暗暗见证到的那些,她对这位名动天下的公主,其实了解并不深。 不过,既然假面欢提到这张“假脸”原属于歌莺的侍女,那么她不如借此机会,套出更深层的内幕,如果帝恒不好搞定,就从这个温婉的王妃下手吧。 小心翼翼步入到殿内时,眼前粉光盈盈的珠帘伴随怡人的浅香轻缓的拨开,内里暖光熠熠,柔和养目,壁上的绣毯和地上的砖纹,都极富艺术特色,摆设不多,寥寥几只白玉花瓶,里面插着淡雅的并蒂莲,红木桌上水晶圆缸里,几只金鱼水草间迷藏嬉戏。 这时候,琴声停了,相夫光子对这里的感受也戛然中断。 “嫣嫣,你回来了啊。”一名素纱长裙的倾国女子带着恬淡的微笑和隐隐的泪光,从另一重珠帘后抱琴而出,身姿纤细柔软,一看就是天雪级别的舞蹈好手。 相夫光子怔了一下,回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公主殿下,让你操心了。” “嫣嫣!你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公主放下五弦琴,走到“歌嫣”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泪俱下:“对不起,由于我的疏忽,让你险些丧命,从你出事,我一直食不知味到现在,今天你总算回来了!谢天谢地!对了,你有没有去见王子殿下?” “公主,对不起,我必须跟你坦白一件事。”虽然不知道真正的歌嫣是死是活,不过眼下,出于多方面的考虑,相夫光子都不能让自己的谎言被拆穿:“是阿欢先生找到我的,当时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他告诉我,我的身份是您的侍女,所以我才会跟着回来的,至于其他的……很抱歉,我好像……”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你不记得了,我也会好好待你的!” 歌莺眼中水波流转,看得假歌嫣一阵心动,这样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有着公主王妃的高贵身份,却仍保留着最质朴的温厚和柔婉,相夫光子对于这样的人向来没有抵抗力,即便此前没有任何交集,此刻,也萌生出不止一点的好感。 “谢谢公主殿下,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致谢,道歉,是相夫光子以眼下这个身份,唯一可以对歌莺表示好感的方法了。 “面具摘了,我看看。”不等侍女有所反应,公主伸手摘下她脸上的遮挡物,随后一声尖叫遍布殿内:“天啊!” 相夫光子方回想起,假容貌上瘆人的瑕疵,忙做惊慌状取回面具,头低得很低向公主赔罪:“对不起公主殿下,我坠崖过程中伤到了脸,吓到您了。” “这都是我的错!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歌莺不住落泪道歉,替侍女把面具扶正:“我叫人烧水,你沐浴之后就去休息吧。” “多谢公主。” 沐浴的温泉室就在小殿隔壁,光子不止一次要求她们出去、不需要人帮忙,可余下的三五名侍女就是不肯离开,木头雕像似地一声不吭,该端水的端水,该撒花瓣的撒花瓣。 光子无奈,横竖也不是自己的脸,无需担心暴露,换个角度想,有人在也并非一无是处:“诶,姑娘,我问你,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啊?” 侍女们面面相觑,随后诧然的问:“歌嫣你不记得了?” “抱歉,我不记得了。”她无辜摇头,让自己的眼中没有异常神色。 “你是跟着歌莺王妃陪嫁过来的,听说也是风之国王室歌氏一族的人,本来你一直是王妃的侍女,可是前段时间,不知怎么了,王子殿下要立你当妃子……”侍女没有继续说下去,小心翼翼看了眼旁边,确认没被偷听后,压低声音说:“在那之后,你跟着王子王妃去狩猎,在半路从山崖上摔下去了!” “为什么要立我当妃子?那公主殿下怎么办啊?” “就是说啊,本来呢,帝恒王子对王妃挺好的,可是……自从遇到你之后,就……实际情况我也不清楚啦,我们只是一帮侍女,听到什么就算什么!”另一个唧唧喳喳的说。 “谢谢你们啊,过往的这些事我真的不记得了……”光子眉间露出一丝怅惘,尽管毁掉的容貌让她的神色十分隐晦。 侍女们又相互对视了一番,再没有开口议论什么。 相夫光子心里则有了另一种打算,与其跟那个无所不知的帝恒硬碰硬,自曝底细,不如就藏在歌莺身边,侧面了解一些关于战争兵器的事实。 她是这样想的,于是回到公主的小殿里,打算继续扮演这个死里逃生的“侍女”。 万万没想到,一国储君悄无声息驾临这里,没有带任何护卫,只身一人在殿厅里和自己的王妃对坐而谈,听内容都是些嘘寒问暖的客套话,两个人都很温和,像寻常人家举案齐眉的夫妻,相夫光子忽然想到林林种种的事情,从父母,到美梦一朝破灭的风树和自己,不论是嫁人的,还是待嫁的,但凡是女人,都无不希望能拥有这样的美满婚姻吧。 还是不要进去打扰好了,反正房间的路已经知道了,就在这座小殿背后、那段回廊的尽头。 起步,行走,仿佛冰块碰撞般清冷温润的声线恍然而至:“站住。” 相夫光子一愣,抬起的足跟僵硬在半空,可她没有失衡摇摆,而是就这样稳稳的定着。 轻缓的步伐靠近了,紧接着手腕被一只发冷的手握住,没有任何预兆,就这样跟随男人的脚步,来到了回廊深处的那座小室里。 面具被再度除去,她抬眼看着面前容颜白皙神色淡漠的男人,静静的平视:“对不起,王子殿下,歌嫣……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他伸出的手覆在她鬓角的黑发上,离去时,一朵白蔷薇淡缀其上:“其实,你戴白色的花,更有韵味。” “王子殿下就别取笑我了,我的脸都成这个样子了……”慢慢把头低下去,相夫光子尽量不回想自己是个冒牌货这件事,她告诉自己她现在就是歌嫣,一个逝去了美貌的失意者。 “我说过,我不在乎。”他的指尖抵上她的下颔,用最温柔的力量托起她的脸,令她的双眸直视前端:“你永远都是我的王妃,是我一个人的。” 心跳有没有漏一拍,相夫光子不清楚,她只知道让头脑空白的原因,是从这双深邃的眸子里,读到了某种可怕的现实,比如……她被看穿了,目前正被戏耍中。 “王子殿下,我累了,想要休息了。”她抬手,对上男人纤瘦而不失力量的掌,将一抹无形无色更无觉的元能,涂了上去:“您,还是回去吧。” “你……跟之前有很大不同呢。” “可能是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吧……对不起,殿下,如果歌嫣有得罪的地方……” “我是说……嗯,还是算了,你早点休息。”以一个淡到宛如不在的笑容终结了这次见面,王子转身,优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暗淡的夜色中。 “如果假面欢真的是帝恒的人,帝恒没理由不知道我是假的,不管他们的心思多百转千回,我都要抓紧时间了,搞定战争兵器之后,还有艰巨的任务等待我完成!” 努力将杂念抛出大脑,相夫光子告诉自己,路再艰难,也不能影响理智,更不能拖累身体,就目前局势来看,睡不饱觉,就是对她自身健康的最大摧残。 幸好一夜安稳,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刚刚洗漱完毕,就看到假面欢一脸朗笑的站在檐下,对着天上的太阳哼小曲。 “你来的正好,我有话问你。” “你是想问,为什么昨天帝恒会有那种反应,对吧?” “既然知道,就老实招!” “其实,我是受人之托。” “什么意思?” “歌嫣出事之后,歌莺王妃曾经拜托我,帮忙寻找,可是我找到歌嫣的时候,她已经摔成肉泥了,我本打算告诉她实情,是帝恒王子阻止了我。”假面欢耸耸肩,一脸的漫不经心:“他怕他的王妃伤心,就让我找个假的来,正好……碰上你这个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的了。” “那么,帝恒已经知道我是假的了?” “当然,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老人家呢?”假面欢滑头滑脑的开起帝恒玩笑:“他那么做,不过是为了给王妃看的~” “给歌莺公主?理由呢?” “理由就是……你自己慢慢悟吧,我要拉肚子,回见咯!” 对着随便编个理由开溜的家伙的背影一顿腹诽,相夫光子懊恼回头,细细思考:“我只是想根据推测,找到必须找到的东西,为什么这么麻烦?” 她之所以暂搁水之国的伙伴寻找、雷之国的机密探寻、偏偏强制性要求假面欢带她来火之域,不单单是为了拿赤魇的心之魄,根据水之国国都岛的爆炸情况,她反复回想与分析,得出“炮弹”是从西边发射过去的结论,也就是琴河另一边的雷之国域内,根据现场遗留的爆炸物残渣和气味她判定,“炮弹”的主要构成物质是火之国特产的云坠□□石。这种□□石只有火之国王室才有资格享用,当初海蓁子好不容易得到一块,大家就凑在一起,和寻常几类□□石进行比较和区分,所以,她能精准的判断出,云坠□□石的特性。 做个大胆的假设,倘若假面欢真的和帝恒是一伙的,那么这次和帝恒的碰面与警告,无异于敲山震虎,帝恒口中的诸神团,这个叫假面欢的搞不好就是最高成员呢。 那么,权衡之后,她是否可以公开自己的身份了? 覆着着千影术元能式的钦元,一直徘徊在水之国的爆炸岛屿上寻觅生还者,其他水国诸岛的岛主,已经受国主云歌的召唤,纷纷赶往国家心脏——那方遭毁的岛屿,共商国之大事。 另一边雷之国,出走的电姬公主凭借地位的优势重归白银城,也成功进入了波维路雷吒的私人领域地下密室中,至于两人密谈些什么,相夫光子无暇通过千影式见证。 因为,炎之帝恒堂而皇之的出现了,不给她任何目光游走的机会。 Chapter 0883 还是那间书院,还是那个地点,还是那两个人,不一样的,在于此时的心境,和彼此的用心。 “来的正好,我也懒得去找你了。” “哦?为什么不在歌莺面前自曝身份呢?” “会心疼人的,岂止你一个?” “这话听上去,充满了醋意,是错觉吗?” “歌莺是个好女子,如果是我我也会喜欢的,让她知道歌嫣已经不在了,她该多么伤心啊。”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不是歌莺了。” “什么?” “别转移话题,你来见我,不是有事要问吗?说吧,我就在这里。” “帝恒,你有没有接到波维路雷吒传送来的东西?” “你指什么?” “你不是未卜先知么,还要我说的再明白点?” “呵,如果你是说他送给我父亲的女人,那么很不巧,到现在火之国也没有‘接收’到。” “女人……” 是奥蕾菲特,一定是的。 “那其他呢?比如图纸……机器之类的。” “呵呵,你这样直白的向我打听两国之间的往来细节,是以怎样的立场和身份呢?” 一句轻描淡写的中断,使相夫光子深深吸了口气:“雷之国国主手里拥有最尖端的战争兵器,水之国国都岛毁于顷刻这件事相信你也听说了,你或许也知道,那正是这兵器造成的,你可以否认,不过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劝你最好把到手的图纸烧了,再跟我联手,去摧毁波维路雷吒手里的成品。” “你凭什么认为我知道?又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退一步说,就算你不知道,这个忙你也非帮不可,因为……他下一个轰炸的目标,就是火之国,你我脚下所站的这个地方。”她不介意把唇角微笑的弧度狰狞化,更信心十足的令一向淡定的帝恒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如果你的预知能力还能用的话,应该会知道雷之国的动向吧?” “我想你误会了一点。”炎之帝恒半眯眼眸,淡淡笑起:“我的感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波维路国主想做什么我不清楚,不过如果你说的真的,那么其他国家也一样存在这样的危机隐患,我当然不介意与多方联手,只不过……你要拿什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 “水之国遭到摧毁,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算水之国的摧毁是所谓战争兵器造成的,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雷之国做的呢?” 相夫光子顿了一下,这男人过于智慧和理性的神色反倒提醒她,不能为了急于证明自己,而不过脑子直接将雷之国的种种说出来,况且,她来这一趟,并不全都为了找其帮忙:“我会证明的,请给我一点时间。” “好,如果你的证明具有足够的说服力,我会考虑你的提案的。” 严谨的人,即便巨大的利诱跟理由摆在面前,也不会轻易脱口承诺什么,只是相夫光子从这个人的谈吐和气息中找不出,他别有居心的痕迹,或心怀鬼胎的破绽。 白银皇城里不论日夜,皆会被这种天生具有光泽度的金属衬托的光亮明晰,唯有那么一处,坐落在波维路最喜欢的收藏室里,琳琅满目的银制工艺品中间,一扇很隐蔽的门,将内里黑暗的空间遮住。 而这个所在,在当年就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已经入土为安,另外两个,今天今日,此时此刻,两两相视,对立而站,彼此间流动的气息拧成乱麻搓成绳,绷得半点余缝都没有。 半晌,作为兄长的一方开口了:“电姬,你没有权力对我指手画脚,从小的方面说,我是你兄长,从大的方面,我是雷之国的国君,不论作为妹妹还是臣子,你只要安守本分就好,别总一天到晚,想些不该想的,做些不该做的。” “哥哥这是在过河拆桥吗?父王去世那会儿,如果不是妹妹我替你挡掉一切阻碍,在你登位后又帮你铲除一切敌对者,你能有今天的安稳么?我不求回报,可你也不能忘恩负义吧!” 电姬讲着讲着,语气就严厉起来,从气势方面看,她永远都独占鳌头,然而这一次,那个每每必服服帖帖的宽厚兄长,却不再买账:“随你怎么说,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的身份永远在我之下!” 被兄长用一把刀指住,波维路电姬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遭遇,她虽然震惊,却完全没有慌张和恐惧,反而声色俱厉的冷笑一声:“呵!雷吒!你有几斤几两重我还不清楚么?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得这么勇武了吧!在你之下?那要看我波维路电姬的心情!” “我现在可以立刻杀了你!”雷吒凶恶起来,边吼边用刀尖迫近电姬的心口。 “杀了我!父王临终前的遗诏就会公告天下!到时候你这个国主就再也做不成了!”在兄长狠心捅下这一刀之前,电姬声嘶力竭的提醒他,注意后果。 雷吒握刀的手果然开始发颤,良久,不敢置信的问:“什么遗诏?你说什么遗诏?” “你真以为,父王心中最合适的继承人选是你吗?”言语中,电姬的感情已从最初的冷漠,变成充满热度的鄙视:“实话告诉你吧,父王是听了我的意见,才立你做储君的,不过他对你十分不放心,就偷偷给我留了一份遗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本想着,你老老实实,这遗诏就永远不见天日,但你现在,上屋抽梯,实在叫我这个当妹妹的心寒啊!不多说了,要杀就杀,只要你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说你有遗诏?证据呢!没有证据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是吗?那你抖什么啊?”电姬好笑的指了指他颤抖的四肢,还有脸上层层外冒的虚汗:“其实你很清楚,我会只身回白银城面对你的千军万马,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而且你也知道,我不会撒这种抬高自己的谎,因为……我已经站上我想要的高度了,无需再装!” 雷吒的手彻底僵硬了,刀“当啷”一下磕在木质地板上,反射的声响让雷吒本人吓了一跳,他恼羞而愤怒,却又对熟悉的妹妹有着深层次的恐惧,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用十分钟权衡利弊,终于妥协。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我是不会放弃国主之位的!” 电姬不予直面回应,表情冷漠地步入正题:“我跟你做交易,你把兵器成品和构成图交给我,我就把父王的遗诏交给你。” “我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 “你少来!想要遗诏,就不要跟我耍花样!” “我说的是真的!兵器什么的,真的不在我手里!不过,你说的构成图,我确实有……”雷吒徒手擦了擦脸上直淌的冷汗,想找手帕又无从找起,最后窘迫的龇牙咧嘴:“不信的话,你跟我来,我证明给你看!” 电姬被带入密室的更深层,她十分诧然,这里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打通了一条通往地下基地的路,那基地规模庞大,几乎占据半个白银城,而她作为公主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竟然到今天才发现。 基地中央,一个巨大的未成形金属机械,正在近百人的包围下,持续进化中,他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手里有各式各样的工具,少数人还在旁边电线交错的仪器前反复侦测观察,计算分析。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正在帮我,哦不,是在帮雷之国,研制这种东西。”雷吒从最里层的衣服中掏出一张薄纸,严肃地板起了脸:“虽然成品不在我手里,但我可以制作出新的来,这样的话,任何国家,任何势力,都牵制不了我!只要我拥有和他们对等的实力!看谁还敢藐视雷之国!” “这要制作到什么时候去。”电姬对这种耗时费力的手段不抱期待:“早知道,你当初把兵器留下不就完了?何必多此一举。” “兵器从来都没到过我的手里,我怎么留!” “什么?那这么说,水之国国都岛不是你炸的?” “当然不是,我也很吃惊!”雷吒讲到这里,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恐慌:“所以我更要抓紧时间,根据构成图把可以势均力敌的兵器做出来!这样的话,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敢随随便便的启动那玩意了!” 电姬眼里,黯淡目光在须臾当中逝去,她机警的环顾四周,又刻意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有无异样,比起眼前之事,她的表情更像是在替未来担忧。 和相夫光子集合是在半个小时之后,其间,电姬的视线紧紧盯着相夫光子的表情,除了跟她有目光的交汇,其余时段,无一不显露出逼人的谨慎。 “公主,你好像有什么顾忌?”光子懵懂的同她对视,单纯的反应让电姬的神色逐渐放松。 “果然没错,原图还有兵器,都在雷吒手里。”电姬将波维路雷吒交出的那份,同光子手里的仓颍绘制版进行比对,居然所差无几。 “那兵器呢?在哪里?” “兵器,被雷吒转移走了。”电姬脸不红心不跳的交代,煞有介事。 “转移去哪儿了?” “火之国。” “不是吧?”假面欢露出生吞活鱼的表情。 “这不可能吧。”奥蕾菲特直言道出可疑之处:“拥有了战争兵器,称霸术法界指日可待,波维路雷吒怎么可能把它拱手让人呢?” “对啊,退一步说,就算不为称霸,放在自己手里总比交出去安全吧?”难得矢清也发表了看法,且是站在奥蕾菲特的角度。 电姬复杂地望了矢清一眼,发现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奥蕾菲特身上,终于在眼中现出一丝不悦,讲起话来更显得粗声粗气:“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们是在质疑我吗?为了让他吐出实情,我可是下了番苦功的!” “我看未必吧~怎么说也是你的国家你的哥~你还能为了他帮着旁人?不过呢,毕竟我们不是一个整体,观念和居心四分五裂也是在所难免的~” 电姬听了仓颍类似拆台的话,大为恼火的反喷回去,仓颍不甘示弱,开启滚刀肉无赖模式,气得电姬头顶冒烟。 而仓颍的话,却在这时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他说的很直白,而且很真实,在这里,混杂着雷、光、火、水四个国家的人,不论哪些在明,谁人在暗,心都未必往一处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做到万全,近乎不可能,关于存亡的重大利益之争,想要暂缓彼此的冲突,就只能依靠一个强大的理由。 “各位,听我说一句吧。”眼下,相夫光子无法代表光之国声明什么,只能取火之国这另外一条蹊径:“在消息进一步扩大以前,我认为,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成品的所在,目前看来,构造图有三份,两份已经在我们手里,还有一份,在名叫茶骨的画师手里,除了成品,这个人、这幅图也一样要找到,我希望,在这里,和众位立下一个誓约。” “誓约?” “是的,我代表火之国,电姬公主代表雷之国,首先是我们双方,签订一个‘无论谁先找到构成图和成品兵器,都不得欺瞒和擅用’的条约,这是为了避免战争带来的苦痛和麻烦,不论谁先找到,都必须带到另一方这里,进行当众摧毁。” “如果我不答应呢?” “公主,如果你不答应,那么其他国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包括我火之域,我认为,这个兵器就是天魔教提供的,天魔从战争发起之时,就没有倾尽全力去打仗,也许,他最想使用的方式就是坐山观虎斗,造一个毁天灭地的兵器,来引所有的术法界国家相互仇视、争抢甚至火拼、厮杀,凭什么?我们才该是同仇敌忾的盟友!为什么要中天魔的计?任他画好的路线去走呢?!” 奥蕾菲特和矢清不约而同的点头,电姬本人则陷入苦思。 一个人不再反驳,开始认真思考,就表示有转圜的希望了,相夫光子乘胜追击,对电姬进行深一步的规劝:“公主殿下,就算,你得到了兵器,又有什么用呢?用来战争?摧毁别人的领土,当你占据的时候,还要花费大把大把的时间和金钱重修重建,用来震慑?方法是不错,可你认为雷之国从此会太平吗?它将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论哪个国家,畏惧的同时都会竭尽全力的想要防范雷之国,而当这种精神的压迫到达极限时,他们会不会为了自保、联合起来共同抗击你们呢?这个问题你想过吗?如果到时候你一怒之下把他们的国土都轰掉了,就像我上面说的那样,你还要无限期的重建下去,在无人无物的焦土上,甚至连小草都不会发芽吧!” “如果是这样,你又怎么解释,其他国君的心理呢?我有的想法,他们一样都有,你觉得你这种天真的说辞会说服几个?” “我不知道我会说服几个,但对我来讲,能和电姬公主达成共识就够了。”相夫光子笑笑,虚假的容貌,却呈现出真挚的情感:“我们都是女人,都明白,安稳和平的生活,远比无休止的杀伐征战来得幸福,人生如此短暂,何不……跟自己相爱的人,在有限的时间里,享受无限的幸福呢?如果选择的是第二条路,那么这样的幸福,又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实现呢?” 电姬顺着“火国王子妃”的视线,将目光放回到爱人矢清的身上,继而,狠狠怔了一下。 “珍惜幸福,延长相守的时间,唯一的办法,就是缩短战争,让火苗熄灭在初始阶段,而对于现下的局势来看,摧毁兵器,远比要得到它来得划算。” “好,我跟你签。”电姬和矢清目光交流数十秒,过后,她身先士卒,提出:“口头协议,不如白纸黑字来得可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公主请说。” “条约里,你代表的不仅仅是火之国,还有其他国家,而我,仅仅代表雷之国。” “这算什么!哈!”仓颍又没大没小的插话调侃了:“不平等条约啊!王妃你要答应!你就是傻!” 相夫光子不睬仓颍,阖眸凝思了一会儿:“只要摧毁了兵器还有构成图,你所担心的事情一概不会实现。” 她走到柴火堆那儿,将两张兵器构成图投放进去,亲眼看着纸张一点点烧为灰烬。 在书写条约内容时,电姬又萌生了满腹的意见:“不是说好了你要代表所有国家的吗!” “公主殿下,如果我有这个权利的话,我不介意担任这个角色,问题是,其他国家会答应吗?我现在的身份是火之国王子妃,所以才勉勉强强有些发言权,你让我去代理其他国家,其他国家会怎么想?就算他们的想法不重要,你认为,真的出了事,他们会对这条约负责吗?……所以,我只要管好火之国就行了,条约要不要签,你还是考虑清楚吧!” 在那之后,电姬沉默了足足五分钟,且全部用在对假面女细致的观察上,旋即,她才抬起沉重的手腕,将自己的名字烙印上去。 “我记得公主殿下随身携带一方小印吧?签都签了,为什么不弄全套呢?” “签名字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别得寸进尺,还有,你要我用印,你用什么呢?” “对我的身份产生质疑了吗?”光子不慌不忙,从袖口里滑出一柄短剑来:“这是帝恒王子送给我的短剑,你可以仔细辨认一下。” 那名医师似乎无所不能,在帮助了奥蕾菲特和云歌伤势恢复之后,接受了电姬的委派,开始对火国王子的物品进行真假辨识。 好在,他慧眼识真物,没多久就给出“此物用千锤金所制,火之国仅有两柄以此锻造的武器”的结论。 这下电姬公主放心了,问了王子妃的名字以后,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印,按在了条约的一侧。 当自己签署时,相夫光子特地用余光扫了一下假面欢的反应,他十分淡定,就像平时一样洒脱不羁,既如此,毫不犹豫写下歌嫣的名字,也无可厚非吧。 在商议了下一步的行动后,幽深的林野中,只剩下假面欢和相夫光子两人。 “你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啊,不过这份自信从何而来呢?” “那就要靠你了,帮我把余下的心之魄取到,我就可以专心致志的研究对抗终极兵器的事,不过你也可以拒绝,到时候我就告诉帝恒……你的目标是他好了。” “哈哈哈哈哈!你难道没怀疑过,我本来就是他的人吗?” “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他的人,我只清楚,你们这样大费周章和我产生交集,肯定不是吃饱了撑的,肯定是……我的存在对你们有利用价值,他这个人,喜欢利用棋子的本性我也算了解一二,所以,不论是你,还是他,都要搞清楚……想让我产生对你们有帮助的价值,就必须先完成……我所希望实现的事,不论是心之魄,还是芜华奇斯尼。” “好,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我会转告你的……‘丈夫’的,啊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张扬离去,每一分轻松背后,都有相夫光子满满的戒备,她作为光之国人,可不认为,火之国王妃这重身份,会这么好用。 时值她开始行动的第十四天,湛蓝苍穹,洁白流云,骄阳过早的高高悬挂,午前,就已带来了灼人的热度。 Chapter 0884 战争当下,时间的紧促度远胜平常,幸好主事联手的是两个干练果决的女人,她们毫不犹豫的将建议统一,首要任务,就是组成联盟队,找寻手握仅剩构成图的画师茶骨。 当思绪飘走在云歌此时境况如何的一点上,电姬刚巧问到了这个,相夫光子不着痕迹的一笑,轻松说已经把那个孩子送到安全的避难地了。 电姬也没在这种小事上纠结,而是在意行动顺序会不会欠妥:“不先通知别的国家,和他们定条约,而是仅凭我们双方之力先找吗?” “在其他国家目的不明的情况下,我不能放心的告诉他们我们的用意,不过,等找到茶骨和他手里的东西后,再做决断就安枕无忧了,况且时间紧迫,万一茶骨手中的图转交给了别人,再经那人之手造出新的兵器,就麻烦了。” 电姬点点头,没有继续针对观点的不同跟相夫光子争执,而是奇怪的注意起身边一男一女的动向,见他们目光时有交汇,嫉恨的暗暗握拳。 “好了,走了半天,烈日当头的,大家在前面的茶寮休息一下吧。”光子找了个由头把大家领到茶寮去解渴,自己则将假面欢带到后面,不被人窥听的地方。 “什么?还要我传送你?喂喂喂,我每天要帮你找心之魄余下的拥有者,再来来回回送你!你知道多耗费元能吗!我累得半夜有尿都懒得起来撒啦!” 光子皱皱眉,懒得听他鬼吼鬼叫:“不愿意拉倒。” 转身就对着自己的手心说起话来,看得假面欢眼珠子直脱眶:“杀鸡焉用牛刀!” “我已经代表火之国,和雷之国电姬公主签订了秘密合约,这是合约书,以及,她在波维路雷吒那里得到了证实,如果你不相信,你的跟班就在这里,可以问他。” 手心元能镜里出现了帝恒的脸,另一边的他同样如此:“我并不怀疑你所讲的,那么,兵器构成图呢?” “仅有的两份被我毁了,我现在,要去毁最后一张,所以我需要王子殿下的帮忙。”展示完合约书,光子将一幅人面肖像拿给帝恒看:“帮我把这个人找到,这不仅仅是为了术法界,也是为了你的火之国。” “哦?这个人,就是最后一张构成图的拥有者吗?” “不止,我怀疑,他也知道兵器的下落,如果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我不介意你直接告诉我他在哪。”光子提了个省时省力的办法。 惹得帝恒轻笑起来:“呵,光之国上主,却要求别国动用兵力吗?即便是我,也闻所未闻呢。” “王子殿下又明知故问了,我现在的身份是火之国王妃,这点,不论是你身边的人,还是雷之国那边,都毫不怀疑。” “我不喜欢擅作主张的女人,不过这次原谅你。”他意味不明的勾动嘴角,危险至极。 “既然如此,你不介意帮忙帮到底吧,殿下?” 光子神秘的笑容,给人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不过帝恒身经百战,不畏诡秘,回以充满兴味的浅笑:“说来听听。” 不出半日,火之国雷之国联手铸造兵器的消息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崛起,并通过信鸟村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没有人知道消息的初始发起者是谁,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结果,那就是,矛头,指向了火雷双方。 电姬闻之震怒,摔碎手中报纸大嚷:“我们中间出了间谍吗!刚刚联盟就扩散消息!还造谣说是雷之国铸造兵器?!” “公主你冷静一下,这次被拖下水的,不仅仅是雷之国,我火之国连兵器的影儿都没见过,就被造谣成了合谋者,现在,我们双方必是成了众矢之的,是毁灭水之国心脏的元凶。”相夫光子毫不留情揭露残酷现实,震得电姬脸色一层层惨淡下去。 “现在怎么办,去信鸟村问问造谣的是谁吗?” “奥蕾菲特的提议不错。”光子抹去新国后这个并不讨喜的称呼,赞成她的意见:“既然消息是从信鸟村以报刊的形式扩散出来的,就说明他们是最有可能接触造谣者的人,只要知道造谣的是谁,找到茶骨,就指日可待了。” “信鸟村太远了,我们要怎么去?” “欢哥。”光子伸手一拽,把匍匐在地打算溜走的假面欢拎了回来:“一切都仰仗你了。” 假面欢欲哭无泪的看了看她,最后绝望的倒了下去。 信鸟村位于火之国境外大裂谷以南、毗邻漠日沙域西北之地,是术法界知名的权威信息机构,多年来,不论是正派组织还是黑暗组织,都不会对其进行骚扰和干预,某种意义上说,它是第一调查局般的存在。 由于沾了假面欢空间转移的光,一行人在历经一番摇晃眩晕后,平安抵达了这座安宁静谧的小村,也见到了村长,从他那里得知,消息的发出者,有一头古怪的彩色头发,那质感,像是未干的水彩染上去的。 “七彩的头发……好诡异啊哈哈哈哈!”假面欢和仓颍不分时候爆笑起来,被全体无视。 “茶骨不是七彩的头发啊……”电姬从沉默到苦思,言语愈发减少。 光子用手挠了挠发热的耳朵,半晌后笑盈盈道:“我想起来了,漠日沙域和山之国中间不是有一座七彩蘑菇城吗?听说,里面的人发色都是千奇百怪的,不如我们去那看看。”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确实有那样的地方。”电姬跟着点头,并且间接承认了光子的言论,对这个临时组成的团队来说,首领意见的统一,意味着事情的真实与可信度。 于是,假面欢又饱受欺凌的当了一回引路人,把大家秒秒钟送到离信鸟村相当遥远的蘑菇城,只不过从涡流里脱出后,他瞬息跪地吐血不止。 一向对他冷淡无情的相夫光子,这次则满怀愧疚和担心,俯身,替他擦去嘴上的血:“对不起,让你受累了,接下来你就好好休息吧,等我们找到了茶骨,你就不必……” “那也不行的吧,我的王妃大人。”假面欢一脸坚强的笑笑:“你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借助我的空间传送吗?” “空间传送直接用装置或者找个会用的人不就行了嘛?何必这么拼?”电姬也看不过去了,她可不想拖着一个伤残的传送者来回颠簸。 相夫光子听后更觉内疚,一点点将假面欢从地上扶起,一点点使强硬的语气柔和下来:“对不起,欢哥,谢谢你……” “道歉,尊称,致谢……啊哈哈哈哈!”假面欢捂着肚子趴回地上,笑得满地打滚。 他的突变行为让其余一行人满头问号。 “你怎么了?”光子则显得紧张不已。 “我笑你严肃的时候好搞笑啊哈哈哈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破了口的番茄酱,并往嘴上挤了两滴:“看看颜色,是不是一模一样哈哈哈哈!” 他这边笑得卖力疯狂,那边的众人则无比担忧他的下场,好在相夫光子没有如常发飙,而是起身、转头、无视了假面欢人格分裂般的举动。 蘑菇城坐落在一座蘑菇型的山上,山上山下,城里城外,全部都是五彩缤纷的蘑菇,甚至连住户的房盖、雨伞、家具,都不离蘑菇的形状,城中人挚爱蘑菇,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他们种植的彩色蘑菇不但无毒,还是营养价值颇高的美食,也有人喜爱它强烈的颜色,作为盆栽植物,每每放在窗前观赏。 五彩缤纷的房子,五彩缤纷的蘑菇,五彩缤纷的头发……满大街都是彩色头发的男女老少,看得一行人眼花缭乱,在这里,发色单一的他们反而成了怪异的存在。 听说蘑菇城的城主远游去了,这里的进出也没有哥伦城那么麻烦,只要进城时通过搜身、证明没有携带危险物品就可以了。 行走在彩色斑斓的蘑菇形砖地上,一直走到一个类似于城中咨询处的地方,光子戴好假面,免得被人看到伤疤产生畏惧,礼仪周全的向内里看守的老人家打听,有没有一个叫茶骨的男人。 老人家眼中显而易见的颤抖,被光子瞬间抓住,尽管他否认了,可光子还是露出笑容道了谢,且并无就此离开之意。 “看他的反应,茶骨应该就在城里。”走到一个买卖假发的地方,相夫光子停下脚步,询问众人意见:“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第一,去旁边的染发店,把我们自己的头发也染成那样,第二,戴假发。” “第二!”就算是牙齿颜色极怪的仓颍,都毫无迟疑的选择了后者。 “ok。”光子不由分说,掏出一叠纸质国币走入店门,往琉璃台上一放:“给我拿七个彩色假发套。” “好的女士!请问你要五色的还是七色的?九色和十一色的我们也有哦!”彩色头发的店员,热情亲近的指了指墙上众多的彩色假发。 “你们城里最标准的,是几种颜色?” “七是我们蘑菇城的幸运数字,你就选七吧!正好和你买的数量也一样!”听到这个数字心情格外大爽的店员兴致勃勃的从墙上摘了七个下来:“请您收好慢走!” 戴假发的时候,电姬公主比奥蕾菲特还不情不愿,可迫于形势,她只能遵从。 有了七彩的头发,他们看上去就和城内的居民没差别了,这样调查起来明显容易的多,看到他们的本土民众不会再露出古怪探究的表情,他们估摸着,大概外来者购买假发套滥竽充数,也是这里的习俗之一吧。 “各位姐姐,你们知道茶骨是谁吗?他辜负了我,我要找他算账!” 直接问这个名字,带来的不确定危机实在太多,电姬和光子商议之后决定,用悄无声息的迫近方式,直达目标。于是,奥蕾菲特这个绝世美人就成了最佳的途径,她只需要凑近一群说长道短的中年妇人,用悲苦的泪博取同情,再附加一个虚构的虐心故事,就足够了。 果然,在听说了负心汉抛妻弃子的恶行之后,众大妈们愤慨了,她们先是对那个男人进行惨无人道的臭骂,随后共同奋起,自愿帮绝世美女找人。 在她们眼里,这个美丽至极的女人和撒谎完全扯不上边。 “茶骨是吗!我们知道这个男的在哪!”其中一个大妈豪迈的甩手指向蘑菇城后山的山巅:“那里有一座城堡!茶骨就是那城堡里的管家!” “没错!那小子看上去挺老实的!上个月还帮我女儿画像!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可不么!我还想把女儿嫁给他呢!多亏没有啊!万幸万幸啊!” “真是!你们赶快去吧!去制裁那个混蛋!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告诉我们!” “谢……谢谢你们。”奥蕾菲特被这冲天的气焰与豪气的阵仗吓懵了,只能重复道谢的话。 总算知道这个叫茶骨的画师身处何方了,确认人数一个人不少以后,一行人摘下发套朝蘑菇城后山山巅跑去。 山路还算好走,有一级级砌好的规整阶梯,体能的考验让奥蕾菲特娇喘不止,仓颍和假面欢也跟风叫苦,电姬在矢清的帮助下,总算没有抱怨什么。 先他们一步跑到堡前的相夫光子无心观赏这座天国风的黑色城堡有多么另类巍峨,她敲响大门,第三声过后,一个茶色头发的男子将门打开。 “请问,你找谁?”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身材瘦削但挺拔,干净清秀的面容上,两只红酒色的眸子盈盈透亮,问话的声音很是平和,不像大奸大恶之辈。 “你是茶骨么?” “正是。”男人没有犹豫的点头,随后目光扫向光子后面跟上的一行人:“各位,你们是要找堡主吗?不巧,他出去了。” “我们不是来找堡主的,我们是来找你的!”电姬才懒得跟他废话,拔出矢清的刀直指上来:“把兵器构成图和成品交出来!” 茶骨果然一愣,迅速关紧半掩的门并从里面上锁,随后内里发出蹬蹬蹬的跑动声。 “让开。”光子把假面欢和仓颍推到一边,一拳将镶了铁框的厚木门砸出个大窟窿,在众人顺利进入之后,发现内里空无一人,反倒是楼梯上方的二层出现翻找东西的声音:“在上面!不要让他跑了!” 这里面行动最敏捷的要数相夫光子,以及矢清假面欢了,仓颍也跟着凑热闹,一伙人撞开那扇卧室房门时,刚好看到茶骨从窗内纵身跃下的一幕,他们都是元术师,毫不介意跟着跳下去,别说两层,五层也没有问题。 出了古堡,沿着危险的山巅断崖一路狂追,直到把清俊男子追得走投无路。 “茶骨,我劝你不要挣扎了,如果你配合我们,我保证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否则……跳下去也好,被杀了也好,你都难逃一死。”相夫光子言简意赅的威胁让男子细长的眉缓缓皱紧,他起初不发一言,只是慢慢向危险的地方移动,怀里捧着刚刚带出来的布包。 布包四四方方,瓷枕大小,里面应该是盒子之类的容器。 相夫光子还在思考措辞,那茶发男子转身便从崖顶跳了下去,当一行人扑到崖边观望时,他已消失在了茫茫的云海中。 “这山不算高,不过这样摔下去也是必死无疑了。”矢清沉重的下定论。 “可恶!”电姬一跺脚,不甘加怨愤:“难道我们就白来这一趟吗?” “欢哥,仓颍,你们两个跟我到下面去找,我怀疑他根本没有死,电姬公主,你和矢清把这座房子搜遍,有任何可疑的事物都不要放过!” “知道了,你去吧!” 往山底飞跃疯冲时,仓颍忍不住跟高冷的火国王妃搭茬:“诶,万一等会找不到,或是找到一具尸体,你不就自抽脸了?” “找不到,就说明他没有死,找到了,还可以拿到他带走的东西。” “可怕的女人啊~” 废话刚落,头顶显出的巨大阴影让相夫光子毛孔竖起,她几乎想也没想就拉住了阿欢仓颍的衣袖,全力一扯,同时滑退到远处的空地上,那忽然从半山腰滚落的巨石,正正当当砸在山下的溪流中,震得天摇地动,几乎使整座蘑菇山开裂。 随后,他们在巨石出现的地方,看到了一张充满恶趣味笑容的脸,只不过那人头发如草,蓬松凌乱,面上的弧度十分古怪,嘴里,也念着叽里咕噜不知什么东西。 “你们看,他的头发不是七彩的诶!” “真的啊!” 阿欢仓颍稀奇的惊叹着,他们旁边的假王妃,则逐步加深面容里的震惊浓度,那个男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不就是?!—— Chapter 0885 蓬头垢面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山腰上,看相夫光子一副惊骇其中难以自拔的模样,阿欢好笑的噗嗤一声:“就算他头发不是七彩的,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那口里嘀咕不断状似疯癫的男人胡乱跳了几个奇异的舞步,随后一阵风似地往回跑,相夫光子立即拔出神来抬腿就追,理智的制约下,她还能控制自己不在仓颍面前暴露认识这个人的事实。 那疯子一路狂跑,对山中崎岖的地形很是熟悉,左蹿右蹦一番,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里,相夫光子根据他跑动时残留的气息判定这个人并非元术师,寻常的元术师会在逃跑时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迹和气息,可是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概念,只一味的逃窜,身手灵活竟像是猿猴一般。 还好距离不远,用千影术的放空搜寻,很容易就确定了他直奔的方位,那是一座茅草房,破烂简陋,门的两侧堆着不下百只瓶瓶罐罐,不时从里头传出草药的烧煮气味。 “你认识那个人吗?” 阿欢颇为认真的一句问话,没有得到相夫光子的回答,她只是比从前更加小心的靠近那扇几乎脱框的废木门,头刚刚探入,一把尖刀从颈前倏然划过,还好她闪得及时,否则项上人头已经不保。 也亏得这一刀,相夫光子在避开之后,本能的看准刀尖徒手捏刃,轻轻一使力,长刃就碎成了两截,握刀出手的人明显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转圜,惊慌了一刹,刚好又给相夫光子出拳把他击飞的机会。 茅草房完全就是茅草和木架搭的,非常不结实,偷袭者撞断主梁之后,整座小屋毁于瞬间,内里破旧的摆设也一下子暴露在日头之下。 灶台,大锅,草药篮和里面新鲜的草药,地角一堆厚厚的稻草,铺成了褥子的形状,加上门前那一百来个白瓷罐子,构成了这个“小家”的全部。 相夫光子回想起这个人,亲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一阵心酸。 他叫伯亚其,是助贤、疾藤和光子的恩师英离的同事,是帝圣时期光之国内最高强的医疗专家,据说这个人胆小软弱,但心地善良,热爱医学和科研已经到达了疯狂的地步,他怕血,每次做手术都闭着眼睛,尽管如此,他也从未有过失手,胆大心细,是个奇异鬼才。 可是后来,允帝逻即位大肆铲除帝圣时期的旧臣,有的国臣因为畏惧远走他乡避世隐藏,有的国臣奋起反抗英勇就义,而伯亚其,他没有直面跟允帝逻抗争,但在允帝逻问话时也没有表示效忠,允帝逻对他的一时忍耐,完全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有希望治好允帝逻宠妃的病的人,于是他被关了起来,允帝逻每日让他配药,可收效甚微,宠妃病逝后,伯亚其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疯于狱中,允帝逻见他形如痴儿,便把他赶了出去。 那个被光子一拳打飞的男人,正是茶骨,此刻他蹲在伯亚其身边,像哄孩子一样劝慰不断哭泣落泪的帝圣旧臣,相夫光子一面暗叹为何他会落得这般田地,一面不忘理性的走上前去:“茶骨,你不是跳崖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茶骨抬眼看了看她,表情很淡很淡:“因为,我有他。” 这个不顾一切跳崖逃走的青年,并不忌讳的讲起了面前这个“疯子”和自己的相识经过,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打出同情牌以取得对手的放过,相夫光子都想听下去。 “我第一次死的时候,内脏都从腹腔里露出来了,血也流了很多,是他,把我从这座山下捡了上来,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的伤就完全好了,后来,我又被追杀了几次,每次都是靠他才死里逃生的,我觉得很惊奇,明明已经到达了死亡的标准,他却能……把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之后,我就留下照顾他了。”说到这,他体贴温和的端了杯水,喂给“疯子”喝。 “这么说,你从悬崖上跳下去,也是靠他把你救活的?这怎么可能,距离你跳崖,连半天时间都不到,他这么快就把你碎掉的骨头断掉的头接回去了?”相夫光子并不置信,即使面前的这个人,是当年震撼世人的超强医师。 “不论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茶骨起身,用毫无畏惧的目光同三人对视:“你们找我,无非和那帮人一样,就算我完成了你们的心愿,你们也还是会杀了我,不过有他在,我是不会怕的。” “那不简单嘛!先干掉他就好啦!”仓颍抡起一把锋利的轻斩,有直接插在伯亚其脸上的意图。 茶骨立马警觉地拦在前面,光子也及时出声:“住手,仓颍。杀了他对我们现在毫无帮助,反而会坏事。” 仓颍不悦的嘁了一声,收回兵器,露出古怪的一笑。 “茶骨你听着,把你知道的全部实情交代出来,以及你手里的东西,如果……你还想让你,和这个人活命的话。”相夫光子愈发的看轻自己,近些年,她的手段从原来的光明正大,渐渐变得阴暗不堪,欺骗、恐吓、威胁,少年时不屑去做的伎俩,如今竟挨个尝试个遍,她自嘲的咧了咧嘴角,觉得自己和一具摒弃原则的木偶差不多:“不要以为我在撒谎,我可是做了十足的调查,有充分的把握才来找你的。” 茶骨陷入苦思,藏着东西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不肯露出。 “茶骨,你被人数次逼入绝境,就是因为你掌握了危险至极的东西,如果你将它转移给别人,你也好,这个医师也好,都会从此安心的,不是吗?”相夫光子补充完毕,便不再多说,给对方足够的时间衡量清楚,虽说,她心中并不如表面上这么镇定冷静。 良久,茶发青年终于点下了头:“好,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看着伯亚其异于常人宛若痴儿的情态,相夫光子十分难过,于是将那句“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咽了回去,至少,眼前这个茶发青年知恩图报,至少,他有保护伯亚其的真挚心意。 茶骨带上伯亚其,领着其余三个闯入者,回到了他出逃的那座山巅黑堡,电姬一行还在内里反复翻找有关于此次行动的目标事物,见相夫光子携人归来,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有什么发现吗?” “除了一扇打不开的门,其余什么都没有。”电姬言简意赅宣布结果,目光落在茶骨身上的刹那变得怨毒急躁:“你小子可真会逃啊!” “我看,应该说是真会活才对~”阿欢跟着打趣,拿一脸淡漠的青年取乐。 “他是什么人?”细心的银焕总算注意到潜藏在茶骨背后的影子,见他神色异常,举止稚拙,深表奇怪。 “他叫阿其,是我的……家人。”茶骨咽了咽口水,有些不自然的说出那个词汇,看样子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公开介绍伯亚其。 光子不动声色帮着打圆场,免得刺激到伯亚其又惹出什么乱子:“姑且不论这些,茶骨现在就要告诉我们兵器构成图还有成品的藏匿之处,我希望这里的大家都能遵循约定,一旦找到,立刻摧毁。” “那是当然的了。”电姬不加多思直言了当:“事不宜迟,快说吧!” “在那之前,茶骨还希望,我们为阿其医师做一件事。” 其实,相夫光子只是口头答应了茶骨的要求,毕竟比起兵器带来的可怕结局,她宁愿付出任何代价,去阻止这场灾难。因而她完全没有料到,茶骨所说的必行之事,竟然和打不开的那扇门后隐藏的“秘密”有直接的联系。 那扇门没有钥匙,门锁焊得坚固非常,矢清花了好大力气都没能使它动摇,电姬于是猜测里面必放着茶骨一心保护的兵器和图,没想到,开门之后,光柱顺着红色地毯一路前行,最后打在一把乌金打造的高背椅上,椅子上面,还有一个默默坐着的人。 第一眼,借着微亮的光,相夫光子只觉得尽头里安坐的人有些眼熟,她虽然坐在椅子上,可双臂平展,固定在椅背上耸起的十字架前,一身黑色的蕾丝花边紧身连衣裙,两手手腕被细如银蛇的链子捆绑在架端,到大腿的靴子淹没在簇簇成团的花丛里,那状似白色蔷薇的花,有着色调最凄惨的灰白叶片。直到看清楚整张脸,相夫光子才愕然的倒退一大步。 乌发垂腰,面如白玉,黑色小礼帽和颈边的黑蔷薇交相辉映,在两侧花枝烛台里明光的照射下,风扬化羽呆滞如木的脸孔,让相夫光子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半分停留的意图都没有,起步瞬间却被茶骨一手拦住。 “不能穿鞋过去,会引爆的。” “这是什么原理?”打算跟上去一探究竟的电姬也不明所以。 “等下你们就知道了,总之,只有人的皮肤才能避开引爆点,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茶骨一本正经的介绍,完全不像是在戏弄人的表情。 “是谁这么恶趣味!无缘无故把光域上主绑在这!还弄什么爆炸?”仓颍不理解的大嚷。 “那还用想吗~”阿欢则表现的轻松自如,两手悠闲地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拔来的狗尾巴草:“当然是为了对付前来营救的人啊~” 相夫光子脱了鞋袜,就按照茶骨所说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没想到,她才刚刚走了两步,脚心就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瞅,惊色浮现,脚下的地毯上,竟无声盛放出千百朵娇红的玫瑰,朵朵紧挨,没有余缝,只不过质地坚固,像是硬纸折出来的。 “你快离开吧!花上有毒!”茶骨似乎没想到,这一次的危机不是爆炸,却是淬毒。 相夫光子轻轻一叹,方才那一下,已经有花瓣的硬质边沿割破了足底,现在折回去也无济于事了,她干脆,就这样越过毒玫瑰丛,直接走到化羽那里好了。 赤脚踩踏,步步前行,没有任何的迟疑和松懈,她来到被打扮成黑天使一样的伙伴面前,对着她毫无表情的脸流露出哀愁的神色,拆下腕上的链子,最后,将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这间修缮的过比王室宫殿的内舍,有着空旷的地面,高大的立柱,十字架坐背椅左边不远处,有一个看上去非常舒适的椅子,月牙形状,中间的凹槽刚好能容纳一个体格瘦小的人,再配上缀满的红蔷薇,几条翠绿的藤蔓,柔软的花瓣比天鹅绒更使人舒服。 当茶骨引燃屋子里其余几盏灯后,光子已将化羽转移到了月牙摇椅中,黑发女子神情依旧呆木,一双墨玉似美丽的眸,僵直而空洞的盯视着前方,没有聚点,也没有情感。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银焕医师?”伯亚其疯疯癫癫的当下,唯一在技术方面信得过的人,唯有电姬公主的手下了。 银焕走上前,习惯性扒了扒化羽的眼皮,又对着她的脸观察了一会:“她睡着了,不过,不是寻常的入睡。” “怎么说?” “有一种催眠术,使人睁着眼睛进入休眠状态,作用大概就是为了唬人。” “就是说,她中了催眠术?”如果是这样,那就简单多了,在精神术范畴里,使人入睡的催眠术是最低阶、也是最简单的一种技法,所以破解起来也不会太难,即便是相夫光子这个幻术外行人,也有足够的把握:“那解开就行了。” 然而,事与愿违,不论她怎么努力,风扬化羽都没有从“沉睡”中苏醒,石膏塑像一样纹丝不动,任由摆布。 矢清和阿欢以及仓颍,在相夫光子请求下也依次试了几遍,皆以失败收场,相夫光子简直困惑到了极点,趁人不备溜进意识空间,敲击化羽心门,才想起从她离光开始,就再也没在意识空间里碰到过化羽。 宁日潇说,化羽失踪了,没想到竟在这七彩蘑菇城的城堡里,只不过,是谁带她来的?她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我要你们做的,就是叫醒这个女人。”到了此刻,茶骨已经打算和盘托出了:“我一直想治好阿其的疯癫症,可是找了许多医生,都被他赶走了,只有这个女人出现的时候,他才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去山里采药、回来熬煮,不哭不闹,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只不过那天晚上……” “等等,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到你这的?又发生了些什么?” “这正是我要交代的。”茶骨似乎放弃了隐瞒和抗争,比起防备与逃避,他似乎更迫切的想从这伙人手里寻求希望:“半个月前,阿其失踪了一次,当他再度回来的时候,这个女人也是一起的,她还口口声声喊他‘师父’,当时阿其也很正常的回应,不过没两天,这个女人就忽然发狂,接着,不知道阿其给她注射了什么,她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是想,像阿其这样的医学奇才,不该埋没在这深山古堡里,他应该像个正常人一样回归社会,用他的才能,去医治更多的人……” “看不出来,你还挺心善的嘛!”仓颍用着并不赞许的口气夸奖茶骨。 “发狂,注射?”前者,相夫光子难以想象这个世间里最温柔的女子会露出那样的一面,后者,猛然使她找到了突破口:“那个注射器还在吗?” 茶骨凭借记忆,在偌大的房间里翻出一口箱子,将里面近期使用的几只大针筒拿了出来,银焕进行现场取样验证,发现除了平常的亢奋类药物之外,还有一种诡异的致幻类药物,这种药物的主要成分是使人沉睡的致幻剂,中者会在梦境里无法挣脱,此外,他还在残余注射液中,嗅到了另外一种诡异的味道。 “是什么?”相夫光子显得尤为关切,并没看到阿欢对她展露的狡黠暗笑。 “类似于亢奋剂,但又不太一样,从威力上看,这种药要强力很多。”银焕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像接下来的猜测,连他自己都不能确保一样。 “你在看什么?”如此重要的关头,电姬公主却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爱人矢清身上,尤其他还闷不吭声的悄悄看着角落里观赏蝴蝶的奥蕾菲特,这让电姬觉得自己的存在受到了挑衅,因此非常不悦:“要不要离近点看啊?”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矢清老老实实的道歉,转回的头没再扭出去一次。 角落里,奥蕾菲特对着一只浅蓝色的大玻璃瓶目不转睛,那里不被灯光眷顾,却一闪一闪的亮着彩色飞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夜光蝶各自闪烁独到的美光,照亮昏暗的地段。奥蕾菲特宛如堕入梦中,对着蝴蝶痴痴的忘记了现状,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握紧她的脖子,从后面,用力而凶猛! Chapter 0886 相夫光子几人围在一堆,研究银焕检测后的结果,这边的奥蕾菲特则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她勉力转首,看到方才沉睡在月牙椅上的那名女子,此刻已站了起来,美丽倾国的脸容上却带着死亡气息浓烈的阴森,她一时恐惧,竭力叫喊出声。 还好她叫了,才及时拉回光子他们的注意,匆忙使二人分离后,一个倒在地上像没了电的机械,一个瘫软下去捂胸气喘。 在人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忽然做出危险举动的化羽身上时,仓颍趁人不备,在奥蕾菲特饱满的胸脯上狠狠揩了一把,随后油嘴滑舌道:“今晚,我们再续前缘怎么样?” “银焕医师,她不是睡着了吗?为什么还会伤人呢?” “她刚刚,是冲着奥蕾菲特女士去的,当时奥蕾菲特女士正在看那些夜光蝶,我猜测,她的举动,很有可能跟那蝴蝶有关。”银焕说着,亲自取来了那只大玻璃瓶:“茶骨先生,你知道这些蝴蝶是怎么回事吗?” “这些蝴蝶,从我来到这里,主人就一直养着了。” “主人?你是指阿其吗?” “不,阿其只是偶尔被找来给这的主人看病,现在那主人云游去了,临走前把宅子交给我和阿其打理,我们就两头跑,来回照看着。” “云游?把自己家丢给外人自己去云游?该说是洒脱还是缺心眼呢……”电姬不客气的吐槽,看奥蕾菲特的目光里有隐隐的妒意。 “其实,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蘑菇城的城主也去云游了……而这座城堡的主人,是那城主的情郎。” “情郎?这么说!蘑菇城城主是女人了?一个女人天生一头彩发,想想都……”阿欢打了个寒颤,滑稽搞笑却相当不合时宜。 没人睬他,尤其相夫光子,一心一意只想让化羽快点醒来:“是不是破解了蝴蝶之谜,她就会醒过来?” “有了!你们看!”银焕忽然兴奋的叫了一声,取出的蝴蝶在指尖转瞬失掉颜色,像枯萎的花瓣一样蔫了下去,继而变成残灰。 相夫光子注意到,每一次蝴蝶破灭,都会换来化羽眸中的一线清亮,到了第七只蝴蝶散迸成屑时,黑发女子已完全恢复了生机。 “这是哪,你们是谁?” “天地盟上主,你总算醒了啊。”耐心快消磨干净的电姬没好气的甩给化羽几句话:“你最好老实交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那个疯子对你做了什么!” “他是我的老师,我找了他很多年,半个月前,我忽然被人绑架,醒来之后就发现来到了这里,而身边,正是我要找的人,我想治好他,就留了下来,可是用尽各种办法都不能联系到我的伙伴,无奈,我只能暂时完成我的‘任务’,可是……后来却……” 难以启齿般的后文,众人没有听见,反倒亲眼目睹了一次耸人听闻的异变! 化羽白皙的面孔上,此刻近乎惨白,她痛苦的皱起秀眉,一副想要嘶吼却无力脱口的难过,很快,从她背脊上突起两道亮眼的白光,那力量冲出皮肤刺穿衣料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借着四周交汇过来的光芒,他们看清,黑发女子背后两只巨大的洁白羽翅,就比例来说,完全符合天国画作中对天使的描绘,羽翅的每一片羽毛都雪般莹白,并不是虚假的,那是只有鸟禽身上才会生出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幕,让相夫光子发热的头脑转瞬冰凉下去,如一记猛雷从头顶贯穿到足底。化羽她的乌黑长发,一点点褪变成和羽翅同等的白色!虽然她面容不变,年轻依旧,但这番场景,还是讶得旁人合不拢嘴。 化羽显得很痛苦,一直紧闭着双目,死锁着眉头,她的唇瓣中有轻若不在的□□,在原地摇晃了几下,凋零之花一样倒在了地上。 相夫光子一时忘记身份,冲上前将人扶进臂弯,近乎颤抖的向银焕求助:“医师!她这是怎么了?” 银焕走过去,拿出一根细细的针:“我必须取一点她的血,我怀疑,她被人下了药。” 推测很快得到验证,银焕亲口说,化羽是被人注射了一种隐藏性极高的异变类药物,这种药物凭借寻常的诊察是发现不到的,即便验血,也需要相当细微的辨识力。 “那是什么样的药?”电姬对相夫光子投来怀疑的注目,然当事人一心悬在化羽身上,浑然不觉:“可以解吗?” 银焕摆头,刚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化羽背上那副天使羽翼般的翅膀收缩变小,继而钻回到衣服和皮肉之中,满头长发也顷刻恢复墨黑颜色。她浑身娇软,虚弱无力,连睁眼都成了极其困难的事,好在银焕说只是体能透支,休息一阵子就会恢复了。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总算逮到问话的时机了,电姬一脸冷肃的质问方才做出可疑举动的相夫光子。 然而光子,却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伯亚其身上,飞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不顾他惊恐的挣扎和嘶叫,气愤不已的逼问:“你到底给你的徒弟注射了什么东西!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你说!” 伯亚其被吓得不轻,一面哭一面喊着“妈妈救我”,痴儿模样让相夫光子渐渐恢复理智,她忽然想到,会不会是伯亚其精神失常之后,依旧狂热的爱好着医科研究,导致见到昔日的熟面孔之后,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化羽强行注射异变药,他已经疯了,就算不是刻意的,也已经没有分辨对错的能力了。 茶骨把伯亚其哄睡在楼上的卧房里,下来的时候,见众人皆一脸疲乏,叹息说:“时候不早了,我看你们吃点东西,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相夫光子的面色很不好,电姬不论怎么质问她,她都不予答复,最后恼得电姬不再理她一个人去了卧室,倒是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每个人身上的阿欢,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诶,要不要我帮你跑一趟?” “啊?” “傻了啊!”阿欢取笑她呆滞的反应:“当然是你要找的东西啊,这一日日的耽误下去,会坏大事的哟~” 心底的隐忧和焦虑,一旦被提起,就让她产生了万箭穿心的沉痛感,她望了望阿欢玩世不恭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依然不能对他说“信任”,但是现在,她还有选择吗?她分身乏术,却要同时兼顾两方,不论是战争兵器,还是心之魄的归位,她都要一个人承担! “欢哥,那就有劳你了。” 无所不能的男人,至少到现在,还能作为助力帮她一把,相夫光子无法想象,倘若有一天和这个男人彻底反目,他会不会使曾经帮助的一切化为虚无?比如,心之魄,比如,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 忽然,对他“未卜先知”的巨大怀疑,变成了对未来不确定道路的深深恐惧。 如果一个人有着强于自己的力量,那么自己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使自己变得比对方更强,二,就是彻底的放弃,期许着美丽的结局。 念及此,她在心里狠狠揍了自己两拳,从少年时期的“前者”,变成了如今的“后者”,她憎恨这样的懦弱,却不能不承认,这是认清现实之后,所必须接受的耻辱。 “我不认为,现在的我,可以战胜这个高深的男人。” 完全不符个性的台词,在她的心底脑中穿梭,她至今仍旧记得彼时的自己,不畏任何危局,不惧任何强敌,她至今,仍旧怀念昔日里那个敢打敢冲敢拼命的相夫光子。 “难道一个人长大之后,反而不如之前勇敢吗?”她问自己,这时察觉靠近过来的一抹清淡气息,混合着好闻的竹叶茶香,让她混沌的思绪顷刻明晰:“茶骨?你在我后面鬼鬼祟祟做什么?” 但凡来人,她还是会拿出习惯性的机警,冷得宛如一把冰刀杜绝生人靠近。 “我有些话想问你,能谈谈吗。”茶骨等所有人都散开之后,才找到站在厅里发呆的相夫光子。 两个人到了二楼窗外的平台上,坐在一张茶桌的两边,茶骨倒了两杯颜色清冽的茶水,请火国王子妃品尝。 “你说吧,然后,就该说说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我是想问你,你一个火之国的王妃,为什么会对光之国的上主这么挂心?” “我对她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不可以吗?”光子心底一沉,想说茶骨都怀疑到了这个地步,电姬指不定在脑子里进行怎样的实况演练呢,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招出实情的:“我对任何人都一样,如果你不信的话,就……” “我没有恶意,事实上,我倒希望你是那位女少主的同伴,这样的话,阿其的处境会更有保障。” “看样子,你真的很在乎阿其。” “他拯救了我那么多次,已经不是恩同再造这种词语可以形容的程度了,只要他一切安好,我愿意做任何牺牲。” “包括……对你幕后指使者的包庇吗?”总算问到了正题,相夫光子细细打量着茶骨的表情,想从中找到破绽,来击退她不住预感出来的东西:“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在认识阿其医师以前,就已经跟幕后指使者有关联了,在阿其和你有所牵扯之后,这个人就用阿其牵制你,让你乖乖听他的话,我说的对吗?” “差不多,不过顺序不太一样。”茶骨小喝一口茶,坦白于无形之中:“我之前也接受过其他危险的任务委托,是那时候被阿其救的,那个人在找上我的时候,还不知道阿其的存在,是后来,愈发频繁的接触下,他派人跟踪了我,才知道,我有一个弱点,就是阿其。” 相夫光子没急着问那个人是谁,她有把握,当接下来这个故事脱口之后,对方一定会心悦诚服的把实话说出来,她现在唯一的筹码,是对这份“恩情”真实性的肯定:“我也说实话吧,我跟风扬化羽,的确是旧识,和你差不多,我也被她救过不止一次,所以刚刚看到她那副样子,我打从心底受不了。” “果然是这样,那你知道她跟阿其的关系吗?” “我问你,‘阿其’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取的?” “不,是我问他的时候,他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的,我就拿来叫了。” “看来,他还留有一部分记忆,比如说自己的名字,还有医疗的技术。”相夫光子松了口气:“他本名叫伯亚其,是光之国允帝逻时期被暴君逼疯的医师,他的水准天下闻名,出事之后就失踪了,后来我认识了化羽,化羽说她的老师正是伯亚其,我就推测,大概是化羽小时候遇到了四处流浪的伯亚其,于是跟随他学医。” “原来是这样。”茶骨用一小段时间接受相夫光子的说法,旋即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出现在眼底:“知道了他的过去,我觉得,对他的恢复是有帮助的。” “我看到他的时候,就产生了要把他送回光之国的念头,那里有最好的医疗团队,最棒的医疗专家,还有他最亲近的伙伴,就像化羽,虽然被老师注射了痛苦不堪的药物,可她的内心,依然是敬爱伯亚其的。”相夫光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茶骨能够明白她的苦心:“只不过,伯亚其的恢复,必须建立在和平之上,现在术法界烽烟四起,天魔教荼毒各国的步伐还没有退缩,反而出现了更可怕的灭世武器,茶骨,你认为,你想要守护的恩人,会在这样一种境遇下安稳存活吗?就算那个指使者答应你会保全伯亚其的性命,你认为……可靠吗?比起术法界各国同盟,你更愿意相信他吗?” “我当然知道,正邪不两立,更知道,黑和白是不一样的,可关键在于,那个指使者,并不是你所想像的样子啊。”茶骨微皱的眉间流入一丝困窘,不知该从何谈起般晃了两下头。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你是火之国王子妃,按理说,我不该将其他国家的秘密告诉你,但是,我相信你讲的事情,相信风扬化羽是我恩人的爱徒,也相信,你们都希望伯亚其好过,所以,我才更觉得奇怪。” “奇怪?”讲到这里,相夫光子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来。 “你认为,光之国这样的国家,会有想要‘称霸世界、消灭群雄’的意图吗?” 茶骨问后,光子就怔在那儿不动了,她得出答案所花费的时间很短,然而接受这个答案,所用掉的时间却极其的长,最后,是茶骨反复追问,她才还过一丝神智:“你的意思是,这个幕后指使者,是光之国的人?” “正是。”茶骨边思考,边得出结论:“我甚至猜想,带回风扬化羽的不是阿其自己,而是那个人也一同参与了,首先,阿其经常迷路,没人指引的情况下,连百米之外都会走丢,更不用提从光之国到蘑菇城了,虽然出现的时候,我只看到师徒两个,但总觉得……还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究竟是谁?” 事关重大,茶骨并没有直言道出那人的姓名,而是找来一张素描纸,一支铅笔,三勾两画后,拿给相夫光子看。 其实打从他说“指使者就是光国人”开始,相夫光子就陷入到极端的混乱中,不论那个人是谁,都注定了,她要让双眼承受这惨痛的一切。 阳光帅气的神采,活力四射的发型。相夫光子相识多年、打从贫穷之时就惺惺相惜、友爱互助的亲人—— Chapter 0887 相夫光子对着画像里的人足足愣了几分钟,反复确认自己的眼睛有没有出问题,是不是看错了,又拼命回想,她所见过的人当中,有没有长着这种脸的,反正,就是不乐意把它,冠在千刺的头上。 “我本来是个流浪画师,也暗地里接受委托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为了赚钱,基本上也不在乎节操了,后来,我认识了阿其,我发现他生活的非常潦倒,而我口袋里的钱,根本不足以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于是我四处打听,什么工作可以赚的多些,这时候,我注意到了术师黑市里一些招聘的启示,其中有一条,只要完成了任务,就可以拿到两亿国币的酬金,对我来说,这是个巨大的诱惑。” 相夫光子知道,茶骨口中的“术师黑市”,指的不是某个具体的地点,实际上,这样的地点说多也不少,经常是由元术师做老板,在僻静少人的地带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雪毒、□□交易、买凶暗杀,无所不有,元术师作为开设者或中介人,往往比寻常商人更具震慑力,许多走明路无法实现的目的,只要掏钱,黑市就会帮委托人实现他们想要的结果,这样的人生活在术法界各国的夹缝中,不被重视,也不被刻意的通缉,只要不闹得太过火,正规部门是不会下达铲除剿灭令的,算是给了他们一线生存之机。 “任务的内容是什么?” “我也是到了指定地点后,见了指使者的面才知道的。他让我拿着兵器构成图,去找一个叫仓颍的男人,然后跟仓颍联手演一出戏,最后,再从雷国国主手里,将原图拿走,他没有说目的,只告诉我,按照他编排的剧本,没有错漏的实施就行了。” “过程里,你有告诉他你跟阿其的事吗?” “没有,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发现。”仔细回想一番,茶骨大有醍醐灌顶之感:“我可能从那离开之后,就被他盯上了,以至于第二次向我传达的命令消息里,附加了‘保住阿其性命’的条件,对啊!我当时怎么没发现!” “我倒不这么认为。”相夫光子提出另一种观点:“根据后面他对化羽的抓捕情况来看,我更觉得,他在你第一次出现之前,就已经摸清了你和阿其的来路,甚至,连阿其和化羽的关系都一清二楚,如果这个人是千刺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会挑在那个时侯,去黑市找工作呢?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啊。” “你确定?你不是经常在路边摆画摊,难道没有吐露过?” 茶骨又陷入苦思,忽然眼神一亮:“对了,那段时间我很烦闷,逢人就说要找个薪水高的,来我这画像的人应该有很多都知道我拮据,有的熟识老顾客还故意多给了我一些,啊对了!还有一个人,蒙头盖脸的,就是他提议要我去黑市找高薪工作的!本来,我那段时间已经打算金盆洗手不做危险的工作了,他一提,我就又萌生了回去找的念头。” “当时你们还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了,不过有一点他提到,要我在一个星期之内赶去,我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去了,然后根据所示地点,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当时,他在布告栏上的招聘启事内容,你还记得吗?”光子从一叠画纸下方抽出一张小的,让茶骨悄无声息把重要字节写到上面。 于是,最佳时间、地点、只身前往,三个词汇,映入眼帘。 “最后我要问你,你在往返的过程中,有遭遇其他人吗?” “一个都没有,当时天快黑了,我到的地方很偏僻,挺吓人的。”茶骨肯定的点点头:“进入那间废旧仓库以后,除了指使者,也就是这个委托人,我竟然没看到一个护卫,他身边只站了个黑衣蒙面男子,其余就没什么了。” “我可以肯定了。”相夫光子阖目一笑,看得茶骨一阵吃惊:“指使者,就是因为伯亚其的存在,才会引你去找他的。” “怎么说?” “就拿这张招聘信息来说,在固定的时间和地点之内,除了你,怎么可能会没有其他的应征者呢?黑市我虽然没接触过,不过也听到过传闻,根本没有超过八千万的酬金,来人一出手就是两亿,怎么说,也会被挤破门槛了吧。” “你是在怀疑我话的真实性?我当时的确看到,布告栏上张贴着啊!” “我没有怀疑你,而是说,那张布告栏,是专门为了让你一个人看到而设立的,说白了就是幻术,它根本不存在,可是你出现了,它就会让你看到它的存在,那个在你画摊前给你指路的人,一开始就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你经济有困难的消息,然后他伪装成路过的客人,跟你随便聊天,引你在一个星期之内去黑市,也就是说,这幻术足足放了有七天……为了让你上钩,对方真是不择手段啊。” “等等,天下间能人异士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选我?” “因为伯亚其啊,伯亚其虽然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不过他的脸并不是鲜为人知的,千刺他……”每次讲到这个名字,相夫光子都一阵心痛,所以她宁愿用“指使者”这样的名词称呼他:“指使者一定是认出了他就是化羽口中的伯亚其老师,所以想通过牵制你来接近伯亚其,再通过伯亚其把化羽诱骗出来……要证实这个,一会问问化羽就行了。” 忽然她又意识到,化羽并不认得此时的自己,在茶骨面前岂不双向穿帮?迫不得已,她打算进入意识空间告诉化羽这件事,毕竟,女仙口中的“内贼”已露出苗头,至少可以证实,除了千刺,其他人都不是什么鬼内奸! 意识空间里,她看到面色如常温柔的化羽,激动的难以言表:“好久不见了,化羽。” “光子!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们了,明明在光之国却忽然走掉!”化羽显得急切而哀落,目光柔柔似含雨滴。 “对不起,以后我会跟你解释的,不过现在我要你陪我演一出戏!” “演戏?” “嗯,我目前在这里的身份是‘火之国王子妃’,你只要记得这个就行了,其他的事,你可以据实回答。” “我懂了。”化羽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你放心吧,光子。” …… “我是在出凝光城查探的那天,碰到伯亚其老师的,他身边跟了一个穿着斗篷蒙着脸的男人,之后,我就昏倒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来蘑菇城的路上了,我知道是伯亚其老师,就想着,先帮他治好病,再回光域去。”讲到这里,刚苏醒不久的化羽头晕的扶了扶额头:“之后,老师忽然发狂,给我注射了异变药,所以我……经常会像你们看到的那个样子……” “经常?是每天都有吗?” “也不是每天,但三天之内必有一次发作。其实,我也搞不清楚那药里的成分,不过我想,应该是老师最近研究出来的。”化羽这样说着,完全没有对于老师的怨怼,即使她每次发作,都痛苦的生不如死。 “化羽,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解除你身上的‘魔咒’的。”光子说罢,起身将还很虚弱的化羽扶回了房间,回到平台后,见茶骨依旧愁眉不展。 “怎么了吗?至少我们现在可以肯定,指使者,对伯亚其有非同一般的目的,或者说,他对风扬化羽也有。” “我就是在想这个,为什么是伯亚其呢?那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论到最后,最大的谜团呈现在眼前,却是无人能解。 当天夜里,黑色古堡中一间卧房久久不曾灭灯,电姬在地板上来回走动,根本安静不下来,矢清在床边坐着,一声不吭,银焕也雕塑一样直立在侧,雷之国三人组齐聚,并不包括被封了新国后的奥蕾菲特。 “我就是觉得那个火之国王妃很奇怪!她的感觉,和一个人非常相似!虽然我跟那个人也不是很熟!” “比起这个,我更觉得阿其这个医师不简单。”优雅的绅士,即便心中有几万朵火焰在烧,面庞也依旧冷清沉静:“你们猜,我白天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在崖边,捡到一只受伤的小鹰,正在给它包扎,阿其走了过来,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忽然,他用刀砍死了这只小鹰。” 银焕一副心有余怕的样子让电姬更加烦躁:“一个疯子的疯狂举动,有什么稀奇!你不会就要说这个吧?” “当然不是。”银焕点点头,压低声线后神情肃穆下去:“随后,我亲眼看到,他将被斩成两段的小鹰尸体重合在一起,接着他将它藏在怀中,过了半分钟再拿出来时,那小鹰扑扑翅膀飞走了,不但伤口全无,飞行速度还十分迅疾。” “居然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是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他竟然能使生物起死回生。”这已经不是寻常级别的赞叹了,银焕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一双抬高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我也是医疗元术师,所以很清楚,他当时并没有使用生命能量,但如果只是寻常元能的话,即便是天水之露,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啊,简直太惊人了!” “怪物,从来到这里,每个人都是怪物!”电姬仍旧为老问题烦恼着,越想越觉得赌气,干脆起身开门向外走:“我出去散步!你们别跟着!” 一个人怒冲冲的离开黑色城堡,不畏夜下深重,氛围恐怖,跑到崖边上去吹冷风,脑海里反复回放矢清对奥蕾菲特脉脉相视的场景,她大为光火的咬响牙齿,竟然忽视了从背后袭来的一团东西。 那东西猛烈的撞上她的背脊,失足中电姬滚落悬崖,只能拼命用手勾住一块崖侧的裸石,接着,她看到一张和伯亚其差不多疯癫状、却十分可怖的脸,惨白的颜色,猩红的嘴唇,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吃人恶鬼。 “该死!”电姬暗骂一句,大事未成,她一代公主怎会就此甘心去死,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只能全力自救了,她使足力气,拼命向上攀爬,想不到崖上那只怪物呲着牙举起一把锋锐的菜刀来,眼看着就要斩落在电姬不肯松懈的双手上。 电姬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就瞠着眼目静待终结的一刻,没承想,那怪物惨叫一声,球状的向后翻滚过去,随后,一张隐藏在假面之下的脸孔出现在上方,还有一只伸来的手。 “王子妃?”当电姬彻底还神,她整个人已经被火之国王子妃拽到了安全地带,浑身冷汗够她冲个凉水澡了,好半天才从惊恐中缓过来:“你怎么会出来的?” “我也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刚好看到你被袭击。”说着,相夫光子把视线投给在地上滚了几圈,好不容易爬起来却显得异常狂躁的“怪物”,盯了几秒钟,一丝惊愕在眼底浮现:“这个人,不是双焰城的屏红正君吗?他怎么会在这?” “双焰城?你们火之国管辖下的那座域外城?” “正是,这个男人刑满出狱后就被放回双焰城了,没想到竟出现在这。”估算了一下距离,双焰城离蘑菇城可不是一般的远,为什么热爱救民于水火的正义男人如今会在这,而且是以一副疯子的状态? 无巧不成书,屏红家另一个人,在这时哭哭啼啼小跑过来,那可爱又可怜的模样让光子一下子想起笑霜,在孩子失足跌倒前,将善雨接在怀中,相夫光子佯装不认识这个孩子,温柔关切的询问:“小妹妹,你为什么哭?” “善雨?是善雨!”风扬化羽跑出来,一见是跟自己同天消失,却始终没能在一起的小女孩,忍不住声泪俱下。 “化羽老师!”挣脱陌生女人的怀抱,卷发小女孩扑到化羽怀中呜呜大哭起来。 这孩子,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哭了很久才眨巴着大眼睛张嘴说话,好在她思想方面较同龄孩子早熟一些,所以叙起事来有条不紊,她告诉姐姐们,自己偷跑出凝光城玩,被正君叔叔以“带你去找妈妈爸爸”为由骗走,起初她是不信的,怎奈正君叔叔一再强调,她就信以为真了,想不到,爸爸妈妈没见到,却被拐到了蘑菇城,每天都看正君叔叔给自己扎针,然后发疯。 “我煮了蘑菇汤,善雨是吗?过来喝一点,然后哥哥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嗯!”善雨见来的是个温柔和善的大哥哥,就乖乖去喝汤睡觉了。 茶骨回来的时候,一群夜不能眠的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就目前局势进行研究,相夫光子当下最疑惑的,是化羽被拐之后,为什么屏红正君也被弄成这样。 “茶骨,你知道他和善雨也在这附近吗?” “我不知道,今天是第一次见。” “奇怪了,这是巧合吗,掳走了化羽,又把屏红家的叔侄拐了来,屏红正君这个样子,明显是被人操控了。”心境恢复的电姬跟相夫光子有着一样的疑问。 “他也被做成怨灵了?” “看着不像……” “当然不是!”一个疯狂中不乏清醒的声音,让众人残留的最后一点睡意彻底溜走,只见白日里还疯疯癫癫的伯亚其,居然“正常的口吐人言”,只是情态依旧疯狂:“他是我的实验体!就跟我的徒弟一样是实验体!” 这边的天才医师莫名其妙复原了,那边的化羽却又在同一天发作了第二次,羽翼撕破衣服,女子悲惨吼叫,一幕幕把出来撒尿的善雨再度吓哭,她喃喃的问为什么伯伯这样,如今连师父也是这样。奥蕾菲特似乎心有不忍,走上前去把善雨抱了起来,并对众人回眸一笑说她会尽力安抚这个孩子直至她入睡,众人方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屏红正君,满一副极恶囚徒的模样,在铁索的束缚下拼命的嘶吼、流口水,他脸上的□□和唇上的鲜红都是化上去的,只不过大家不认为,一个失去心智的人,会有心思把自己扮成鬼的模样,大半夜跑出来吓人,而这黑色城堡处在山巅之上,如果不是刻意为之,很少有人会随机靠近的,这一切,无不说明,这一天当中发生的各种事,关联甚多。 “既然大家都没有睡觉的打算,就先来说说明天的计划吧,刚刚我和电姬还有茶骨商量过了,摧毁兵器和图纸这件事刻不容缓,明天就出发。” “诶?你们已经都知道路线和目的地了吗?”阿欢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问。 “是的。”如今,茶骨已无意隐瞒,他从那只贴身携带的盒子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地图,等我们到了这个地方,就按照图上的标示前进就行了。” “我很好奇啊,刚开始你宁可跳崖也不肯带我们去,为什么现在改变主意了呢?” 茶骨下意识望了相夫光子一眼,还好没有说出光子那日的肺腑之言,用三言两语打发仓颍的好奇:“掌握着重大的秘密,就算你们不逼死我,我早晚也会被其他人杀掉的,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放手,也好通过你们,保全我一条命。” “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可以安放这人人都觊觎的东西?”一本正经是矢清的特色,他问的问题,无不跟主题相关:“具体怎么做,应该好好规划一下吧?” “没有错,这正是我跟电姬公主还有诸位同行者所要探讨的事情,时间不多,我们……” “啊啊啊啊啊啊!” 铁索被扯断的声音,屏红正君疯叫嘶吼的声音,接着,是危机迫近风扬化羽的声音。相夫光子起步一跃,从厅中跃到偏厅,看到屏红正君手举菜刀正要追砍刚刚恢复还很力不从心的化羽,情急之下上去夺刀,怎奈屏红正君力量奇大,回手就朝着光子劈过来,一来二去,光子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对他痛下杀手,鲜血从屏红正君的脖子里喷出来,他半颗脑袋几乎掉垂下来,没几秒钟就彻底倒在了血泊中。 奥蕾菲特从善雨卧室出来,见闻此景又慌忙退回去,以避免善雨出来目睹这瘆人的一切。 “啊啊啊啊啊啊!”这一吼,却是伯亚其发出来的,他似乎变回了白日里的异常状态,扑到屏红正君的血尸上痛哭流涕,随后拿出医用器材,用另类的手法,三下五除二缝合了屏红正君的伤口,并使他重新睁开眼帘。 “你看!我厉害吧!接下来只要给他喝补血药!他就可以跟之前一样活蹦乱跳了!啊哈哈哈哈!”伯亚其跳到同行银焕面前,似乎只有面对医师的时候,他才会展现出孩子般的兴奋。 方才伯亚其的一系列举动,不仅令光子等人吃惊,连银焕都看得神色连变:“居然可以在顷刻间缝合所有伤口,传说中只有初代医神,才可以使全身骨折和内脏破裂出血的人分分钟恢复原样,并不耗费任何生命能量……没想到是真的,这家伙……说是当代医神也不为过……” 一夜,就在这赞叹声中过去,这是相夫光子展开行动以来的第十五天,天蒙蒙亮,她就在山下购置了马车、粮食等路上必备的东西,甚至根据茶骨的指示,买好了到“目的地”后必将用到的东西。 “大家一夜没睡,体力跟不上是不行的,一会赶路,轮流在车中休息吧,接下来我们要面临的,不仅仅是摧毁兵器的任务……对自我生命的保护,也必须行使。” Chapter 0888 向茶骨所交代的目的地,进发!同行者除了相夫光子和电姬公主两大首领,另有矢清,银焕,阿欢,奥蕾菲特,仓颍,茶骨。 对于另外四个,电姬公主显然持反对意见:“你不是连他们四个也带着吧?” “火之国有光国志愿队,把他们的上主和医师交还回去,再恰当不过了。” “可有两个是疯子,你要怎么压制?”电姬想起那样的情景,倒吸一口凉气。 “化羽给他们两个下了强力催眠,短时间之内是不会醒来的,至于之后,有个超强的幻术师在,我相信,再疯狂的人,也会安稳似绵羊的。” 从冰之国东部横穿境外冰原,会进入寒热交替的火国境外大裂谷,那条路比联盟军当下所要穿过的,显然平坦许多,至少,在这样的季节,走过冰原要比横穿沙漠凉快得多。 坐马车不同于直接的空间传送,他们必须穿过前路上的一大片沙漠,蘑菇城以北就是漠日沙域,漠日沙域以北就是信鸟村了,信鸟村与纵向的长形大裂谷紧紧相依,在那里获取一些消息之后,一行人就可以直接找到火域境外的光国援军。而他们此行的最终地点,恰巧也在那座术法界最大山谷的某处。 为了不在路上耽误行程,相夫光子特地筹备了足量的食物跟水,另外就是最有耐力日行千里也不会减速的良驹,一行人轮流在车中休息小睡,顶着烈日在枯燥生烟黄沙漫漫的大漠里行了许久,在顺利闯出两次海市蜃楼带来的误导后,已经到了当天夜晚。 他们取捷径越过沙漠,下车之时,周围绿草如烟,正是信鸟村了,夜下的信鸟村安谧多姿,为抵御沙漠气候大量种植的树木交错出晃动的妙影,随着过往的清风舞跃不停。这里的街道和房屋都很干净,并没有因为靠近沙漠,而弄得灰头土脸,就像村中勤劳人们素净干爽的衣装一样,整座小村庄,充满了勤奋的气息。 “我去打听一些事,之后,继续朝前走,大家也都休息的差不多了吧。” 相夫光子回头对众人说道,俨然一副首领的模样,而通常这时候,都会跳起来争夺主导权的电姬公主,却惊人的安静,目光时不时,会被心不在焉的矢清勾走。 从信鸟村持续向北,就是火之国境外大裂谷的南端尾部了,相夫光子所率领的联盟军目标明确,直接冲向光国军留守驻扎的地方,尽管多数人都对上主至今不肯归域的行为表示诧异,但相夫光子仍旧不为所动,她现在的身份,可不适于露出马脚,像面对化羽时的失控,绝对不能再出现了。 “诶,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阿欢趁相夫光子身畔无人且走在队尾,故意凑上来打听些鸡毛蒜皮。 “问。” “你一边叫帝恒帮你找茶骨,一边自己找到蘑菇城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叫做两手准备。我才不会把希望单单托付给一个人,为了保障,寻找的支持方越多不是越好吗?”她嘴上这样答,心里却不由自主的一颤,怕是帝恒已经发觉到她使的小小手段了吧? 表面上,她的确是请求帝恒,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帮她找茶骨,然而实际上,她早就让念冰展开暗查行动了,有时候,一千个搜寻者在光子心里都抵不上一个念冰的分量重,她信任他,不仅仅是由于他的忠诚。 至于为什么让帝恒也来掺一脚,光子只想说,那是个特别喜欢做戏的男人,那么为了配合他的标准,她这方面不把戏做足怎么行呢?况且,倘若真的发现其他什么东西,对事情总归是有帮助的啊。 当然,真实的心境她不会告诉阿欢,她目前对这个男人,只有实力上的信赖。 找到春水绿阳率领的光国军是在当天晚上,火之国大裂谷面积庞大,形态狭长,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乘船,从中间最宽的谷河中渡过,当然,内里地势繁杂,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好在耗时不久,“雷火”联盟队在一片暖辉的汇集处,寻到了光国驻扎军。 光国旗帜竖立的矮山旁,有一批临时扎起的暖黄色帐篷,柔柔的光晕是夜色里唯一的温暖,此处谷中野兽时常出没,因此没有居住者,人迹罕至的最显著特征,就是到了夜晚,四周漆黑,虎啸狼叫,时不时飘来的冷风里,夹杂着难耐的腥味,像是河中死去的鱼腐烂了身体,又像是饥渴野兽吃过了新鲜的血肉,总之,和白天的秀美风光不同,晚上的大峡谷,异常可怖。 “绿阳!”在相夫光子不能顺利开口的情况下,风扬化羽就成了最好的昭示牌,因为她的出现,绿阳和手下战队掌中持有的武器放松了,他们还不至于不分敌我,对自家上主乱动手。 “化羽,你怎么在这。”绿阳问得极其平淡,明明是问句,却用着陈述的口吻。 “说来话长,我现在,无法一个人回到光域,只好找上在附近的你。”化羽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遇到困难之后,是雷火联盟军救了她,现在联盟军要去做事,她不能继续拖后腿:“所以绿阳,你能收留我吗?” 绿阳露出一副看傻瓜的表情,二话不说,接过化羽怀中睡去的善雨,抱到帐篷里,又差人将用幻术迷昏的伯亚其、屏红正君带下去照看,她自己则牵住化羽的手:“去洗个澡吧。” “化羽他们,就拜托你了,绿阳城主。”光子言罢,转过身去,正想着如何取得绿阳的心之魄,反被其一口叫住。 “站住。”绿阳的声音很冷,让人感到莫名的寒意。 然而相夫光子却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电姬公主,你们先跟茶骨往前走,一会我会追上你们。” “我知道了。”电姬怀疑的看了她一眼,用极慢的速度上了马车,和茶骨他们一起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现场总算就剩她们两个了,四周旷地无林,水区环绕,不必担心被人窃听,相夫光子假扮的火国王子妃摘下面具,免得被敏锐的幻术师怀疑,刚想开口,却被绿阳一针见血的问住。 “你就是光子吧,你瞒不了我。” 从没听说绿阳也拥有木茉的读心术,可她这一口咬定的干脆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说话?”绿阳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横竖也被化羽知道了,不在乎多个绿阳,况且,千刺是内奸的这件事,已逐步得到了证实,随即转头,承认:“我是光子,出于各种原因,不得不伪装面孔。” “目的?” 这下糟了,目的,她可是连化羽都没告诉的,而如今被识破,如果不老实交代,绿阳在防备之下是不会让她近身的,心之魄取得就会因此出问题……她在考虑这些的时候,春水绿阳已经悄然逼近,使得相夫光子在一瞬间错以为敌人来袭,伸手就刺入了绿阳的心口,又熟稔的将那颗必须取得的发光珠子纳入手中。 绿阳只是愣了一下,还神后,才知道自己被拿走了什么:“速度是很快,不过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绿阳,首先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其次,这个目的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只能向你保证,我绝不是要害大家,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之国。” 绿阳若有所失的蹙了下眉头,很快目光和神情,又恢复成死寂跟平淡:“他们还在等你,快去吧。” “多谢了,绿阳!” 茶骨所交代的最终地点,在大裂谷地势偏低的荒芜一带,那里不同于别处风光秀美、草木繁盛,时时充满衰败的气息,古老的山壁下是横堆竖放乱七八糟的岩石,岩石旁边的沙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土块,好像经常发生山体滑坡,而后经年累月或堆积成丘,或平铺在地。 茶骨也不是万能的,自从下了马车进了这里,眼睛就没离开过掌中紧握的东西,那玩意小小圆圆刚好可以放在手心,长得像指南针,又不太一样,一行人走到乱石拥挤最严重的地方,他带头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你确定?”众人愣了一下同时问。 “这里难道是什么宝矿洞?”仓颍满不在乎的开玩笑。 “诶?我没跟你们说吗?”茶骨好像回想起什么了不得的事,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看了看两名女首领,扶额道:“抱歉,现在说应该还来得及吧。” “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别婆婆妈妈行吗!”仓颍的玩笑转瞬变成不耐的怒气。 “这里,是古墓地宫的入口。”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除了女首领们,其余人无不惊愕失色,仓颍更是第一个表示抗议:“你搞什么!带我们来盗墓啊!” “才不是那样,只不过你们要的东西,确实就在这里。”茶骨举了举那别具一格的“指南针”,态度严肃认真,完全不像在说谎。 “难不成是来考古的~”阿欢嬉皮笑脸换了个比较官方的用词。 茶骨重重叹息一声:“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委托我做的,我现在办到了,至于下不下去,你们自己决定,兵器和构成图,就在下面,如果有人愿意下去,我当然会负起陪同的责任。” 仓颍拍了两下手,不屑笑道:“哟哟哟,说的大义凛然的,谁知道你搞什么鬼,忽然就服服帖帖了,还愿意舍命陪君子,真是越看你小子越觉得可疑!” “够了,都别说了。”听他们吵了两句,相夫光子就有点头晕脑胀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兵器图纸并把它们摧毁,不论下面是什么龙潭虎穴,都要闯下去才能实现,当然,我也不会勉强,现在想要退出的人,可以走了。” 见她挽起袖口,又抄起事先备好的短剑,电姬嗤笑一声:“看来是干劲满满啊。” “公主,你呢?” “我当然不会输给同盟的队友了,是吧,矢清,银焕?” “嗯。” “那好。我会留个实体□□在这里看守,其余人,在墓穴打开之后就跟我下去吧。” 几个男人抄起马车上装载的掘土专用铲,根据茶骨指示一下一下凿开某处乱石下紧致的土层,因为是元术师,所以使力轻巧容易,没多久,一个拱形的矮小洞口出现在眼底,成年人必须趴着才能够钻进去,乍看之下,毫不起眼。 “这玩意就是地宫入口?兵器竟然藏在平民的坟墓里?” 茶骨皱皱眉,耐着性子解答仓颍饱含嘲笑的疑问:“这不是平民的坟墓,下去你就知道了,根据那个指使者所说,这是神之国时期的皇家墓葬群。” “等等等等!神之国时期?”仓颍一个歪嘴,又高声阔论起来:“那到现在有多少年了?兵器就算埋藏在下面也早被挖出来了吧!而且之前的爆炸案你要怎么解释?退一步说,就算这兵器已经出土了,被人用过了!谁还会放回来啊?” “仓颍说的有道理,我看你小子,是想坑我们吧!”电姬言罢瞥了一眼火国王子妃,态度由衷的质疑:“我也奇了怪了,这么诡异的谎言,居然有人会信!” “如果不信,电姬公主又为什么会来?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这下面是墓葬群的。”相夫光子语声很平,却充满了霸气和威严:“可见,公主和我一样,都对那个指使者的言论有相当大的兴趣,想要来求证,换个角度说,如果那个指使者真想对我们不利,怕是早就下手了,此行必然凶险,但一旦成功,也是极其划算的。” “明知道有危险还下去,不是傻子吗!”仓颍不悦的叫嚷。 “明知道战争会死人,遭受侵略的时候,我们不一样要拿起武器拼死抵抗吗?现在也是一样,有任何可能先别人一步找到兵器,对我们来说都是机会,不能因为畏惧,就丧失了前进的勇气。” 或许轻信一个人很鲁莽,但相夫光子宁愿相信,茶骨没有说谎,单凭他知恩图报,对伯亚其真挚的关心,就可以肯定这一点。 光子,依然信赖自己的眼力。 尽管多数人不相信,此前还轰炸过水之国的兵器,会出现在尘封千年的墓葬群里,但火国王子妃和雷国公主的勇于闯入,还是带动情势,让他们不得不跟随。 为首的人提着探灯,后面的人依次拿着武器、□□、驱虫药、金属腐蚀液等必备装备,以及干粮和水,钻入狭小的入口后,跳落在下方一米多深的石地里,脚底传来的触觉很光滑,完全没有细沙或土砾,就像刚刚打扫过一样,石地向前蜿蜒了一条曲折的小路,约摸二十多米,尽头拐角,会进入一座相对来说宽敞许多的墓室,这时候,探灯的存在就很多余了,彩砖横铺的墙壁上,依次燃明数百盏烛灯,灯火环绕下,第一间方形墓室的格局尽收眼底,除了满壁满墙都是花草斑斓的盛世景象,连地上铺砌的方砖都五光十色,正中央一张形式远古的木桌,崭新的质地完全不似沉睡了上千年的模样,正北墙壁下方横卧着一口水晶棺,里面却只安放了一件大红色的女式婚袍,还有一顶珍珠美玉金镶银的凤冠。 “大家把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都翻找一遍吧,兵器的模样相信你们都记下了。”光子习惯性的号令了一声,身先士卒走到水晶棺那里,打开棺盖,甚至挪动棺身,不放过任何可能性。 看她手法利落大胆,阿欢调笑着提议:“你还是小心点吧,当心别触了机关。” “真是古怪,棺材里不放尸体,反而放一件衣服。”电姬不可理解的摆头,不经意又瞄见对着奥蕾菲特侧影痴痴发呆的矢清了,她怒火中烧,见大家翻了半天没有结果,粗鲁的夺走茶骨手中的地形图:“这墓葬群这么大!按照你们的速度要找到猴年马月啊!赶快去下一间吧!” 实在没什么可疑之处了,相夫光子同意电姬的说法,尽管她看上去很焦躁:“公主说的没错,我虽然不是研究考古的,不过也知道,像这种神之国流传下来的大型墓葬,安葬的人数肯定不少,而指使者真要把东西藏放的话,也不会是接近入口的这里。继续向前走吧。” “地图上有没有标示都什么地方有机关,以及是怎样的机关?”银焕思忖三秒,凑过来看地图。 “并没有,这里只有地宫的格局分部路线图,中间的这个应该是主墓室,通常安放的是帝王级的人物,我想,应该在这里。”茶骨的指尖定格在地形图最中央的一点上,那处的图标很大,一看就非同一般。 “那么,要加快速度了,我们要一面提防随时可能引发的陷阱,一面用最快速度到达主墓室。”相夫光子镇定的指挥,并提醒大家:“记住,不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我们都不能分散,地形图只有一份,一旦有人迷路出不去,就必死无疑了。” 从这间墓室的后门离开,一条敞阔的大道进入眼帘,似乎要到下一间墓室,需经过很长的距离,然而这时候,两壁上燎燃的灯烛熄灭了,回首,刚刚踏出的那间墓室,也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Chapter 0889 相夫光子暗骂一句“该死”,不论什么情况,灯灭了总不会是好事,她一声低喝令其他人也举起探灯照映四周,发现并无异样后,放轻脚步,持续朝前行走。 本以为,千年前建立的古墓,一定弥漫着腐朽的气味,奇怪的是并没有,相夫光子回想方才那墓室里色彩缤纷的景象,不禁诧异,那崭新的模样,就好像刚刚落成一般,这里真的是千年之前的墓穴吗?茶骨会不会真的被骗了? 她将疑问问出口,茶骨一指前方出现的左右两间墓室:“我想,总会给你切实的答案。” 他大概也说不明白吧,光子想着,提灯走进左边那一间,接着,她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事物!那是一尊镂雕的花瓶,翡翠质地,之所以闻名是因为雕刻繁琐至极,却没有碰碎只有两毫米薄度的硬玉,整个花瓶有半人大小,是允帝逻当年最珍爱的宝物,后来天地盟建立新国,便将允帝逻私藏的古董宝器全部充入公有国库,这尊翡翠花瓶就是其中一员。 令她觉得诡异的是,当时那花瓶已经陈旧不堪,即使留存着翡翠本身的光泽,也经不起时光的消磨和摧残,变得暗淡失色,许多无法清洗的灰尘藏匿在夹缝里,用水泡不掉,冲不走,用刷子刷还生怕折损哪一处镂雕,无奈之下,只好放在玻璃柜里雪藏。那花瓶“年迈老去”的模样光子也是记得一清二楚,如今眼前这一尊,明显是新的!别说灰尘了,就连光泽度,都是国库里那一尊无法比拟的! “电姬公主,这花瓶你见过吗?” “这个不就是很有名的那尊‘美人笑’吗?花瓶里属它最贵,说起来,应该在光之国手里吧。” “我是想问,这东西会不会存在第二个?” “怎么可能!”电姬露出一副看白痴的模样打量火之国王子妃:“你看这雕工,这手法,今天的工匠都不可能完成,史书上不是说了吗,做出这花瓶的人,足足花了五年的工夫,刻坏了无数块翡翠,才完成这一个!说起来,这玩意中看不中用,这么脆弱,哪能插花啊……” 电姬后面的侃侃而论相夫光子没有听到,她只知道,自己背上的汗毛竖起来了,为什么千年之前就出现、如今应该在光之国博物馆里的花瓶,却在此刻以崭新的姿态摆放在这里?这些,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 左右两边的小型墓室细细找了一遍,除了各类名贵而崭新的金银玉器,一无所获,仓颍眼里写满了财欲,趁人不备还从宝箱里捞了几颗夜明珠揣在怀里。一行人走走停停,约摸过了一个小时,根据地图所示,含有元术师的这支队伍,已经走完了墓群的四分之一。 “好奇怪啊,一路上除了空棺材,就是各种各样的金银财宝,这里真的是墓葬群?和书里说的不一样啊!” “啊哈哈哈~”阿欢紧接着仓颍的调侃说:“简直就像刚刚建好的地宫、还没有人住进来一样~” 他这说法让人毛骨悚然,电姬狠狠瞪了他一眼,唯有相夫光子,听后陷入苦思:每一间墓室和当中的摆设都很新,棺材遇到了十几口,都空无一人,连石台上的灵牌都没有刻字,那个崭新的翡翠花瓶,还有到现在为止不曾触动的机关……这里,简直就是阿欢所说的那样,像刚刚建好的一样! 想到这,她拿过茶骨手中的地图,地图上线路清晰,可纸张却陈旧发黄,图纸可以伪造成新的,却无法将其变成旧的,如果这里真的是刚刚建成,那么这古旧的地形图又是怎么回事?根据宁日潇传授的识纸技巧,她判断,这纸质和神之国末期流传出来的字画一模一样,而那种纸,就只有那一年才产过! 混乱了,本以为疏通的关系,却在下一个环节生生卡住,一面前行,一面深思,忽然脚下一抖,传来了隆隆的声音,相夫光子本能比理智反应的更快,退后瞬间喝令一声“站住别动”,面前的砖地便塌陷下去,露出里面无底的黑暗。 前路被彻底断绝,要么回头,要么飞檐走壁,要么干脆跳下去,相夫光子还在考虑如何带着这一帮人,飞跃过十米长的无底坑,耳后就传来了剧烈的风响,无数支白色羽箭从背后射来,余光瞥见时,数量就已达至千百,相夫光子来不及告诉他们“跳下去”,就一脚一个先把阿欢银焕踹下去,随后是仓颍和矢清,再后茶骨自行跟上,她也搂着余下两名女子纵身一跃。 一切来的太突然,不及考虑就做出了这样的反应,下坠过程中,一行发出激烈的尖叫,直到他们扑倒在软乎乎疑似棉体物的上面,才抬起眼来面面相觑,发觉自己还活着。 “王子妃!你想吓死人啊!” “就是说啊!万一摔死怎么办!” 电姬和仓颍率先发怒,他们真是被相夫光子突然的举动吓到了。 “摔不摔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继续呆在上面,我们都会变成刺猬。”当时那种情况,那种数量,根本不足以完全抵挡,空气里流通淬毒的气味,就算不被扎死,中毒也会要了他们的命。所以相夫光子更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上去吧。” “这么高,怎么上啊。”虽然摔在软体物上,可电姬还是扭到了手腕,她刚想询问矢清有没有受伤,就看到她心仪的男子,正在呵护备至的替奥蕾菲特揉手,尽管后者并不领情,每每避之。怒火中烧,燃到极点就没理由压制了,她扑过去,打开矢清不断朝奥蕾菲特抓去的手,大声喝道:“你在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搞这个!” “嘘!别出声!”光子迅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和茶骨一左一右靠近黑暗的一角,用手轻轻一推,那竟然是扇门,而门的后面,是令视觉无比舒服的柔和火光。 想不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了出口,他们循着暖光过去,看到一条通往上面的阶梯,这里没有别的路,走那段楼梯是势在必行的,不过谨慎起见,相夫光子还是问茶骨,为什么地形图上并没有标示这个地方。 “我也不清楚,不过根据我以往的研究,这种地形图通常只画分部,而不会把机关陷阱的位置描绘出来,大概就是怕图纸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里,破解了机关,带着宝物活着出去。” “这么说……我们当下所处的位置……”总算有人领悟到了重点,一阵滋滋冒烟的动静儿在这时突响,意识过来时,疯也似的向阶梯上狂爬。 阶梯出口外显然是方才那条地上的路,只不过上面的门轰然一落,将即将脱出的几人牢牢困死,跑在最前端的电姬被这么一吓,失足跌了下去,幸好末尾的相夫光子伸手一拉,凭借过人之力轻松将人带回,随后,他们闻到了一种难闻刺鼻的气味。 “不好!这是毒烟!大家快堵住口鼻!”相夫光子率先捂上,然后越过前方的人一脚飞踹上去。 堵住出口的石门碎裂了,大块大块散迸砸落,更加清亮的光让他们看见了希望,随相夫光子迅速跳离出口,躲到一个转角处,坐到石地上气喘吁吁。 “多亏了这怪力女……要不然就被毒死了……” “还是小心为妙,继续往前走吧,万一毒烟蔓延过来,还是会死……”银焕顺了两口气,站起身来:“奇怪,这里怎么有两条一模一样的路?”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地形图上只显示了一条,而实际上,却是两条。相夫光子想起,这种情形当初在琴河也遇到过,难不成这里面的机关还有幻术? “有擅长幻术的吗?” “不,不是幻术。”银焕知道光子要说什么似的,很肯定的皱眉:“这图纸,也许有问题。” “未必,刚刚不是说了吗,存在机关的部分图上是不会显示的,就是说……这两条路,一条是真的,一条是陷阱。”电姬思索后,露出笑容:“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地图上,这两条路的尽头就是中央主墓室了,只要我们顺利通过,找到兵器,不就大功告成了?” 光子看她露出诡异的笑容,即便有所忌讳和猜想,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她不愿意任何一方进入有陷阱的一条,同时更不希望,另一组在找到兵器后,违背此前的摧毁诺言。 “好,那么公主,你先选好了。” “我选左边这条。”她几乎没有考虑,吐口而出,更像是势在必得,只等着相夫光子开口表态。 光子静静地盯了她几秒:“好,那我走右边。” “至于队员,我就带着我们雷之国的几个人好了。” “诶?那人数不是失衡了?”仓颍跳出来打趣。 “你算哪门子的雷国人,你也给我滚到那边去!”电姬排斥味十足的把仓颍呵斥走,转头对奥蕾菲特盈盈一笑:“奥蕾菲特,还是跟着我和矢清一起吧,他跟银焕,会保护我们两个的。” “好的。”奥蕾菲特未有多思,乖顺的听从建议。 却没看见,电姬眼底一闪而过的刻毒冷光。 就这样,左右开道,兵分两路,电姬要求茶骨手绘一份同样的地图给他们,两队约好,不论谁先抵达主墓室,都可以先行摧毁那里的兵器和图纸。 走入右边的墓道,相夫光子步履坚定,一副无畏艰险的忠贞模样,仓颍和阿欢看了只是在后面窃窃的笑,只有茶骨露出一副肃然起敬的表情:“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为什么这么问?”光子反而觉得奇怪:“对你来说,不论哪一边,不都是一样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 “他是在担心,电姬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真的会舍得毁掉兵器吗?”仓颍滑头的把话一接,且没有住嘴的意思:“跟你打个赌好了,她拐走奥蕾菲特,是想干掉那个女人,她提议兵分两路,是想干掉你。” “她又不知道哪一条是陷阱,就算真的想干掉我,也要有十足把握才行吧,否则……不是把自己也置于了同样的险地?”相夫光子胸有成竹,目光一直直视前方,不曾退缩。 仓颍往阿欢的身上瞥了一眼,笑笑不再言语。 墓道很长,在渐次燃起的壁烛照映下,呈现一种隔世的空寂感,走了约摸百米,除两侧时而冒出来的墓室,他们再没遇到其他阻碍,就在仓颍侥幸的说起,这条路必然不是陷阱、电姬计算失误时,墓道的宽度发生了惊人的转变。两侧墙壁竟然同时往中间移动,最后逼得他们只好列成一队,拼命向前狂跑。 跑到路的尽头,他们霍然发现,道路被一重巨石堵死了,与此同时,耳后传来流水似的哗哗声,由远及近,在他们来时的道路上泄了洪一样疯冲,没几秒就现于身后了,那是黑色的巨量液体,比起红照谷遇到的流沙,显然更让相夫光子后脊发凉,远远地就嗅到了水中充满腐蚀性的气味,她不及多思拼命挥拳砸横在眼前的墙,当墙壁终于被她轰出个大口时,背部皮肤传来一阵灼痛,她只感到自己脱出的刹那悬于空中,下坠过程里,就失去了意识。 另一条墓道上,平坦顺畅,毫无阻碍,可电姬的心境并不清明,时不时会耐不住性子,偷偷侧瞄并排行走的矢清和奥蕾菲特,每次遇到矢清眼神出现不安分的异动,她都会露出比落入陷阱还要纠结的表情。 “我们这队里,没有像茶骨那样钻研过考古学的专家,早知道就把人留在这边了。”银焕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一边向主子表露遗憾。 “没那个必要。”电姬昂首阔步,大迈向前:“他们那边,已经出现了间谍,已经告诉了我,左边这条路没有陷阱。我看那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横竖试试才知道。” 银焕奇怪的看了公主一眼,按说……公主绝不是轻易相信外人的人,为什么这次却和那个火国王子妃一样,有着异常的自信? “沿途除了古董珍玩,什么都没有,这里真的是墓葬区吗?”奥蕾菲特也深觉奇怪:“我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人进来过?” 一听她的声音,电姬就忍不住竖眉毛,想也没想脱口道出:“废话!当然进来过!否则你以为术法界现在各国王室收藏的古董都是哪来的?” “可以从其他的墓葬取得啊。”奥蕾菲特并不似电姬这么雷嗔电怒,显得湖水一样平和温婉:“神之国拥有数千年的历史,帝王千百人,王室成员、贵族豪门更是不计其数,他们曾经也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必然留下了许许多多的遗迹,墓葬就有千百处,古董珍玩更是无法估量,虽然他们早已不在,可他们留下的这些,却真实的保存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 “用不着你提醒我!我当然知道神之国留下来的墓葬区不止这一处!”电姬激愤之下,将内容重复了一遍,显得非常不冷静。 因为一路上畅通无阻,所以他们抵达的速度要比另一队快许多,只不过,道路尽头和主墓室之间隔着一扇半透明的水玉门,让电姬公主的吵声没能顺利进去,那吵闹声反撞过来,形成寂静古墓里尖锐的回响。 “不要闹了,电姬,你看,我们已经到了。”矢清沉着脸对公主勒令,又态度和蔼的转向奥蕾菲特,将手中的软帕递过。 那一刻,雷国公主眼中浮现出狂烈的杀气,几乎没有多想,就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利刃,径直朝着奥蕾菲特刺去! Chapter 0890 醒来的时候,背上的灼烧感已经消失了,她感觉自己面朝下趴在平地上,身旁有两个低沉的男声在交谈,尽管刻意压制了,不过那滑稽的语调还是很熟悉。 “我们……到了吗?”她翕动嘴唇吐出两个字,旋即抬手抹向后背,发现那里的衣服是湿的:“怎么回事……” “我给你涂了药,这样你的背上就不会留疤了!”阿欢扬了扬手里的瓶子,一脸灿烂。 “你们都没事吗?” “虽然你在我们前面,不过我们比你跳得快,所以没事!~”阿欢停止跟仓颍的交流,信手一挥,让光子去看周边的景象。 别有洞天,相夫光子当时只有这一种感觉冒出来。 这间墓室能装二十个寻常规模的,壁上不但有彩砖、灯烛,还有很多搁架以及搁架上璀璨宝石打造的摆设,地中央白玉砌的台基上横着一副很宽的棺木,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打造的,棺盖上方纤尘未着,一副栩栩如生的旭日东升图,以明艳的色调呈现眼底。 “你们找过了吗?兵器和图在不在?” “本以为经历了那种陷阱,我们会比他们慢一拍,没想到……最顺利的是我们这队呢。”阿欢和茶骨一左一右站在棺木两边。 光子奇怪的看着他们,心说难道兵器就藏在棺木里? “比起那个,你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如何?”阿欢依旧用玩笑的口吻,只不过这次听起来,多了几分认真的味道。 光子走上去,无所畏惧的把棺盖一推,映着周围的烛光,内里情形尽收眼底。这是一副双人棺木,只不过男主人旁边的位置至今空着,最让她百思不解的是,眼前的男尸面颜如生,体温没有完全褪去,明显是刚刚死去放入这里的,他十分俊美,年龄约摸不超过三十,浅色的短碎发有些不符合神之国古人给她的联想,难不成?这也是个下墓者,刚刚死去被装进了这里? 反正一路上也没看到什么尸体,这里说不定真的只是个空墓,用来藏放危险兵器的,目前来看,上述解释都说得通。 “你们来看看这个。”茶骨从一侧的桌台上拾起一幅绢画,看后不解,遂转递光子辨别。 这一眼看过,相夫光子险些晕过去,绢上用水墨,细细描画了一幅人物图,传神的几笔勾勒出一个让相夫光子似曾相识的女性形象,她回忆了好久,才从冷汗中惊醒。 画上的女人,不就是光之心测验时意识空间里出现过的那张脸吗?这副面容在空城的女神石像上也得到过验证,她,就是空羽!用血肉之躯为梁,永恒的支撑空间夹缝的光明之神! 而空羽身边的这名画上男子,竟然和棺木里躺卧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光明神空羽千年之前大战黑暗神,如果这个男人和她是同时代的,那么……怎么可能会是刚刚死去的模样?”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做梦,她又往棺木里看了一眼。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小字?”茶骨又一次把绢画递上来:“写着‘神无月隐,帝君沙罗’这是什么意思啊?” “帝君应该是帝王的意思,沙罗应该是这个男人的名字吧?哇!这个男人是神之国的国君啊!”阿欢兴冲冲的咋呼起来。 看着男尸旁边的空位,回想起那尊矗立空城当中的女神石像,相夫光子有一种落泪的冲动,内心感悟十分悲凉:“他……一直在等她,等了一千年……” 乍起的呼喊和悲号让她心口撕裂一样的疼,循着声源望去,那里一扇半透明的门,被殷红色的液体泼溅,出于本能的拖着沉重的步子跑过去,该死!刚刚下坠貌似还伤到了脚腕,不动则已,一动就碎骨一样的疼! 门后,电姬公主扑到矢清身上大哭不止,男人胸前被利器刺入,血流如注,一旁的奥蕾菲特花容失色,惨白的脸彷如入冬的初雪。 从电姬不住的质问和哭喊声中,光子猜出,大概是公主按捺不住心里的那份嫉妒,妄图下手杀死奥蕾菲特,岂料被矢清拦阻,因此误伤。 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雷国公主,即便在光之国身负火国谨公主命案时,她面对死亡也不曾退却至此,眼见爱人伤于己手,那种悲痛和崩溃,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银焕用尽全力拯救矢清,但终是徒劳,当宣布“伤到心脏动脉无力回天”时,电姬公主的悲吼声贯穿整座地宫,她放下矢清沾满鲜血的手,原地转圈口中念叨阿其的名字,并用两手抓住火国王子妃的肩膀,拼命摇晃:“为什么不把那个疯子带来为什么!你快把人给我叫来啊啊啊!” “很遗憾,他并不在这里。”光子觉得背部的灼痛感又回来了,难道是阿欢下的药力不够?此时这种钻心的滋味儿,让她脸孔惨白:“电姬公主,请你冷静的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贱人!都是这个贱人!”电姬忽然松开眼前这一个,转而朝奥蕾菲特扑去,两手带着颤抖的恨意死死抓住女人的脖子:“你给我去死!我要杀的人是你啊!” 阿欢和仓颍完全就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银焕作为这里唯一的医师只能提前哀悼矢清的逝去,眼下只有相夫光子和茶骨能阻止这一切,那小子去查探前方地形了,光子只能忍着疼痛上前去制止电姬疯狂的行为:“你搞清楚这是哪里!什么仇什么怨等出去以后再解决!” 然而一向理智精明的电姬公主,此刻的智慧宛如被掏空,她不但不听光子劝告,还加大嘶吼与掐捏的力度,没几秒奥蕾菲特就两眼翻白了。 情急之下,光子加大力度把电姬公主强行推开,护在奥蕾菲特身前,无比郑重的警告她:“公主!我再说一遍!这里是古墓地宫!是十分危险的地方!有什么问题等出去再解决!” “你凭什么管我!区区王子妃!凭什么对我这个公主说教?!”电姬不服,声量反而增高。 “因为我不能让大家为了配合你的情绪而在这里送命!”相夫光子无意争吵,眼见电姬越来越疯狂,只好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当然,从不肯吃亏的电姬公主转眼就送回来一巴掌,光子被打后,依旧保持着心平气和:“公主,这回你冷静下来了吗?可以继续跟我,把这件大事完成了吗?” 电姬狠狠趔趄了一步,像瞬间断电的机器,一点点软倒在地上,捂脸恸哭。 矢清的死她难以接受,就这样宣泄一下也好,只要不再发疯。相夫光子于心底默默松一口气,走回到年轻男尸的棺木旁,仔细查看,果然,棺木下的石基暗藏玄机,拥有敏锐洞察力的女术师立时发现了微小似无的缝隙,她轻轻徒手按压,没一会儿工夫,石基晃动了,从里面自动推出一个抽屉般的方形石盒,钝重的音感仿佛在吃力破除千年的枷锁,将内里事物,成功暴露于烛灯之下。 “西瓜?”那一刻,相夫光子的嘴角是抽动的,很快她听到属于阿欢和仓颍近乎于看戏的无良笑声,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取乐,她相当不满意,一记眼刀放过去,二男顿时收敛。 只不过阿欢张嘴时,仍旧有止不住的喜意上涌:“水之国国都岛居然毁在一个西瓜身上,噗……” 光子将那“西瓜”小心翼翼地捧出来,的确是西瓜的外观,只不过质地和金属差不多,外面的绿色条纹应该也是漆上去的,她鼻子凑近闻了一下,居然有股很古怪的味道,回想起古书上记载神之国王室有一种专用涂料,正是这松香味的,她猛然发怔,这么说兵器果然是新做成没多久的?不过,为什么要装在西瓜壳里呢? 她很肯定这是一只西瓜壳,猜想大概是运送时方便掩人耳目,琢磨了好久,终于在西瓜屁股摸到一个极其轻浅的钮,她想也没想摁了下去,西瓜很快自动裂开,双壳中间,构造繁琐的内部机械就此呈现。 和兵器构成图上描绘的结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近万个部件同时塞进一个西瓜里,复杂程度真叫看者叹为观止,相夫光子倒吸好大一口凉气,目不转睛的盯了许久,让阿欢错以为她舍不得下手了。 “要不要考虑一下把它留下?就算不做兵器,也可以当个私藏啊!毕竟是这么震撼世界的工艺品~” “开什么玩笑。”这么一提醒,她反而清醒过来:“这东西是一定要毁掉的,只是没想到,它这么轻小。” 一行人都愣愣的看着这颗“裂开的西瓜”,大概都在努力刷新认知度,本以为是什么庞然大物,居然小成这样,害他们之前还为了商量“谁毁头谁毁尾巴”而争论不休。 “看这质地,和你那把短剑是一样的。”银焕一眼就识别出西瓜壳里繁琐至极的构件,都是“千锤金”所制。 千锤金是术法界里比较特殊的一种金属,它不是原生态,而是混合了稀有的一百种金属,花费铁匠一千天不眠不休的锤炼,强行打造出来的坚韧物质,它的硬度堪比金刚石,不必开锋的刀刃也能削铁如泥。在塑形方面,因为锤炼过程里需要掌控温度、融合情况等多方面因素,所以几乎不可能将塑形也一并完成,许多千锤金兵器都是金属冷却后,由人工“铁杵磨成针”耗费无数个日夜活活促成的,像火之国那两柄千锤金兵刃,就是两名工匠磨制二十年才成就的结果。 做两把兵器都如此困难,眼前西瓜壳中复杂到难以描述、千奇百怪的部件,居然也是那千锤金做成的?这要花费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够完成啊! 相夫光子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兵器的发明者必不是本时代的人,尽管从西瓜壳漆料上可以判断,它还很新。 “如果是寻常金属,用带来的金属腐蚀液就可以熔化了,可惜是千锤金。”光子沉重的叹了一声,很快做出判断:“看来,要把它拿出去,扔到炼金炉里化个一千天才行了。” “诶?这么说这只西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咯?”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光子冷冷打断阿欢的调侃,将西瓜合起,捧在怀中:“我和电姬公主有过承诺,要合力摧毁这个东西,这个誓言不会随着‘任务’的延期而改变。” 茶骨四下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兵器构成图,这让光子及其他人陷入不解。 “我看,把这棺材翻过去,也许就在下面也说不定!”仓颍忽然来了兴致,不等指示就使足全力将金丝楠棺木从台基上挪开一个角,尽管只有一个角,可他还是累得满头大汗:“这玩意真他妈沉!你们倒是过来帮帮忙啊!” 一众各有所思,没人听他的胡嚷,这叫绿牙齿很不爽,抬脚就用坚硬的鞋尖在棺木外壁上留下个踹痕,光子呵斥他不得造次,又好好查了一下这主墓室,发现上上下下,果然没有那兵器构成原图的影子。 她愁眉不展,并没有因为兵器到手而有所放松,因为她知道,原图不毁,怀里的西瓜随时可能再生出一窝来,她不敢想象有那么一天,当每个国家都怀捧一只小小西瓜,站在国境防线上对峙时,一炮毁一岛的惨况,按这比例推算,整个术法界的将来都要葬送在这伪水果的身上了! 心里大吼了一句“不行”,相夫光子的面色极度难看,仿佛站在末日的风口浪尖上,目睹一场又一场可怕的别离和死亡。 “继续找!就算把这墓葬群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原图!” 这女声清脆明朗,饱含勇猛的英武之气,听的人无不受之鼓舞,情绪振奋,连呆呆木木的电姬,都在这时亮了亮眼色。 “对不起公主殿下,矢清先生他……已经不行了。”银焕挣扎了很久,只好在离开这间墓室之前,将电姬最不愿面对的现实告知。 电姬这一次没有发狂,甚至没有把目光落在矢清身上,她推开银焕伸来搀扶的手,自己支撑着起身,跌跌撞撞走到光子那里,跟她讨要腐蚀酸液。 相夫光子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将效力不弱的金属腐蚀液递给了她。 接下来,电姬公主的举动让在场之人无不面如土色,她居然将拧开的腐蚀液瓶口对准矢清半坐的身体,哗啦一下子狂浇下去,矢清刚刚失去体温的尸身一下子被灼烧的冒起烟来,接着,一股难闻的脂肪焚烧味占据整个空间,光子他们惊骇之中紧紧捂住鼻子,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很快,矢清的尸身化作一滩血水,骨肉全无,交杂着腥气和酸味的液体向四周惨然淌开,明明一路上都没遇到可怕的古尸,电姬却让他们亲眼看了一次现场的毁尸灭迹,没人能在这时展露轻松,包括习惯了嘻嘻哈哈的阿欢,还有端庄高雅的奥蕾菲特。 “公主……把腐蚀液放下……”相夫光子开始后悔把腐蚀液交给她了,因为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精明冷静的女人,会对一具尸体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她现在最大的担心,就是电姬会不会将那余下的液体,朝他们这些活人泼过来! 该死的担心往往和预感并生,它会把噩梦变成近在眼前的现实,电姬慢慢转过脸,尽管她不是那么美艳动人,可作为公主的女子与生俱来的尊贵傲气,却常常给上了年纪的她加分不少,因此她现在表情的狰狞失态,与以往那个目空一切的电姬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是以前,电姬是绝不屑于做出这种表情的,相夫光子很肯定的联想。 “我的男人……呵呵呵……男人……”电姬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又充满绝望的盯了一下地上散开的血水,忽然举高手臂。 那一霎,光子遗忘周遭,只想着护住自己和身后诸人的性命,于是毫无顾忌的撑起了光能防御罩,凭借元能屏障的密度,抵御酸性腐蚀剂完全不成问题,她这样估算着,却看到电姬公主将瓶口对准了自己的脸! “不要!”她从防御罩里冲出,在液体洒落的一刻把电姬狠推向后,腐蚀液的瓶子炸碎在地上,有两滴不安分的酸液,刚巧不巧蹦到她本已伤痕累累的背上,一下子受到猛烈侵袭的痛觉神经,带着崩溃的苦楚让她面容惨灰,她只觉得眼前的人影愈发模糊,接着怎样倒下去,有没有被人接住,不得而知。 Chapter 0891 每次敲响她眼帘的,都是暖洋洋的光线,这次稍有不同,在混杂着难闻气味的空间里,她感受着背部依旧存在的灼痛,而后,在探灯轻柔的照映下,睁眼。 “你是傻子吗?为什么要阻止我?”这一声埋怨,来源于波维路电姬,那口吻里满含心痛和悲伤,虽然这种痛,并不一定来源于她相夫光子的负伤。 “你可真够乱来的,本来就被毒液烧坏了后背,起码有我的解□□跟着,现在可好,那酸性腐蚀液在你背上活活戳了两个大洞出来,不早点进医院,你这身子就算完了~” 阿欢不安分的声音又嚷嚷起来了,不过光子却感念的一笑:“多谢你的提醒了,我觉得我还活着,真是托了你们的福呢。” “你是在讽刺我吗?”电姬失落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难耐:“我本可以和他死在一起,在这现成的墓葬里,你偏偏阻止我!你真是个烦人精!” “这里不属于你,就算你想葬身在此,也要问问神之国的古人们愿不愿意……”她轻柔的笑了,面具下整整半张“带疤”的难看脸孔,竟盛放出倾城颜色,那一瞬,电姬愣了。 “才走了一半,我们的水就喝光了,粮食倒还有,不过没水也是够要命的。”茶骨适时提醒大家该离开了:“出发吧,要养伤治病,出了这里才能办好啊!” “可是原图……”相夫光子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不忘此行的目的。 “我们一路上搜索的很彻底,没有看到什么原图,我想,应该在后面吧。”茶骨摊开地形图,慎重地说:“地宫是纵向修建的,主墓室分割的两端,布局是对称的,也就是说,我们即将要走的路,等于是将来时的这一半,倒着走回去,地形上有了走过一遍的经验,接下来就容易一倍了!抓紧时间吧!” “我来背你吧。”银焕主动请缨,似乎对于无法挽回矢清有着职业道义上的惋惜。 光子实在不想做个拖油瓶,可当下自己走路,肯定会耽误更多时间,于是接受了银焕的好意,之后迷迷糊糊,就不知手中的西瓜辗转到了谁的手里。 主墓室另一端,有着色彩质地一模一样的水玉门,茶骨率先把门推开,如常迈步,不想下一秒就听到了砰然落地的砸响,以及茶骨轻微的一叫。 “怎么了?”后面的人一愣,快步上前探头观望,发现门外的道路,居然比当下所处的低了一米多,还好最先下去的是茶骨,如果换成银焕,估计背上的伤患也免不了伤得更重。 这次落脚,他们感到了鞋底下疙疙瘩瘩的触感,以及周围萦绕的土灰味,手提探灯顺着小路前行,地形的曲折和长度让他们觉得熟悉,百十来步后,拐角处一间灯火辉煌的墓室,撕裂了他们的瞳孔。 这不是……刚刚进入地宫时所经过的第一间墓室吗?! 格局一模一样,不过细看之下,他们发现,地上的彩砖,壁上的绘画,全部像蒙了尘一样失去原有的鲜艳,烛灯明火依旧,照得那张木桌反射出陈旧的质感,正北墓壁下的水晶棺材,隐约露出一角红色,看样子,和最初所见完全一致。 “这是怎么回事?按照地形图,这里应该是完全相反的一端,而且,连里面的东西都一模一样也太古怪了吧。”茶骨念叨着,看见仓颍面朝水晶棺站立发僵的背影,觉得奇怪,也跟上去看。 这一看,他险些从棺下的矮台上摔下来,棺柩里那件大红色的婚服,不再空空陈放,内里赫然是一具女性的尸骸,血肉已经不在,全然一副干尸的模样,骷髅戴着凤冠的一幕让仓颍久久不能还神,这时候阿欢恶趣味的拍了他一下,即刻引发失声尖叫。 不知是不是他的叫声触动了这里的机关,四下灯火瞬间全灭,众人一下子步入到不见五指的恐慌中,这时候不知谁在仓颍背后推了一把,让本就害怕的他立时暴嚷起来,电姬烦躁的说没人推你,阿欢也矢口否认,可仓颍就一口咬定方才有人偷袭他。 本以为只是谁的恶作剧,没想到接下来,所有人都遭到了类似的“戏弄”,在黑暗的墓室里跌来撞去,提起的探灯玻璃罩也被打破了,这才明白,躲在暗中偷袭他们的,根本不是这支队伍里的人! 仓颍一个猫腰扑向前去,松软的质感让他觉得脸部非常舒服,他以为是奥蕾菲特的胸脯,就不分时候的贱笑出声,接着抬起头,想在黑暗里一睹美女的风姿。 一张惨白的人脸就这样和他四目相对了,乌黑的长发,洁白的丧衣,空洞没有眼白的双眼,仓颍没再发出叫声,一个歪脖,倒地昏厥了。 察觉到不对,相夫光子从银焕背上下来,点燃另一盏没被发现的探灯,忽然就朝仓颍昏倒的地方照去,于是那张可怕的人脸,僵白的身子就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惊恐的叫声不绝于耳,距离最近的光子也本能的瑟缩了一下,然而很快,她抬脚踹去,在“女鬼”飞撞到对面的墓壁上时,再度使出光遁术的相夫光子,以元能为光,撑起了一个光球,将整间墓室照亮。 “装神弄鬼也要有个限度!这里就算死尸遍布,也不存在鬼魂!更不可能诈尸!”修罗的目光凶狠起来,反倒让对面的白衣“女鬼”落荒而逃,倏然一掠,就消失在了墓室出口的后面,相夫光子于是更有把握:“各位看到了,那根本就不是女鬼!真有鬼的话怎么会怕人呢?” 她起步追上,阿欢拖着昏倒的仓颍也随同众人一起跟了出来,眼前的墓道不再干净如刚刚落建,四处弥漫着沙土的干枯和经年累月潮湿下的腐朽味,下一个到达的左右双墓室,内里同样光景,金银宝器,干尸古骸,惟独差了一尊“美人笑”翡翠花瓶。 这时候,相夫光子的视线被正北方向供桌上那一面伫立的灵牌吸走了,“彼时”还空无一字,现下竟出现了这间墓室主人的名字“清漪”,棺柩里那具静静平躺的古尸应该就是这个叫“清漪”的神之国王子了,她心中默默祈求古人的原谅,一面小心谨慎的寻找可能藏匿的兵器图。 但还是徒劳无功,这时候仓颍一声烦人的大叫,让她皱起眉头:“你又鬼吼鬼叫什么!” “我的夜明珠不见了!” “夜明珠?你来这里身上还带着宝贝?”电姬似乎从矢清的丧生中慢慢恢复了,至少言辞犀利如旧:“不对!你是从来时的那条路上偷拿的!你这个贼!” “喂喂讲话别这么难听!谁来这里一趟会白来啊!历经生死却不能带点发家致富的东西出去,不是太赔了吗!所以我说你们这样的家伙就是有病!找兵器和拿财宝!冲突什么了!”仓颍理直气壮,仍为了夜明珠的遗失愤愤不平:“奇怪,我一路上时刻注意着,怎么还会丢呢?阿欢!是不是你趁我昏倒的时候偷走了?” “别把谁都想得跟你一样,我才没那么无聊。”阿欢抠抠耳朵不屑一顾的说。 出了左右墓室,持续赶路,根据此前半段路给予的“经验”,为首的光子忽然停下步来,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空地,随后,她抬脚轻轻磕了一下,果不其然,无底坑乍然重现,在电姬张罗像之前那样跳下去时,相夫光子冷冷的阻止了她。 “你看下面。” 借着上方洒下去的明光,原本空荡荡的黑色洞底,居然冒出了许多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的尖竹签,电姬倒退一大步,吓得魂飞魄散,如果没有领队者及时提醒她,她现在岂不变成了万箭穿心的尸体? “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光子只好把打算放到前方去,这块地和对面那块,中间间隔十米,元术师仅凭一步也未必跨得过去,她心说天雪这样的化云族人在这里就好了,或是其他可以乘元能飞行的伙伴,可惜她自己没有这项技能,此时又有气无力:“这该怎么好呢?” “你你你看我干吗?”阿欢正在浮想联翩,一见马尾女将视线射来,浑身激灵:“事先声明!这招可不是乱用的!你让我直接把你们带出古墓可以!但是这么短的距离,简直太浪费我的才能,绝对不答应!” “直接出古墓,我们当初还进来做什么?现在图纸没有找到,我们只能按部就班,别废话了,眼下这情况,只好对不起你了。”光子做出“请”的手势,见阿欢欲哭无泪,奉送个甜枣:“我保证以后不随便骂你了,行吗?” “这什么鬼承诺啊!搞得我活该被你骂一样!” 虽然满是不情愿,可阿欢还是顺从领队的意思,带着大家越过了这十米长的深坑,到了那一边,两条岔路如期呈现。 光子接过银焕递来的水,喝了两口以降体温,思维却从未停止过运转:“如果这条路跟来时的那条一模一样,就说明,左边这一条依然是没有机关的,这次大家一起行动吧。” “那万一,图纸就藏在另外一条路上呢?”阿欢擦了擦颊上的汗问道。 “那就只好再折返一次了,如果刚巧在左边这条路上,我们就侥幸得手了。”相夫光子不假思索的回答,迈开虚浮的步子,紧咬牙关用意志力支撑行动。 她的推断没有错,一路上都没遇到机关,也没遇到那个装神弄鬼的怪东西,当然,四壁空空,连原图的影儿都没有。 这时,电姬的呼吸急促到难以想象,因为尽头水玉门的门外,一滩铁锈样的东西,牢牢印刻在那里,看颜色和质地,银焕惊恐的断定说,这是千年之前遗留下来的血迹。 和矢清当时留下的血迹形态,毫无两样。 主墓室到了,电姬冲入其中,第一个寻找的不是兵器原图,而是被她用腐蚀液化过的“矢清痕迹”,诡异的是,这扇水玉门的里面,地角、墙角、甚至于更多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连当时打碎的瓶子碎片,都荡然无存。 相夫光子的集中力当然不在这个上,她看到偌大的墓室中央,那口陈放在石基之上的金丝楠棺木,怀揣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徐徐走去,推开。 双人棺里,依旧空着的女性位置旁,一具未腐的尸身阖目而躺,虽然看上去像刚刚死去,可细瞅之下,古尸血肉僵冷,隐隐发青,即便做了防腐措施,也无法掩盖千年已过的事实。 千年已过,这具尸体,是千年之前留下的。 棺木一侧,残留着被踢踹出来的痕迹,跟仓颖那一脚一模一样。 茶骨也从同样的位置找到了那条布绢,上面的内容和此前所观相同,“神无月隐,帝君沙罗”,只不过白绢已经黯沉失色,连精细的墨色线条,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石基下的隐形抽屉中,果然是那张被他们苦苦寻觅的原图,一场梦一样的游历,到了最后,相夫光子心中竟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一拥而上,名为“怒”的那一层,让她瞬间撕毁了世上仅存的这份兵器原图纸。 随后,她把目光投落在电姬身上,方才银焕背她的时候,就是这名公主身先士卒,主动要求保管西瓜壳兵器的。 “拿来。”修罗目光强硬,不容置喙,却完全没有私心暗藏其中。 电姬则不一样,她迟疑了一下,伸出的手却瞬间缩回,连带着银焕也秒秒钟翻脸,横挡在主子身前,抗拒修罗的靠近。 此刻,使出了光遁的修罗女战者,仍旧保留着火国王子妃的容貌:“电姬公主,你想食言吗?” “那也比你一直欺骗我强!光之国的女国师!相夫光子!”电姬这一句吼得惊天动地,让所有沉浸在此番游历里的人,回神惊住。 相夫光子见面目已经暴露,便无声息的提示阿欢,让她现出本来面目。 红发,白肤,额心一点妩媚朱砂,除了身材和衣装没有变化,方才那个火国王子妃,荡然无存:“欺骗你是我不对,不过,我的目标没有改变,那就是摧毁,会给术法界带来毁灭性灾难的战争兵器,电姬公主,之后我会向您赔罪的,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诺言履行了呢?” “说得轻巧!从你出现在雷之国开始,你就一直在骗我!我堂堂公主居然被你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既然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在后!那个承诺不作数!如今图纸被你毁了!这仅有的兵器就是我波维路电姬的!” “你这女人,早就在惦记兵器了吧?”虽然欺骗了大家,让光子过意不去,不过电姬强硬的态度同样叫她心生不爽:“我告诉你,你想把兵器完整的保留,简直是做梦!” “那就试试看吧!银焕!动手!” 银焕指尖一动,无形细线末端牵连的事物恍然突现,正是那个“白衣女鬼”!在光线充足的当下,人们看清,这傀儡只是陶瓷打造,身上软乎乎的部位是用棉絮缝合的! 被欺骗后的震怒,相夫光子彻底体会了,只是她没想到,在她暴露之前,电姬公主就已经居心叵测,联合自己的手下演了这么一出戏。 “不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把兵器‘活着’带走的!”她对面前神色嚣张的女人说道,一只手,已然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Chapter 0892 要解决之后的百般疑惑,就只能先把眼前的问题处理干净,比如,反目倒戈的雷之国公主殿下。 相夫光子只记得,为了击碎电姬早已存在的野心,她使足全力去争抢那颗“西瓜”,在一片天旋地转后,掺杂着惊恐的尖叫和突然的坠落,所有的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不记得从哪里醒来,又是什么时候,只觉得背部恢复痛觉时,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前方伸手不见五指,静寂的可怕,人在昏昏沉沉的时候,很容易受到光线的影响,或者精神百倍的彻底清醒,或者就这样,在意识模糊中,徐徐下坠到梦境的深处。 与这里完全相反的另一端,太阳慷慨洒下的光线从玻璃壁折射进来,大片大片的金黄给这里光洁的地板、木质的棋盘镀上一层亮色,静坐其间的人完全不受影响,只略微半眯了暗金的眸子,旁若无人的同自己展开对弈。 “我说,你就不能遮上帘子吗?晃的我都快瞎了!”中分头发的矮个男人一边抬手阻挡光线一边咧嘴抱怨。 “来下一盘如何?”红发男人淡淡一笑,旋即黑子落在制胜的关键之处,白子就此落败。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矮个男人没有收敛埋怨的语调,只不过恢复欢脱也是在一瞬间里:“嘿,别以为现在天魔引起全民愤慨,我们组织就能幸免于难了!你可知道那女的背地里怎么折腾的吗?” “最有利的刃,只此一把足矣。”视线未从棋盘上挪开,语声也毫无起伏。 矮个男人拾起白色棋子一颗颗着落到棋盘格子上,居然能同对手势均力敌,他显得漫不经心,悠悠笑道:“也不知是谁老早就把组织的事给透出去了,害得我们东躲西藏,好不疲惫~” 红发男人维持不变的笑容弧度,同时显得潇洒淡然:“就算把我们的事公开出去又怎样,如今已没什么可顾忌的了,知道真相不等于有能力抵抗,我还真想看看,这些过惯了安逸生活的人类,面临战争摧残时会继续做出怎样的反抗。” 最后一颗棋子落定之时,矮个男人痛嚷又输一局。 日头斜去,下午到黄昏的过渡期间,漫天都是金与橙交汇的颜色,亮丽壮观,云朵恣意伸展,摆出各种独特曼妙的形态,像千百个年轻貌美的佳人,竭尽所能的卖弄风情,引诱身边投来视线的异性。 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炎之帝恒猩红的短碎发变成暖洋洋的橘色,可他的目光毫无温度,比如常平淡的口吻,冷了不止一点:“是时候让这场战争,彻底的转弯了。” “噗,不知天魔听了你这句话,会做何感想。”阿欢脸朝夕阳,比起无情和冰冷,他眼底浮现最多的却是狡黠:“说起来,我很纳闷,你为什么要执着于相夫光子呢?这么难搞的女人,你确定要去征服她的意志?” “她只需要向我一个人臣服就够了。”炎之帝恒不假思索的回应,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那些征服奥蕾菲特的男人大概也说过这句话。”阿欢点点头,非常认同自己的比喻。 “呵,你是在用现实警告我,要远离女人么?” “哈哈,怎么会,你可不是一个容易被攻略的男人啊,即使是这个世界上最优异的女人……” “别会错意了。”他平淡的声线忽而朝着万丈寒冰直线下坠,到最后,已有了令阿欢打颤的冷意:“我对女人什么的没有兴趣,彼欢,我让你接近她,仅仅是为了‘观察’,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好好好,你别露出这种表情我会怕的~”彼欢一脸退让的进行安抚,帝恒虽然不暴躁,可每次爆发的压迫力都让他窒息:“那么,根据我的汇报,你对她的表现……?” “相当失望。” 是门被推开的声音,迷迷糊糊中,光子始终竖着的耳朵确认了这一点,不久,眼前燃起两盏水灯,光线仍旧发暗,可至少,能看清楚前方的事物了。 是一个身形匀称的男子,摆手令两名随行者退出大门后,静静站在了她的面前,几昏几醒,到了现在,相夫光子已经可以自如操纵意识了,然后她发现,她被捆住四肢,绑在一桩金属圆柱上,金属表面传来低低的温热,让她的灼痛暂时消褪。 不等她开口,男人又靠近了两步,毫无遮挡的面容就这样逼入女子的瞳孔:“又见面了,相夫光子。” “炎之帝恒?”她蹙额,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我为什么在这?这是哪?” “这是限制你自由的牢笼,因为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电姬呢!兵器呢!”她挣扎着想从柱子上下来,尤其想到兵器很有可能还在电姬的手里,两只脚掌如生出钉子,扎得浑身刺痛。 “被雷之国公主拿走了。” “什么?!” “是我交给她的。” “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的情绪失控了,不得不越过无法辨识的经过,直奔被对方告知的残酷结果:“不是说好了要摧毁掉的吗!” “你有资格责备别人么?”面对激愤到浑身发抖的女人,炎之帝恒眼里呈现出淡淡的凉薄:“如果不是你,她会得手么?” “我……我……”无言以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恐惧发现,的确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误造成的! “如果你没有担心同行者的安危,就不会使出光系术法,被人识破身份;如果你没有身先士卒,就不会被毒液伤到,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相夫光子放弃挣扎,很快意识到什么,抬高音量说:“你又动用预知能力了?不,是阿欢!他是你的人,他把过程都告诉你了对吗?” 帝恒不置可否,用一种淡到极致的目光打量红发女子,如在观摩一尊石像。 “就算是我的错,你也不能把兵器交给电姬啊!她会用那东西做什么简直难以想象!还有仓颍,他记得兵器的结构,万一他再画出构成图,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我们?”帝恒微笑,毫无情感和怜惜:“呵,我可是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将兵器拱手让人,如果在中途,你就利用机关致死你的同行者,你还会有现在的困扰吗?” “你在说什么啊?”相夫光子居然听不懂他的意思,但她大概了解了,炎之帝恒大概在怪罪她的失误:“我的罪,我会承担,所以你现在告诉我电姬去了哪里!你放了我我去弥补我的错!” “首先,你曲解了我的意思,与其说我是对结果感到失望,不如说,真正让我失望的是你这个人,其次,电姬已经拿着兵器跑路了,你现在追去,也是徒劳。而我救你们出来,并不是为了继续观赏你们如何争夺毁灭世界的宝器。” 掌控着一切的居高临下,从他摊开的两手间,从他流露的气势中尽数体现,他是全局的操纵者,这一刻,相夫光子几乎把定论呼之欲出! “我知道你很疑惑,在接受惩罚之前,就让你问个明白。”他从暗处挪了把椅子,坐到相夫光子面前,比起待问,更像是主动发起审讯。 “炎之帝恒,你到底是什么人?”受背上的伤所累,她无法挣断身上的铁索,可她愿意抓住一切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将她囚困于此的家伙赐予的。 “如果你说的是另一种,那么除了我是诸神团成员之外,其他无可奉告。” “阿欢呢?他又是谁!为什么他和你一样掌握着预知能力?!” “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有预知能力的,他的名字叫彼欢,也是诸神团的一员。” 当“彼欢”这个名字出现在耳际,相夫光子出现了一瞬的恍惚,很快她的记忆将结果汇报给她,那不就是在宝绿岛上重伤了夜原队长的男人吗?可以将队长级人物打成那样的家伙,竟然一路雪藏实力、跟着她一起出生入死? 不,有能力的家伙,是不需要出生入死的,他只需从旁围观,轻松自得的掌握情报就可以了!死亡和受伤是旁人的事,不会影响他的脚步! 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整个背部肌肉撕裂一样的疼,她满脸虚汗,唇色惨白,思维被大量的过往诸事侵占,从彼欢接近她开始的每一桩每一件,再到之后古墓地宫的奇怪遭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男人还有炎之帝恒,在合力谋划着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她不确定,这种非人的疼痛折磨下,她还能坚持多久,事实上她很害怕再次醒来时,炎之帝恒不见踪影,那样的话她想要知道的秘密可能就会石沉大海,毕竟这个男人太善变,她无法掌控,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捉摸不到:“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确定是最后吗?”炎之帝恒从椅子上站起,这一次靠近,几乎可以跟相夫光子交换彼此的吐息,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平和中却毫无温情:“我可警告你,昏倒的话就别想有第二次机会,我会诚实回答我愿意告诉你的真相,仅此一天。” “果然……”光子暗暗咬牙,巨大的困倦在这时侵袭过来,即便用牙齿刺破嘴唇,也还是抵挡不住,这时候,背后的金属柱温度骤升,灼烈的烫烧感加剧了她不断忍受的痛楚,她竭力不让自己吼得太悲惨,至少,不愿意在这个可憎的男人面前显现脆弱! “既然想继续问下去,就帮你获得清醒好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看着相夫光子在疼痛中恢复清醒,以及这张惨白如雪的脸:“我跟彼欢,是这场战争真正的策划人。” “你说什么……”这一问,她竭尽全力的瞠目和颤抖,即便是情不自禁的。 “虽然天魔有天魔的打算,他也的确掀起了初期的战争,不过他很清楚,当下的他是不宜于亲自动手的,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天魔,会怎么做呢?”帝恒转回到椅子上坐好,笑容里蕴含太多,深不可测。 相夫光子没有回声,脑子里在急速运转着来龙去脉,天魔当初明确说过,自己的目的是引碧姐出来,取光神的圣洁之魂,他还说过要利用怨灵笼罩整个术法界,好实现暗之门的重现,可他被阻挠了,这种情况下发动战争是合情合理的,相夫光子,甚至于更多的人都从未怀疑这一点。 尽管后来,天魔的诸多“招式”被一一化解,战争的持续给她产生过质疑,可基于那男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她认为,即便战争的主题会悄然发生转变,主谋者的头衔也不会落到第二个人的身上。 而如今,帝恒的一番言语,却将他们此前的“认知”全数推翻,可怕的是,她不认为这个理性到绝情的男人,会开这种无必要的玩笑。 “如果你和彼欢是主谋者,那么就是说,你们在帮助天魔是吗?诸神团和天魔教不是敌对关系吗?” “天魔作为诸神团的背叛者,一直都只有被追着打的份,提示到这里,还猜不出我们的立场么?愚蠢的……光子小姐。” 相夫光子可没心情欣赏他邪魅霸道专克花痴小姑娘的俊美笑容,也没工夫计较自己又一次被抹黑智商,其实她早该想到这一层了:“诸神团,是在利用天魔教的战争,达到自己另一方面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什么?总归不会是拯救世界吧。” “呵,嘲讽的漂亮。” “大概,从奥蕾菲特出现开始,你们的人就已经在行动了吧,那个战争兵器,也是诸神团的所有物吧!在地宫里我就发现了,时间错乱颠倒,偏偏不是梦境和幻觉,你是知道我的目的的,所以安排彼欢,在我旁边干扰一切!” “也不尽然,毕竟这个世界上可以操纵时间的,不是只有我炎之帝恒。” 他愿意坦白一切,却在这时否认,相夫光子猛然一惊,黄泉岛上浮生血流倒回、毫发无损的一幕重现记忆,那个时候,天地盟就确认了叛月首领的能力——可以操纵时间。 “这么说,叛月首领也参与了?而且是帮着诸神团的?” “浮生原本就是诸神团的人,要说帮,他一直以来也是在帮天魔。”又一个惊世骇俗的爆炸消息,从炎之帝恒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看着相夫光子越睁越大的眼睛,男子笑得浓厚了些:“他改变了你们进入地宫以后的时间,所以你们才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光暗神千年前大战,导致三古国被卷入异空间,还促成了空间夹缝的形成,这些,相夫光子和同伴们都从女仙那里获悉过了,但依据神之国古墓地宫的存在,光子揣测,当年那一次转移,并没有连地下的陵墓一起带走。 神之国在术法界各地都有皇陵建造,似乎每个朝代的君王,都十分忌讳自己的陵墓与灭亡朝代的距离太近,因此,能在远离神域前身光之国的地方找到神域墓葬群,一点也不奇怪。而奇怪的是光子当时萌生过的一刹错觉,在目睹了相隔千年时光的两个极端场景后,她怀疑过这真的是同一座墓葬群吗?只是谁会和别人凑在一起修建长眠之后的住所呢? 用排除法推断到最后,时间倒转这个概念就横空出世了。 “从一进入开始,我们就等于被送回了千年之前,从主墓室出去之后,我们又被送了回来……不过,在二度进入主墓室的前后,为什么矢清的血迹处于‘存在’和‘消失’两种极端呢?”这是她唯一困惑难解的地方。 “你都说了,操纵时间的人可以让你们自由穿梭在不同的时间里,那么前后景象的更迭,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随随便便一句提醒,就让相夫光子竖起了浑身的汗毛,同样的疑惑也在此时滋生:“这么说,浮生他还刻意留取我们的性命了?在第二次走过那条有陷阱的墓道时,陷阱里出现了修造完成的尖竹签,然而羽箭却并没有出现……不……不对!有可能是此前进入的人,已经遭逢了那次羽箭机关,所以我们作为后来进入的,才没有中招!浮生一直在窥视我们……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炎之帝恒不再多言,起身,径直走向门边。 光子一口喝住:“我还有很多疑问!你不许走!” “一个思维混乱的人,是不适合知道更多的,等你理清思路我再跟你谈好了。”他侧过一只眼睛,手已把门浅浅推开。 “等等!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去做!就算你不告诉我!也要放了我!” 帝恒浅笑辄止,在彻底关门离去之前,留给她一句使其崩溃的话:“你必须完成的事,我会找另一个你,帮你完成的。” Chapter 0893 心之魄的收集、兵器和仓颍的下落、二哥千刺冒牌货的真面目……这三桩大事,拧成一股比千锤金还要强韧的绳索,紧紧捆住她,任由她在时间一寸寸的流逝中,感受伤痛和绝望。 海之国,这个海风清新四季温润的国家,此时却被一片血色迷雾团团缭绕,腥气横布,尸身腐烂,比起瘟疫那次,更多的,则是源自被杀戮的恐惧。 桔梗木茉手持尖锐的花藤武器,站在众人前端,与领队者“千刺”展开对峙,她一口咬定这家伙是假冒的,却被对方取笑异想天开。 “如果作为上主的我是假冒的,你又怎么证明你自己是真实的呢?桔梗城主?” “你现在不过是想借用天地盟上主的形象抹黑光之国!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会信你!非但如此!你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光之国也好!海之国也好!都不会放过你的!” “对!” “没错!” “我们相信光之国!” 杀戮之后的幸存者们,站立血泊之中,愤慨激昂,他们大声呵斥凶残的敌人,却对曾经出手相助的光之国,饱含信任。 “就算你们相信了光之国,别处又会怎么看呢?可不是每个国家,都接受过你们的恩惠,识相的话,就对天魔教俯首称臣,否则……余下的你们,下场也会跟之前死掉的那些一样!”橙发刺猬头的青年露出残酷的冷笑,那根本不是木茉他们所熟悉的千刺! 从水之国东北斜上方那条海路行船,会畅通无阻进入海之国区域,桔梗木茉在路上因搜集情报而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好在她抵达的时候,海之国各岛的怨灵已尽数消灭,她之所以留下未走,也是由于碧姐的那个“终极指令”。 正因为带队停驻,才亲眼目睹了“千刺”如何穷凶极恶的屠戮了海豚岛!当时那座岛上,只有海之国五分之一的兵力,以及援军光国部队力量的五分之一,为了平衡各岛的防卫工作,木茉和赫尔温国主商议,将所有的兵力均衡分配,并没有因为赫温岛是国都岛而有所偏护,可即便如此,战争发起时,驻留赫温岛的援军首脑,依然鞭长莫及。 据情报所说,水之国国都岛炸裂殆尽后,奶昔岛一支巨型船队从水底钻了出来,直奔海之国,只不过情报里说他们的目标是赫温岛,没承想,备战期间,就传来了海豚被屠岛的消息! 和“千刺”对视期间,桔梗木茉一直有种违和感,她感受不到男人的心境和意念走向,她唯一肯定的是,这个人很陌生,不是熟悉的千刺。 可除了这点,她又确实没法证明这个人不是千刺,因为幻术是不会伪造的这么天衣无缝、更不会长久的骗过所有人。 这个人一直声称自己就是光域上主,如此败坏天地盟名声,让木茉无计可施之中,滋生出浓浓的焦虑。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她,都是了解千刺品质的人。 赫尔温恸哭不止,仰天悲啸,质问神明为什么这样不公,一次又一次将毁灭的炮弹丢向他们海之国,海之国热爱和平,却遭受此等人为巨灾,简直没有天理。 木茉看着老人哀切到极致的背影,心如刀割,她不是没有亲眼目睹过类似的情景,从幼时看到允帝逻铸造的人间炼狱,到不久前天魔踏足光域大肆摧毁,她看到许许多多毁灭和绝望,这些,都是战争造成的,都是野心家为了私欲一手造成的! 举起武器,剑拔弩张,她要杀了眼前的男人!即便他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千刺! 花天锤射出如雨的冷镖,女子身手异常灵活,亲自闯入镖雨之中借势靠近她眼里的冒牌货,不防眼前一花,小腹被狠狠踹中,她飞坠到近处的浅海里,爬起时只见数千冷镖遍插沙滩,而千刺,则跟另一抹绯红身影,傲然站在了一起。 那一瞬,木茉眸底翠绿的光蒙上了一层阴暗:“……光子?” “既然她不相信,就用我们的拿手绝活,让她无话可说好了。” “二哥没有意见,一切都听紫妹的~” 从米子钢鞭的凌空飞掠,到破冰巨拳的威力无边,桔梗木茉只见识到了陌生的人,在施展与“他们”同等水平的能力,即便感知区域里一片空白,但这切实有效的物理攻击,却带给她真实到可怕的震撼。 若是假的,又怎么会使出完全没有破绽的相同招式呢?!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这话是在对谁说呢?”对于木茉屡次失手,“光子”显然乐在其中:“是对被你怀疑了真假的我们?还是对你已经认定了的真实和无法理解的背叛?” 从领教了二人熟悉到令她胆颤的实力开始,桔梗木茉的精神力就无法在一件事上集中,她从没像此刻这样纠结过,一向伶俐的思维也困做愁城,无所适从的当下,幸好有阿灿在身边提醒,年轻的小伙子告诉自家城主,不论真假,这两个人都必须被打倒,因为,真的不会做背叛之事,真的一旦做了背叛之事,也就跟假的没有区别了。 阿灿的一番话让木茉如梦初醒,她定定地望了“千刺”和“光子”一眼,眸中浮动的焦虑冷却了,振臂挥袖,两团旋风中倏然迸散千余朵蕊含银针的小花,粉红色花海一下子填充了视野,好像个个都是懂得自辨方向的指南针,有目标性的朝二人疯涌,因为数量太多,二人转瞬被雨弹式的攻击包围了,除了竭力挥动兵刃抵挡,别无选择。 “花散之术,看起来只是寻常的武器袭击,实际上花针通过空地遁的相互转换,完成对目标的精准着落,因为难以控制,所以数量越多,越能说明施术者的强悍和敏锐,依照这个数量……术法界里,无人能与城主相匹敌。” 阿灿满怀赞叹和称许,看起来根本没有他出手帮忙的余地,“光子”和“千刺”在花雨针穷追猛打的攻势下中招倒地,一下子如同被落花埋身,细细看去,针头上渗出的麻醉液已充分侵入到两人体中,令他们在惶恐之中,只能被动的束手就擒。 另一方面,在海之国本土护卫军和木茉率领的光国军联手抗衡下,千刺手中的屠岛部队被如数镇压,这些受命杀人的元术师,和千刺从光域、宝绿岛带来的两支战队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们到了海之国以后就换下了一眼就可识辨身份的制服,不知出于何种目的。 “千刺,光子,我要你们说实话,首先,你们是真实的吗?其次,如果是真实的,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么凶残的事?”木茉眼底的泪光被她强制压下,此先的困惑是因为事情太过意外,完全颠覆了她的三观,如今,她平静下来了,却由衷的希望他们两个是假的。 然而,他们只是无情的笑着,咧大嘴角告诉她,不相信,可以验验血型和基因什么的,反正跟凝光城里留存的样本比对一下就行了。 这份把握令木茉心神崩溃,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结局,到底还是来临了。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真正的碧姐,真正的天地盟,目标就只有一个!”坐在花针堆里无法挣脱的红发女子张狂大笑说:“那就是统治术法界!” 一个比之前更荒谬的言论诞生了,木茉觉得不可思议,用打量怪物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事到如今,你们还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是真的!所以你们说出任何奇怪的话我都不意外!”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就是假的!”红发忽然从痛觉中挣脱出来,她白色的衣裙缀满粉色小花,花朵中间不断外溢鲜红的血珠,她的脸孔苍白,目光却坚韧如铁:“碧姐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诸神团这个组织,在背地里策划一切,他们利用天魔教做幌子,实行自己的操纵世界计划,而你们这个假天地盟组织,就是他们的道具!”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少危言耸听了!我是假的?我会不知道?我就是桔梗木茉!你这个冒牌货少信口雌黄!”木茉连连摆头,倒退,觉得这种说法可笑而荒唐,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没听到过这么滑稽的笑话! “既然你不相信,我们就再说的明白一点好了。”千刺也战胜了浑身插满尖针的痛楚,在鲜血嘀嘀嗒嗒的当下,挺直了腰背:“诸神团研制出了‘人类复制体’,就是说,他们创造了‘人’这种生物,却并不是用一直以来男女□□的繁衍方式,这种复制体,正在慢慢扩大规模,总有一天,它们会侵占原本的人类领域,取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因为是完整复制的,所以不论是记忆、思想、人格,还是智慧、内涵、能力,都会和本尊一模一样……而你,就是桔梗木茉的复制体!你拥有她的记忆和感知,拥有她的一切!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假的了!” “你胡说……这不可能!”事到如今,对方诌出怎样的言论她都不会费时间去分析了,因为她觉得,这两个家伙从头到尾都在扯淡:“如果像你说的这样,我是假的,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另一个才是真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桔梗木茉!不论诸神团做出多少复制体!都不会是我!” “想要证明这个,非常简单啊。”红发幽幽一笑,打了个响指,一个跟木茉长得毫无二致的姑娘,面无表情走了上来:“我们上主可以在意识空间里自如交流,如果你是真的,你呆会就进入意识空间看看好了,不过为了证明我们才是真的,我决定,要跟你做个测验。” “你要怎么做?”千刺斜眼看她,目光里麻木暗淡。 “我方有三人,只要我们分散开,再由假木茉小姐对我们进行侦测就行了,如果我们可以用意识空间交流,所回答的答案,就会是一样的。”红发扬起脖颈,高傲如同翘首的天鹅:“怎么样,为了让你知道,你就是个冒牌货,而我们这边的木茉才是真的!” “好,真金不怕火炼,我会走到你们每个人那里,在你们耳边说一个词汇,如果你们真的可以进入意识空间,那么在这里无需交流也会知道其他两人的‘内容’,之后,互换一下就可证明了。”木茉当下的心境是极端复杂的,可她别无选择,依次走到距离拉开的三人耳边,分别告知了三个花卉名词,当另一个自己呈现在眼底时,那种异样的触动叫她心律加快,几乎忘记呼吸。 两分钟后,三人分别说出“月见”、“铃兰”、“桔梗”三种花卉的名称,并且调换了次序,在木茉紧密监督下,毫无交流沟通的,完成了这一项测试。 木茉足跟发软,瘦削的双肩颤动不停,就在刚刚,她试图进入意识空间,却屡屡失败,往常轻而易举便可完成的举动,如今做起来,却像是不用元能的情况下徒步攀青天,连点接近的影子都挨不到。 绝望了,难道真如这三人所说,她,才是诸神团制造出来的复制体?而屠戮了整座海国小岛、扬言要征服术法界的他们,才是天地盟?是那个在碧姐率领下,勇往直前走了十三年的光明组织? 火之国西部,境外大裂谷。 春水绿阳一言不发目视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和丝屏独自去探察虚实,没承想回来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驻扎营地前,赫然两个与她们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在和另一支队伍对峙,那支队伍穿着从未出现过的制服,无法确认来历和身份,只不过他们手中挟持的百余名男女老少,让一向淡漠平寂的春水绿阳,首次现出愕然的神色。 “城主,要出去吗?” “看看情况再说。” 二人藏匿在营地不远处的林木之中,看着与她俩一模一样的人,走到挟持者队伍的领队面前,似乎在心平气和进行交涉,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妥协,还尖利的嘶吼起来。 从内容,藏匿二人组得知,春水家族的族人们被围捕后抓获,挟持他们的领队者,跟营地前的“春水绿阳”交涉,如果光之国愿意投降天魔教,撤出火之国,他们就会饶春水族人不死。 那个春水绿阳,板着如常麻木的冷淡脸孔,二话不说,只有这句:“旁人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会因此动容,实在太天真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拔刀啊?”绿阳身边的丝屏也站出来,似乎对敌人的威胁毫无畏惧。 眼见两人无情决断,绿阳没说什么,丝屏倒沉不住气了:“这两个冒牌货太心狠手辣了吧!城主,那是你的家人,你……” “好奇怪……” “你怎么了?”看着绿阳越睁越大的眼睛,丝屏也跟着流下冷汗。 “如果当时在那里的是我,我想……我说的话会和她一样……丝屏,你刚刚只是被两个冒充者的出现冲昏了头脑,可你仔细想一下,如果当时在那里的是你,你会怎么做……” 城主很少一下子讲这么多话,而且听上去轻缓温柔,不过丝屏没有去体味这些的时间,因为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会和那个‘假丝屏’行为一模一样……” “这太匪夷所思了。”绿阳阖起眼帘,死死挤压着皱眉的紧度,没多久,她气喘吁吁的跪倒在草丛里,汗水雨滴般淌落下来。 从没看过城主这副样子,丝屏心下纳罕,一面为这诡异的现象感到不安。 “不是幻术……竟然不是幻术……可为什么……她们和我们的思想语言一模一样呢……” 树木后的两人,亲眼看着对面的“假冒者”,在发动幻术之后,命手下部队将不明闯入者绑了,还扬言要送到火之国去交给虹端国主处理,甚至说……光之国的权威不可被挑衅,她们要扳回一城,让世界对他们刮目相看! “寻常的组织成员,是断断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丝屏渐失冷静,见绿阳一脸孤寂的沉默,只好自己出主意:“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我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城主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好差啊!” “进不去……”绿阳淡静的面孔上,开始浮现不同以往的惊色:“居然不能进入意识空间……这究竟是……” “那是当然的了!”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亲耳听到,除了恐惧萌生,就只剩下极致的意外,丝屏从树木间愤然冲出,跳到另一组“上主副使”前冷冷喝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冒充我和绿阳城主?” “丝屏,别闹了。”对面站着的绿阳忽视身旁的丝屏,反而向另一个招手:“你才是真正的丝屏,而我身边的,还有你身后的,都是冒牌货而已。” “什么?”丝屏一时间不太能理解另一个绿阳的意思,但很快,她看到对面的“自己”朝这边跑来,并在同她擦肩而过后,直接蹲在身后绿阳的脚边:“城主,我们瞒不下去了。” 绿阳只抬起一只眼看着蹲在脚边的女孩,毫无言语,用着一脸的陌生。 于是,“春水绿阳”将诸神团和复制体的事说了一遍,并再度重申,她和对面的丝屏,才是真正的天地盟成员,草丛里的绿阳,却是百分百的假城主。 “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是吗?那你进得去意识空间吗?我却可以哦,刚刚我还知道,海之国被千刺屠了一座岛,而假木茉也遭遇了三个上主,这些你都不知道的话,就只能证明你是个假货。” “我说了,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想要证明你的言语属实,就去问问她!”绿阳伸手一指,源头是正在靠近的火之国本土居住者,化云幻灵。 “幻灵小姐,我怀疑这个赝品,使用了强力的实体□□术,所以能不能麻烦你,用灵魂辨识术确认一下真伪?”甚少主动找人请求援助的绿阳,这次却低眉顺眼的请求幻灵帮助。 “没问题的,绿阳城主。” “看清楚了,我才是绿阳城主,幻灵小姐,难道你不记得跟我光之国的交情了?” “怎么会,我很乐意效劳。”幻灵笑笑,她只是偶尔途经这里,为了到更远的深谷去,没料想就碰上了真假难辨这桩事,她也无暇去探究两个绿阳在玩什么,只把灵魂辨识术的“考核”规范做了轻度讲解:“辨识术可以精确看出实体□□时,哪个是本尊,哪些是□□,因为□□只是单纯的能量体,不具备本尊的灵魂,所以等一下,你们当中必然会有一个人在这术的约束下消失于无形,如果准备好的话,我就开始了。” “放马过来!”二人异口同声,继而对视一眼,气势方面旗鼓相当。 结果,连阅历深厚的化云幻灵都直呼意外了,不论哪个绿阳,都没有被术搞到灰飞烟灭,辨识术停止使用时,她们依旧静静地站着,因为是辨识术,所以不存在中幻术的可能,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连灵魂术法都不能判断真假呢? “幻灵小姐!这是今天的报纸!”化云的随侍兴冲冲举着报纸跑过来,旁若无人将上面的内容读了出来:“惊天大转圜!水之国民众重现国都岛!人员毫无折损!被称作史上最惊人的灵异事件!” Chapter 0894 在古墓地宫里昏倒,应该是“出任务”以来的第十六天,然而在那之后,她被帝恒囚禁了多久,不得而知,相夫光子只明白,她被困住了,从身体到心灵,从自由到意念,她需要解放,不能就这样被动的,让那个帝恒为所欲为。 背上的疼痛已在几度沉睡苏醒间徐徐消失,隔着脆弱如纸的那层衣料,依然有金属圆柱温润的暖度袭来,她试着动了动肩膀,发觉使起力来不再会刺痛如割,便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于是,侍女端着食盒进来喂她喝水吃饭时,她不再抗拒,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营养,补充了营养才会囤积体能,才会把身上的锁链挣断,把背后的大柱子连根拔起。 只不过,一个意外的不速之客,在这时悄然出现,身上携带的雅致香粉气,和斗篷下凹凸有致的身段,让光子确定,她是个女的。 “相夫光子是吗?” “你是谁?”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人。” 对方开门见山,蒙着脸面,声音极小,从这双暴露在外的明眸,光子根本确定不了她是谁,因此,满满的戒备藏于话锋之间:“炎之帝恒又在玩什么花样?” 女人沉默了几秒,微微眨动纤长的睫毛:“我只能告诉你,再不离开这,你会死的。” “被这样关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我跟你走就是了。”自食其力,一直是相夫光子的座右铭,她卯足力气,打算倾力一挣,没承想又一次推门的声音,让她精神一凛,前面的蒙脸女人也浑身发颤。 “奥蕾菲特女士,哦不,应该叫您雷之国国后才对,您来我火域做客,是我们照顾不周,才让您到了这么污秽的地方,望请您见谅。”女子翩然走入,盛装打扮下,如一道映明这里的霞光,粉的怡人清爽,红的娇嫩可爱:“把新国后送下去,我有事跟……王妃谈谈。” “歌莺王妃……”相夫光子看到女人眼含怒意地举起了手,却没有扇过来,而是很轻柔的抚过她的脸,感觉十分错愕:“你这是?” “果然是不一样啊,芸芸众生中那么多美艳女子,能胜过这副容颜的又有几人?”歌莺带着赞赏与爱怜的情愫缓缓落泪,目光无限哀切:“明明比我大好多岁呢,偏偏装扮成歌嫣来骗我,相夫光子姐姐,你于心何忍?” “对不起,歌莺王妃,我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 “你跟帝恒,到底在密谋什么?”她靠近了些,光子可以感觉到她泪水里的咸味,正朝着自己扑过来:“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不敢问,所以只好来问你了,你放心,我歌莺不是卑鄙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会对你好的,一来,你是光之国的上主,二来,你是帝恒看中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在计划着什么,我不想当局外人!你能理解我吗?” 她还是那么楚楚动人,叫人无法不去爱怜,相夫光子想如果她是帝恒,此刻早已软化在这份温柔里了吧:“我必须告诉你,我和帝恒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至于我们在密谋些什么……我觉得你的理解方向有错误,你也看到了,现在是我单方面被他控制,我想要逃出去,可他,却要利用我完成他的目的!歌莺公主!我相夫光子绝不是惹是生非的贼人,所以请你大发慈悲,放了我!” “原来如此,他关着你,仅仅是因为他在利用你……原来如此……”歌莺呢喃了片刻,回眸时脸上已重塑端庄神采,声音也威严了三分:“既然如此,我更不能放你了,任何对我丈夫不利的事,任何会惹他不开心的事,我都不会做的。” “公主!王妃!” “你骗我的账,以后有时间慢慢算,现在我要离开这里了,你好自为之。” 门被重重关上了,相夫光子一面担心奥蕾菲特的境遇,一面苦恼于现状,唯一的庆幸,是她刚刚并没有当着歌莺的面挣脱锁链,这里昏暗得紧,加上帝恒那志在必得的个性,应该不至于安装什么监控设备,她完全可以抓住这次机会! 自怨灵从各地依次消失以来,各域局势逐步平稳,水之国那一场惊天突变,也在几日翻转后猛然“轮回”,就在诡异的状况不断上演时,天地盟余下成员,在各域却遭逢了同样的事情。 寒带最大的山脉列士隆雪山里,行走着一支不畏严寒的队伍,他们穿着颜色鲜亮的术师装,头上戴着厚实的雪帽,在为首两名女队长的率领下,持续向高处攀爬。这时候,雪地冰川夹角处,一抹金黄色的影子蜷在那里瑟瑟缩缩,荒芜人迹的雪山里,忽然出现活物,令一井代特很是欢喜,她在这里蹉跎多日,几乎寻遍了整座列士隆山,也没有找到残存的净樱虹一家,她想,他们应该还在这里,就一面等候碧姐的指示,一面和泫雁细细的搜查。 很快,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从风雪里冒了出来,一见是代特,挂起两条鼻涕就大哭着虎扑上来,在代特怀里撒了好一会儿娇,才孩子气地撅嘴问有没有热乎乎的食物。 泫雁找了个冰洞,在里面生火做饭,熬了好大一锅热汤,芙菱喝了以后心满意足拍肚子,面对代特笑容暖暖的询问,对答如流。 “说来话长,总之我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等找到出口时,遇到一阵大风,我就被吹到这里了。”芙菱整整乱糟糟的头发,用她习惯性的语言博得友人一笑:“你呢?一直在这里?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快给我讲讲!” “我也是说来话长啊。”代特寂寥的看了眼洞外飞过的蒙蒙雪粒:“自从听说天魔未必是雪之国的毁灭罪徒后,我就陷入了迷茫,我不知道凶手还会有谁,就算有,依照此前的种种经验,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现在雪之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片土地被十三禁卫军接管,倒也让我放心,只是这心里头……还是……” “我明白的,代特,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会帮你的!” “谢谢,芙菱。” 从海之国北方横渡莉兹海域,会进入列士隆雪山,而列士隆东边就是冰之国了,冰之国在这场战争中,一直担任透明的角色,和泽之国、山之国处于同等境地,光之国来的援军,以也俊阿格为首,自然也和其他地域的同伴一样。 这里的低温不亚于雪之国,毕竟两个国家都位处寒带,终年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每次出门都不免穿的臃肿,尤其到暴风雪时期,裹成大熊也毫不奇怪。 也俊不止一次提到,他不喜欢这里过于阴冷的气候,穿着笨重的服装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好身材被挡住了,妻子弥月则不以为然,每次都吐槽说“我一个女的都不在乎你个大老爷们计较什么”。 “那当然了,你是爷们嘛~” “这么说你是娘们了?”弥月一句话把老公搞没电了,她在收拾出行的装备,雷厉风行,家中事务不论大小几乎都是她在掌控:“别废话了,把衣服穿好,我们要到城外去巡逻!” “我不去。”也俊找了张长椅,往上一躺,优哉游哉荡悠着两条腿。 “你去不去?” “不去~” “行,那我自己去,如果碰上你的小伙伴倒在雪堆里什么的,我会当做没看见~” “诶?” “我走了!” “等等啊老婆!你不能不管我啊!你不爱我了吗?不在乎我了吗~”也俊毫无节操的爬起来,朝老婆的腰肢抱过去。 弥月一脚把他踢开:“我平时管你,你说我束缚你、不给你自由!我现在不管你了!你反倒说我不在乎你!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到底要我怎样你才满意!” “老婆我错了,我跟你说着玩的,你去捡小伙伴,啊呸!你去巡逻我怎么可能不去呢……等等我!老婆!”也俊绝望的伸出一只手,久久停留在半空,随着他的哭腔在风里飘飘荡荡。 云迟站在后面有一会儿了,终于无奈起来:“你……演够了吧。” “唉!我说大舅子!”也俊收起那副悲催相,转眼替换成一种苦涩情态,一把搂过云迟的肩膀开始絮叨:“你非挑这时候跟我秘密商议,你那妹妹你还不知道?我哪儿敢逆着来啊!” “抱歉,我说完,你追上去就是了。”云迟温雅淡漠,却也忍不住发笑:“就在昨晚,我在雪澈城后门捡到一个人,是你天地盟的伙伴。” “不是吧!真有捡到小伙伴这种事啊?!”也俊内心震荡不已,表情却在不觉中认真起来:“你昨晚怎么不告诉我?” “一来,那个时间太晚了,我估摸你们夫妻已经休息了,二来,他一直在昏迷,我想救醒了再通知你。” “那现在快带我去吧!” “弥月那里……你预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她回来我会自动跪到搓衣板上的!” 火之国南部境外,有着术法界最炎热的地带,叫做“漠日沙域”,那里面积巨大无比,被厚厚的灿烂黄沙覆盖,自古以来,因为该地环境气候恶劣,所以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派人过来占据或驻扎,沙漠里居住的人也十分稀少,基本都是黑色的皮肤,他们没有国籍,甚至没有被当成“人种”受外界重视过。 一路上,不知是这里的人们故意躲避着外来者,还是机缘巧合下一个都没碰上,总之,天雪率领的光国援军,依照事前的路线,一直在沙域里游荡,她试图找到这片沙漠里真正的统治者,在炎炎烈日中,忍受她并不擅长的耐热。 把一个可以在苦寒冰洞里生存十几年的姑娘,放在完全相反的炙热地带,无异于,是将一块冰质美玉放在日头底下暴晒,这里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却出奇的低温,连日来的折腾,让女子的脸孔越发苍白。 漠日沙域并不是随处可见枯骨的人间地狱,上天似乎还算眷顾这里,每走几里路,都会碰上绿色的小湖,湖水终年遭受日晒,却不干涸,水位也没下低,成为少雨的这里奇特的自然现象,天雪一向宁静的心,也偶尔会因为这样的“赋予”而庆幸,至少,她要在晴尊下一个指示到临之前,精神振作的带领全队活下去。 蓝天,黄沙,绿湖,好看的颜色交汇成养眼的景致,天雪墨黑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静止不动的画面里,居然浮现出一抹人影,那人影呈暗淡的棕色,十分明显的立在湖边。 这里居然有人?是漠日沙域的本土居民吗?她揣起这样的好奇一路踏过,在黄沙上留下浅浅的足迹:“你是?” 那人身姿健美,体态丰腴,总让天雪觉得熟悉,当面孔从兜帽下显现出来时,即便是天雪这样的冷静人物,也不免失色一怔:“以悠?” 漠日沙域东部往南,隶属泽之国领土,一到这里就跟女王芷蓝取得联系的光国援军队,在督翼、岫折苏、本弦玉的带领下,如今驻扎在神顶部落的遗址。 岫折苏本来是抗拒的,毕竟这里有她此生最不愿回首的惨痛记忆,可理性的督翼却指出,这里一定潜藏着完善原磁阵的“隐藏资料”,他想要来找找,将自己的“研究”完善化,如果下次再遇到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可以抗衡一二,不必再被天魔教牵着鼻子走。 本弦玉的理解和认同下,岫折苏答应了,尽管她心里的痛时时都在。 “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用这‘新型原磁阵’对付怨灵军团,甚至于其他灵魂相关的敌人,都不会有问题。”本弦玉站在督翼手旁的机器前,对着庞然大物,以及桌子上横铺的图纸说道。 “以技术取胜的战役,半点都不能马虎,我再反复校对一下吧。” “城主真的很用心,在欧也从容的方式奏效前,我们明明已经用这机器干掉一票鬼冥军了,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为什么无法在意识空间里交流这件事上。”本弦玉并不直接抗拒督翼的决定,但对于真实想法,他也绝不会噎着藏着闭口不说。 督翼顿了一下,思索片刻居然停手起身:“你说的没错,看来是我糊涂了,那么,依你之见,我们接下来应该……?“ “啊!小婉少主!真的是你吗?!” 岫折苏的女性声线瞬间飙入,女子音量的穿透力是很强的,而且她脱口叫出的名字,让里面的二人忍不住出去一观。 果真是小婉,一身泥泞的站在那里,蓬头垢面,显然是从沼泽里挣扎了一番九死一生出来的,折苏显得很是心痛,本弦玉也走近打量她一番。 “有厨室间吗,我想做饭。” 这是小婉再度登场以来的第一句台词,按说饿的人都会直接索要吃的,而她,却是要做饭。 “跟我来吧。”对这里甚是熟悉的本弦玉叹了一口气。 不多久,小婉目光呆滞的捧着一大锅杂烩蔬菜从厨室间里出来了,这的蔬菜都是芷蓝女王送来的,很新鲜,出锅时仍保留着未熟前的鲜艳质感。 “尝尝吧。”她第一个照顾的对象是督翼,亲自给他盛了饭菜,又亲自端到他嘴边,缓缓一笑,目光从呆滞变得充满柔情爱意:“我很久没做东西给你们吃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督翼接过碗,却停下来听她讲话。 “说来话长,总之我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等找到出口时,遇到一阵大风,我就被吹到这里了。” 督翼定定地看着她,羹匙里的菜品停在嘴边,没有送下去。 “我知道你西红柿过敏,这次菜里没有放,安心吃吧。”小婉笑盈盈地说,近乎于讨好的态度让她看起来相当温柔。 “不是这个原因。”督翼放下碗筷,平淡冷静的道出,令小婉浑身一抖的话:“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在菜里下毒。” 正要吃的本弦折苏一听,登时愣了。 小婉也结结巴巴干笑一阵:“你在说什么呀,你是我同伴,我怎么会害你呢?” “好,那我就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同伴’好了。”督翼说着,竟然将放下的菜品重新送进嘴里,还慢悠悠咀嚼起来。 先是揭露对方居心,而后直接吃掉,这样不一致的行为让其余三人更加惊诧了。 “你不是落月啼小婉,你是假的。”督翼停止品尝,用一种尖锐到能把人刺透的眼光正视和小婉一模一样的女人。 “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小婉啊!” “这道菜,小婉经常做给大家吃,味道我们都很熟悉,可是你做的,却出卖了你。” “不可能,我就是她!我做的和她怎么会不一样?!” “哪怕只有一点点差距,也会把你打回原形。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看上去跟另一个毫无差别,不过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真不了,另外请你坦白,是什么人派你来下毒的?” “呵?比起这个,你还是担心一下比被毒死更凄惨的下场吧!”小婉甩掉指甲里藏放的毒粉,忽然起身退后,再度来袭时,手中兵刃向着安稳如常的督翼,狠狠刺去! Chapter 0895 相夫光子还未计算,此时,是她“行动”以来的第十七天。 她才不管炎之帝恒和歌莺还会不会来“探视”,她只知道,自己背上的灼痛在慢慢缓解,直到消失,她只知道,她必须离开这里,一寸寸发紧的肌肉,牵动全身的力量,释放的同时浑身撕扯般的疼,她没有停止,最终凭借忍耐力,强行挣断了捆在身上的铁链子。 这链子虽不比千锤金,但也是耐磨耐击的一流好材质,从束缚里脱离的刹那,她跌倒在地,周身痛楚让她没法立刻站起来,又怕惊动外面的看守者,再重来一次的话,她估计就要断气了。 缓了大概有十分钟,她暗自计算自己的体能,还够完成哪些举措,首当其冲是离开这里,悄无声息打倒了守在门外的数十个护卫后,她成功逃离火之国大牢。 让她觉得幸运的是,这里并不是皇城,因此一出牢门,她就直接投入外面的自由天地,相夫光子目标很明确,她要去雷之国找电姬公主,比起从帝恒手里取回聚灵盘,完成心之魄,她觉得那兵器的存在更加刻不容缓。 可是,自己没有远距离传送的实力,身上又没有传送装置,要如何在一刹那到达电姬面前、并将她制服呢? 绞尽脑汁思考对策之际,面前晃过的两道身影,让她瞳孔大震。 女子一脸甜蜜的挽着男人臂弯,听他讲述有趣的故事,跟着开心大笑,那熟悉的五官轮廓,以及身边男人欢脱的神色,让相夫光子忍不住想喊出他俩的名字。 怎料,一个跟自己毫无二致的女人,穿着白底红点的长裙从一侧闪出,还遭到男人的嘲笑,说她把“带血的裙子”穿到现在。 “光子是为了我们才受伤的,对不起,光子。” 看着久未见面的芜华,对着另一副脸孔喊出自己的名字,相夫光子当时的感觉复杂极了,不过最多的,却是诧然和愤怒。她不再踌躇,冲上前去拦阻在三人面前。 这里是火之国,她很清楚,面前有帝恒的人,她一样清楚。 “呀!”彼欢故作惊讶,看了看身边的,又看了看面前的,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华华,怎么办,你有两个光子小姐了哈哈哈哈!” “华华!我是光子!相夫光子啊!”冲上来的这个指着自己,认认真真请求女孩的信任。 芜华也迷茫了,在两个红发之间打量了许久,来来回回,终于头晕的往彼欢肩上一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彼欢,你快帮我看看哪个是真的!” “当然是我身边的这个是真的啦。”彼欢笑笑,对视面前的光子时,眼底布满得意和阴暗:“一个忽然冲上来的冒牌货,怎么都不会是真的吧?” “彼欢!你别信口雌黄!”一看到这个终极大骗子,相夫光子就气不打一处:“你跟在我身边监视了这么久!现在还有脸颠倒黑白?我问你!我没办法进入意识空间是不是你捣的鬼!你这个战争狂人!联合帝恒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一面带着假面招摇过市!一面策划战争对付各个国家!实在可恶!” “你不要这么说彼欢先生,他不是这样的人。”芜华听不过去了,皱着眉挡在前面,眼里有迟疑,也有困惑:“他这半个多月,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们形影不离,你说他跟在你身边监视,简直胡扯。” “就是说啊。”那个神色飞扬的光子抱着臂弯开口了,骄傲如一只即将开屏的孔雀:“你是哪里来的冒牌货以为我会不知道吗?真是,和你的伙伴们一个德行!蠢到连自己是假的都不清楚!” “你这冒牌货少在这指鹿为马!”这近乎于照镜子的情形,实在太诡异了:“彼欢!你可以把人任意变成其他的样子!这就是你做的手脚,当初,你主动找上我,要和我交易,说只要我杀了帝恒,你就放过芜华和奇斯尼!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但我会证明给你们看!华华!” 芜华往后退缩,并不肯把手伸过去。 “华华,我才是那个和你朝夕相处的相夫光子,你告诉我奇斯尼哪去了?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他绑架了你对不对?他威胁你了对不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彼欢先生把我和奇斯尼从绝境里拉回来的!他是我的恩人,你……我是说光子,也是我的恩人,不管你是真是假,我都不要你和彼欢为敌!” “醒醒吧华华!他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你说够了没!”另一个忽地上前,一耳光打得对方重心失衡,狠狠跌倒在地上:“我告诉你!我才是相夫光子!任何冒充我的人都不可原谅!因为你居心叵测!你想通过这样伤害我的同伴!门都没有!” 言语,态度,力气……竟然和她一模一样?痛到无法起身的这一个光子,又觉得背上皮肉隐隐作痛了,可她竟然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含悲切的抬眸,无声的凝望向自己投来不忍目光的芜华。 “我劝你还是滚吧,别再来妨碍我们做正事,当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这冒牌货,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站立在眼前的光子得意洋洋翘了翘下巴,一手拉住芜华的胳膊,紧紧搂住:“华华,我们走,我不想那么残忍的赶尽杀绝,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三人的身影模糊在视线之中,相夫光子软在地上,疲累不已只想睡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句话倏然滑过脑海,让她神思一凛,顷刻收获的清醒使她双眼大睁,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冒牌货……到底还是疏忽大意了。” 时值第十七天晌午,相夫光子在林子里随便摘了几个野果充饥,就匆匆忙忙离开这里了,她要选择难走的山路突破火域国境,离开这里才能安心筹划如何快速抵达雷之国。 就目前来看,知道兵器可能在电姬手里的除了她,还有下面几个人,茶骨,银焕,仓颍,奥蕾菲特。 银焕是电姬的人,当初还用傀儡捣鬼心怀鬼胎,仓颍立场难定,不值得信任,奥蕾菲特在火之国手里,那么就只剩下茶骨了,相夫光子猜测他并没有落入帝恒手里,如果真是这样,她大可以去跟他会合,两人一同行动。 想什么来什么,当茶骨一身伤口的出现在眼底时,相夫光子真想跪地拜天,感谢神明的相助。 茶骨显得很慌张,见到光子的第一眼,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他露出喜悦的笑容:“火国王子妃?啊不,是天地盟上主!” “叫我光子就行了。”光子的气色同样好不到哪去,环顾了一下周遭,拉着茶骨跳到一丛灌木里:“小心,距离边境不远了,千万不要被追捕我们的人发现。” “光子,你是怎么出来的?” “逃出来的,你呢?也被抓了?” “是的,我是和仓颍一起被关的,奇怪的是,没多久他们就把我放了,至于其他人,我一个也没瞧见。”茶骨摆头叹息。 “那你身上的伤?” “哦,是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来,让丛里的荆棘刮的。”说着撇嘴一笑,仍很吃痛的样子。 “等出去之后,找条河把伤口洗了吧,这季节不处理干净的话,会感染的。” “嗯。” 在相夫光子机敏的指示下,二人顺利突出国境,找了条干净的小河,边替茶骨洗伤口,边计划如何直线突击到雷之国去阻止电姬可能会有的疯狂举动。 这时候一面光镜突闪,让光子在混沌中想起,她在念冰身上放过逆向式。 确认了位置以后,念冰秒秒钟出现在面前,让相夫光子激动的难以言表,起初见到她的时候,念冰有一瞬的僵硬,不过很快,他安下心来,慢慢汇报一切。 “你刚刚那个反应,是不是表示,你已经见过另一个我了?” “你怎么知道?” “巧了,刚刚在火之国,我也遇到了,她还欺骗芜华,简直气死我了!” “其实,她当时的说法让我很意外。” “她说了什么?” “她说,诸神团做出来的复制体,拥有和本体一模一样的记忆、思想、实力等全方面因素,也就是说,就算是复制体,也会在这些特质的制约下,认为自己是真的。” “虽然听上去很扯,不过确实有这个可能……” “那也太可怕了吧。”茶骨不禁一抖:“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肯定的呢?” 茶骨的疑问揭露了一个严峻而残酷的现实,如果说复制体和本体已经混淆到真假难辨,那么所有人,都有可能中招,这个术法界,很有可能在明天,或是后天,出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生命体,并且,毫无分别。 “不过我可以肯定,我眼前的光子,是真的。”念冰这样说,抬起的手心里有金色印痕:“这个逆向式我很少启用,所以一直保留到现在,如果是假的,绝对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所以,请在此基础上,再给我施加一次,让我随时可以确认你就是真的。” 念冰的斩钉截铁,让光子十分感动,她刚刚经历了被芜华“舍弃”的悲痛,幸好身边还有一个念冰。 “我可以也讨一个吗?”茶骨笑着凑过来:“虽然我不是正经八百的元术师,不过元能还是会用一点的。” “好。”光子微笑,将两记浓烈的印痕施加到他们手心上,看样子,这是当下,唯一可以证实她身份的办法了。 “好了,我要跟少主你汇报一下,这些天来各国的情况,首先是光之国。” 经过半个月的确认,保证天魔没有了再度来袭的迹象后,十三禁卫军将光之国数万民众迁出凝光城,在宝绿岛和国府的帮助下,重建家园。在光之国开辟的战场上,虽不至于生灵涂炭,但家园被尽数毁灭,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满目狼藉,简直就是无人地狱般的景象,还好玉灵碧行前颁下诏令,将凝光城的财宝尽数变卖,兑换成可用物资,分发给十二城及向荣之地的民众们,这些曾经摆放在城里或国库中的珍玩宝器,终于在这时发挥了实质意义,它们的存在,可以挽救这个国家的面貌,可以带来希望。 “幸亏有十三队长在,要不然光之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后,是火之国,也就是你们刚刚离开的地方。” 相夫光子完全没有听说,奥蕾菲特的存在原来并不是一个俘虏,惊人的是,虹端国主要立她为妃,而且已经举办了典礼,可以想像消息散播出去之后,该是多么的惊动天下,相夫光子甚至预测,虹端会放出风声,说奥蕾菲特背上的兵器图仍在。提到这个,她忽然想起绿阳、化羽和赤魇,都还在火之国,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接下来是水之国。” 水之国国都岛居民莫名其妙重现了,在一片狼藉的岛屿上进行重建,这很让人乍舌,也很令人惊喜,至少相夫光子不会再为一下子死去这么多人而感到悲伤,她更想知道的是,海蓁子和风扬他们,是不是也在那里。 “最后,是海之国……”提到这里,念冰一下子犯起难来。 “你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光子隐约察觉到不妙,无法用意识空间交流各地局势,她就像被切断了情报源的搜集者,比没头苍蝇还要分不清南北西东。 “如果水之国的人可以用失而复得来形容,那么我觉得,海之国,就只能用回天乏术了。” 于是,相夫光子获悉了,奶昔岛上后期出现的二哥千刺,做出了屠杀海岛的事情,鲜血不会造假,尸体不是梦境,至少很多人都可以证实这一点,海豚岛上的人并非消失无踪,而是,死在了血泊里,屠刀下。 桔梗木茉紧握阿灿渐渐脱力失温的手,曾经可以举起巨石的那只可靠的手,泣不成声:“傻瓜,我没有怀疑你啊,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听信他们的话认为你是假的呢?” “我才不是为了城主呢……”阿灿笑笑,唇瓣的翕动愈发脆弱:“我是想亲眼证实……你是不是真的,现在我可以确认了……这里……除了你我……他们都是假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相信……城主一定可以……战胜这些冒牌货……” “阿灿……阿灿……” “真是悲哀啊,乖乖投降不就免于一死了?”另一个木茉毫无怜悯之情的冷眼旁观。 “现在的话,投降也来不及了,我们已经有一个木茉了,并不需要第二个。”千刺的身边,不见了那名红发女子,于是操纵权落回到他的手中:“木茉,让我们联手干掉这个梨花带雨的复制体吧,她的存在,原本就是多余的。” “同意~” 放下阿灿的手,桔梗木茉用力擦去颊上的泪水,愤然道:“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我都不会任你们宰割!何况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再度释放绝技,花散之术,花藤之舞,她用尽一切可以克敌制胜的法宝,却敌不过双双逼近的袭击,以一敌二,终究不是对手。 重重跌落在沿岸上,海水的咸湿味钻了满腔,她记挂着阿灿的离去,不禁泪雨滂沱,一个恍惚中,却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是花香,月光花的花香,一下子收获了这种气味的木茉哭到难以自控,她又想起了莘老伯,在那片宁寂的花海里慢慢闭起眼睛,她又想起了小时候,女人月下独舞所在的地方,正是月光花海。 如期的死亡没有到临,似乎稍稍偏移了轨道,重新睁开眼目,面前一年轻女性的窈窕背影逆着光呈现,有一丝丝的熟悉,一丝丝的久远。 “你是什么人……”千刺和光子卧倒在地,捂头喊疼。 女人不言语,抬手虚空一掐,两个追击木茉的人,竟然原地形神溃散,血沫霎时迸溅,骨渣无存。 木茉以为自己做了个惊悚的梦,直到一只螃蟹爬过来夹了她一下,才感受到,疼痛是不属于梦境的。 “谢谢你救了我,你到底是谁?” “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木茉。” 女人缓缓转头,一张白净却五官平平的脸乍现眼前,木茉惊恐的“啊”了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月女炎老师?!” 和圣鹿、英离并称为“光域三杰”的女性,曾经一舞动天下的奇高舞者,在允帝逻即位后不久就悄然消失于众人视线里的神秘女子,时隔二十多年,再度出现,她保持着不变的容貌,就跟二十几岁那一年一样,看上去,仅仅是木茉的姐姐。 “具体情况等会再说,你已经不能呆在这里了。”月女炎时刻注意周遭动静,显得十分机警:“因为,这里没有活人了。” “什么?……”木茉怔了,像从一个梦里爬出来跌进另外一个。 “还没注意到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人就出现了问题……比如,那个赫尔温国主是假扮的。” “对啊……绿阳来之前就提醒过我们,说这些求援者当中有假的混在里面,没想到竟然是赫尔温国主,那么是谁假扮的他呢?” “这个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这里并不是海之国。” “什么?老师?你能说的明白点吗?” “唉,我以为你可以突破的,看来还是失算了。”走回弟子身边,扬手在她面颊上狠狠拍了一下:“看清楚,这是哪里!” 黑色的死水,苍黄的岛屿,无人到可怕的宁寂…… “黄泉岛?” “是的,我现在可以确定了,你被幻术牵引着,一路到了黄泉岛,此前你看到的人和事,全部都是假象,只有赫尔温还有两个复制体是真的。” “那阿灿呢?” “他也是幻象。” “怎么可能……我明明连塞特安卡斯的幻术都可以克制,为什么还会这样?” “这只能说明,出现了更高阶的幻术使用者,而且根据程度来看,整个术法界,应该没有哪个幻术师可以跟他匹敌了。”月女炎浅浅一叹,发觉女弟子很是失落,拍了拍她的头,就像小时候点醒她的茫然一样:“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老师,我要找我的同伴!” “我想,他们此刻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Chapter 0896 听到老师这句话的时候,木茉感觉整个世界是昏暗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和冲骐相遇之前的日子,无明无光,终日只凭听觉和心灵,在茫茫无际的黑夜里感知周遭。 “我说的不在,不是指他们死去了。”月女炎大概没想到弟子的反应会这么强烈,赶忙解释说:“而是……和水之国一样,算了,有时间我慢慢告诉你!” “老师……”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月女炎温柔一笑,平淡无奇的面孔里洋溢着惊人的暖度:“不过,每个人都是绝无仅有的,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也变化不了。” 这句话有着十足的鼓舞力,桔梗木茉摒弃了困恼,坚定地把头点了下去。 月女炎带木茉乘涡流离开了魔鬼海域,师徒二人一落脚,就踩在了雷之国的境域内,环视周围陌生环境,木茉百思不解。 “黄泉岛消息闭塞,难怪你不知道。”月女炎把头一摇,不无庆幸的说:“雷之国即将风云变色,我觉得,作为光之国的上主,你应该会想来亲眼见证。” “可现在不是见证的时候!如果复制体大肆猖獗,我的其他伙伴……!” “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因为在去找你之前,我就已经知会最可靠的人了。” 木茉怔怔地望着老师笑容里的自信,还小的时候,每次老师露出这种表情,不论预测还是任务,都会毫无错漏,从那时起,木茉就把老师自信的微笑,当成最可靠的定心丸,因为只要她一笑,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列士隆雪山,山中。 白皑皑的雪峰由近向远蜿蜒而去,如一条巨型银蟒曲折多姿,更像她身后,这一条自冰盖深处急跃突出的白蛇王。 “师父,你看到了,我是可以召唤白蛇王的,这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身份吗?”芙菱笑吟吟往白蛇王身下一站,对着玉子蝉和代特眨眼。 她在代特身后鬼鬼祟祟的时候,险些被玉子蝉一刀劈中,尽管她毫发未伤的躲开了,可玉子蝉还是不打算放过。 “我自己的徒弟我会不认识吗?你呀,就是个假的!”玉子蝉大咧咧将刀子往肩上一扛,对身旁面容凄楚的代特说:“别难过,真正的芙菱肯定还在别处活蹦乱跳,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个假货的面具撕下来!” “师父,你这么说人家就太过分啦!”芙菱气得跺脚,小脸涨红:“你说我是复制体!那么就算是复制体,也不可能拥有和本体一模一样的元能啊!众所周知,召唤术必须用本人的元能才可将元灵兽叫出来!如果我是假的,怎么会叫出白蛇王呢?” “听上去很有道理,不过我不傻,你糊弄不了我~”玉子蝉原地晃悠两圈,葡萄似的大眼睛闪烁睿智精芒:“人都可以是复制体,元灵兽有什么不行的?” 芙菱的面色当即阴沉下去,这让代特陡然一怔,之后,不论黄发姑娘如何挤眉弄眼,欢脱活泼,她都没有再投去期许的目光,因为她已经相信了玉子蝉的判断。 “对,我是假的。” 意外的是,这个复制体居然亲口承认了,只是,接下来这番话,却又将代特好不容易松掉的那口气,重新提了回来,只见“嘉琦芙菱”一手指向玉子蝉:“他也是假的!一井代特,实话告诉你,你身边已经没有真正的伙伴了!全部都是复制体!” “信口雌黄也要有个限度啊。”玉子蝉百无聊赖的挖了挖耳朵,似乎并未受到假芙菱言辞的影响:“小m,不论你怎么想,比起留在这里等候晴尊下一步指示,我认为,此行你有必要亲自前往。” “队长,你指什么?” “雷之国即将发生一件大事,月女前辈已经通知我们了。” “月女?” “嗯,月女炎,光域三杰之一。”玉子蝉淡淡一笑,把视线挪回到假芙菱身上:“诸神团可以对任何一方下手,惟独对十三禁卫军,他们的伎俩是不奏效的,所以你这冒牌货,下次忽悠人之前先把功课做好吧!” 冰之国雪澈皇城,客居室。 从睁开双眼之后,苍棱就没有任何反应和表情,他长得很冷峻,似不近人情,性子又沉静,好在平日里多跟大家群聚,显得并不那么冷酷疏远。 于是眼前这尊石像般的存在,就让也俊抓耳挠腮了,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苍棱开口,哪怕露出一个熟悉的眼神,让也俊知道,他还记得他。 “他不会是被你哥的手下打失忆了吧?” “什么呀,我看是他自己把脑子撞坏了。”弥月撅嘴替哥哥说话:“再说,医师检查了呀,说他没有外伤,脑子里也没血块什么的!”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说话呢?”也俊细细盯着苍棱的脸,一眨不眨,实在看不出什么也琢磨不出什么来了,就伸手去解他的裤腰带。 “你干嘛!”弥月当即大叫。 “这小子有可能是装来吓唬我的,他可腹黑着呢!”也俊嘿嘿一笑,即将做出跟俊雅外表完全不搭调的猥琐举动:“现在我脱他裤子,是个男人就不会没反应!” “我警告你你别乱来!我还在这呢你给我住手!”弥月见他动作越发不受控制,就上去扯耳朵挠后背,在老公发出一阵尖叫之后把人甩到地上:“阿瑟!帮苍棱城主整理好!纳连也俊你给我出来!” 本来只是小惩大诫,让自家老公别那么不着调干些让人扶额的事,怎料训话刚刚开始,客居所内就传出阿瑟的惨叫声,公主夫妇立时冲回房间,看到阿瑟捂着手臂跌坐在地,苍棱也面无表情的直立着身子,站在窗前,手中轻斩刃上沾血。 “苍棱!” “别过去!他不太对劲啊!”弥月拉住也俊,后退一步到门外,召来大批护卫术师。 苍棱还是雕像一般静静站着,白到有些憔悴的脸上麻木平寂,如果不是目光空洞到不同以往,也俊不会怀疑这个苍棱“存在问题”。果然,他趁弥月回头指挥护卫队时,挥刃冲上,杀气直逼冰域术师。 结果却是,两手手腕被也俊大力抓住,后者用尽力气同苍棱抗衡,咬牙说道:“苍棱,你现在还不清醒,等你清醒了会为接下来的行为感到后悔的!作为光之国的成员,我也不允许你做出影响两国邦交的事!给我清醒点!” 这个苍棱力气奇大,不但活活挣脱了也俊的紧抓,甚至一脚踹了过去,将人送到门前数十米开外的旷地上,而后举刃,向着无力抗衡的冰国公主斩去! “这样是不行的,苍棱,不,复制体先生。” “沧雪老师?” 从雪地深处爬回来的也俊一进门就愣了,难怪暴动停止,原来是有人及时阻挠了苍棱的举动,白菊刀刃软化掉轻斩的戾气,持刀者本人也温和儒雅面带浅笑,他的身材很高大,肌肉也不匮乏,却因为长着近似女人的柔美脸孔,总显得如云似风,清新恬淡。 “这不是苍棱,是苍棱的复制体,详细情况,等路上我再跟你说。” 泽之国神顶部落遗址,浅草汀。 反射着寒冷光泽的短刃跌落在泥泞的河滩上,这里沼泽和绿草交错而生,可以踏足的地方寥寥无几。 此时,落月啼小婉一脸杀气的紧抓住对方伸来的透明琥珀刃,满副要将人吃掉的气概,口中不断发出犹如兽啸的低吼。她面前站着的瘦小男人并不做反应,任由她使尽力气,也岿然不动。 方才,琥珀队长出现的相当及时,否则督翼很难从小婉挥来的杀刀下存活,虽然本弦玉认为督翼早有预料,才淡定的等着别人来施救。情形十分危急,一把脆弱的琥珀刀承接了大部分威力,也将小婉的集中力成功转移。 “啊……”琥珀打了个哈欠,万年不老的童颜稚嫩如旧,连声调都清脆似少年:“落月啼,我累了,咱们休息一会吧。” 对面的小婉显然被这句话搞清醒了,错愕一下,瞬间又恢复凶神恶煞:“琥珀老师!我可是你的弟子!你为什么帮着这些冒牌货!” “啊?是不是只要冒牌货,我都可以揍他呢?” “当然了!” “好的。”琥珀点点头,轻轻松松就把刀从小婉的紧攥中拔了出来,随后挥来一道黄光,砸在小婉身上痛得她满地打滚:“诶,原来复制体也会痛啊。” “你……这家伙……”小婉痛愤的怒瞪“师父”,显得极其不甘。 “真正的同伴,是不会对自己人挥刀的,我现在伤你,是因为你是敌人,仅此而已。”吞一颗糖球含入口中,成熟和稚嫩并存于这个男人的脸上,心中。 “琥珀队长,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佐银说,只要我乖乖过来,就会给我造一座糖果乐园。”队长答得很认真,下属们却听得纷纷无语:“好吧,我开玩笑的,其实,十三禁卫军都已经出动了,我……” “等等,事实上,这个落月啼小婉有一点没讲错,那就是,复制体和本体太过相似,万一出现了纰漏……”督翼警惕起来,即便是救了自己一命的琥珀队长。 “好吧,你现在觉得不安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你还是要知道,诸神团做复制体,是不会选择我们当‘人模’的,因为十三禁卫军,和他们是宿敌,至于辨认真假,整个术法界,大概也只有我们能办到。” “人模?那是什么?”岫折苏听得一头雾水,和师弟本弦面面相觑。 “嗯……要详细讲解是挺麻烦的一件事,不如先到了目的地,让佐银亲自对你们解释吧。”说完背过身去,清瘦的背影显得有点单薄,但在后辈们的眼中,却可靠无比。 在术法界被天魔教战争和诸神团隐动的暗流慢慢侵吞时,十三禁卫军将光域国事暂交众副队,离境远赴各国各地,他们的目标十分一致,那就是即将翻天覆地的雷之国。 雷之国白银皇城内,笼罩在一片宁谧的夜色中,乍看之下,无波无澜,宛如平时。 电姬公主端坐镜前,甚少梳妆的她这次格外注重打扮,细致到每一根白色发丝都不得存在,每一条眼角皱纹都要靠脂粉完美遮盖,她的身材骨感,肩宽臀圆,正好可以将硬挺厚重的礼服完美的撑起,夜蓝色光泽熠熠的底料,以纯银细线一点点勾画出漫天繁星和闪电,满头乌发绾成漂亮斜髻,两柄精致华美的流苏银簪妩媚斜插。她没有把自己装点成花枝招展的贵妇,但是庄重感绝对充分,加上本身具有的非凡气概,让她看上去格外适合君临天下。 出了白银城后门,直奔地泉渊里最深邃的所在,那里安放了一只巨大囚笼,材质仅次于千锤金的韧度,就算是元术师,也未必劈得开。 里面,一个略微臃肿的身影包裹在肥厚的大衣里,微微发抖。 波维路电姬就站在他背后,二人之间隔了一层阻拦,却能够彼此望清对方的脸孔,长久的沉默被女人率先打破,她的语声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雷吒,我明天就要接替你,成为雷之国的新主了,对此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电姬,你从不是一个热血冲动的人,这一回,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的呢?”大衣滑脱到地上,衣衫褴褛面色土灰的波维路雷吒转身站了起来:“是矢清吗?他的死让你变得不正常了。” “是谁告诉你他死了的?是谁!”矢清二字,就像点燃她心中火药的火种,让她丧失理智,丧失冷静:“一会把随行的侍女都拖出去打死!乱嚼舌头的死东西!” 雷吒只呵呵的笑,听不出喜怒哀愁,酸甜苦辣。就在两天前,他的妹妹风风火火闯回白银皇城,在国会大殿里当众甩出前国主,也就是两人父亲的遗诏,遗诏里明确指出如果电姬喜欢,可以随时替代雷吒成为雷之国的统治者,电姬以此为由,还当众控诉雷吒违背国际同盟条约,利用尖端兵器炸毁水之国,给雷之国的声誉和外交带来极端恶劣的影响,种种理由全部是将雷吒逼入绝境,在国臣的哗然声和愤慨议论下,他被违背诺言自立女王的妹妹,丢入了这地泉渊下的牢狱中。 “你笑什么!我的手下败将!” “我笑你可悲啊,电姬,自从矢清死了,你就性情大变,违背原则就算了,还这么大张旗鼓的称王登位,你是有多迫不及待啊?” 雷吒一反常态的平静让电姬大为光火,她抽动着面部肌肉狠狠笑了两下,声音颤抖嘶哑:“我告诉你,我电姬就是要做人上人!我不但当众把你废了,取而代之,我还要邀请各国最尊贵的人物,来这里和我共襄盛举!” “电姬,为了一个男人,你已经做了太多疯狂的事,作为兄长我只劝你一句,做事别太过分,会自食恶果的。” “自食恶果的是你!你对我包藏歹心!现在是你的报应!” “你为了保护矢清,故意从我手里劫走奥蕾菲特,你却不是要用她来威胁我,因为你了解我,我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影响计划的,你劫走她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从她身上获悉我的秘密,再以此来威胁我,即使你不知道我究竟在谋划什么,你也已经认定了,我隐藏了‘不舍得’跟你这个妹妹一同分享的秘密,要说包藏歹心,谁比得上你这个争强好胜的女人呢?” “对,就如你所说,我真的是太了解你了!”电姬听得出兄长字里行间渗漏出来的讽刺,刻意压制了怒火,反唇相讥:“所以我知道,你是把希望寄托在了你那未完成的兵器身上,你想用这个当‘术法界第一王者’,想以此统率全世界!所以你不在乎外界的流言蜚语,你想着不管旁人怎么闹腾,终究还是要臣服在你的脚下!仓颍背着你屠杀雷国国民,你却毫不追究他让你背了黑锅的这件事!无非就是他有利于兵器完成的价值,你在乎结果,根本不注重过程里名誉的丢失!” 雷吒依然只是笑,对于妹妹状若疯狂的嘶吼,置若罔闻。 “我都已经调查的很明白了!仓颍盯上奥蕾菲特,以帮她寻找失散多年的儿子为强大利诱威逼她杀了挽霜城主,这都正中你的下怀,你假意大度好色,一面赦免曾经刺杀你的女人一面纳其为妃,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奥蕾菲特才不是什么记录兵器图的宝贝,她只是你创造出来的幌子!你想用她去麻痹其他对手!可惜!我捷足先登破坏了你的计划!你想使用的连环美人计也就此泡汤了!失败者波维路雷吒!” “骂够了吗,骂够的话你可以离开了,因为我和疯妇,没什么好讲的。” “你!”电姬眼珠瞪得奇大,抄起旁边的花盆用力砸过去,瓷盆碎在铁栅栏外,否则雷吒必伤无疑:“你真以为仓颍对你那么忠心吗?你这个猥琐的老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中了仓颍年幼的儿子,你根本不喜欢女人!你喜欢的只是小男孩!你这个□□!变态!” 这下子可引燃了属于雷吒的那份□□,他抽动着眼角,一副极其凶恶的神色在他脸上浮现,若不是隔着牢笼,他怕是下一秒就会冲上来切断妹妹的脖子。 电姬见他自由受阻,更加得意:“哈哈哈!仓颍玩够了的女人转送给你,无非是希望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别去动他儿子!他的那个儿子我是见过的,啧啧,和仓颍不同,才十岁就长了一副天使的面容,别说你了,就算是我这个正常人,也喜欢得紧呢!”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可恶!” “继续在这里苟延残喘吧,等我继承了王位,会给你修建一个豪华的陵墓的。”电姬脸上阴气横生,短短一句话,揭露了她对兄长恨之入骨的原因:“如果不是你,矢清不会落得只能藏于暗处的境地,如果他可以光明正大跟在我身边,他就不会死,都是因为你!” Chapter 0897 在术法界各国饱受此前一系列战乱带来的影响时,唯有雷之域,大肆庆祝女王的登极,举国同欢,似乎民众们对于本次国主人选的更迭,站在了支持方的角度,有外界传言分析说,一来,电姬公主确实比雷吒英明,大概国中民众们对她寄予了更大的厚望,二来,电姬公主心狠手辣,谁敢跳出来反对那只有死路一条,看整个国府乖乖的任由她“以诏废兄”,就能够揣摩出个中缘故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次电姬属实高调了一回,而且是盖过任何一次的大张旗鼓,她大肆邀请各国贵客共赴雷之域皇城,还放出“有秘密贵宾”登场的消息,引起外界强烈关注。 将所有的摄像机镜头定格在同一个范围里,进行现场实况转播、让各个国家的人通过布告栏和电影屏幕获悉实时消息,早已不是稀奇罕有的事,因此信鸟村的出现是必然,其他没名没姓的小采话员同样蚂蚁搬家似地迁徙过来。 比起热爱炒新闻的各界媒体,他国国府中的到来者就显得没那么愉悦了,战争关头,却不得不卖雷之国女王一个面子,不合时宜的参加什么登极大典,其实这种自己国家的即位之事,几乎没有邀请外邦权贵来道贺的先例,即位的时候发布一则消息知会各国,此域已易主就可以了,所有国家都是这么做的,包括那一年光之国晴尊登极。像电姬这样大动干戈,还挑选战争关头的行为,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熙熙攘攘已经不足以形容当下的盛景了,据说白银皇城面积仅次于凝光城,如今竟这般拥挤,不得不说,电姬像叫来了全世界一样,隆重到无以复加。 相夫光子窝在角落,以当下的“隐形”身份,她只能做民众级别的围观者,电姬在皇城内外设计了三大区域,底层区域聚集的是雷之国民众,中层区域里全都是各国权贵、名流之士,至于高层区域,环绕着女王神座周边的一圈高档白银椅,则是为那些“神秘贵宾”准备的。 相夫光子在念冰脸后耳语了两句话,就撇下他跟茶骨,朝着落座好的人群中,那一抹迅疾闪过的人影追去,她的追赶速度十分了得,没几分钟就落降在绿牙齿身前。 “果然是你,仓颍。” 两人当下所处的地段鲜有人来,因为是植被区,所以被很多浓密的绿树覆盖,这也很好的隐藏了二人的身形,让他们的对话,可以自由一些。 “相夫光子,你为什么要追我?” “我问你,从地宫里出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我也是被火之国王子抓进监牢的,他们想要杀我!可是被我逃掉了!” “胡扯,那个男人真想杀你,你早就没命了!” 仓颍听后二话不说倒地就睡,光子凑近后发现他居然停止了呼吸,连体温都迅速的冷却了,讶异之中,绿牙齿再度睁眼,讲起话来不再似以往那么随便:“我的牙为什么是绿的?这可不是天生的!” “你要说什么?” “我本来,也是个帅哥!” “……” “我的意思是!我年幼时不小心吃了一种植物,之后牙齿就变绿了,然后从此我就莫名其妙掌握了一项技能,我可以随时随地的假死,毫无破绽!那个炎之帝恒,一定认为我是个小角色,所以没有刻意追究我死或没死,把我丢到火化场后,我自己逃出来的!”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吗?” “还不是因为彼欢!”说到这里,仓颍显得尤为愤怒,那种情绪,绝对不像是装的:“让我接近奥蕾菲特的人,就是他!” “什么?你说详细一点!”提到这个男人,光子也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 “兵器设计图,原本就是彼欢给我的,为了让雷吒看见,我想到了通过奥蕾菲特运送图纸的方法,在她背上画了兵器刺青,雷吒国主见了以后果然依照图样,进行秘密制造。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雷吒为了掩人耳目,顺便毁灭证据,一面送走奥蕾菲特,一面在她背上下毒,烧毁图样。” 相夫光子心下了然,茶骨被雇佣,仓颍被指使,两个人却都对雷吒手握图纸这件事有“促成之功”,而这个幕后操纵者,现下来看明显就是彼欢,彼欢为什么大费周章的将目标锁定在雷吒身上呢?那么多国家君王,偏偏选中这个胆小懦弱的男人…… “难道是……因为电姬?!” 所有的战争都会有一个引爆点,如果围绕着引爆点始终擦边而不触碰的话,战火永远燃烧不起来,但一旦碰触,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即使,只是为了一个微小到无须挂齿的理由。 上午九时,白银城内外鼓乐齐鸣,漫天洒下如雨的玫粉色花瓣,带来美妙的视觉景观。 “看不出这个一本正经的电姬公主,还有这么浪漫的一面啊。”跟着光子回来的仓颍躲在肥大的斗篷里,仍不忘见机絮叨。 “现在是女王了,可别从称呼上说漏了嘴。”光子小声提醒他,和念冰茶骨不一样,她也算是人尽皆知的熟面孔,只能穿着红色的戴帽风衣,适当将脸的上半部分藏于其中,尤其不希望被电姬这个危险的女人发现。 不久,称霸于今日的女王大人驾临了,在王座前的巨型扬声话筒前高声呼道:“感谢各方来宾来参加我波维路电姬的登极大典!从今天开始,我将作为雷之国国主,同各位一起创造美好的明天!不论是我本土子民,还是域外的朋友们,今天,希望大家玩得愉快!下面,我隆重请出今日到访的各国神秘贵宾!他们分别是——” 火之国国主,炎之?虹端。 水之国国主,妙水?云歌。 风之国国主,歌?顿。 山之国国主,百老大。 泽之国国主,芷蓝?汀郁。 冰之国国主,冱英礼?云迟。 花之国国主,欧罗帝斯?弗瑞森。 …… 术法界现存国家里,仍称得上是国主的人们全部汇聚到雷之域,以他们同等尊贵的身份,只为了一个人庆贺王位的取得,电姬站在众王者之间,高傲睥睨下方神色惊变的众人,满意的勾唇笑起。 城内城外一片哑然,连专心致志的采话员摄像师们,都忘记了挪动镜头和话筒,在场之人,甚至于看到实况转播的各地民众,无不为现场堪称“惊悚”的一幕目瞪口呆。 一个新女王,居然能请动所有国家的王者,来为她亲自道贺,这是什么样的威力? 在人们如坠梦境不可自拔的关头,相夫光子确定了心中的一个猜疑,兵器,果然在电姬手里,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国主远道而来做自降身份的事,究竟是出于怎样的无奈。同时她觉得不安,总觉得除了耍威风,树威信,电姬还有其他的目的。 电姬女王和身后的众国主微笑攀谈了几句,就自行离开了殿前,相夫光子目光一直追随那抹夜蓝色的身影,在电姬消失后,更是坐不住的悄悄起身。 “你去哪里?”仓颍立刻注意到。 “我去找找,也许兵器就在这附近。” “小心一点,别中了埋伏。”茶骨紧张的提醒。 “如果她真的够谨慎,就不会让民众也来参加,还不核对人数,甚至不增派护卫。”念冰紧锁着眉头,无时无刻不在保持警惕:“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有势在必得的把握,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防护。” “势在必得……”光子喃喃重复了两遍这个词语,目光爆射出两道寒光后,倏然离开了原地。 依照感觉,她到了并不熟悉的白银城僻静之地,她对自己的跟踪实力很有把握,至少,不会被一心沉浸在喜悦里的电姬发现。 昨日还是公主,今日已成君王的女人进入一座毫不起眼的宫殿,没两分钟就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只盒子,光子看那盒子大小,估摸了一下那日西瓜壳的容积,几乎可以确定,新女王在挪动兵器! 抬起的脚在下一刻停滞了,忽然意识到,万一这是一个局,调虎离山,不就得不偿失了?念冰的到来刚好解决了这个麻烦,光子让他去跟踪电姬,她则负责到那个殿宇里去查探。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瞬间,整座小殿被一层清浅的灰烟覆盖,未及反应,爆炸已然轰响,相夫光子顿觉双耳轰鸣,两眼发花,鼻腔喉内如灌入岩浆般火辣灼热,身子一轻,被不知名的外力拖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力量很稳,还尽量保持着不会伤到她的温和。等她回过神来,想要确认是谁把她从爆破范围里及时救出,那个人晃动了一下黑色背影,便消失了。 即便如此,她依然猜出了来的是谁。 这次爆炸绝非意外,看来电姬已经料到会有人尾随过来,故意从里面拿走了东西再引人进去,被炸死了算跟踪的人倒霉,炸不死,也难以确定兵器是不是在里面,有没有留下曾经存在的痕迹。 在皇城护卫队赶来扑火之前,相夫光子就转头往念冰的方向去了,依照千影术的提示她很快在一座组宫的拐角看到扶墙下蹲在那儿的青年,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右手手腕呈怪异的扭曲状,相夫光子目光一滞,忧上心来:“念冰,你的手怎么了?” “那个男人很强……”念冰强使自己直起腰板,疼得汗流浃背:“我的手断了,他的手法,似乎刻意加剧骨折时的疼痛……” “是银焕么……”除了这个懂得医理的元术师,相夫光子想不到第二个人:“念冰,我先帮你固定住,然后我们去找个可靠的医师!” “现在不是关心我的时候。”念冰讲着,已经自行做起用硬板固定手腕的举动:“雷国女王刚刚怀里的确捧着个东西,我怀疑就是战争兵器,那个男人阻拦我的时候,我看她往会场的方向去了……” “会场……那不就是人群聚集的地方?难道她想?!”不敢再想下去了,她迈开脚步往会场方向狂奔,生怕晚一秒都会造成灭世惨剧。 庆典的主会场,前前后后气氛不变,只不过这种热烈的氛围里,总少了一种真实的喜悦,虽然政界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在笑,可明眼人一瞧,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则在后面。 相夫光子冲到会场的时候,电姬两手空空站在王座前的话筒边,这使她不安,因为如果兵器放在了可见的地方,她完全可以飞过去夺走,大不了拼死一搏呗。可是眼前的女王不改淡定神色,说明她对接下来做出的事情,有十足的把握。 “我波维路电姬不是个喜欢在背后做手脚的阴损小人。所以有什么话,我就借着今天的机会,一次性跟诸位说清楚好了,尤其是……在我身边的多名国主大人。” 那些国主从到这里开始,就一直维持着神色里的从容,任何情绪都未有表露在外,如今听雷国女王话里有话,全都露出耿耿于怀的表情。 电姬暗示银焕关掉现场所有扩音设备,慢慢转身,面朝众国主展露笑颜,眸底的阴森得意趋于明朗:“各位国主,来捧电姬的场,电姬十分感激,接下来,就请公布诸位的决定吧。” “雷国国主,你要想清楚,以一敌众,是多么不划算的事。”相较上一任焰神国主,火国如今的统领人虹端,发起威来则显得沉稳许多。 “没错。”登极也有些年头了的冰国国主云迟板着一丝不苟的脸孔提出异议:“雷国国主就算用一时的威力震慑住他国,将来也已将仇怨结下,凡事不要做绝,给人留后路,自己也会太平。” “雷国国主,这些年来,我们这些国家不是相处的很和睦吗?你何必在需要同仇敌忾的关头,为难自己人呢?”个性最是柔和的风国国主一心向往安宁,好言规劝。 “自己人?”电姬嘲讽一笑,轻蔑的目光落在歌顿脸上:“谁跟你们是自己人?那天找上你们的时候,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现在磨蹭什么?赶快!我还等着呢!” “波维路电姬,你不要得寸进尺!”花之国弗瑞森国主不再沉默,凛然起身:“谁知道你是不是危言耸听,想用那种东西威胁我们对你俯首称臣,简直荒唐!” “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想。”电姬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不过,我既然敢把兵器在我手里的实证寄给你们看,就表示我有充足的把握你们会乖乖听话,瞧,你们这不是来了么?如果不是担心自己的国家被轰成渣,你们身为国主,可能为我一个新人来道贺么?” “如果不是这个理由,你以为我们会来么?”泽国女王冰冷中不乏对长辈的尊敬,使她看上去是现场最镇静的王者之一:“不过请不要误会,我们来这里,是为了阻止你,而并非畏惧。” “小丫头,虽然你当国主好几年,不过我的实战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你们是不是由于忌惮才来的我会不清楚?没错,我不否认我现在凭借‘资本’十分嚣张,不过那又怎样!不管在什么领域里,只有强者才配称王!更何况……在座的每一位,包括我在内,从始至终都处于一个特殊的立场,我也不跟你们废话了,如果你们不好意思当着自己国家子民的面宣布,我就替你们宣布下面这项消息好了。” “雷国国主。”年纪最小的水国君王云歌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这个新女王:“如果被你的子民知道,你用这样的方式要挟他国低头,你认为他们还会崇敬于你吗?” “重要吗?”电姬反问,不屑一顾:“我只知道,我是统帅这个世界的王!任何人胆敢忤逆我,我就用最终兵器送他们归西!这可不是在开玩笑的,秒水云歌,你应该有切身体会才对啊!” “雷国国主,对于他国子民的丧生,你好像持不以为然的态度啊?”一向豪迈的山之国百老大国主,如今却严肃的恐怖。 “别说水之国国都岛那群人莫名其妙回来了,就算没有,也只是侧面向你们证实,违背‘最终兵器’的下场而已!”电姬张扬地把头一抬,看了看会场后方那座耸立的石钟楼:“我数到三,如果你们不回应,我就一个个来,目标……你们知道的。” 相夫光子虽然远在千米之外的人群角落,不过这时谁也没有她紧张,她让钦元飞到王座边,利用千影术连线亲耳见证了这一切,最终兵器的横空出世,势必会造成罕见的灭世危机,波维路电姬已经疯了,她想一家独大,自然得不到他国的首肯和认同。这是任何一个国家,甚至任何一个雷域之外的人,都不想也不愿看到的。 相夫光子想,最为难的应该是各国国主,他们会被自己的国民扣上“丧权辱国”的头衔,因为电姬是绝不会让真相大白天下的! “我波维路电姬在此宣布!从今天开始!火之国、风之国、山之国、泽之国、水之国等术法界任何一个建立了王权的领域!全部归于我雷域管辖之内!从此!这些国家只能作为雷之国的附属国存在于术法界!具体的条约签订!我即将和各国国主完成!” 雷国女王这番话一经说出,造成的影响力绝非“各国国主亲来道贺”可比,众目睽睽之下大张旗鼓要求臣服,该是有多么强悍的把握和自信。 这一次的鸦雀无声,维持到红衣女子骤然现身的那一刻,就在电姬即将取得胜利的喜悦,她的脖子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扼住。银焕挥手示意护卫队上前救驾,却被相夫光子凛然一喝,集体倒退了足足三步。 “想要你们女王活命的话就把兵器交出来!”相夫光子才不去顾及,所有的摄像头都在这一刻瞄准了她,将她的脸以影像传播的方式扩散到全术法界任意角落,比起灭世的恐慌,她觉得任何后果都不重要了。 “你晚了……你晚了!相夫光子!你也是个劣迹斑斑臭名昭著的人!别说光之国!现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以为你冲出来就是英雄了吗!”电姬不畏死亡,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扯着嗓子同身后的挟持者叫嚣。 相夫光子没有被她激怒,异常沉着的回答:“我从没想过要当英雄,我只是不想死,因此阻止你的杀戮是势在必行的,不论你的野心有多强大,都到此为止了。” “如果你杀了我,藏在暗处的兵器就会立刻启动!到时候,水之国国都岛的一幕幕就会重现在你们每个国家的土地上!现在俯首称臣还来得及!鱼死网破的话我也拉着你们全员!” 她的吼声辄便飘满现场的每一个角落,近到各国名流贵族的坐席,远到白银皇城之外百姓团簇的地方,她的吼声让人们陷入到无法摆脱的恐慌中,人人口中反声不断,犹如噩梦里疯狂的呓语。 “国主大人!扩音设备没有关!” 不知是谁叫喊出声,一下子将电姬脸孔刷得惨白。 Chapter 0898 从电姬的情态急速切换可以看出,她对于扩音设备未关闭的疏漏有多么追悔和恐慌,她看向站立一侧的银焕,忽然颤抖着大叫出声:“银焕!你出卖我!” “属下只是疏忽了,谈何出卖呢国主大人?” 可男医师的神情,已经充分证实了电姬的指控,那一刻,相夫光子的内心是复杂的,银焕说过电姬对他有恩,电姬这样多疑的人也不止一次表露对他的信任,就是这样的关系,到了最后,还是脆弱的比纸张还单薄。 人心,果然是最可怕的东西,旁人就算长着透视眼,也未必看得清晰。 因为银焕的“疏忽”,导致电姬从头到尾的言论,尽数溜进了在场之人的耳朵,不但如此,各方媒体高举的录音器材,也将这一句句一声声,无比真切的传播给所有观看的人。 电姬软倒在相夫光子身上,而后失去全部希望一样瘫坐下去,她之所以采取秘密警告和提醒的措施,就是不希望在失去一切之后,又把名誉也贡献出去,而此刻,她真真正正品尝到了什么是绝望。 “各位国主!实在对不起!我这个妹妹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作为兄长的我会想尽办法补偿你们的!” 波维路雷吒的出现如一记重量级□□石炮弹,轰炸了众人的感官,传言说他被妹妹废掉了,理由是动用兵器摧毁了水之国一座岛,某种意义上说,他不但是“受害者”,也是“被告人”。所以他的出场,带给众人的“震撼”仅仅是排斥和嫌恶。 “丧尽天良这种词,特别适合你们这对兄妹。”泽国女王身旁的石澜冷眼瞅着一身肥膘的雷吒,还有如丧考妣的电姬。 “雷吒国主,作为伤害过我水之国的主使者,今天你出现在这里,是想联合你的妹妹一起逼我们就范吗?”云歌站起,纤瘦矮小的身板略微发抖:“兵器在哪里!如果你们不说,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里三层外三层,各种制服的元术师护卫队大批涌入,相互之间剑拔弩张。各国国主和电姬的矛盾激化,决定着他们动手的时刻。一支国家战队汇聚,已是气势滔天,猛掼云霄,若是所有国家的战队凝聚在这小小的白银城,再生出什么战火乱事来,相夫光子不敢预想,她从旁看着,心里忐忑极了,电姬那句“臭名昭著”在这时滑入她的印象,她很想张嘴说话,平复各国军团的愠怒,可是她退缩了,为自己的“名誉”感到自卑。 人群中有一丝异动,搜刮着众人的视线,朝那一抹缓缓浮现的鲜亮色彩望去,光子看到了每每让她心湖澎湃的一幕:碧发,白衣,笑颜,绿瞳,如游走在云层中的旷世女仙,绝美的神明…… “碧姐……”相夫光子简直不敢相信,会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合,见到她思念已久,却无法重遇的大姐。 “各位,对不起,光之国国主玉灵碧来晚了。”她在全部视线的交汇下,走到王座下方的台阶前站好,仰头目视上面如坐针毡的国主们,以及雷之国两位身份尴尬的波维路王室,恬淡一笑:“大家难得齐聚,何必剑拔弩张呢?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谈就是了。” “晴尊,现在的状况不是好好谈就能够解决的,希望你明白,这时候做和事老是没用的。”炎之虹端冷言冷语,完全沿承了兄弟焰神的霸道风格:“雷之国国主居心叵测,想通过最终兵器威胁我们所有人对她臣服,现在兵器不知被藏在了哪里,随时都会有灭世的危险!” “所以,各国的护卫队更不能在这时相互冲撞,也不要和雷之国战队发生矛盾。因为找到兵器下落,比任何一件事都重要。” 玉灵碧和善宽仁的说辞,激的电姬恨声讥讽:“别做梦了!我电姬这辈子最恨对人低头!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雷国国主,是你自己要认清现实才对,你所要毁掉的整个世界,现在都在看着你,你以为你还有退路么?快说出兵器的下落。”云迟又一次开口提醒她认清现实。 玉灵碧俯身徐徐蹲下,到电姬的眼前,平声细语:“国主,你并不想杀任何一个人,对吗?你只是想宣泄心中的悲苦而已,因为你的爱人死了,你对一切都绝望了,你想通过最疯狂的方式,得到最强大的东西,可能在你眼里,整个世界的臣服就是强大,但我要告诉你,真正的强大,是人心,是你的子民、他国的子民,认同你,敬重你,支持你的决心,你可知道当你宣布继任王位的时候,有多少人在交口称赞吗?他们心中的电姬公主,英明勇敢,带给雷国民众希望跟和平,别国子民心中憧憬和向往的榜样,他们为什么会舍弃雷吒国主?那是因为雷吒国主做出了伤害无辜的举动,而你现在,又跟他有什么区别呢?你想要得到的,不过是一种慰藉,并不是一个生灵涂炭的世界啊!就算到最后,不服从你的人全都死了,整个世界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那还有什么意思?什么意义呢?” “你这话……说的跟那丫头真像啊。”电姬瞅了瞅对着晴尊侧影发呆的红发,最后沉沉一叹:“可惜,来不及了,兵器已经启动,时间定格在一个小时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多半了。” “那么兵器在哪!” “找到兵器了!少主大人!” 念冰英武的身姿从天而降,怀中紧捧的“开裂西瓜”轰动众人的眼球,那林立竖起的千锤金薄片,已经烧红了一多半,即将见底。 相夫光子秒懂一切,尽管此前未见,但那金属上烧红的颜色,明显代表了余下的时间已然不多! “雷吒国主电姬国主!你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使用过这武器的人!快说如何制止!” “我没用过啊我没有!”波维路雷吒因百口莫辩而急得满脸大汗:“水之国那次轰炸真的不是我做的!” “我只知道启动方式是将自己的元能灌入,至于如何停止,我不知道。”电姬沉重的低头摆首,好像未来的结果,已近在眼前。 “不好了!外壳出现指南针一样的东西!这是要发动的前奏吗!我说你不知道怎么制止为什么还启动啊!你一开始就打算把我们都拖下水的吧!”那个温厚的歌顿国主不见了,眼见指南针在西瓜壳上大肆亮灯,他慌得抓耳挠腮。 “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们会臣服!所以只能鱼死网破了!而且……这帮家伙一定会来捣乱,他们有办法的话使出来就好了!”电姬看向晴尊和光子,终于在最危急的时刻,说了个毫无意义的真相。 因为,指南针的闪烁已经湮灭,刺耳的轰鸣煞那间暴起,吼穿人的鼓膜。 在这巨大的噪音底下,没人听到破空而来的一道低沉男音:“不知道怎么停止,却大着胆子启动,人类果然是无法琢磨的愚蠢生物!” 黑芒疾驰而过,落地之时尘烟炸起,一颗绿滚滚的东西转瞬飘到黑斗篷怀中,刺耳的轰鸣渐渐淡去,人们也恢复了视听力。 随后,惊恐出声:“天魔?!” 天魔仍旧遮着脸盖着头,完全没有暴露真容的意思,他只身前来,手持兵器,脚下淌过一滩鲜血夺走了众人的关注。 那是电姬的血,她横倒在血泊里,脖子已被切断,可死死瞪着眼睛不肯闭上,显得极度不甘。 “天魔你这家伙!” “别激动,修罗道。”面对随时可能扑上来的修罗道,天魔采取一贯的淡定态度:“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两句话,第一,想要阻止兵器发动,就要杀死元能的驱动者,第二,这个兵器,我拿回去了。” 相夫光子起步就追,放在电姬手里,起码还能劝上一番如碧姐这样力挽狂澜!如果落在天魔手里,那就铁定没指望了! “电姬国主!电姬国主!”玉灵碧抬臂欲施天水之露,指尖刚刚凝聚元能,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 “晴尊,让他来吧,他可以救回雷国国主。”春水绿阳的出现也带来了一阵唏嘘,她将一个收拾的干干净净,却仍旧形貌疯癫的男子领上来:“这是国府里失踪已久的医者,伯亚其。” 于是,伯亚其当众展示了一手“起死回生”的神技,只不过在电姬脖子即将缝合以前,花之国国主坐不住了。 “请不要怪我多事,我认为,这个女人没有挽救的必要。” “呼哈哈哈,这么说太绝情了,弗瑞森国主。”百老大笑得豪迈大气,完全不介意刚刚要致所有人于死地的女人重获新生。 “别忘了,她活过来的话,那个兵器很有可能就启动了!没听那个天魔刚才说吗?”歌顿抖着肩膀,强作勇敢的插话。 “不会的,因为电姬已经死了,元能的束缚等于消失,她现在活过来,不会再跟兵器产生连锁效应了。”玉灵碧可以肯定,刚刚电姬的确停止了心跳,伯亚其的出手,只是让电姬重新活过来而已,不会对兵器造成持续影响:“月女老师,这里暂且交给你,我现在要带着他们去做一件事。” “你这是要去追相夫光子吗?”在人群中观摩了整整一场“戏”的月女炎问道。 “是的,以及……另一个她。” 天魔的踪影到底还是消失在天际,相夫光子没有穷追不舍,看了看日头高悬的方向,估算时间差不多了,兵器没有发动,另一个“目标”也该现身了。 她的穿着和相夫光子所差无几,还用着一模一样的神态和容貌,相夫光子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很奇妙,就好像在照镜子一样,不过镜子里的自己,和平时呈现给大家的表情是不一样的,相夫光子也是这时候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成为一个鲜有笑容的人。 “拿来。” “你要什么?” “别装傻了。”对面的光子从怀中掏出圆盘,盘中坑洼之处尽数填满,唯差中间那一格:“感谢我吧,心之魄已经全数归位,现在只差你的修罗之血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光子浅笑,走上前自掏轻斩,往另只掌心上一划,鲜血滴答滴答坠落在中间的凹槽里,即将填满之时,她被对方瞅住的目光不变,脚却猛然抬了起来。 另一个光子被飞踹出老远,圆盘由此落入她的掌控。等重新爬起时,假光子已经愤然不堪,柳眉倒竖的弧度就和真实的光子生气时一模一样:“既然我就是你,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输的!” “只有光子一个人当然不行,但如果……他们也一起呢?”红发笑着点点身后,一队衣冠楚楚威风凛凛的帅男靓女就此登场。 当假光子看到苍棱五个人也在众上主的队伍中时,大惊失色:“你们怎么可能出来?” “用来囚困我们的那个空间,的确很难找到出口,比冥王世界麻烦百倍,不过多亏了光子的影痕,那个招式可以突破空间阻碍,当我们走投无路,在茫无边际的世界里徘徊时,点燃了指路明灯。”和冰之国出现的那个苍棱不同,这一个虽然冷峻如旧,却显得不乏人情味。 “影痕?你居然用了那东西?!”假光子不可理解的瞪视真实的“自己”,拼命晃头想拒绝这一切。 众人陷入沉默,相夫光子也微阖眼眸,忽然放松下来的她,此刻最想做的,就是窝在软乎乎的蚕丝被里睡觉。 —— 还有不多的时间,想要按照女仙的交代完成任务,相夫光子只能想办法通知无法联系的众人,她和念冰、茶骨、仓颍在一起,但这区区几人是不足以完成“任务”的。 “只能用那招了……即便损耗生命能量。” 相夫光子在三年离别后、与大家重逢时,曾在每一个人身上烙上了“影痕”,这是千影术的终端,亦是禁忌,它的元能式不会像寻常那样容易淡去、消失,只要人活着,光子永远都能找到他们,只不过,每用其中一个,每用那么一次,都会折损一年寿命。 二十二个,二十二年,是她无怨无悔的付出。 时间不等人,不给她索取其他的联络方式,她需要万无一失的,“闯入”他们心中。 —— “所以……你们都在这里是她通知的?!”假光子怒指本体,大声叱问。 无人回应,眉宇间流露的不忍和心痛,让假光子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她并不知道,本体利用影痕通知其他人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赶往雷之域的路上了,因为彼此无法用意识空间联系,无法确定位置进行及时通报,才错过了与光子的沟通,让她白白耗费了那么多体能。 当然,他们也不会知道,所谓的耗费体能,不过是光子用来糊弄他们的,相夫光子不敢想象告诉他们“二十二年的生命损耗”之后,他们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她可是连他们露出心痛的表情,都不愿看到的。 把光子扶到一侧休息,她的面孔惨白极了,就好像覆盖了冬日里最纯白的冰霜,毫无血色,憔悴虚弱。 假光子被助贤扣住,即将押解回光之国受审,不过在那之前,他们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和经历,需要交流沟通,互相知会,没有时间找个清静雅致的地方品茶细聊,大家席地而坐,在这空旷的原野上,只有风在旁听。 “来说一下大家的近况吧。”风扬领头,先说了他们一行进入云水皇城以后的遭遇:“我和景洛、海蓁子他们进云水城找云歌国主,谁知道没多久,就发生了全员被转移的现象,接着,我们就出现在了苍棱他们被困的空间,一直到光子用影痕找到我们,才有机会离开,不过有件事很奇怪,那就是在我们离开之前,国都岛上的民众就先一步消失在了那里。” “然后是我和小婉,芙菱,倩儿还有以悠。”苍棱紧接着风扬的叙述讲自己这行人的经历:“从冥王世界脱出之后,我们历经一片黑暗地带,后来莫名其妙到了陌生的世界,我怀疑那里就是异空间,之后,和倩儿以悠的小组相遇,过了一些天,小婉也出现了,再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被传送进去,有那么一次极为夸张,万余人同时出现,后来我们才知道,是水之国国都岛上的民众,风扬等人也在其中,我们想尽各种办法脱离那里,可是根本徒劳,那里简直比冥王世界还苛刻。我们一面等候脱出的机会,一面看着本来进入的人,再一个个消失掉,直到光子的影痕亮起,我们才找到突破口,那个世界很奇妙,貌似从外界传入元能,才可以脱离。” 很少一连串讲完全篇的苍棱说到这里,忍不住喉咙的干渴扭头灌水,叙述的视角一下子转移到芙菱身上,不过她意外性无人能敌,此时最关注的,是荆棘为什么不在。 “是啊,我们二十几个都集合了,荆棘怎么还没来呢?光子,你有通知他吗?” “我通知了,不过没有确认他当时在做什么。”光子气色有所恢复,是碧,一直在旁边用温暖的光之修复元能替她滋养。 “天雪呢?你说之前在沙域碰见了以悠,可以悠说她没去过那儿啊。”化羽一直为天雪的遭遇感到奇怪。 天雪对此也报以强烈的困惑:“那个人的确不是以悠,她亲口承认说‘我是复制体,虽然现在可以掌控自己的意识,但难保接下来不会做出危险的事,因此你要小心’,她如此坦诚的告知身份,我反而不解。” “是啊,我们遇到的复制体都和本人抢身份来着!你遇到的倒是很特殊啊!”芙菱挠挠脸蛋展开畅想:“你们说,我们之中,现在会不会就有复制体啊?” 一句漫不经心的提示,引发众人汗毛直竖的连锁反应,他们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二哥,我在奶昔岛上碰见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的复制体。”话虽这么说,不过相夫光子看千刺的时候,目光里还是充满戒备:“那么,你有没有去过那儿呢?” “你见到的,并不全都是他,记得吗,我和神雨被风暴卷走的时候,等我们回过神来,已经离开了莉兹海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搞鬼,一下子把我们送的老远,在那之前,奶昔岛上的人确实是我。” “那为什么岛上都没有护卫队呢?” “其实是有的,被我安排潜伏在暗处,不得命令不可现身。不过当时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无法说出实情,后来我们被转走,连着那些队员一起。”千刺爽朗的咧嘴笑说,同时充满歉疚:“看来那个冒牌货,以我的名义让你吃了不少苦,对不起啊,光子。” “这不是你的错,不过那个家伙真的很可恶。” “是的。”海豚岛上凄惨的景象至今仍在木茉眼前挥之不去:“那个假千刺,制造出屠杀海豚岛的幻觉,如果不是月女老师及时出现,我现在恐怕还在黄泉岛上做梦呢。” “复制体刺猬还劫走化羽,这是为什么?”也俊转头看着千刺,嬉皮笑脸的调侃:“你这阵子做了不少坏事啊看来!” “什么叫我做了不少坏事啊!那个又不是我!可恶的家伙!让我碰上非拔了他的毛!”千刺一发怒,头上的刺毛更竖了,惹得也俊和赤魇忍不住去他头上捉弄一番。 “最初以为怨灵是最大难题,而后是兵器,现在又冒出了复制体,想要过太平的日子真是一波三折啊。”海蓁子不无惆怅的慨叹。 “我觉得,关于复制体,月女炎老师可能会知道一些。”木茉想起当时的情况,老师那自信满满的表情,就是最佳佐证。 “她应该还在会场等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芙菱抬手喊停,撅嘴道:“碧姐你还没说你这些日子去哪了呢!” “这个啊,等我们搞清楚复制体的事情再说好吗?”碧回身,在芙菱的金毛上温柔的揉了一揉。 “……碧姐我不是小孩子不要这么摸毛啦……” Chapter 0899 会场那边意外的和平,至少没有哪国战队再呼声喧天的起刺儿,随着电姬的危在旦夕,其他国主也暂且放弃了对她的追究,不再多留,在众多下属的陪同下离开了白银皇城。 因此光之国天地盟赶回原地时,只看到空荡的广场上,余留着不多的断后人员,他们在收拾场地,也在驱散民众、以及信鸟村为首的多方媒体。 情形有点尴尬,名不正言不顺来到这里的光国一行人、一位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王、一位从牢狱里逃出站在那里无所适从的前国主,这种非敌非友立场模糊的现象,举世罕有。 “雷吒国主,我能跟您谈谈吗?”打破死寂的光国女王主动上前,含笑对波维路雷吒请示。 雷吒匆匆扫了眼地上的电姬,回以一记点头。 把最大的“旁听者”支走,余下的人就可以尽情询问月女炎老师一些概念性问题了,只是他们七嘴八舌,让月女老师一时半刻不知怎么回答。 “你们别吵,一个一个来!”芙菱冒出头来,将簇拥在一起的众人分开。 “小芙,好久不见,还有一诺,你们都长成大孩子了啊。”月女炎面露慈爱微笑,那光辉充满母性,十分怡人。 “我们早就是大人啦!和孩子这个称呼没关系了!”芙菱热络的抱紧老师手臂,笑嘻嘻把脸贴上去:“老师快给我们讲这些年的遭遇!我要听故事!” “好!”月女炎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过,要等正事讲完再说,刚刚小茉说,你们对复制体的事有疑问,关于这个,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消失的这些年,月女炎并不是去避世隐居,也不是去匿名流浪,她去调查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全称叫做“诸神觉醒团”,也正是既天魔教之后,术法界凭空冒出的最大神秘机构。他们并不像天魔教的人那样为所欲为,无恶不作,他们很低调,或许也可以说,即便做了,他们也有把握不留痕迹。 月女炎的调查方向一直很集中,那就是关于他们的秘密动向,她惊恐的发现,这些人在不久前,向术法界各地散播出“复制体”,这种生物和人类的身体结构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并非从母体里生出。复制体的外观形态通常来源于人类本体,也就是说它不具有原创性,将本体塞入“人模型具”之中,人模型具会因此复制本体的全部特质,从外观到内在,从血肉到思想,这时候,只需要将“复制体原料”放入人模,不久之后就会完成“复制体成品”的制作,和本体毫无二致的复制人,由此诞生。 复制体不但适用于人类,其他任何生物都可以,必备条件无非就是两种,一是生命本体,二是复制体原料,通常作为连接媒介的,便是那人模型具了。 “那么他们制作复制体的基地在哪?” “我也只是找到过一次,还是跟夜原队长去的,当时我们从火之国境外大裂谷的一个深坑里进入,看到了庞大的厂房里,满是人模型具,以及一群目光呆滞的人类,他们并没有死,只是失去了意识,而且是暂时的,接着,一个诡异的现象产生了,他们竟从我们眼前消失不见,等我们还神,整座厂房也跟着消失了,我们本以为是幻觉,后来细想,大概也就是空地遁的伎俩。” “诸神团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怎么会让你们找到厂房呢?”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总感觉……那个幕后老板,是故意让我们找到,再表演一出凭空消失的把戏一样。” “术法界现在,到底有多少复制体存在呢?”景洛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可惜就连月女炎,也不十分清楚:“无法确认数量,因为复制体和本体的差别实在太过细微,从厂房离开后,我数次见到过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他们居然不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因为记忆和基因都变得一模一样,就算是本体,也开始对自我产生怀疑,有些不幸的人,开始抗拒真实的自己,而有些满足于现状的人,也坚决不会容纳一个一模一样的家伙和自己抢夺幸福,所以,比起天魔掀起的战争,人与人之间的猜忌和争斗,才是最可怕的。” “复制体和本体的些微差距是什么?只要找到这个,破除诸神团的伎俩不就简单多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月女炎冲提出建议的小婉叹气:“如果能这么容易就看出破绽,诸神团的老窝早就让十三队长端了,说狡兔三窟都是对他们的贬低,这群人……完全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神级高手啊。” “比天魔教还要可怕?”芙菱颤巍巍的问。 “可怕了不止一点两点,应该说,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月女炎长长地一叹,目光十分悲凉:“天魔放在诸神团里,顶多算个干部级别的成员。” 全员倒抽一口凉气,尽管此前就听说过天魔背叛了诸神团,成为诸神团上下追缉的叛徒,不过亲耳从调查者月女炎这里听说,还是心有余惊。 “难道就没有破解复制体的方法吗?如果任由诸神团这样下去,那术法界不是要大乱了吗?” “简直啊,比光之门开启之后流黄金的后果还严重!人模型具取得了资料后,万一无限生产怎么办?以后满城都是芙菱和小婉,满世界都是天地盟,这个星球还装得下吗!”芙菱联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大伙都被批量生产,就浑身发冷面部抽筋。 “就是啊,万一爸爸妈妈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孩子,一养养一群岂不累死?还不能随便抛弃某一个,毕竟基因都一样都有可能是自己的种!”千刺也跟着起哄,吓得姑娘们面色煞白。 “行了,别说了。”光子困倦的打断这个虽然有趣却让人糟心的话题。 她身畔的宁日潇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辄便对大伙儿说:“本体和复制体总有初次的相遇,本体会在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复制体呢?他们从人模型具里出来,会没有记忆吗?” 月女炎有些惊讶的看着短发姑娘,身边的伙伴们依次露出醍醐灌顶的表情。 “复制体的记忆和本体的一样,说明复制体也掌握了本体曾经的无数回忆,可是中途的记忆呢?本体一定没有,但复制体就不同了,我们不妨针对这一点,做个试验,看看能不能从中破解些什么。” “另外就是,我认为可以从一个简单的层面上去判断。”督翼放下手中试管,停止做他热爱的科技实验:“我们到现在遇到的复制体,都对天地盟本身、甚至于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有敌意,会产生攻击性,甚至有的还很凶残,这难道不是差别么?” “他说的也没有错。”月女炎点头,对后辈们的话都很赞同:“我一直都觉得,即便是现在的复制体,也依然不是诸神团满意的作品,也就是说,现在属于试验阶段,复制体一定存在缺陷,我们就趁复制体改良之前,完全的击溃他们的手段!” “好!那么现在我们商量一下,要怎样破解,复制体的奥秘。” “首先我们要确认以下几个问题,一,复制体和本体会不会产生经历上的共鸣,也就是说……比如现在也俊在看书,复制体也俊会不会知道里面的内容,或者现在千刺被揍了一拳,复制体千刺会不会受伤或疼痛。” “如果可以就好了,我可以一次揍俩。”也俊摩拳擦掌。 “是啊,如果可以就好了,复制体看小黄书我就告诉你老婆是你看的!”千刺不甘示弱。 “二。”宁日潇继续将瞬间想到的多方面,汇报给大家:“复制体和本体的共同点,确认都是真实存在的吗?这是个疑问性假设,举例说明,这里有两个光子,口口声声都说自己是真的,首先真的那一个,一定认为自己是真的,那么假的那一个,我们作为旁观的人,又凭什么以为他们也会认为自己是真的呢?万一那个记忆共鸣只是幌子,或者就算有了共鸣,也压根知道这些都是盗来的,复制体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我们只听信口头,不就上套了么?” “对啊!就算掌握了回忆和技能,复制体也未必不清楚自己是冒牌货啊!”小婉一拍大腿,恍然顿悟。 “而且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相夫光子也顺势想起了关键:“那些假的,都会主动说出对方是复制体、以及复制体本身存在的优势,真实的本体,原本是不知道复制体存在的!对了!这不就有办法了吗!” “是那个人模记忆吗?”芙菱眼光发亮的说。 宁日潇却有些黯然的打断:“抱歉,刚刚我的提案,我想推翻它。” “为什么啊!” “因为不论本体还是复制体,都会有从人模里出来的经历,那么即便是本体,也等于有了和复制体一模一样的‘插入经历’,恐怕难以准确。”宁日潇忧郁摆头,将希望放在了光子身上:“光子,你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能对“自己”下手的,大概也只有自己了。 相夫光子走到被捕的假光子身前,任凭她如何叫嚷说自己才是真的,无动于衷,抬起轻斩就在她的面颊上划了一道口子。和常人无异的鲜血,且没有重复出现在本体的脸上。 由此,得出了宁日潇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复制体和本体同时存在于世界之上,不会有经历上的共鸣。 “因为光子的复制体在我们手里,我们才可以判断,不过其他人,现在还很不好说。”宁日潇环视大家,说了句中肯的话:“包括我在内,都未必是各位心中的本体,因为两者乍看之下,实在太过相似,所以我提议,接下来的鉴别工作,就交给光子一人处理好了。” “我同意,目前只有光子,才能确认身份。” “对了,之前我在地宫被毒液烧伤了后背,这个大概也是本体的标识之一。”光子主动坦白自己受伤的事,把伙伴们吓了一跳。 “光子!你受过伤怎么不早说!” “对啊,之前还那么乱来!万一加重伤情怎么办!” “要不要紧!我帮你看看好吗?” 女伙伴们七嘴八舌的焦虑,融入心底滋生浓浓暖流,相夫光子才不相信,眼前的他们是复制体,包括女仙此前的“叛徒警告”,她都认为,那是不可能存在的,她情愿相信,真的是女仙推断错了。 “我还想到一点最关键的。”光子摸了摸裤袋里尚未转交给碧姐的聚灵盘,信心十足的告诉大家:“修罗道是不可复制的,即便是诸神团如此高端的技术,所以下次不论你们在什么样的地方碰上我,如果她不能展现出脖子下面这个骷髅印,她就是假的。” 有了这重把握,一筹莫展的他们总算能松口气了。 修罗道的血骷髅印,不单单是旁人鉴定真假光子的标识,也是她相夫光子信赖自我的最佳凭证,她不否认,假光子出现的刹那,跟她说了关于复制体的诸多事宜时,她对自身有过强烈怀疑,甚至以为对面那个一模一样的光子才是本体,不过,当假光子走投无路来讨要修罗之血时,她肯定了两件事,第一,假光子不具备修罗道的力量,第二,假光子复制了自己的意志力,这种力量迫使即便知道自身是假货,也义无反顾的去完成目标,不惜自投罗网。 这种感觉挺微妙的,那一刻对于冒牌货,相夫光子充满了理解和同情,明知道立场敌对,却忍不住用着敌人的“方式”,去“喂养”敌人的目标。 信鸟村大肆报道的事件,不止有雷之国那耸人听闻之事的详解和后续,在各地掀起“真假风潮”之时,各大报刊头条,也被“复制体席卷术法界”的标题占据,人们被一模一样的自己搅得心绪大乱,苦不堪言,尽管有为之庆幸者,不过更多的,则是对于这种可怕现象所持有的恐慌。 世界的灭亡不仅仅可由战争造成,人心的动荡,往往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相夫光子为此跑了一趟信鸟村,当然,她从头到脚裹在斗篷里,没有表明身份,她以一个最强大的理由,征服了信鸟村村长,使他同意,让她利用信鸟村,这个最受术法界各国信赖的传媒平台,将她想告诉人们的话,传播出去。 随着科技的不断创新和发展,原本的字幕电子布告栏,早已被彩色影像布告栏所取代,原本只能用摄像机转播的录影,现在已经可以通过直播,同一时间扩散到各地去,供观看者目睹实况。 信鸟村就是率先占据了“主导传播”的一个机构,他们在各国各地均设有“直播布告栏”,有任何消息,都可以通过这一传播途径,及时发放。 因此,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早,人们饱含热情的出门做事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影像布告栏上并没有呈现她的真容,但她的声线,却动听清晰。 “就由我来教大家,如何辨别本体和复制体吧,首先,请你们相信自己的回忆!因为不论是本体还是复制体,他们所持有的回忆都是真实的,区别在于一个是固有的,一个是附加上去的,现在我就告诉你们,怎样一步一步,将自己和冒牌货区分开来!” “你们,在一模一样的自己告诉‘复制体’消息之前,知道这种概念的存在吗?如果你知道,那么恭喜你,你就是假的,如果你不知道,我更要恭喜你,你一定是真的。” “在你们确认了自己的真假以后,请不要心急,请一直相信自己是真的,除非一个复制体患有幻想症,否则,他会心虚,本体也会自信不疑,时间久了,就不信没有区别的办法!” “路还很远,首先要做的,就是确认自己,哪怕身边冒出一百个一千个复制体,那也依然是假的,依然不是本来的你!” …… 她花了很短的时间,将心得简练道出,她怕说太多反而让人们遗忘——与其让别人去区分自己,不如自己先把自己是真是假弄清楚,解决了心里的疑惑,真假分辨之日势必不远。 Chapter 0900 “如果是以前,我会对你们说‘辛苦了,要小心一点’这种话,不过现在我不会了,因为我知道,你们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士!你们的能力,足以让我放心!” 用这样振奋人心的说辞,鼓动大家平复不安的心绪,玉灵碧的开场白很成功,即使她知道,现下状况,不容乐观。 “关于复制体的解决办法,也不能太操之过急,光子,你要注意身体。”玉灵碧的关心从始至终,都一成不变:“在那之前,我要跟大家坦白,我这些时日的遭遇。” —— 原本计划的救援路线,是由玉灵碧和风扬同去雷之域,半途因故,玉灵碧和风扬分开,转而偕同水无痕尽,一起去一个地方,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叛月的首领,浮生。 浮生对玉灵碧和叛徒尽的出现很是意外,玉灵碧也直言不讳,要求与浮生合作,联手铲除天魔,并指出惊人的事实“我已经知道,你是诸神团的成员了”。 这并不是为了诓人而撒的谎言,可以读懂预言碑的新光神,从碑上看到“术法界即将迎来无日之夜”,她的理解是,极夜的现象将在不久的未来发生,而天魔也会利用这连续不断的黑夜,完成一项可怕的举措。 不论是增强怨灵,还是激发鬼冥军,天魔的最终打算,都脱离不了暗之门的重造。 所以,她要和浮生联手,令太阳升起。 —— “那浮生他同意了吗?” “从我戳破他就是诸神□□到天魔身边的间谍时,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玉灵碧讲述这些的时候充满无奈,她并不为自己掌握了敌人的把柄,而有任何得意跟喜悦。 “碧姐忽然间让我们在各国留守,不要离开,也跟这事有关?”木茉的敏锐度,已随着心境的清明恢复本初。 “是的,我知道,打完一场仗应该让你们回去,这样不论是光之国,还是其他各域,都不会感到为难,只是……有件事只有你们能做到,所以今天的谈话之后,你们依然要回到支援地去。” “诶?为什么呀!我们都离开光之国好久了!我要回家嘛!” “芙菱。”玉灵碧冲这个撒娇的妹妹微笑,有淡淡的无奈:“我之所以临时改变与你们的商议结果,让你们去那些没有跟我们求援的国家领地里等候镇守,也是这个原因。极夜的产生是天魔造成的,能与之匹敌的自然只有光之力量,我一个人是不足以令光覆盖到整个世界的,但你们不同,你们根据我所选择的方位,占据了术法界各个要点,当极夜来临之时,大家合力撑出抵御黑暗的光能罩,天魔创造的夜晚就会褪去,太阳就会升起!” “我们明白了……不过碧姐,你有什么把握认为,我们可以做到呢?我们并没有相关的经验啊。” “我知道,所以接下来,我会让你们成为我的‘临时□□’,到各个支援地去,我们齐心合力,共抗黑暗!” 他们又看到大姐成竹在胸的表情了,那双碧色的澄透眼眸,仿佛穿越了时间,在未来,预先虏获了胜利的甜美滋味。 “我们明白了!”这一次,回应玉灵碧提案的声音洪亮有力,笑容是会传染的,跟快乐一样,可以瞬间蔓延到每个人的脸上,即便他们的肩上,仍旧有不可推卸的“重量”。 “不过,浮生能做什么呢?他也不会光之术。”芙菱一时犯傻,脑子又不转弯了。 “浮生可以改变时间,这一点就足够依靠了,我意外的是,他竟然会同意帮你……真的仅仅是因为诸神团吗?诸神团现在又用复制体跟我们为敌,感觉处处都不是自己人啊,好矛盾……”倩儿蹙着细细的尖眉,一脸深思和难解。 玉灵碧笑看他们每个人的表情,沉浸在不变的幸福和满足中,这时候,她注意到了心绪不宁的小婉,便问:“小婉,你有心事?” 小婉撇撇嘴角,很久之后做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碧姐,那时候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耶箩队长是叛徒呢?还说他从天魔手里掌握了‘裂变’的神技,我以为你说的是真的,就担心他把哥伦城搞到灰飞烟灭,可结果……他却死了,夜曦枫弋告诉我,这些……都是你撒谎……因为你……和天魔是一伙的……” 最后的声音越来越小,玉灵碧听后却淡淡笑了,她冲后方挥了下手,叫了声“出来吧”。 哥伦城里那个斩杀同族的战斗狂出来了,毫无改变的邪恶神采,让小婉瞬间回想起不好的遭遇,起身,戒备,怒吼:“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 “我一直跟晴尊在一起,只不过充当影子罢了。”夜曦枫弋耸肩摆手。 “这么说……杀死耶箩队长的,还有告诉我耶箩队长是叛徒的人,都是你们的复制体?” “不,告诉你耶箩队长是叛徒的,确实是我,至于为什么耶箩队长不是,还因此牺牲,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了。”玉灵碧伤感地晃头,目色苦楚酸涩:“至于枫弋,我可以保证,他真的一直和我、还有尽在一起行动,不会有错的。” “这么说,那个枫弋果然是复制体了……” “也不尽然,彼欢这个家伙,就可以随时随地变化成任何人的样子,和复制体的本领差不多,而且他想变谁就变谁,想把谁变了就把谁变了,这个我可以保证。”被那招深深刺激过的相夫光子,至今心有余悸。 “只要碧姐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真的……”心中巨石猛然落地的小婉,将压抑许久的泪水拼命释放,她终于可以尽情的展露笑颜了,不必再为了见到碧姐而担忧害怕。 “光子,那个彼欢也是诸神团的人吗?” “不但彼欢,连帝恒都是。”光子想起他俩,就忍不住目光阴冷:“大家这段时间一定有种体验,叫‘无法进入意识空间’吧?” “嗯嗯!” “我怀疑就是这家伙做的手脚,天魔在冥王世界,起码给我们留了几分钟,这家伙,竟然让我们完全丧失这种能力!虽然很不爽,但我必须承认,他的实力强到可怕。” “这个叫彼欢的,到底什么人啊?” “我只知道他是帝恒的同党,现在,正在对华华下手。” “什么?芜华不是在……她她她怎么会被?”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华华是被他蛊惑了,现在的状况真是千头万绪,麻烦的要死!”想得多,思绪如缠绕在一起的毛线,不成团也不成缕,纷杂的令人烦闷:“复制体的问题一大堆,天魔手握最终兵器还要制造极夜,诸神团实力深不可测目的不明确,摆在我们面前的,岂止是一座巨山?” “然而,就算身边都是山,我们也不能做困死在其中的人啊,大不了多花些时间和精力,一座座搬开就好了哈哈哈~”风扬大哥朗笑出声,三两句话成功夺回某些人越飘越远的信心。 彼此之间,就是这样相互鼓舞着走到今天的,一路上从未间断。 尽管当中,免不了有边边角角的遗憾,变成一把把小刀,隐隐割痛他们的心扉。 “不知道从容找到沙诺没有,大海无边,希望沙诺能够化险为夷。” 海风从四面吹来,拂动她渐长的头发,站在船头,仰望碧蓝苍天,从容心中的祷告一刻未停,沙诺,你在哪里?没有见到你的尸体,我是不会相信你已经死了的,而且我更相信,我绝对不会看见那样的一幕! 海鸥绕着小船翱翔轻鸣,偶尔停落在桅杆,聆听女子内心的企盼。 这艘帆船,是从那艘主船上分割下来的,从容执意留在海上,来来回回的寻觅,与众人分别后,她用颜料在船帆上画下大大的标识——沙诺的脸,简单的线条,明显的发型,旭日升起时天空里漫布的美妙红色,成为最鲜艳夺目的风景。 欧也从容相信,只要沙诺看得到,就一定知道,这里有人在等他。 “我要暂时和大家分开了,去追查复制体的事,碧姐,如果极夜来临,你就用逆向式通知我。”举起手,光子掌心里,和大家一样留有金色的元能式:“不论今天在这里的人们是真是假,我都会记得,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不会被任何风浪击垮的组织,我也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和大家在一起,她会不由自主地说出这样激昂振奋的话来,因为只有和他们在一起,她才会莫名地感到安心。 聚灵盘已交付到碧姐手里,只要碧姐及时“使用”,可怕的后果就不会发生。没有时间的制约,相夫光子不必再忧心忡忡,可以专心致志的做某一件事并为之专注了,仔细回想遇到复制体们以来的一次次交集和碰撞,她努力从中挑取可用的关键,怎料连日来累积的紧张和疲倦,使她病症不逢时的复发了。 喉管里流窜的血腥气扰得她头晕目眩,只好暂时靠住一堵冰冷的墙,借助阴凉地带的低温缓口气,然而酷暑难耐,一阵强烈的干渴感让她觉得自己快要因脱水而完蛋了,努力的起身,往有水源的地方抹去,一抬手却触到了不一样的质感。 指尖传来的触觉告诉她,来人身上穿着柔软料子制成的薄衣,那一碰几乎能摸到干瘦臂膀内的骨骼,吐息很是平静清淡,略有一些熟悉。接着,相夫光子的唇瓣就被一只竹筒杯的杯沿碰到了,清凉的一触,让她像在沙漠里行走了数日的旅行者见到水源一样,开始疯狂的汲取。 等她喝够了,总算恢复一丝清醒的动力,然后她看到了宁日潇。 “你怎么样?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我没事,喝过水好多了。”手撑墙站起来,她对宁日潇展露苍白一笑:“你怎么没回去?” “我不放心你,就让助贤和一诺先回去了,接下来,可以让我跟你一起行动吗?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宁日潇小心翼翼的请示,竭尽所有的诚恳。 “傻瓜,说什么呢。”光子却觉得过意不去,宁日潇一直都是她的贵人,她的助力,她最信赖和依靠的朋友,若说拖累,也只是她相夫光子拖累了对方而已:“我们好久没一起出任务了,这次就像从前一样,联手把这个大麻烦搞定吧!” “嗯。” 相夫光子继而讲述了自己初遇复制体千刺开始,之后详细的每一次经历,细微到将“可疑人物”的细微之处也一并告知。宁日潇坐在花荫里静静的闭目凝思,光子知道,看上去很柔和恬静的她,实际上脑中运行飞快,正在把这些讯息做最恰当的过滤和筛选。等她睁开眼睛,这些择取出来的精华,便是准确答案的雏形了。 “我们有必要,再去信鸟村一次了。” “你是说?” “没错,上次你是去做疏导和指示的,这次,我们是去‘造谣’的。” “内容是?”光子把耳朵靠过去,听后顿时称妙:“这应该算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了!宁日潇真有你的!” 用碧姐临行前给的空间传送装置,两个体格偏弱的姑娘一口气出现在信鸟村村口,落地的时候喘了一会儿粗气,说体能欠佳的人直接从一个地方秒移到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很是遭罪,果然不是骗人的。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进村庄,事前乔装了一番,使她们看上去仅仅是来观光的,不想这时,两抹紧挨在一块儿的人影进入相夫光子视线,她狠狠一怔,手指捏紧的力道掐的宁日潇胳膊发疼。 “抱歉。” “你看到什么了?” “你看那边那对男女。” “芜华……另一个难道就是?” “彼欢,这个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行,我不能让华华继续跟那种人混在一起!” 就和上次一样,见了芜华就淡定不能的相夫光子,一溜烟冲到二人面前,在收获两人不同程度的吃惊后,牵过芜华的手:“华华,跟我回去!你不能再跟这家伙呆在一起了!” 芜华迟疑一下,将手抽离光子的掌控,求助般望向彼欢。 这一眼瞅过去,让光子的怒火全盘对准笑意悠然的彼欢,她不惜将旧账里的恩怨一次性拿出,甩在男人的脸上:“彼欢我警告你,给我离华华远点!” “你是以复制体的身份,在对一个和你没半点关系的人指手画脚吗?被光子小姐本人知道的话,她会不高兴的。”彼欢淡淡笑着,眼睛里危险的光,似乎并不介意留给光子一人观摩。 “你一口咬定我是假的,这就说明,你能精准的区分出本体和复制体吧?我知道,你是不会说实话的,你会继续用你阴险的手段去蛊惑华华,没关系,我很快就来证明,到底谁是真的,谁又是假的。”将兜帽重新盖在头上,她掩好面孔,在芜华犹疑不定的注视下,走向信鸟村中央的工作大楼。 嘹亮的广播在村里村外喧哗四起,才帮人们克服了“怀疑自我”难关的神秘匿名人,又一次语出惊人,这回芜华注意到,彼欢不再自若的表情。 “复制体将被大量生产,如果你现在是唯一一个复制体,那么当第二个你出现之后,你就会心悸而亡,此后的每一个你无不如是,直到该组织,完全改良出没有缺憾的复制体,然而那个时候,作为‘复制体前辈’的你们,就只能是一具没人认领的尸骨,因为你们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联系,抛弃了你们……” Chapter 0901 出来时落霞满天,时间仿佛一下子从午后流逝到了黄昏,一心扑在拯救芜华这件事上的光子,也没工夫去理会思维里产生的一瞬错愕,她看到村口两两相对站着的芜华和宁日潇,而彼欢却不见踪影。 “华华。”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芜华对于光子,显然还抱持之前的戒备。 “不是真的。”她没有骗她,就好像她相信芜华不会欺骗自己一样:“可我必须这么说。” “你说你是真的,那么那个假的在哪里?如果你是真的,那么你身边给你出谋划策、刚刚又劝我相信你的宁日潇,就没可能是假的吗?”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摆脱不了你对我的怀疑,没关系,真金不怕火炼。”她解开领口,让里面自由浮现的血色骷髅印,呈显在芜华眼底:“这是修罗道的身份标识,复制体是根本复制不了的,彼欢他没告诉你吧?他一眼可以分辨真假,正是因为复制体现在还存在弱点,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挽回一切!” 芜华犹豫着伸出手,想亲自触摸确认,那印记到底是不是画上去的,可她终究放弃了:“就算你是真的,你又拿什么证明别人的真假?你难道都不怀疑,一直跟彼欢呆在一起的我,你所谓的‘华华’,也是假的吗?” “复制体和本体,乍看之下简直没有区别,不过我和宁日潇却看出了,本体和复制体最致命的差距……那就是,复制体一定怕死。” 前日,相夫光子匿名宣布了“鉴别自我真假”的方法,得到术法界各地民众普遍的支持,在确认自己身份后,复制体自然也会明白他们自身的处境,或许还会想着凭借假身份为所欲为,不过他们一定没有料到,过了没两天,又一则消息,将会给所有的复制体,带来“致命的打击”。 相夫光子刚刚宣布的那则“批量生产导致死亡”的消息,就是最佳武器,它会剥夺复制体存活的希望,让他们在清楚自身身份的情况下,担忧着末日的来临,同时,他们会产生对制造者的恐惧甚至于怨恨,在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理作用下,他们还会不露出破绽? 谣言的威力是可怕的,它或许不是一种救赎,不是一种挽回,甚至会是一种摧毁,可它就是有其他发言所不具备的“魅力”,人们往往在半信半疑之中,被谣言的内容牵着鼻子走,到了最后,积非成是,错误虚假的,也变成正确可信的了。 相夫光子运用这些手法的时候,仍旧不忘嘲讽自己一番,毕竟,她就是谣言底下最惨痛的受害人之一,今天,却必须踩在耻辱的脚印上,步步踏前。 “芜华,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和光子在一起这么久了,就算是复制体,你难道一点也区分不出来吗?就算是没有修罗印的你,她不也一口咬定,你就是真的吗?她一直很相信你,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吗?” 宁日潇一语落毕,苦涩的泪水便从芜华眼角长长滑落,她不等光子开口讲话,就悲痛的扑到红发怀里,紧紧搂住思念已久的“姐姐”,哽咽着,想要道歉却说不出口。 然而相夫光子都明白,除了把她拥的更紧,就是回以不变的温暖:“这些时日你都去哪里了?我感觉已经和你分开很久很久了……” “我也是……真的好想你……” 在接下来的叙述中,宁日潇没有回避,而芜华也很知趣的绕开了她曾被上主扣押拘禁的那一段,只说被队长盯上以后,她跟奇斯尼遭困在了“光之泡沫结界”里。 “那么,队长为什么要把你们关在结界里呢?泡沫结界是净化心灵用的,只有内心阴暗的人在里面沉睡一番,醒来以后才会达到深层彻底的‘心灵净化’,而且之前大哥说,你和奇斯尼因为受伤去了漫樱谷啊……” “可……可能是因为,不放心我和奇斯尼在你身边吧,毕竟你当国师的三年里,我和奇斯尼一直在你身边,大概队长们早就觉得我俩是危险人物,所以才趁你不注意……把我们从漫樱谷带走的……”讲话向来利索干脆的芜华这时候却结结巴巴。 好在光子完全没有不信任她,微弯的嘴角,恬然的神情,就跟从前一样:“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队长们放的吗?” “队长们整天整天的忙,没时间顾及我们,其实我和奇斯尼是……被彼欢从泡沫结界里拉出来的。”大概知道这个人名会给光子造成不快,芜华讲述的时候,格外拘谨和小心。 “那奇斯尼呢?” “奇斯尼见我要和彼欢一起行动,就说要单独出发去找你,到现在我也没有他的消息。” “没关系。”拍了拍一脸失落的芜华的肩,相夫光子大力地松了口气:“总会碰上他的,眼下呢,为了今后不必再为辨别真假伤脑筋,芜华,我给你补充两个逆向千影式,有了它,我们的联系不会断,即便是复制体,也无法取代我的印记。” “嗯!”伸出两只手,掌心随后多了两枚圆圆的金色印记出来,芜华露出孩子般的惊喜笑容:“接下来我要和你一起行动,这样的话,就不存在分开的问题了。” “那彼欢呢?” “我让他先走了。”芜华把头低下说。 “放心吧华华,虽然我不喜欢他,不过他救了你,曾经又帮过我不少忙,下次再遇上,我不会为难他的。”光子跟芜华保证,请她安心。 “谢谢你,光子。”芜华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嫣然生笑,又像从前光子认识的那个姑娘一样生机盎然了。 和大家依次有了用千影术维系的联系,相夫光子紧紧握住这只可以随时挥出去保护同伴震慑敌人的拳,满足的勾了勾嘴角,她最后留下一句话,便动身离开信鸟村,期许着次日的到临。 无数个想要解脱的复制体,在无法摆脱末日带来的阴影下,发疯一样依照相夫光子的指示,跑到各个国家的指定地点去,那里早已设好了“请君入瓮”的陷阱。 尽管各国国主对光子的这项提议鼎力支持并付之行动,这个主意也属实是宁日潇建议的,不过心存悲悯的她,仍就愁眉不展。 光子一眼读出女智者内心的担忧:“放心吧,我和他们说好了,他们不会把复制体怎么样的,第一调查局还答应出动科技组,去各个国家帮忙勘测复制体和人类本体的区别,人多力量大,相信不久就会出结果的。” “那光之国呢?” “光之国那边应该是小笋负责吧,因为督翼留在泽域,目前无法离开。” 宁日潇点头,她明白光子的意思,内心也隐隐出现了悸动……极夜之日,很快就要来临了吧。 泽之国西部境外是山之国领土,山之国西部则是世界上最大的卧龙山脉,碧姐与大家再度分别以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荆棘,可每个人都有固定的“留守位置”,总不能抛下不顾一切的找到这边来,因此光子主动请缨,愿意去支援这个性子孤僻、却逐渐被众人认可的伙伴。 因为宁日潇和芜华的加入,路上没有想象中那样寂寞了,彻底离开信鸟村的领域,光子指出两条可走之路,询问二人意见:“我们面前有两条路,左边这条是漠日沙域的大沙漠,右边是魔鬼海域,因为二者相邻,又都跟卧龙山接棒,所以要怎么选,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马上中午了,走沙漠会不会太遭罪?还是走水路吧。”芜华香汗淋漓,不时用芭蕉叶子扇风,却只是让温度更高,更难耐。 “魔鬼海域吉凶难测,就算沿着海岸线航船,也未必不会出事,我看,雇辆马车,走沙漠吧。”宁日潇一直坚持安全至上的理念,故而和芜华选择相反。 “各有一票,我看,还是你拿主意吧。”芜华期许的目光落在光子脸上,收获答案的瞬间,眼底浮现出浅若不在的灰暗:“走沙漠吗?” “嗯,宁日潇说的对,而且就目前来看,准备一艘船要比买一辆马车困难的多。”光子没想那么多,也没去注意芜华表情的更迭,她转头寻找集市,希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买到最实用的马匹和车子。 半个小时后,备好粮食跟水,以及一辆崭新马车的三人小组踏上了穿越沙漠的旅程,光子让其余两个坐在车厢里休息,她自己负责驾车,途经沙漠入口时,一团乱卷的黄风从几百米之外的右方疾驰滑过,光子没有在意,只当是沙漠固有的自然景观。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快点到达目的地,她担心宁日潇和芜华耐不住这里的气候,也担心,放任荆棘那小子太久,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毕竟,他已许久未跟大家联系了。 卧龙山隶属山之国领域,作为领土面积不逊于火之国的山域,在百老大的统帅下,上下齐心,无分阶级,在许多人眼中,这种荒废制度的统治方式,反而是一种恩赐。 当然,也有不这么想的,比如卧龙山的山主,“山主”这个称号是这里的土霸王给自己取的,他年年向山之国国府进贡,却不肯受其管辖、俯首称臣,百老大国主豪迈豁达,从不计较繁文缛节,只要山主不危害一方,他也就听之任之不加强迫了。 但近年来,越发年迈的山主却频频纵容荒唐之事,部下们见了美女会强掳到山中肆意□□,见了金银财宝会不问出处任意取之,终日里在民间横行霸道,被负责治安的职能部门警告后,还会持刀恐吓,威逼利诱,百老大下属,此项工作的总负责人炽渕忍无可忍,反倒被山主派人追杀,滑坠山谷后下落不明。 百老大因此震怒,着令夌柾和笠生带队围剿卧龙山。 眼下,百老大威震八方的队伍正齐集在卧龙山主山脉脚下,虽然国主没有亲自到场,可他最得力的部将们都现身露头了,仅仅是往那儿一站,就爆发出喧天的气势。 “狩牙!知道你在上面,赶快下来啊!不会让大爷我亲自上去请你吧?”光头肩扛双杆□□,那枪杆三米多长,横着放压根没人敢站他旁边。 “嘻嘻嘻,看这里的山形,该不会有埋伏吧?”灰发男人呲牙怪笑,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就算有埋伏,也救不了那家伙了!”实在等不下去了,夌柾举起双枪朝天一捅,高声喝道:“兄弟们!给我冲上山去!活捉狩牙!” 卧龙山主峰峰巅有狩牙居住的宫殿,他挑选最险峻高耸的位置建立居所,不仅仅是为了饱览山色湖光,防范侵入者这个理由也强悍的存在着,在这片土地上,敢跟他叫嚣的,大概也只有百老大这群人了,这群人看起来豪迈大气,不和他山中贼匪一般见识,然而实际上,狩牙并不相信百老大的人格,他总觉得这男人从年轻的时候起,就是个笑里藏刀的角色。 从方才开始,负责传讯的手下就没停止过汇报,内容千篇一律,听得他心烦意乱,他是个年过六十的秃顶男人,是这卧龙山的山主,年轻时也曾威风八面过,在一次战役中败给了百老大,因此带着残兵余党躲进这靠天铸险的卧龙山,多年来也算得神明眷顾,衣食无忧,可他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被曾经的对手逼到了这边边角角,无法名正言顺的驰骋在山域偌大的土地上。 昏暗缺光的密室里,白色窗帘反射出惨淡的光,窗下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儿,半点□□都不曾发出,死一样宁寂的空间里,只有冷鞭抽击到细嫩皮肤上发出的回响,满脸的横肉怒色尚存,狠狠握鞭一次次抽打在女子娇弱的身躯上,狩牙直到气喘吁吁,都不曾停止对她的虐待。 手下又一次匆忙汇报,说百老大军团的人突破重重埋伏,直驱而上,狩牙气得颤了三颤,摔鞭暴吼,吓得汇报者连滚带爬离开了密室,他还不解气,还想继续挥鞭抽打没有反击余力的女子。 “你把她放了吧。”被抽打的女性虚弱出声,口吻坚决:“你知道,为什么百老大会来围剿我们吗?不仅仅是为了被你害死的炽渕,你劫走了火之国国主妃,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给我住嘴!住嘴!”狩牙暴跳如雷,如果不是这间密室的隔音好,他的声音早就传到山下了:“你懂个屁!那女人身上有玄机!外界传闻说她皮肤上画着终极兵器图,雷之国败了,就是天助我也!等我造好了兵器,别说山之国,就是整个术法界都是我囊中之物!你区区女流少在这里跟我指手画脚!” “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女子没有起身的力气,可她的态度相当强硬:“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妄想掌控整个世界,可他们的下场有多凄惨都摆在前面啊!山主大人,你不能自取灭亡啊!” “你这贱人!就会泼冷水!说话恶心我!看我不打死你!” 山巅小室深处,惨无人道的凌虐持续进行,百老大军团以神一般的速度直逼到主峰下的宫殿群前,一时之间寻觅不到狩牙踪影,他们高呼山主的姓名,嘲笑他的胆怯,鄙视他的弱小。 此时,山下,山中,山上,狩牙秘密训练的队伍到底没敌过百老大的军团,被歼灭的歼灭,被逮捕的逮捕,少数落荒而逃的,也在滚下山坡过程中摔断了腿脚,耗时短暂,百老大军团造就的效果却无比震撼。 狩牙获悉后,惊恐而愤怒,他撇下部将们,从另一间密室里拉出被关住的火国国主妃奥蕾菲特,强行带她逃走。他选了一条最隐秘的山路,借助周边林立的巨石很好的隐藏了行踪,他以为就此能够脱困,到了山脉以外的地方,就连百老大也控制不了他了,怎知半空骤然突降的身影,如一堵巨石般压得他瞬间窒息,他平复了情绪定睛相望,大吃一惊。 来人银色短碎发,纯黑的长款瘦风衣描出高大强壮的身形,他的面部轮廓宛似冰雕,气息冷锐,一双眼眸不时盛放逼人杀光,还未靠近,强硬的气场便已化成无形锋刀,割得人神经发疼,胆颤心惊。 他阻截了狩牙的去路,让狩牙两腿颤抖唇齿打架,狩牙身边一袭黑衣的白肤女子,被面纱遮住的脸孔仅露出一对性感的卧蝉眼,此刻,惊色弥漫。 Chapter 0902 对于奥蕾菲特表情的突变,荆棘还浑然不觉,他对着狩牙,只低低一喝:“把人放了。” “臭小子!我那么厚待你!你还忘恩负义帮着百老大对付我!”狩牙一肚子委屈,见荆棘无意下杀手,反倒放开胆子斥责大骂。 “我从不需要你的厚待,只不过你再闹下去,会影响我的任务,马上把人放了,束手就擒吧。” “你做梦!” 荆棘不会讲第三遍,因为他的耐心已经耗光,狩牙妄图攀登峭壁借地势逃离,被荆棘看在眼里,拔镰相向,二人由此发生搏斗,狩牙虽说一把年纪,身手灵活却不逊当年,可惜他遇到的是琴河黑死神,如今天地盟鼎鼎大名的城主战士,荆棘根本不费吹灰,就能把张牙舞爪冲过来的狩牙掀个大跟头,接下来,不论秃顶男如何正面攻击,都会惨遭对手戏耍般的忽视,终于,狩牙按捺不住,扬起一把早就捏在手里的可燃粉,随后划了根火柴上去。 荆棘一时被大量粉末阻碍视线,没看清狩牙逃脱前做的小动作,然站在一旁的奥蕾菲特却瞧得一清二楚,危险关头,不善任何武力的她奋勇上前,将荆棘推离爆破口,本以为就此终结,不想青年一个臂弯环过,将她也瞬间带离危险区域。 爆破发生在一刹,呛人的粉尘伴随烟雾和逝去的炸裂声在空气里纠缠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奥蕾菲特半坐在地,面上黑纱早已不见。 “谢谢,你没事吧?”她抬起脸,无比关切的凝望屹立在面前,英武非凡的男子。 视线定格的瞬息,荆棘从无波澜的目光发生了巨大改变,许多不可追忆、不被他人获知的往事,一下子涌进脑海,一幕一幕……貌美的女人领着孩童的小手,在雪地里追逐奔跑的野兔;貌美的女人甩开孩童抓来的手,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貌美的女人无视一大一小两个人悲痛的哭声,任冷刀无情的迫近…… 那是荆棘有史以来,第一次长久的呆滞,僵硬的身体宛如灌进石膏,连他的大脑和思维也不曾放过,他遗忘了自己的身份,遗忘了这时候,应该去抵御敌人,而非陷在过往里不可自拔。 狩牙半途折返,似乎对于被摆了一道心有不甘,见荆棘呆呆愣愣的,心下狂呼天助我也,他身上还有大量的可燃粉,只要把手伸进口袋,任意一扬,再点两把火上去,这个天地盟来的家伙必死无疑。 狩牙没有想到,这么隐秘的地方,还会有第三个人突然降临,一道残影在面前闪过,等他反应过来,整个矮胖的身体已经随着力道往后猛烈撞去,肚子上传来的扯痛让狩牙意识到,他被人狠狠蹬了一脚。 剧烈的动响总算唤醒荆棘,他回神后发现相夫光子,略有讶异:“你怎么在这?” 正说着,宁日潇和芜华也绕过曲折的山路,出现在红发身后,红发眼角眉梢不无埋怨:“你小子一直不跟我们联络,碧姐不放心,只好让我们亲自来看看了。” “你之前不是来过了么。”荆棘脸色一沉,恼火的瞪了过来。 光子方想起,八成是假光子来拿心之魄的时候和荆棘起了正面冲突,这小子敏锐的很,就算假光子遮头盖脸,他也能立刻发现。 “你听说复制体的事没有?” “什么?” “算了,这个等会再说,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吧。”相夫光子看了看爆炸时给两边山壁造成的凹坑,还有坐在地上一脸惨然的奥蕾菲特,一头雾水。 芜华走过来悄悄拉动光子衣角,示意她旁边有人偷窥。 光子何等机敏,一步迈去,就把角落里瑟瑟缩缩藏着的人拉了出来。是个年轻女人,看上去二十岁出头,风华正茂的年纪,皮肤白的像雪一样,却是黄种人典型的容貌,有着漂亮的纯黑色眼睛,晨曦般暖红的垂肩卷发,容貌姣美,气质文静,她被拉住时整个人呈蜷缩的形状,似有无限的恐惧。 光子正为此感到诧异,从远处爬回来的狩牙便伸手拽住女人的头发,使劲儿往地上撞,口口声声叫骂不休:“你这贱人!是你给这小白脸通风报信的对吧!我就知道你跟他不清不楚!你个不要脸的烂货!” 年轻女人吃痛惨吟,却没有抗争的意思,任由狩牙用暴力在她身上发泄,相夫光子盯了几秒就看不下去了,再次抬脚把秃顶踹飞,然后和宁日潇芜华扶起倒歪在地上的女人,帮她细细查看伤势。 不仅手臂上都是淤青,脖颈和颊侧也有不同程度的新伤旧痕,这些不和谐的色调安放在美人身上,就像在一个无瑕的白玉瓶上,生生刻下两道刮痕。 荆棘去追把奥蕾菲特强行带走的狩牙了,光子则对眼前的事抱有无限好奇:“你都被他打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逃走呢?” 女人摇头,不语。 “你不用担心,刚刚那个小伙子,是我们的伙伴。”宁日潇观察其神色,笃定道:“看得出来,你对他很是放心。” “你们也是天地盟的?” “对,我们是来找荆棘的,知道这边缺人手。” 女人的戒备一点点放下,最终松了口气:“既然是荆棘先生的伙伴,我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三个人随不知名的年轻女性离开这条山间小道,七拐八拐后,离主宫殿不远的一间在山壁内凿出的屋舍映入眼帘,内里布置简单素净,墙上挂着木琴和字画,桌椅用最原始的黄杨木,茶具用最透彻的竹纹白瓷制成,那三杯小白菊沏出的茶,甘洌清新叫人闻之忘忧,像是冽冽雨露,滋润了枯燥发黄的视野。 她们这才知道,女人叫红妆,是这卧龙山山主狩牙的夫人,她会认识荆棘,也是由于山主的命令,山主为了达成目的,派红妆去勾引荆棘,希望通过征服他来劝服晴尊,里应外合赶走百老大集团,好让卧龙山组织成功占据整个山域。 第一次去就碰了钉子的红妆在回去的路上,偶遇山体滑坡,即将丧命在乱石堆中时,被从天而降的荆棘救起,此后,红妆就经常以“劝服”为名,一个人带着点心去探望驻留卧龙山的荆棘,因为天地盟援军部队是山主准许留驻的,因此红妆想要见他一面,并不困难。 “所以,那个多疑的男人就误解你们两个有什么。” “我和荆棘先生之间是清白的,我只是感激他,对曾经欺骗他觉得愧疚,想要报答他,我也只是给他送过一些东西,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们当然相信你,你不要紧张,我们不是那个山主,放心吧。”芜华笑着对一脸恐慌的女子说。 “这样的男人,又老又小心眼,你为什么会嫁给他啊?”光子对此有一万个不理解,红妆这么年轻貌美,性子温柔和平,想找什么样优秀的男人没有啊? 红妆又一次缓缓摇头,道出漫长的真相。她是为了报恩,才会嫁给比自己年长了三十多岁的老人,这个老人曾经救过她的父母,虽然最后她的父母还是因病逝世,可无依无靠的她,还是被狩牙数次挽救,她心甘情愿的嫁他为妻,只为报恩。 然而,随着百老大山域集团的日益壮大,卧龙山所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频频受阻,昔日里两个实力对等的组织逐渐失衡了,近两年来,狩牙在重重压迫之下压力大增,脾气也变得暴躁古怪,他一不顺心就会处罚手下,轻则受伤,重则死亡,渐渐的,被他阴暗心理搞到焦头烂额的众人,或弃山而逃,或压抑领受,他仍不甘心,总觉得有人要背叛他,总觉得年轻的妻子在背后和其他男人相好,每天活在捕风捉影的崩溃中,折磨自己,也苛待了他人。 然而红妆,一心只想着报答昔日恩情的红妆,却对此无怨无悔,甘心被虐待。 “那你应该知道,为什么百老大国主的人,会上山来捉他吧?我听说,卧龙山和山之国一直是互惠互助的关系,怎么会……” “我猜,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山主派人把百老大国主最信任的手下打到山崖下面去了,二是因为,山主劫走了来访问山之国的火之国国主妃。”红妆据实以答,有些有心无力的疲惫。 “火之国国主妃?难道是……” 宁日潇冲光子点头,二人心照不宣。 “荆棘先生应该已经追上他们了。”红妆望着窗外飘过山巅的那抹流云静静地说。 “那我们也过去吧!”光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光子,你带红妆小姐去吧,我跟芜华去找百老大国主的手下,说明来意。” “嗯,回头见!” 午后的炙阳烤得山壁宛如巨型锅底,稍微靠近一点都会有烫伤的危险,穿越狭窄小路时,光子显得比红妆还小心翼翼,毕竟红妆在这里轻车熟路了,两人很快抄近路追上荆棘,此刻,黑死神已经把狩牙逼入了一个浅山洞,双方就这样,在复杂诡异的气氛里僵持。 相夫光子追上来时,只看到荆棘用沉重到让人胆寒的冷彻目光逼视奥蕾菲特,跟他说了两句话,人却完全没反应,光子懒得计较,直步走到奥蕾菲特跟前:“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还成了火之国国主妃?” “光子小姐,我……”奥蕾菲特有些心不在焉,既想认真回答,又控制不住视线,总是在往银短发身上飘移。 一个成熟丰韵的美人,一个仪表堂堂的青年,这样表情不同的四目相对,气氛之间的诡异程度,简直让光子见所未见,她只好退回去对荆棘说:“这是火之国国主妃,我们必须把她送回百老大国主身边才行。” 荆棘终于不像石雕那样,肯有动作了,不过他把手伸向背后的镰刀,让光子莫名其妙。 “不要!荆棘先生!” 红妆先一步露出恐慌,因为荆棘已经挥起镰刃向奥蕾菲特劈去,相夫光子暗叫不妙,别有居心的狩牙也惊恐阻止,现场的紧绷度一下子抵达巅峰,随时可能挣断众人的神经。 荆棘的杀机太强烈,光子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终于明白为什么叫死神了,那种必须取人性命的强烈意念,就像死亡降临之时,叫人无从闪避。 “停手啊你这混蛋!要杀人也得给个理由吧!还是说你做事从来没考虑过光之国?!”忍无可忍之下,光子暴吼出声,总算让荆棘停滞了一下,她也顺利将奥蕾菲特揽到身后,严密的保护起来:“即便你曾经嗜血如命,也不见你滥杀无辜过!如今莫名其妙要杀火之国国主妃!你到底搞什么东西啊!” “你不要怪他,就算他今天杀了我,我也无怨无尤。”奥蕾菲特在光子背后,埋着头泣不成声,光子虽然和她认识不久,但也算共同经历过风雨,没想到她会哭的这么凄惨。 “不要说的好像你很无辜一样。”荆棘抬眼,射出的目光陌生至极,也阴冷至极:“你可以忘记自己犯下的错,我却不能,我想要杀死的人,还没有一个能从我手里逃脱的。” “所以,你们两人之间到底什么恩怨啊?”相夫光子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就算她是局外人,也不能接受不明不白的事态发展:“荆棘,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会让你动她的,如果你还闷不吭声,想打架我奉陪!” 女方摆出应战架势,男方反而收起了镰刀,把身一转,背朝三人。 光子好像看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正要抓头发表示困扰,嬉皮笑脸的灰发笠生带队赶来:“呀,几位原来在这躲猫猫啊,我是来通知你们下山的,因为这座山的部队已经被全数歼灭了。狩牙也插翅难飞,卧龙山是百老大国主的地盘了,现在必须做个人员核对。” 笠生的到来,就意味着狩牙的彻底溃败,他被活捉了,他的战队也败倒在昔日敌人的手中,卧龙山成为百老大的新管辖地,正被夌柾率人占据。 狩牙无子嗣无亲人,只有一帮忠心的手下,还有名义上的妻子红妆,百老大军团对卧龙山做了迅速简单的搜查后,给天地盟来的贵宾们就地安排了一间雅室,大概是狩牙平日里嬉戏之地,比红妆的那间屋子华美宽敞许多。 狩牙和百老大喜好的东西完全不同,百老大向往简单大气的风格,无拘无束的生活,狩牙却是极尽奢华,很乐于被称作第二个思克达,他很崇拜思克达,为着那名国主有无尽的财富可享,所以他有上百间豪华居室,一整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群,一点也不奇怪。 光子,芜华,宁日潇,笠生,荆棘,奥蕾菲特,六人相对而座,手边是红妆刚刚泡好的花茶,难耐的沉默,谁也没有做第一个打破僵局的人,荆棘虽然没有妄动,可强烈的杀气并无收敛。 红妆仔细打量了一遍这屋中的每一个人,最后静静走到荆棘旁边,用诚挚又纯净的目光凝视他,这份感情里隐隐透露出来的爱慕,被光子她们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一个温柔美好的女子,如果可以打动荆棘,融化他那颗冰冻了千年似的心,化解他可怕的杀意和仇恨,荆棘这一趟,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虚此行。 Chapter 0903 荆棘不是块木头,他是一块冰,一块或许不呆傻,却冷得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冰,他对红妆的爱慕和温柔视若无睹,起身一个人向外面走,不肯留下只言片语。 红妆只能默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黯然神伤。 “奥蕾菲特,啊不,国主妃,你和荆棘到底什么关系啊?” 荆棘一走,光子反而可以放心的询问了,奥蕾菲特先是皱了会儿眉,终于肯脱口道出真相了:“他……其实是我的儿子。” 荆棘从加入天地盟开始,就从未对自己的来历和父母的身份做过说明,因为天地盟里无父无母、背负不想为外人所知的过往的人不占少数,所以彼此之间,从不强行要求谁去坦白这一切,他们需要的只是相互理解,而不是相互的揭露。 也正因为如此,大家对荆棘的身世,一直片缕未知,只知道他是琴河出来的,是沧岚看好的强大元术师。 如今,奥蕾菲特一句简短坦白,倒像是把约定俗成的观念全然推翻,让光子他们恨不得早早就知道事情真相,那样或许就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了。毕竟,他们相信,母子之情大于一切,如果荆棘的生母就是纵横各国的风云人物,那么为光域所用,只会如虎添翼。 相夫光子为自己的险恶居心和世故想法感到羞耻,可她宁愿为了光之国的未来,牺牲掉她苦心保留多年的这些。然而,事实,却并非她所想的这样简单,在接下来奥蕾菲特的叙述中,她知道了,为什么荆棘会那样厌恶美貌的女人,为什么他如斯冷酷,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 —— 奥蕾菲特是白种人和黄种人生下的混血儿,从小有着雪一样白净的皮肤,她在十七岁的时候,嫁给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一个和她家同样贫穷的农人的儿子,起初小两口恩爱甜蜜,在双方父母的见证下约定白头偕□□度一生,不料一次瘟疫,夺走了父母四人的生命,小两口平静安稳的生活也由此转变,他们开始颗粒无收,开始陷入贫穷,开始为了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发生争吵,男人不再勤奋,终日酗酒,使贫寒的家境雪上加霜,奥蕾菲特数次劝阻,只是遭到他死命的暴打。 终于,奥蕾菲特怀孕了,这个不逢时出现的孩子,势必会在生活的惨境里延续父母所受的苦,奥蕾菲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个孩子,因为她不打算舍弃他,她要把他生下来。 荆棘出生的那一天,漫天都是狂风骤雨,鬼哭神嚎的恐惧笼罩在即将被掀破屋顶的产室里,因为没有钱,所以奥蕾菲特找了当地最便宜的一家医馆,请内里好心的医生替她接生。 分娩的那一天,她的丈夫没有出现,而当荆棘出世后安稳睡在奥蕾菲特身边时,男人却忽然闯进,抱着孩子要拿去卖掉。 奥蕾菲特不记得当时自己是如何发了疯一样制止他,乞求他看在亲情的份上打消这个念头,男人将她暴打一顿,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家,只留妻子一个人,抱着初生的婴孩痛哭流涕。 随着荆棘一天天的长大,男人没有再说过要卖掉他的话,让奥蕾菲特欣慰的是,他似乎很喜欢自己的儿子,就当奥蕾菲特以为,丈夫能够改过自新,和她一起努力抚养这个孩子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天,她早一个小时从山上下来,平日里采蘑菇很艰难,因为整座山的人都是靠野生食物在过活,生性谦让的她每次都要花更多的时间,去采集人们不肯取走的次品,尽管辛苦,可每次看到生龙活虎的儿子,她都十分欣慰。 就因为早回来一个小时,她意外听到,那个看起来洗心革面的丈夫,居然约了人贩子,要把他们母子一起卖掉。 那一年,荆棘三岁。 奥蕾菲特终日里提心吊胆,这时候,一个途经此地的富商看到了蹲在路边,抱着儿子落泪的她,他一眼就相中了奥蕾菲特,对她展开追求,在了解到她的处境之后,愿意出手相救。 —— “之后呢?你带着荆棘跟那个富商走了吗?”光子见她陷入沉思,以为她痛得不能自拔,便出言提醒。 “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是那个富商说,他不会接受我的孩子。”奥蕾菲特痛苦的落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末日般的那天:“当时,我丈夫也逼得很紧,我一个人走了,荆棘必然会被卖掉,我拒绝了富商,偷偷带着荆棘逃走,不想半路上,那个狼心狗肺的带着一大堆人贩子堵截了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那名富商派打手过来,打跑了人贩子,还跟我谈条件……他说,他会杀了那个男人,然后带我走。” “所以,你就……” “嗯,我别无选择,我恨那个男人!我亲自带人去追杀他,可没想到,当时荆棘也在旁边,我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眼神……他一定恨我入骨,所以第二天我求得富商的允许后回到家,发现他已经不见了……一分别,就是这么多年……” “荆棘,这个名字是你取的吗?” 奥蕾菲特摇头:“我怎么会希望我的儿子用这样的名字,我希望他一生都顺顺利利的,当刚才看见他的时候,我愣住了,我一眼就认出来他是我的儿子……可他却叫荆棘……他一定是觉得,因为我这个母亲,让他失去了父亲,从此生活里没有坦途……他这么多年……一定受了很多很多苦……” 后面的话,奥蕾菲特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的哭泣占据了全部的声线。 芜华也不无感慨的理解道:“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反感美貌的女子了,大概就是因为他觉得,美女都不长情吧。” “可这是误会啊,他并不知道他的父亲要把他卖掉,所以他只看到了母亲将他们父子舍弃的表面真相,我觉得,你有必要把实话告诉他,解开这个多年的误会!” “没用的,我给他造成的缺憾,已经形成,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是区区解释就能够抵消的?”奥蕾菲特完全不抱希望,反而充满绝望的低头流泪。 “不管多少年,都会有用的,因为你是他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他一直以为你是无情的,所以才会心冷,会失望,可正因为这样,才更能体现出,他对你的在乎啊!”红妆红着眼圈,见奥蕾菲特哭泣,也肝肠寸断的咬住了下唇:“就算他不听你的,还有我们这些人啊,我们会帮你劝他的,一定……要让他听你说话!” “真的吗?”奥蕾菲特总算把头抬起,泪雨纵横的脸上,一双美丽眼眸水光流转:“他真的会听吗?我不敢奢求他的原谅,可是,我也好希望他能听我说说话啊!” “这个急不得,刚刚他那么激动,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想,等明天,他冷静下来,我们几个去找他谈谈,等他彻底平静,你再去他面前,把话说开。”宁日潇替奥蕾菲特做着打算:“不过,他这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在对你的怨恨里,你要做好被他拒绝的准备,不要心急,毕竟,有些心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开的。” “嗯,我都明白,那就拜托你们了。”奥蕾菲特擦干眼泪,感激的点了点头。 芜华往旁边瞄了一圈儿,发现不但荆棘走了,连那个嬉皮笑脸的笠生都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回想起什么一般,她站起身。 “芜华,你干什么去?” “我出去转转,马上回来。” 狩牙派出去探听百老大动向的暗巡队回来了,一进山就遭遇了同在那里的百老大军团、驻守中的光域军团,他们十分有针对性的瞄准百老大人马,双方随即展开厮杀,不想半途霍地冲入一道银影,竟然是狩牙暗巡队不打算对付的光域一份子,还是个头领,那男子冲入战场无情厮杀,一招使出便搅得地暗天昏,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夜间对战,黑灯瞎火,吝啬的月光斜打在山壁上,顺着凹凸不平的土石蔓延下来,到了山底,就开始溃散不见,不少参战者提起水灯,举着火把,一面应付一面创造光线,顾此失彼加上力量的悬殊,让他们很快成为荆棘踩在脚下的残兵败将。 从山上栈道向下俯视,宁日潇和相夫光子刚好能够看到夜色中驰骋迅猛的身影,凌厉的攻势,利索的动作,勇武的气概,除了天地盟出来的男人,再没谁有这样的特色。 “作为支援这里的光域领导者,荆棘大概也煎熬了很长一段时间吧,毕竟,这卧龙山的主人不符合他的审美啊。”想起男子眉间从不舒展的紧度,光子就摇头叹息:“发生了母子相撞的事之后,他怕是更加平静不能了。” “苦苦寻觅多年,只为了手刃仇人,这个仇人还是自己的母亲,我不相信,他会对这样的关系无动于衷,红妆说的或许是对的,正因为在乎,被彻底伤害时,才会变得冰冷无情。”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我们也只能点到为止,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为什么虹端国主发现奥蕾菲特是波维路雷吒使出的幌子,还肯让她出使山之国?这是要延续雷吒的做法,将错就错让更多的人落入陷阱吗?” “你问奥蕾菲特了吗,她怎么说?” “她说,火之国国主和雷之国国主一样,对她礼遇有加,不勉强不胁迫,只是让她出使山之国,慰问百老国主。” “看来,女人的美色依旧是最佳武器啊,在这些统治者的眼里,彼此竟是一样的。”宁日潇微微仰头,看着天际处浮动的夜云,在月色挥洒下,时而浅浅银光,时而漆黑若无:“如果不是电姬捣乱,雷吒早已把奥蕾菲特送给了虹端,虹端也会早一步得到所谓的‘国主妃’,然后就会像现在这样,把人转送给山之国,在他们眼里,上了年纪的男人都是好色的,当然,这并不包括他们自己,他们懂得克制,即便来的,是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绝世美人。” “可是到了虹端手里,虹端很快就会发现奥蕾菲特已经没有所谓的兵器图了啊,为什么知道这样还要转送他人?让百老大知道,不是开罪山之国?” “这正是虹端下的一步稳棋。”宁日潇收起目光,略略低头沉凝:“常人思维都会如你这样想,那就是虹端不至于用一个女人去开罪百老国主,如果百老国主也不相信,或者说不能确认,那么当发现奥蕾菲特背部被毁时,你觉得百老大会迁怒虹端吗?” “也就是说?” “奥蕾菲特背上有兵器图的事,恐怕早已在术法界传开了,虹端直接将烫手的山芋挪给别人,大概就是为了两个目的,一,彻底跟自己脱离关系,让世人以为,火之国和灭世兵器毫无关联,二,他想看看百老大会有什么动作,是会像他一样继续把女人送走,还是采取什么强硬手段,或者干脆就英雄不过美人关。” “总之,就是为了让人们相信,兵器图始终存在对吧?” “对其他国家的人是,对自己就不一定了,况且现在,天魔手里有兵器成品的事人尽皆知,不论这些国主有多处心积虑,他们现在,都只能和碧姐、和我们同仇敌忾,因为在天魔面前,术法界的众多国家,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天蚕、雪、巨人,因为领土面积小,军力匮乏,惨遭毁灭,不论凶手是谁,他的居心都很明显……他要震慑其他大国的人,让所有人意识到,大国与小国的毁灭差别,就只有时间长短而已。”说这些的时候,宁日潇的目光不再上下飘忽,而是一直定格在云层背后时隐时现的那颗星辰上。 每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光子都会有奇妙的感觉产生,宁日潇擅长占星,水平跟炎之君罗不相上下,而且,她通常只用双眼观看夜星的变化,从而推断一些事情。 “你一直看着那颗星星,那星星有什么特别吗?” “极夜……恐怕就要来了……” “呀,这不是相夫少主身边的芜华小姐吗?找我有什么事吗?请讲哦~”灰发男人把面上眼镜摘下,随意呵两口气将镜片上雾霾霾的东西擦掉,他请芜华进屋细谈,不料芜华站着不动,表情异常严肃。无奈,只好笑着走回来:“所以,到底什么事?” “你叫笠生,对吗?” “当然。” “你们山之国,有几个笠生啊?” “哈?当然只有我一个啊,至少我和身边的人,还没发现第二个。” “那么,你就是冒牌货。” “为什么这么说呢?芜华小姐,我好像和你并不熟悉吧。” “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除非,你们其中一个是复制体,否则,肯定就有一个是假扮的!而我看……假扮的那个人就是你!” 笠生不再辩解,而是用一种怪异的笑容对着芜华,接下来,他的瞳孔轻轻收缩,面前的女子从怀中掏出一缕头发,和那浅色长发相互绑在一块儿的,还有一小截短短的深色发,虽然长度并不匹配,但却被人细心的用红色丝线紧紧捆住。 “彼欢,你为什么要骗我?从真假光子,到现在……” 垂在身侧的手心里,无形的能量一点点消散了,笠生弯起双眼,对芜华表现出和善与耐心:“您真的误会了,芜华小姐,我真的是笠生,不是任何人假扮的。” “笠生队长!我们找到炽渕了!” 笠生毫无惊讶,转头应了句“好”,就撇下芜华跟着下属走了。 芜华微低着头,视线落在手上,那两缕紧紧缠绕的头发,是她和彼欢相互之间给予的承诺,她不否认,她对这个男人付出了仅次于对光子的热忱和情感,因为他是除了绮珍、光子之外,又一个喊芜华“华华”的人。 而刚刚那个人,无比干脆的叫她“芜华”。他不是彼欢,应该不是,她情愿他不是! 次日清早,卧龙山彻底落入百老大军团的掌控,狩牙党羽被尽数铲除,抓的抓关的关死的死,逃掉的几个也被尽数捉回,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山国边境组织,就此一蹶难振。 荆棘挺立在尸骸堆成的血山上,手中镰刃未收,面上杀气仍存,没有人敢在这时候靠近他,他们很怕被其一刀砍掉脑袋,昨天虽然很有针对性的斩杀了狩牙军团,然而他杀神般狂躁残忍的模样,至今叫周遭之人印象深刻,他们就连搬运尸体的时候,都尽量躲避黑死神锐利的目光。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一直站到日上三竿,夌柾不在,手下的小弟们叽里咕噜也没一个敢跑上来请光域兄弟去休息的,这时候,一抹意想不到的妙影出现了,她挪动轻快的玉步,用干净纯透没有任何香气的手帕,轻轻拭去荆棘颊上的血。 只擦了一下,黑死神就有了反应,他先是甩开红妆不时靠近的手,而后冷冷拒绝:“别靠过来,走开。” “你的脸上都是血,你的同伴看到会担心的,你自己擦擦吧。”红妆一脸担心,却知趣的再不靠近。 荆棘对于这份温柔,像没听见一样毫无动容,他不看手帕,也不肯听红妆多讲一句,自顾自提着黑风镰,转身离开了战场。 “没关系,等你的心结打开了,我再来听你的故事,你亲口讲的故事。” 一腔深情无法相送的女子,只能默默地对着心仪对象离开的方向喃喃柔语。 Chapter 0904 “不管怎么样,人都已经在你面前了,你总不能一直想着杀杀杀,多少听听她的解释嘛!”再次碰到荆棘,相夫光子开启了穷追不舍模式,她执意要荆棘去和奥蕾菲特谈谈,即便被荆棘丢了不止一个白眼。 “光子说的对,荆棘,你去见见你的妈妈吧,我相信,你听完整个事情经过,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宁日潇没有跟着荆棘转圈,在旁边,用认真到极致的口吻规劝。 “你们两个烦死了,不要再吵我!”荆棘从冷声冷气变成粗声粗气,过程只需三分钟,这三分钟显然是他忍耐的极限了,冰着脸起步一跃,闪的没影没踪。 “算什么男人啊!只会逃避!”光子冲他遗留的残影一顿大叫,原地跳脚的活泼劲儿逗得宁日潇忍俊不禁。 “你怎么了?” “没有,就是……很久没看到你这么有活力了。”宁日潇欣然笑看自己二十余年的好朋友,目光柔柔暖暖的。 光子歇了口气,无力摆首道:“他要是坚持不配合,我们也不能绑了他啊,万一适得其反不是害了奥蕾菲特吗?” “不好了不好了!”三五个穿着百老大军团制服的术师兵仓皇大嚷,直奔着刚刚被占领的主宫殿去了。 相夫光子随便拉住一个询问,才知道,狩牙不知被谁放了出来,牢笼的锁被打开了,没有损毁,完全是钥匙所为。这件事一经发生,整座卧龙山躁动起来,那狩牙生性凶残,被他逃走的后果不堪设想。 夌柾调集所有人马对山上山下山里山外进行细致大搜索,同时揪住几个侥幸活命的狩牙党羽,要他们协助对狩牙的逮捕,就在全山上下为了狩牙的下落忐忑不安时,一声女人的尖叫贯穿山间,顺着山壁反复敲撞回响。 相夫光子循着声音飞奔过来,红妆的那间屋子门开着,显然有人刚刚出入过,她火速兜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人在里头,反倒是两杯刚刚泡好的花茶,氤氲的热气飘扬四散。 “红妆没理由泡好了茶不喝就走掉啊……难道……!”后面的猜测已经勾画出恐怖的结局,相夫光子不及多想,就电光火石一样飞离了这间房,刚巧碰上迎面赶来的荆棘:“红妆可能被狩牙掳走了!我们快去救她!” 荆棘也当即掉头,正锁定一个方位打算跳过去,被光子拦住。 “踢他的时候我放了元能式在他身上,想找人并不困难!”相夫光子猛然想起习惯的驱使下,她每次跟敌人过招都会顺势抹一把元能上去,有备无患,好在想起的及时,不必继续没头苍蝇似得乱窜:“找到了!在山下的入口!” 卧龙山脉是术法界最长、占地面积最大的巨型山脉,即便是最占地理优势的主峰山,大小也盖得过许多世界名山,可以进山的入口自然也不占少数,光子纵身跃下的那一条漫长斜坡,终点连接着这里最美的山坳,这山坳不同于别处黄土枯岩,反而被绿色植被满满覆盖,翠意丛生,一条金贵的溪河纵横南北徐徐流过,虽然很浅,但已是此中难得的景致。 优美的风光总是伴有不和谐的情景逼入,那秃顶男人油光发亮的脑袋,在朝阳之光的映射下格外显眼,相夫光子他们一眼就瞅见了他,当时,狩牙用粗糙的手紧紧掐着红妆的脖子,嘴里不干不净不知在骂些什么,恼得光子立时冲去,一巴掌将那秃瓢脑袋打到一边,扶起遍体鳞伤几乎不能自行站稳的女子。 “光子小姐,请你们放了他吧。”红妆缓过气以来说出的第一句话,让所有人惊色大作。 “我不是听错了吧?”光子难以置信,星眸微微圆睁。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恩人,而且这些年来,山里的人也都是依仗着他才能活到今天,那些人……都是些改过自新的罪犯,本来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不敢去投靠国府,就来找山主,是山主给他们事情做,让他们不必再忍饥挨饿,遭受白眼……我虽然没有过那样的经历,但是看到他们重获新生的表情,我真的……很感动……很敬佩山主……” “别傻了,红妆,就算他有过功劳,可他今天对你的虐待,对部下的撒手不管,对无辜者的肆意妄为,都足以说明,他不是曾经那个值得让你崇敬的山主了,他现在是一心只会报复的魔鬼,如果不把他交给百老大国主,还会有多少人遭殃你想过吗!”相夫光子声色俱厉,对待那样的家伙,她一向不懂得宽恕为何物:“不论如何,这个人我们抓定了!哪怕不是为了所谓的邦交!” 红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是元术师光子的对手,光子几下就把她挣脱开,朝着慌不择路的狩牙甩去一条金灿灿的光鞭,把人捆牢后抬手一撂,秃顶男脚下打滑朝着土石啃了一嘴泥。 笠生没心没肺捧腹大笑,乐得眼泪都在眼角乱迸,也许他聒噪的反应激怒了狩牙,吐掉满嘴泥沙后,狩牙强使自己的脸抬起,对准笠生正要说些什么,被急速走来的灰发男人一手摁住脑袋,继而整张脸更加踏实的烙印在泥土中。 这下别说芜华,连光子都心生狐疑:“笠生队长,你这是做什么?让他说有什么不行么?” “怎么会,我只是不想听他爆粗,刚刚他骂红妆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啧,多伤耳啊!”笠生用小指头象征性的挖挖耳道,优哉游哉的咧嘴笑。 实在看不出更深层次的可疑了,光子撤下定格在灰发身上的目光,转向狩牙那里,却发觉手部一轻,光鞭里捆缚的男人居然不见了! 根据狩牙之前的尿性,光子立刻想到奥蕾菲特,这男人似乎对于奥蕾菲特有着异常的执着,每次逃命,钱和武器可以不要,这个女人都绝不丢弃,看样子八成是兵器图的又一痴迷者,想找个没人的角落把图纸复制下来,方便今后为所欲为吧。 果不其然,那狩牙见奥蕾菲特也在追捕队伍行列之中,且身处角落周边无人防护,凭借他不逊当年的灵活斜跳过去,一把将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女人搂在怀里,强行撕扯她的衣袖。 “荆棘先生,快去救救她吧!”红妆眼见奥蕾菲特将被带走,心急如焚。 荆棘不予理会,冷着脸目光放空在天上飘荡,旁边的红卷发女人又劝了几次,他都好像没听见似的,最后逼得红妆没招,亲自跑到狩牙那里,帮着奥蕾菲特和逃跑大王抗争。 “滚开!你这贱人!我已经不需要你了给我滚远点!” 狩牙伸脚踹过去,正中红妆小腹,瘦弱的女子一边往后飞撞一边从嘴里喷了两口血,最后重重跌落在泥地里,幸好这四周土壤湿润,否则她将伤得更重。 “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亏红妆还帮他求情!”光子怒不可遏,往日里最见不得欺负女人的男人,因此抓捕狩牙的时候下手更狠了。 “看见了吧,这就是你敬重的男人。”芜华走到红妆身边,却没有搀扶她,不论目光还是语气,都有些怪异的阴冷:“不论你付出多少真心,他都不会感动,反而把你的一腔热忱践踏在脚下,如果我是你,就会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哪怕牙齿咬出血,也要走过去,拿刀捅死他!” 红妆落下两滴泪珠,柔弱的摆了摆头,轻轻说:“是我对不起他,我早就告诉自己,真心只能给他一个人,可是我背叛了誓言。” “你……果然?” “我爱上了别人。”她的身子不断颤抖,疼痛使她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显憔悴,她像一朵随时可能凋零的花,在风里摇摇欲坠的挺起。 随时可能,也许就会成为下一秒钟的真实,芜华看到,长发如晨曦般美丽的女人流火一般出现在奥蕾菲特身前,替荆棘的母亲,承受了狩牙失手捅来的一刀。狩牙并非逃命时不带金钱和武器的冲动鬼,他的这把刀,铂金所铸,昂贵无比,刀刃上……是□□浸过的剧毒。 花朵在眼前凋零,红色的雨滴,是生命终曲奏响时落下的泪。 “我曾经发过誓,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可是我违背了……” “傻姑娘,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你根本不必为了我……”奥蕾菲特泣不成声,怀中的女孩就像她的女儿,让她第一眼见起,就心生怜惜,喜爱无比。 “违背诺言的人是会死掉的……既然横竖都会死,我宁愿自己选择。” 刀上的毒顺着血流侵占全身,当百老大军团里的队医赶到时,只能宣布红妆必亡的命运。 没有谁不为这惨痛的一幕揪心难忍,包括那个从不懂得珍惜的狩牙,见红妆死在自己手里,傻傻愣愣的失掉抗争力气,任由百老大术师团将他用手腕粗的铁链五花大绑。 唇瓣发黑,面无血色,红妆的毒已经侵入了心脏,她的呼吸,在一点点淡去,声音也轻缓至极,趁着尚有一丝余力,她抬手,示意荆棘过去,眼中渴求的微光,让人无不动容。 比助贤还要冷酷三分的冰山终于肯在最后关头移动了,他走到红妆那里,并没有蹲下,而是就那么站着,目光直勾勾扫下来,眼波里依旧毫无情感。 仿佛死在面前的,只是事不关己的一个陌生人。 那一刻,红妆惨然的笑了,但是惨然过后,她眼角眉梢的弧度,足以用幸福去形容,她用沾满黑血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翕动双唇,竭力发声希望荆棘能够听到。 在那之后,红妆的手便重重垂了下去,她脸上的笑容,也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她说‘找到上面的七个人,或许会帮到你们’……”奥蕾菲特转述她所听到的红妆最后的遗言,并把那张边角沾了血迹的纸递给荆棘。 宁日潇和相夫光子暂时摒弃悲痛,走过来和荆棘一起见证纸张的玄妙。 纸张很厚,类似于相纸之类的材质,上面有七个人的一寸照,为首的是红妆,后面依次出现沙诺小队里的橙、冥王世界遭遇过的黄婵女、疾藤风组织里的蓝卡尔还有从容家曾经的女仆紫鸢,此外,就是完全陌生的两副面孔,除了这七个人头相片,纸上再无其他。 光子百思不解,看向宁日潇,宁日潇也皱着眉头研究不出所以然来:“她说,找到这七个人就会对我们有帮助,她也是七个人当中的一个,会不会对她所谓的帮助造成影响呢?还有,这七个人,到底有什么共同点?又会对我们产生怎样的帮助呢?” “依照目前情况,可以产生帮助的,大概也只有对付天魔的极夜了。”荆棘难得愿意发表意见,因此他一开口,全场跟着肃静,没人肯在这时候打岔插嘴:“她所说的七个人,有可能是没来得及解释,她到底算不算第七个,如果她不算,那么另一个她在哪,还有,她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一定要选在临死的关头……” “这些,的确都是需要解开的谜团,不过我觉得,既然红妆说了,就一定有非凡的道理,当务之急,是把认识的这些人,还有不认识的这两个,集结到我们这边。” “光子说的对,我们不能光是为了红妆的死去悲痛,极夜马上就要来了,必须在那之前做好万全准备。”宁日潇点头同意二人说的话:“需要好好商量一下,等会回山上,从长计议。” “那红妆怎么办?”奥蕾菲特还在心疼这个为自己丧了性命的可怜姑娘。 “带回去,择日好好安葬。” 荆棘没有发表建议,扭头要走,被奥蕾菲特一口叫住:“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人尽数散去了,红妆也被抬走,此地独独留下,分别了多年,如今却难以对视一眼的两个人。 “儿子,妈妈知道你很恨,恨不得杀了我!可是求求你,听听我的解释好吗?” “解释什么?都到了今天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也许你听了,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恨我了呀!” “或许,你有强大到足以逼我认同你行为的理由,但是你为什么不在当时就解释清楚?二十多年过去了,你才想着解释,不觉得太晚了吗!”回首,怒目,终于肯看母亲一眼的荆棘,眼中却写满让奥蕾菲特悲痛欲绝的杀意:“我的父亲早已化作一抔黄土,我跟你的关系,也随着父亲的逝去,早早的荡然无存了,你无需再跟我解释什么,既然你是火之国王妃,我身为天地盟城主,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但这不表示,我将来还会放过你!” “你就想让红妆白白死去不得安心吗?!”情非得已,奥蕾菲特悲惨的吼出这句话,很快又泪流满面。 荆棘果然停下了,似在僵直,又似在等候什么,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东西。 “她的确是一个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善良姑娘,不过,你觉得她仅仅是为了救我吗?……她是为了你啊,她说过,要努力给我们母子两个机会,她要努力让你接受我的解释,她……很喜欢你,她觉得她背叛了狩牙,违背了誓言,全部都是因为她爱上了你!如今……她为了给我们创造机会,年纪轻轻就死去了,你真的打算就这样?……” “关我什么事?”荆棘背对着奥蕾菲特,清早的光打在他英挺的背脊上,反而渗漏出别样的凄凉感:“我从没要求过她这么做,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我为什么要听一个不熟悉的人指手画脚?还有你!我说过,不论你解释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死了这条心吧!今天不杀你,是要你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追悔自责!” 就在当天下午,山之国派来迎接火之国国主妃的马队出现在卧龙山脚下,不过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不是要把奥蕾菲特带到百老大那去,而是,要送她回火之国。 奥蕾菲特在这些王者之间,扮演的始终是被动的角色,她可以拥有一切女人想要的荣华富贵,名声地位,可她没有自由,因此她的笑容,总是充满沧桑和哀凉。 送别的人不多,但寥寥几个,已足够叫奥蕾菲特感到温暖。 “谢谢,宁日潇,光子,芜华,你们肯来送我,我真的很高兴。” “奥……”想起她和荆棘的关系,光子就差点把“奥蕾菲特阿姨”的称呼叫出口,然而她之前一直把她当姐姐看的,干脆越过这一项,直奔主题:“你不要怪荆棘,他一直都是这副拗脾气,下次见面,他就会想通了,到时候你狠狠抽他一顿他都不会吭声的!” 奥蕾菲特笑了,很浓郁,像是日暮时分迷人的晚霞,带着红酒一般的醇美和甘甜:“我知道,你一定劝了他不少,不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来,我不怨他,毕竟这么多年,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对不起他。” “不一定哦,未来的事,有谁会知道呢?”宁日潇微笑转向一旁,那边,有一个冷着脸站住的男人,不肯靠前,也没有离去。 两个人单独聊了不到五分钟,在那之后,奥蕾菲特就坐上了驶回火之国的马车,含着笑,对远处的一行光域来者挥手。 ——妈妈一生都在漂泊,只有妈妈的心,一直留在你那里。 在山之国,尤其是干旱出名的卧龙山一带,想要洗个热水澡,就跟找到绿色植物一样困难,不过因为是光域贵宾,所以百老大国主的人还是竭尽所能的招待他们。 光子和宁日潇就是在这样得来不易的热水里,好好泡了个澡。 “芜华呢?她刚刚不是还嚷着要洗澡吗。” “她啊,去见炽渕了,两个人久别重逢,大概会聊好久吧。” “唉,昨天还好好跟我们在一起的人,今天都不在了……” “你是说红妆和奥蕾菲特吗……” 光子说到这,就默默停住了,她何尝不会感伤,即便相识不久,朋友这样的概念,也会在心底根深蒂固,情谊这种东西,跟认识的时间长短,未必有关系。 泡了大概二十分钟,两个人出来时,太阳已完全隐没在山峰背后,夜色将至。 “奇怪,这大夏天的,我们进来的时候才三点,怎么现在就要黑天了……”光子拿着毛巾把头发擦干,还没对景象的微妙转变产生怀疑。 宁日潇澄莹的紫眸却在瞬间睁圆睁大:“是我们疏忽了……天魔的‘极夜’,早就已经开始了……” Chapter 0905 天色微暗,半空里浮动的乌黑层云闲步缓走,将仅剩的暖色调慢慢染成风雨到来前的压抑模样,没有雷鸣,没有闪电,无名的诡异急剧徒增。 “你说早就开始了?怎么可能,这天还没黑透啊!”相夫光子主观认为,“极夜”是一种彻头彻尾不见天日的景象。 “天魔并没有说,我们认知中的‘极夜’和他所说的‘极夜’是一样的,这两天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时间似乎过得很快,看钟表的时候以为是表坏了,夏日里日暮降临的居然这样早……这根本不是什么错觉,天魔的极夜早就发动了!他让时间一点点的缩短,让我们毫无所觉的进入黑夜,也或许他自身力量没有完全恢复,才需要按部就班……总之,极夜已经开始了,我们是时候联系碧姐了!” “不知道意识空间还会不会受阻,我试试。”这下相夫光子确信无误了,比起宁日潇,她的元能储备显然更充沛,于是集中精神,按照往常那样进入意识空间,幸好没有受阻,而碧姐也刚刚到达那里:“碧姐,现在要各就各位吗?” “不急,你们这段时间留意我的传唤。” “极夜都开始了,你怎么还不急啊?”光子不理解碧姐的套路了,她可是个急性子,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因为我准备了不止一套方案对付天魔,这是输不起的战争,我必须有十足的把握。”玉灵碧盈盈一笑,一汪绿影散开后,意识脱离了空间。 于是相夫光子就站在原地等,等的月上梢头,时间随着挂钟秒针一点点走向远方,眼见就要入夜,碧姐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她联络其他各域驻留的伙伴,他们也抱着同样的困惑,在等待不知名的未来。 满含期待的等候,显得尤为漫长,相夫光子的耐心快磨干净了,见宁日潇闷不吭声,只倚窗对外面灰暗的天际眺望,在原地转了两圈后也跑到窗前:“我说,要不你占卜一下,这么等下去算怎么回事啊。” “你啊,还是那么心急。”宁日潇收回目光,转头对着红发微微发笑:“碧姐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如果用第一个方案就能解决,那之后不就轻松了吗?” “可我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啊。”搔了两下头,光子最终选择放弃:“好吧,是我太心焦了,我去喝口凉茶冷静一下。” 这边才刚端起杯子,那边就惊叫出声:“来了!” 天边那片黯沉的黑幕,逐渐亮起一道白线,随后,白线扩增成白条,万丈明辉的初始光焰隐隐跳动出来,平日里要一点点实现的景观,如今却用飞一样的速度骤生,不得不说,这跟眼看着花骨朵绽放出花瓣花蕊一样惹人惊叹。 然而下一刻,那好不容易扩大的白色光圈潮水似地褪去了,不几秒,视野恢复死亡般的安寂,天际处依旧是墨黑混沌,宛如方才。 “碧姐?这怎么回事?” “浮生的‘改变时间’失效了。”意识空间里,玉灵碧双眉紧皱,那凝重的弧度从未有过:“他想把时间推回到三点去,怎知忽然就功亏一篑了,我觉得,背后有一种力量,在阻挠着我们的前进。” “这太匪夷所思了。”宁日潇也加入这次的谈话中:“不过,也有据可循,天魔可以让时间缩短,黑夜迫近,就说明他也掌控了改变时间的方式,大概他的功力比浮生更深,才会挽回局面……” “那现在怎么办,碧姐!要施展终极绝招了吗!”光子紧握双拳跃跃欲试,战意在血液里沸腾。 “尽刚刚传来消息,他和师父找到天魔所在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玉灵碧提供了第二套方案,见除了宁日潇光子之外的其他人也百思不解,就进一步说:“刚刚第一个方案,已经失败了,第二个方案,是我们三个临时决定的,如果成功的话,将一劳永逸。” “到底是什么方案呢?” “师父他可以控制人的梦境,远程制造幻觉,尽找到天魔之后,会直接与其对视,施放幻觉眼,这时候师父会从远处配合他侵入天魔的意识,里应外合,前后夹击,天魔的幻术再厉害,也未必能以一敌二。”说到这里,碧的信心似乎平添了一层:“毕竟,两个人都是精神术法的顶级掌控者,我们现在,也只能抱持这样的期待。” 所有人都露出了短暂的轻松笑容,惟独光子,忧心忡忡:“那个,碧姐……你服用那个了吗?” “你是说‘聚灵之力’?”碧微笑着反问。 “嗯。” “已经用过了,你且放心吧。” “那就好。” “等等!什么叫聚灵之力啊?”芙菱半途插话,生怕一时错过再打听就遥遥无期了。 “聚灵之力是存放在‘聚灵盘’里的二十二颗‘心之魄’,以及一滴‘修罗之血’,不久前,光子已经交给我了。” “啊嘞?所以那到底是做什么的啊?”其余上主通通露出状况之外的错愕。 “是我啦,如果我不在一个月之内吃掉这些,就会死掉的,所以就央求光子替我搜集,从你们身上哦~”碧笑着帮光子扯了个谎,并一圆到底:“还不许她告诉你们真相,碧姐骗了大家,大家不要怪我好吗?” “这么大的事,碧姐为什么只告诉光子一个人啊!”小婉不满的嘟起小嘴。 “就是说啊!告诉我们我们又不会怎样!”芙菱也跳脚抗议。 “这么说,之前那个蒙脸的铠甲战士,就是光子了?她从我们胸口里取走的东西,就是心之魄?” “是的。”光子没打算默不作声,她毕竟是因为“不信任同伴”才会犯下蓄意隐瞒的错误,如今碧姐替她解围,她除了愧疚,还是愧疚:“碧姐担心你们知道了,会忍不住一起来帮忙,那样的话重要任务就没人完成了,所以……就由我……当然,我也是不想让你们跟我抢功劳啦!” “光子,你在说什么啊你这家伙。”大家噗嗤乐出声,反倒对光子“抢功劳”的解释不予置信:“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我们除了歉意,没有其他。” “什么?失败了?” 碧脸上失落的颜色,连带着洗去光子刚刚浮现的欣然暖笑,近乎难以置信的事实,又一次无情摧毁众人的承受神经,在水无痕尽和沧岚的联手幻术下,天魔竟全不中招,他究竟是如何破解神级幻瞳和究极梦术的,当事人不得而知,只知道,极夜的降临势在必行,玉灵碧提出且实施的两套方案,如数落败! “没办法了,就用那个吧!碧姐!”相夫光子斗志激昂的提醒她,还有聚灵之力可以使用,然而碧姐依然只是晃头,半点拿出圆盘的意思都没有:“碧姐……” 聚灵盘是那面金色圆盘的名字,装载的东西取出之后,圆盘本身还具有一定的制约黑暗之效,这是交给碧姐时,碧姐亲口说的,所以光子更加不懂,为什么深谙道理的大姐,如今却一副犹豫不忍的样子? “各就各位吧,先撑起光之防御罩,我的精神力会与你们同在。”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迟疑了半分钟,玉灵碧决定先把第三方案的初级阶段实施了。 众上主辄便拿出此前碧给他们的崭新空间传送器,瞄准新一轮分派的地点,转瞬“归位”。 相夫光子驻足在凝光城北门外的白砖石地上,仰望墨色苍穹,忽然自心底生出一股感动,她回来了,就这样回来了,一切快得像是在做梦,回首当初离开的那些日子,又显得极其漫长。 这里是她的家,她的国,她永远不会忘记跟舍弃的地方。 浅色透明碗罩吹气球般迅速扩大,笼罩出一小片金色的天地,同时,身为光神的女性声音在脑中轻响,那种感觉非常温暖,可靠,就仿佛碧姐正站在身后,和她,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这是光神觉醒者的能力,她可以任意选择“意念”寄存的人脑,进入并共享,不论是思维的一体化,还是能力的均衡分配。 这不同于意识空间,现下交流的内容,就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于是光子排除顾忌,放心大胆:“碧姐,你为什么不使用聚灵盘呢?你不是告诉我,可以用这个击退天魔吗?” “聚灵盘……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启用的,这东西说重要,却也不那么重要。” “为什么啊?” “说它重要,是因为它曾经被芙雅伦萨和韶汀死命保护过,同时也是天魔一心想要的东西,说它不重要,是因为一旦启动,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我不想犯险,就先依靠自己的力量,抵御天魔吧。” “可是碧姐,你的力量恢复了吗?” “还没有完全,但我相信,天魔他也没有,否则他就不会依靠兵器了。” “天魔自身的力量,加上那终极兵器,指不定会营造怎样的灾难呢,连浮生的改变时间和尽的顶级幻术都不行,这家伙的实力,当真深不可测啊。” “现在不要想这些,集中精神,跟我一起让光罩变强变大,如果改变时间不行,我们就用最实在的光,去击退黑暗的阴霾!” 光之元能罩在光神偕同众上主的能量注入下,得以升华成接近天顶、横铺地面,目之所及的世界被温暖至极的色彩填满,这种景象他们从未见过,简直跟光之心洗礼时,畅游光明的精神世界一样,舒心自在,安逸享受。没有太阳,就不会有阳光,因此高悬半空的那一轮昭昭皓日,在不久之后的瞬息,赫然呈现在众人眼中。 黑暗消逝了,一点灿烂的光斑捅破密实的深色天幕,术法界不下二十个地方,竟同时升起不落的太阳! 当世界彻底陷入黑暗,无日无月时,人们惊恐莫及,无所适从,只能依照国府疯狂传往各地的急令,原地不动,惶惶待命,本以为就这样在不明不白中无法瞑目的死去,偏偏这时,日头重临了,浩瀚的光海淌遍人间,滋润万物,染暖所有仰头观望的人充满希冀的瞳孔。 仔细看看,才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太阳,而是一颗类似于光之心大小的金色光团,它一动不动悬空而立,好像真正的太阳回来都不肯让路一般霸道可爱,尽情的宣泄和挥洒下,有人们喜上眉梢的神情,饱含幸福的泪光。 “你们看!那是光之心的缩影!光明正在竭力击退黑暗!我们要给天地盟上主加油助威!”不知是哪个热情洋溢的民众带头发起倡议,连带着所有观望的百姓一道齐声呐喊,用力喝彩,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比如某国和某国举办大型比赛时,为了荣誉和国家颜面,不论是参赛方还是观众席,都会卯足力气加油欢呼,而今天,让他们同仇敌忾的,并不是来自别域的人们,而是,天魔,这个在世人眼底无恶不作的大坏蛋。 “再坚持一下!直到把天魔的极夜计划完全击溃!” “嗯!” 意识空间里,声音的碰撞与重叠,意念的一致和共鸣,让整个天地盟瞬间化为一体,不用刻意进入意识空间,也可以通过冥想,相互交流,相互知会。 这种体验前所未有,美妙至极,望着半空里熠熠夺目的微型太阳,他们心满意足的勾起了唇角。 然而,众志成城的决心并不是只有光之信仰者们才有,从极夜开始就没在哪方露过脸的天魔,有所行动了,在天地盟笃定的认为他不会再用鬼冥军时,那些乌七八糟小鬼儿似地矮个子一溜烟涌了出来,他们不偷袭不进攻,而是有模有样的冲到上主们面前,列好队伍,井然有序的合力撑出黑漆漆的乌霾罩,那能量罩完全就是浓烟形态,灰黑参半,气流乱涌,虽然能够勉强看出碗罩型,但混沌污浊的模样,实在让人感官不适。 最可气的,是这些脏兮兮的东西,竟然开始玷污光之视野里的一切清明,甚至有两缕鬼手状的黑烟,向着天顶爬起,极力想扯住巍然不动的“太阳”。 和光之能量使用者不同,这些鬼冥军在释放大量的黑暗元能后,一个接一个倒下了,不过前赴后继,又眨眼间增出许多同样的家伙来,无尽的蟑螂,不去灭绝它们,就只能任其大量繁殖,肆无忌惮。 “为了撑起光罩,光子和宁日潇少主必须要全神贯注,万一这时候被干扰,就前功尽弃了!”一直跟随在侧的从容撤后一步,手拔银杖。 “从容,你这是?” “芜华,我们小心四周,虽然还没什么动静,但是一定会有人来捣乱的!” “放心吧,光子早就部署好了,只要敌人敢动,周围的伏兵就会一跃而出将他们拿下!”芜华走到另一端站好,目光警觉的瞄向四周:“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只有你们两个当然不够了!”一声独特的嗓音,从半空里霍然浮现,很快,那条蜿蜒着身躯的长状东西砸中地面,芜华从容这才看清,是光子的元灵兽之一,好战勇猛的灵蛇皇,它是仅次于白蛇王、在蛇界领域里的霸主,当年许多人求取它的契约,都被它无情拒绝,唯有相夫光子,才使它甘心臣服:“本君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蛇君?你怎么会来?” “不止本君,其他上主的坐骑也依次到位了!”通体鳞片黝黑发亮的大蛇昂着高傲的头,用器宇轩昂的人声凛然说:“天魔老儿太小看我们了,竟然派那条蠢龙去元灵岛折腾,不可原谅!” “是觅龙渊里那条?” “除了它还有谁!”灵蛇皇吼着,一甩尾,将一群疯涌上来的鬼冥军轰成残渣。 欧也从容是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化成渣的,当时下巴都快掉了,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稍微回神,那就是芜华冲入杀场持械火拼的场景,她莫名觉得熟悉。 “奇怪了。”一边轰炸接踵而来源源不断的黑衣小兵,一边优哉游哉发表意见的灵蛇皇稍稍放低了音量:“相夫,晴尊为什么还不用聚灵盘啊?有那东西出马,别说鬼冥军,就是天魔都会栽个大跟头。” “不是不用,是不到时机。”光子纹丝不动,维持着双手捏诀的姿势端端正正伫立原处:“如果可以这样驱除黑暗,就没必要动用最终方案了。” “你傻了吧。”灵蛇皇吐槽毫不客气,听得从容芜华一愣接着一愣:“蠢货,有近路不走偏走远路,这么耗下去要到什么时候?而且那玩意启动之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奏效,你现在不抓紧时间,等天魔想出几百个招式一起拿来对付你,有你们哭的!”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非用那个不可吗?” “废话!用那个直接召唤出‘虹之七族’,接下来配合光神觉醒者,联手使出抗衡天魔的招式,天魔铁定歇菜!” 灵蛇皇一番话,震惊了从容和芜华,连相夫光子的双眼都微微圆瞠,她挣扎了一下,还是压制了激动的情绪,询问和她“共存着”的碧姐:“碧姐,你听到了吗……蛇君它说……” “嗯,我知道,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留到最后,甚至希望……永远不要启用。” 玉灵碧沉痛无比的声音,让光子内心绞痛,她所认识的碧姐,不会是个舍近求远的笨蛋,之所以这样选择,一定有非凡的理由,之所以这样沉痛……就表示,再不愿意,兴许都会成为现实。 “所以,我会尽力保留,使它永远不被‘开启’。” 相夫光子沉默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在从容和芜华依次投来愕然的目光,连灵蛇皇都满是纳闷的瞅过来时,红发倏然一笑,扬起明媚姣好的面孔:“我说蛇君,你自诩聪明,我看也不过如此,我今儿就任性一回,偏不用聚灵盘你能拿我怎样!有本事出个更好的主意,我就服你!” Chapter 0906 “你这丫头……”灵蛇皇被激将法一激,怒上竖瞳,整条蛇都变得杀气腾腾。 从容咽了咽口水,心说:虽然是你自己的元灵兽,但这么招惹也不行啊,看它威风凛凛的万一生气了咬你一口多不划算! “蛇君,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宁日潇也在旁边帮衬着问。 “有倒是有……”灵蛇皇停顿了两秒,流露出不多见的犹豫:“那就是让晴尊尽快恢复光神力量,而且要赶在天魔之前,只有光神之力远胜于暗神,天魔才会彻底战败!否则……就只能借用虹之七族的力量。” “虹之七族究竟是什么啊?” 光子正和宁日潇暗自纳罕,后者身边就飘然降落一只白毛独角兽,那庞大的身躯却用相当轻柔的力道着陆,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谛听?你来了!” “两位少主,蛇君所说的‘虹之七族’是指光神的‘随从’,他们世世代代都是光神的‘随从’,拥有与生俱来的记忆,死去之后,会在子嗣身上得到继承。” “他们继承的力量是什么?” “是‘退暗神力’,当年光暗神大战,光神作为觉醒不久的神界新人,许多力量掌握不纯熟,是当时虹之七族的族长联手抗击黑暗神,才使得光神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最后联手,力挽狂澜。” “七个家族最早起源于地之国,后来不知什么缘故迁到了今天的卧龙山一带,还联手建立了蘑菇城,后来又遇变故,离开蘑菇城,城中人们为了纪念他们,特地将‘七色’当作传统延续下来。”灵蛇皇接着谛听的讲述说下去:“有传言说他们是因为内部分裂,无法再在一起共事,因为七个家族只有合力使出‘虹之术’才能天下无敌。” “这么远古的历史秘密,为什么你们会知道?”光子瞪大眼睛,用余光往旁边狂扫。 “笨蛋!本君活了几百年这都不知道还混什么混!” “年纪大的元灵兽脾气都这么暴躁吗……”从容郁闷的想。 谛听性子温和,听了只暖笑两声,柔婉道:“其实,女仙前几天来过元灵岛,跟我们说了你们的事,同时也提到虹之七族,我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们这个办法,只不过……晴尊未必肯答应。” “你怎么知道她不答应?”光子一讶,心说不愧是宁日潇的元灵兽,智慧无与伦比啊。 “因为辅助了光神的虹术使用者,最后一定会送命。” 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相夫光子总算明白,为什么碧姐会迟疑隐忍了,她早就知道使用圆盘,会给那七个人带来灾祸,所以才宁死不肯启用,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排除这最后的“撒手锏”。 “我记得,之前在山之国,有人给过我们一幅图,上面刚好有七个人,不会就是你们说的……虹之七族的继承人吧?”芜华提起红妆临终前交付的东西,让两只师祖级元灵兽大吃一惊。 “如果已经知道七个人的下落,那就事半功倍了,应该马上差人去找,只有他们归位了,才能助光神打败天魔!”谛听柔和的口吻逐渐投入一阵激昂,仿佛对未来的曙光翘首以盼:“宁日潇,你怎么说?” “其实,红妆把图给我们的时候,我就已经委托别人去找这七个人了,总想着以备不时之需,万万没想到,却是要用命来换的。” “你早就去找了?这提前量打得够狠。”连灵蛇皇都为宁日潇的先见之明震惊了。 “不过,红妆已经死了,余下六个人就算凑齐又有什么用,况且……要用他们的性命,去换取天魔一个人的失败,也太……” “妇人之仁!”灵蛇皇听了光子的话,简直恨铁不成钢:“天魔一个人的失败,会换取多少人的存活?为了这六个人放弃大好机会,又会损失多少,你计算过吗!” “我都懂,只不过启动虹之术,结局一定要这么悲惨吗?” “现在考虑这些无济于事。”谛听叹息说:“关键在于,七族中少了一个人,虹之术是没有办法启用成功的。” “比起这个,本君更在意的是,把七人身份告诉你们的人,可信吗?她所说的七个人,不会是误导吧?”灵蛇皇对此表示质疑。 “我们虽然和红妆认识不久,但我不觉得她是那样的人。” “我同意光子的说法。” “你们两个就是太心慈手软了!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蓄意为之的?!” “蛇君,你不了解,红妆她是为了救人而死的,像这样一个人,没理由做伤天害理的事吧。” “其实,我相信红妆,并不仅仅是由于她救了人。”宁日潇在感性的基础上,永远比旁人多一层理智:“红妆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将秘密告诉我们的,然而她一定早就知道余下的六个都在哪里,她一直隐藏这个秘密,不对任何人说起,就是想要保护他们,而她掌握着一切,却也是因为做好了最终极的打算,她一定没想到,自己会忽然死掉,才不得不把这重大的机密托付给我们。” “现在红妆死了,虹之术的计划铁定要失败了啊。”光子在说这些的时候,居然诡异的生出一种喜意,即便她知道,虹之七族的“失效”,会给对付天魔加大难度:“而且她没有后代,所谓的记忆觉醒,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了。” “不,还有一种可能,如果她愿意的话,她一定会在生前,找寻血脉继承者之外的‘传承体’,这个人可以是朋友,恋人,甚至是陌生人,差别只在于,血统继承无需刻意,而这种,必须要贡献一定量的生命能量,最后,如果其中一个人死去,另一个就会成为完整的‘光神随从’。”谛听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后面的说出来:“我认为,那个叫红妆的女人如此深思熟虑,一定早早备好了‘继承人选’,她现在已经不在了,那么只要找到她的替代者,虹之七族,还是可以聚齐的。” 虹之七族的“复活”宣告,与龙啼索骥的情报一起从天而降,情报搜集专家身披黑色战甲,威风凛凛稳落在地,向宁日潇郑重汇报:“已找到虹之七族的族长。” “他们人呢?” “他们不肯来,属下前来请示,是否可以用强?” “不行!”从宁日潇的身上,发出玉灵碧短促的抗拒声,很快,一抹碧姐模样的半透明残影飘飘荡荡现于半空之中,显然是意识的可视化,连同声音与神态一起:“别人的生命,我们本就无权索取,何况是用强迫的方式?就算他们今天心甘情愿,我都未必肯答应。” “晴尊,容本君说一句实话,你身为光神的觉醒者,难道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任何战争都是伴随牺牲的,你想保留所有人的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蛇君,我知道,所以我才要竭尽所能,能保留一个是一个,现在,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那一步,人与人的生命价值是同等珍贵的,没有谁应该为了这场战役的胜利去牺牲,可以避免的死亡,我们为什么要去推动呢?” 谛听温和地笑了两声,灵蛇皇则不掩饰那由衷的否定和藐视:“罢了罢了,这是你们人类的战争,本君管不了那么多!但是本君告诉你啊,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向着理想化发展的,有时候还是要认清事实!” “是,阿碧谨遵教诲。”半空里美丽的透明脸孔笑了,淡淡流光从碧色的瞳影前游过,像雨后初晴时,伴随彩虹一道浮现的空色。 天魔暂时没有动静,可黑暗之力仍旧毫无懈怠的在与光明之力紧密较量,不下二十轮微型红日当空林立,极夜的巨大压迫,却并未由此消散,所有参与这次光罩支撑的天地盟领导者清楚,天魔只是暂时缓口气,真正的主菜,一定还没出现。 迺骆盈踱步走在凝光城南门外的场地上,对着冷脸走来的龙啼索骥招手微笑。 “上主她们都在北门,你却拉我来这里,到底什么事。” “从这里离开比较不容易被发现嘛~”迺骆盈把手按上索骥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索骥兄,我们认识也有好多年了吧,不瞒你,我这次,就是去找虹之七族族长的,所以希望,你能把他们的所在地告诉我。” “你怎么会知道?”索骥有一些惊讶,掩藏在黑色刘海里的眼睛几乎爆出震惊的光芒。 “我刚刚在北门偷听到的。” “……你还真是……” “啊哈哈哈。”一本正经过后,迺骆盈恢复流里流气的姿态:“不浪费时间了,快告诉我吧~” “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绑回来咯。” “晴尊不会同意的。”论起一本正经,索骥完全不亚于认真时候的迺骆盈。 “我说兄弟你啊哈哈哈。”说着说着,迺骆盈又忍不住捧腹了:“你真是个乖宝宝啊,咱们的晴尊大姐你还不知道?一向心慈手软白莲花,可问题是,现在是你死我亡的战争啊!不使出点狠招能行吗?所以听我的!让我去把那些人绑回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违背首领的事,我也不会做。” “是吗?那我就死在你面前好了!”迺骆盈说罢举起一把刀,用刃部在自己脖子上狠狠一划,那力量,就跟平削西瓜似的,那速度,比风驰电掣还迅疾,惊得索骥阻止不及。 在发觉不过是个玩笑,迺骆盈脖子也毫发无损后,索骥重重的叹了口气:“那我跟你一起去,既然不能用强,就临时想别的办法好了。” “那你想到了吗?” “怎么可能那么快!快坐上来!马上去他们的所在地!” “不是吧!两个大老爷们同骑一匹马!传出去不得说我俩搞基?” “你废话真多,赶紧坐上来!” 空旋是龙啼索骥的元灵兽,“空间传送双生马”的其中一只,它可以自行创造涡流,令主人随时随地,到他所思所想的地方。 屹立在花之国天空之塔旁,有一座刚刚落建不久的紫玉楼,人们都说,这是术法界迄今为止耗资最巨额的一座民用茶楼,主人是做茶叶生意的富豪,年轻有为,他在某一天的某个早上忽然大发灵感,就把余下几名同为“七族”的人士,通通请到了这紫玉矿石打造的茶楼。 内里之奢华气派不必多说,收获了一行人啧啧的称奇声后,隔断后的男子从中探出头来,一身笔挺的男士服装,黑的纤尘不染,靛色的短发被发胶抹得根根直翘,他微笑着欢迎诸位到来,让四个靓丽的小侍女上来展示唯美茶艺。 “你就是靛英?” “正是在下。” “这么大费周章的叫我们过来,到底什么事。”橙发男人穿着野气十足的战斗服,背上还背着武器,与此地的格调顿生违和,他不在意这个,总是在看地上的黄金座钟,显得焦躁不耐。 “这钟是我从一位国主手里,花费五千万国币买来的,既然同为七族伙伴,就送给橙先生如何?” “你什么意思啊!”橙听了这话,不耐烦一下子进化成狂躁:“谁要你的东西?简直莫名其妙,有话快说,要不然我走了!” “红妆已经死了哦。”靛英收起温文儒雅的笑容,嘴上诡异的弧度,已经不能称之为笑了:“这个在两年前,就把我们纠集在一起的女人,向我们宣告她的决定,那时候的场景,相信大家都还记得吧?” “所以呢?”黄婵不喜不怒,像旁观者一样探听靛英的意图:“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呵。”靛英阖目一笑,逐渐又挂起招牌式的商务表情了:“等人到齐了再说吧。” “不好意思,胖哥哥我拉肚子,耽误你们时间了,电影,你可以说了。”蓝卡尔晃悠悠走进来,拍拍肚子打打嗝,好不悠哉。 “是靛英啦……”旁边一个绿发少年轻声提醒,却一副忍不住发笑的样子。 被调侃的靛英全然不在意,张嘴脱口,直奔主题:“我就长话短说了,毕竟像我这样的商业精英,时间宝贵的紧呐!是这样,各位一定都收到光之国的邀请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战争?呵,战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为了打败他们的敌人,而奉上我们的性命?所以我这次叫大家来,是想和大家商量,如何让他们转移视线。” “转移视线?我们是术法界唯一的虹之家族继承人,视线已经聚焦到了这个份上,想转移压根是不可能的,除非我们能提供消灭天魔的更佳办法,否则,我不认为光之国、甚至于其他国家,会放过这个机会。”紫鸢不假辞色,道出最真实的现状。 “的确是这样,所以我并不提倡硬碰硬,凭借那些上主的身手,也够让我们束手就擒的了,因此我想,我们可以把自己的力量,转移给他人,送命的事情,也由他们去做好了,从此与我们无关。” 蓝卡尔“呸”了一声,明显对靛英老谋深算的样子和言辞嗤之以鼻:“你不帮忙打仗就算了,还说这种话,这个世界是谁的?是如今这些参战者自己的吗?我们就没有倚仗他们带来的和平安安稳稳生活在其中吗?送命的事情,你都不做凭什么让别人去做?!” “就是这话了,因为有他们,我们这些平凡人才得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但如果现在,要用我们的安稳,换取他们的胜利,凭什么呢?如你所说,他们都不去死,凭什么让我们去呢?”靛英振振有词,用着最优雅平和的口气,说着让蓝卡尔和橙竖起眉毛的话。 蓝卡尔激动的站起来,如果不是绿发拉着,早已冲过去揪靛英的脖领:“我告诉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自己就是稀世珍宝了!既然上天选中,让我们做虹之七族的继承人!那我们就有义务帮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实现愿望!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天魔不死,我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未必能安生!到时候你的钱!你一点都花不到!因为你就要归西了!” “蓝卡尔先生,希望你注意你的措辞!”提及生死,靛英就显得十分恼火了。 “都别吵了,我现在就问一句。”黄婵听得秀眉微蹙,有一丝丝心烦:“都有谁同意付出自己的性命?” 蓝卡尔率先举手,橙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抬起胳膊,接着是那个白白净净的绿发少年。 “三比三,也就是说……” “等等。”紫发美女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也站到蓝卡尔一边去,不举手,也不否定:“现在说这个毫无意义,因为,我们六个人是使不出虹之术的,不如找到第七个,再投票解决。” “你怎么肯定,红妆会把能力提早过继给别人?”黄婵问。 “我不肯定,不过我所熟悉的红妆,是一定会做出这种事的,而且我有预感,那个人……正在朝我们走来,这种攸关生死的事,有所迟疑也是难免的,关键,还是看最后一刻的决定。” “说这么多,我就想告诉你们一句!”靛英忽然爆发出焦躁的情绪,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雷嗔电怒:“要我出手,可以!必须由其他人去送死!否则没门!我就够意思了!把力量给别人还会耗损我的生命能量呢!” “那是因为你没有反抗的实力,否则我看,你是半毛狗屁的生命能量都舍不得发出吧?”蓝卡尔挖着耳朵漫不经心的泼冷水,恨得靛英咬牙切齿,又火冒三丈的跟着他唇枪舌战一番。 这边吵得火热,那边楼下的紫玉双推门已被推开,绿发少年朝众人这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瞬间移动到这二层茶室的门边,打算来个出其不意。 因此,迺骆盈刚一迈进,就险些遭遇绿籁少年的当头棒喝。 “哟嗬!少年干劲很足啊!如果不是你黑发哥哥及时拉住我!我可就死翘翘啦!” 迺骆盈相当欢脱的开场白让所有虹之族长愣了又愣,索骥不像他那么无厘头,正正经经表明了二人的身份,以及到这里的用意。 “这么快又找上门了。”那靛英显然没吵过架,才短短一会儿就累得说不出话,所以黄婵,代表反对派开始发言:“不过很可惜,就算靛英点头,我也不会答应的,一直以来,都是哪儿给的待遇好,酬薪高,我就站在哪边替其效力,但如今所付出的代价是生命,就算你们让我成为第一富豪,拥有全世界所有的财产,我也都不会点头的,因为,钱可以再赚,命却只有一个。” “我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十分过分,就跟催命没有两样,然而,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就算天地盟可以用一时之力抗衡天魔,到最后,天魔还是会重振力量,对整个术法界,造成灭世危机。”索骥无比严肃的回应道,虽然坚毅,却绝无强硬。 “所以,就依照我方才的提案好了,找下一个继承人,我跟你说,这是我最大限度的退让了,想要得寸进尺,趁早打住!”靛英时时刻刻不忘阐述自己的立场和决意,额头上渗出的汗,出卖了他对天地盟两副使驾临的恐惧。 “ok啊,要继承人是吧?我可以帮你们找到,最合适的人选。”就在龙啼索骥都不知如何回答时,迺骆盈轻轻巧巧道出承诺,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就好像他才是全局的操纵者。 Chapter 0907 时值天地盟力撑光能罩、锻造微型太阳的第三天,天魔迟迟没有行动,越是这样,在时间的流逝下,人们心中才愈加无底,他们甚至觉得,天魔是在刻意消耗光术使用者们的力量,在最后挑选松懈时刻,加以猛击,那样的魔头,做出任何事,别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们这样的念头,其实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就在这一天的中午,奇异的景观出现了。驻留光域此次没有外调的光国军团术师兵们,忽然携着让人丧胆的杀气朝北门这里冲锋过来,崭新的制服款式可是出战前相夫光子钦定并加紧赶制的,她再清楚不过。 难道又被控制了?就跟各国援军那次的意外倒戈一样?然而十三队长没理由再来一遍啊,这么说的话是天魔?肯定是他吧? “光子小心!” 宁日潇短促的提醒自耳畔划过,同时伴有一阵激烈的气流摩擦声,察觉时相夫光子自知闪避不及,重心大幅度偏移还会对支撑光罩造成影响,她干脆雷打不动,预备咬牙撑过去。 关键时刻,灵蛇皇和谛听一左一右展开防御,一个挥动蛇尾刮起风暴,一个怒竖白毛震荡空间,相夫光子身后出现的那一抹杀光,转瞬被轰到江水似涌来的倒戈兵团面前,倒戈军团前进的步伐被打乱,不少人原地打滚摔了数跤,后方的人冲劲儿太猛刹不住闸,一溜踩过同伴们的身躯奋勇朝前。 “碧姐,我现在移动的话会影响支撑吗?” “没问题的,你去吧!” 得令,相夫光子一步迈开,瞬息出拳,破冰之势当即炸开一股暴虐狂流,将靠近到二三米之外的术师兵全数挡住,他们似拼尽全力在风势里坚持了一会儿,便炮弹似地被纷纷弹开,灵蛇皇再一甩尾,尚未落地的术师兵便重新掌握飞翔高度,向着远处的树林栽去。 “先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被控制,尽量不要伤人性命!”碧忧心忡忡的提醒。 “碧姐,我想他们并不是我们军团里的人。”宁日潇对眼前栽倒爬起又重新跌回的术师们紧紧盯视:“而是复制体!” “如果眼前的是复制体,那本体军团在哪呢?” “那就只有冥王世界了。”宁日潇额上滴汗,一颗颗缓慢流过严肃的脸容:“当初天魔使主将们全部落入异世界,我们分析大概只有两种用意,一是让光国军群龙无首从而大乱阵脚,二是天魔想要趁虚而入找寻被藏起来的民众,实际上,还有第三!天魔不会无聊到拿敌人消遣,他设置用人命可以突破涡流,不过是希望在那个世界里的人们可以相互仇视、憎恨,在冥王世界里死去的人,一定更适合成为怨灵!” “也就是说……他把我们的人送到那个世界,是为了重造怨灵?” “很有这种可能。”谛听也同意宁日潇的揣测:“毕竟天魔的最终目的是复活暗之门,想要达成这个目标,怨灵是必不可少的。” “光暗对抗目前处于持平状态,所以天魔按捺不住,派出‘复制体军团’作为先锋主力吗?不过,复制体的成因不是由本体进入人模型具后形成的吗?本体没去过的话也会出现这么多复制体?” “我不确定他们没有本体会不会创造出复制体,不过,我们的人平白消失,他们的复制体却冒了出来,兴许,在冥王世界里,正在进行着‘人模’的使用!” “你是说……他们现做现用?!”想象一下,大批赤身裸体的生命体钻入型具,再从里面爬出来,那种景象让光子头皮发麻:“蟑螂繁殖的也没这么快,简直不能想象!” “还是不对啊!”从容思来想去,忍不住把话一插:“复制体不是诸神团做的吗?为什么天魔会大批使用啊?这说不通!如果是诸神团借天魔的,凭两个组织的关系,天魔哪会放心使用啊!” “天魔教和诸神团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又为什么都会使用复制体,我们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这种生命体比此前的尸魂傀儡、鬼冥军、怨灵军团更要可怕数倍!因为他们……就是所有参战者自己!杀了他们也许……就等同于‘自杀’!” “记得吗,我们曾经在霜叶城见到的人形生命体,他们没有五官,却有活人的气息,我怀疑,那也是诸神团或者天魔的杰作!复制体的原材料从何而来?他们为什么要进入型具才会变得和本体一样?我们都知道型具有复制作用,那么在本体离开型具后,进入型具的肯定不是空气,我想,就是我们那时候看到的人形体,姑且叫做‘尚未植入本体特性’的生命体吧!他们只有进入人模型具,接受那里已经复制的人体特征,才会成为复制体!” “和月女炎老师的调查结果基本吻合。”玉灵碧的声音又在二人脑中响起:“同时我很在意一件事,我的本体现在在海之国,天魔应该距离我不远,虽然他没有现身,可我知道他存在着,并且,除了极夜,他的兵器似乎还没有发动。” “不是吧?我以为他打算力挽狂澜,会连同复制体一起启用呢,那碧姐你能不能探查到,他到底在做什么?” “我探查不出,他被浓重的黑暗之力包裹,阻挠我的探知。” “那预言碑呢?可不可以探测出来?” “预言碑只会表示未来发生的事,近在眼前的东西,只有靠我们个人去琢磨了。” “碧姐。”这一句,是宁日潇发起的:“我总觉得你心里有某种隐忧,能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吗?” “我和你们一样,对于他还不启用兵器抱持怀疑的态度,我甚至早就觉得……那个终极兵器,不像是灭世用的。” 令人震惊的推测,颠覆了她们此前的估料,从终极兵器出世,轰平了水国国都岛以来,以相夫光子这个目击者为首的所有人,都本能的以为,那是一种一旦发动就会令天地塌陷的毁灭性武器。万万不曾想到,兵器效用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谜团太多了,不知道队长老师们会不会清楚。” “就算会,他们也未必知无不言。”宁日潇帮光子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我本来也打算依靠我们自己去找到真相,然而时间上根本不允许我们去确认天魔的意图!甚至于诸神团……所以,找队长老师询问一切是最后的办法了!”光子侧跨一步,倏然变出个实体□□来:“我去皇家园林,去宝绿岛,不论他们在哪,这次都别想敷衍我!” 从本体怀里掏出空间装置,光子□□瞄准宝绿岛,一脚踩进涡流,下一秒没能如愿离去,反而被从空降落的一记重物结结实实压倒,虽然那人不是很沉,可猛然一下子还是弄得她心突突,起身,怒目,后方一张白白的团子脸皱着五官扬起来,苦涩一笑。 “朔月队长?你不是在凝光城里吗?离开光之结界不是不行吗?”光子的火气顿消,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没问题啦,现在外面也都是光之能量,我还不会变成小飞虫呢嘿嘿嘿。”高个子却长了一副稚嫩童颜的队长露出可爱笑容,傻兮兮地搔了搔脑袋:“我是来阻止你去宝绿岛的。” “为什么啊?”光子立即如临大敌,对朔月的阻挠感到费解:“我是去寻求答案的!就算你阻止我也没用!” “就知道你会控制不住,所以别颖王才让我来拦着你的嘛!”朔月原地转圈活力四射的说:“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了!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你要相信我啊小光!” “……我,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平白无故不让我去,到底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那岛上现在有怪兽,你去了,白白耗费本体的元能,也见不到他们,干脆就留下来好啦!”朔月说着,凑到光子跟前继续对她嬉皮笑脸:“这样吧,我们到旁边去,我跟你细细地讲这阵子天魔的动作!如何?” 光子压下眼底的狐疑,点了点头,与旁边的宁日潇打了招呼,就跟着朔月躲进了不远处的茂林深处。 那儿碧绿的树叶被滋养出油亮的光泽,在光能的浸染下柔柔的随风摆动,沙沙沙,轻吟大自然最欢脱美妙的歌。 “朔月队长,你知道天魔现在在哪儿吗?” “在海之国天空乌云的尽头~” “……请正经一点。”光子沉了沉眸光,并没随朔月的轻快感到放松:“他现在启动兵器了吗?” “当然启动了!要不然你以为极夜是怎么形成的?” “不对吧,极夜难道是兵器造成的?” “嗨嗨嗨,你根本就是被误导了!”朔月停止转圈,开始喋喋不休:“那兵器一直都在天魔的手里,水之国国都岛被轰炸,也是半途被他扭转方向导致的,实际上,是天魔藏匿在水之国往雷之国送去的一炮,不想他半途反悔,来了这么一手,你们就认为是雷之国干的!” “你刚刚还说兵器的效用是制造极夜,这会儿怎么又变成轰炸效力了?自己都没办法自圆其说,难道别颖王老师也要你来糊弄我吗?小团子队长?” 这么一聊,光子眼中的怀疑反而加剧,她那审问式的目光逼得朔月节节后退,最后躲到一棵树的阴影下,颤颤巍巍的说:“我讲的可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我……” “是吗?”光子笑笑,忽然令面部柔婉的线条阴森起来,那一霎,修罗的双眼宛如冰洞,冷的人莫名打颤:“不过我真的很意外,脱离了光之能量罩的朔月队长,也可以这样毫发无伤呢。” 朔月愣了一下,辄便抬眼望向上空,那里,豁然露出一个漆黑的圆洞,洞外世界伸手难见五指,而洞内,依旧是热度洋溢视野清明。 那副单纯的面貌消失了,转瞬,不符容貌的狡黠呈现在当下这张团子脸上:“你是通过这个,才发现的吗?” “当然不止。”对于“朔月”的坦诚,光子毫无意外:“从术师兵涌上来开始,这个骗局就已经展开了……所以我很好奇,诸神团,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场景倏然发生巨大转变,不论是周遭泛着浅浅金光的事物,还是天顶那一个破开的黑洞,全部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相夫光子也说不清楚当时的感觉,她只知道,自己随眼前的冒牌货,被外力推送到了其他的地方,是本空间的某点,还是异空间的某地,她不清楚。 只是看得见,周遭时而黄沙肆虐,大漠无边,时而浪花滔滔,海洋浩瀚,无数自然景观迅疾切换,置身其中,仿佛观摩一场自然界的剪影展。 而她知道,一切都是幻觉。 “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呢?”朔月的五官在她眼睁睁注视下,复原成彼欢的模样。 “因为你的演技太拙劣,就算没有之后的破绽,你和朔月队长的性格语言,也截然不同。” “仅仅是这样?” “术师兵团出现的时候,宁日潇一口咬定,那是复制体,接着她又无比肯定的说,本体军团落入了冥王世界,再接着,她道出天魔使人落入冥界的第三种意图……你们或许把这个冒牌货塑造成了一个智慧超群的智者,只可惜,她再聪明,也不是我们的宁日潇。” “聪明的人,所说所作一向出人意料,又怎么会是你可以揣摩的?” “宁日潇从不下无把握的结论,她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只凭双眼就断定那些是复制体,未免太草率了,何况冥王世界里天魔的第三个意图,她不会这么晚才只告诉我和碧姐两个,她是那种会把分析出的结论和到手的资料,第一时间交付给所有同伴的类型,你们根本不了解宁日潇是怎样的人,所以,装的再有模有样也会露出破绽。” “那玉灵碧呢?她的灵魂附着在宁日潇体内?连她也没发现?” “这只是你们的一个局,一个让我相夫光子个人,堕入梦境的局……包括现在,我仍然在幻觉之中。”见彼欢的脸闪现出一瞬的僵硬,相夫光子更为肯定:“木茉在黄泉岛,遭遇过你们的这招误导了,前车之鉴,我怎么可能再上当呢?” “我说呢,一个幻术方面毫无天赋和造诣的人,何以就侦破骗局了呢?没错,从那些术师军出现开始,你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是虚假的。”彼欢耸耸肩,对被戳破了真相显得毫不介怀:“不过,期间你听到的内容,却是真实的哟。” “那也只是一部分吧。”相夫光子冷淡的否决,实际上心里正在对方才幻境里的诸多对话,进行真假的筛选和整理。 “哦?那是哪部分呢?” “既然你不诚实,我也不会告诉你真话,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千方百计引我入局,目的何在?你们伪装成我的朋友亲人,来告诉我这一切,是什么居心?” “这个啊,就要靠你自己参透了~”彼欢一打响指,周遭迅速陷进一片黑夜之中,且久久停顿没有再切换,照在彼此脸上的,是穹顶暗月投下的阴森寒光:“不过作为奖励,我会告诉你,你想向十三队长请教的问题。” “你阻挠我去宝绿岛,是表示那里已经被诸神团侵占了吗!” “嗯~”彼欢摸摸下巴,吹了声欢快的口哨:“差不多吧!只能说,你们的队长大人快玩完了~!” “可恶的家伙!” “我劝你别冲动哦~如果我再出什么事,你可就鸡飞蛋打了~” 相夫光子死死捏着拳头,无数次想挥起来,砸在诸神团成员的脸上,她根本不知道这家伙为首的这个组织到底在进行什么东西,只明白,他们比天魔还要阴暗!因为他们做的事情,明明和磊落坦荡无关!却什么真相都不肯招出,虚张声势东飘西荡,委实狡猾可气! “其实,我刚刚的确撒了两个小谎。” “呵呵,两个,就只有两个么?” “除了这张脸,还有这场幻觉盛宴,我真的只撒了两个哦!”彼欢伸出两根手指,求相信似地看着相夫光子,使对方一阵烦躁:“啊哈哈哈,不要这样,那个兵器的作用,的确不是铸造极夜。把向雷之国发动的炮弹转移到水之国的,也不是天魔。” “转移这件事,是你做的吧?那个兵器,不是铸造黑夜,难不成是铸造怨灵的?” “结果上差不多,不过过程还是不大一样地~记得吗,当时水之国国都岛的人,在轰炸过后就消失了,然而不久,他们又回来了。” “这件事世人皆知,不过是无聊的人,用了无聊的空间术捣的鬼而已。” “啊哈哈哈,看来你很鄙视这个人啊!可惜,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你千辛万苦从地宫里带出去的兵器哟~” “你说……兵器的真正作用是,空间传送?!” “乍看之下,兵器注入元能,或是放入□□石,就可以毁灭一个国家,使人灰飞烟灭后直接生成怨灵,这个完美的谎言,不止可以让整个术法界被蒙骗,连天魔本人都不能幸免~” “这么说……被蛊惑的对象包括天魔?” “没错,元能越充足,效果就越大,天魔需要暗之门复活,一次性大规模最省力,他认为,他只要释放一次强力的能量,就可以了,没想到……却是被我诸神团耍的团团转呢。” “你们耍他做什么?真不爽的话,直接杀了不就完了?” 光子不冷不热的问,按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不过眼前的鹬和蚌,都不是任人摆弄的善茬子,他们最擅长的不仅是互斗,恐怕还有把第三方“旁观者”拖下水的本事。 Chapter 0908 术法世界的中心,海之国西数第一座岛上,光之国国主玉灵碧、如今的光神觉醒者镇守在此,她对着远处虚空传来的轰鸣愁眉深锁,因为,相夫光子那一边的小队,失去消息了,她的意念被生生推回海国这边的本体,再度飞往时,根本找不到着陆点。 她确信分离前,给每个“意念同在”的伙伴都施加了强力的元能链锁,因而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冥王世界她也周游了一圈,根本没有大家的身影。 夏蔓绯作为陪同晴尊一道过来的护卫,自然不放心留女王一人,跟浮生还有水无痕尽独处,巧在这时,玉灵碧萌生了所差不多的想法,她要夏蔓绯用空间装置回到凝光城北门去看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夏蔓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听从,另一方面,她也相信自己效忠的对象,不会是个任人宰割的弱手。 然而诡异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不止光子宁日潇不知所踪,就连去了半天的夏蔓绯,都没有再回到这座岛上,玉灵碧因此确认,光之国那边肯定出事了。 “尽,有什么办法获悉那边的情况吗?我已经不放心派人再去了。” “意识空间也找不到?千影逆向式试过没有?” “都试过了,完全没用。” “浮生,你可以用时间回返吧,那么能不能……你怎么了?”水无痕尽实在帮不上忙,就想求助于擅用时间术的男人,不想他跪地捂头,早已疼得满脸是汗。 “他怎么了?”碧有一丝惊慌。 “不知道,他好像不太对劲。” 水无痕尽扶着就差没满地打滚、痛苦不已的浮生,纤弱苍白的男子显然承受不了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悲惨的龇牙咧嘴,半个音节都吐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见过叛月威风八面的领导者、术法界里仅次于天魔的高手,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好了,如果你要听下去,就要永远成为我诸神团的奴隶,不然,就永远呆在这里,别想出去。” 黑暗无边的空间世界里,相夫光子只看得到彼欢这张时而阴笑时而欢腾的脸,她反倒面无表情,淡定应付:“横竖也是不让出去,我选择前者。” “哦?你甘心当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宝宝?噗那家伙知道的话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啊哈哈哈!” “会不会乖乖听话,就不是你们说得算了,不过现在我也不否认,能不能出去,不是我说得算的。”这种被玩弄了数次的感觉,光子已经难以用某个固定的词汇来形容了,自从接触了和诸神团有关的人和事,她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且没有反击的余力:“我只是要告诉你,但凡刻意欺骗与糊弄我的人,我总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 “好可怕啊哈哈哈~”彼欢不改欠扁神色,实际上他激怒相夫光子,已经不止一次了:“为了我的小命儿,我也不敢撒谎了哈哈哈~兵器呢,的确是用来糊弄你们的,尤其是天魔,因为真正想通过这东西达成目标的,不止天魔一个人。” “你是说……你们也是?既然这样,你们自己不用,反倒借天魔的手做什么?” “因为天魔元能充沛啊~就算他不是暗神,他自身储备了这么多年的元能量,也足够震撼世界的了。”彼欢笑笑,盘腿往虚空状的“地面”一坐,开始讲述漫长的“经过”。 自从风盏琉璃摔碎,天魔就产生了重造暗之门的念头,他计划的方法不止一个,这当中就包括请专家制造兵器,实现最终的夙愿。但他万万想不到,所谓的“专家”,却是诸神□□来的,这位专家为了取信于天魔,帮天魔制造了新式的尸魂傀儡和极恶怨灵,在充分抹消天魔的戒心后,他将做好的“兵器”送给天魔,并告诉他,这个东西,可以帮天魔弥补力量不足,制造出永恒极夜,使各界生灵一道成为怨灵,促使暗之门的早日重生。 然而天魔生性多疑,他在旁人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在水之国向雷之国发动了一招,他想要看看,雷之国会不会就此升起一片黑乎乎的冤魂,成为被他掌控的怨恨之灵。 这是间谍的失策,也是诸神团没有料到的,幸好长时间游走于各处的彼欢注意到了这点,在力量发起后动动手指改换了攻击的轨道,而彼欢之所以选择水之国,是因为诸神团第一个“征服”的目标,就是这座国都岛。 天魔想要通过终极兵器实现整个世界生命的怨灵化,没想到费尽心血却是在为诸神团作嫁衣裳,他贡献了半数之多的能量,却没有生出任何一枚怨灵,反而是人类复制体,肆虐疯长遍及各处。 对天魔来说,这一定是毫无意义的结果。 “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制造复制体,究竟目的何在?”相夫光子对这样的终极目标,抱有极端的反感,如果说天魔行事,是黑的坦坦荡荡,那么诸神团,就是黑的暗暗搓搓。 “这个……你不如去问问你男人,他还在某个与你初次相遇的地方等着你呢~啊哈哈哈哈,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接芜华了。”前面数句,彼欢用欢腾的笑声讲出,后面一句,他则选择以阴森无比的口吻和目光。 相夫光子狠狠怔了一下,刚想呵斥他不要对芜华乱来,一阵天旋地转,她从高空坠落,失衡旋转数圈后,轻飘飘落在坚硬发烫的石地上。 午后烈日横行,炙阳火烤,呆了几秒钟她就有胳膊被烫熟的感觉,冒着被刺伤双眼的危险,她勉力睁大眸子扫视周边情景,意外发现,这是她跟帝恒初次相遇那天到过的地方,火之国皇城角落里那片茂盛的草丛畔。 本以为会遭遇巡逻部队,可相夫光子走了百十来米,都没发现半个人影,直到她看见视野尽头,那座帝恒不久前才建好的棋室。 帝恒果然在里面同自己对弈,灿烂的光华顺着四周的玻璃飘落,在室内营造出斑斓的视觉冲击感,被热度和亮度狠狠□□的男子,置身其中却一派安然享受的惬意样子,让光子对他的这份轻松,觉得不满。 “这里不会也是幻觉吧?” “试试不就知道了?”帝恒微笑,头也不抬,只递上来一枚雪白的围棋子。 光子接在手里,这棋子轻似泡沫,完全没有白玉或陶瓷的沉重感,然而这亮眼的光泽是怎么回事?轻轻一揉,竟然碎了!粉末的质地,她一看就知道从何而来! “这种东西,为什么你会有?” “你眼前看到的事物,所传播给你的讯息,未必是真的。” 回想一路上幽寂的情景,相夫光子恍然大悟:“这里是冥王世界?!” “答对了,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有勇无谋呢。”帝恒依然盯着棋盘,打从光子进来,视线半点都没挪移过。 “怎么可能?彼欢怎么会把我送进天魔的领域?而且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很简单,诸神团侵入了天魔的私人空间,这里,已经不是他的领域了。”最后一颗黑子落毕,帝恒满意勾动嘴角,起身,回望,深沉的金瞳里,有说不清的意味:“你知道天魔,为什么迟迟没有对你们所在的那个世界动手么?” 这个问法未免太奇怪了,说的好像他不是术法界的人似的,光子腹诽了一句,接话道:“他把力量用在帮你们启动兵器上,刚刚彼欢已经告诉我了。” “不止哟,此前,他跟诸神团的首领较量,惨败而归,所以要他跟光神抗衡,也是太难为他了呢。” “彼欢送我来这里,说是要我听听你讲的真相,那么我现在来了,你可以说了吧。”两手往身前一环,光子摆出副“我看你能说出啥来”的样子,静候聆听。 “叫你来,当然就是为了告诉你真相的。” “你不是又要跟我谈条件吧?”光子警觉的说,一来,她不认为这么高深莫测的男人会平白无故告诉她真相,二来,她不止一次上过当了,这次只能听听,不能妥协。 “你想太多了,我虽然老谋深算,可也不是每次都步步为营的。” 听他这么形容自己,相夫光子真想吐槽一二。 “前面的那些,相信彼欢已经半真不假的告诉你了……” “真是让人窝火的告知啊……”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诸神团的下一个目标,以及计划。” 没想到这么快就切入主题,而且是如此重要非凡的内幕,相夫光子简直不敢相信,因此滋生的怀疑比往常更多。 “放心,这个目标和计划,早晚会被你们组织里聪明的家伙猜到,而且就算让你们知道了,你们也阻止不了,所以根本无需怀疑,我所言的真假。”帝恒嘴角那抹极轻极浅的弧度,让他看上去似笑非笑:“终极兵器的效用,原本就是为了辅助诸神团实现这个目标,它可以让成千上万的人瞬间消失,带到诸神团的领地,再让这些人瞬间回归,到他们失踪时的地方。” “那水之国国都岛上被轰炸过的残景又是怎么回事?” “想要制造出那种场景,交给天魔级别的人,不难办到吧?” “复制体……到底为何而生?” 这是彼欢故意错开的话题,相夫光子再度提到,目光紧紧锁定帝恒,生怕他也如彼欢一样逃之夭夭。 帝恒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回应她的目光:“为了让世界更美好。” “……哈?”相夫光子愣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世界太丑陋,需要改造。” 于是,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于是,这么一本正经的男人讲出这么……幼稚的话,实在是让她哭笑不得:“帝恒,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既然你不老实回答,我也不问了,但我告诉你,你转告你们诸神团的首领,让他马上把这些冒牌货回收!术法界不是你们玩游戏的地方,你们要玩,在自己的世界里折腾去!” “我没有在骗你哦,相夫光子。”帝恒对这样的反应毫不意外,扯了扯唇角,淡笑在俊颜上漫开:“你去过蘑菇城,见到当时的风扬化羽了吧?” “没错……当时彼欢也在,他应该告诉你了。”提起这个,光子就没有好气。 “当时屋子里是不是有一只玻璃瓶。” “这种细节他也汇报?真是话唠属性。” “呵呵。”帝恒笑了两声,大概觉得光子吐槽很有趣:“其实那些蝴蝶不是摆设,它们是‘人格存储器’。” “哈?”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更让相夫光子以为帝恒在讲故事耍人玩。 “一般的复制体原料,只要通过人模型具就可以领到本体的特征,成为复制体的成品,然而,那些复制体毕竟是劣质的,不能在真正意义上得到本体的‘全部’。” “这什么意思?”听到这句,光子才慢慢认真起来,觉得帝恒并非十言九假了。 “人模型具出去的复制体,未必拥有完整的本体人格,而夜光七蝶则不同,它们分别存储了本体的各方面人格,只要到时候,植入到没有思想情感的复制体原料里就可以了。” “怪不得……瓶子打碎蝴蝶飞出之后,化羽的意识会回来……”光子微微晃头,深觉不可思议:“不但实体可以存放异空间,意识也可以吗?” “这就跟实体空间、意识空间是同样的道理吧,人们可以一起通过涡流进入同一个实体空间,也可以通过意识传送进入同一个意识空间。” “可是……此前从未听说意识也可以像东西一样存放啊。” “你生存的世界里,所埋藏的秘密永远比你认知到的要多很多,比如……这种寄存意识的方法,正是伯亚其发明的,你一定也不知道吧。” “他是装疯?” “那倒不是,不过,精神的失常,并不影响他才能的发挥,在诸神团里,你们光之国的这位医师可是很有声望的。” “你们不过是欺负他失忆无知,如果他恢复记忆,肯定不会任由你们摆弄!”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势力’,已经侵入了术法界,甚至盖过天魔对你们造成的影响。” “哦?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从不否认啊,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区分复制体的制作方式吗?” “呵,不过就是为了弄出高价赝品和低价赝品而已。” 帝恒又一次被她的形容逗笑了:“那是由于,我们在择选本体的时候,也是要看优劣的,像风扬化羽这么优秀的人类,自然要取得所有的人格品质加以复制。” “那奶昔岛上的千刺是怎么回事?” “他啊,的确是人模里出来的。” “你褒扬我的同伴,我谢谢你,可你这样贬低我另一个伙伴是想挨揍吗!” “别激动,我并不是在否认千刺,事实上,将风扬化羽带走的那个千刺,只是个劣质品,而尽管如此,他依旧是第一个‘出世’的复制体,于整个诸神团来说,都是珍贵无比的。” “少用这种腔调去美化你们的行为了!”怒目相视,对准那双毫无波澜,还有少许愉悦的眸子:“已经很明白了,你们,就是想用这些做出来的假货,去取代所谓的‘本体人类’!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阻止你们!不会让你们这么为所欲为!” “我说了,你们是没有力量阻挠的,我告诉你这些,是要让你有个准备……迎接崭新的世界而已。” 魔王式邪异的笑容,在这张素雅清淡的脸上渐渐显现出来。然而相夫光子觉得,这只是帝恒真面目的一角冰山,包括他和彼欢的阐述,大概都是整个诸神团内幕里的冰山一角。 Chapter 0909 彼欢对着凝光城别致的风貌大加赞美,尽管语气里毫无称羡之情。他左手边是名为凝憾宫的一座殿宇,右手边三三两两或坐或蹲或侧卧着几名……同伴。 “天魔会怎么做呢?会撂挑子不干吗?”白衣翩翩的美人一面用梳子打理自己漂亮的长发,一面百无聊赖的坐在秋千架上荡悠,美眸一转,发现彼欢正在嘿嘿嘿,梳子一摔,嗔怒道:“你还笑,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啊。” “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自己!”彼欢好没正形儿的给自己开脱。 “你把天魔最信赖的机械师都给收编了,还真不是寻常的跟班啊。”马尾辫的高大男子对彼欢进行惨无人道的抨击。 “喂喂童人,那个人本来就是我的手下好吗!”彼欢一脸委屈,相当弱气。 “这么说,你依然只是个寻常的跟班。”手持柚子不停吃的另一位高大猛将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 “你够了大柚子!怎么可以对智慧之神如此无礼!”聊到这里,彼欢已将近崩溃。 “天魔也真够二百五的,就这么坚信那西瓜是‘释放黑暗之力’的终极武器?几年不见,让黑暗元能腐蚀成傻子了么?”亚雷兹轻狂的笑贬天魔,乐在其中。 “我们也好不到哪去吧。”声线清冷容似冰塑的男人抱着武器靠立一边:“明明自己就可以发动,然后让复制体覆盖人间,可偏偏脱裤子放屁,借天魔的手,搞得像欠了他一样,不爽。” “阿时,你想太多了~这只是各取所需,天魔以为兵器可以拯救他,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发动……要知道,启动一次兵器,相当耗费元能呀~” “难道我们的元能还少吗?”生性独立的木原时还在抗争。 “富豪有时候连一国币都会吝啬,就是这个道理。” 恍然多出的这抹身影,像在这片平静的湖面上丢了颗□□,彼欢跳的老高,神堂柚也彻底苏醒,木原时则一脸虔诚与景仰,向着来人弯腰。 “空雀大人。” “哎呀。”从不被阳光眷顾的阴影里走出,男人半长碎发,身形修长,一副斯文的细框眼镜挡住那双弯弯的眼,整个人笑得如狐狸一般:“你们可真会挑地方。” “我们见识短,在术法界见不到的光景,来了冥王世界岂肯错过?”亚雷兹不冷不热的嘲讽道,顺便扫了狐狸脸几眼。 “哎呀,还在生气吗?”空雀略显出一丝为难:“我只是觉得,制造十三队长的复制体,不必急于一时嘛。” “哼,懒得跟你讲。”亚雷兹从秋千上跳下来,甩开折扇令雪白的扇面半遮脸孔:“我要下去看热闹了,是同行还是继续在这里观赏虚假的美色,随你们便!” “如果现在就走,会错过有趣的东西哦。”灯黄色卷发的低辫男子怡然自得的出现,手中一面镜子般的东西瞬息放大,牢插在地表里伫立成一面可以观景的屏幕。 “西林,你不知道水火不容吗!” 亚雷兹十分严肃的宣言,却逗得西林哈哈大笑:“你还是老样子,一本正经的可爱呢。” “给我闭嘴!把你甜言蜜语的功力拿去忽悠那些傻女人吧!” 面对诱惑亚雷兹无视到底,秒秒钟消失在冥王世界的这方空间里,西林耸肩一笑,手心朝放大后的镜面拍了一下:“可以观看了。” 冥王世界以外的某个异空间,天魔教的尊者魔君,正在听部下喋喋不休的汇报,被“戏耍”了一番显然不太甘心,为了启动兵器,一次性释放掉太多黑暗元能,本就没恢复暗神之力,现在一弄,更是雪上加霜。 “综上所述。”报告完各国动向的玄若尔雅一抹落下的刘海,顺便在裤袋里摸索还有没有剩余的发圈:“天魔大人,现在属下该做些什么?” “将计就计。”帽檐完全遮住天魔的脸,然他的声音听上去,实打实的虚弱无比。 “你是说?” “可恶的诸神团,竟让我的尊严受此折辱……不过到手的工具,不用白不用,根据目前情况,复制体们仇视的对象正是我的敌人,就让他们去做好了。” “但是,万一中途倒戈,就不太妙了吧?” “所以,你再去给出战的复制体施加一层控制力,我要借用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臣服,让诸神团的居心破灭,让整个术法界为之颤抖!” 极夜和白昼的抗衡在持续,玉灵碧向各地上主知会了光子宁日潇小队失踪北门外的消息,一场此前未有过的“施术中意识交流会”由此展开,这是玉灵碧的大胆尝试,原本支撑光能罩和微型太阳的过程中是杜绝分心的,然而她却在这时给自己施加压力,让众人意识偕同自己一起出现在以往集合的那个精神空间里,光子宁日潇等人的失踪,对现下局势来说,无异于重大打击。 “我有个大胆的设想。”督翼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表露怀疑,听上去,更像是结论已下:“这兵器,根本就是一种空间传送装置,类似于临界之门和璇极传送圈,水国国都岛被轰炸后,人的确消失了,然而不久他们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根据苍棱之前的描述,所有失踪的人都到了一个异空间,然后会莫名其妙的从异空间直接回到本空间,期间,就很有可能进入过人模型具,这一切,都是那兵器捣的鬼,所以刚刚天魔放出的,不是什么灭世力量,而是近乎于人类‘自己’的复制体。” “天魔搞什么,弄那么大排场,就为了搞复制体?”芙菱说到这,鬼灵精怪的笑了一下:“天魔还真是没用啊!自己打不过我们就跟别的组织借兵队!好丢脸哦!丢丢丢!” “我比较在意的是,我们真的进入过人模型具吗?”以悠疑惑不解,眉端一直紧紧锁着:“如果确有其事,我们还没有半点印象,是被记忆删除了?” “这些,现在都没办法下结论,包括如上猜测。”督翼从不强求别人依照他的想法去确认真相,可他的预言,往往和宁日潇一样,具备惊人的准确度。 “你们说,光子他们会不会也和我们之前一样,被送到那个空间里了?”途倩儿突发奇想,随后觉得这种可能十分靠谱:“有没有什么办法,回到那个空间去呢?” “办法倒是有,不过我们现在在这里交流意识,已经很勉强了,再合力发动那招的话……怕是支撑不住吧?”风扬化羽为结果感到不安,却又觉得不妨一试。 “所谓一心不可二用,何况是三用了?还是慎重些好。”代特也表示赞同。 “没关系,非常时期,就只能用非常手段,大家尽情施展空间搜索吧,我会全力支撑一切的!” 玉灵碧当仁不让的作出决定,注入到伙伴身上的元能以及精神里的光之力更加充沛了,一下子收获饱满的诸上主在不觉之中变得振奋,微型太阳和光罩在不被影响的前提下,组合技空间大搜索术,如期施展了,这招,天地盟上主已用了无数次,因而得心应手,不在话下。 结果是令人振奋的,玉灵碧的险没有白冒,仅花了二十分钟,他们就运气大好的找到了曾经“关押”芙菱小婉等五上主多日的那个“异空间”,当涡流里现出宁日潇和从容的脸时,不少上主近乎欢叫出声,包括被牵连着吸走的灵蛇皇和谛听,以及共同参战的芜华、前去探查情况的夏蔓绯,在最短的时间里,回到了凝光城北门之外的原地。 所有该回来的都回来了,惟独差了一个相夫光子,这是圆满收获里最大的遗憾,以至接下来的探讨中,不少人都愁眉苦脸的。 “大家,听我说,为了早点找到光子,现在我们还不能灰心丧志!等这次交流结束,我们或许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分离’,因为……各国已经派使者,来海之国通知我他们的决意了。” “是什么?”意识空间里,大家把目光纷纷投给他们的领导者碧姐。 “他们对天魔教,甚至于诸神团的行为深恶痛绝,因此决定,派出大规模的兵队来辅助我们,复制体接踵而来,一场罕见的大战必然掀起,我们身为击退极夜的守护者,分身乏术,只能依靠众国的力量了!他们答应我,会全力保护大家不被敌人干扰!” “可信吗?毕竟这些人……” “现在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如果我们不能击退极夜,整个术法界都会沦为天魔装载怨灵的容器,当暗之门复活,这个空间里的所有生命也都会画上句号,他们一定清楚这个异常严峻的问题,就算不相信他们的人格,也要相信他们的本能。” 宁日潇此言一出,再没有谁出口反对,她也顺利的,进行自己的意见说明:“看来,那个空间是专门用来‘安置’我们这些术法界中人的,我想,敌人这么做肯定有非同寻常的目的。” “问题是,我们要怎么尽快获悉这个秘密?” 熟悉的光线,熟悉的景象,陌生的气息,陌生的空旷。相夫光子站在凝光城南门外,对自己一步迈回这里毫不稀奇,有帝恒在,怕是想做任何一跃千里之事,都易如反掌。 当下的心情是奇妙的,夹杂着各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是打翻了百味瓶,乱七八糟什么样的感觉都有,还粘糊糊混成一团,缠绵难分。 “怎么不进去?里面有你想见的人,他们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 永远不要奢求天上会掉馅饼,这种事除非哪天大自然发狂,让龙卷风光顾馅饼店,否则,几率绝对是微乎其微。现在相夫光子对帝恒的感觉就是这样,她自认为与这名男子除了相互利用过这个交集以外,其余任何交情都没有,她不明白,为什么身为神秘组织一员、比天魔教还要高出无数层次的诸神团成员,会这么坦坦荡荡对她一个“敌人”宣告内幕? 彼欢说,要她这个知道真相的家伙从此成为诸神团的奴隶,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然而这内容里夹带的东西,却让相夫光子感觉到了无法形容的复杂。 她在熟悉的景色和陌生的世界里,看到了几张相当陌生的脸孔,她也感受到了自己出现时,这几个人有多么惊讶,让她不解的是,把她领进这伪凝光城里的红发男人,忽然消失了。 “呀,看来是安全抵达了呀~” “彼欢……”光子定睛,在每个人身上都匆忙扫过,惟独认识的这个矮个子,正对她展露意味不明的奸诈笑容,往日里最是看不惯这种表情的相夫光子,当即冷下脸来:“你们也在冥王世界,就说明全部是诸神团的人了?” “当然,不然你以为,除了我们,还有谁有这个力量占据天魔的后花园?”彼欢笑哈哈的往这边走了两步,一成不变的阳光笑容,让他偶尔看上去,还是初次遇到时那个优哉游哉的普通人:“不过说真的,你们凝光城建的还真漂亮啊!这这这,是你住的地方吧?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我已经不奢求从你嘴里得到答案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不论诸神团要做什么,都必须过了我这关。”相夫光子咬着牙,转动手腕,顺便把一双拳头掰得咔咔响。 “这女人真嚣张啊。”马尾辫大个子男童人,一脸不爽的说道。 木原时面瘫无言语,神堂柚满不在乎打哈欠,一旁的眼镜男只腹黑的咯咯笑,还有灯黄色卷发男,见红发女人把目光扫过来,抬手招呼了一句。 “哟。” “你是……”相夫光子只觉得眼熟,一下子还思索不出彼时究竟见没见过这个人,不过就算见过,凭当下的立场,她也没必要同他叙旧:“彼欢,不让你的同伴们做一下自我介绍么?” “嘿?”彼欢一听来了兴致,笑着把手摇成扇面:“好啊好啊,反正我们正无聊,就玩个游戏好了!” “游戏么?”相夫光子正想着怎么切入“交易”话题,彼欢这家伙就正中她下怀,为了使自己的得意不过早暴露,她让自己的表情一冷到底:“那就比力气吧,输的那个人,要服从胜利者的一次命令,一次就够。” “可是,你只有一个人。”木原时中规中矩的表示不解。 “没关系,你们一个一个上吧,是掰腕子,还是劈岩石,我全部奉陪。”相夫光子不假辞色,果决应战,站在那里像一位不畏艰险勇往杀敌的女战神。 “这里的‘物质’都很易碎,任谁都能轻松捏碎一栋楼,不如这样。”名为空雀的眼镜男摊手向邀战者提议:“来比拼抗打击能力吧,仅一次,力气大的更容易取得优胜,因为……对方的骨头会裂的,具体是裂成几块,就看个人的程度了。” 彼欢吹了一记口哨,继而把手拍响:“不愧是狐狸大人,想的招就是比一般人的损~” “我可以当成是夸奖哟,彼欢大神。”空雀弯着两眼同彼欢脸对脸笑了半分钟,之后,他继续说明比赛规则:“每赢一次,胜利者都可以向失败者提一个问题,而失败者,必须知无不言的回答,否则……这是测谎器,会让他的血管爆裂的。” “这么狠?!”彼欢故作惊恐,连跳三步。 空雀眯着眼将一只插了十几条电线的盒子放到地上:“等会,失败者就把这些电线连接的电极贴片安在自己心口上,撒谎的人会心脉爆裂,结果不言而喻,所以大家要做诚实待人的好孩子哟呵呵呵~” 相夫光子谈不上害怕,但这时的表情也绝对不算轻松,先是要挨几个人的打,但凡输一场都要体验一次爆破血管的危机,她能保证对这些人如实以答吗?不,现在应该说,她有把握,承受住这些人的攻击、并让他们倒地失败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这样告诉自己,辄便挽起上衣略长的袖口,调整呼吸,酝酿力气,稍微试验了一下元能的释放,感觉不错,至少没有像在天魔控制这个世界时,那么千难万阻。 “话我要说在前面。”承受第一击以前,她冷声提醒这些跟敌人没有两样的家伙:“如果你们输了,就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并且,不准耍花样!” “那要等你赢了才知道!”高个子男人不知何时跳入了半空,俯冲下来时手中打猎用的硬质武器直捅光子心窝,得到对方猛烈的一搪后,怒道:“你居然还手?!” “你们有说不能还手么?”光子轻轻露出狡猾的一笑,力量加大反朝童人推去,无形气波激荡四溅,隔空拳近处施展威力更佳,那童人很快被拳风送到了十几米开外,若不是来人身手矫健,怕是落地时要滚了一身花土了。 “你耍赖!”童人不满的大吼,还想冲上来再打一回。 “不行哦童人,说好只能有一次的。”充当起裁判的空雀大公无私的宣布道:“第一回合上,相夫光子获胜。” “还没完呢!”童人果真没听空雀的劝告,飞驰上来朝光子凌空一脚,被其迅疾闪开后,后颈生生挨了一拳,那力道奇大,几乎能听见骨头断开的声音,再落地时,童人已经疼得直不起身。 其余的诸神团并没浮现异样或是惊讶的表情,这让相夫光子很不解,就好像她赢了,也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似地,暗暗握拳,提醒自己当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要把肚子里的疑惑,通过“打败”这些人,一次性问清楚! Chapter 0910 第一回合,下,相夫光子依旧为胜。 “你可以对童人提两个问题。”空雀笑着对两局全胜的红发讲。 “喂,不是说只能问一个吗!”童人大吼。 “然而你确实输了两次,而且一次较量分两回,问两个问题理所应当。” 童人郁闷地提起电极贴片,往裸露的胸膛上一贴,粗声粗气的履行赌约:“问吧。” “慢着。”提问之前,相夫光子预想到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故意话占先机:“如果我问的问题,他不知道答案,就必须由诸神团里知道答案的人揭晓。” “你这是得寸进尺!”童人的耐心快用光了。 “这是未雨绸缪,有漏洞就要及时解决,怎么样?空雀先生?” 空雀和彼欢对看一眼,连目光交换都算不上,就由空雀笑着应允:“没有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要知道,关于夜光蝴蝶的一切概念。”整个场地里,除了那个刘海遮眼的小子,大概就只有她一个人紧绷着脸,连同神经一起。 童人不情不愿的张嘴,回答还算流利干脆:“失踪的人,多半会进入蝴蝶空间,那里面生存的夜光蝴蝶会择选出拥有优秀人格的人,隐身靠近,在人类毫无所觉之下取走他们的人格,放进一个巨大的‘特制玻璃瓮’里。另外就是,你们那个女医师,就是试验阶段的人格取样体,夜光蝶取走她的人格,她就变成了木偶,过了没几天,我们组织里的高人根据伯亚其的开发改良出无需让人变成木偶的隐蝶取样法,就是蝴蝶隐身靠近被取样本体,在他们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完成取样。啊对了,夜光蝴蝶只能存活在含有‘灵末’的空气里,而你们人类所呆的这个世界,并没有那种东西。” 尽管回答者不是心甘情愿说出这一切,但相夫光子还是要感谢他,他回答的非常详尽,而且根据没有被炸断血管来看,他讲的一字一句,都应该是真的。 同时她解决了一个昔日里诞生过的疑问——为什么本空间里会让那些蝴蝶存活,而出了瓶子之后就灰飞烟灭,原来,都是那个特制玻璃瓶的功劳。 “第二个问题呢!能不能别磨磨蹭蹭!”童人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急火了,恨不得立刻把身上的线扯下去,然一想到可能会落人口实,就强忍着放弃了。 这直肠子和粗线条的个性倒是让相夫光子颇为欣赏,她回以平淡的一笑,提出第二问:“既然可以随时做出复制体并放出,还启动兵器做什么?” “兵器彻底发动,会助诸神团一次性把人全带进去,而不是这样局部式一点一点的拼凑。我回答完了!妈的!”总算摆脱了束缚,童人拽掉贴片后差点没把测谎器摔了,幸好木原时一把将他拦住,阻挠了他失控的行为。 相夫光子觉得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如果只是说出两个问题的真实答案,这个叫童人的家伙该不至于如此气愤,那一脸受了憋屈而无法宣泄的为难,是怎么回事? “第二回合上,请相夫小姐先出手吧。”拦下了暴躁同伴的这名男子,木原时,有着俊秀的外表,冷锐的气质,走上来之前,他将一直抱在怀里的武器撤下,选择两手空空应战。 相夫光子不清楚他这是何意,用眼角瞄了瞄被他放弃的兵器:“没问题么?” “请赐教。”他笑而未答,只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的松柏一般挺拔。 相夫光子不再废话,抬起一腿抡踢过去,足跟被对手搪臂挡开之前自行移开,紧接着是另一只脚猛烈的连环踹,整个动作在半空中完成,电光火石迅疾无比,木原时招架了三五次,却在十招之内被正中一脚,坠落在不远处的莲荷池塘里。 第二回合上,空雀宣布相夫光子获胜,第二回合下,由木原时赤手空拳展开先发攻击,过程竟和前面一场毫无二致,相夫光子赢得不明不白,连舒活筋骨都算不上,就被空雀判断为“赢”。 “你可以提问了。”不同于童人的暴躁不耐,木原时沉静有礼,温和的提醒还在茫然中的红发女子。 机会千载难逢,有什么诡异的之后解决不迟:“你们制造复制体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木原时将电极贴片贴在左胸上,正正当当半毫不差,从那盒子表面的电光屏幕上,可以看见他心律的波动:“人类从古到今都是靠繁衍后代,一直延续到的今天,可我们组织觉得劣质基因的人类应该被淘汰,于是才用现有的人类,从中筛选可以作为‘新人类’的模版。把他们送入复制人成型时必备的模子,就会产生你看到的复制体,当然,那只是初级的。” “初级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更高级的?” “相夫小姐是要我回答第二个问题吗?” 光子一怔,心说这家伙还真狡猾,看着客客气气的,实际上给她下套啊:“不必了,第二个问题,迄今为止,诸神团已经做出多少个复制体了?” “这个……可以由彼欢大人代为回答吗?因为具体数目,我不太清楚。” 将球抛给了彼欢,彼欢还在看戏的兴致中,被砸到的一瞬间傻傻愣愣,尽管他的复原力是常人所不及的迅捷:“ok!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其实是2500万个啦!” 相夫光子盯了他三秒,把木原时卸下的电线转朝当下作答的男人这边轻扯:“安上,然后再说一次。” “诶?” “安上!” “好好好,安上安上!” 彼欢屁颠屁颠的从命,童人蹲在旁边,习惯性吐他的槽:“跟班的就是跟班的,到哪儿都点头哈腰,你属哈巴狗的吗?” “童人!不可以对上司这么无礼!”彼欢毫无霸气的口气搭配如上内容,显得违和而搞笑,他把贴片贴在右胸上,告诉光子他的心脏长右边,结果测谎器上的屏幕显像出卖了他,在女子杀光逼人的注目下,只好乖乖挪去了左边:“我刚刚,其实谎报了500万,实际上的数目只有……2000万。” 光子露出“就知道你不老实”的鄙视表情,接着抬眼扫旁边,除了彼欢空雀,就只剩一个打哈欠吃水果的金毛大个子,一抬手,指曰:“该你了。” 被锁定的神堂柚过了三分钟才反应过来,吃掉整个柚子里的最后一瓣,对着朝他无力白眼的对手挥手:“嗨。” “……” “神堂比较散漫,就由相夫小姐先出手好了。”空雀笑眯眯的在旁边打圆场:“神堂,该你了,醒醒。” 神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下垂的眼角和疾藤简直没有两样,看着他都容易犯困,相夫光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一拼到底,对大个子说了句“我要上了”,就气吞山河的飞冲上去,猛拳加上连环踢,三秒钟都不到,就让大个子原地失衡狠栽下去,顺带砸毁了手中的另一只苦柚。 这下神堂的眼睛可张大了,瞪得溜圆溜圆的,一瞬间爆出的杀气让光子错以为见到了天魔,寒意和杀机并重的笼绕下,是大个子孩子气十足的埋怨:“你居然敢毁掉我的精神食粮!我要宰了你!” “冷静!神堂!这只是个意外!”彼欢在一边咋呼,木原时和不甘不愿的童人则上来拦人。 “精神食粮是什么鬼,不就是水果么?你已经输了,乖乖应答吧。” “吃了它我才有精神!所以才叫精神食粮啊你这笨女人!” “我看你是越吃越困吧……”童人皱着眉头吐槽,累得脸都抽搐了。 “看来……是没法冷静作答了呀……”空雀苦笑道,转眼望相夫光子:“不如下面这两个问题,还是由彼欢回答好了。” “等等,还有一场呢。”光子并不稀罕对方的施舍,伴随着心里愈发浓厚的异样感。 “嗯……作为裁判,我判定情绪失控的选手失去比赛资格,所以这两场的优胜,依然是……” “等一下。”在空雀公布结果之前,相夫光子声色冷硬的打断了:“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在耍我玩么?说好的承受攻击的较量,我却只看到你们随便打两下就认输了,你们是觉得,施舍我,耍弄我,很有成就感吗?” “是光子你功夫了得我们甘拜下风啦!” 彼欢这句调侃,恰恰从侧面证实了光子的揣测,因此现下的她,全无获胜的喜悦,反倒觉得屈辱:“我或许会相信你们对问题的回答,然而,你们故意隐藏实力跟我过招,究竟是想验证什么?” “如果这也算一个问题的话,我倒要劝劝相夫小姐了,能和我们说上话,还交流到此刻的,整个术法界不出两个,包括你们的队长老师,都未必有这机缘,所以接下来的每一问,我劝小姐……还是要珍惜比较好。” 空雀依旧在笑,而光子却从他平和的语气里,读出了深层次的恐怖,这个戴眼镜的男人无异于他们当中,最危险高深的一个。不自觉地暗吸口凉气,光子默认比赛结果,比起名正言顺的胜利,现在还是应该选择对真相的探索。 “那就请空雀先生代为回答,复制体的制造,已经到达了什么样的水准和程度?” “从优缺点方面来说,优势在于复制体即便是人模里出去的试验品,都要比无氏家族的细胞重组还原度高,劣势嘛,在于目前欠缺着本体的品质,比如你们先前遭遇的那批,全部都算实验体,有着本体的性格才能甚至于记忆思想,却未必具有本体的品格。啊,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天雪柔在漠日沙域遇到的风摩以悠复制体,她是目前为止,最接近本体品格的复制体,也是唯一的一个,不过我相信假以时日,像她这样的成功品会越来越多……” 相夫光子压住内心的激愤,对方简直就是在轻描淡写的说着令人作呕的恶事!她可以控制住杀气的狂放,口吻的恶劣,却不能让脸色给出好看的表情:“你们诸神团,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来自于神之国。” 碎玻璃割破手心,已有了一段时间,新血旧血相互融汇,凝固的和未干的,像她意识里近近远远一齐涌来的认知,交织出复杂的知觉。她花了三十秒整理情绪和思维,抬首,在空雀和彼欢之间甄选:“你们两个,谁先来?” 依理,她还有四次得到答案的机会,当然,这是在对方不忽然变卦的情况下。 事实证明,前面一大串轻松的铺垫,往往就是为了给严重的后果,做一个美丽的幌子,相夫光子在和空雀对战中,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压力,这种压力甚至超过了天魔出现时,那种予人胆寒的气概,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被凌驾、被压制的艰难感。 主动出击的这一回合,相夫光子惨败,空雀在没碰到她一根毫毛的情况下,就让她败得彻彻底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下的,手心里的痛觉时刻提醒着她,这并非幻觉,那么她又是怎么落败的? “该我了哦。” 直到这个眯眯眼的男人做主动攻击的那方,相夫光子才真切体会到彼此力量间的巨大差距,他只轻松踱步过来,手指上扬,隔空一点,她就被无名气波弹到半空,随后重重落地,再升起,再落下,连续数次,回回磕在坚硬的伪造石地上,她使尽全力去抗争去抵御,却根本挣脱不开,最后一下子,她滚落在地,连续砸毁了十几米长的伪石砖,还喷了口血,差点晕过去。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全程出击都没有离开直径一米那个圈儿的眼镜男优雅地理了理微乱的袖口,含笑道:“两个问题,只要你赢了彼欢,就可以得到答案。” 全身肌肉撕裂后又被剁碎那样的疼,骨头也散了架一般不受支配,血梗在咽头上不去也下不来,用力咳出,还会连带着扯痛整个肺叶,以及那颗砰砰狂跳的心脏,相夫光子疼得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更别提起身迎战了。 十年前,她可以大战两天两夜,在最后高举胜利的战旗,肩背挺直步履坚定,走回到至尊圣殿向碧姐和其他伙伴宣告战捷,而今天,她却只能在一次连环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还被打到只能趴在地上,虚弱的连□□都发不出。 是怎样巨大的原因导致了今天的一切,她无力追究,她只知道,她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手脚一齐使力,趁着还有知觉,站起来,站起来! 牙齿咬到头皮发麻,她终于凭着一股蛮力站了起来,在原地摇摇晃晃,目光却分毫不曾懈怠,紧盯住彼欢生怕他溜掉:“开始吧。” 彼欢像空雀那样,气定神闲走到她面前,伸出的手只是在光子肩上拍了拍:“还是放弃吧,如果你输了,不但不会有得到答案的机会,更不会活着离开这里,多不划算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一抹嘴边的血,光子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模糊:“我一定要弄清楚下面两个问题!” “有勇无谋是没用的,你失算了,如果你早早问最重要的两个问题,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木原时无情揭露她的失策,加剧了红发面容上的惨白颜色。 这小子说的没有错,她在前面几场里,本能的认为这些人已经打算放水到底,尽管最后关头有过一丝理性,可还是在侥幸心理的麻痹下错失了良机。 在那之后,相夫光子和彼欢的一战铁定是打不成了,因为红发没几分钟就昏厥在地,呼吸微弱到宛如死去。 “告诉你跟班的!你不让我出全力揍那个女的,算是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了!以后一定找你讨回来!”结束后,童人怒气冲冲找事前约束他成败的彼欢算账。 “别这么说嘛,你就当那个女的也很强大,跟你势均力敌不就好了?”空雀在一边劝和。 “的确是这样,虽然作为我们的对手,她根本算不上个数,不过在这些人类当中,她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我只稍微试了一下,就知道。”木原时面无表情正经道。 “你也说了,是‘这些人类’,跟我们能比吗?我们可是……!” “童人,你话太多了哦。”空雀推了推稍稍滑下来的眼镜:“不过说真的,你还真有眼光呢,选出了这么一个……独特的人类。” “因为她是修罗道啊,和那些人类不同,她是真正独一无二的。” 红发男人悠然现身,上着雪白衬衫,下穿笔挺黑裤,脚踩名款皮鞋,一双深金色的瞳随半空里拂过的云影时明时暗,略略扫了眼横躺在地不省人事的女人。 “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什么都没干!”童人和彼欢连忙摆手撇清,神堂柚也跟着附和点头。 “是我做的,你不会介意的吧?帝恒。”空雀笑眯眯的跟火国储君平视。 “当然。”帝恒回以同样的温和,随后走到相夫光子那里,吩咐彼欢:“把人带走。” Chapter 0911 不知名的地方,有一座不知名的铜屋,上至棚顶中至四壁下至地面,全部都由暗色的古铜金属构成,包括内里的桌椅床榻,衣柜搁架,无不选用这种材质,可谓真正意义上的“铜墙铁壁”。 左侧墙下一张三米长的大床上,相夫光子正在沉沉安睡,面颊绯红,宛涂胭脂,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冰蚕被,轻动的羽睫仿佛随时会打开。 “童人,你是第一个和她过招的,说吧。”空雀等冥王世界里同光子“比试”过的诸神团成员,站在铜质镂雕屏风后,似召开一场小型的研讨会。 童人百无聊赖的抬了抬眼皮,不是很热衷的张开了嘴:“四岁开始打通经络修习术法,前三年每天都进行两百次肌肉训练、三百次骨骼训练还有少量的攀岩训练,到了八岁,每天进行双倍训练,在十五岁那半年的时间中,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余下有一半时间用来修习术法,照比儿时的训练量多出了整整一百多倍……我的妈,这女的太恐怖了。” 童人用看怪物的眼神扫了眼屏风后铜榻上的女人,逗得彼欢哈哈直笑:“纠正一下,不是多出一百多倍,顶多二十倍。” “你是说我算术不及格吗!”童人举起手指,一副刚想掰开来算就生怕被人取笑从而放弃的样子。 “你的勘测非常准确,只不过,她那半年时间,实际上具有三年的效力,所以才会呈现出一百多倍的情况。”空雀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的取笑人,而是颇有耐心的给童人讲解:“她近年来的实力虽有增进,却缺乏锻炼,导致身体机能大不如前。” “没错,就是这样,这家伙把功夫都用在脑力劳动上,不病歪歪的才怪!”童人阐述观点阐述的气势汹汹:“生命在于运动!天天坐着批文件还能有好?!” “啊哈哈哈,你这么说好多人都会哭的啊哈哈哈哈!” 与彼欢截然不同的,是木原时永恒的冷静:“比起武器战和远距离,她更擅长空手战与近距离,空手战时手臂细胞的出力程度可达到5000n,按重量的话,可以轻松劈碎一块大石头了。” “嗯,很准确,不过你说漏了一点。”空雀温然雅笑,镜片后眯成缝隙的双眼永远掩盖着真实的内心:“她只在正常水平发挥下才是这个数据。” “阿柚呢?该你咯!”彼欢拍拍半吃半睡中的两米高大个子。 “我就知道……和她过招的你们……连千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拿出……而我……比你们少一分……呼……呼……” “说的根本就无关紧要啊!”童人大为不满的吼道。 “其实他说的也不错,我们的确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此女的水准和深度。”空雀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黑气腾腾,一双从不显露的眸,霍然曝出里面的绿瞳:“这些凡人一定想不到,单凭过招,我们就可以读出一个人过往的全部活动痕迹,哪怕这个人七老八十,想要知道他十岁以前怎么过的,也轻而易举。” “啊哈哈哈,这就是‘辨识过往的诸多细节’的神技吗!不愧是诸神团佩服佩服!啊哈哈哈哈!” 彼欢大笑着,却遭到童人奚落的白眼:“说的你好像不是这儿的人一样。” “彼欢呢?你也说说通过你那一下子‘手打肩膀’,读出了她的什么吧!”从“人间”观戏回来的亚雷兹一脸余兴地走进来,看样子相当满足。 “好吧好吧,我说!”彼欢白牙一呲,满副笑口常开的样子:“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废话!她脑门上有朱砂印你当我们瞎的啊!”童人怒火烧天,让炎炎夏日更显炽烈:“而且这跟我们要试探的有毛关系啊!” “我是想说,帝恒这小子也太不解风情了,放着这么个尤物一天到晚还板臭脸!到底是不是正常男人啊!不会是gay吧?那我们都要小心了!还有……你们看什么呢?” 彼欢喋喋不休,亚雷兹面容惨白,神堂柚停止狂吃,木原时严肃凝视,连空雀都微微露出尴尬的神态——中分短发男回头一望,帝恒正在后面无声无息的站着,脸上带着淡到几乎不存在的笑意。 “我……我去上一下厕所……” 彼欢冷汗直飙,妄图开溜,一边的亚雷兹和神堂柚还不给他长脸。 “柚子,我看有问题的不止是男方吧,这女的二十好几居然还是个处!” “也许是为了这男的守身如玉吧。”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句来形容……”空雀苦涩的落下两颗汗珠,对着帝恒为难的笑了一笑:“首领大人,相夫小姐她恢复的很好,请您宽心。” “辛苦你了,空雀。”帝恒朝屏风后缓行,叫人听之忘俗的干净声线静静飘响在这间屋子:“还有,所有人都记着,不要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 “是,我们一直是这么做的。”空雀对着屏风后的背影浅鞠一躬,身后几人无不如是:“那么,我们就先退下了,首领大人。” 榻边有一座矮矮的搁架,上面铜鼎焚出淡雅的幽香,帝恒倒了一杯水,不是用来喝,反而用来浇灭鼎里燃烧的香木。 相夫光子迷迷糊糊睁眼时,望见的就是一抹纤瘦的侧影,正站在鼎边优雅地浇水,白净的侧颊和手指,怕是让许多女孩子都为之汗颜。 “醒了?”他回眸,微笑蔓延在嘴角。 她仿佛又看到了刚刚相认就从眼前逝去的兄长,仿佛又看到了黑暗尽头的一抹韶光……然而他终归不是,他是帝恒,那一头灿烂的红发,深沉难测的金瞳,早已成为她警醒自己的视觉标记,让她每每遇到,都会警觉惊起。 “你身上有五十多处肌肉损伤,断了四根肋骨,还有其他地方的骨骼,几乎没有完好的。”帝恒顿了一下,看准她望向自己的目光,阖目一笑:“不过不要紧,你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怎么回事……”相夫光子清醒后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并非梦境与幻境的当下,全身各处竟无一丝痛楚,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就算是伯亚其,也未必能帮忙实现吧,她慌了,一把抓住床边坐着的帝恒的手臂,拼命摇晃:“现在是什么时间?我睡了多久?天魔的战争开始了吗!” 帝恒任由她没轻没重的施力,等她稍微发泄够了,垂头喘气,才从旁边拿过一杯温水:“你睡了三个小时,喝杯温水。” “三个小时?这怎么可能?”忽然想起复制体与本体拥有共同记忆这件事,相夫光子情急之下从床上滚摔下来,赤着脚在偌大的铜屋里奔跑,寻找镜子,可她人生地不熟,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帝恒从一方铜壁的下面将银镜取出,拿给她看。 相夫光子立刻扯开衣领的前两颗扣子,微微使力,血染骷髅印呈现眼底,她的精神一下子得到放松,尽管肌体无痛,可还是疲倦的四肢酸软,坐下地去。 帝恒走过来,在她旁边蹲下,看着她一点点加重喘息的幅度:“还是回床上躺着吧,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被空雀打残了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一定要说的话,是你刚刚躺着的床,甚至于我们当下所处的屋子。”帝恒随意地望了下四周,讲解道:“记得上次你被毒液灼伤了后背吗?那时候给你靠着的铜柱,就跟这里的金属,属同等材质。” “你是说,这种金属可以治病疗伤?” 似乎问对了地方,帝恒平淡的双眼里笑意加深:“不错,这种材质,在我们那个世界一般用于给病人开刀治病,几乎都是刀到病除,也可以研成粉末入药,效果惊人。” “帝恒,你所谓的‘那个世界’就是指神之国吗,它现在在哪里?要怎样才能到达?”她忘记之前的赌约,只是看到这个男人就忍不住探听这些问题,他不会冷冷的拒绝,往往还坦诚以答,尽管目空一切的泰然让光子心生不爽过,可不能否认,他的情报于她来说,十分重要。 “你知道为什么,我肯告诉你之前的那些事吗?而现在,我却不打算回答你任何提问。” “为什么?” “告诉你,是为了向你表露诸神团诚心邀你加入的决心,不告诉你,是因为你迟迟不予回应。” “我不明白,我并不是你那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诸神团会想要我加入?难道……因为我是修罗道?”除了这点,相夫光子实在想不到别的了。 “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当你加入之时,就是我向你昭告全部之日。” “不用考虑了!我可以加入!”气若游丝,她却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硬强势:“但是,你必须让我见首领一面!” 帝恒流露出极其隐晦的讶异,猫瞳略瞠:“为什么想要见他?” “我要跟他谈条件!” “呵,是要以‘收回复制体’为交易内容吗?”帝恒轻笑,似不以为然。 “对!只要天魔失去这层助力,他组织里的残兵败将是不足以抗衡各国联军的!帝恒,或者你帮我转告你们首领,只要他做得到,等我们了结了天魔,我就随你们去!到时候不管是哪个世界,甚至是刀山油锅,是地狱火海!我都在所不惜!”内心深处的火焰一点点燎燃,在这炙热的时日里烘干她的体力,她难受的顺着地面躺倒,没看见帝恒不明意义的一笑。 “不是心甘情愿的加入毫无意义,毕竟不是人人都叫云罗风树。” 一句轻描淡写的接话,让相夫光子精神大振,从地上坐起之后两只眼珠瞪得溜圆:“你再说一遍!云罗风树他加入了诸神团?!” “当然啦~否则你以为,他当初为什么会舍你而去?”彼欢神清气爽的走回来,敲了两下门,又咧嘴嘿嘿了两声:“在那个男人心里,大事业可比儿女情长重要多了~” “够了,彼欢。”帝恒阻止他说下去,只对相夫光子说道:“在你心甘情愿加入之前,诸神团是不会回收复制体的,不过首领也说过,他可以让整个诸神团放弃对这次大战的干预,也就是说,在术法界和天魔教战争期间,直至结束,诸神团都不会有任何举动,你们……可以尽情的收拾天魔。” 光子没去看时而落在帝恒脸上又时而落在自己眼中的彼欢诡异的目光,以及那时时存在的狡黠笑容,只怒视帝恒:“你们给天魔提供征伐我们的兵团还说没有参与?!” “这才叫战争嘛,如果你们一整个世界的人围殴天魔一个,那还算是战争吗?” 光子本来还绵软无力,听了这话以后气得力气足足恢复了双倍,起身,挥拳,正中彼欢脸上:“混账!你们把战争当什么?取乐的源泉?你们可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打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们没有家人吗?你们就不会为他们的处境觉得心痛吗!” “这已经是底线了,天魔会有2000万复制体兵力,你们回去……做好准备吧。彼欢,你派人送她回光之国,之后我有话跟你说。” …… 两人秒秒钟出现在火之国皇城的棋室里,脸不红气不喘,彷如在此逗留已久。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彼欢看着神容宁静的帝恒,相当费解。 “不然呢?”帝恒平淡如常,同己对弈。 “以你的性格,她不依你也可以……” “今时不同往日,相夫光子绝对不是那种你给她压迫,她就会乖乖屈从的人,逼得太紧,反而弄巧成拙。” “也对!”彼欢挤挤鼻子:“毕竟想把这修罗道招入麾下的,不仅仅是我们啊。” “呵,正是如此。”帝恒将白子推到彼欢面前:“来都来了,下一局吧。” “不要!这么多年我半次都没赢过你!每次都深受打击!” “诶?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总会赢我的啊,这么容易就退缩了。” “激将法没用!” “是吗?不战而败,不符合诸神团的风格哦。” “居然用诸神团压我……”彼欢气愤的看着他,很快就瘪了的气球一样缩回去:“明知道我最吃这套了!你这个坏人!” 护送光子回凝光城北门的,是大概从未出现在这片领土之上的,那个对她每每怒目相瞪的童人,一路上骑马走路,没有采取空间传送,所以相夫光子刻意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无视对方时不时扔来的眼刀。 “我说,到了哦。” 遥遥看见北门前被太阳照得发亮的石砖地,两侧浓绿树影在风的照拂下抖肩招手,这三种颜色搭配出的熟悉感觉,让光子忍不住眼圈发热,嗓子里冒烟一样干渴。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童人离开的时候,相夫光子还在发呆,那小子也没打声招呼就脚底抹油似地没影儿了,相夫光子被一片流动到头顶的乌云投下的阴影叫醒,她是时候,和其他伙伴们会合了。 这里不是冥王世界,而是真真正正的光之国,真真正正的凝光城,树叶捏碎在手里流下残汁,清新的气味不是冥王世界里的伪造物所有,她放松了,彻底的安心了。 进入意识空间后,她如愿见到了碧姐为首的天地盟众上主,面对他们喜气洋洋的追问,她选择先将情报一一道出,这是她最迫不及待的,是昏厥之际心底最强烈的意念。 当北门被打开,从里面飞奔出的两个人影扑到她身上时,她幸福的弯起了嘴角:“对不起,华华,宁日潇,还有从容,让你们担心了。” Chapter 0912 各国通过光域的信息密报,获悉天魔手中拥有的战力人数已经泄漏,在各地上主和晴尊无法赶回之际,宁日潇受命,以自己的名义邀请各国派出战略部署、医疗后援和领军参战的代表,后世称这联盟三机构为“术法界智囊团、医疗团和联盟军团”。 智囊团满是负责搜集各方战况、敌方情报、战略部署和战前指挥等无需上阵杀敌却必须时时关注战争动向的谋略者,医疗团顾名思义,全部都是术法界各国一流的顶级医疗术师,他们都担负着从后支援主力战队的责任,尤其是智囊团,彼此间如何及时沟通、并将沟通后的结果发放给战场上的医疗队和战斗队,成了当下最首要的问题。 依照“三机构”的次序,光之国分别派出宁日潇、化羽、相夫光子。雪照、爱弥瓦尔、药王、梦渊从旁协助;花之国派出忍清、雪染、阿言;山之国送上的人员名单本是笠生,不料来的却是炽渕,其他两位分别是菊央和夌柾;水之国派出靛英、温娜、子珏;泽之国派出石澜、南缨、言澈;风之国派出沐冰和叶端;火之国派出君罗、绿籁、长歌;冰之国派出天宙、弥月、什勒;海之国独派公主一人。 众国代表一同坐在敞亮明阔的凝光城建筑里,吊顶处敞开的一圈天窗不时飘入清凉的空气,洁白的石质圆形壁却把外界隆隆的水声阻挡,只让瀑布洒下的寒凉充分泄入。这里位于水颜天光后方,那十多座石殿拆毁了三座,于半年前竖立起这么一间用来避暑纳凉的圆形大屋,如今,没有谁有避暑玩乐的心情,这里变成了招待远方来宾的最佳场所。 干净洁白的四壁穹顶和地砖,光可鉴人的椭圆形乌木漆桌,中间两盆翠绿的盆栽,加上刚刚泡好的冷泉嫩叶绿茶,让各方代表路远奔波产生的疲倦一扫而光,他们惬意的端杯细饮,打算用和气生财的方式抹平话锋的棱角,进行互惠互助的商讨。 好在,主持方宁日潇就是个和气亲切的人,她笑容不深,浅浅淡淡,却礼仪周到,言谈举止无从挑剔:“各位辛苦,等这次集会结束,我会安排大家去温泉休息,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跟大家声明一件事,就是,这次来了,希望大家就不要急着往回赶了。” “你让我们回去,我们也要考虑自身安全呢,毕竟,现在情势这么紧张,他们负责打仗的走掉可以,万一我们也出了事情可不得了,然而问题也出在这,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共同商议对抗天魔的办法,可是办法总要及时传回各国才行啊,这你要怎么解决?”水之国来的女医师慎重发问。 “这也是我要对大家说的。”宁日潇坐在北侧的主位上,含笑扫过每一双眼睛:“我们光域的上主,此刻仍在各国待命,作为传播的唯一枢纽,他们都希望能在这时起到帮助大家的作用,只要我们把商议好的对战方式、御敌办法知会给他们,他们会及时传到各国的前线去的。” “容我说一句,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倒不是我们不信任光之国,只不过……我们自己国家的事,劳烦贵国的上主,总是不太好吧。”这次集会,宁日潇意外发现来的人当中,有两名红妆留给他们的线索中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发言、有着靛色头发的这位年轻企业家,他言谈委婉,不卑不亢,反因这样叫人很难琢磨透彻:“听说,各位上主和晴尊大人,还要用光术抵抗天魔的极夜,如此劳心劳力,我们水之国怎么忍心再令贵国雪上加霜呢?” “听着赏心悦耳,可惜不中用。”山之国战队代表夌柾不假辞色的表示反对:“明知道人家才是出力最多的一方,这种阴阳怪气的谈话可以停止了吧!炽渕,你怎么看?” 炽渕颔首,和菊央对视后作出决定:“我一个人跟着他们回去倒也无所谓,不过,我愿意听从光国的安排,留在这,并将信息传播给上主,请他们代为转告、给即将离开这里的菊央和夌柾。” 到现在不曾插话的相夫光子略略报以感激一笑,就是这个男人,曾经从坏人的手里救出芜华,芜华说他为人正直,现在看来更是不假。听说他前阵子坠崖受伤,死里逃生,如果不是场合关系,光子倒真想问候一下。 “诶,你们没发现……人还没到全吗?”火之国与君罗长歌同行而来的绿发少年东张西望,发现人数和国家根本对不上。 “抱歉,我们的医师在路上耽搁,可能会晚些到,有什么问题我会转达的。”风之国国师沐冰温文尔雅的笑答,贵气十足反倒像风国来的王子。 “哎呀,雷之国好像一位都没有呢。”花之国军务府智将忍清稍稍弯动眼角,随意一扫就看得清哪个国家的旗帜前坐席空缺。 “全员缺席,架子够大了。”和沐冰同行的年轻男人板着不服不忿的脸孔,他往那儿一座,几乎没有愿意和他对视的。 “八成是两个国主的派系互不相让,都想阻挠对方吧。”海之国公主淡淡开口。 她一张嘴,相夫光子的注意力就被挪开了,这公主生的气质幽静,容貌端丽,皮肤嫩的好像一掐就能出水似的,身段丰腴,个子高挑,给人的感觉十分清新干净,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像海浪轻卷一样动听。 “那么海之国,为什么只派公主你一人来呢?到时候,你是打算回去,还是留下?” “我可以让我的持久□□回去,替我打这场仗。”公主淡淡的说,与此同时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性从后方走入,惊得在座诸人以为是复制体现身了,全都惊呼后站起。 “不要紧张,这是持久□□。” 光子想起,在场的梦渊貌似也用过这招,就把头扭过去看他,梦渊先是轻轻蹙额,随后迟疑着把头点了下去,好像并不是很肯定。 然而,相夫光子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真的是复制体,早就对这里的人发动袭击了,还会和海国公主思维一致的配合吗?她可没见过也没听说,复制体会是这么可爱的生物。 “好了,言归正传,在众位医师和战斗队长归域之前,我必须宣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那就是,关于这次天魔手下的复制体兵团,具体的数量。它关乎整场战争的走向,我们下面来依次分析……” “等等,先报数,然后回答我一个问题。”泽之国国使石澜,作为这次的智囊团代表率先展开提问。 “总人数是2000万,全部都是复制体,石澜小姐,你要问什么?” “就是这了,你何以如此肯定,复制体的人数?”这话一出,其他国家的代表也产生了质疑:“为什么这样的内部情报会被光之国获悉?” 哗然四座,相夫光子有些无措,还是宁日潇泰然自若:“我们的情报王,相信大家都知道吧,事实上,很多天魔教的内幕,都是他搜集来的,他往日里并不参加其他的情报搜集,只被派去专攻天魔教,日以继夜的寻找搜索,如果还没点成效……怎么配留在光之国呢?况且,我们也没说复制体的人数一定是这些啊,只是从诸多情报来看,这条算是最靠谱的,各位认为呢?” 宁日潇一解释,现场的氛围就缓解了不少,相夫光子是真心佩服这个闺蜜,同时也一如既往的感念她,因为一旦搬出诸神团,他们势必会以为她相夫光子联手了外界势力,到时候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想要在这同仇敌忾的关头和其他国家“产生共鸣”更会难如登天。 “你们有什么问题,等宁日潇少主说完了再问行不行。”花之国军务府的白发女人雪染甚少开口,然一句话就能让整个会议室陷入肃静。 “那我开始讲。根据各位刚刚报上来的战队人数,我想,天魔会用这绰绰有余的兵力跟我们各国打车轮战。他不会地毯式逐个歼灭,而是会让这些部队同时流窜到各地去,听他信号,一举进攻,这样省时省力,不过也不排除他会分批派遣,毕竟,他也需要时间恢复他自己的力量,而我们要做的是,用最快速度解决这些复制体敌人,合力找到天魔,干掉他!” “天魔一直都在晴尊大人的注视中,然而他见首不见尾,根本没法确定究竟在不在那个地方,所以,当务之急的确是歼灭各国将要出现的复制体兵团。” 有时候相夫光子会很庆幸自己的梦想成真,然而这时候,她却厌恶起自己的一语成谶来,她刚刚说完这句,会议厅门被推开,各国信鹰带来的传书里面呈有急报——“人类军团”出现了,个个穿着和本土兵团一样的衣服,他们发起进攻,令看见他们容貌的护卫队恐惧色变,战之丧胆。 这下别说泡温泉了,就连接下来的具体部署,都要等各国主将们回去再说了。 一触即发的战争,先预料一步在各国上演,这次战争和天魔初期的战役略有不同,天魔此回放弃了迂回诡异的手法,采用光明正大的进攻方式,所选战力全部都是“人类的复制体”,而且,和参与护国的国家术师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极夜尚没有消褪,黑暗无边的天空还在跟光芒普照的苍穹进行拉力赛,光之国这边,由宁日潇独自撑起光能罩,相夫光子则负责守护在她身前,使她安安心心全神贯注,不被任何阻挠干扰。 光之国晴尊十三年七月三十一日,天魔极夜战的序曲,在光之国为首的术法界,奏响!这次世界级战争的主题是“和自己对战,和亲友对战,和爱人对战”,在智囊团竭尽所能研究破解妙法时,人模人样的复制体加快着侵略的步伐,他们面对各个国家的同仇敌忾,显露出木偶一般的无畏木然,这种情况,一度让宁日潇惊愕失色。 光域的百姓从凝光城出来到现在,竟一直暗暗做着自己的打算,当敌人大批来袭,他们不选择逃避退缩,不接受躲起来的保护,而是自发组成护卫团,手持可以御敌的武器,对抗凶神恶煞的复制体兵团。 这其中,就包括欧也从容的父母,他们本是老老实实做买卖的商人,现在迫于形势不得不举起菜刀,出门御敌,当从容途经意外看到被一圈敌人包围的父母露出不惧的神采时,她感动的想哭,曾经的爸妈,在印象里和她一样胆小,而今,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可以手持武器和敌人展开厮杀的战士了! 她飞冲上去,用银杖一连串击倒四五个身穿光域战斗服的“假术师”,欧也夫妇为了女儿如今的身手喜极落泪,从容正想安慰他们,身后就涌来一批在上衣前方、戴了一枚醒目胸针的“真正光域术师”。 原来,为了大大降低真假难辨的现象几率,相夫光子早就秘密安排江菱织造,赶制出这批限量的胸针,给每一个有名有姓的光域术师分发唯一的一个,这样,他们就能区分真假,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混淆了。 “欧也队长!”带队的副队长术师赶来请示。 从容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当成战斗队长的一天,看来有必要在爸妈面前好好露一手了,她信心满满,振奋举臂:“各位!这片居民区冲入了一批复制体!你们马上进去将他们剿灭!保护里面的人们!” “得令!” “爸爸妈妈,想来想去,我觉得你们还是到安全点的地方去吧,打仗的事儿有我们呢,我不希望你们受伤……” “乖女儿,妈妈不怕!你爸也不怕!像我们这种从外域迁过来的人,没给光之国做过任何贡献,却被他们这样厚待,这么多年了,爸妈早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乡了,现在家乡有难,身为子民怎么能不帮呢?” “就是,自己的女儿在前线打仗,当父母的怎么可以输给自己的孩子?” 夫妻二人对视一笑,感动的从容泪流不止:“好,爸爸妈妈,那不要跟我分开,我们一起去战斗!” 日暮突降,天空瞬息黑了下去,在主战场上奋勇厮杀的红发女将抬头一看,方知宁日潇那里出了事情,她咬牙踹飞涌来的十七八个复制体,疯冲回宁日潇那儿。刚才战况特殊,她不得不把宁日潇撇给灵蛇皇和谛听,只身赶到千米之外的战点上动武,怎奈就是这样,让敌人有机可乘。 入目的景象令她激愤,宁日潇半跪在越缩越小的光圈中,左右各躺着灵蛇皇和谛听,它们的全身已被血沾满,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再起来保护宁日潇,而宁日潇,如果不是有那一层碧姐极力支撑的光罩,此刻怕是已经! 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促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看到那一头鲜红如血的发,在暗淡的天光里熠熠生辉,她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她是个相当耀眼的人物,头发就像血一样鲜亮,还是用伙伴的血染上去的!这不是耀眼!是刺眼! 那个“相夫光子”回头了,朝这边的一个咧嘴阴笑,怨毒的神情像火种一样,烧起了相夫光子心底的怒焰,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就算你是我,我也一样要宰了你!” Chapter 0913 被逮捕的那一个伪相夫光子,还在国都大牢里遭受囚禁,眼前的这一个,明显是新复制体,因为从外观和气息来看毫无二致,真相夫光子只好在开战前,尽可能让自己有别于对面的这位。为了保留力量应付接下来不知何时才能终止的战争,她没有启用修罗道的印,而是将一枚光域军团人人佩戴的胸针挂在了衣领上,她打量伪光子的穿着,竟和自己一模一样,连细节都不肯错漏,不过常年研究服装设计的她对各种布料有着精准的识别力,从材质上,大概也只有她这个真正的光子,能分辨出所谓的差别了。 宁日潇气色转好,重新撑起的光能罩力阻源源而至的黑暗,玉灵碧半透明的影像浮现在半空中,淡到极致的金色光流覆盖到灵蛇皇和谛听的身上,在女王悲悯的注视下,渐渐恢复生机。 被众国代表所首肯的传讯方式,正是天地盟最擅用的精神交流技巧,也就是意识空间里思维意识的碰撞互通,宁日潇为首的智囊团会针对各国驻地上主传回的战况进行实时指挥,随后,众国参谋的意见也要通过宁日潇传达给各国上主,一来二去,承受压力最大的莫过于宁日潇,她是总的“输出输入点”,是这次“联络网”的成败关键。 因此,她的安危比任何一名参战者都还重要,因此,相夫光子发誓,就是拼上命也要护她周全。 “宁日潇!光能罩我来支撑!你专心构造联络网!”从前沿稍退半步,光子一回首便凛然大呼。 “不行,你一面战斗一面支撑光能罩,身体会吃不消的!”宁日潇已经很疲惫了,尽管她坚强的伪装自己,可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 相夫光子咬痛牙根,这样下去可不行,宁日潇撑不了多久的,她们对彼此体能状况的了解,甚至多过对自身,她属于经年累月折腾自己活活磨出来的毛病,而宁日潇,天生体弱,柔不禁风,吃了这么多年的素食和补药也只略微好转一点点,光子明白,她日日夜夜为了光之国劳心伤神,生性又多愁善感,体能方面才总比其他伙伴矮了一截。 “我有办法,我会专心撑着防御罩,这一仗,让她替我去打。” 宁日潇还没来得及问她想到什么主意了,另一个光子拎着从容的耳朵,在从容爸妈苦苦哀求下朝这里疾步走来,那光子穿着大牢里的囚服,一头火焰似的长发凌乱散着,目色清冷沉静,见到宁日潇身旁的这个本体,把从容丢了下去。 从容嗳哟一声,摔得像是散了架子,从容爸妈在芜华的帮助下七手八脚把从容扶起来,从容一抬眼,见到两个光子,登时愣了。 “她,就是我的替身,即将替我扫平这群敌人的战斗者。”正装光子指着囚服光子对宁日潇她们说。 宁日潇有些茫然,又转头望向阴仄仄冷笑的那一个,从容一家三口随之看去,立时傻眼:“怎么有三个光子啊!” “那一个没戴胸针的是敌人,这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是同伴。”本体光子果断的说。 “光子,除了你,另外两个都是复制体吧?”宁日潇后续没有道出,她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都是复制体,怎么就一个是敌人,另一个会成为同伙? “不要担心,队长老师已经帮我给她做过处理,实际上她是从宝绿岛回来的,刚刚进入国都大牢,就被我叫了出来。”光子对宁日潇使眼色,希望她能读懂,队长老师“记忆删除”的成效马上就可展现。 第一个伪光子被拘捕带回光域后,没停留几天就送到了宝绿岛,光子亲自拜托师父别颖王,对这个使用记忆删除术,删除一切知道自身是“复制体”的记忆,甚至删掉十八岁之后的全部记忆,只让她保留着没有杂念的忠诚和勇猛,保留着她相夫光子积攒下来的实力。 “去吧,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她拍拍白衣囚服的“自己”,下一秒,白衣红发突击出去,闪跳到复制体身前给了她足足一拳,速度,攻势,魄力,缺乏沉稳却气势逼人。复制体光子被打的毫无招架,在地上一连串滚了十几圈,才撇着流血的嘴角,起身后摇摇头。接着,这一个来自敌方的光子,便野豹一样飞跃向前,口中发出兽啸般的低低嘶吼,与白衣碰撞到一块后两两对拳出击,即刻震起地面上的尘土和沙石,彷如天灾般的一碰让旁观者们趔趄数步才艰难站稳,之后爆发的女性对决快似闪电,那动作通通在一瞬间完成,淡淡的光线下,激斗声愈发响亮,两道绯红的残影交织碰撞。 “总感觉那两个和我们身边的这个不太一样啊。”从容站在安全区域,对着两道飞来飞去的影子发呆。 “哦?你分辨得出来?”芜华有些好奇。 “也不是,就是感觉上吧……”从容悄悄看了眼姿态挺拔面容肃穆、正取代宁日潇少主全力支撑光能罩的“本体”,小声说:“我们身边的这个很有气势,但是没有邪恶的杀机,而那两个……尤其是黑衣服的,总觉得杀气腾腾的。” “这些都只是表面,人在被真正激怒的时候,又有谁保证不会发出这种气息呢?”芜华长长一叹,不明的情愫沉淀在眼底:“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黑和白,黑化的人,是因为曾经白过,只是被玷污了。” “好深奥……”从容觉得今天的芜华有点奇怪,好像很寂寥,又很惆怅,她晃晃脑袋,不打算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思忖复杂的问题:“诶,宁日潇少主怎么不见了?” “她和其他国家的参谋指挥官共议去了。”相夫光子端立罩中,从容换个角度才看清光罩的本来面目,竟然是一圈一圈扣在一块儿的,小罩颜色最浓郁,每隔半米都会向外扩张一个大出两圈、颜色减淡的光能罩,一环环垒起来直到天上去,包围了微型太阳,也抵御了漆黑的夜空:“国都城第一战队和第二战队正在最重要的两个地方埋伏,只要复制体军团大批量从那儿出现,绝对会插翅难飞。” “只有两支战队会不会太少?我记得每支队伍只编排了五百人。” “如果用埋伏就能取胜的话,一千人绰绰有余。” “可如果不成功呢?” “所以,宁日潇留了后手,总之,不管是谁,但凡是居心叵测的,到了我光域的土地上,都别想白白闹腾完就走!” 听了这么振奋人心的宣言,欧也从容从骨子里往外沸腾的斗志点燃了她眼底的亮度,握紧布拉吉银杖,另只手也在悄无声息的酝酿烟拳气力中,这时候见父母有些不专心,奇怪的看过去:“爸妈,你们是不是累了?” “宁日潇少主不是应该在凝光城里吗?”从容妈妈愣愣地指着一棵绿树阴影下,紫眸暗淡银发发灰的清瘦女子。 一眼过去,从容倒吸一口凉气,觉得不妙的事情已经在进行中了:“光子……你看那边……” 别说他们了,就是见怪不怪的光子看见另一个宁日潇阴森森朝这里张望,都活活吓了一跳:“芜华,你进凝光城去看看宁日潇在不在,没猜错的话,这一个就是宁日潇复制体了。” “只要是被复制过的人,就有可能被无限的制作出来,光子!难道就没有什么更好的鉴别方法吗?” “除了相信自己,我还不知道其他有效的办法。”光子有些不甘,亦有些沉重:“这场战争,势必不同于历史上的其他战役,自己打自己,是何其的煎熬!” “可是,没有退路了。” “嗯。” 彻底找回状态的两大灵兽界尊长徐徐升入半空,令人胆寒的气场一瞬间飚升到极致,似乎在对方才的失态显露不满,蛇君对着遥远的方向默视片刻,向全员宣告:“敌人就在前方!即刻做好应战准备!” “是!”数百名光之元术师从天而降,似事先隐藏在光能罩的金色浪潮里,待敌人出现,准时突降。 复制体兵团抵达时,就只看见围绕着凝光城北门浩浩荡荡的光之术师军,以及他们背后寥寥无几的驻地战将,光国一方也在这时看清了敌军的模样,前边几排有着和人类所差无几的伪造面孔,后面一多半则个个蒙头盖脸,不以真容示人。 “搞什么?难不成长的都一样?”从北门走出的芜华见了这阵势,轻蔑而好笑的乐出声:“放心,宁日潇就在里面,不论到什么时候,凝光城都是最佳壁垒。” “最佳壁垒?我不这么认为哦。”那个伪造的宁日潇,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抵达近处,吓得从容一蹦三跳,全员紧跟着戒备起来。“她”则恬淡浅笑:“能关得住人,却关不住心,你们自认为是她的同伴,知道她的一切,然而……连我这个复制体都不如。” “呵,承认自己是复制体,挺坦率啊。”光子用嘲讽的语气夸赞,顺带警告:“不过同时,你也等于把自己置于险地了,你会不知道?” “我是宁日潇,宁日潇就是我,她的所有事,我都一清二楚,包括……她被抚养长大的那些日子。” 这一刻,“宁日潇”的表情诡异至极,看得相夫光子背脊发凉,或许是习惯了宁日潇淡漠平静的神采,忽然变得狰狞叫她有些不适应,然而从这古怪的话语中,光子却莫名读出了……接下来的“恐慌”:“不要仗着和宁日潇有一样的脸,就想通过危言耸听来击溃我们的士气,你是敌人,又是宁日潇的复制体,当然可以胡编乱造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诋毁你的本体咯!” 常人都会对这针尖般的话做出相对反应,然而“宁日潇”却充耳不闻,自顾自讲起想要展开的话题来,这一点,倒跟感性不影响理智和思维的宁日潇有一拼,不愧是复制体。 “你们知道我宁日潇的血为什么是紫色的么?”说着,她拿小刀在手指上浅割一下,白皙的指肚破出紫色的小孔,从里面滴滴答答落下三两颗颜色漂亮的“血珠”:“因为,我不属于人类,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一直和野兽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居然都没发现!”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就知道你是来胡诌的,趁宁日潇不在,想信口开河是不是?华华,干掉她。” “领命。” “慢着!等我把话说完!否则你们就是不敢面对宁日潇是狼女的事实!”伪宁日潇忽然变得暴躁,一面后退,躲避芜华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一面将声音提到最高:“就算你们杀了我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宁日潇!我不说,她们也会说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说完了我好收拾你。”芜华停止进攻脚步,一双眼死死盯着假宁日潇的动向,防止她逃走。 “华华!” “光子少主,她也说了,她死了之后还会有别的,总归是要出口的东西,不妨趁现在人还少,让她自由自在的说吧,反正……话题结束之时,就是我干掉她之日。” 相夫光子没考虑那么多,默许了芜华的建议,接下来的一段聆听,几乎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甚至担心,宁日潇苦苦隐瞒的这一切,如今重见天日,该会给真正的她,带来怎样的伤害。 —— 相夫光子认识宁日潇的时候,彼此都尚在稚龄,宁日潇在一间书院里做童工,每天都会看书到深夜,第二天清早出来干活,有闲暇时,会跟离得不远的小伙伴光子碰个面。那时正值光之国最混乱的时期,国府上下内忧外患,国主卧床外戚作乱,不过好在,在二代上主的威名之下,当时蠢蠢欲动的家伙们不敢妄动,老百姓的生活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关于宁日潇儿时留给光子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头发短短面庞白白的小女孩,到了嗜书如狂的地步,她每天都抄书到很晚,用最废旧的纸和笔,将白天在书院看过的内容通通默写一遍,然后整整齐齐的藏好,有时间拿出来再翻阅看看。比起这些文绉绉的东西,相夫光子在英离老师的带动下,显然更喜欢修习术法,训练本事,她和宁日潇一文一武,还曾彼此调侃过,长大在一起共事的话,一定要做最佳的搭档。宁日潇从不打听光子家里的情况,尽管她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光子也不打听宁日潇从何而来,有着怎样的家庭,怎样的过往。 就这样一直走到今天,携手共进,同甘共患,宁日潇已经彻底明白了光子从那样的家庭、走到今天的不易,相夫光子却如大多数伙伴那样,忘记了问宁日潇,她儿时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 埋藏多年的秘密,光子等人从未去刻意开启的尘封之锁,在这一年这一天的这一时刻,被□□裸的揭晓了,城中宁日潇还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城外,已经被各种情绪填满。 伪宁日潇说,宁日潇的儿时记忆,有一段非常非常深刻的,就是她被人从森林里带出后,寄养在人类家中两个月,每天学习站立、吃熟肉、说话等人类必备的本能,她乖乖的学了,还发现自己如此疯狂的喜爱“学习知识”,没多久,她就能像个正常小孩一样,吃饭睡觉,洗澡干活,和大人们沟通,帮大人们做事。 书院的院长病死前,告诉她她是被遗弃在森林里的婴儿,由母狼抚育长大,宁日潇在森林里模糊而单纯的记忆,也是在那时彻底苏醒、直至明晰的,她愕然发现,自己的曾经是和那些狼一起度过的,作为人类的孩子,她被母狼教会以食生肉为生,以爬行为走路姿势,甚至不会说人类的话语,只能听得懂狼兽的语言。 “综上所述,你们总算明白了吧,名满天下的宁日潇少主,曾经就是被一头母狼养大的,那只母狼用乳汁养活了被遗弃的她,她这么多年却闭口不提,可见,是多么的忘恩负义,她不过是担心自己被外界看不起,说她是一只禽兽养大的,所以才对再生父母不闻不问,这都过去二十几年了,那只狼……啧啧,真可怜,估计早就化成灰了吧!” 这个宁日潇侃侃而谈,言辞激愤,充满不善,相夫光子一番话听下来,最想做的就是把她的假脸撕下来,因为这腔调她太熟悉了,从女人团到反光党,但凡是其中的女人,都是用这种语调去奚落旁人的,触之而起的阴影,令光子感到不快,同时,她不能容忍一个冒牌货,如此诋毁她的朋友! “光子,不要。” 本体宁日潇出现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汇集过来,她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商议,面色犹自残留疲惫和欣慰,她对假宁日潇的言论并没有做出反击,甚至坦诚对视:“你说的不错,我一直隐瞒,我是被一只狼抚养长大的,我人类的父母把我丢弃在森林里,是狼妈妈救了我,喂养了我,让我活到今天。” “怎么样,我没撒谎吧!” “但是,只有一点,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也不会认可!”柔弱如水的宁日潇,忽然从眼底爆出狂烈的愤怒,只不过眼眶里盈满的泪光,软化了她的硬度:“我没有对她不闻不问,我一直都在找她,因为工作无法脱身,我就求冰衣武士队还有五神教,满术法界的帮我寻找一只紫色血液的狼,我查遍所有的森林,探遍所有可能存在这种狼族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 —— 小宁日潇晃动院长的肩膀,请求他睁开双眼,告诉她去哪里,可以找到自己的“母亲”,它虽然只是一匹狼,却一定十分想念养育了数年的孩子,怎奈自己被带走时,懵懂无知,竟忘记了森林是什么样子,又是在哪里。 院长没回答出她的话,就永远的离开了,宁日潇悲痛欲绝,不但失去了教会她“作为一个人”的恩师,也失去了……成就她“保住性命”的狼母的下落。 —— “这就是我的全部了,对不起,光子,我从没有告诉过你们,我这不为人知的过去……因为,我找不到我的妈妈,我很痛苦……我不想……” “傻瓜,说什么呢!”如果不是撒不开手,光子已经一指头弹在她脑门上:“这都是命运的安排,不是你的错,没有人能因为这样就去歧视你非议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喂!假宁日潇!你的计谋没法得逞了!还不快滚远点!” “说得没错!你们不要被这些赝品骗了!”北门缓缓步出一抹佝偻的身影,是初代上主雪照大人,她虽年迈,精力却异常充沛,思维活跃性分毫不弱于年轻人,她一上来,就指着假宁日潇斩钉截铁的高呼:“这些家伙想通过揭露本体不为人知的过往来击溃本体的心理防线!只要把耳朵堵上!任他们如何咋呼都没用!”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哦!”从容从雪照前辈手里接过六颗棉球耳塞,两个留给自己,四个分给爸妈,发现光罩里的光子一动不动,就想送两颗上去。 “不用了。”相夫光子淡淡把头一摆。 “怎么?你觉得你的过去很幸福?”雪照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光子家里的情况,因此对她任性的抗拒很是不解。 “恰恰相反。”光潮澎湃之中,光子白如玉塑的面孔格外迷人:“二十几年的生涯,真正令我感到愉快的时光,还不足百分之一,可是,我已面对的够久,承受的够多,不介意在这终极大战里,再来一次猛烈的!就让这些混蛋放马过来吧!” Chapter 0914 漆黑色墨云盘踞在空中,托起一幢高耸阴森的尖顶宫殿,这里光线稀缺,凭借暗淡的月光也只能辨识宫殿的轮廓,少时,一条阶梯从上方延伸下来,没有扶手,窄若独木,每一级之间都悬空隔着大段距离,恐高的人绝对难行其上。 悄无声息临近的黑色背影,缓慢而沉稳的抬步踏上阶梯,他是最后进入黑色魔宫的人,殿门大敞的刹那,不合情景的强光爆射出来,他视若不见,走入其中,内里的喧哗立时静止,连角落里的水滴声都异常明显。 “天魔大人,欢迎回来。” 为首的玄若尔雅,恭敬有礼的代表身后诸人朝天魔鞠躬,脚下光可鉴人的黑石地面倒映着寥寥无几的身影,两位战神和十魔之外,另有赫泽隆、龙啼佐俊、凤吟奕、乌鸦、听黎、雨宫,叛月全员未有出席。 “拓天呢?”听黎环视一圈,发现那个桀骜不驯的青年不曾出现。 “又缺席。”佐俊低沉地说,颇为不爽。 天魔似乎并不在意,走上高背的寒冷座椅,至高无上的气势瞬时间压倒全场:“这次战前会议,就在这里召开。尔雅。” 接到示意的短发少年活力满满往前跳了一步,高举的两手间一叠纸张翩然扬动,他回头,背对天魔面朝众人,清清嗓子雀跃道:“基于天魔大人已经逐渐对术法界各国产生兴趣,因此我,玄若尔雅,不辞劳苦的找到了以下这些各国机要!你们!把耳朵竖起来呀竖起来~” 他那手掌平摊上下起落的动作和挤眉弄眼的表情,看得在严肃氛围里的某些人忍俊不禁,也有瞧他不爽的,暗骂第一句就是在挑战天魔大人的权威,真作死。 “咳咳!光之国,截止到晴尊十三年统计~大城12座~每座平均包含55座小城~每小城平均包括村、镇、区20个~领土面积是……” “尔雅先生,这么隆重的会议,能不能请你认真些?否则我会怀疑这些情报的真实性。”凤吟奕端着两臂,生硬地打断眼睛愈发朝弯弧方向发展的玄若尔雅。 尔雅赔笑三声,点头答允,旋即也稍微正经了一点点:“光之国的领土面积是52815.8平方公里(不包含向荣之地),今年上半年人口数500万,国府正规军的人数大概在30万,按照这个比例来算,每100个人里就有6个是元术师,算是术法界各国当中比较靠前的了,民众生活重在自给自足,失业率很低,经济水平连年上升中……” “所以……我们是来听国会报告的么……”继凤吟奕之后,龙啼佐俊成为第二个吐槽者,不同于凤吟奕的一本正经,他显得匮乏耐心而暴躁:“赶紧步入正题!和战争无关的!你再啰嗦我宰了你!” “咿呀好吓人!”玄若尔雅脑门上的小辫子抖了三抖,吞吞口水把视线调整到其他方向:“资料都在上面大家拿去自己看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佐俊的杀气逼退了,玄若尔雅将手中纸张丢给其他成员之后就窜回了天魔身边,纸上描述的精确信息,也一下子传阅开来。是各国的领土面积、人口数和军队人数。 国家领土面积人口数军队人数 花之国158217.6平方公里2500万20万 风之国238914.2平方公里2300万100万 雷之国317250.5平方公里2900万170万 水之国211205.3平方公里2000万100万 冰之国100312.7平方公里900万55万 火之国398005.6平方公里3800万320万 山之国400050.1平方公里3700万290万 泽之国105000.2平方公里700万10万 月之国31680.9平方公里未知未知 “如你们所见,各国军队数总和刚刚超过一千万,而我们手里的复制体兵团人数是他们的双倍,虽然他们有着完整的军事系统,指挥机构、作战部队、后勤保障样样出色,可在压倒性的数据面前,胜利一定属于天魔军。”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听黎听罢问。 “因为,即将相遇的敌我双方,就像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你一样,你有把握打赢两个自己吗?”玄若尔雅笑着问,然而他的笑容大概让人不太舒服,听黎面色阴暗的扭过了脸。他则似视而不见,继续高谈阔论状:“各国军队的其他详细资料都在上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算敌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能松懈,因为弱犬……也是有獠牙的。” 天魔从高座上站起,那一霎全员目光汇集,纷纷期待他讲点什么出来,因为这位首领过于沉默是金了,这辈子听他讲话的字数,怕是都没有他们一天说的多。 怎料,座前的男人幽幽站了半刻,开口便是令人乍舌的决断:“玄若尔雅,我任命你为此次大战的天魔军总指挥,上至组织干部,下至复制体,全部由你调配。” 此言一出,别说佐俊和十魔惊声抗议,就连一向安逸冷静的雷默都变了脸色。天魔见他们意见颇多,也不恼火,只是威压过盛吓得部将们喘息艰难:“我想,我做决定没有理由得到你们的首肯吧。” “我虽然是新人,不过一定会努力的!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啦~”玄若尔雅看时候打圆场,见天魔有移动的趋向,立刻跑到大门那里将把手擦干净:“天魔大人,您慢走。” 似乎对他谄媚的举动并不讨厌,天魔低低地嗯了一声,临走前撂下句叫人匪夷所思的话:“最重要的是,要让整个世界活动起来。” 天魔离开后,以十魔为首的天魔教干部不再压抑心中的不满,将埋怨和费解倾倒出来。有的说“凭什么让一个毛头小子当千万大军和他们这些前辈的指挥官”,有的说“这小子年纪轻轻来历不明却把天魔大人搞得俯首帖耳肯定有问题”,也有的说“坚决不会服从一个小自己好多岁整天只会嬉皮笑脸拍马屁的混蛋”…… 玄若尔雅笑听一众对他的嘲讽跟否定,不变悠哉神态。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将反抗表露在外,比如洛紫星涵,从头到尾挂着不逊于尔雅的笑容,雨宫,一脸单纯的跟佐俊打听“这是天魔大人第一次这么正经八百的召集我们开什么战前会议吧?”。雷默也难得一见的开了尊口,问玄若尔雅“万一复制体倒戈怎么办。” 玄若尔雅在嘈杂声里轻而易举获取了雷默的声音,朝他淡笑道:“无须担心,这些复制体已被套上了项圈。” “你打算怎么做?”凤吟奕实际上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人,既然首领做出这样的决定,就必然有不可撼动的理由,与其怀疑尔雅,不如相信首领:“这两千万战队,划分成十组的话,对各国一齐展开进攻,省时省力。” “嗯嗯,那样的话,一个星期就能扫平他们吧……”玄若尔雅点头,在天魔离开后,无声担任起会议的主持者:“不过,战争哪有只打一个星期的?不把他们消灭干净,任谁都睡不安稳吧!” “那你的意思是?” “一个个来,就算两个三个四个一起来,也不能一下子全来,一下子全来的后果不但让我们失去兴致,还容易让胜利与我们说拜拜~”他举起手,掐着兰花指在原地跳舞转了两圈,嘴里的绕口令很顺溜,却不太适合给这个组织里的成员表演。见没人买他账,通通一副“你赶紧闭嘴滚蛋”的架势,玄若尔雅又一脸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就这么办。” “为什么不能一起收拾?同时拿下这些国家不是更省时省力!”洛紫星涵意见不多,他的副将乌鸦却按捺不住了:“我们在人数方面占绝对优势,就算不费吹灰之力,也能一齐把他们干掉!或者,你把复制体们分成几大部分,由我们带领去各国围剿!” “因为我不放心除我以外的其他指挥官啊~毕竟~我可是付出了2000万滴血~在我们的战队身上做了只属于天魔军的记号~”玄若尔雅摊手耸肩,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他的嚣张和不严肃,再度激怒宫殿里的其他人,甚至有十魔要求他出来单挑,赢了再来指手画脚。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在遵循天魔大人的命令,你们有意见,不要找我~去找他~”少年指指天魔早已离开了的大门口,无所畏惧的嬉笑道:“一次性就拿出所有的兵力,也太大材小用了,你们也算是打过仗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好比你赚了一笔钱,你会一下子花光它吗?细水长流才是硬道理~!” 无视一把接着一把丢来的眼刀,玄若尔雅拿出存储器,从里面拽出只闹钟模样的东西,圆圆的白色表盘上有十二个黄金星座图标,像是取代了原先的十二个数字,然而指针就只有一个,此刻停留在白羊座图标的上面。他熟练的打开闹钟后盖,用小螺丝刀鼓捣了一会儿,重新组装后已是眉开眼笑:“搞定~!” 八月二日,泽之国边境崎岖狭小的湿地畔,轰然爆起一声巨响,响声发生于瞬间,并不冗长,然而在那之后产生的震荡却传播甚远,连在腹地一带驻守的天地盟城主督翼和苍棱,都感受到了来自于大地的恶意颤抖,根据轰响,督翼判断为火炮所为,至于是不是□□石最充沛的那一国干的,谁都不好下定论,毕竟,战争当下,非常时期,任何误会都有可能衍生更大的悲剧。 同一天的泽域邻邦山之国,驻留卧龙山的天地盟城主荆棘和一诺几乎在同时听见山外境线上传来的炸响,因为距离较近,荆棘立时就带队赶到了现场,在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中,荆棘躲过从山壁上脱落的石块,用最迅捷的速度迫近声源地,那里本是一条平坦的黄石道,外围就是扎着铁丝电网的厚重围墙,如今惨遭炮轰,不但围墙坍塌,电网碎裂,还豁出一个好大好大的深坑,从残留的烟味上断定,这是□□石炮弹造成的无误。 紧随而来的一诺当即挥手,用无声的威严示意身后众术师,严阵以待,有了炮响,估计敌人的大军近在眼前了,荆棘又派出两个身手灵活的去前方打探,他自己也附耳贴地,感受敌人袭来的方向,从脚步或马蹄声判断规模,然而,他什么也没听到,除了爆炸产生的震荡还耿耿于怀的作祟,再没别的。 就此事,泽域那方的督翼和山域这边的荆棘通过意识空间取得联系,几人互换惊人一致的消息,并一同等候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敌兵。 八月二日这天,雷风双域也没能消停,他们没有遭到如山泽那样的瞬间炮轰,而是重重镇守的边围被数以万计的蒙面敌军大肆压境,这大批敌军来的汹涌,且毫无预兆,负责四处探听敌军动向的情报术师们还没找到他们存在的蛛丝马迹,这些人就天兵天将一样从天而落了。 雷之国是除火之国外,术法界当中最重视武力的国度,从附近驻扎的术师队里当即涌出一支精锐的万人大队,由电姬临时派遣过来的术师队长白瞳率领,和压境而来的敌军碰撞后展开激烈角逐,然而,在和雷国军对视并交手的半分钟后,这些蒙着脸面的敌军元术师丢盔弃械,落荒而逃,白瞳骁勇,直步起追,被玄若真火阻止。 “不要追了,小心中计。” “可是,玄若先生,敌人的数量远远高于我们,不趁机多杀几个,我怕……” “现在最重要的是,引他们进来,而不是你带队出去。”不远处的层层光罩中心,处于灿烂金色内的风扬龙泽赞同了玄若真火的建议,并朗笑着说:“玄若兄怎么会想到来帮我?” 短卷红发的男子悠悠转身,儒雅而不失霸气:“别会错意,是沧岚委托我来的,并非为了你。” “诶~~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 “其他战场上的情形怎么样了。”对于风扬天然乐观到傻气的性格早就习以为常的玄若真火步入主题,淡然的表情也逐渐严肃下去。 “根据山泽的消息指出,天魔军放炮至今没有行动,反观我们这里……诶,是景洛。”闭眼,进入冥想般的状态,少顷后惊色拂面:“这是巧合吗?” “怎么了?” “山之国和泽之国一样的遭遇还近在眼前,刚刚景洛说,他们那里也出现了天魔军的万人大队,同样遮着脸孔,同样在交手二三下后掉头逃走,这说明什么……” “说明……敌人在用一样的策略同时对付两个国家。”玄若真火沉思道:“那边带队的都是些什么人?” “光国方有景洛他们,再就是罗尔前辈率领的一部分五神教,袭击来的太突然,风之国战队没能及时赶到。” “敌人一定是算准了我方的人数,才会肆无忌惮,要小心了。” “今天晚上,注定要喧闹一场啊。” 依照时间推算,当夜,不出风扬和玄若所料,蠢蠢欲动变成了大张旗鼓,本该是云层遮住月轮倍显黯淡,却依旧烈日当空灼灼盛放,白日里那些来了又逃的术师兵似乎回来了,只不过面上的罩子不见了,制服也换成了特别眼熟的……他国正规军制服。 雷之国术师队长一眼认出领头的人,大惊失色的呼喊:“叶端!居然是你?!” “哟白瞳!又见面了啊!听说你们雷之国不是不参加这次联盟军吗?你怎么带队出来帮忙了?我还以为!你们在雷吒和电姬的带领下要把国家转让给光域呢!” “叶端!你为什么要选在这时候攻打我雷域?难道你……勾结了天魔?” 二人似乎对彼此熟悉,又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叶端是风之国此次派出的作战总队长,喜好安宁的国度里难得一见的主战派,性格激烈高昂,眼不容沙,精短的黑发根根上翘,一道瘆人的刀疤从右额斜跨到左颊之下,体魄强健威武,比白瞳身材粗壮不止一圈,白瞳是雷之国甚少派出的新人队长,平日里负责皇城的巡防工作,如今大敌在前,就被电姬公主临时起意派了过来,他很自觉的来帮天地盟做向导,不想辜负域外同盟的良苦用心。 而叶端显然不理解这一点,自顾自嘲笑白瞳所效力的国度的处境,以及他眼中,老朋友愚不可及的天真:“比起雷吒或电姬,歌顿明显更适合当一位首领,白瞳,我再次提醒你!识相的话就来投效我们风之国吧!” “少废话!叶端!你风域借机侵入我雷之国!我是不会放任你胡来的!” 一黑一白,双剑交撞,主将起了冲突,双方战队自然朝难舍难分的激斗行进。 看着咫尺之间火拼互殴的风雷二军,风扬龙泽和玄若真火对视一眼,继而由玄若保护,风扬自如进入意识空间和众人交流。一直守在那里的宁日潇听后大惊,说刚刚景洛来报,风之国也发现了前来攻城的雷之域兵团,而双方主将,正是白瞳和叶端。 接到川上谷发来消息的歌顿在寝殿旁的会议宫里连忙召开国府大会,不少国臣都慷慨陈词,说和风之国有新仇旧怨的雷之国故意趁火打劫借题发挥,一向喜好和平的他们也不能再软弱,歌顿仁慈,留在光域的国师沐冰也冷静分析说,这事情应该有诈,如果真的和雷之国发生冲突,怕是中了奸人的诡计,然而对沐冰这一年纪轻轻就登高一呼的小伙子早就心存不满的年长国臣们,则大加反对他的说辞。 风之国一边尚且如此,遭遇相同连时间也所差无几的雷之国,更是不合时宜的充斥起一股□□味,而恐怖气氛的发动者,是久久争持不下的“两大国主”,他们虽为亲兄妹,却彼此互不相让,一争到底。 “这里面一定有诈!你刚刚也听到了!风之国那边和我们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天魔军就是为了坐收渔利才让我们相互争斗的!”和雷吒意见相左的电姬坚持自己的理论,她同样觉得有诈,却似乎不能像从前那样劝阻自己的哥哥。 “别说我不相信这些家伙的汇报!就算是!我也要借此机会一雪前耻!你!马上告诉参谋团那帮人!让他们策划雷之国抗击风之国的战略!” 被一口叫住的男人是光之国派来的千影术小组成员,因为上主驻留地距国主们所在地存在一定距离,所谓的意识交流也无法帮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向国主们传达消息,只好由晴尊首肯,派遣出术法界唯一一支千影术部队,到各国去备不时之需。他接到雷吒的指示后立刻将消息传递给宁日潇,半晌后,想要“活络筋骨”的雷吒,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Chapter 0915 激愤,恼火,情绪失控之下波维路雷吒一手推翻千影组成员,忘记了自己的失仪,暴跳如雷道:“搞什么鬼!宁日潇!区区丫头片子居然敢拒绝我的命令!” “拒绝的好!”雷吒不满,却正巧迎合了电姬的胃口:“连光之国最聪明的女参谋都说这事情疑点颇多存在蹊跷,就算你想一雪前耻,也不用急于现在啊!” “给我闭嘴!要不是你还有点价值!我会允许你留在白银城和我大呼小叫?!”雷吒那委曲求全多年累积下来的怨怼,直到今天仍没有消减,偏巧这时,那绿牙齿的仓颍又出现了。 仓颍打个面子礼,冲电姬微笑点头,随后走到雷吒那里耳语,不知煽了什么风点了什么火,让雷吒更加坚定不移的要求,亲自带队出征,攻打风之国。 “我们的人都去抗击这些外敌了,你是打算单枪匹马吗!” “除了国境和这些,其余地方部署的队伍够我用了!扫平软脚的风之国根本不费吹灰!”回身披上战甲,手持大刀,愈发年迈的波维路雷吒总算重拾了一分昔日的威武,虽然是以身犯险,可完全不想给电姬得逞的机会:“你记住了电姬,我会活着回来的,所以这个国家从始至终都是我的!” 电姬对着兄长扬长离去的背影冷冷发笑,眼底的神采,第一次滋生出名为怨毒的东西。 数十年前的悲剧重演了,风雷相邻,战事一起,无可避忌。雷吒率领五千术师组成的精锐战队作为第一批侵入风域国境的队伍,紧随而来的五千骑兵由白瞳统率,或许预测到雷之国可能会有的举动,歌顿国主麾下的八千风箭队早就等候在北方的荒原上,四野风沙肆虐,寂寥苍茫,伴随马蹄和叫杀声的始终只有不肯中止的风啸,先人一步对雷国入境军开启“欢迎”模式的,是乘风而翔的万支铁头利箭,箭雨横梭飞过,利用风沙混沌的视觉阻碍掩饰了迫近的轨道,然而紧跟雷吒步伐率兵同行的主将白瞳还是发现了破绽。 “这些箭逆风而来!还能有这样的速度!显然是被注入了风元能!既然如此!”他抽剑竖起,雪亮的刃当即闪烁出数道刺目白光,光条从半空拂过,像信号传播一样瞬息提醒了身后五千术师组成的雷能队。 雷能队是雷之国特殊训练出来的正规军,性能类似于鬼杰的电鳗兵团,队员全部由雷系术法高手组成,每一个都能施展出惊世骇俗的雷术大招,而当这些“大招”以五千的倍数层层叠加时,整个天空被染成了耀眼的银蓝色,电光频闪之中,一面擎天的雷能巨墙惊人耸立,临近的风能利箭一个接一个猛头扎上,很快就噼噼啪啪摧折崩落在地。风之国箭队不甘示弱,卯足力量把弯弓绷成圆形,脱手的刹那携着狂暴飓风而去的长箭倒海排山,以令大地发颤的力道狠掼在雷能天壁上,风雷交撞,互杀互灭,反弹起来的气浪一波连着一波,向四面扫荡疯涌,恨不得把整个空间切成上下两半似的,跟这种天灾级的场面相比,之下的作战术师们就显得渺小多了,不是被飓风卷走,就是被雷电劈中,余下稳扎脚跟的,等风暴渐息就马不停蹄冲杀到敌人面前,你死我活展开激战,一方为了报仇雪耻,一方不想坐以待毙,风之国北方的平原战场上,被这一场厮杀血洗成猩红的颜色。 在抗击外敌过程里,叶端猛然发现,前端作战敌军的头领,满头白毛异常眼熟,那手里挥舞不断的白刃,就跟他掌心里把握的黑剑一样,削铁如泥,单刃极利,而它的主人,正是方才还在后方和他缠斗过的——白瞳!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也有一个?莫非是复制体?”叶端思考这些的时候,一连劈倒两个突杀上来的雷国术师。 叶端的存在总算引起了白瞳的注意,那青年骑着白马秒秒钟飞奔到旧识面前,和他目色复杂的对看了几秒,道:“你一直都在这?” “当然!” “那方才到雷域突袭的是谁!” “我还要问你呢!你刚刚还在我后方!现在怎么就跑到前面来了!” 两人就彼此的话错愕了一会儿,不约而同惊呼出声:“中计了?!” “哟年轻人们!”从西边原野上火速涌来一批不足百人的术师队,目标明显的横穿过来,试图将互殴不止的两国术师分别拉到两端,为首一人油光满面,双目炯炯,一开口就是喜感十足的腔调:“千万不要再打架了哦~这是敌人的离间计~小伙儿们~” “罗尔先生?”叶端愣了愣,和一旁流露出同等神情的白瞳面面相觑。 “别傻愣着了都!快去阻止他们啊!” 与之遥遥相对的东方原野上,一堆常年囤积在那儿的巨石宛如这方平原的守护者,风雨不动的矗立着,从几个圆润的石尖儿上,依稀可见三五个人坐坐躺躺,好不悠哉。 “这都什么时候了,不一致对外,还互相操戈?” “你们看,他们已经停手了,似乎从中间来了一支别的队伍。” “暂时停手不意味将来不会再发生冲突,对于这些人来说,只有他们自己,不算是外人。” 琴河的九晦、七筇和风及,围观中阐述自己的观点,惟独一旁年纪稍小的少年山膺古怪发出咯咯咯的笑音,七筇问他怎么了,他张圆眼睛,白种人特有的面貌反衬出一种别样的邪异来:“我是笑雷之国两个白痴国主,到底在搞什么鬼,以为欺负欺负别的国家,就能幸免于难了吗?” “哦?你有什么看法?”九晦手插兜,酷酷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接话问。 “波维路电姬之前做的事,已经开罪了所有的国家,她名声尽毁,想必是不敢随意冒头的,雷吒借着这功夫,自诩厉害,想通过征伐风域在乱世中崛起,天魔教对付的是整个术法界,而雷吒对付的却是风之国,这个有着宿仇的国家。”山膺诡笑着,举手投足言辞用句,都极端成熟老练,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对于他的见解满怀好奇的风及也开口询问:“那么,你为什么说他们不能幸免于难呢?如果雷之国借机征服了风之国,两国力量交汇,对付天魔军不是更加容易?” “如果只是单纯的借机行事,当然没什么不可,然而倘若……这只是天魔教的诡计呢?”山膺呼了口气,从岩石上站起来:“那么眼下的侵略和抗争,就都在天魔的掌控之中,抛开雷之国二主已经丧失殆尽的名誉不说,就算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受人敬仰,一旦成为天魔的棋子,就注定没有好果子吃了吧,况且……等这两个蠢货知道自己被利用时,还来得及吗?” “总而言之,这两个国主都不可靠。”九晦嗤之以鼻的皱眉。 “大战期间,国府不和,本来就是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也算他们雷之国倒霉。”风及谈论这些的时候,淡漠自如不痛不痒:“据说雷之国的国臣天天争持不下,波维路兄妹将国府一分为二,两派都不服从另一方领导,也没个能拿主意的人,不出事才有鬼。” “嘿……”山膺伸出舌尖在唇角舔了舔,眼里贪婪的光看得周围大人们都免不得心惊。 “山膺,你?” “我要去川上谷看看。” “别乱来,沧岚大人说了,不许我们干预!”七筇严肃认真的提醒他。 “他自己还不是去参与了?”山膺从岩石上跳下,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放心,我不会随便动手的。” 雪白的碗型船屋,飘飘摇摇荡漾在云层顶端的领域里,迎来黎明的前一刻,这幢云上屋被镀上光暗参半的色泽,内里稳靠屋壁的男人,透过一个水镜样的器物,观摩穿梭不停的画面。 各地战况,在此一一呈现。 “没想到,一个波维路雷吒就让我们的初步计划事半功倍。”丰腴的白肤女人站在船头,天顶的风浮动她嫩黄的衣袂,和满头靓丽的秀发。 “这就叫一条臭鱼搅得一锅腥,就跟那个奥蕾菲特差点引发世界大战一样,如今的雷吒,心情极度烦闷,做出什么蠢事都不稀奇,也或许他太压抑了,明知道中计,也还是想通过战争一泄怒火。”玄若尔雅将镜面扣到船板上,仰头看了看天:“天地盟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们不但会派人去游说,阻止战争发生,还会亲力亲为……” “那怎么办,我们要去阻止天地盟吗?”平头小子雨宫起身问。 “已经有人去了……不劳烦我们动手。”尔雅笑笑,将镜面重新翻向自己,无声的影像流水一样在镜体里滑过,在少年平淡麻木的注视下。 “你不趁机去干掉对抗极夜的上主,还等什么?”听黎似乎不喜欢拖泥带水,为尔雅“东拉西扯式”的战术感到不满:“别告诉我,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下棋谈不上,我可不是那个男人。”放下镜子,尔雅又一次抬头看天:“不过我怕黑啊,就让他们先扛着吧。” “啊?” 尔雅把脸转回来,对着同在一艘云船上的听黎和雨宫扒扒眼皮:“我有夜盲症啊。” “……”实在不知道怎么反应的二人只好奉送一串省略号。 丢开镜体,尔雅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并在那里坐好,挪动面前堆积起来的积木,这些五颜六色方圆三角的木块,每一个,都代表了一个国家:“那么,下面该原始属性的另一组了,相信夜晚的炮声,他们已经听够了。” “误会!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 光之国二代精英护卫罗尔让五神教成员们堆起了罗汉,他自己则登高一呼,以最抢眼的方式挥臂大嚷生怕漏掉哪一双耳朵,一连串喊了十几分钟,嗓子都哑了,偏还有不长眼的箭刺刺溜溜飞过来,他一个闪身避开了,不少五神教成员却因此负伤。 好在没有人员丧命,他的声音也及时传播到每一双耳朵里,就在罗尔抱怨说拿个喇叭筒来就好了的时候,白瞳和叶端先斩后奏,终止了对彼此的搏杀。叶端好说,回去再跟歌顿复命,然而白瞳就惨了,这边手一停,那边波维路雷吒就炸了窝了,痛骂白瞳是见利忘义的背叛者,要捉他回去治罪。 “看吧,这就是你效忠昏君的下场!”叶端恨铁不成钢的挖苦旧识。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即便是布满荆棘的不归途,我也……” “行了吧!”叶端看着白毛小子一脸的郑重,气不打一处:“我说你从上学的时候开始,脑子就被门挤了一样!除了一门心思搞学习!你研究过人的心理吗!低情商的白痴!” “那也比智商低强啊,不及格叶端先生!” “你!” “好啦好啦都是自家小伙伴吵什么嘞?” “谁和他自家伙伴!” 二人异口同声,震的罗尔欲哭无泪,可巧雷吒又在这时候咋呼起来,那胖墩墩的男人抄着兵器跑过来,登时朝白瞳马腿上砍了一刀,白马受惊疯起,被白瞳千辛万苦压制住,下来后还被自家国主一耳光抽翻回去。 “国主大人,公主殿下说的没有错,这是天魔教的诡计,如果我们继续和风之国对战,只会两败俱伤,让天魔军更加有机可乘!” 白瞳认真无比的盯视雷吒双眼说,或许是这份诚意打动了后者,也或许,是他那一句“区分开来”的称呼让雷吒心满意足,总之,连日来囤积在脸孔里的阴霾,渐渐被初露的日光沾染了:“去计算一下还剩下多少兵马,跟我回雷域去!” 白瞳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叶端,那小子果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奔过来对雷国国主大吼:“莫名其妙来别人的地盘捣乱,连个道歉都没有就想走?就算是雷之国国主!也不可原谅!” “你小子是什么东西,胆敢跟我堂堂君王如此无礼,白瞳!给我教训他!” “国主大人,这位是风之国术师队长,也是这次对抗天魔战的风之国总指挥。”白瞳用介绍叶端身份的方式巧妙回避雷吒下达的艰难指令。 岂料雷吒根本不畏惧,呵呵冷笑道:“连歌顿我都不放在眼里,况且一个小小的军事统领?回去告诉你们国主,让他亲自来我雷之域跟我道歉!我波维路雷吒当国主的时候,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风国失宠小王子呢!呸!” “欺人太甚……”叶端牙齿几乎咬碎,额头和手背上青筋连跳不止,可雷吒还在喋喋不休的侮辱歌顿,逼得他在理智边缘徘徊到了极限,一双铁打的拳头就这么飞速的挥了上去。 罗尔远在数米之外,一步跃到近处时叶端快拳已经落在一个人的脸上,罗尔眼见,倒抽一口凉气,受伤的不是雷吒,而是雷吒身边的白发青年,那一拳正好打在白瞳额头上,叶端手上的金属戒指割破了白瞳面皮,重力之下嵌入肉中,拔出的同时一汪热血也喷洒出来。 所有人为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白瞳难受的皱了下眉,发觉挤压额心会使血流加速,只好恢复平寂的表情,用着严谨肃穆的口吻,对风国方诚挚致歉:“叶端,这次的事,不论哪一方,都是天魔教挑拨之下的牺牲品,我们固然冲动了些,所以在这里,我跟你道歉,我必须承认,这次带人来袭击,是我的主意,请帮我跟歌顿国主说一声,等天魔教战争平息,我白瞳一定亲自去他座前道歉认错。” 过程里,雷吒几度欲开口,都被一边的罗尔死死拦住:“不要白白浪费你部下给你争取的机会,真的惹恼了风之国,对你本身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叶端在复杂的神色间变换几个来回,最后仍有些不甘愿的退了一步:“好,你的话我会如数转达给歌顿国主,也希望……某些人,不要仗着自己大了几岁,说起话来就口无遮拦,同样是国主,没有谁比谁高级!” “你!” “我是个粗人,如果有哪里说得不得当,还请雷吒国主见谅!”叶端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全无服从和低头之意,甚至把对波维路雷吒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波维路雷吒被左劝一句,右劝一番,早就搅得头昏脑胀,余光望向两边残余的队伍,竟意外发现自家兵力折损高于对方,为了确认这一点,他无声看向白瞳,白瞳似乎秒懂国主眼神,用点头给予答复,这回,波维路雷吒的心彻底凉了,本想着借机征战搞定风之国,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虽然面子上有些搁不住,但白瞳和罗尔的话也不无道理,大概他真的中了天魔的计。 “回去好好包扎一下,另外,叫后援部队不用来了。”早就计划好全部的雷吒不得不在初期就放弃远大的目标,匆匆跃上马背,朝着风之国境外赶去。 白瞳用湿巾捂着头上的伤口,对叶端点点头,又向方才劝阻了雷吒过激行为的罗尔致谢,随后,也踏上归途。 Chapter 0916 八月三日,风之国川上谷。连日来持续对抗极夜,使得时间仿佛凝固在皓日昭昭的白昼里,即便是月轮,也必须隐藏在光能巨罩的背后,默默做一颗准时上下班的卫星。 “诶,你就是第一战神斩元吗?” 从意识空间刚刚结束完一场交流会议的唐元纪景洛闻言微惊,没想到有陌生的人迫近到光罩最里侧的防御区内,抬眼,见是一名外表乖巧的白肤少年,深觉意外:“这里很危险,快回家吧。” 被当成寻常民众小孩的少年古怪的笑了几下,口里的“嗤嗤”声叫景洛错愕加倍:“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比起我,我认为你还是应该担心你自己吧。”少年邪邪一笑,摊开两手作戏谑状:“我今天,只是来找个人小试身手,而你,刚好合适。” 午后一过,等了整整一天一夜敌军来袭的山国护国军就已耗得筋疲力尽了,没敌可杀,混吃等死一样的懈怠感,除去主将,其他人难免生出放松之心,总指挥夌柾虽不至松懈,但也对岿然不动的荆棘表露不解。 “荆棘先生,兄弟们神经紧绷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回营去休息?” “让他们喝水吃东西,原地休息一会。敌人随时会来进犯,一秒都不能放松。”荆棘毫不迟疑地打消夌柾刚刚萌生的念头,包括他带来的后援战队,全部松柏一般挺立在地,宛如最初来时那样精神焕发。 受到援军们士气不减的意志鼓舞,百老大手下的这支精英战队也跟着精神大振,用食物和水补充体能后,自动自觉列成炽渕事前部署好的队形,与荆棘援军各占一边,随主将们等候即将到来的争端。 为了囤积实力,储备更充足的元能,玉灵碧在这一天中午时段,把自己的意识从各上主脑中脱离开去,众上主经过几天的适应,已经完全能够掌握对于光罩的支撑了,加上有数年来驾轻就熟的“意识交流技术”,因此碧姐的脱出,并未带来影响。 “荆棘。”意识空间里,督翼又一次私下找到荆棘探讨眼前之事:“这几次空炮,是否都出自同一个位置?” “嗯。” “看来这是敌人的惯用套路,你注意到玄若尔雅这个人了吗?” “玄若尔雅尚未到山之国。”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情报显示,这个男人是天魔军此次的总指挥。” “所以呢?” “本弦玉已经去第一调查局,找岐黄筍调查这个人的事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交流过程中,耳畔又划过轰炸爆响的声音,不过一来二去,山泽双域内的人反而习以为常了,督翼断言说,这是敌人使的欲擒故纵计,并非声东击西,他们要让这两个国家的人觉得天魔军在“虚张声势,不会真的出击”,然后就等大众真的懈怠下来,再实行意外突破。 荆棘当时不做反应,比起坚信智者的判断,他更乐于见证眼前的事实,然而现实表明,督翼的判断又一次不偏不倚正中靶心,两个半小时刚过,那遮头盖脸的蒙面大军就包围了卧龙山要塞一带,对地形的准确拿捏可以看出来之前,敌人也是做足功夫的,只不过这夏日炎炎脸上戴着厚厚的黑布,还是看的山国军一阵闷热,当敌人撕下面罩同护卫军展开对决时,后者又开始大惊失色。 ——每一个扑上来的对手,都跟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毫无二致的能力。 荆棘露出罕见的震惊神色,邻国领域里的督翼和苍棱也足足愣了几秒,督翼撑着防御罩无法随意挪动,只好由苍棱开启他们联手造出的远程监控录影器,一睹战场上的情形。 看了能有半分钟,督翼猛地骇然惊叫:“我知道了!” “你发现什么了?”同在此处驻留的苍棱和岫折苏,以及一部分泽域术师围过来询问。 “我早就怀疑,复制体的制成方式,真的只有此前获悉的这些吗?”督翼的身形隐在浓烈的金光里,时而浮现,时而朦胧,他把头一摇,面上竟滋生少有的悲凉:“他们蒙着脸来,是为了掩藏他们根本‘没有五官’的事实,只有看到了本体的容貌,才会瞬间令脸部成型,然后他们才撕下面罩,趁我军反应不及,大举进攻,因为有着和本体一模一样的实力,占据上风以后,肯定百战百胜。” “本以为堵住耳朵就万事大吉,想不到他们还另有一手。”折苏皱着眉头不忿握拳。 “这些蒙面复制体军团就是来混淆视听的,真正有脸的同时会兼具能力的掌握,得到这些复制因素,是从复制体原料看到本体开始,顷刻实现……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严谨度也非同一般的苍棱面容冷峻,如常郑重:“如果没有五官,就表示连眼睛都没有,他们又是从哪里‘看’脸的呢?” “要确认这一点,捉回来一个就行了。”督翼轻步向前,即将脱离光罩:“你进来,我去吧。” “你还是安心在这撑着,复制体半成品就由我去抓。”苍棱动动手指,指尖隐隐放出微若不在的元能丝线:“等回来以后,我们再造台机器出来,专门攻破这些复制体的。” “好,等你。”借着光的遮挡,督翼含笑的面容有点模糊不清:“记得把脸蒙上。” 苍棱提着傀儡离开这里不久,本弦玉从一条小道里跑了上来,这处“据点”是督翼选择的,周遭矮木丛生,外围湿地环绕,观察四野情况一目了然,一侧出口连着条卵石甬路,那白花花的石头一直铺到这圆形的场地里来,听说是一座未建成的花园,后来搁浅,就成了废弃材料的安置处,督翼和苍棱制造的那台远程监控器,就是从这堆被芷蓝女王允许使用的旧材料里选出来,废物利用派上用场的。 “本,结果出来了吗?”岫折苏见师弟气息未顺风尘仆仆,以为他遭遇了什么麻烦。 “嗯,总算用最快速度赶到那里,巧的是,岐黄局长好像知道你需要这情报似的,早一步就调查出了玄若尔雅的身份。”本弦玉将一纸信件摊开,里面正是玄若尔雅其人的详尽资料。 资料上有玄若尔雅的照片,以及他就读于冰国术法学院之后的种种成绩和经历,下方一枚大大的玉戳印引起督翼的注意:“这是冰国术法学院未能顺利毕业的学生都会领到的一枚印章,玄若尔雅是冰之国人,这点不意外,但是以上面对他种种成绩的描述,怎么可能不给毕业?” “事故?”本弦玉将岐黄筍当时的相告如数传达:“这张学生资历证明确实是原件的复制本,不过,上面并没有提到他为何不能毕业,还有一些事,是上面没有的,岐黄局长让我转达给你。他说,这玄若尔雅才华惊人,学习成绩一直在术法学院里名列前茅,一年前因事故而杳无音信,有人说他死掉了,可前不久他又在术法界各地冒头,凭借嗜血的行径,残忍的手法,被称为‘血帝’,堪称玄若家族最强成员,冰国术法学院觉得培养出这样的学生有失颜面,就罢免了他的学生资格,且没有在资历书上表露任何他不能毕业的原因。” “这么说,这玄若尔雅一年前失踪,是跟着天魔走了,之后又出现,是练成本领预备出山了?不过说不通啊,他一个新人,怎么会被天魔器重至此?刚来一年就成了两千万复制体的总指挥?天魔就算不怕其他成员心有不服,也不至于如此大胆吧?” “小笋真的说……他因事故而失踪?” “没错。” 督翼陷入沉思,两分钟后抬眼,斩钉截铁的得出结论:“如今天魔身边的玄若尔雅,绝对不是冰国学院里的那一个。” “为什么这样肯定?”尽管一次次见证了督翼的“指哪打哪”,可真的如此自信,还是让身边的人有点犯难。 “从表象上看,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忽然失踪一年后,成为了嗜血好杀的大魔头,这说明什么?人格突变?就算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那么所谓的‘事故’又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平白无故失踪,不会有人说他是‘出了事故’。” “可舆论往往就是这样,以讹传讹,就算真相只有一个,也传出各式各样的缘由了。”折苏没有赞同督翼的揣摩。 “任何舆论到了小笋眼里,都会过滤成真实的情景,虚假的渣滓一律被排除,他会亲口说出玄若尔雅的事是‘事故’就一定没错。”督翼的话语虽轻,观念却坚如磐石:“再有,我和本有一样的疑惑,如果只是单纯的新人,是不可能花一年时间,就得到天魔如此器重的,天魔现在负伤在身,更是铤而走险,他绝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再大胆的试想一下,就算天魔知道这个新人不可靠,那么是什么样的理由,足以让天魔宁愿冒险,也要把大局交由他去掌控呢?” “总之,这个玄若尔雅,不简单。”意外插入的声音让诸人齐齐掉头望去,见是脚底踩了棉花一样来得悄无声息的泽国女王,才纷纷松口气。 泽国女王有别于其他国域的君主,对驻军的存在异常上心,隔三岔五会冒着时时可能发生的危险来光罩支撑点看看,给这儿的人们带一些滋补品,弥补水土不服带来的困扰,还好天地盟出来的身体底子都不错,不但没有不良反应,还精神充沛的专注着此次战役,不曾有半分松懈。这让芷蓝女王很感激,也很欣慰。 “女王大人,您请坐。”岫折苏搬了椅子过来,和芷蓝对视一笑。 “刚刚听你们提起玄若尔雅,我倒回想起一件事来,或许对你们有些帮助。” “女王大人请讲。”督翼隔着光罩壁,打量女王一脸回想的认真神色:“对现阶段的我们来说,任何情报都弥足珍贵。” “大概在两年前,石澜出使冰之国,因为那次的任务是拜访冰之国的教育机构,首先要关注的就是冰国术法学院的教育事项,石澜抵达之后,跟学院派出的优等生接头,起初的交谈很融洽,但当第二天再见面时,石澜说这个男生就变得很奇怪了,不但神情诡异,而且身上遍布着血腥气,如果不是长相一模一样,她几乎要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了。” “这么说,玄若尔雅,刚好是在那个时候‘发生变化’的……”督翼思忖半晌,对芷蓝感恩道:“多谢公主从旁佐证我的怀疑,这下,我心中有数了。” 云顶船屋外,玄若尔雅对听黎尖锐的抱怨充耳不闻,自顾自摆弄着墙角堆砌的积木,就跟督翼做实验或帝恒下棋时一个表情神态。 “你看看!这些人蒙着脸!来抗击蒙着脸的复制体兵团!这还怎么进行啊!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一劳永逸!我看是没完没了!” “听黎姐消消气,喝口水歇会再骂吧。”雨宫一脸冷汗从旁劝抚,几度被听黎吵得捂耳咧嘴。 “淑女是不可以发飙的,更不能动粗,这样就不美了哟~”玄若尔雅笑笑,朝女人抛来一个疑似诱惑的电眼。 那一瞬,听黎果真如被电到了一样,浑身僵直,颊上也飞起恼人的红晕:“你、你小子乱说什么啊!” “诶?听黎姐脸红了,而且声音也柔和下来了呢~”雨宫傻乎乎的呲牙大笑,气得听黎干瞪眼睛。 “时间差不多了,出来吧。” 本来只有三人的船上,忽然又增出四个身影来,连听黎和雨宫都意外的瞠圆了眸子,久久不做反应。 “我给你们每人5万复制体,带到上主们面前去。”玄若尔雅起身,绕着四个安静不动的人转了两圈,笑容满满,眉宇间邪气丛生:“就是那些……长得和你们一模一样的人。” 捂住耳朵蒙起脸,风雷山泽四国总计六名上主在各国护卫军及自家援军的围护下,得以不被复制体“窥走面貌”,苍棱更是身先士卒活捉了一个复制体回去,经不擅武力的岫折苏一番仔细检查,发现这些蒙脸的复制体除了鼻梁上方有细如针孔的一个洞,除此之外整张脸都是磨平了的盘底样儿,于是这个消息又飞速传达出去,给各地同仇敌忾的伙伴们提供御敌奇招。 就是在这样步步紧逼的防范下,无孔不入的复制体兵团还是被漏掉了数千余人,这次玄若尔雅大放血,风雷山泽四国各派了五万个复制体出来,一下子就淹没了广袤无边的世界,人挤人也能挤死人,层层截杀、奋力剿灭,终于还是被几千个漏网之鱼逃脱。 这些复制体虽还没成型,却有着寻常术师辨识地理位置、敏锐判断局面的技能,他们有目的性的朝上主们突刺,如入无人之境,让抗击他们的各国护卫军瞠目结舌,没想到未成品都有这样的实力。好在比起这些未成品,各国术师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者,他们在一瞬的错愕被理智取代后,奋起直赶,去阻挠漏网复制体们的破坏行动。 复制体们冲杀到六上主面前,除了山国的荆棘和泽国的苍棱,余下四人全部在各自的光能罩里维系支撑,景洛更是满脸鲜血都不曾离开窄小的落脚点,除了负伤的这位,其余全员面遮黑罩,依照督翼的指示和宁日潇的确信,提防着来“掳走”真容的敌人。 无从复制的复制体们霎时变成缺了油生出锈的电子机器,怔怔的站在那里像在等人给他们充电,趁这空当,不大加围剿简直有违天理!四国术师在炮声和挑拨的煎熬下终于等到了此刻,可以手挥武器!狠狠海扁这些复制体一顿了! “砍他们的脸!鼻梁的位置上有个小孔!最好直接刺到孔里面!” 这是督翼发起的倡议,虽然当时就被千刺吐槽说“他们这针孔摄像头都能被发现你们简直太逆天了”,可这份愉悦督翼无法安享,因为他很快发现,那些被击倒的复制体,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一滩血水,猩红刺目的残留在战场上。 四国总计20万复制体,在各自战队和军团的联手剿灭下,终于在傍晚刚过的一刻,画上了句点,敌人固然不及本体术师们强悍,但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复制体兵团,还是从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四国兵力,至少,这些战士在半日之内,是没有力气起身抗敌了。横倒在黄昏战场上的,不仅仅是即将化为血水的复制体尸身,还有这些虽然打了胜仗,却累得讲不出话的勇士们。 在做完一件危险又辛苦的事情之后,宁寂,就是最佳的心灵抚慰剂。 可惜的是,这份来之不易的放松,很快就终止在他们的出现之下,似乎不是同一批来的,穿着规整干净,翩翩风度,都和本体们毫无二样。 景洛,风扬,荆棘,苍棱,四人的复制体,分别出现在队伍之后,众上主前方。 “他们对着复制体是无法进行二次复制的,只有看到本体的脸才会完成复制,看来,所谓完美无缺的克隆,也渐渐露出缺陷了……” “还,不止一个。”苍棱提起傀儡手中的刀,对着和自己一模一样、表情都如法炮制的复制体苍棱,冷眼视之:“看来,同自己的决战势在必行了。” Chapter 0917 “不经过复制的复制体,无异于一群废物,连最垃圾的元术师都不如。” 说完上述这句话,听黎背过身去,不再看惹她烦躁的玄若尔雅。 “这仅限于没被复制的啊,然而,余下1500万是已经复制成功的你忘了吗?” “那余下的四百多万未完成品你打算怎么办?” “送出去也是白白浪费,我就不信这帮术法界的家伙会一直蒙着脸打仗,于是乎……先雪藏起来,等他们热的受不了了,摘下面罩后再启用不迟,不过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从积木堆里站起身,那里囤积的木块比此前多了足足三倍,玄若尔雅随意踢开几块,迈出脚来,走到船头,迎风向光暗交汇的天际处眺望,那里凝固着亮金与深蓝的烟团,像彩色墨水滴入清水里缠绕翻转,色泽梦幻,又仿佛是大自然描绘出的抽象画,鬼斧神工,只不过这幅画卷是定格在天上的,无论流风怎样回旋,都不曾拨动分毫。 他看够了天上的风景,俯首鸟瞰云层之下,世间的风光。 碧姐的精神力抽出后,各国驻留上主更加无法从原地离开,稍有疏忽就会令光罩破损,使天魔的极夜之力有机可乘,然而,上主复制体们的出现恰恰是针对了这一点,趁着战斗好手们分身乏术,趁虚而入。光能防御罩虽然可以映明苍穹、悬挂微日,却没有阻隔进攻之效,复制体们逮到间隙,一股脑疯冲上来,眼看着就要迫近最后三层防护罩了,负责从旁守护的元术师们奋起抵抗,使足浑身解数防御罩外伪上主的狂攻,怎料不出三个回合,数量在百人之上的精英术师们被轻而易举的击飞出去,在四名分散各地却同时行动的复制体上主跟前,如同一群被冲上浅滩的虾兵蟹将。 光罩里侧的上主们再也按捺不住,作为外围防护人员尚能自由行动的荆棘和苍棱已经对复制体展开击杀,这一战想必无可避免了。敌人派来实力等同于上主的复制体,智囊团早有提醒,不过彪悍到丝毫不亚于本体的实力,还是让身临其境的众人始料不及。 山泽两国好说,有荆棘和苍棱扛着,风国这边刚刚被山膺摆了一道,转眼雷国风扬那里又遭到雷刃突击,一把闪着刺眼电光的雷元能长刃错开心口的要害部位,直插进两条肋骨之间,入体两寸有余,痛楚难忍,风扬只咧唇笑了两下,就被层层冒出的虚汗搞得原地趔趄了。 “你……在刀上涂了穿骨香?” “知道你们都是硬骨头,不下狠功夫,单凭流点血很难让你们尝到苦头。”复制体风扬笑了笑,如果本体的笑容是一杯满满的水,那么他这杯就只装了三分之一:“不陪你耗了,我还有其他任务要完成,有缘再见吧,我的‘本体兄’~啊哈哈哈哈!” 那复制体轻轻飘飘绕过风扬的支撑点,径直向远处飞奔,待他的气息完全消无,风扬也从震惊里逐渐反应过来,这家伙,该不会是别有目的吧?嘿,这一刀虽然不致人死,可偏偏捅在血液最畅通的地方,才两分钟就流了这么一大泼,长此以往可不得了啊。 念及此,风扬不禁苦笑,他现在除了站着被人活活捅刀子,也实在没别的路可选了,谁叫当下的任务就是脚底钉钉两腿灌铅呢?他到意识空间里询问大家有没有事,发现除了景洛被山膺偷袭过之外,其余人等尚无大碍,在被问及自身情况时,风扬洒脱一笑,把自己受伤的事掩饰过去。 宁日潇从多方消息中总结出眼下最该关注的方面是出现在上主们面前的复制体为何忽而调转方向朝别处奔逃,根据离开方向判定,这四个复制体是往各国国都去的。预感到不妙之事即将发生,众人直觉精准度前所未有的攀升到极限——复制体,是奔着国主或国主身边最重要之物去的。 宁日潇给予指示,令上主一同带去的干部级领队们即刻回到上主身边,以防下一轮优质复制体突袭,同时,必须由千影术术师知会各国国君严加防范,除风雷山泽四国外,其他地域虽说还没有大规模的战役突起,但危险随时都会发生,这些复制体能够突破空间阻碍,秒秒钟征服距离来到眼前,速度惊人至此便是最有力的根据。 距离宁日潇最近的光域国都皇城门前,黑白光子的战斗仍在持续,周围高手环绕,本体光子倒是不惧于随时可能引发的偷袭,毕竟两大灵兽界尊长、听话的复制体还有芜华她们都在,区区一个搞不清用意的伪宁日潇还不足为惧。她侥幸而笃定的思考着,不自禁露出简单的微笑,也压根没注意到,背对自己而站的芜华,脸上究竟带起一种怎样的表情。 “你为什么盯着我看?”伪宁日潇和芜华目光相撞,没有畏惧,只有平淡。 这种令人熟悉的真实感,激起芜华心中极大的讽刺,明知道面前的人是假的,那么不论多么相似,也只是伪造的幻象而已,可惜,她跟随那个人的脚步,一直活在现实里,否则她倒想让自己做一场梦,把某些虚假的东西当成真的来陶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请说。”即便是假的,这个宁日潇的礼数和气质,依旧不逊本体。 “如果是死人,会有复制体出现吗?” “死了的人无从复制。” “这么快就答复我啊,看来你虽为复制体,却也掌握一些内情呢。”芜华的目光开始不安分,围绕着假宁日潇转圈打量,眼里的光逐渐变得尖锐冷酷:“我说了,会干掉你,不过如果你识相,从此作为我们的部下,我也许会饶你不死。” “你对我没有信任,又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你信不信我都无所谓,因为你没有退路。”拿出一把比刀剑还要锋利的轻斩,芜华把玩在手里,似随时都会来个一语成真。 伪宁日潇起初沉默不语,大概见芜华失去耐性,眼中杀机愈发浓厚,便退一步说:“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整理思路。” 这边进行无实际动作的目光拼杀,那边的肉搏却发展到使观者目不暇接的地步,黑衣光子的攻势一直凌厉刚猛残忍无情,白衣光子则是反击拼力稳扎稳打,两人战斗风格随着时间推移和体能消耗,渐渐区分开来,忽然,黑衣光子足底一滑,被白衣光子逮到机会一拳砸在下巴上,黑衣光子本想来个绝地反扑,却意外瞥见和芜华争论不休的复制体宁日潇,歹笑在面上横生,她顺势趴倒在地,错开了白衣接连三拳,而后灵活的滚向芜宁那里,一勾手拽向二人的脚踝,芜华机敏避开,复制体宁日潇却不幸中招,被黑衣奇大的力气拐带着向后倒去,片刻一过,白衣的猛拳突击过来,对准的却是挡在黑衣身前的伪宁日潇的脸,白衣急忙收拳,“本能”使她错失最佳反攻机会,被黑衣瞄准间隙一脚正中腹部,这黑衣的鞋子像是钢铁做的,踹到身上像承受了千金那么重,白衣一连喷出好几口血,在地上飞滚了数圈才慢慢停止,想再起身,已是难如登天。 “明知道是假的,可那个白衣光子还是出现了迟疑,这说明,保护伙伴已经在她的意念里根深蒂固,就算是假的,看到一样的面孔也会出现瞬间的动摇。”谛听默默地说,不自禁看向光罩里侧,坚守在支撑岗位上的红发少主:“可想而知,本体平日里的这番意念有多么强烈。” “而那个黑衣服的就不一样啦。”灵蛇皇不无嘲讽的哂笑道:“居然用同伴做挡箭牌。” “看来,他们还没有研制出百分百相似的复制体,即便所有方面都一样了,生死关头,对灭亡的畏惧仍然让他们麻木冷血的像个木偶。”芜华也走过来发表意见,余光瞄见光罩里聚精会神阖目不语的光子,眼中最后一抹杀机柔化成温顺。 “复制体最害怕的,难道是死亡?”从容摘下耳塞,也模仿他们做出大胆猜测:“忘记自己是复制体的白衣光子,全身心投入到战斗里,不害怕受伤和死亡,而认清自己就是个复制体的那些人,则完全相反。” “复制体……已经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了。”芜华看着朝自己徐徐靠近的黑衣光子,插回腰间的轻斩又拔了出来:“不许你靠近相夫光子,冒牌货!今天就干掉你!” “芜华,我也来!”从容也甩开架势,预备上阵帮忙。 “你去照看白衣光子,这个冒牌货就交给我。” “可是……她有光子少主的实力啊!” “她不可能是光子少主的对手,所以我一个人对付她足矣!”芜华态度坚决,言语间已经丢出轻斩对黑衣光子展开主动攻击。 芜华很少担任战士的角色,如今也是当着光子的面首度发挥真正实力,可巧,光子从意识空间里脱离的刹那,就看见那抹浅色的身影,在同一袭黝黑的复制体激烈角逐,出手之迅猛狠辣竟丝毫不弱于黑衣光子,连姿势和打斗习惯都莫名的眼熟,直到灵蛇皇一句提醒,相夫光子才恍悟出什么东西。 “喂,你不觉得她打斗的手法和你很像么?不……几乎一模一样啊。” 光子无言,只定定望着芜华的一招一式,战斗套路,很快,她眼底的惊讶澎湃而出,蛇君说的没有错,华华她在武技上的一切特征,都跟自己没有差别! 可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个华华……是戴了假面具的复制体? “从容,帮我一个忙。”光子忽而沉着下来,用异常严谨的口吻对从容说:“你去帮我,撕开她的面具。” “诶?可我不会幻化术,而且我打不过她……” “靠近一点,我教你。” 简短的耳语交流,从容连连点头,并对光子展露一个“放心吧”的笑容,她小心翼翼避开一众、尤其是芜华的视线,朝右侧的树林跑去了。 “刚刚你在意识空间里,又收获新的消息了吗?”谛听关心道。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风雷山泽那边的情况又朝糟糕的方向发展了,景洛负伤,四国的军令王符还被夺走!” “军令王符可是统率一个国家全部军力的无上信物啊,各国国主怎么这么不小心!”谛听听了,为这些国家深深的担忧。 “各国国主已经接到消息,知道敌人复制体要去抢东西,可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被那些顶着上主脸的赝品钻了空子,现在四国境内风起云涌,敌患尚存,最具核心威力的国府王室,竟然也遭此劫数,一连扰乱四个国家的秩序,天魔教简直不把联盟军放在眼里!”言到此处,光子的愤愤不平燃烧出了新的恨意火焰。 “人家有两千万复制体呢,当然不会把只有一千多万的我们放在眼里,而且之前你们不也反复强调,说复制体存在很多未知性和可能性吗,就算个个都是天魔水准,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蛇君,麻烦你别说的这么吓人好吗……”刚刚跑回来的欧也从容一听这话吓得浑身发抖,怀里捧着一只布包,从形状上看,大概里面包了一个圆球形状的东西。 “山之国的军令符没有被夺走,但是复制体上主已经攻到了百老大面前,但愿他们能扛住,雷之国和风之国需要医护增援!可恶!难道他们没人了吗?要我们从光之国调?!”一边将意识空间里最新的情报传输出来,一边不假辞色发表意见的相夫光子表情连变中:“宁日潇赶快调人用涡流送过去!不能指望这些白眼狼了!至于苍棱督翼所在的泽域……” “等等……光子少主已经可以一边在意识空间开会……一边在这里清醒的和我们对话了吗……” 八月四日,泽之国神顶部落遗址,废弃花园内。 这是目前为止最让人安心的一组,因为驻留上主和一国之主呆在一起,无需两头奔忙互通消息,而且芷蓝有先见之明,重要的国家信物全部揣放身上,然而,这些充足的准备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处境,当督翼看到苍棱的复制体操纵万千傀儡从天而降时,心里打起了鼓,难保自己的复制体不会藏身其他地方,像自己一样蹲在角落中出谋划策。 苍棱对此和督翼抱持相同看法,从这个伪苍棱秒秒钟破坏他们二人设好的精妙陷阱来看,敌人背后肯定有个伪督翼,和本体不相上下的智谋决定了他们潜入泽域,易如反掌。 “等等,你们没发现有一点很奇怪吗?”芷蓝女王看向光罩里侧和外围分别站立的两名光域城主,忽然瞳孔一滞……这,哪里像是没想到的样子! “女王大人也想到了吗。”督翼清朗的声音透过光罩壁,摒弃了多时之前的那份稚嫩,变得成熟可靠:“没错,这是关于复制体的新发现,同时,也是于我们来说,巨大的危机。” Chapter 0918 “我和苍棱联手创造的陷阱装置,耗费了不止一天的时间,然而,复制体一出现就轻松攻破,这说明……他们与我们意识共通,而且是在我们浑然不知的情况下。” “这种情形我好像听说过……”岫折苏仔细回想,忽然记忆里闪过一抹海蓝色的影子:“啊对了!水无痕一族,不是有种瞳术可以做到这一点吗?诶……不对,复制体的话,怎么可能有水无痕的能力,而且他们是你们的复制体,和妖瞳完全搭不上边啊……” 本弦玉思考片刻,深沉的晃头说:“关于复制体,未解的谜团实在太多,如果复制体真的可以和本体意识共享,那么于所有术法界的人类来说,都是致命的危机。” 商议至此,已没有谁能够露出轻松的神情,就好像有一块无形的巨石,死死压在他们的头顶,比不见阳光时的阴霾,更让他们压抑苦闷。 “现在,追究复制体的成因和奥秘,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最应该做、也是必须去做的,是破解他们,让看似无懈可击的他们出现破绽,再让人类本体们,给予这些冒牌货致命一击!” 这番热血激昂的发言来自于一个孩童,他站在阳光最充沛的地方,短短的红发闪耀出朝阳的绚烂,一双同色眼眸,宛如掉入红酒里的鸽血石,绯红醉人,澄澈清透。 “炎曦,你怎么会来?不是让你呆在地宫里避一避吗?”芷蓝走过去,看到小王子单枪匹马越过险境抵达这里,一阵后怕:“他们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过来?” “母亲,你不要怪他们,是我趁他们不注意,把他们反锁在地宫里,一个人偷溜出来的,母亲,我不放心你,请让我跟你一起抗击入侵者!”炎曦仰着稚嫩童真的小脸,面上是不逊成年人的勇气和信心,眼里是胜过成年人的单纯和美好:“可以吗?母亲?” “炎曦,这是战争,不是一般的事情,母亲实在……”芷蓝看着儿子真诚的目光,开始于心不忍。 “妈妈!”这一声嫩嫩的呼唤,让芷蓝几乎掉下泪来,炎曦弯动嘴角,笑得宛如晨曦天使:“爸爸在天上看着我呢,他一定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勇敢的男子汉,还有姑姑!姑姑也在战场上杀敌卫国,作为她的侄子,我不能对不起相夫这个姓!” 芷蓝那一刻的目光塞满了各种味道,酸味甜味和苦味,酸楚于爱人的逝去,甘甜于爱子的成长,苦恼于今后的岁月。她是一国女王,又是一位母亲,不再有父亲鼎力的支持,不再有丈夫温暖的爱护,她只能依靠自己,并被唯一的所爱,炎曦,依靠着。 “那你要答应妈妈,不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妈妈在一天,也会用尽一天的生命去保护你。”芷蓝低头,抚摸还很矮小的孩子的头顶,把她所有的爱,都积攒给跟佑介的这一延续上。 相夫炎曦摆摆头,一脸执着地抓住妈妈的手:“炎曦长大了,现在该轮到炎曦用生命保护妈妈了!” 作为被敌方成功夺取军权信物的国家,风域和雷域当属术法界现下最焦头烂额的两方,他们派出追击队夺命狂追,没想到在奔波途中,撞上了复制体上主的援军,之所以一眼就能判定,是因为这次来的这群人,制服装备就跟己方一模一样,像是疯冲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前,看到里面冒出一张张跟自己、与同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尽管本体们脸遮面罩,可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复制体,在自己面前发挥出和自已程度相当的威力,这种怪怪的感觉还是有碍他们如常发挥,幸而同在此列的作战队长,雷之白瞳、风之叶端,在战士们即将被干扰前凛然高呼,给予他们信心和力量,这些冲锋陷阵奋勇灭敌的国家战士,才鼓足“自杀”的勇气,向着面前的“自己”挥刀丢刃。 元术师的对决往往看得人眼花缭乱,然而一群元术师同时对战,那就不仅仅是目不暇接的等级了,漫天刀光剑影,各色元能飙飞,声如地震海啸,动似天塌土陷,围观者即便隔着数层防护也要担心会不会被殃及,这些作战者即便不用武器,光凭元能术法也能搞出一个世界毁灭级的壮景了。 但对于侵略者来说,似乎创造一个场景远远不够,他们不但要杀人,还要把情况搞到最糟,这些上赶着“冒犯”众本体的赝品们忽然动作一致丢开武器,趁本体们下意识为之发愣时,上手扯下本体们的面罩,然后就是一股没命的疯冲,同时在两国域内率兵对战的白瞳和叶端愣了,因为复制体无孔不入的穿插到本体队伍中,还不约而同去争抢本体制服上的胸针,数已近万的术师兵就这样乱成一锅粥,掺杂在一起分不清虚实真假。 八月四日,光域国都凝光城,外宾会议所内。 众国参谋兼战役指挥们连日来齐聚在此,依靠天地盟上主意识互通的本领向各自国家传达作战指示,目前,除了风雷山泽出现过大批复制体军团,其他国域尚能安宁无事。除了泽之国和水之国派来的医师在归国途中死于意外,就这件事,会议所里曾爆发一场叫人头皮发麻的辩论,为首的泽国指挥石澜和水国指挥靛英各持不同意见,前者要求光域派一个医师回去就好,后者要求光域即刻调集人马去侦察此事,宁日潇还未表态,靛英就被石澜出口反对,前者不甘示弱,情绪激动和石澜唇枪舌战,别国指挥官有人含笑围观,有人心急如焚,有人充耳不闻,也有人张嘴奉劝,宁日潇作为光域这边的指挥官,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好在经她一番调解,两国指挥心中的焦躁被慢慢抚平,宁日潇答应石澜和靛英,先派医师过去援护,等战役稍微缓和一些,就着手调查医师的命案。 “承蒙宁日潇少主的体谅,我风域在这里,表示感谢。” 风国来的指挥官文雅温厚,在表明了“医师匮乏”的难处后,也争取到了关于医护方面的援助,宁日潇分派三名技术高超的“特别医生”,马不停蹄赶往所需之地,除此之外,光域上主们对于情报和战事的知无不言,令各国指挥很受感动,他们已完全相信这一战里,光域并不存在所谓的私心,换句话说,他们安心坐在这里,也正是由于相信了后起之秀的品质,从细化方面来说,宁日潇对他们的要求可谓是有求必应,不得不叫他们看在眼里,敬在心上了。 因此之后的每一次发言,宁日潇都是最受关注和认可的一个,从先前的被忽视演化成如今的受重视,她本人显得很平淡,就算欣慰也只是隐藏在心底:“最新情报,风雷两域又出祸端。” “又怎么了吗?”雷国指挥缺席,因此为之担忧的只有风国沐冰。 “这两国再度遭遇复制体兵团的袭击,然而,这次天魔军派出的,是和作战队士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刚刚,还抢了本体战士们的胸针,潜入到队伍当中,如今复制体和本体混在一起,彼此生出防备,相互厮杀,情况十分危急!我们必须立刻谋划个解决办法出来!毕竟……这就跟救灾一样,是刻不容缓的!” 金沙混入泥土,尚可用肉眼识别,然而复制体和本体的交汇,除了让真假错乱黑白难辨,再不会带来转圜的希望,苦思多日未能找出分辨方式,指挥团的出谋划策像停摆的钟表,于时间流逝来说已经失去效用,各大战场上徘徊的,是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 冷风如刀,明明是炙烈的夏季,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从四面八方刮来的无名气流,却生出刺骨的阴冷,风国漠漠无边的原野上,一名手拎黑刃的青年漠视着眼前纷杂凌乱的一切,在他看来,眼前成双成对的火拼者,你给我一刀,我砍你一下,都像是孪生兄弟在同室操戈一样,他考虑这些的时候,身边悄然靠近一张与己相同的脸,在他毫无迟疑的一招快斩下被削断了头颅,这已经是第三个被他杀掉的“自己”了,他看了看地上化为血水流走的“复制体遗骸”,又一次朝远处眺望。 那里的“多胞胎”们从开始的惊惧不安,变成现在的相互厮杀,叶端起初混在他们中间拼命阻挠,但除了迎来更多的攻击,敌我不分的攻击,他再没得到其他。 “听说这边出事了!”罗尔率领一队术师飞奔而来,听了叶端小声的意见后,大吃一惊:“你在开玩笑吧!叶端队长!” “我没有开玩笑,你也看到了,不论什么办法,都不能使他们停下来。”叶端眉头皱得死紧,狠握剑柄的右手青筋暴跳:“而他们这样激斗下去,结果还不是一样!” 罗尔听了这话也不禁咬牙,他跑到互殴不止的术师们面前,挥舞手臂高声大叫,一句又一句:“停下来!不要再打了!停下来!不要再打了!……如果谁是真的!就给我停下来啊混蛋!” 直到最后这句吼破嗓音的话脱口,拼杀不休的术师们才齐刷刷停止进攻,还回头看了罗尔一眼,罗尔沾沾自喜,清清嗓子预备给这些域外同胞好好上一课,不想这些人两秒之后再度恢复原有状态,彼此间较量的咬牙切齿你死我活。 “啊啊啊怎么办!诶?叶……叶端?!” 罗尔大惊失色,因为叶端不听劝告,已经提着家伙火冲到厮杀外围,一举剑,两颗一模一样的人头就飞下了地,鲜血哗啦哗啦往下泼,在地上摔出一个个锅底大的痕迹,眨眼间,他已经消灭十余人了,硬朗的面孔有半边被血溅红,目光灼灼地在厮杀者们身上扫荡。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不少方才还杀红了眼的对战者目瞪口呆,接着看见他如瞧见死神一样退后三丈,有些还落荒而逃。他看着朝远处奔逃的元术师,短短一瞬后果断压低声线,勒令身边的人:“用□□,干掉他们。” 叶端收起黑剑,带头改用□□朝仓皇逃走、把后背留给自己的“逃兵”们狠射出去,一瞄一个准,一打一个倒,其他善于射击的术师也如法炮制,将逃走的数千人全部射杀。 瞧到现在,罗尔也看出端倪来了,但还是保有一丝怀疑的询问:“你刚刚,是为了引真正的复制体露出真面目吗?” “智囊团之前告诉我们的话,我都记在心上了,复制体一定怕死,所以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威严冷静的说着,目光瞟向被杀死的自家术师时,悲凉无比:“可惜……却是用同伴性命换来的。” 罗尔亦为之叹息,不过作为光域出来的老前辈,他尽管玩世不恭游手好闲惯了,也不会选在这时候做个缩头乌龟:“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敌人来犯,我光域会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的。” “那唐元纪先生那边呢?” “安心啦,我们的四代上主才没那么容易出事呢。”提起这个,罗尔就忍不住笑出声,他对这些后辈的信心,简直比他们自己更过分。美滋滋的想到这,手心里一阵发热,提醒了他有消息传来。 “罗尔前辈,雷之国那边出事了!”景洛在千影镜像另一端惶急告知。 时间回溯到雷之国本体战队和复制体军团碰撞的一刻,几乎同时从天空里鱼贯而出的复制体们落地后就径直找上和自己或亲朋“一模一样”的本体对手,之后的情形就跟风之国那边毫无二致了,和自己对战,和亲友对决,彼此间挥刃不休,厮杀难断,这一状况令雷国的两大国主一同陷入懊恼,这时候从风扬处赶回的银焕出了个妙计,遭到一方反对,以及一方的赞同。 “你要把两边都杀光?这怎么行呢!杀光他们谁来帮雷之国打仗!” “可是这样下去,除了消耗时间,结果上并不能得到改变啊。”银焕笑着反驳电姬的抗议,儒雅依旧,眼里对于杀欲的贪婪却看得人胆寒。 雷吒咽咽口水,告诉自己不能在这时候得罪这危险却有用的男人,于是首肯道:“银焕,那就交给你了,记得做干净点别留后患!” “是!属下领命!”银焕只向雷吒行礼,完全忽视电姬的存在后拂袖转身。 电姬恼得横眉竖眼,跟雷吒争执数句后,深觉愤然的离开了白银殿。她并不是找个地方撒火去了,而是披上战衣,骑上快马,带了一队还算效忠她的术师军走小路绕过雷吒的重重视线,突入到战场上去。 那银焕举着大刀,声援出动者们下场杀戮,把一模一样扭打在一起的术师无分敌我全部干掉,他的命令一出,当即遭到等在那里的白瞳的抗议,白发青年慈悲为怀,对银焕的命令大加抵抗。 “银焕先生!我们不能舍弃这些人!他们都是我雷之国的勇士!失去他们!我们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兵士的命就是为了在战场上奉献而存在的,现在正是他们履行军人义务的时候。”银焕不疾不徐,骑在马上挥手示意自己带来的人马,可以突杀进去捅死这些对战者了。 白瞳流露出鲜有的惊慌,当即着令自己的护卫队去阻止银焕手下的行为,甚至掉转马头有亲自出手的意向。 “我劝你不要妄动,违抗了国主大人的命令可没你的好果子吃。”银焕往前跟进两步,发起话来依是不慌不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可是当今国主波维路雷吒大人的指示,换作平时,你违抗他,顶多被降级或辞退,可战争当下,生死攸关,你敢违抗王的无上旨意,就是在自寻死路!” “就算是违抗!我也要阻止国主大人做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怎料白瞳意志坚决,态度强硬,和银焕微露震惊的双眼对视时,显现出胸怀天下的勇气和执着:“我不会让双毁的灾难降临的!” “那就别怪我不念及同僚之谊了!”银焕抬起一只手,不知掌心里暗握了什么东西,总之,他充满寒意的目光死死扎在白瞳脸上。 下一刻,白瞳闪避不及,察觉危机近在眼前时,他仍有些呆滞的停留在原地,幸好及时赶来的人从中插杠,一剑碰飞了银焕那隐藏甚好的凶器。 “电姬公主?”银焕表露出的惊讶,不仅是由于电姬的突然出现。 “我知道你意外什么,可别忘了,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什么情况下出什么样的手段,我都摸得一清二楚,就算你速度很快,我也能防御个一二了!”电姬说着,骑马走到白瞳那里:“干得好,白瞳,作为部下,你就应该听从王者的指示。” “哦?”银焕眯眼讥笑,语气叫人捉摸不透:“这么说,公主殿下是预备在这里自封女王了?” “本来就是女王,何必再封?银焕,我告诉你,整个雷之国当下,最没资格跟我废话的就是你了,叛徒!” “公主大人亲自披甲上阵,果然是女中豪杰,不过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一个被世界排挤的旧时代女王,而现在的国君……仍旧是你的兄长,波维路雷吒。”银焕笑笑,抚掌拍手,一派惬意悠哉的情态。 “就算他是国主,如今国主下令残杀自己的士兵,也不可饶恕!”波维路电姬正义凛然的高呼:“白瞳!把这个助纣为虐的男人给我拿下!捉活的!” “是!属下领命!” 白发少年得令后,对银焕展开上天入地式穷追不舍的攻势,电姬遥遥站在他们后方,身边环绕着三五十名水平精湛的护卫术师,他们就像她的影子一样,只属于她自己,不会被任何权位和利诱拐走。 眼前的画面,是由血肉碰撞铸成的,杀与不杀,如今已经丧失意义,混在一起,就注定只可以领受灭亡。电姬沉沉的阖起双眼,复又张开,那时,一双眼眸如深邃夜空,阴暗至极:“去,把这些人全部杀干净,一个不留,然后……你们自行解决吧。” Chapter 0919 比起山泽两域,被掳走了军令王符的风雷双国则显得焦头烂额许多,风之国这边,景洛被山膺莫名其妙重创后,一直处于流血状态,尽管风国临时派遣的医师全力救治,可伤口接近要害部位,景洛又体质偏弱,一番折腾下来人无比憔悴,旁人劝他放弃支撑光能罩休息一会儿,他也全不理会。雷之国风扬,虽然伤势不及景洛,体魄也很强壮,但罕有的麻木感还是大大的侵蚀了他的神经,他在困顿之中只好采取如针刺、刀剜等自残方式让自己处于清醒状态,而不至于昏倒过去影响光罩的支撑。 对于他先是隐瞒伤情后又自残乱来的做法,同伴的一致观点是太胡闹了,简直不像以往的大哥。 意识空间里,本是灵魂状态的玉灵碧额头上却呈现大量汗珠,神色也苦痛不已,众人焦虑,忙问怎么了,她才肯吐露实情。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复制体直奔着王符去了,敌人不再动用大规模的军团前来捣乱,却选择直驱而入的方式,就表示他们着急了,也或许他们还有其他计划,不过水深火热的当下,必须做些什么才行!” “晴尊大人。”那一刻,意识空间里的宁日潇肃穆到极点,不再如往常那样唤之为碧姐,而是恭恭敬敬的尊称她:“请指示,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 “宁日潇,你继续安抚各国使者,风扬,景洛,荆棘,一诺,苍棱还有督翼,你们所处的四个国家,是目前在表面上,被天魔教当成了攻击目标的地方,他们的目标是军令王符,王符一旦追不回,造成的损失难以想象!我现在没时间详述,但你们必须想办法追回才行!”玉灵碧的声音出现不自抑的颤抖,齿咬下唇几乎硌出血来:“而现在,风扬和景洛负伤,其余的人又无法离开光能罩,所以我想了个办法,马上去抓还没被杀死的复制体未成品,将他们做成你们的模样。” “等等碧姐。”一直负责“围观两个自己打架”的本体光子提出质疑:“这样的话,和敌人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增加我们的对手罢了。” “当然不是。队长老师们还在宝绿岛上按兵不动,我只要请他们施展‘隔空记忆删除术’,删掉这些复制体的部分记忆就行了,就像凝光城北门前的白衣光子那样。” “我明白了,由这些只保留了实力的复制体去追那些夺取王符的复制体!” “没错。” “晴尊,事实上不用那么麻烦。”一直冷冰冰旁听会议的荆棘难得开口:“山之国留一诺支撑光罩,军令王符由我去守护。” “对,泽之国交给督翼就行了,我会去见见那个传说中的冒牌货,顺便把泽域的根据地夺回来。”苍棱也举手示意。 “你就不用了吧?”苦等战局却久久没能“如愿”的赤魇没架可打略显得百无聊赖:“老大,要我说,既然我这里没什么问题,不如过去帮忙吧!” “别乱来,赤魇,敌人随时可能出现,而且光罩的支撑刻不容缓,你耐心等着,依我对天魔的分析,他不会放任其他国家太久,先拿四个大国开刀,之后,便是其他了!”宁日潇说着,把眉皱紧,目光缓缓扫向督翼:“听说,泽之国的王符还在芷蓝女王手里,而被复制体夺走的是假的?” “正是。”督翼颔首:“不过为了表演逼真,我不反对再追上去,顺便探探虚实。” 这边商议得紧,那边玉灵碧已经联络了两名队长,对必须出动复制体前去作战的风雷两域驻留主将吩咐:“你们量力而行,除了光罩的支撑,自身伤势也不能忽视!” “是!” 时值八月五日上午,凌空悬照的微型太阳取代了固有的日轮,也模糊了时间的流逝,比起留在黑夜,这个术法界当中的人们,显然更喜欢处在极昼的炫目中。 侥幸未死的复制体被千水长鹤押解着,送到了景洛的光罩支撑点前,隔着透明的金色元能壁,景洛无情的目光逼入复制体头上的“针孔”里,这些无脸的怪物,很快发出轻若不在的吼声,随即平板无物的肉色脸面上,迅速产生凹凸轮廓,不多时,毛发也长了个齐全。 唐元纪景洛对着这张跟自己毫无二致的脸,以及那眼中一模一样的目光,觉得自己的伤口更疼了,他流了很多汗,仍不忘了催促隔空施术的队长可以动手了。 从半空涡流气团中出现了玉子蝉的身影,他上半身从涡流口探出,下半身仍在不可寻见的另一个空间里,抬手挥动奇异动作,很快,复制体景洛两眼翻白,似痛苦的在地上滚了两下,接着,起身,便是麻木如傀儡的状态了。 景洛有一瞬间的怀疑,难道自己被删了记忆之后就是这副德行? “不要怀疑咯,唐元纪小伙子!现在你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只忠于天地盟的最佳道具哦~”讲完这句话,第七队长就偕同涡流一块儿消失了,没看见景洛复杂的神色。 “你可以走了,拼死也要把风之国军令王符追回来!”这是景洛忍痛吼出的最响亮一句话,在那之后,复制体恭恭敬敬颔首起身,转头跑走。 一步未稳,他跌倒在光罩的包裹中,而光色能量罩的形态和微型太阳的位置,纹丝未变。 “大人!”长鹤慌了,不知所措,正要冲上去搀扶。 “能量罩支撑的时候,旁人最好不要靠近支撑者!”一声笃定的女音破空传来,很快,一抹瘦长的身影染白视野,使长鹤脱口惊呼出瑶影扇的名字,女子盘着头发,拎着药箱,神色端正俨然就是一副寻常医师决心救死扶伤的坚韧样:“我在天魔教呆了这么多年,深知任何精神力支撑的能量罩,都适用于方才我说的特性,所以,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你是来援助的?”长鹤脱口问出。 “当然,我现在,可是光之国派遣来的医师。”背对长鹤,面朝倒地昏去、却仍旧用意志支撑光罩和太阳的景洛,态度从容温和:“他很疲惫,却不肯放松分毫,但这只是时间问题,任由他的伤势恶化下去,就算他再拼命,也是徒劳。” “你……要拿什么来证明你不是可疑分子?”基于她以往的行为,千水长鹤很难相信,甚至要拔出武器威逼她远离这里,直到景洛半睁双眼,气若游丝的轻声说“是宁日潇派她来的”,他才有所放松:“即便如此,我依然会监督你的一举一动,你最好不要做出伤害少主,还有光之国甚至是整个术法界的事!” “那你就牢牢的盯着我吧,但凡我有不良举动,你可以随时动手。”瑶影扇平静接受他的警告,温柔目视倒在地上,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只眼睛的男子:“少主,我不能靠近你,请允许我就在这个位置,把你的伤口愈合。” “有劳了,扇。” 同一时间,同一片天空下的同一个国度,在某个远离川上谷的位置,领受了本体能力、承担了本体意志的复制体景洛跟皇城外围的护卫队碰头了,他们的第一反应果然是机警和抵抗。 “都给我退下!”刚刚暂返这里的叶端挥手勒令剑拔弩张的护卫团,直视面前毫无杀气的复制体景洛:“你既然也是复制体,应该知道,是不会被我们信任的!” “如果我是那个人的同伙,根本不会跟你们多说!听着,现在你们的王符已经被夺了,不抢回来会造成极为严重的损失!所以我是来支援的!”复制体景洛恳切的指着自己,容颜依旧的他,看上去犹似最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我们国家的东西我们自己会守护,不劳你操心!”叶端冷下脸,拔剑指向不肯离去的复制体景洛:“再不离开我就砍了你!” 复制体景洛手足无措之际,叶端手下慌忙来报,说前去追击抢夺王符者的上百名精英术师被对方一击秒杀,叶端大惊之下反复确认,才知道自己麾下最得力的护卫术师,在伪造的唐元纪景洛那里,不过是蝼蚁般弱小的炮灰。他恨得死死咬牙,杀气大放,好像随时会拿剑向着四周胡砍一样,很多随行部下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晴尊大人说,王符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军力象征,它还有某种我们所不知道的重要意义,虽然她没来得及说是什么,但我想,身为国主的歌顿大人一定清楚!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歌顿大人的确说过,要想尽办法追回王符,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但是,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呢!” “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恕我直言。”随同叶端而来的其中一名年纪偏大的术师半途插嘴,尽管他的声音小到,只有叶端一人可以捕捉:“叶端大人,我们风之国并没有派出最好的医师去援助这名负伤上主,那么即便这个复制体是如他所说,可以值得信赖,那又怎么保证,他不是来复仇的?” “什么?你们不派出精锐而是?!……”叶端表情大变,几乎难以置信。 “这是歌顿国主的命令。”男人的声音又低沉了些,不时小心瞟向复制体景洛这里,同时用压低音量的方式警告叶端不要露出马脚:“叶端大人只要听国主的话就行了不是吗?” “但这也太不厚道了!为什么啊我要去问问!” “当然是最好的都要留给我们自己啊!你也知道我们国家医疗术师匮乏!战争当下,不得不自私一些啊!” “这岂止是自私?听说那个叫景洛的少主伤得很重啊!没有合格的医师怎么可以!” “叶端大人,恕我直言,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要赶快派下一批追击队去才行啊!” “两位!不要再磨蹭了!请相信我!我以光域上主之名起誓!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内讧的!”复制体景洛见两人停止密谈,却仍旧迟疑着不肯放行,急得满头冒汗:“恕我直言!如果我们真的这么不可信,当初歌顿国主还有诸位!也不会放心的让我们做联络各地的传信者啊!为什么到了中途反而产生了怀疑!要知道,现在是战争!我们不同心协力!不是正中天魔教下怀吗?” “说得也有道理。”那个反对最欢的,思忖一番后赞同的点下了头:“那好,我们不会派一兵一卒给你,你就凭自己的力量去追吧!反正那个复制体和你是一样的,你们的实力差不多才对!” “那就多谢你们放行了!” 复制体景洛匆匆离开,循着抢夺者逃离的方向,不多时,叶端又接到消息,说涟华一带出现了大量复制体蒙面军团,对于复制体军团的凭空出现,叶端已经见怪不怪,不过让他倍感棘手的是,消息里指出的“十万”数量,歌顿给他的可调遣术师数只有四万,连一半都不到。 “管不了那么多了!夏至,选三万人马上跟我走!”他率先骑上战马,扬鞭驶往复制体景洛离开的方向。 涟华城位处风之国偏西方向,是风之国风光最秀美旖旎之地,一直以来作为风域的第一旅游胜地而闻名于世,气候干燥的风之国,似乎也只有到了这里,才会免去风沙的侵袭。此处还有另一个传言,那就是“水多出美女”,据说,歌莺公主的母亲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是风之国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歌莺的美貌和气质,完完全全继承了母亲的优势。 涟华城是真正意义上的水城,居民房屋建造在澄莹清透的碧蓝色水域中,那水极为清冽,数米仍可见底,在远离民众所在的中央区域,有一座建造多年的水银宫,宫殿高耸庞大,堪比凝光城皇家园林主宫楼的规模,建筑外形跟普通宫殿无异,外壁门窗涂满晃目的水银,远远望去,就如同落入汪洋的一个多面银镜,因此它又被风域的人们唤作“镜宫”。 叶端率三万术师抵达涟华城水域沿岸,这里沿着水岸建造的楼阁很稀少,不如水上伫立的多,绕过面前这一片密集的建筑区,就会看到蔓延向天尽头的无垠水域了,在那当中,就会一眼锁定唯一的建筑物,水银宫。 从水上船仓里牵出六艘军用巨轮,巨轮两侧高出船身的巨大圆轮充分证实了航速可以到达的程度,船体虽大却并不显得笨拙,六艘加一起别说三万人,就是五万也容得下了。叶端一面庆幸船仓还没被敌军攻破,一面号令掌舵的人将船驶向水银宫方向。 追随叶端的这批队伍习惯了叶端行事风风火火的节奏,因此在速度上,他们总是能抢先一步,抢先一步行船,抢先一步抵达,又抢先一步看到那抹瘦弱的身影,正在水银宫东边的水面上,跟数以千计的黑制服术师搏斗,看那厮杀的勇猛架势,是天魔派来的准没错。 夏至正想阻挠,叶端已经把手落下来:“去帮忙!” 三五十风国术师跳落在水面上,步伐之稳几乎未曾溅起足下水花,他们跑速极快,宛如乘风,三两下就漂移到了那伙黑衣术师身前,灰蓝色调的战斗制服跟乌七八黑的家伙们顿时混杂在一起,一场中等规模声势却不小的火拼战就此展开。 紧接着叶端也跳下巨轮,跑到复制体景洛身后一连砍倒两名敌人,问:“你怎么还在这?另一个呢?” “进水银宫了!我正想进去,这伙人忽然从水里冒了出来!”与他背对背靠站的景洛复制体一手挥去,雷之刃瞬间劈断两名复制体的脖子。 “这里是深水区!藏匿在下面根本不费力气!看来敌人也派了支水性不错的队伍!” “再不错也是冒牌货!盗用了人类军团的技能而已!”景洛怒叱一声,颇有义愤填膺的味道。 “喂喂你有资格说别人吗?”叶端挪开武器一脚踹翻三个冲过来的复制体,急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抓他!” “还是我去吧!毕竟那人的能力跟我一样!”找了个最合适的时机,复制体景洛在叶端的掩护下冲破敌军环绕,一步跨越到水银宫的台阶上去,回首提醒道:“给你个建议!把这些家伙引到西边的长桥上!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叶端正撇嘴埋怨,说这家伙讲话讲一半吊人胃口真让人火大,就闻见刚刚隐去了天地盟上主复制体身影的那一扇镜门,发出轰隆隆可怕的震响,接着,惊悚的一幕发生了,整座水银宫迅速下沉,几秒后彻底消失在水平面上。 Chapter 0920 水银宫之外,水上水下的沉浮变更使人震惊,宫门里侧却浑然不觉,这里的四周是封闭的,即便有窗子,也是无缝隙的紧闭状态。从一进入开始,复制体景洛就有种奇妙的感觉,不止因为这里安静似千年无人光临的死地,穹顶、四壁、地砖、个中陈设摆件,无不以水银玻璃锻造,置身其中,仿佛站在千万个自己中间,即便他知道自己是随时可能破灭的复制体,那种真实的思维撞击感,还是如本体般强烈。 目标只有一个,抢回风之国王室的军令王符。从行动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暗暗用这句话督促自己,不恋战,不拖延,用最快的短途取回王符,才是上上良策。因此,他思索的时间不足三十秒,便做出可能会引发严重后果的行为——劈碎镜体。 啪嚓,面前搁架上那一尊细颈水银瓶碎成了渣,同时溅出一泼银花花的液体来,景洛侧身闪避,全数躲过,液体泼在同为镜面的地上,却生生烧的外层玻璃焦黑冒烟。 就算是水银,也不至如此啊,难道和琴河水渫所用的招式差不多?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我劝你,不要试图击毁这里的东西哦,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烧成焦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这里,淡淡的神色,果真如同照镜一般,可他清楚,眼下的这个人,并非虚假的镜像。 “王符交出来。”追击者景洛义正言辞,宛如一只见了老鼠严阵以待的猫。 “既然你就是我,你认为反过来是我威胁你的话,你会答应么?”抢夺者则露出狡猾奸诈的一笑,好像未被擒住从而得意洋洋的鼠。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猫景抬起一只早就蓄满雷能的手,直截了当丢了两把堪比冷刃的家伙过来,直插鼠景的胸腹。 鼠景侧身闪避的同时打了两颗风能弹,在猫景又接连发出十余枚雷系元能刃的同时,不早不晚的送上同等数量的风能弹,并在猫景锁眉沉思之际挑眉冷笑:“都说了我俩是同一个人,你用怎样的攻击方式,我会不知道?” “是啊,那么同样的,你用怎样的闪躲方式,我也知道!” 一个恍惚,鼠景便被一圈轰然耸立的雷电屏障包围了,起初他以为是雷霆之壁,后来意识到自己并不擅用此招,凭借如此迅猛剧烈的冲击力和爆响,铁定就是破晓之鸣无误了,随后他“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擅用此技却从没研究过如何破解,现下被困在这里,往前一步是死,往后一步是残。 “军令王符在哪!” “我说你是不是傻?”鼠景正琢磨如何从这里面出去,猫景一嗓子充满气势的吼声逼入了,里面的这一位稍显烦躁:“就算在我身上,你不把这玩意破除了,难道就不怕我带着那东西同归于尽?” “你不是我吗?那么我怕不怕你会不知道?” “如果我是你,我会在这时候,用雷神枪捅对面的人一下~” “哦,那谢谢提醒了。” 欻拉!这一枪带着雷能缠绕的猛击,从破晓之鸣雷壁后贯穿而入,直接把其中的鼠景胸口开了一洞,在讶然同为“自己”的猫景为何有反常到连他都不曾料到的速度时,对方开口了。 “就算我们两个的特质和思想都一模一样,在对决之时,身为掠夺者的你,和身为守护者的我,所产生的思想也不会共鸣,我比你更坚韧的想要守住这份承诺,所以,提早一步看穿你会说出雷神枪那句话,所以,你注定比我晚了一秒。” 破晓之鸣的极烈雷能壁由上而下依次消散,内里的鼠景嘴角挂着一线殷红,笑得邪魅狷狂,惊为天人:“很可惜,军令王符不在我身上,你这傻瓜!被骗了吧!”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自己撒谎我会不清楚?王符就在你的身上!”猫景笃定的沉沉低吼。 “你自己?”鼠景冷笑,全然是另外一个黑暗型的景洛,犹似最初的斩元:“你确定你是你‘自己’吗?” 猫景闻言一怔,对话的预测,他倒是无法完全掌控。 “你和我一样,不过是人家的复制品罢了,连替身都算不上!”鼠景原地趔趄两步,终是跪下地去,口吐鲜红:“咳咳!不过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唐元纪景洛这个个体的复制版本,都拥有不相上下的实力,然而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又会怎样呢?” 猫景闻言至此,一阵眩晕,膝盖发软触下地去,浑浑噩噩中,他听到另一个“自己”得意张狂的大笑声,没多久,对方似乎就因为血流过多而死去了。他忍着恶心,抑着头晕,在模糊的视界里摸索到那个死去的自己,在其身上反反复复搜一遍,可怕的是,军令王符果真不在他身上! “不用白费力气了,身为我们的同样版本,你居然没有参透他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吗?哦,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体力不支,身中剧毒了……呵呵。” 自己的声线嗓音,自己的步伐节奏,猫景可以笃定的说,复制体景洛又来了一个,不过对方口中的身中剧毒是怎么回事?强使自己扬眸观之,他看见,同样的脸容上,挂着一个防毒面具,那双干净的瞳眸里,不断有无名的冷意冒出。 “你说的中毒……是指水银挥发造成的?” “当然,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弱点呢?”新的复制体往前缓缓踱来,似比上一个少了些张狂,多了些沉稳。 意识尚存的猫景自嘲的笑了笑,所谓的复制体之间,难道也存在差别吗?比如他是当今景洛的翻版,那么对面的,显然就是斩元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场战斗,也不乏乐趣了,是过去的自己,对抗今天的自己。 “本体没有多做两个你出来,就是他最失误的判断。”新复制体举起蓄满尖锐雷能的手,打算一举贯穿猫景的胸膛,让他犹如上一个那般喋血死去。 就在一个顷刻不到的瞬息,受伤的复制体顺着地表迅速翻滚到一旁,信手抄起的水银面搁架猛地投掷到面具复制体的脸上,那面具并不十分坚固,很快碎成残渣,大量的液体在泼中新复制体皮肤之前,被其迅速逃开。 “嘁。”负责追击的复制体发出不屑的鼻音,摇晃中起身,双眼,双耳,甚至于整个意识,都归于清明。 “你……是怎么做到的?”手捂口鼻的新复制体在对方反败为胜的制约下后退两步,很快脱口:“你随身带了抗□□?而且是专防金属毒的?” “没错,来这里之前,我就知道会发生战斗,我死了不要紧,王符拿不回去可就前功尽弃了。”复制体泰然的从裤袋里掏出一枚深色药丸,放到嘴里:“这附近的居民,家中都备有这种药,这也是风之国国府规定的,任何靠近水银宫的人,都必须服下,以防万一,怎么,你来之前就没有做足准备吗?” “你……” “啊对了,你大概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根本没料到我会站起来,况且,你还戴着面具呢。”复制体景洛笑笑,面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新复制体,出口冰冷无情:“如果你是景洛,注定是不畏生死的,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但你现在,是复制体,复制体就没有不怕死的。” “呵……说的好像你成了本体一样!”粗喘三声,原地晃动不止,看来水银的挥发毒性已经起作用了,新复制体恼火的瞪了瞪这边的这个,犹如镜中倒映的影像:“你想用防□□跟我换王符?那是不可能的!” “那我就静静的站在这里,慢慢的耗到你死为止。” “你这家伙!快把解药给我!” “那要看你有没有命可夺了!” 从水银屏风绕过,会进入一间银光熠熠的圆形大厅,穹顶呈半碗型,凹陷的形式映得两抹身形分外滑稽,同一个人的两名复制体,先后跳定在圆厅的两个落脚点,期间相隔十余米,对峙过程里目光交汇气场相撞,谁也不肯做第一个出手人。 终于,那名被砸碎面具的新复制体耐不住了,拔腿冲上,臂下两串流火倏然蹿往复制体景洛所在的方向,躲开这灼人的袭击并不费事,只不过接下来的近身肉搏,朝愈演愈烈的方向急剧演化,两人在彼此的制约下,谁都没有机会释放元能,刚刚发热的手足会在下一秒被突击到冷却,因此只能采取你来我往的格斗式作战方法,拳脚对撞,你飞我跃,其战况激烈度分毫不亚于格斗王者们之间的比拼和较量。 或许是远离了水银泼落区,新复制体中毒的迹象有所减缓,看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复制体景洛不在乎做一次“恶人”,他迅速抽离扫向敌人的腿,在敌人专心闪避之际秒移到其中一面镜子后,这里的四壁前,伫立着百十面落地长镜,新复制体一眼看定,环望三百六十度,发现镜中无一不是自己,正眼看去的时候,镜中的人也在回望自己,想要如法炮制躲进其中一扇后面,却担心着了抢先一步的那个家伙的道,纠结之中必多慌乱,一个不妨,就被猛然靠近的那道疾风击中下颌,在空中失衡的他却超乎寻常的灵活转身,顺利避开对手的又一轮攻击,先一步躲进镜后。两人在诸多屏障物设立的“完美场地”里旗鼓相当斗了二十个回合,筋疲力尽的双方同时拉开彼此距离,又同时手撑膝盖大汗淋漓。 一分钟刚过,两人气息稍微缓和,就动作一致的举手捏诀,跃上半空,始终如镜面放映一般的场景直到这时才有所改换,一红一蓝双色巨量元能大碰撞!随后,这交融到一块儿的水火变了颜色,若有第三人观战肯定会怀疑自己是否视觉出了问题,毕竟雷电闪烁的强辉和疾速回旋的流风对轰到一起的感官效果实在有够震撼,水火碰撞易产生的浓烟甚至于爆炸及时湮灭在风雷突起的瞬间,风雷互相克制可能引发的水银宫碎裂结局又被扼杀在萌芽,可惜土泽双系一硬一软,复制体景洛双脚陷入泥沼当中无法自拔的同时,锋利无比的土石塑型成锥,猛烈贯穿过去,它撕裂了沼泽粘稠稀软的悬空屏障,用难以估量的数目对新复制体实施惨无人道的围堵,即便他竭尽所能的闪躲,还是避不开背后水银壁碎裂之时挥发的气化剧毒。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复制体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半蹲下去,脸色惨白如浸了水的纸。 “因为我是……唐元纪景洛。”他没再重复“我即是你”那样的话,这样的宣言脱口时,两人同时惊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说出这句话,只不过景洛脑海里的诸多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温暖他的心灵”:“你已经中毒了,我也要使出最后一击了。” “等等!”仿佛预见了惧于领受的未来,新复制体在那一霎变得慌乱无比:“你疯了吗!就算你吃过解药!轰飞这里的话你还是难以幸免!” “交合全遁!” 水、火、风、雷、山、泽,六遁齐发,能量爆棚,秒秒钟冲破这里的水银穹顶,只听一声声清脆悦耳的炸裂,只见一泼泼倦怠飞起的银泽,新复制体吃痛的惨叫在复制体景洛耳畔回旋,后者只觉全身被利刃割碎,身周的一切都在碎为粉末、化成乌有。 海面上耸起已有半分多钟的水银宫殿忽然产生爆炸,紧接着从里面飞出两副沾满鲜血的身体,引起了叶端的注意,他刚刚率兵镇压了这队水下冒出的复制体兵团,大获全胜的同时警惕未曾松懈半分,因为提防随时可能再来的敌袭,是势在必行的。 他和几名部下跑到两者身前,七手八脚将人扶了起来,其中一个已经断了气,另一个尚有呼吸,十分微弱,数十秒后,在叶端急切呼喊医师的时候张了张嘴:“衣袋……” “衣袋?”叶端愣了愣,直到副将夏至提醒他翻翻复制体景洛的衣袋,才反应过来照办,接着,一面染血的金属牌符落入眼帘:“这是我们的军令王符!” “对不起……水银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先别说话,让医生给你看看!” 叶端命人小心将软泥一般的复制体上主搬到船上,看检查后的医师遗憾摇头,沉重的低头询问躺在地上气息渐失的他:“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这里的水域被污染了,应该马上派人施放净化剂……如果你们不知道配方……就去找光国医师风扬化羽要……”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管那么多?”夏至有些不可理解的看了看半边俊颜被染红的男子:“你真的是复制体吗?” 这一问,似乎触动了复制体景洛心中某些情感,让他在微笑中稍稍瞠大眼睛,随后,泪水盈满双眶:“我是复制体,但我也是……唐元纪景洛,光之国的……唐元纪景洛……” 我究竟是谁?因谁而生?当意识到自己叫做唐元纪景洛,拥有他的一切特质,却又不是真正的他的时候,他产生过无数个怀疑,他是否根本不存在?根本只是那个人的影子? 这种感觉,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拥有一切相同的记忆和观念,却又似乎遗失了某些东西,比如说……自我。 当人们投来鄙视的目光,口口声声唤他做“复制体”的时候,他才明白,他是唐元纪景洛的延伸,是一种可有可无、会被人们藐视和提防的存在。 是他,又不是他,做他,又不像他。 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 Chapter 0921 三万术师如今剩下两万九,那一千人随着凶神恶煞的复制体沉入了这水域深处,叶端回到船头,对着空旷而狼籍的水面发呆,脑中思绪百转千回。 “大人!你看谁来了!” 夏至一声高亢的惊呼,引得叶端拔出神来看向不远处,那里正急速驰来一抹银晃晃的身影,矫健而轻盈,不消数秒就抵达了船下,仰头向上道明来意:“唐元纪景洛!见过各位了!” “你不是?” “我是本体。”身着战神衣甲的男子摘下盔帽,威风凛凛的站立在水面上,在风的吹拂下抬手掀开遮目的刘海:“川上谷那边已经有人接应了,听说这里有敌情,我特来支援。这是上主资格证,以证实我所言非虚。” 叶端本就对方才复制体景洛牺牲的事有所感悟,加上对方主动出示身份证明,更是坚定了他的决心:“好,那接下来,就有劳景洛少主了。” “好说。”景洛环望周遭,问了句:“还不撤退吗?” 夏至一敛眉:“要撤你自己撤,我们还要在这里等下一批敌人。” “可据我所知,这附近已经没有复制体军团了,没料错的话,他们这是调虎离山,若大军依旧驻扎在此,恐怕其他地方会遭受突袭。” “这只是你的个人揣测,拿不出根据的!” “夏至,让他说完。”叶端思忖一番,决定听下去:“景洛少主的看法是?” “你之所以来这,一定是收到了情报,说这里出现了敌人,看你带来的人数,估计情报里给出的敌军数量也不会少,然而事实上,你又遭遇了多少呢?” “说的好像你亲眼所见一样!”夏至仍旧充满敌意的回驳景洛。 “无需亲眼所见,看巨轮的数量和规模,以及船上船下元术师的人数、负伤情况,就知道方才的一战,敌军数不超两千,一定和叶端大人收到的情报有出入。” 这话一出,夏至的脸色更难看了,叶端也陷入深深的凝思中,暂未回话。 “我的建议就是,即刻离开这里,到下一个阵地去。”景洛转首,望向西边天际:“如果你觉得我还算值得信任,接下来这个情报,将会对战事产生逆转。” “请说。” “我的情报专员告诉我,涟华城西部八十公里处的通天桥下,有大量伏兵,人数约摸不少于二十万,都是复制体,不过,却是已经成型的风国军模样。” “你胡说!”每次景洛泰然自若的宣告,都会迎来夏至满脸虚汗的阻挠:“刚刚还说我们中计,这会儿敌军大队又跑到涟华城西边去了!你是在耍我们吗!” “先不说通天桥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就算是没有,我们静静的等在这,也只会坐实可怕的预测,因为敌人的目标并不是杀敌,而是深入要塞——” “胡扯!通天桥什么时候成了要塞了?” “夏至,住口。”出人意料的,是叶端终于扬起了眼睑,神色也坚定起来:“那里的确属于‘要塞’,只是太过特别而已,以及……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抢夺王符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了,以及你的复制体所说‘西边的桥’并不是指这片水域上的,而是……通天桥。” “叶端大人,你到底?!” “不要多说了,夏至,马上出发去通天桥!” 接到上级指令的风国军团即刻整装待发,气势喧天,唯有夏至一脸愁苦和烦闷,还趁人不备将手插进裤兜,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行动,裤兜里未及抽出的手就被景洛轻轻摁住,他浑身一抖,当即就大汗淋漓。 “我劝你不要妄动,战争当下,一失足定成千古恨。”景洛的低语声随一阵风飘散在夏至耳际,夏至过了很久很久,才从惊恐中慢慢回神,随即倒吸一口大大的凉气。 通天桥位于涟华城水岸以西,是世界上最长、同时也是最窄的桥,它全长五十公里,经过时只能容得下一人行走,据说这座桥的“纪念意义”远超于“实用意义”,是风之国三代国主时期修造的杰作,至今已经修护近千次。 没有人知道它为何而存在,且被历代国主悉心照料,即便是“要塞”一说,脱口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可以把这里的地形图给我看看吗?”景洛等夏至在叶端耳畔嘀咕完,彬彬有礼的提出请示。 “我不觉得,这样一个天魔教出来的有资格对我军指手画脚。”大概是急了,最后这句声量明显增高,一周的人只要耳朵没问题,全都听得到。 景洛置若罔闻,见叶端眉头深锁,仍没有戳穿夏至:“的确,我是从天魔教出来的,就连此次派来的医师,也曾经隶属天魔教,不过有一句话叫做金盆洗手改过自新,不论是我,还是那名医师,现在都仅仅是这场战争里,你们的同伙而已。” “你的话毫无根据,你要拿什么来证明!你……!”夏至本来叫得很欢,直到景洛的目光和他交接,才慌不迭的错开视线,语声也戛然中断。 “这种时候,没有比打一场胜仗更值得相信的了。”叶端肩扛宝剑,眉宇间凝聚的不再是对光域上主的质疑和揣测。 “那么,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参与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吗?” “何乐不为?不过你就这么自信?” 言谈间,他们与通天桥已缩短至千余米距离,依照景洛的意思,叶端将三万大军分成三队,第一队驻足不前,藏匿在天然屏障通天山壁后,第二队和第三队由叶端和景洛分别率领,景洛还特别强调要夏至跟随在侧。 通天桥三面环山,有巨大而高耸的山壁,山壁里侧地势复杂,荆棘丛生,稍不熟悉的人随意踏足,极有可能受伤甚至送命,山壁外侧则是水位很高的一汪湖池,术法界闻名的第一长桥就是坐落在这方无名的水域上。 “此次出动的复制体军团,是风国水系术师团的复制版,而且人数远远高于情报中所说的那样,是吧?夏至先生?”站在最前方,一面倚靠山壁转角的半人高荆棘木遮蔽身形一面状似漫不经心的跟夏至搭话。 夏至听闻以后浑身一抖,恼火的回应道:“你问我做什么,我哪知道!” “哦?是吗?”景洛并不看他,始终用第三人无法听见的音量轻问:“你未免太小看叶端了,真的以为他没识破你的身份么?” “你说什么?你这家伙!” “别慌,我只是奉劝你,战争当下,一个不慎就会把命送掉,侥幸在战后保留了性命,你还打算全身而退吗?不论收买你的是谁,亦或者你本身就是天魔教的人,当你真正做出祸及风之国的事时,整个世界无论黑白哪一方,都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你糊弄谁呢?想用这种说辞让我害怕从而投降,简直痴人说梦!” “这场战争是天魔破釜沉舟的一战,你认为他会顾及你的死活?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我在他身边呆那么长时间,会不了解他?你……根本就连弃子都没资格担任。” 鄙视而轻蔑的目光,冰刀一样剜痛夏至的视觉,那一瞬间,风之国军团的副将觉得自己被大大的藐视了,可憎的是,这种看待,他居然可以理解! “就算我不说,叶端也不会放任你太久的,你真的想要进退两难吗?” “用、用不着你管!” “我这里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既能让风之国得到胜利,又可以让你将功补过。叶端之所以到现在也没有戳穿你,是表示他对你还有所期待,你一味的辜负信赖你的人,真的划算么?”景洛轻轻笑了,看样子是在针对夏至,实则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在鄙视那个丑陋黑暗的自己。 “那你呢?我一直和你唱反调,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为了胜利,我不介意把它当成一种交易。” 夏至离开后,两支随时可能突进的队伍继续等候敌军冒头,据督翼此前的分析,天魔之所以甘愿领受诸神团的“恩惠”动用复制体兵团,肯定不仅仅是为了重启暗之门,而玄若尔雅那个人类指挥官,很大程度上会采取“人类”的侵略方式。既然和寻常人类作战脱不了干系,那么敌众我寡的情势下,就未必要真刀真枪的干,换个角度来说,敌人大规模潜伏在这里,无非是为了“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在到手之前,敌人必不会倾尽全力,然那个东西一经到手,他们也将肆无忌惮,将术法界彻底推入冥狱。 这一战,灭敌之外,也是为了守护“最重要之物”。 桥下幽绿的水面上,逐渐浮动一线细浪,沿着桥身投向水面的阴影一路游走,这里的水全无透明,与其说浑浊,不如说更似一坨凝固的翠玉,无风无动时,宛如图画般死寂。 长久的凝滞后,猛然乍现的巨响和震荡,则会让人产生本能的一愣,能被选为国家正规军人的元术师们,肯定在镇定力方面高人一等,既便如此他们依然会产生短暂的错愕,往往这一瞬的停顿,就会给敌人带来极大的胜机。水面上轻缓拂来的绿浪刹那脱出腾空,继而水花四溅,爆声迭起,收敛这份吃惊时,那些复制体已然攻到了眼前,速如离弦之箭抽刀狂砍,一下子干翻了三五十风国术师,余下数人倒退半步,神思得以冷静的同时持械抗衡,战事顿起。 夏至跳跃到不易被发现的荆棘丛一侧,暗暗平复着被震惊填满的内心,方才那险象环生的时刻,他看得分外清楚,在所有人都为之一愣从而产生被敌入侵的间隙时,惟独光之国来的唐元纪景洛,一直处于面不改色的境地,甚至早有预料的在复制体冲来之前予以猛击,现在,身披战甲的男人正在复制体重重包围下从容不迫的应对,一招一式都显露出超乎常人的敏捷和刚猛,有的复制体甚至在遭到他短小一击后就秒变成血水淌落地上流走,所经之处,简直片甲不留,以一人之力连灭千人敌军竟然不在话下!战神级别的实力再一次震撼了夏至,他倒吸一口凉气,回想起自己还有“第二任务”要执行。 复制体兵团人数虽多,看似杂乱,实际上行军打仗秩序井然、有模有样,追其根本不过是风国军团的复制版,有此素质也就见怪不怪了。 叶端率领的一万军团藏匿在另一边山壁荆丛内,在景洛军团引来敌人的大规模突袭后,依旧按兵不动,他派了十来人到通天桥上去,故意伪装成小心翼翼的猥琐样,风之国崇尚快狠准与光明正大式的正面决斗,像这种有异常行为的敌人,通常会引起他们十二万分的警觉,因此几人刚一上桥,蜂拥而至的复制体兵团就接踵跟上,很快,细长的桥面上挤满了穷追不舍的复制体兵团,因为是从两头包抄,所以这支“贼眉鼠眼队”很容易就被围困到了中间。 桥栏之间霎时变得拥挤不堪,两头奔来的复制体兵团拿出不要命的架势拼命往前上,须臾中,被围者齐齐跃下桥栏,坠落到清澈度低微的绿水里,反观桥上,立刻就乱作一团,冲劲儿过猛导致步伐失调,一个挨一个叠加到一处,活活挤压出一座饱满的山峰来,等他们回过神想要从两端撤下,桥体被全方位封死,以元能结界壁贯穿前后,遭到反困的复制体术师们惊慌失措,别说从两头撤退,就是跳桥落水都成了奢望。他们还在中间困坐愁城时,不明状况的同伙们仍在持续往桥上冲刺的动作,不过他们跑着跑着就顺着无形支起的长板向上空奔去。 叶端对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现出困惑神色,他仔细观摩半天才恍然发现,桥的两端以不同角度射出十余条元能踏板,复制体术师们只顾冲锋,根本没发现自己走上了一条通往“死途”的不归路,因为没有冲到同一条路上,所以畅通无阻将擎天的元能壁完美填满,乍一看,这人体组成的巨墙十分恐怖。 “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景洛慢条斯理走到桥的一方,和对面叶端互换闪光信号后同时甩出手心里汇聚的元能火焰,火焰一下子燎燃了桥体下方不易被察觉的黑色长带,那细长的区域是用□□石打造的,经元能火一渲染,即刻发红爆破,从两端持续向中间疾驰过去,振聋发聩的一连串爆破巨响轰动了三面岩壁,一汪绿水,不少石块和沙土被震得纷纷坠落,搅得一湖平静纷乱不堪,整个空间几乎要颠倒了,所有人都忍受着听觉和触感方面的精神煎熬,约摸过了五分钟,爆炸终止,长桥上也一片呛人浓烟,那些复制体不知所踪,反倒顺着结界壁刚刚开裂的缝隙,流下了不少血红的水。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复制体死亡之后会以这样的形式呈现?”叶端看着掉落绿水却仍不溃散,反而有意识凝聚游走的一线线红流,表情凝重。 “除了担心尸体带回被研究出端倪,我也想不到其他。”景洛思忖后得出唯一结论。 “那么,进行下一轮吧,反正上了这架不会被炸烂的桥,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重要的是,叶端先生的幻阵和结界壁,属实功效强大。” “……景洛先生就别开我玩笑了,计策是您提出的,有这样的结果,您才是功不可没。” 复制体一批接一批被困幻阵,又落入结界陷阱,踏上不同层次的结界板,往前方挤压冲锋,到整面巨墙内填充圆满时,引燃层层叠加的□□石带,就会收获一批接一批敌军的灭亡。 半日后,天魔派遣出的这支二十万复制体兵团,全部葬身风之国通天桥一带,夏至后来引到的一批五万复制体援军,也一道落入伏击夹攻和爆破炸裂的双重陷阱,风之国在叶端将领和唐元纪外援的帮助下,成为了近期术法界盟军中最大的赢家。 Chapter 0922 风国军大败复制体兵团的当日,雷之域一方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血战,个体战白瞳对战银焕,在持平状态下双双力竭倒地,最使整个术法界为之震荡的,则是雷之域“鹤唳平原”上那一场惊世骇俗的血斗。 这场复制体兵团和雷国作战队的较量在一片血光之中画下休止符,奇怪的是,尸横遍野之间,夹杂着几具黑衣男尸,那正是电姬公主带来的护卫,不知何故,一起丧生在了这次的血战当中。 风扬复制体从本体那边得令后一路前行,途经此处,见原本苍黄的大地上渲染着猩红刺目的色调,由衷一怔,这场术法界级的大战中,雷之国算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他们属于各国同盟军,却莫名没有参与同盟协商,不内调,不外遣,一味的纠结于本国的乱战中。 然而当天魔教敲开他们从内而裂的大门后,他们选择抵抗,结局却如风扬复制体眼前的一幕幕一样,无比凄惨。他看到伫立一旁浑身鲜血的波维路电姬,摇晃了几下干瘦的身子就跌入血泊,出于本能跑过去相助搀扶。 “电姬大人,你没事吧?”在称呼上,风扬复制体做了慎重考虑,深觉不论是“公主”还是“国主”都有不恰当的一面,因此斟酌过后才笃定开口:“这里很危险,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我的两名部下还在那里,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本来神容平静的电姬面上浮现一丝波动,一双细细的眼睛含着冰到零下的低温:“风扬少主,能帮我去把他们两个安顿好吗?我自己没事的。” 风扬略觉不对,又一时说不出究竟哪里怪异,便不动声色依照电姬的请求去查看百米之外双双对倒在地的银焕医师和白瞳少将。两人伤势不轻,但皆无性命之忧,年轻的白瞳更是不顾劝阻从地上爬起来,强迫自己挺直肩背,向风扬复制体询问另一边的战况。 当获悉复制体兵团和本体部队同归于尽时,白瞳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黯伤,他满以为电姬公主的影子术师会成功阻止这场对杀,想不到反而被殃及牺牲,望着被冷风拂过的血泊,以及当中一具具失去温度的尸体,白瞳终于隐忍不住,痛哭出声。 在回归白银城的途中,风扬随行,他本来想找雷国的情报员确认一下“夺符者”的逃走方向,不料一路上,半个术师的影子都没见到,百姓们估计是被带到安全地域去了,不过大战当下,危机关头,为什么雷之国的诸多要塞上空无一人呢? 这些反常,放在这样一个国家身上,放在这样一种情势面前,不得不让人万分警惕,复制体深知自己的身份不能从根本上取代光之国尊贵的“上主”,可既然能够代为“行使主权”,就要好好的利用这“主人”可能临时收回的身份,去做一些他认为“应该做”的事。 坚定了信念,复制体风扬理了理一路奔波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角,走到王座上的波维路雷吒面前,以“风扬”的身份与其对视,不卑不亢:“国主大人,能否告知夺符者的去向?” “以你的速度,你凭什么以为可以赶得上?以你的身份,你又凭什么以为你有资格管我雷之域的事?”雷吒一身国主锦袍,臃肿的体态并不减损长年打磨出来的王者气势,他的至高无上当中饱含对世人的藐视,是真正意义上的轻看了入目者。 对于这种措辞,这种姿态,复制体风扬持洒脱淡然的态度,他微微一笑,有棱有角的面容上英气毕露:“以我的速度,如果国主肯告知去向,我一定赶得上,以我的身份,我是以同盟军的名义前来偕同雷之国抗击天魔教的,我会尽我所能完成我的使命,至于肯不肯放行,当然,还是要看可以做主的,国主大人的意思。” 这句话脱口时,站在后方的电姬狠狠怔了一下,那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本能,一代公主,曾为女王的这个女人,此刻神情复杂之极。 “好吧,那我就指一个方向给你,至于能不能追回来,就要看你的本事咯,天地盟上主……”雷吒不露痕迹的狡猾一笑,挪开目光,不再注意风扬:“银焕和白瞳呢?” “他们两个受伤正在接受治疗,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电姬抬眼看着自家哥哥,复杂的神色一扫而空。 “你以为,我还有什么话好对你说吗?妹妹,呵呵。” “你没有,但是我有。”昔日的高傲还于眸中,电姬嘴角微挑,气场顿开:“身为雷域国主,竟然要自己的士兵以命换命,你真的是在帮这个国家么?我看……你根本就不怀好意!” “妆可以乱化,话却不能乱说,身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公主,你说出这等污蔑王者之词,是想要谋反吗?”雷吒以同等的狷狂回应妹妹,丝毫无让步之意:“退一步说,曾经要所有外邦臣服于你、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个正牌国君指手画脚?!” “我好歹是为了雷之国破釜沉舟!你呢!” “废话少说,现在雷之国多半军力在我的手里,电姬!你再敢造次!我就让你永远见不得天日!”从最初的夹枪带棒,演化成了如今的剑拔弩张,兄妹二人四目相对杀气大放,在敌意的拼搏上旗鼓相当。 “呵……”最后,是电姬率先舒眉展笑,她眼里装着嘲讽,嘴里却把话直接挑明:“现在可不是我俩乱斗的时候吧,雷吒哥哥,复制体兵团好歹也算雷之国的克星,不去想办法除掉是不行的,而今你已经毁了我们不少兵士,这种情况下,不亡羊补牢是不行的。” “亡羊补牢?” “虽说有点晚,不过应该还来得及。” “你是说填充战队人数?” “没错。”电姬往前走了两步,近距离和自家兄长对视:“我们雷之国重武轻文,寻常民众当中也不乏格斗高手,现在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就此征兵,未雨绸缪。”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向我报告呢?” “什么意思?” “以你的智谋,直接去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不是更对你自己有利,比如,填充自己的战队人数,到时候也有力气跟我抗衡啊。” “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你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最先考虑的永远是你自己的利益,而我,为了这个国家,宁愿和任何人联手,哪怕……是下一秒就要置我于死地的仇人。”最后那句话,她咬着牙根说出,字字铿锵,句句有力:“好了,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么,我就去着手办理了。” “需要帮忙的话,请不要客气,电姬妹妹……” 这场并非是第一局,也未必是最后一局的兄妹之间的唇枪舌战,在两个人意味不明的哂笑声中结束,那时候,刚好赶上风扬遥遥看见了骑在马上狂奔的夺符复制体。 男子抬手搔了搔后脑勺的头发,早已变得精短的发型使他看上去清俊潇洒,惟大将之风从未转变,他傻笑了一下,自嘲说“要怎么把人弄下来呢”,手已经不听使唤似地甩了两只雷螺旋盘出去,那螺旋盘旋转飞翔过程里散射出肉眼可视的蓝色光带,光带缥缈如纱,无固定形态,缠绕到马腿上时才显出过人的拉抻力,夺符者从被扯的失衡摔倒的马上翻下来,落地沉稳,步伐强健,一回手就接下了复制体风扬挥来的一记重拳。 “呀,我的复制体,你总算来了啊。” “啊哈哈哈,你说错了吧。我们两个,都是光罩里面那一位的复制体才对。” “怎么?被洗脑了?竟然知道认清自己的地位了?” “这么说,你明明知道自己的地位,还不打算去认清咯?” “少废话了,既然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那么今天就看看到底谁的运气比较好了,军令王符我要定了,它‘背后’的东西,也逃不掉!” 雷之国顿生的风云巨变,由此夹杂出一抹无论如何都掩盖不去的银蓝,它璀璨夺目,犹如万千钻石凝聚,一闪一闪的强大光辉,给这片土地的某一方,染上异彩。 折损颇多的雷之国,在波维路兄妹的主持下,宣告了“征兵规定”,消息一出,顿时迎来四面八方不同声音的议论,外域无暇关心其他,只有本土身在其中的民众们,毁誉各半。同意征兵的人,多半沿袭了尚武的理念,又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反对征兵的人,则手无缚鸡之力,拖家带口,向往安逸平凡的普通生活。 但不论是反对的,还是赞同的,结果如何都要看波维路兄妹的态度,他们说一不二,该杀就杀的行事风格,早已成为了震慑各方的指示牌,因此,许多心存非议者,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站在国都最大的那面公告栏前,浑身缠满绷带的白瞳默默杵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盯视公告的内容,以及眼前攒动的人群,忽然,双拳捏死,银齿咬紧,不自觉就从唇畔泄了一声“可恶”出去。 而刚巧不巧,被过来凑热闹、同样是刚刚离开病床的银焕听到了,年纪较大的他显得泰然自若,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轻松自得:“怎么,还在生气?” 白瞳不做声,似在无视到底。 “你是不是以为,屠杀令是雷吒国主下的,和电姬公主毫无关系?” “难道不是么?”他冷淡的回应。 “你对那位公主,就从来不抱持一分怀疑么?” “无缘无故,无凭无据,我从不怀疑任何人,我只知道,这次屠杀令是雷吒国主下达的,只知道那场战役的结果是敌我双亡,明明可以避免的悲剧,在王的指引下,成为了现实。”他说话的时候,不如眼底的杀机强烈,不如拳上的力道凶狠,可是,他的语调冰冷无比,是银焕从未见过的。 一晃而过的惊讶自男医师眼底划过,他很快笑了,眯起双眼意义不明:“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不表示,老虎会放过口出狂言的牛犊,白瞳,作为前辈我还是给你一个忠告吧,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违逆雷吒,更不要太过依赖电姬。” “你听从了雷吒国主的屠杀指令,当然会对反对此种行为的电姬公主恶意中伤!我才不管你们之间的立场和恩怨,我只知道!我是雷之国的战士!我的职责是守护这里的所有人!不论是寻常民众,还是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事!如果我的话,引起了前辈你,甚至是雷吒国主的不满,那我随你们便好了!” 这话说完,白发少年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完全不去回顾银焕露出怎样的表情。 征兵活动在布告栏传达给各地各城之后的第二个小时,开始执行,要求是每家每户必出一个男丁,要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如果一定面积的区域里人数不达标,老人和孩子也必须顶上,家中无男无老也无幼的,女子顶上,国府也概不拒绝。 一向军纪严明、对术师要求极高的国府,忽然这样赶鸭子上架,让前来帮助电姬征兵的白瞳很是不解。 对此,电姬的回答流利顺畅,毫无停顿:“放心吧,白瞳,我自有主张,这次战争和往常不同,来的都是会剽窃本体的复制体,那么,出动一些老弱病残,复制体的实力也会大大降低,况且复制体会拥有和本体一样的性格、才能,这就等于是无形之中削弱了复制体的人数,如果两方都不擅长战斗,就会休战,那么,流血事件也会大大减少,不是有利于民众的安全吗?余下的战斗,就交给擅长的小伙子们去做吧。” “虽然用百姓的生命去冒险我不赞同……不过,公主殿下的话很有道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电姬的一番解释,彻底下定了白瞳要对这个女人言听计从的决心,他认为,她和雷吒终究不同,雷吒不分敌我罔顾人命,她却事事以百姓生命为先,实在值得钦佩。 “不好了不好了!有一个大婶,无论如何不让我们带走她的儿子!现在哭着要寻短见!”一个负责征兵的小卒慌慌张张跑过来汇报。 “我去看看。” 白瞳自荐,参与说服的行动,结果一到地方,就被那年过半百的女性揪着袖口大骂。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自己祸害了自己的士兵还不够!还要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去送命!平时让我们交那么多税和粮食!现在还要我们交命!你们没有良心啊!” “大婶,大婶!请你冷静一点!”白瞳任由她拉扯哭闹,显得有些无奈,拼命解释想要求得谅解。 没想到,他的到来非但没有镇压现场,反而让更多被要求交出儿女的老人群情激愤,这些年纪都不小了的、穿着朴素农作服饰的大叔大婶接踵扑来,围在白瞳身边哭闹,要求雷之国放过他们的孩子,要求国府使他们远离战争。 “各位大叔大婶!你们听我说!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作为战士,不一定会死!你看我!我参与过很多场战争!不也好好活到现在吗!而且,作为士兵保护国家!那是一个子民的荣耀!我们是为了正义而战!为了国家而战!” “滚出去!你这个为女魔头做事的混蛋!” “没错!我们平时被波维路王室压榨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我们的孩子送命吗!” “你们不顾我们的死活!我们凭什么帮你们拼死拼活!” “你们够了!”白瞳被他们吵得头昏脑胀,关键,他听不得有人这样亵渎他一直以来敬重的波维路王室:“不要这么说他们!身为统治者,他们也尽心竭力了!你们不是他们,不明白他们的痛苦!如果不是敌我在人数方面存在巨大差异,如果不是这种差异会给雷之国带来灭国的危机!你以为谁会愿意出动自己的子民去打仗啊!” 鸦雀无声,方才的混乱,秒秒钟转换成现下的死寂,白瞳没有吼下去,因为他看到很多人在哭,这些人面有土痕,手脚很脏,有些人鞋子已经破了,衣服褴褛到已经不足以用朴素去形容了,他猛然发现,这些人竟穷苦至此,出于好奇,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怎么了?” “北边都旱了一年了,国府还如数跟我们征收粮食,很多人吃不上饭都饿死了,现在勉强活下来,你们还要我们的孩子去打仗,他们哪有力气啊?去了不是送死吗?” “北边干旱?我怎么不知道?” 白瞳错愕之际,银焕走到他身畔随意拍拍他的肩:“确有此事,从去年到现在,北边的五座大城滴雨未下,气候本就略差的那边到现在还颗粒无收,国府没有拨粮,而是按照惯例照常收取每家每户的粮食。” “北方五城不是由雷吒国主亲自执掌的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是因为……五城地下的矿藏已经所剩不多,价值微无了啊。” 那一刻,从这个男人眼中,白瞳看见了邪异至极的冷笑,那是一种笑看百态、乐见其成的洒脱和无忧,是与眼下状况极端违和的反应。 Chapter 0923 白瞳随银焕离开征兵现场,在电姬的默许下,领他走入一条通往白银皇城地下基地的暗道,白瞳正巧有问题要向银焕询问,便乖乖跟着去了,不料话没开口,入目的一幅景象震得他浑身激灵,大脑的运行也戛然终止。 该怎样去形容眼前的景象?庞大宛如一整座组宫群的机器,通体泛着银闪闪的亮光,无数按钮和皮管电线点缀、纠缠在银色金属的外皮上,它体积过于庞大,头部已然顶坏了基地的穹顶。 “这就是雷吒国主即将完成的灭世兵器。”银焕不给白瞳过多消化震惊的时间,直言了当告诉面前的少年:“知道这兵器存在的人寥寥无几,那是因为,它将给整个术法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巨变。” “这兵器……和之前被天魔夺走的一样吗?”白瞳颤巍巍的转头看他,额头上有层层外溢的冷汗。 “我不知道,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它是依照兵器原样制作的,而且耗费了雷吒国主大量的时间和心力,甚至于金钱……知道北方五城为什么会被掏空吗?那是因为,雷吒国主需要那里的巨额财富,来换取制造这灭世兵器的材料,当五城已经不能提供所谓的经济来源时,以雷吒国主兔死狗烹的行事风格,你觉得……他还会理会五城民众的死活吗?” “银焕,你不是雷吒国主的人吗?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再迟钝懵懂的人,如今也看出不下五成的端倪了,对于这个男人诡辩莫测的心思,白瞳真的参不透。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才是你的盟友。” 平原对决,给予无垠场地的同时,也加大了防御躲避的难度,不论是哪一边的复制体,在面临镜像版的另一个自己时,只能选择一战到底,他们对彼此深深了解,明白此时此刻不论是哪一方先扭头,都会成为对手刀下的亡魂。 复制体,也是会死的。 “水遁瀚海流瀑!” “水遁瀚海流瀑!” “龙神雷暴!” “龙神雷暴!” “风遁鹰流切!” “风遁鹰流切!” 一模一样的对轰方式,已经上演了几十个回合,单调的对拼方式让两人逐渐失去了角逐的乐趣,举手喊停,同叹一气:“到此为止!” 又喘了一会儿,夺符者先抬手问:“你是来抢王符的吧?” “这还能瞒过你吗?”另一个挺身掐腰,笑容灿烂:“与其浪费时间浪费体力,不如想个一次促成的办法。” “你是说……赌?!” “没错!”复制体风扬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盒发蜡,将自己充满爷们气概的大背头梳好,下颔的胡渣和右脸的长疤,看上去真是要多阳刚有多阳刚。他打理好自己后,抬眼瞧了瞧目不转睛对着自己、略有些发型凌乱的复制体,把手一伸:“你也来点?” 于是,没有战斗,没有赌博,连敌意都没有了,两大复制体席地而坐,开始潇潇洒洒的忘却周遭谈天说地。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战争。” “我也是,战争只是掌权者们争权夺利的工具,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 “我赞同,可惜真正来临时,除了面对,我们别无他策。” “我同意,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齐心协力,没什么是成功不了的。” “嗯!所以!这个你拿好了!” “噢!谢谢兄弟!” 和任何人都能和睦相处、心怀坦荡的天地盟大哥风扬龙泽名下的两个复制体,哥俩好的拥抱在了一起,齐声欢笑,并打算歃血为盟,结拜成同姓兄弟。 从景洛那边刚刚撤退辗转到了这里打算替风扬守一守光罩的欧也从容途经此地目睹此景登时眼前一暗,没错,没有双眼发亮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吃错药了,居然能看到这么惊悚的一幅场景,先不说两个大老爷们浓情蜜意的抱在一起本身就很肉麻了,关键俩主角还是一模一样的复制体!他们两个不应该在争夺王符吗?这什么情况啊! “嗨!从容!”双胞胎式的异口同声,然后又不约而同的眯眼欢笑,举手招呼:“你来了啊!景洛那边搞定了吗!” “你们能分开说话吗……这种二重奏我耳朵有点受不住啊……” 听了二人一唱一和的叙述,欧也从容才打从心底松了口气,原来,两个风扬少主的复制体经此一役惺惺相惜,决定摒弃自身的立场,联手捍卫和平,而他们深知想要获取和平的唯一方式,就是用战争止住战争,那么站在哪一方,就非常明显了。 “天魔是挑起事端的人,是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我不会再帮他了!” “嗯!就让我们两个同仇敌忾吧!” “别忘了,等见了本体兄之后,结拜必须带他一个!” “嗯!” “那个……可以的话,王符放在我这里行吗?”从容思前想后,还是壮着胆子跟两位同脸帅哥讨要此行的目标之一,她说真的,对于两个人的“现状”仍持怀疑态度,万一眼前的是假象,放走王符不是得不偿失?当然,如果两个人经不起考验,很有可能在暴露真面目的同时给她一雷刃之类的,送她上西天…… “拿去!” “揣好了啊!” 就在姑娘小心翼翼为了自己的前路和王符的命运隐有忧愁时,两名阳刚之中兼具着阳光的同容貌男子,一派慷慨的将雷之国军令王符交付在欧也从容手中,看得从容愣上加愣,好半天才如获至宝似的将王符紧攥在手里:“谢谢!那么,我们现在去哪儿?” “傻姑娘!当然是回本体兄那里了!” “没错!回三弟那里!” 从容看看两人灿烂夺目的朗笑,不自觉抹掉头上的汗:“……本体风扬少主知道自己变成了三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虽然王符在手,不过从容为了保险起见,去往本体风扬所在地的路途上还是刻意跟两个人保持距离,她不否认自己出来混了这么些年,也学会了不去轻信他人的冷酷心思,不过基于复制体此前的种种表现,她觉得,这两个披着风扬外壳、看上去和风扬本人没什么差别、当真是以假乱真的“山寨货”,并不十足可信。 好在一路上都有惊无险,两名侃侃而谈的爽朗男性几乎不曾把关注力集中在从容身上,这让从容倍感庆幸,至少,军令王符可以安全送达本体少主那边了。 风扬少主一直留守在距离国都有一小段距离的郊外农田区,那里景色幽静,环境优美,遍眼是忘之不尽的田野,黄黄绿绿被巨刃切割过一样整齐罗列,依靠着光之心的照映,这里终日都天清气朗,暖色明媚。 从容用力吸一口气,为这美丽景致的真实感到欣慰,下一刻,乌黑色浓烟夹杂着灼人的烈火将视野尽数吞没,她本能认为,是脑海里最深层的恐惧激发了幻觉,直到风扬龙泽扑上来将她摁倒在地,切实的痛楚才让她醒悟,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从哪突起的猛袭,倚仗风势一下子烧着了绿色的原野,波及到风扬所在的土坡这边,形成浪撞礁石的冲击,浓火连着焦烟扑了几人一个措手不及,还在光罩里的风扬本体无法动身,只能由两名复制体对唯一的女性进行保护,刚刚替从容挡下一炮火弹的那名复制体,现在整条左臂是烧焦状的,血肉瘆人的外翻,混着模糊焦黑的物质,看得从容心惊肉跳,可这名复制体居然在笑,温和的询问从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可是你需要马上治疗!”从容当机立断,打算跑回去叫医师来。 “不要紧的,这里没有医师,医师都在白银皇城里,我一个复制体,真的没关系。” 从容不清楚这个复制体是夺走王符的那一个,还是被队长们删除记忆的那一个,她只知道,此前对复制体的定义有些偏见,他们……或许根本不是恶魔,因为曾经不止有一个人说,一个人再懂得隐藏心境,他的目光也是骗不了人的。 “还是去治疗一下吧,从容,你帮我撑着,我去找银焕。”风扬本体从光罩里探出一只手,温和的目光打在两个“自己”身上,以及从容:“辛苦你了。” 从容点点头,她并不觉得辛苦,因为比起选在此时回去叫医师,呆在光罩和两个复制体身边显然更安全,风扬少主,全部都是在为她考虑。 本体风扬揣好自身复制体甘愿归还的“雷之国军令王符”,踏上了接迎医师的旅途,他脱出光罩的刹那就从半空里召唤出雷麒麟,风驰电掣驶向白银皇城,要不是自身体能需要保留,他完全可以直接使用空遁,瞬间转移。 径直奔跑,直达目的地,雷麒麟消失的同时,风扬龙泽一眼看见了人群之中身着白色大褂的银焕,他似乎在帮忙调整兵队,一伙看上去并无秩序衣着也各式各样更近乎于百姓的青年壮丁,在他和一名白发少年的指挥下,木偶似的任由摆弄。 这时候,架起了一副眼镜的高个医师眼角一扫,瞄到了风扬的存在,便含笑走来:“少主终于肯挪步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医师,能不能麻烦你跟我走一趟,或者派另一个医生过去!” “怎么?有人受伤了?” “是的,我的兄弟受伤了,麻烦你派人跟我走一趟!”风扬急切而不失真诚的抱拳恳求。 “不用叫人了,我跟你去,请容许我去打点一下。”银焕还以同等程度的礼仪,和风扬两两对视颔首后,回到白瞳那里嘱咐了几句什么,在得到白瞳肯定的答复后,才潇洒的转身前来:“走吧,风扬少主,我这就随你同去。” 为缩短归途用时,风扬龙泽将雷麒麟分开召唤出来,与银焕一人乘上一只,途中,他向银焕问起方才之事,银焕据实以答,将国主和公主联手征兵的事坦诚告知。 “怎么?少主的脸色好像很凝重啊。”银焕时不时会把目光扫过,用以观察风扬的反应,发现他剑眉深锁,由此疑问:“是不太赞成他们的做法吗?” “老实说,如果我有能力,一定会阻止这种做法,民众乃国之根本,动用他们,就等于将自己最大的弱势摆在了最前,但是我又觉得,身为雷之国的统率,国主和公主肯定是万不得已,才会想到这一层吧。”风扬面含苦涩,微微晃头,这一次没有如常微笑,因为他想起的只有民众手无寸铁站在火场中时那种无助和惨痛。 “呵,你想得过于简单了。”银焕不假辞色展颜一笑,却是饱含讥讽的味道:“你以为,他们真的是万不得已吗?” “银焕医师还有其他看法?” “两个有了污点的最具资格统治者,难道会不知道自己早已有了无法成为王者的短处?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怪异而不合常理,我只知道,就算没有天魔,雷之国也难再太平!”银焕百感交集的一叹,沧桑的情怀从这个年岁非老的男人身上显尽无余。 “银焕医师不是他们身边最亲密的心腹吗?为什么还会有此感慨?” “波维路兄妹天性猜忌,彼此之间做了几十年的兄妹,依然对对方百般怀疑,何况我一个外人兼下属?这一次征兵本是电姬提起的,可雷吒居然同意了,两个人尽管立场不同,所作出的自私行径却如出一辙,试图劝阻的国臣都被罢免了,依仗着不可一世的权力,这个国家里,已经没有谁能够阻止他们了。” 言谈之间,雷双麒麟已将二人驮至原地、雷之域光罩的支撑地点。从坐骑上下来的银焕张口便是没有遮拦的慨叹:“居然不派护卫来保护外援,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银焕医师,有劳了。”将受伤的复制体领到银焕面前,本体风扬对于雷之国的内部事宜,没有多做评判。 银焕略显讶异的在本体和复制体身上各扫一眼,紧接着看到第三个一模一样的人,露出别致的浅笑:“虽然知道天魔作恶多端,不过发明出这些,也算是医科界的一大奇迹了。” “那个……复制体不是诸神团做的吗?”和本体风扬做了“交接工作”的从容一出来就本能的给白衣医师纠错,很快意识到擅自插嘴不太礼貌:“抱歉,是我多话了。” “不,你没说错,是我忘记了这一点。”银焕熟稔的帮复制体风扬处理伤口,一面麻烦从容:“欧也小姐可以帮我把口袋里的药瓶取出来吗,里面是给风扬少主的余毒散清药。” “好。”从容按照银焕的指示,把手伸进他左腿的裤袋,谁知道掏出小瓶的同时,一张硬质的黑色牌子顺势而下,从容埋怨自己的莽撞,一面道歉一面将牌子捡起来,接着,她愣掉了,连同身后的两名风扬也大惊失色。 银焕的面色,与其说难看,不如说窘迫和无奈更为贴切,他长长叹了一声,一副事到临头不得不说的模样:“看来,还是瞒不住了。”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为什么银焕先生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从容问出了罕见的质疑句,那是因为她的直觉非常强烈的提示她,这其中必有猫腻。 “我有健忘症,近来愈发严重了,因为怕藏起来到时候找不到,就一直放在身上。” “天魔教的黑玉王牌只有一面,为什么现在在你手里?”如今,连风扬也不得不重新锁眉,疑惑现状了。 银焕缄默,并不答复,在从容再三追问下,才为难的抬首看向光罩中的风扬,忽然,他做出了使人大吃一惊的举动,起身,站直,屈膝,下跪! 被当成神佛来叩拜的风扬霎时懵了:“银焕先生,请你站起来!不要这样!” “风扬少主!请帮助雷之国子民重获新生!”身材魁伟的男子,如今以一副十分卑微的姿态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地表,几欲痛哭:“在雷吒和电姬的治理下,雷之国各项方面都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子民的生活,北方五城干旱饥荒,身为统治者的雷吒非但不闻不问,甚至照常征粮逼税!电姬公主明明可以抗衡一二,却也不理不睬!身为臣下,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现在!又到各地去征兵,民众苦不堪言,又在淫威的逼迫之下惧于抵抗!少主大人!我知道,光之国的统领者们都是心胸开阔思想开明的圣人!请帮助我们度过劫难!” “银焕先生,请你先站起来,这事情非同小可,要从长计议才行。”风扬示意从容上手搀扶,在好不容易使虔诚痛哭的男人缓缓起身后,愈发深重的降低了音调:“贵国内事,身为外域成员的我们,介入实有不便,不过,我可以作为外域成员,去跟雷吒国主还有电姬公主好好谈谈,我想,凭借三分薄面,他们可能还会……” “不可能的!风扬少主!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么的油盐不进!如果真的能通过谈话来解决,那么他们也不会一意孤行这么多年!拒绝任何国臣的谏言啊!”银焕说着,又神态激动的双膝弯动,被欧也从容慌忙拉住。 姑娘也自有一番见解:“可是外界都说,不论是国主还是公主,都是会听从臣下意见的贤明者啊,换句话说,他们如果真的昏庸至此,雷之国也不会稳定到今天了吧,所以……银焕先生的观点,是从哪儿来的呢?” “你们当然不了解内情!那是因为!波维路电姬原本就是诸神团的人!而波维路雷吒!也只是诸神□□给电姬的任务目标!”银焕失控的痛吼出声,将使人震撼的句子一一道出。 Chapter 0924 “不久前,在她的生日会上,她拉住并没有喝多的我说,要我加入她的组织成为她最忠实的心腹,我见她酩酊大醉,以为是胡言乱语,直到送她回寝殿,她依然迷迷糊糊嘴里嘟囔出一些东西,我才知道,她是诸神□□到雷之国来的假公主!真的电姬早就在参加光域国宴那一年,被诸神团暗杀在了归国的路上!” “如果后面这个电姬是假的,那么她对矢清先生始终如一的感情又怎么算呢?”从容把光子告知的事件经过作为理由自然而然的疑问。 “这个假电姬是个表演方面的奇才,别说是面对矢清一个人,就算是雷吒、我甚至于白瞳等其他走得近的,也无不被她骗的团团转!如果不是那一天的生日会让她百密一疏,我到现在都还以为她是真正的雷国公主!是可以信赖的王者啊!现在群龙无首,该如何是好!” “既然是假公主,揭穿不就好了吗?反正雷吒国主不是假的,怎么能算是群龙无首呢?” 从容一句句的“针对”,并没有让银焕露出窘迫,其实从容本身也为自己今天反常的举动感到心惊,平日里她都是中庸而友好的,像今天这样担任起犀利判官的角色,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雷吒国主吗……论才华,他比不上这个伪电姬,论心胸和气度,比不上寻常的国君,现在他又大肆纵容征兵行为……对不起,恕我难以再继续遵从这样的家伙成为统率我们的王!”银焕趔趄数步,险些跌倒,痛心疾首如苦饮过一坛烈酒。 他这样直白的表达“反动意念”,属实又让风扬吃惊不小,从容也由最初的怀疑慢慢转向坚定,一个心机深沉、处处设防的人,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的居心给外人?难道不怕惹祸上身?之所以这样坦诚,还不足以说明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吗? “银焕先生,聊了这么多,我也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直到风扬龙泽这句正中主题的话语脱口,银焕才收起悲愤神色,一脸正容:“以光之国的名义,用雷之国的王符,讨伐波维路王室!从他们手中救赎雷国子民!” 北方五城软弱臣服的同时,南方九寨突起风暴,因征兵而引发的暴动消息一传千里,遍及术法界各地之时,正值风之国那边了结了无数复制体的胜利时刻。天魔教主攻的这两个国家,现下的状况可以说大相径庭、天差地别,雷之国从战争发起以来就一直不大配合术法界诸域的步调,现下,又闹出“双王不贤,民众动荡”的大事件,银焕的请求看似荒谬难如登天,但这也侧面证实了波维路兄妹倒行逆施、为尊不仁的恶行。 就此,天地盟在意识空间里展开了简短的会议讨论,宁日潇为首的大多数人,都反对光之国在这次雷国内战上作出参与行动,莫说战争当下他们已是分身乏术,就是换做以往,也完全没有蹚浑水的必要,另外少数人表示可以慎重考虑参与之事,如风扬化羽,对那些水深火热中的子民心存怜悯,有拯救的意图,如死神荆棘,则认为伺机夺取雷国领土不乏为一件益事。 “化羽的想法我理解,但是荆棘,我们光之国从来不做侵略外域的勾当,你的想法我反对!”相夫光子听罢第一个站出来抗议。 “横竖也是通过不了,你们反对,我一点不意外。”荆棘反而淡定的把眼一闭,仿佛本就没打算一票通过。 “那么从化羽的提议角度去看待这件事。”宁日潇看了眼尚在沉默当中的碧姐,冷静开口:“一直以来,我们的宗旨是保护弱势群体,也就是寻常民众,他们不具有战斗力,往往是战争下的牺牲品,而光之国秉承的又是‘无分国籍,亲如一家’的宗旨,当然,这些都只是听上去好听的理论,真正实践起来,想要内外一视同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有时候,怜悯也是要看对象的,如果是一件我们没有资格去插手的事,那么拯救,很有可能就变成了火上浇油。” “你的意思是,视而不见了?”相夫光子虽然不同意征伐,但对宁日潇近乎“推辞”的想法也感到不满,同时,她又坚定的认为宁日潇不是这样的人,从而为失态的问话觉得抱歉:“我是说,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虚空里漂浮着永远不会变形的伪造流云,这里的一切感官都是意识创造的假象,是他们共同用意念构筑的世界,所以彼此之间,即便不四目相对,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眼神。 “依照现在的情势,依照我们的身份,我的确认为视而不见是最佳良策……”宁日潇这样说的时候,以玉灵碧为首的许多心思纯软之人,都不免沉痛的低首,无言:“但是……” “但是,谁让我们是光之国呢?”即便可以不通过目光交汇感受友人心意,相夫光子还是一刻不曾,将视线从宁日潇身上挪开:“如果说应付眼前的战争是必须经历的一重磨难,那么帮助雷之国百姓解脱,就是增加了一重磨难,横竖都是磨难,一重两重又有什么分别?” “正是这样。”宁日潇回以她安心惬意的一笑,那是相交多年的情谊,才会织就的繁茂信任,好像在一个瞬间里神思互通,听得到彼此的心语。 最难得的是,一直沉重低眉的碧姐,终于在这时弯动了唇角,笑得宛如曾经和平时光下,那个太阳花般灿烂耀目的光明女神。 “所以,我们必须解决眼下一个难题,才可以全心全力的去攻破这双重难关!”宁日潇直点主题:“光能罩会束缚我们的脚步,必要的话……” “让我来好了。”晴尊开口的刹那,意识空间里被充沛到爆的浓光淹没,强烈的金辉间,碧发白肤的年轻女人双手交叉覆于身前,做出标准的祷告姿势,微阖眼眸,向众人宣布:“还差一点,我就能将这力量完全掌控,仅仅差一点,我应付得来,你们去吧!” “碧姐?你是说?!”众人一同转头,震惊不已的注目着玉灵碧身上还不是很明显的变化:“光神之力?!——” “是的,已经——可以融合了。” 晴空般澄透明净的双眸开启时,术法界各地屹立不落的日头下,那层层叠叠的光罩渐次消失,亲眼目睹此番变化的人们有短暂的惊恐,很快,一轮真正意义上的红日高悬于顶,那饱满的体态,圣洁的光辉,无不证实,真正的太阳重新升起在术法界这片土地上了! 消息铺天盖地而来,证实人们的疑惑和惊喜,二十余颗微型太阳连同光罩全部消失,一起不见了的,还有遮云蔽日、天魔那讨厌的极夜! 黑暗尽数消褪,光华一泻千里,无垠的术法界大地上,那番死气沉沉的末日景象,不复存在,随着光神真正的“临世”,各地驻守的天地盟上主,也可意气风发的自如行动了。 “看到了吗?” “什么?” “光之国的女王啊,就是术法界当前,最‘光彩夺目’的那个。” “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和你没关系,难道雷之国也没有吗?看到波维路兄妹这么造孽,你该不会……还坐得住吧?” “啧。” 对话中断,昏暗空间里飞快地悬吊起一面半透明的影像镜来,那当中,光之女王全身沐浴光中,额心一点的青鸟印记金辉大作,她双目轻阖,神容安定,一头令人瞩目的碧丝像融化在了温暖的火焰里,远远望之,包裹新世光神的那团璀璨金芒,形态犹如一只巨大的青鸟。 镜像里渗透的光线映明男子许久未曾修饰过的脸,浓眉,胡须,乱发,一双长睫毛的深邃眼瞳里沁着严冬寒悦里的冷意。他不耐烦的起身搔头,叫旁边那个兴高采烈的家伙不要跟上来。 被嫌弃的男人发出古怪的三声笑,视线转回镜像这里,伸出舌尖顺着唇角一舔,不无贪婪的自言自语道:“是时候,谈谈结盟之事了吧,光之国的……诸位朋友。” 乘着空间装置提供的涡流隧道,众人很容易于顷刻间回到凝光城冷泉宫内,不过他们的空间装置已经报废了,需要填充大量元能才能供下一次使用。 “之前你要的东西,小笋已经差人送来了。”督翼将一只卷轴放到始终留守凝光城的宁日潇手里。 看卷轴沉甸甸的厚度,宁日潇满意一笑,打开速览,很快,她合起卷轴闭目称颂:“不愧是第一调查局,提供的任何东西都如此使人安心。” “谬赞了,只是凑巧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而已吧?”督翼也跟着打趣,两个人开玩笑的方式惊人相似,诙谐而清淡,不使人捧腹,却令人轻松。 “各位。”宁日潇旋即收敛趣意,端正神色:“我拿到了重要的情报,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将主导整场战争的走势,我希望我们大家团结一致,使‘两全其美’不再是天方夜谭!” “噢!” “具体的详细经过,我马上向诸位阐述。” 征兵期间,往日里热闹非凡的白歌桥上不再有人放灯,浅潭江的水似乎也浑浊了不少,阳光普照,人烟稀少,更像是久未生烟的荒地。银焕从桥上经过,猛然一怔,方才还空荡荡的桥头,恍然出现一个脸遮纱巾的瘦小身影,那人低着头,似有意把脸埋在纱巾的阴影里,走路轻巧如猫,十分可疑。 至少在银焕看来,这样的时刻里出现的哪怕只有一只动物,也是有问题的。他大步向前,伸手揭下姑娘头上的纱,一张带有几点雀斑的鸭蛋脸就此进入眼帘,看样子不超过十八岁,秋水似的眸子正楚楚可怜的闪烁畏惧之光,倒退几步,摔倒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现在在打仗,还在外面乱逛?”银焕并没有因为那双眼睛而心生怜悯,他的疑心很重,即便这姑娘没有半分诡异之处。 姑娘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失去半截舌头的嘴巴,银焕这才相信她是个哑巴,有些不耐烦的绕过她,草草撂下话:“赶紧躲起来吧。” 脚步远去,一时放松的银焕没有看到女孩停止颤动的肩膀,更没有料到,那围绕着头面的轻纱,竟是一条足可取人性命的练带,带端携着无坚不摧的冷刃,直逼白衣男子后颈而去,无声无息宛如这个不会发声的女孩。 纵使如此迅疾悄然,银焕还是在危机迫近之际及时避过,并回手射出两把医用手术刀,手术刀的速度和精准度更在姑娘之上,须臾间攻向她的面庞。 “铛啷!”手术刀摔在坚硬的桥面上,反弹起清脆的回音。 银焕不悦蹙额,定睛望向姑娘身后飘近的一缕黑风,那幽灵似的身形渐渐明晰,一张苍白无色的少年脸容随之呈现。 “抱歉,阿鬼,我失手了。”姑娘唇齿未动,声线却黄鹂般美妙的飘出。 浑身包裹在漆黑衣袍里的白脸少年个子高瘦,面无表情,他没有直接回应同伙的话,而是信手高扬,任两条细蛇般的绿色软竹藤猛然飚出,那藤墨绿近黑,藤身布满细不可见的尖刺,本就含有冰冷的杀气。银焕观察了片刻才得出结论,这不是寻常的藤蔓武器,而是从异空间召唤过来的植物系元灵兽,完完全全是具有思想和行动意识的活物,这类元灵兽都是植物体,但却和动物一样拥有对主人的辅战能力。 既是有思想的生物,就应该不会对“痛觉”没有反应吧? 于是,银焕放弃对软竹藤的闪避,奉送一连串切割力强悍的手术刀,以极其残忍的方式狠插在藤身上,果然不消几秒,两条长蛇似的细藤“吃痛”倒地,挣扎了几下化作两团白烟消失。 “看来,是回自己的世界养伤去了啊。”直到这时,银焕才能得意的喘口气:“那么,你们二位是谁?为什么要行刺我?” “知道你不会束手就擒,所以也不必废话。”鸭蛋脸姑娘摘下头纱,露出如云的嫩黄色秀发,和她略有瑕疵却清秀动人的面容相得益彰。 “腹语吗?”银焕狡诈的笑容又加深一层,同时好奇心也猛烈狂涨:“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报告——对不起——我迟到了——” 由远及近的呼声转瞬即逝,一抹飓风从桥上疾驰飞过,瞬息后又折返回来,现身时,宛如凭空出现一样那么突然。 银焕又在心底小小的惊叹了一下,这几个年轻人的速度不赖,尤其是这一个,那算不得瞬术的“瞬间飘移”,简直可以跟切伦贝尔的旋速飓风抗衡了。 一头粉毛,体魄强健,呲着一口白牙笑哈哈的跟阴沉少年与冷酷少女打招呼:“报告!我来了!” “从玉,你太慢了。” “对不起嘛山薇!我拉肚子了!” “每次都是这样的借口,你就不能换个。” “阿鬼还是老样子那么严肃啊!”面对同为男性的阿鬼时,粉色平头则显现出不系外的一面来,跟他勾肩搭背:“我说,这就是我们要抓的人?” “对,任务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你可别磨蹭。” “ok,那么接下来你们两个歇歇,交给我如何?” “不必!” “一起上!” “喂等等我啊!” 终日被绚烂的阳光所眷顾,人们没有不悦,反而希望这样的情形能一直维系到战争结束,因为眼前,只有白昼才能让他们相信,光明还没有败给黑暗,光神还可以战胜暗神。 男人套在外面的白大褂,已经被摧残的破烂不堪,里衣有些许血渍,破陋的伤口充分暴露他方才经历了怎样的一场“磨难”,他被五花大绑,带到雷之国边境某罕有人迹的地方,周边黄草漫漫,冷风萧索,根本没人会发现,这个国家的医师被绑架了。 “风扬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草丛中逐渐浮现的这袭身影,让银焕很是震怒,他甚至不顾及是否还有旁人在侧,径直逼问:“你不是答应我!会用王符号令天下!去阻止征兵!平息暴动吗!你现在抓我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银焕先生的目的真的仅仅于此,我应该会比现在更为难吧。”风扬轻声发笑,更近乎于一种对自身的嘲讽:“毕竟,立场和正义一旦发生了冲突,真心是难以抉择啊!” Chapter 0925 “你有什么阴谋?”银焕放弃兴师问罪,或许是对于现状的一种面对,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如你所知道的多。”一面悬空放映的金色镜体赫然出现,宁日潇清淡的容颜显露其中:“银焕,你知道波维路乐双这个人吗?” 从银焕越睁越大的眼睛不难看出,即便他全力的掩饰,事到临头,仍旧无所遁形。 天地盟另一支行动小组,出动了海蓁子、千刺、督翼、倩儿、旋鹰和独眼,几乎在银焕落网的同一时段,抵达了雷国荒凉之地的一座山谷里,那里温度奇低,气候干燥,却始终保持在不至结冰的程度。谷内深处赫然矗立着一座四角飞檐的神式古楼,外壁用陈旧的红砖垒砌,门窗浮雕华美精致,看质地该是用了上好的黑檀木,古楼有三层,大小可匹敌凝光城里中等规模的宫殿,正门高悬着一块横匾,用方块文里面的楷书凿刻出“清心寡欲”四个大字。 一众不明所以,由海蓁子领头上前叩门,唤了几声不见回应,猜测屋中大概没人。这时机敏的独眼从一侧迅速走过,指住他方才到过的地方,告诉他们那边有楼梯。 一幢中规中矩四四方方的神国式古楼,竟然会出现金属楼梯这么违和的东西,然而想要达成目标,也只能上去看看了。楼梯设置在古楼左侧,沉甸甸的银色金属质感,中空陡峭,好像还很光滑,幸而几人都是练过功夫的,三两下敏捷轻盈跳到了最上层,敲响了那里唯一的一扇木质门。 木门打开的刹那,海蓁子脚底飘空,紧接着响起倩儿的惊呼声:“楼梯变了!” 金属楼梯急剧的收缩起来,沉重的厚度并不影响它们相互折叠,一条长长的楼梯就这样蜷缩成一个马车车轮大小的钢架,站于其上的海蓁子、倩儿和千刺自然引力落体,米子钢鞭抻长入地,坚硬似雷打不动的铁杆,支撑千刺不至于直直坠地,可惜挽回了途倩儿却无暇紧抓海蓁子,若非旋鹰一直紧盯蓝发,得以及时赶来将人接住,海蓁子必伤无疑。 等这场虚惊从六个人意识中拔出,他们注意到,方才缩成铁架的“楼梯”上,神采奕然的蹲立着一名青年,淡紫的短发,光洁的额头,灿烂的明眸,一张弧度弯弯时刻带笑的嘴,出现伊始就惹得向来处变不惊的督翼面露异色。 “你是……” “诸位好啊,我是玄若尔雅,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哦~”他从折叠楼梯上跳下来,对方的神情越凝重,他就越轻松:“你们是来找乐双亲王的吧?很不巧,晚了一步哟~” “你把他怎么样了!”千刺收回的钢鞭转眼又要飞了出去。 “别误会别误会~”玄若尔雅举起双手摆了摆,近乎赔笑着眯弯了眼睛:“我也是来找他的,可惜人已经不在了,那么我就此告辞!诸位随意咯~” “你给我站住!玄若尔雅!这场战争的策划人!你别想逃!”倩儿来了动力,抬手就要施放绝技阻挠玄若的去路。 玄若尔雅悠哉一笑,侧头斜视的一只眼眸里,有罕见的奇冰:“走之前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做无谓抵抗了,复制体早晚会取代你们这些平凡人,成为术法界的主宰。” “就算有那一天!你也看不到了!”千刺朝着那纤瘦的背脊猛地将鞭一甩,不想下个瞬间,米子钢鞭碎成一截一截的残块,那玄若尔雅只是轻轻用手背碰了一下啊!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啊! “不要妄想从我这里抓到胜机,你们没机会的。” 寻常遁走的人都必须有一个消失的经过,然而这个玄若尔雅,是秒秒钟从众人面前“闪没”的,就好像一道转瞬即逝的雷电,留下的残影都只存在须臾。 “如果不是被他抓走了,那乐双亲王会去哪儿呢?” “等等,刚才我们是在门开启的同时掉下来的,那么就是说里面有人?外面有响动,正常人都会出来看看啊!”倩儿意识到了不得了的情况,且相当坚定的咬定道:“而且我认为,这楼梯的收缩,也和玄若尔雅没关系!而是这儿的人!存心设计好的!” “的确如此。”督翼赞同倩儿的论断,补充说道:“楼梯和墙壁的吻合度是早已规划好的,进行过不止一次的拉抻收缩,看玄若尔雅无功而返的样子,应该也是第一次,而且他根本和我们一样,没有机会见到里面的‘当事人’。” “也就是说,乐双亲王实际上就在这里。”旋鹰笃定地颔首,微微扭头看向方才开到一半就没了下文的门。 即使没有楼梯,真的想进那扇门,对于今天的天地盟来说也绝非难事,可是他们都没有行动,一来,不被邀请就破门而入,实在有失礼仪,二来,关于这乐双亲王的传闻,绝对不比昔时的帝圣之弟简曳亲王“温和”多少。 据说,他的本名是波维路乐双,是上一任波维路国主最小的孩子,也是雷吒电姬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幼果敢,天资聪颖,却生性冷漠,不屑争斗,他在父亲去世的第二个月就离开了国都城,一个人跑到这偏僻的山谷里隐居,默默无闻数十年,从离开到今日,一次未曾涉足国都,因此,本对他心存忌惮的雷吒兄妹,也渐渐消除了这份戒心。据说,这位才高八斗的王室子弟多次受外域邀请,出山坐镇指点一二,都被其威武高强的护卫无情的打了出去。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刚才他们只是上屋抽梯而没有派人出来围殴我们啊!”千刺有意冲着那扇门吐槽,撸胳膊挽袖子大有冲上去讨个说法的架势。 “千刺,不要冲动,如果搞砸就糟糕了。”倩儿先于橙毛一步冷静下来,海蓁子也从旁劝和:“是啊,碧姐让我们来找乐双亲王,万一失败不是辜负了她?”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对方闭门不见,我们硬闯也不是,难道就这样干等着?雷之国那边情势紧迫,每过一秒,都有可能让一个无辜的家庭破碎!”千刺想到无休止征兵将会酿造的后果,就感同身受的为之心痛:“不能再耽误了,如果要怪罪,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千刺!”眼见就要劝不住,同行诸人大多都不知所措。 这时候督翼上前,因身材保持幼童模样,故而翘脚示意千刺把耳朵靠过来,千刺照做后,督翼在其耳边悄悄嘱咐了什么,才换得千刺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 就在海蓁子他们好奇督翼和千刺密谋了些什么的时候,只见千刺拎着把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斧头,一下下劈砍古楼回廊前的一桩立柱,他的行为让海蓁子等人惊恐万状,纷纷上前阻止他继续砍下去。 “你疯了!以毒攻毒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对啊!你不知道这乐双亲王兴许比简曳亲王更难缠吗!” “千刺城主,你这是?” 不等督翼示态,也不等千刺回话,古楼的正门就自动开启,从黑漆漆的入口迅速伸出一架与先前楼梯同等质感的金属□□,然而□□上面非但没有人,那□□还长了眼睛一样直勾勾冲着诸人撞过来,诸人本能躲闪,不料□□穷追不舍,在古楼前的空地上大肆翻体、旋转、横抽、竖落,好半天都安分不下来。 千刺一急,干脆跃入半空趁势往梯身上一坐,□□是没有继续攻击其他人了,可却如一匹不可驯服的野马,疯狂的颠簸着在其背脊上面的橙发男子:“奶奶的这是什么鬼啊!” 他大叫着,被□□猛烈一掀从半空里飞出去,着陆之前又被发了狂一样的□□“盯上”,那□□晃动着细长又坚硬的身子,将最尖锐的一端瞄准了失衡下坠的千刺身体,海蓁子见状率先掠上去将千刺接住后扑倒在地,不想有灵性般的□□就将攻击对象更换为海蓁子了,猛力的掼来,甚至不给倩儿、旋鹰和独眼施救的时间。 啪嚓,硬物撞上挺括背脊的反弹声,紧接着是海蓁子骇然的低呼:“千刺?” “怎么能让女孩子挡在我的前面……咳……” 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到蓝发的面颊,混着她骤然流出的泪水,一起淌在地上。 千刺用整个身体包裹住海蓁子,自己承受了金属梯全部的力量攻击,既便如此,金属梯的“行动”依然没有中断,倒了两个,还有余下四个可以好好修理,它重新斜飞上半空,猛然朝着倩儿几人落下。 海蓁子捧着千刺渐渐垂下的头,含着泪水的眼睛猛然瞪向半空里愈发造次的金属梯,瞬间过后,整副□□被浓烈的强电包裹,噼里啪啦狠狠鸣响了一阵,最后,金属梯像久未擦洗的脏银,浑身焦黑的坠落到地表,不再动弹。 “这玩意居然怕雷电?”倩儿有些不可思议,她方才一急,差点就饥不择食的释放玲珑印了。 “不奇怪啊,金属导电,估计这□□也是自食恶果。”督翼掂了掂随时可能让他席地而坐大展身手的玻璃试管,一本正经的接话。 “不要正经八百的吐槽啦……”倩儿扶额:“要不然我会不合时宜笑场的。” “你们这些混蛋!对我的阿梯做了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从古楼正门里,冲出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短短的毛寸头,略黑的皮肤,四肢圆润一张小脸也显得婴儿肥。他的眼睛明亮且有神,生气起来叫得极响:“我要跟你们拼了!” “不得无礼,半夏。”那屋中又走出一名身材结实的男子,模样不足四十,戴着一副诡异的三角形镜片墨镜,一双眼色挡得严严实实,可他的声音在笑,就像哄劝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这些人可是我们的盟友,你不要冲动哦。” “哼!”小少年傲娇劲儿一上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摔摔打打走到□□那里往肩上一扛,气呼呼的朝楼后走去。 “哇,这么小就有这等力气。”倩儿忍不住惊叹,一面拿出随身携带的治伤药放到千刺嘴里,让他细细咀嚼。 “什么啊,这么苦。” “良药苦口,这是我妈家祖传的秘制内伤药,你就放心吃吧!” “一股鼻屎味儿。” “你吃过鼻屎啊!” 那后来才出来的男人眼见自己被无视,并不十分在意,笑了笑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各位贵客光临,是我迎接的迟了,还请见谅。” “不敢当。”海蓁子起身,面朝这个男人,不假辞色的答复:“如果不是托你们的迎接之福,他也不会受伤。” “是我的疏忽,还请海蓁子少主原谅,因为我以为……是和那个玄若尔雅一伙的呢。”三角墨镜礼仪周到的伸出手来邀请他们:“请各位进去一坐,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医师,可以帮助千刺城主治伤。”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 “鼎鼎大名的天地盟上主,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人不认得啊?”说着说着,三角墨镜就不系外的开起了玩笑:“那一定是足不出户的宅男宅女。” “你这话,不是在暗指我吧?无够?” “属下不敢。”三角墨镜冲着屋内飘出的声音毕恭毕敬,比起那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上级”,名为无够的这名男子,显然亲切的多。 “我没什么大碍,不用劳烦你们的医师了。”千刺服药过后伤情好转,脸色也逐渐康复中:“我们只想求见乐双亲王一面,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还请两位朋友告知,那位大人在哪!” “你要见的人,就是我。”屋中那威严中透出无尽冷意的男声,以这句话扭转了局面。 神为他们关闭了一扇门,收回了一副梯,却又重新开启了另一扇名为“希望”的窗。 随着几人的步入,本来漆黑无物的室内堪堪燃起灯火,这里比外观显得更要庞大,布置陈设无不参照神之国王室宫殿格调,古色古香,优雅庄重,虽然是避世隐居,可看起来,这位亲王在生活方面并未亏待自己。 几人落座在前厅的上好乌木椅中,品着气味清香的绝顶云雾茶,赏着四下光线刚刚符合视觉需求的暖红色装潢,与其说是来请人出山,不如更像是来做客的。 一面庞大的镂雕木屏风背后,慢慢走出一袭伟岸的身影,直到步近一些,众人方看清来人面貌,比起简曳少了些俊逸,却有着比那位光国亲王更加慑人的压迫力,一双长眉斜插上去,在入鬓前狂妄的分为两叉,鹰一样冷峻深沉的黑瞳被挺拔的鼻梁距离恰当的分隔在两边,有棱有角的五官和硬朗霸气的国字脸,虽然胡须打理的干净,但那种绝世的英武气概,不容忽视。 “各位远道而来,想必和本王有着一样的需求,那么,我们就单刀直入,废话少说吧。” 声如洪钟,气吞山河,简单的一句话,轻松的一个示意,就让众人深深感慨,为何同为波维路一族的人,相差竟这么多? “那我们就直说了,乐双亲王大人,我们作为这次雷之国的支援者,希望您能出山,助我们一臂之力。”海蓁子起身行礼,率先发言,恭敬从容仪态到位。 “你们支援的,是谁?” “现在我们身处雷之国境内,自然是雷之国了。” “既是支援,又何须来请求支援?” 乐双的一句话,让海蓁子无言以回。 “本王说了,有话直讲,我最讨厌转弯抹角的说话方式!” 海蓁子只是稍微委婉了些,就激怒了眼前这位看似沉稳的亲王,她有些意外,立马就改换说辞:“是的,我们经过慎重考虑,认为与其将雷之国交给只会穷兵黩武之人,不如托付给一个英武贤明的智者更为妥当,而使我们这些外域官员作出如此大胆决定的理由,是我们需要一个称职的同盟,这个同盟不会背弃条例,不会在关键时刻对我们倒戈相向!” 这番话回的干脆响亮,在乐双正面作出回应之前,整个楼厅里的气氛,都被紧张和期待填满。 直到,波维路乐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并放平姿态、开始认真正视起这伙人的时候。名为希望的这扇窗里,才渐渐燃起成功之路上,不可或缺的明灯。 Chapter 0926 “一开始,无够就跟我提过这件事,不过,当时我是拒绝的。” 说出这些的时候,乐双亲王完全没有乐于答应的意思,反而板着一成不变的冰山脸,让众人的心里颤悠没底。 “后来经过再三考虑,认为结盟之事,并非不可行。” 直到这句脱口,众人才长长松了口气,督翼同时倍感疑惑:“乐双亲王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而且会找你结盟?” “事实上,就算你们不来,我有这个意向的话,也会主动找上诸位。”乐双神色平淡,从那双深邃的眼睛以及他的口气里,根本瞧不出半点喜怒哀乐。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需要时刻小心,太难揣摩的人往往语出惊人,甚至行事叫人大跌眼镜,督翼见伙伴们都在思考,自顾自端起茶壶倒了一杯,随后将温热的液体往地上一洒。 他的举动让乐双亲王十分惊讶:“城主先生这是何意?” “所谓覆水难收,在具体细节落实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双方的立场确立好了呢?”把杯放好,督翼扭头正视乐双亲王的脸,以一副稚童形态面对“长辈级前辈”时言谈自如,毫无压力。 早知这伙人来历的乐双自然没有表示出对年轻后辈的鄙夷,虽然看起来冷酷到无法接近,不过实际接触几次会发现,他和那个油盐不进的简曳是大大的不同:“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如果划算,我会考虑点头。” “第一,大战期间,我要雷之国半数的军力指挥权。”接到伙伴们信赖目光的督翼,正式代表天地盟提出以下条件:“第二,雷光双方必须在这场战役里互惠互利,不得任何一方做出有违合约的事,第三,如能击退天魔,雷之国必须承诺,在将来的三十年里,不会帮助任何一个外邦、不会因自己的缘故,去侵略、迫害光之国领土与子民,以及全部。” “听不下去了!”那个叫半夏的少年把□□丢掉,跐溜一声闯进半掩的大门里,对着督翼叫道:“这种事不应该去找那个昏君吗!跟我们说有什么用啊!” “半夏,你又来了。”无够慢条斯理走进来,一面拎着半夏的耳朵一面道歉:“对不起,亲王大人,还有光之国的朋友们,我会把她带下去好好管教的,请诸位继续。” 半夏的吵嚷声随无够的快步离去彻底消失,没有人去理会这半途插入的闹剧,乐双更是不肯浪费一刻,直奔主题:“那么,你们能给我什么呢?” “第一,我们可以以乐双亲王的名义,给北方五城提供粮食,帮助他们度过旱灾,第二,暂借的军团,等战事结束后会如数归还给亲王大人,第三……”讲到这里,督翼刻意停顿了很长一段空白,再度开口时,所有人都能从这个容貌清淡的男子眼底,看到罕见至极的野心:“我们可以帮你铲除波维路兄妹,让你从此成为雷之国的一国之主。” “呵,你以为这些只是说说这么简单吗?”乐双并不尽信一样扯唇冷笑,两手摊平,有点不报期许:“波维路电姬和波维路雷吒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凭你们这些小年轻,是斗不过他们的。” “谁要和他们斗了?”倩儿也自有一番想法:“这两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家伙,已经在很多地界引发暴动了,恕我实话实说,亲王大人,就算你不顶上,也会有人自立为王的。” “哦?你们就这么自信?他们两个会败?” “难道说,是亲王大人没有自信吗?”海蓁子选在最关键的时刻,问了个极其尖锐的问题,使得乐双神情不再自然:“我们本来以为,你将我们拒之门外,是猜中我们来意的同时,变相回绝,可没想到,你和你的部下也有此想法,正跟我们不谋而合,我相信,亲王大人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如今决心起事,必然是波维路兄妹做出了令你无法忍受的事。” “你倒是会猜,那么不妨说说,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们激怒隐居了这么多年的我?”乐双端着并不高冷,却也绝非亲近随和的架势,似考验一般同光之国众后辈兼上主洽谈。 “雷吒昏庸,电姬专横,尽管如此,雷之国这么多年来,在二人的统治底下还算是普天太平,民众也没什么抱怨,那么为什么,如今的二人性情大变般做出以往不可行之事、而民众也开始怨声载道了呢?亲王大人一定有所耳闻,雷之国从民生经济到其他发展,是从不久前开始走下坡路的,而且下滑速度十分惊人,雷吒和电姬不合之后,雷吒不理国事,电姬为所欲为,导致了今天肆意征兵、群起暴动这样的不可挽回的局面,亲王大人,就没想过使之悄然转变的根本原因吗?” 海蓁子一番言谈,让波维路乐双长眉深锁,他不回答,也没有将专注力转移。满满的疑惑和探寻,可以从这个中年男子眼底捕捉。 “虽然不那么肯定,但是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亲王大人正是察觉到波维路二人的变化,不放心将国家继续交予他们,才会有重新出山的想法的吧?”督翼不动声色拓展海蓁子带起的话头:“如果你肯点头,那么我们会告诉你,我们的‘发现’。” 乐双在沉默里无言了半晌,终于做出表态:“看得出来,你们都是聪明中不乏诚恳的孩子,如果不是情势所逼,你们应该不屑于卷入这种纷争里吧。” “从领受了上主的身份开始,我们就有很多不由自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千刺改掉不久前还嘻嘻哈哈的毛病,一本正经的询问乐双:“亲王大人,你究竟是如何决定的?” “我愿意跟你们合作,签订同盟合约。”前半句使人欣喜,后半句却略有转凉趋势:“只不过我想知道,是你们的想法,还是十三禁卫军的想法?” “是我们晴尊大人的想法。”海蓁子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外交官合格姿态:“晴尊大人说,乐双亲王虽然退隐多年,不过传闻中英明贤能的称号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如果能请动这样一位人物与光之国联手抗敌,肯定事半功倍。包括亲王大人即位之后所要对我们履行的承诺,也都是建立在,晴尊大人相信你会夺回雷域王权的基础上。”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真的觉得,我可以值得信任?”从这个正气凛然的男人身上,忽而爆发出一种名为阴森的气息,传言中那个为人冷漠但秉性正直的波维路乐双,逐步展露出了不为人知的一面? 对此,督翼含笑作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都没有资格讲清高,利益面前,所能选择的只是将它最大化而已,对于我们来说,亲王大人的出山,会对我们形成助力,同样的,我们的存在,也会帮亲王大人取得你最想要的东西,至于信任,我想,谁先拆对方的台,就是谁在跟自己过不去。” “说得好,我喜欢坦诚的人,把自己的目标直言道出的家伙最可贵了。”话尽于此,亲王起身抬手:“愿我们合作愉快。” 一向作为外务总领事的海蓁子回以友好握手当仁不让:“合作愉快。” 光之国天地盟与雷之国波维路亲王签订联盟条约的次日,一个消息接连轰炸了术法界东西南北,那个避世多年遭到世人遗忘的雷之国亲王,居然重新出山,且拿着风扬龙泽转交的雷之国军令王符发号施令,以“停止征兵”的名义向雷域土地上饱受苦难的人们伸出援救之手。 当术法界最后一个角落获悉这件事时,已是白银城陷入困境里的第二天,国主公主皆不见人影,城里城外的王室贵族、国臣肱骨们忧心忡忡。 无视白瞳一次又一次的殿外求见,雷吒和电姬对坐地下棋室,以棋角逐,期间,身畔竟连一个添水倒茶的侍女都没有。 “你觉得,他们会花多长时间攻进白银城?” “应该用不了多久吧。” “看兄长的神态,好像很不担心啊。” “你不也一样吗。” “这下,我们可是把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事业亲手葬送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在最后的时刻,告诉我这个妹妹吗?”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从征兵开始,你我就都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再往早一点说,你接触那伙人,应该比我晚多了吧。” “呵呵,兄长何以见得?”电姬举起一枚黑子,却久久不肯放下:“尽管我们都是在前几天,发现彼此都入了同一个组织,相互欺骗了这么久,不过既然目标是一致的,现在就仍要共同对外不是?至于谁先谁后,我这个做妹妹的,就姑且让一让哥哥好了。” 雷吒抽抽嘴角,似乎被影射的很不愉快:“妹妹的嘴上功夫还是这么了得,为兄甘拜下风。” “客气客气。”终于肯把棋子放到棋盘上了,但电姬并未欢愉多少,因为这次,又是一场平局。 波维路兄妹还在“静候闯入”的时候,波维路乐双带着无够和半夏,离开了擂鼓山谷,随天地盟一同去另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那里和这山谷竟惊人的相依,是一面野生湖旁乱草丛间夹杂的破旧小院。 “我们要带你见的人,就在这里。”海蓁子指着当中一间破茅屋,对面无表情的亲王、反应夸张的半夏、还有似笑非笑的无够说。 以防有诈,无够和半夏还是抢在亲王进入之前,火速去里面查看了一遍,确认无事后才放心引领他们的主人入内。 茅屋四周漏风,尽管用稻草围得严严实实,幸而不是在寒冬腊月,不至于冻得银焕浑身发抖,可他还是颤颤巍巍好像生了病一样,眼睛和嘴巴上的胶带被揭开,他一副惊恐莫及的模样,茫然扫视面前的一干人,上下牙齿碰了几下,确认自己可以开口说话后疯狂的咆哮:“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好歹是雷之国医师!你们这样做实在太无礼了!” “我们知道这样做很无礼,不过,一个张口要推翻自己国主的人,还算得上是医师吗?还会被那座皇城里的人认同吗?”海蓁子走到他面前,开启谈判模式:“实话跟你说吧,你的底细我们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了,接下来的问话你最好一五一十作答,不然,我们也有办法让你顺从。” “山薇,阿鬼,从玉,你们三个去周围守着,地下也勘察清楚,我不许任何人得到窥知的机会。” “是,海蓁子少主!” “这三个小孩是……?”银焕心有余悸,他之所以这么悲惨的任人宰割,就是因为这三个年轻术师,让他着了道。 “山薇和从玉是光之国新晋的副使官,阿鬼一直都是我们组织里最优秀的影卫术师。” “你刚刚说你摸清了我的底细?这不可能!”银焕嘴上否认,眼睛里的将信将疑却出卖了他骨子里的软弱。 “别急嘛,先听我讲一个故事。”海蓁子娓娓道来之际,众人在侧伫立旁听:“三十年前,白银皇城里抬出去一具少年尸体,那少年容貌尽毁,死因不明,却没有人敢声张,从第二天开始,这个少年就如从未存在过一般,百姓们不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连皇城里的人都……” “够了!别再说了!”银焕瞪着两只快要跳出眶来的眼珠,声嘶力竭完全不似以往那个文雅的他:“马上闭嘴!” “那个少年被遗忘之后,痛苦的过了许多年,终于在阴差阳错下,认识了光之国的医科队长,伯亚其,于是他成为伯亚其的弟子,作为伯亚其当时唯一且是秘密收养的徒弟,一直顽强的学习下去,直到那个时候,你出现在电姬面前,展开了你的复仇人生……” 海蓁子毫不客气的讲述,随着一句高过一句的音量,震慑的银焕满头虚汗,憔悴不已,他悲惨的拧眉撇嘴,好像刚刚做完一场苦痛的噩梦,苏醒过来依旧沉浸在没法摆脱的消极里。 “银焕先生,我们讲这些并不是存心要戳你的痛处,只不过,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作为波维路雷吒、波维路电姬的亲侄子,你的父母双亡以后你又惨遭迫害,这样的遭遇换了谁都会想要复仇的,我们可以理解。”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绑我!你们敢说不是要阻挠我吗?” “我们阻挠你,并不是为了帮助电姬和雷吒,恰恰相反,我们是要你帮忙,把他们两个引到陷阱里头去。”海蓁子继续游说。 “别开玩笑了,这两个人精神力不是一般的强,别说我一个人,就算是所有国家的国主甚至于整个术法界又能撼动他们的意志到几分呢?别忘了,电姬当初犯下那样的大错,各个国家明明没有原谅她,她不还是抻着脖子跃跃欲试着做女王吗?” “银焕先生,你不老实啊,现在可不行咯~”千刺晃晃小指,一派悠然随适的懒散样:“因为你是最清楚电姬为什么这么自信满满的,还说这种话,不坦率!” “银焕,你加入诸神团,然后在电姬和雷吒身边做两面间谍,接着怂恿两人为了达到诸神团赋予的所谓‘新理想’,去舍弃这个国家的人,你让他们破釜沉舟,并不是希望他们浴火重生,而是希望借此机会使他们万劫不复,自己好取而代之吧。”督翼在揭露银焕野心和短处时,比海蓁子更加残酷:“你尽可能的收买电姬雷吒身边可以被收买的人,不能收买的譬如白瞳,你就用实际行动潜移默化让他做出意志上的选择,对外,你就表演了一出苦情戏,想借助外来力量帮你夺回王位,是这样吧?” “都猜到了又何必问我!”银焕粗吼,不服气就这样被看穿:“只是,这么隐秘的事,我想要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对外公布,全被你们这些坏事的家伙搞乱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知道你身份的伯亚其疯了,在白银城内部总有知晓的人吧?进入过白银城的人也或许会在了解事实真相后远走他乡吧?然而只要是存在的,就一定会暴露,不说别的,就凭你想亲自上位的野心,如果不是有确凿的把握,你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所以呢?你们不帮助我,又不去找波维路电姬告状,是想要让我们鹬蚌相争,你们光之国坐收渔利?!” “不是那样的,阿焕,你太偏激了。” 直到乐双亲王排众上前,进入到银焕眼帘,银焕才难以置信的张圆了嘴巴。 乐双亲王一副无法从往事里走出、不能释怀的悲伤模样,语气尤为沉痛:“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的以为,你和哥哥一样死掉了。” “乐双王叔……真的是你……” “阿焕,实在对不起,如果当初我把你接走,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王叔,先不说这个!过去的事追究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侄子有把握夺回大权!如果有你帮我!那就更事半功倍了!王叔!快让他们把捆缚术解开!”从之前的愁闷消沉,一下子蜕化成激动和亢奋,银焕的情绪化表现让乐双不断皱眉,甚至摆首:“王叔!你还在犹豫什么!” “阿焕,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Chapter 0927 “什么?……”银焕睁圆了眼看着自己儿时最依赖的王叔,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 “银焕先生,在见你之前,乐双亲王已经答应我们,会和我们联手,从外部击退天魔教,从内部让波维路兄妹下台,而你,是我们的筹码,有了你,我相信他不敢妄动。”海蓁子看了眼因愧疚而低头沉默的乐双,又笑着面对银焕:“或许这很卑鄙,但是战争当下,任何差错都不能存在,只要亲王和先生你乖乖配合我们,我想,将来等候你们的,不仅仅是大仇得报这一桩幸事。” “在你考虑清楚之前,我们必须对你做一项测验。”督翼将两副白色半透明的元能手套放到倩儿,以及刚刚走入的木茉手里,嘱咐:“待会将元能充斥在手套内部就好。” 木茉和倩儿点头,朝银焕走近的时候,男医师不住挣扎吼叫:“你们想要干什么!” “我们需要在接下来对你的提问中,实行测谎,你可以什么都不说,只要耳朵好使就行了。”倩儿戴好手套,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木茉也紧跟着说:“我们讲述的内容会通过你的耳朵进入你的大脑,然后通过你的大脑直达你的心房,这其中如果我们的叙述有谬误,你就会产生本能的反应,所以这是很轻松的一件事,请银焕先生不要担心,安安静静看着前方就好,记住,不许闭眼睛哦。” “这你们也要管?!” “只有睁眼睛,才能证明你不至于睡着,除非你有睁眼睡觉或真正意义上充耳不闻的本事,可据我所知,这种罕见能力,波维路一族并不具有。”木茉说完,走到银焕的椅子背后,伸出两手以食指中指指尖摁压他的太阳穴,倩儿则在银焕身侧,抬手以掌心覆盖他的天灵盖:“可以开始了。” 海蓁子拿出事前宁日潇给的“复制体的已知资料整合记录”,按部就班一字字清晰明朗的读出:“……复制体拥有本体的记忆和一切特征,成型后的复制体无法与本体经历共享,在特定情况下可以做到意识共通。复制体怀疑自身为本体的几率很小,除非遭到迷惑,否则他们很清楚自己是复制品……” 前面一长串描述过程里,意识被迫清醒的银焕心境平滑如镜,毫无起伏,木茉和倩儿也只是一动不动专心致志的观测着。 “最后,复制体的发展进程,初期:需要本体进入人模,本体离开后,复制体原料再进入已经取完样的人模型具当中,形成复制体成品。中期:本体被吸入蝴蝶空间,由‘夜光七蝶’,也就是‘人格存储器’择取优秀本体品格和素质,蝴蝶空间含有可使夜光蝶存活的灵末,然后夜光七蝶会将取来的样本植入人模,后续就与初期一样了。现今:未成形的复制体原料拥有元术师的基本实力,他们没有五官和任何特征,但可以通过额头上的针孔,看到本体面貌后瞬间成为成品,破解的方式是,砍脸,戳小孔……” 内部紧张的进行着思维勘测,外部慎重的维系着水泄不通的防护,大概太无聊了,乐双手下那个生龙活虎的小少年不太喜悦的耷拉了眉毛:“我说,咱们去玩点什么吧,你觉得呢?无够?” “亲王大人让我们守在这,你现在去玩,不是和他老人家对着干吗?”无够笑眯眯耐心劝和。 “嘁,真是无聊的大人!”半夏离开站立的位置,跑到另外三个松柏状屹立不动的天地盟副使跟前东看西看:“我说,你们三个累不累啊?” “这是任务。”本来属活力四射范畴中的从玉正正经经的答复。 “我是问你累不累!谁说是不是任务了!真是的!一个个都这么没劲!”半夏嘟嘟嘴,召唤出自己会飞的金属梯往上一跳,朝众人挥手:“那我自己去逛咯,拜拜~” 半夏于是消失的无影无踪,阿鬼颇为无奈的询问无够:“那个人真的是乐双亲王的手下?” “很难以置信吧。”无够笑笑,眯起的双眼遮蔽了其中的神色:“亲王大人身边居然有这样一个骄纵任性的存在。” “的确。”目不斜视的山薇同样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那么无够先生,你知道原因吗?” “这个嘛,不便透露,不过我想,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毕竟她的存在,于亲王大人来说是必要的。” 全程无疏漏,银焕的“测谎”在一个小时后彻底终止,他困的昏昏欲睡,如果不是千刺接连五个响指,他已经人事不知。 “你们现在满意了吗,什么时候放了我啊?不是要我配合你们演戏吗,那现在算什么!”被折腾到此刻,银焕的耐心已经严重透支了。 “不要着急,银焕先生。”海蓁子喝了两口水,嗓子恢复活力后继续她的专长:“接下来还有问题需要你亲自作答才行。” “有什么话就快问!”银焕匆匆说道,粗里粗气再没给出好脸色。 “首先,你故意泄露波维路雷吒制作兵器的消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其次,你的黑玉王牌是你找天魔的时候他送给你的吧?再次,你对风扬大哥说,电姬就是诸神团的人,是想要破釜沉舟吧?你还谎称现下的电姬是假的,无非就是希望我们对这个公主彻底失望、从而随了你的心意吧?” “被你们这么折腾,我脑子早就混了,无法回答!” “这么说就是默认咯?”海蓁子将木茉倩儿摘下的手套叠好,转交到督翼手中,自己则慢慢靠近银焕。 自打被那三名副使生擒,天地盟的每次靠近都让银焕本能的恐慌,而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因为临近的蓝发女子,一双闭合后倏然重睁的圆眸,正以罕见的太阳色闪烁夺目的强辉。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把你隐藏的东西全部掏出。” 银焕的瞳孔在接触到海蓁子眸中释放的力量后,慢慢变得涣散失光,旁边的乐双亲王露出不可思议的惊叹神色,好像这一切都来得如梦般突然。 良久,海蓁子直起腰背,阖目走到墙壁那里,以手搀扶,略微气喘。木茉和倩儿过去帮她抚背擦汗,又过了片刻,她恢复说话的力气,脸色苍白的转向大家,命令银焕“说出”真相。 从银焕接下来漫长的“告知”中,众人得知,当年伯亚其被贬后神智疯癫,下落不明,他唯一的弟子银焕也在光之国黑暗的内部斗争中侥幸逃走,凭借从老师那里掌握了数年的知识流浪到雷之国,成为那儿一家医馆里的临时医师。某日,他见到了来这家医馆求诊的电姬侍女,深知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他借着应征皇城医师的名义,成功踏入自己儿时的家,在那里,有他温馨的回忆,亦有目睹父母惨死的苦痛过去。 他成为了白银皇城里最具实力的医师,技艺之高超羡煞别国,比如医疗水平匮乏的风之国,就曾多次高薪聘请他过去,然而银焕不为所动,坚持的“守护”在雷之国国府里,坚定的“维护”着波维路兄妹的日常健康和营养保健,在外人看来,他是一名忠诚而才高的医界战士,在电姬和雷吒充满赞许的目光中看来,他是雷之国王室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论起他和诸神团的初遇,事实上并没有多么罕见奇葩,是他在外面行医问药过程里,见到了那个中分头的矮个男子,他直言表明自己就是彼欢,并请求银焕交代出伯亚其的下落。 银焕当时的确不知道伯亚其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更让他好奇的是,这个男人何以就知晓两人之间如此隐秘的关系?难道是伯亚其老师亲自告诉的?那么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来找寻他的下落呢? 就在银焕百思不解一头雾水时,彼欢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让银焕称得上是怦然心动的话:“不用猜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逃过我们的双眼。” 寻常人这样讲,一定会被当成疯子撵走,然而银焕从彼欢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哄骗之意,甚至可以说,中分头早已将这样的台词,当成了灵魂里不可或缺的标志,可怕的是,银焕居然觉得这种台词很帅气,有着让他一窥究竟的魔力。 于是甚少关注陌生事件的银焕主动探寻彼欢口中的“我们”的秘密,彼欢笑得更深,还反问他“如果你有兴趣,不妨一起来如何”,加大了银焕的好奇心,他于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诸神团并没有固定的领地,确切的说,在这个空间的术法界里,都是些四处漂游的闲云野鹤,不同于其他有固定据点的组织,诸神团成员面目神秘,能力神秘,来历神秘,一切都极端的神秘。 这让银焕产生过,它或许仅仅是个虚假的幻象的念头。 然而不是的,当他见识了彼欢真正的能力后,才万分笃定,这个凌驾于任何机构与团队的组织,即将主宰整个术法界,甚至于所有可以由人类抵达的异空间! 说起“人类”这个在今天银焕眼中无比可笑的词汇,银焕就觉得自己作为“人类”的意义在渐渐消失中,他有过不满,有过期待,也有过迷惘,他不满的是为什么加入了诸神团,处处受限的同时还不得接触更深层的组织机密?他期待自己接下来,偕同整个组织进攻术法界、及在那之后取得的辉煌战果,他同时迷惘,自己的初衷仅仅是为了报仇,而今,仇恨未报,却走上了另一条空前绝后的路。 在这个过程里,他的心思百转千回,滋味五味俱全,是彼欢的一个提醒让他意识到,完全可以将“征服与复仇”结合在一起,那就是……拉波维路兄妹下水! 这对在他眼中魔鬼般穷凶极恶的兄妹,有着高超的手腕,阴沉的心机,残忍的灵魂,他们具备了许多人渴望拥有的东西,同时也具备了,许多人并不企盼的未来。 带着毁灭他们的自信和勇气,银焕筹谋了一系列让两人“深陷其中”的计划,为了使之天衣无缝,他苦思冥想,先让电姬不动声色的加入,接受诸神团的“信仰洗脑”,当电姬坚信了某种事物并乐于为之贡献全部时,银焕又暗暗知会波维路雷吒,让他对终极兵器充满兴趣,让他对加入诸神团倍感期许。雷吒和电姬,这对兄妹就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以为无懈可击的做着暗处勾当,却不知,这一切都在银焕的掌控中。 想要在这样两个多疑猜忌的精明人物间自如周旋而不被怀疑,银焕所付出的心血绝非一点点,他为了取得雷吒的信任,在众国主齐聚的那一天公然高调的背叛了电姬,然后由彼欢作为诸神团代表向愤怒恼恨的电姬解释,这些都是计划里的一部分,银焕并没有背叛仅仅是依照首领指示行动而已,在获得电姬谅解后,银焕和电姬重归于好并达成协议,那就是人前,银焕依然是背叛了电姬的雷吒心腹,这样一来,就得以保全双方对他的信任,他也就可以,继续“为所欲为”。 至于天魔战的关键武器“复制体”,他虽为医师,却真的是知之甚少,他也想过,兴许正因为自己的医师身份,懂得许多常人不了解的知识,诸神团才会提防他,不让他接近复制体的研究真相,尽管如此,他还是凭借自己所看所闻,得出了上述的复制体资料。另一方面,他在诸神团见到伯亚其的时候,那个疯癫的老师正在和蒙头盖脸的工作人员们于实验室里大肆钻研,虽然不知道伯亚其是否参与了全程,是否是复制体的真正发明者,不过,这个疯子肯定知道一些内幕,这点不容置疑。 为此,银焕多次试探伯亚其,发现他真的疯癫了之后,用医师的独有方式屡次使之泄漏复制体的秘密,被彼欢等人刻意隐瞒的不悦,也由于这样得以平复。 在诸神团还算混得太平和乐,他便把全部心思转移到最终计划的实施上,他要正式开启复仇与征服的双重计划,他要正式送那对害死他父母、害得他险些丧命流离失所的恶人离开人世! 于是,他大胆尝试苦情戏码,希望以此征服天地盟这群才华有余理性不足的嫩娃娃,他并不是相信天地盟真正能做到人性上的“善”,只不过相较其他对象,这群孩子所带给他的“胜算”更大一些而已。 于是他哭了,他跪了,一向优雅的风度,翩翩的气质全都抛诸脑后了,他成为了一个在外域面前表露反动意愿的叛变者,他在演戏过程里,数次真情流露,这一点,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然而就是这样卖命演出,他还是着了这群嫩娃娃的道,可笑的是,败因并非他们摒弃了单纯,而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目的,自己的亲叔叔也有他自己的目的!当目的与目的从不同的立场上同时射出,相撞在一起就会产生两种结果,第一种交接联合,第二种,互撞拼断,很显然,他是在第一种完美融合之后,第二种撞击下的牺牲品。 从遭遇天地盟副使山薇开始,他不祥的预感就在心里敲门,直到他彻底落网,无力同从玉和阿鬼抗争,被堵住了嘴巴、蒙起了双眼、束缚了四肢,才意识到,自己败得如此悄无声息,可悲可怜。 “看来,他就知道这么多了。”海蓁子拿下扒开他眼皮的手,仍有一些憔悴地说。 “折腾这么半天,诸神团的有利情报和复制体的更多秘密根本没有!”倩儿不满的晃头,又不能揍他一顿来泄愤,只好叹了两口气。 “没关系,至少我们确认了此前的大部分猜想,而且……”风扬微笑着安抚众人:“雷吒、电姬和诸神团之间的互动,或许也有很多是银焕不知道的,我们不如,即刻执行下一项计划。” “正有此意。”千刺握拳呐喊,斗志昂扬,这时听到木茉在叹气:“怎么啦飞燕?唉声叹气不像你啊!还有途倩儿帅哥!愁眉苦脸是闹哪样!” “我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么老练的电姬和雷吒,也会上当呢?反而是比他们阅历少的年轻人,更懂得这些道理。” “因为有些时候,经历越多的人,越容易在发现新道路时,迫不及待去飞蛾扑火,当然,他们以为自己很聪明很老练,不认为自己是扑火的飞蛾。”督翼从地上爬起,将试管里产生过反应的溶液倒掉,收好道:“接下来,是银焕先生出马的时候了,乐双亲王,意下如何?” “嗯。”威武的亲王大人没有异议,只不过在看银焕的时候,总显现出平日里甚少流露的慈悲。 Chapter 0928 海蓁子跟乐双亲王借了个人,拉上助贤“空运”过来的那一位,带着银焕,去下一个地点“守株待兔”。 同一时间的雷之国国都白银皇城内,波维路电姬手中银镜坠地粉碎,长久的呆滞中,前来汇报消息的黑衣影卫噤若寒蝉,全程未发一言,只待主人回神。 当电姬风风火火冲出殿门,连衣服和鞋子都不及换的消失在阳光里时,波维路雷吒冷笑着走出来,刚要差人打听,就见仓颍脸色发绿的走上来。 接着,仓颍开启和银焕那日如出一辙的表演模式,伏地痛哭,乞求雷吒帮他找回被电姬抢走的孩子,雷吒对仓颍幼子的喜爱蒸蒸日上,如今听闻噩耗自然惊骇万分,结合刚才电姬匆匆忙忙的离去,兴许和这事有所关联,作为第二个坐不住的人,一代国主同样忘记了换衣服、换鞋子,甚至不等仓颍起身相随,就一溜烟从主殿宇里跑了出去。 刚刚将新兵领回营帐的白瞳忙完一天工作后来皇城向上级报告任务成果,刚好看见公主和国主一前一后离开白银城门,心里困惑不解,起步追上,却又在三公里以外的岔口发现两人分道扬镳,他一时不知该去追哪一个,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尾随电姬实行保护。 是人都有软肋,再强大的人都一样,差别在于有的人软肋暴露在外,任人采撷,有的人则深埋骨中,隐藏完好。波维路雷吒尽管人前昏庸,却从不将弱点供于人前,反倒是精明强干的电姬,一直以来都不在意旁人知道她和矢清的关系,自矢清死后,她更加阴冷决断,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什么“弱点”可寻了。 然而今天,却有人将他们深深隐藏的软肋,毫不容情的拔了出来。 电姬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慌,汗水顺着颊边不断滑落将她的故作镇定出卖,她依照消息传递的方向等在荒林的边界处,一路赶来滴水未进,气还没喘平就要忍受冷风的凌迟,她带了百十余名黑衣护卫,却仍觉得害怕。 太阳在照耀,刺痛她的双眼,她在恍惚中看到黄色野草丛的深处晃出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人戴着斯文的眼睛,身材很高,样貌是她熟悉的轮廓。 “银焕!你怎么在这里?” “传递消息给你的就是我,电姬大人。” “那她现在在哪!”一丝惊喜涌入她的眼角,似乎得知那个人在银焕的手里之后,就没那么紧张了。 “在这。”银焕没有走近,而是隔空甩过一张崭新的相片。 照片中,一个被捆成绷带卷的孩子闭紧双眼,看样子遭受了不少折磨。她的背景脏乱糟糕,是个比仓库还破旧的地方。 电姬见照,拼命睁大眼睛确认着什么,好一会才痛哭流涕:“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的命掌握在我的手里,如果你配合我,给我我想要的,我就把她安然无恙的送回你身边,毕竟……”银焕推推眼镜,笑得宛如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她是你和矢清唯一的孩子啊,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也不妨碍你仔细确认之后,再来下决定。” “不需要确认了……这孩子的样貌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她就是我的孩子,我和矢清唯一的孩子……银焕,我求求你,让我见见她好吗?”电姬潸然落泪,非但没有如往常那样责难背叛了她的男人,反而还痛心疾首楚楚可怜的哀求:“求求你了!” “不是我心狠,只不过,你要拿什么去交换呢?”银焕不为所动,漠视一个母亲悲情的泪落:“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那就是……你也好,雷吒也好,给我乖乖的滚下王座。”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 “来这里之前,我并不知道你还有其他事情瞒我!可我都能不计较,只要你把孩子还给我!” “别把自己描绘的这么伟大,如果你真的是位慈母,当年也不会为了保住地位,把唯一的孩子舍弃。”银焕笑看这叱咤风云的女中霸王如何凄楚的暴露软弱,丝毫未动恻隐之心:“给你一分钟考虑时间,过时不候。”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就是王位吗!统统给你!” “你以为你还有资本转让这些吗?现在的王权在波维路雷吒手里。” “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啊!”事到如今,电姬也顾不得尊严和仪态了,这些她以往最重视和在乎的东西:“银焕,我们好歹认识一场,不管你对我有多大仇意,都请不要牵累我无辜的女儿!” “你的孩子无辜,别人的孩子就该死吗?”银焕想起了某些东西,眼色忽而变得阴狠莫测,语调也变了:“……罢了,多说无益,我要你做一件事,只要你办到,我就把你的女儿还给你。” “好,你说吧,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银焕又从衣袋里掏出相片,不过这次换成了仓颍那个可爱俊俏的儿子:“去一个地方,把他杀了,提着人头来见我。” 在电姬这边活用威胁技巧,一转眼,银焕闪现在波维路雷吒面前,顺带撂倒了一片雷吒的随行护卫队,当今国主猛一哆嗦,笨重的身体险些摔在岩石地上,等他勉力站稳不至于跌倒,身边五六十元术师全部失去意识,白衣男子气定神闲往眼前一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这是干什么,银焕!” “雷吒国主息怒,属下是想说……您的护卫比起电姬公主的影卫,真是差太多了。”接着,银焕把差不多的台词重讲了一遍,唯一变动的地方,是将“女儿”变成了“男宠”。 雷吒国主喜爱娈童,以俊美男孩为宠儿的癖好,鲜为人知,银焕发现这一点之后也一直佯作不知而已,这是他的筹码之一,并不急于使用。 雷吒和电姬的反应也有很大不同,电姬为了女儿疯狂哀求,而雷吒,在显露出短暂的惊愕后,很快切换成无懈可击的模式,他嘲讽银焕,以为他雷吒是个多么有情有义的人,区区一个男童,就跟高价买来的玩具一样,腻了够了舍弃又何妨,压根不值得留恋。 银焕笑笑,并不急于答复什么,因为很快,指向雷吒脖子的那支尖刀,验证了他的猜想——作为父亲的仓颖,失控了。 仓颖一肚子的愤懑和委屈,这个诡计多端狡猾阴险的男人,竟然和电姬一样为了自己的孩子,心甘情愿表露出软弱的一面。银焕忽然觉得自己和雷吒是同一种人,他们没有自己的后代,所以对他们来说,孩子仅仅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不是所谓的心头肉。 “想救你的孩子,就去把照片上的这个小姑娘杀了。”银焕故技重施,给男童的生父看了电姬女儿的相片。 和电姬反应略有不同,仓颖狠狠的瞪了瞪眼睛,一瞬间就下定了“以命换命”的决心,他握紧时刻不曾离身的武器,起步一跳,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暗中保护自己的仓颖都反叛走人了,波维路雷吒这下可真是六神无主了,他知道自己逃不掉,干脆笑脸求饶,以各种丰厚的待遇利诱雷国医师,希望他既往不咎,回去好好效劳他波维路国主,将来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定然享之不尽。 银焕听罢,不为所动,反而狂笑不止,几乎岔气,等雷吒被他笑到毛骨悚然的时候,他才充满怜悯的斜楞他一眼:“如果我说,我要的是你的王位呢?” 八月十五日,终日艳阳高照的这一天下午,久未到临的一场急雨湿润了这方红褐色的土地,被大雨浇洗过的雪泥洼好像沼泽一样稀软难行,穿着宫廷服装和鞋子的波维路电姬几次摔倒,早已弄得浑身泥泞不堪,为了加快行程她脱掉鞋子和厚实外套,依照银焕指示的地点奋起狂奔,她是个毫不娇气的女性,因此抵达水无痕曾经聚居地的时候,她就像个从红染缸里出来的泥塑人。 水无痕家昔时的风光早已被充满野性的自然气息覆盖,这里水草丰美,人迹罕至,托雪泥洼和水无痕过往轶事的福,至今鲜有人来,确实是个雪藏机密的良好去处。电姬稳了稳心神,想到不久之后可以跟分别多年的女儿重聚,就有种难言的欣喜,以及隐忧。 茂密的绿丛间,牢牢掩映着一座模样精致的木屋,原木打造,返璞归真,只不过檐下的蜘蛛网和破碎的纸灯笼无不说明这里早就没人在住了,电姬吞吞口水,估摸应该是这没错了。 仓颍那个孩子她是见过的,就算没有照片也能一眼认出来。电姬推门的时候很果决,握在手里的尖刀反射着冰冷的微光,她露出杀神似的表情,一进屋就四下寻找那孩子的踪影,她以为,只要割下那孩子的头,她的女儿就会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 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任何生物存在,一目了然的空旷房间后,有个窄小的院落,同样没那孩子的踪影,她懵了,认为银焕耍了她,转念一想那男人想动手早就杀人了啊,何必多此一举? 正想的出神,轻微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她迅速躲藏到院落的一角矮缸后,露出半只眼睛紧紧盯着疑似尾随的不明人士,让她差点惊呼出来的是,来人居然是波维路雷吒一度最信赖的男人仓颍,难道他一路跟踪自己到了这? 很快,仓颍露出跟电姬如出一辙的诧然表情,手中照片被他大力揉成一团,迫不及待的疯冲出去,到了屋外开始狂吼雷吒和银焕的名字,电姬猫着腰起身,想趁仓颍不注意逃离这里,不想慌乱之中碰倒了脚旁一摞建筑用的方砖,失足跌倒刚好产生了声音。那仓颍何其敏锐,等电姬爬起来再准备逃跑时,已不得不同他四目相对了。 一时的无言和惊讶,笼罩在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里。 “你是来做什么的?”仓颍先开口,注意到电姬手中的匕首后,脸上乌云密布。 电姬哪里敢说出用意,只好强颜欢笑:“我是来找人的,找到就走。” “那么人呢?” “你说什么人啊?” “你要找的人啊!” “你……你这么凶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来这干什么呀!”电姬为了成功逃离这危机重重的地方,不惜赔笑作假,打马虎眼。 “我?当然是来这杀掉一个女孩子的。”仓颍倒是“慷慨大方”,把女孩的照片拿给电姬看,登时激起公主一身鸡皮疙瘩,随后,仓颍笑道:“别装了,你要杀的人,就是我儿子不是么?看来我俩被银焕给算计了。” “对对!我们两个被算计了!所以,我们现在应该联手戳破那个男人险恶的居心!”电姬总算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地欣喜若狂:“是他威胁我的,不过我没有答应!” “是吗?没答应你会到这来?手里还握着刀?” “我都说是被胁迫的了!”电姬急于解释,没承想一语未完,仓颍的快刀就捅了上来,她想回避已然来不及,刀尖入肉两寸,扎在不知哪条血管上,开始血流如注,被刺中的腹上一点也加剧着疼痛的幅度:“你……为什么不问明白就动手杀我……” “因为不需要弄明白,就算你是来取我儿子性命的,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也是来取你女儿性命的。” “仓……颍!你这个……混蛋……!”电姬捂着肚子跪坐下去,青白的面色宛如死去。 “不要怪我,电姬公主。”收起短匕首,仓颍转眼又抽了把刚开过锋的长刀出来:“只有你死了,你的女儿死了,我的儿子才会平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心疼你的孩子,就有理由用别人孩子的性命去换吗?”凌厉冷傲的女声顺着门口飘入,两人循之望去,只见一红发女子倚门而立,眼中鄙夷神色尽显:“天底下没有这种道理。” “你为什么会在这?还有!那两个孩子呢?”电姬强忍血流的疼痛叱问率先现身的天地盟:“既然我和仓颍都被引过来,就说明两个孩子都在这里吧!” “感谢我们吧,电姬,还有你,仓颍。”直身,行走,威风飒爽:“两个孩子本来都在这,然而放任不管的话,至少有一个会伤亡吧,或者两个都保不住,你们作为孩子的父亲和母亲,难道就没想过这一点么?可见,欲望和自私,有时候也会带来现世报应的。” “这么说……孩子……在你手里?” “说!把我儿子藏哪去了!” 面对两人同声的质问,相夫光子神色不改,丢了一瓶止血药到电姬身上后,回手就朝仓颍挥拳,仓颍本能抵抗,却在过招三两下后惨败在红发的手中,被其卸掉了胳膊踢肿了腿,最后连武器都硬生生插在了木屋内壁上。 “你们的孩子活得好好的,想见到他们,就要保证自己平安无事,想让自己平安无事,就老实点!” 用了天水之露速效止血药的电姬逐渐恢复气色,不过得知女儿尚在人世的消息的她没有对天地盟感激涕零,而是异常戒备的竖起了眼睛:“你们和银焕勾结在一起究竟想干什么!” “明明知道原因,还乐此不疲的打听,莫非公主殿下是个话痨?”相夫光子脸上不具任何温度,冷漠的像一尊冰雕的塑像:“等你的兄弟们来跟你团聚后,你就知道了。” 相夫光子的话说完没多久,银焕就押着被绑成粽子的波维路雷吒进来了,紧随其后的是天地盟若干成员,以及一名格外受到瞩目的存在。 电姬抬起眼仔细端详了来人一会儿,忽然颤抖着说:“……乐双?” 乐双亲王的表情,麻木多于复杂,他十分平淡的开口招呼,好像跟波维路电姬不熟识一般:“许久未见了,电姬王姐。” 银焕猛地一踹,身形臃肿的雷吒就球一样滚到了电姬这边,一个伤重未愈,一个束手束脚,面面相觑后才恍然发现了什么:“你们合谋算计我俩?!” “没错,因为我们需要两位,帮我们达成目标。”督翼脱队上前,手中两瓶一模一样的溶液早已拧开了盖子:“从玉,阿鬼,给他们灌进去。” 在撕心裂肺的抗拒声中,从玉和阿鬼完成了这项任务,两名雷之国最显贵的人物,登时不省人事。 乐双看着他们,仍有一些担心:“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等药效发挥的时候,成果就会出来了。” “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仓颍行动不自如,只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我们在做一件,让你儿子安心过好以后日子的大事,仓颍,你最好想清楚了,是继续让你儿子呆在波维路雷吒身边做男宠,朝不保夕,还是站在我们乐双亲王一边,给你儿子一个好的未来。”无够插话,用事实诱惑仓颍,使其倒戈。 仓颍痛苦的咧嘴,用力咬出自己的决心:“我没有选择了,从此刻开始就听你们的好了!” “那么现在开始,你和银焕负责盯住波维路兄妹,阿鬼,从玉,山薇,无够,你们四人也一起执行。”督翼代为发号施令,得到一众首肯。 “那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爸爸,我在这。” 直到看见自己的孩子平安无恙,仓颍因疼痛而惨淡的脸,才逐渐露出一丝笑容。 “还有半夏,她虽然是电姬公主的女儿,不过终究是这场战争里的无辜者,不要牵累她,把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去处。” “我去办这件事吧。”行事向来稳妥的海蓁子跟督翼请缨,获肯后领着乐双亲王背后,彼时还风风火火的假小子、如今却楚楚动人满目哀愁的小姑娘,去了这片丛林以外的地方。 Chapter 0929 与雪泥洼截然相反的那条路上,有枣子湖秀美的风光,从前似乎一定会大喊大叫雀跃如鸟的“少年”,如今闷闷不乐,一路上步伐拖沓,难有一言。 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半夏一直郁郁寡欢,她的性情大变,让人瞠目结舌,海蓁子担心她心里阴影过重,语重心长的劝慰:“半夏,你放心,你的母亲不会有事。”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接受……乐双大人,和我妈妈她的关系是……相互敌对的。” “半夏,这些大人的事情,你作为孩子先不要理会,但是你要记住,不论是你的母亲,还是乐双亲王,他们都希望你幸福开心,只有这点是真的,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现在送你去一个哥哥那里,等这边事情了结,我就带你回来见他们。” 把电姬的女儿交给旋鹰照顾,安顿好之后海蓁子启程折返擂鼓山,半途遇光子突然悬立的光镜,得知队伍临时改换路线,朝国都一带去了,她心下明了,电姬和雷吒不再是接下来计划中的阻碍,不论是天地盟,还是乐双亲王一方,都无需再等。 直捣皇城,一路上冒出不少犯险离开战争避难所、对如今走势好奇万分从而亲自出来目睹见证的民众,他们躲在陆地上支起的防御棚里,充满希望的看向空旷大地的尽头,逐渐走近的一队英姿勃勃的人,为首之一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稍微年纪大些的百姓一眼就认出来。 “是乐双亲王!乐双亲王回来了!” 随之而来的响应和呼喊,大大超乎了来者一行的预料,民众纷纷跳出防御区,像见到神祇一样热泪盈眶的扑到近处跪地磕头,口中念念不忘哀求之词:“求亲王大人救救我们!” “看来,征兵征的一部分群起暴动,一部分胆颤心惊啊。”天地盟一边为首的领队督翼缓缓看向乐双:“亲王大人,你预备怎么做?” “这边的民众需要安抚,九寨的暴动也必须平息。” “好,那么你负责前,我负责后。” 简短的交谈,瞬间敲定了接下来南北两方的重大举措,光之国的援军战队将率领雷之国半数术师赶往南方九寨,平息那里的伺机性动乱,波维路乐双则在国都安营扎寨,包围白银城,顺带将整个以北区域纳入囊中,对强制征兵造成的伤害做出最大限度的弥补。 军令王符一分为二,雷国八十万战士旋即跟随光国上主集结在九寨的边防线,那里地处雷之国最富裕繁华的区域,物产、风光、古迹、历史,都悠久于其他地区甚至于外域,传说,波维路王室的发源地就在这里,雷国前三百年的国都城,也坐落于此。 龙啼索骥率领的情报组从各域传来消息,近几天复制体兵团从各地销声匿迹,连天魔都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就好像刻意将全术法界的关注度留给雷之国一样。现下,雷之国这片土地上汇集了光之国第四代多名上主,还有他们本土最优秀的统率和战将,比起关心雷吒和电姬的下落,民众和国臣把重心,转移到了九寨的动乱上。 元术师行军打仗所耗时间永远少于寻常部队,他们步伐轻盈,身手灵活,尤其是雷之国骁勇的术师们,比起以轻快著称的风国战士,更加擅长于激烈的搏战,他们的技能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与泽之国精悍的战队平分秋色。 士兵步行,将领骑马,一路踏遍山川平原,尝尽风吹雨打,近来雷之国的气候很糟糕,终日里云层厚重,乌霾不散,如果不是光神维系着太阳的暖度,这种压抑就要击垮人们的自信了。被复制体搅到心力交瘁的,不仅仅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普通民众,战士们也会,即便他们是心甘情愿走上这条“不归路”,也还是会担心家里的亲人,担忧国家的未来。 “众位!九寨的第一主寨就在五公里外!大家打起精神!”以助贤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喊这样的口号,于是所有台词都由他的左右手龙啼加布罗代替。 “我想请问一下!”乐双亲王钦点的雷国征南队队长一脸颓丧与不可理解的见机询问:“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为什么统领我们的是光之国?” “那么,多格先生又是为什么接受了乐双亲王的指派呢?你明明是雷之国国府里,雷吒最信赖的武将不是吗?” “雷吒暴虐,电姬无道,自听闻乐双出山,我等就已坚定了信念,否则你以为凭一张军令王符,就能让我反水吗?” “正是这样了,我们也是为了支持乐双亲王成为这个国家的统率,才会出现在这里,帮你们平息九寨之乱,你可以不信任我们,但你要相信亲王的判断不是吗?” “光之国帮过我们,我当然明白!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平息战乱这种事不交由亲王大人亲自率领呢!”下颌一圈短胡的方形脸中年男子露出困惑的神色,隐隐有种不能追随在乐双身畔的遗憾。 “看来,多格先生对我们很不放心啊,这样好了。”督翼骑马走到多格身边,小小的身子穿在略大一号的战甲里,显得分外滑稽:“这是一半的军令王符,由多格先生代替亲王大人保管好了。” “这……这怎么可以?”似乎没想到光域援军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多格极度震惊。 “为了证明,我们真的是来帮忙的,而不是来别有所图,就请您暂时保管吧,等战乱平息之后,由你交还给亲王大人好了。” “你们……就这么相信我?”颤抖的抬起双眼,扫视一行外域盟友,多格的神情陌生而震撼。 “因为你是亲王大人所相信的,我们和乐双亲王已经签订了同盟协议,从此刻开始一直到敌军溃败,战争结束,我们可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除了信任,还有第二个选择吗?”刚刚赶回的海蓁子也乘马靠近,优雅一言。 看了看这个,又瞅了瞅那个,此前还提防满满极不放心的多格,终于撤下了最后一层戒备,状似松一口气的说道:“我明白了,各位天地盟的大人,我多格在这里发誓,一定全力配合诸位!至于王符,既是亲王大人托付给你们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么,就请多多指教了,征南总队长。” 雷之国南部的九个村寨分别建造在无冰湖、童子山、千鸟谷、花之林、倾倒城、欢乐庄、地下村、沙中汀、云上堡九大风景名胜区之中,也是雷之国唯一一个旅游观光地,这些景区看起来迥异,实际上都是相依相辅的,无冰湖里的淡水是童子山中孩童们的生活源泉,童子山里的管事们,照顾孩子的同时也时常眷顾“隔壁”千鸟谷里的小家伙们,千鸟谷里种类繁多到凝光城鹦鹉洲都要甘拜下风的鸟儿们每天都会飞到花之林去找寻吃食,倾倒城地下流淌出来的水充满养分,可以让花之林中的百花千卉风姿盎然,欢乐庄里总是人满为患,旅行到此的人们则分毫不介意去“隔壁”倾倒城小睡一觉,地下村里的住户们每天都要去欢乐庄表演技艺,吸引术法界各方游客,沙中汀里盛产的美食是大漠刮来的一股清甜微风,滋润着地下村住户,让他们每天的工作都得以精力充沛,云上堡终日云雾蒸腾,湿润的空气时常会帮忙降低“隔壁”沙中汀的干燥气候,而它本身是不具有湿润度的,所有来源均取自无冰湖。 九大景区建造了九个村寨,相互之间紧紧相依,绕到终点才发现,“九星连成一个圆”。 雷之国南部地图上那个赫然的环形丰满了边境的轮廓,以及环形中间没有署名的空缺,让光域众人不解,对此,常年在这里担任国臣的多格解释说,中央地带是九寨无法涉足、雷之国的机密地带,就因为太过机密,所以从很早开始,每一次出版的地图上都没有这一位置的署名和注解,它就像不存在的地方,却又切切实实的占据着一片不小的面积。 “多格先生,那么九寨的寨主都是些什么人呢?” “虽是村寨,不过他们现在改了称呼,有时候会自称‘小王’,自从雷吒国主发出征兵令,一直虎视眈眈的这群人终于有了作乱的机会,和北方的五座城不同,这里面的每一个首领,都是野心勃勃的家伙。”多格叹着气说。 “既然这样,他们这么多年又何以如此消停呢?” “那是因为,他们一直惧于中心地带那个‘无名区域’,好像是前任国主大人到临的时候,他们意图不轨,结果国主大人通过那个区域实现了某种罕见的异象,导致在那之后,九寨很长时间都不敢再找雷之国府麻烦,包括雷吒上位后的这么多年,一直都太平无事,还对波维路王室俯首称臣,可是最近,借由战争的幌子,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么说,不排除他们勾结了天魔教的可能,从外部说,天魔一个人就相当于万人之力,是个十分可靠的外援,九寨惧怕曾经的异象,也一定想找一个能够镇压克制的人,天魔可能就是最佳人选,从内部说,自开战以来,雷之国内部的混乱度超越所有国家,兵力也在和复制体军团对战中连连消减,尽管及时压制,可劣势已经形成,九寨大概是看时机成熟,就趁着雷吒征兵失去民心的机会,一举造势,彻底将野心表象化。” “我赞同这个说法。”多格充满钦佩的看了看字字中的的督翼,连连点头:“那督翼城主,我们应该如何取下这九个村寨?” 督翼的马驻足在最前方,回眸冲众人一笑:“一个国家的仗不好打,区区一个南部边境,不是简单多了吗?” “宁日潇不在这,万事就拜托你了!” 并未参与此次征南行动的几名上主陆续回到光之国偕同十三禁卫军一起坐镇去了,各国的光域驻军由分派出去的多名副使率领,在天魔没有动作、复制体销声匿迹的当下,最重要的事态和战况,显然都聚集在雷之国。 手握一半雷域兵力的天地盟上主队重新扬鞭启程,在九寨的总入口遭遇了早就防护在那里的当地术师团,想要冲入之后兵分九路,卸下这一重“巨闸”是难免的了! 第一个策马冲去的是天地盟“修罗女将”相夫光子,电光火石间,纵马之人已掠到宽七米有余的大门前,隔空就是一记猛拳,将里三层外三层合计一百多个护卫全部掀飞,这些守门护卫看样子也经受过严苛训练,不等撞门而入,就潮水似的涌了回来,并连马带人包围在中间。 多格略有担忧的看看周围的光域援军,发现他们全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才舒展眉头,专心致志目视着战况的更迭。被包围在紧密人海阵里的女战士一头红丝高束,身上的紧致战斗服实用性极强的缀了几块轻巧耐击的甲片,让她看上去英武神勇,没用任何武器,双拳齐挥之后整个厚重的石门惨遭隔空凌虐,龟裂迸碎,她趁着这伙守卫不得不在震惊里诧异了一下的工夫,跳离马背,直接闪身消失在门的里面。当这伙人有穷追上去的意图,身后的十万军团在各上主带领下,叫杀着冲锋进来。 南方九寨的门槛瞬间被踏平,以此次前来八分之一的军力拱破这道防线简直易如反掌,铁蹄与脚步声交响震撼,轰动了风光秀美的南方部落,彼时那个好山好水的养人之地,不再平静。 “停下!”除督翼以外的八名天地盟上主各自率领一万术师,在助贤一声厉吼下骤停前进。 “怎么了助贤?”风扬骑马走近,循着银发男子凝重目光聚集的方向看去:“这里有陷阱。” “我去看看!”木茉一跃而起,落到左边空地时足尖轻点,她整个身体近乎腾空,不论直立还是下蹲,可即便如此,足尖触到的地表还是出现了轻微的裂痕,抬起手指敲了敲,即刻听到地下传来的空旷回音,她扭头,朝着己方呐喊:“这边地下是空的!我去那边看看!” 结果,还是一样,通往无冰湖和云上堡的两条路,隔着陷阱铸成的巨大距离,为了使敌人陷阱完全暴露,众上主齐上阵,以各种威力无边的遁术实行对此地的轰炸。 十分钟后,左右两侧的巨坑陷阱连成了一体,看这坑的长度足有几百米,深度也难以估测,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下面,居然蠕动着成千上万的毒蛇,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种类齐全应有尽有,而且它们有个共性,那就是天性凶残剧毒无比。 “如果刚才不及时停住,我们就算不摔死,也会被这些蛇吃的一干二净!”多格冷汗直流,看看和自己同队的助贤,默默的吞咽着口水。 “他们的陷阱做的不错,看起来就跟寻常地面没两样,实际上比饼干都薄都脆!”千刺骑在马上头枕手臂,一派悠哉的望天:“话说,八十万大军的粮草都备齐了吧,放置在哪啊?” “粮草?那种东西,不需要准备。”督翼恍若无事的淡定言说,三两秒工夫就惹得周遭一片惊惶。 “督翼,我们又不是复制体,寻常人类还是要吃东西的对不对?”倩儿苦笑着摸了摸现在就扁平的肚子,不说还好,一说饥饿感还真贱兮兮的来了。 “现在去筹备应该还来得及。”做了多年军事统领的助贤十拿九稳。 “不需要,眼前就摆着一座大粮仓,我们何必那么费事?” Chapter 0930 “你是说……抢九寨里面的?虽然是要平定战乱,但我们不是来杀戮的啊!八十万人!就算勉强够吃,这里面余下的不是要饿死?”风扬化羽立刻意识到不妙之处,有阻挠的打算。 “无需担心,化羽少主,之前我们有个误区,都隐约觉得复制体不同于寻常人类,他们好像不需要吃东西,但实际上,他们也要补充养分,而且,比寻常人类的需求更高更大。”督翼自信抬头,看着正前方那座根本不会有人居住的圆顶建筑上,灯塔一样闪闪发亮的东西:“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复制体的弱点,被杀死的复制体有的会变成血水,有的不会,你们还记得什么情况下才会变成血水吗?” 众人回顾之前的场场角逐,大多陷入苦思,风扬第一个醍醐灌顶,说出:“怕高温?被烧被电的复制体立刻变成血水,而其他的,不会立刻产生变化,难道这跟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有什么关系?” “我想,和复制体的饮食有很大关联,上述种种,我和宁日潇少主揣测过,兴许是因为他们只喝水、不吃饭的缘故,而根据逮捕到的几个复制体表现来看,我们的揣测似乎很合理……但是就在前两天,我意外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将我们此前的论断完全推翻。” “是什么秘密?”陷阱在前,愁眉不展,可众人的胃口还是被吊得十足。 “这个。”督翼从随身背的挎包里掏出一个装在塑料袋里的小瓶子,瓶子里有清澈的淡黄色液体:“这是我从国都牢狱里找到的,大概是关押在那里的复制体光子遗留的,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终于有了结果,它是一种汇集了人体所需的各种营养元素的服用型溶液,每次一小瓶,足够支撑两天的精神和体力,而这个瓶子所用的材质,也是可食的。” “这么说来,复制体通过服用这种溶液,可以毫无痕迹的给自己补充体能,而寻常的人类,也可以服用吗?”千刺看了看那黄色的液体,忽然面色一青,产生不太好的联想。 “你该不会以为……这是那东西吧?”最会察言观色的木茉甚至不用读心,就秒懂千刺脸上的潜在台词。 “很像不是吗!复制体这些怪物,自给自足也不足为奇啊!” “放心好了,这不是排泄物。”督翼则十分文雅的一语道破:“排泄物里面是不可能有如此完整的营养系统的。” “为了不留痕迹,一般都会一口喝光然后吃掉瓶子吧?为什么这个只剩半瓶?”相夫光子也来了好奇劲儿。 “那是因为,前面一半被我喝了啊,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完全没有饥饿感,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吧。”督翼晃晃余下的半瓶,见众人纷纷摇头,笑道:“不急,等你们饿了,就会饥不择食了。” 他们想,他们已经明白督翼所说的“粮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东西一小瓶顶两天饮食,多么节省占地资源,怪不得那些复制体大规模出动从来不见运输粮食的部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左右都行不通,那么攻略地图上没有的标识区域,就是唯一可选的方案了,九寨当中可行区域和不可行区域,用一层网格密度很高的铁丝拦截,铁丝网里面是石砖砌成的高墙,双重防护,除了硬攻别无他法。铁丝网上用雷遁术蓄着高压电,单凭肉眼就能看见一闪一跳的电流不住的乱窜。如果那是元能与电流的合成屏障,就算铁丝网坏掉了,战队还是无法成功突入,这时候,就只能靠一个人的本事了。 海蓁子不发一言径直上前,双眼爆射出的雷芒疯狂捣向电流铁丝网,顷刻过后,铁丝网上的电流雷能全部消散,因瞳术同时挥发出去的强力一击,整面网子破洞百出,给击溃石砖墙提供了良好的途径。 石墙的爆破源自相夫光子破冰拳带领的“百人轰击”,即百人元能量汇聚到同一□□上,经由她奋力一挥,两端弧形蔓延的厚重长墙便依次坍塌,将终年“不见天日的无名区域”暴露当下。 缺口能有百米长,从这端抛几条带爪钩的粗尼龙绳就能架出临时的桥来供人经过,雷国军里最擅长在悬崖间丢绳造桥的技术型术师用几分钟的时间完成了这项任务,然而,就当督翼派出一支先遣队进圆心区域打探一二时,从天而降的复制体战队高调登场。 说他们是复制体,是因为一冒头就个个穿着与天地盟上主如出一辙的制服,尽管材质不尽相同,那脸上遮的面罩也足可说明一切,幸好来前早有准备,上至领队上主,下至雷国士兵,动作一致掏出同款黑色面罩往脸上一盖,下个动作就是从腰间抽出武器,和复制体们刀刃对剑锋,磕了个旗鼓相当。 很快,复制体落入下风,被本体战队们瞄准额心上的小孔死死捅去,他们下手很快,得手须臾后秒秒钟跃过绳索桥,马不停蹄持续朝圆形地带冲刺,十万人以惊人的速度,井然有序无一遗漏的踏足在地图上多年不曾标示的土地。助贤心里有难以抑制的惊讶,他几乎不曾刻意去指挥什么,这些雷之国的战士就懂得自己列队前进,毫无混乱,行事之严谨堪比十三禁卫军的水准了。 “通过地图,我大概计算了一下圆心区域的面积,这里是个完整的圆形,沿着外壁,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抵达我们将要潜入的地方。”督翼看了看被排在第一位的海蓁子:“你先带人去无冰湖,无论如何把那里的首领抓住,记住,要生擒。” “那么距离是?” 督翼抬起手,给各大将领看了一下他写在手心里的数字,继而嘱咐说:“我带领一万人,将此中的营养液收入囊中,多格先生带领一万人在外面防护,无需做任何事,只要有人出入,就立刻拦截,其余人,各带一万术师,去你们的地点把‘九寨诸王’抓住!” “明白了!” 救亡图存的一战,由此展开。 依照督翼指示的距离,海蓁子急速前进了十余分钟,终于抵达了她所要突入的地方,石砖壁破口的刹那,内里一汪湖池冽水险些将他们吞没,幸而海蓁子以瞳力提早预见了一切,在更巨量的水冲出之前用光罩抵住,然后,她开始谨慎的思考如何排除这层忧患。 “让我试试吧,海蓁子少主。”随行前来的副使独眼走进光罩,顺着洞口钻入,几秒钟后,内里的水位下降,海蓁子率领一万术师顺利涉足,当时,水仅仅到脚踝以下,眼前景象使人们在这炎炎夏日中,感受到出奇的凉爽。 “请大家尽快离开水区,我要把水引回来了。”独眼两腮微鼓的对海蓁子等人说,等他们全部走上左边的白色河岸后,小口大张,将里面难以估算容积的水全部吐出。 这里的水区面积很大,一直延伸到看不清模样的远方树林,沿岸是微微高出水平面的白色光滑堤岸,像一整块巨型的白玉,横铺在漂亮的蓝绿色水域周围。 才来没多久,海蓁子就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在与雷国术师交谈中,甚至看得到彼此吐息的热气,海蓁子猛然一怔,定睛看向水面,波澜微小的水面渐渐浮起一层白色薄膜,薄膜与薄膜之间的裂痕笔直凌厉,色泽亮白,她再俯身触碰白色的岸,发觉冷意入骨。回想起方才九寨入口内的陷阱,她一阵激灵,回头呐喊道:“大家快离开这里!从墙上翻过去!” 围墙极高,因此他们宁可采取破洞进入的方式也不肯耗时爬墙,然而在水域和河岸都不保险的危急时刻,海蓁子只能选择最笨但却是最安全的办法。 一部分雷国术师火速跃上高壁,奋力攀爬,一部分则来不及上去,在白色河岸倏然断裂之际接踵坠落,水花迸溅成片,海蓁子只好坐在仅够她一人所乘的白尾腓腓上失声大叫:“快爬出来站在水面上!” 那不祥的预感实现了,海蓁子方才就察觉到一股恶意操纵的元能,在约束着无冰湖里的一切,这冰岸是陷阱,而冰水是冥狱,即便是可以站立在水面上的元术师,也会被水下蕴含的元能,无情拖入其中。 该死的陷阱!情报里说无冰湖只是一面终年不冻的活水湖,加之这里四季如春,根本不会多冷,放松了这个环节就只想着攻城掠地,完全忘记了还有陷阱这一层可能在!海蓁子痛恨自己的失察,见雷国士兵一个个沉在水里接受寒彻入骨的凌迟,心如刀绞,不会被水淹死的独眼潜入水中不断将人推上来,然后又在无名阻力下白费功夫,海蓁子一个人孤单的坐在元灵兽上逃过一劫,她却比任何人都煎熬难过,她使出空遁术,意图将水体全部转走,却发现控制水体的那股力量在和她猛烈的较劲,她想要将里面的人全部转走,也是一样无济于事。 再这样下去!这些雷国的战士,就会被淹死被冻死!她身为援军头领,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碧姐,哥哥,我答应过你们,不会擅用瞳术,但事到如今,我没有选择了。”海蓁子一面在心中默念祷告,一面睁开她大如水杏的澄澈双眼,并使其散放出浓金色光辉! 碧蓝的视野被大面积光芒填充,那同阳光一样的灿烂明辉与上空的日轮融为一体,整个世界好像浸泡在温热的洪流里,暖烘烘的,水域表层薄冰消融,内里挣扎不休的术师们在死亡边缘逐渐冒出了头,一个接着一个,恍如做了一场噩梦后平静苏醒的表情。 天上的太阳不可触及,人间的光辉则是从一双涡纹金瞳里盛放出来的,蓝发姑娘坐立在悬空而立的白尾腓腓背上,异于常人的双眼死死扫视每一寸幽蓝的水面,忽然她猛地定睛,乘着腓腓踏空奔跑到远处水面上,火速的伸臂从水下捞起一个浑身湿软的人来,看也没看,径直将人往腓腓背上撂去,并以两把轻斩锁定在她颈动脉下,令其插翅难逃。 直到所有激昂的动作终止,海蓁子才瞠大眼睛,定定看着近处这一头熟悉的蓝发,以及她扭过脸后,那毫无二致的五官和本该独一无二的瞳眸。水中获救的雷国术师们见此场景发出低低的唏嘘声,没想到无冰湖里搞鬼的潜藏敌人,竟是海蓁子少主的复制体! “你……”真正遇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海蓁子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然而就是这眨眼不到的工夫,被威逼着性命的复制体徒手掰开颈下的冷刃,两腿绷直优美的一旋,整个身子便轻盈的跳入空中,随后稳稳落定在渐次平静的水面上,冷冷地望着腓腓背上眼余惊愕的海蓁子。 “先说一点!”复制体抬手阻止即将张口说话的海蓁子,霸气十足不容置辩:“我有名字,叫冰女,才不是什么复制体!” “不管你是什么,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跟我动手。”海蓁子将腓腓送回元灵界,单足踏落在如镜的水面上,随后是另一只脚,在完全站稳之前,她的手就悄无声息伸向背后,去拿那里紧背的黄金手臂。 然而自称“冰女”的复制体一马当先疾驰掠来,将早就抄在手里的黄金臂充作武器,直直敲上海蓁子面门,海蓁子及时以同等装备回击抗衡,二人之间的力量比拼战随即展开。 不多会儿,冰女面部紧皱,海蓁子也死咬牙关,女性之间的力量比拼大多维系不了太久,先于对方松懈的那一个极有可能落入下风,于是二人就吃力的硬撑着,直到冰女瞳孔有异动被海蓁子提早发现迅速抽身,第一回合才落下帷幕。 一模一样的瞳色和图纹,镜面般的对称呈像让海蓁子笃定,这个复制体只不过比其他稍微多了些个性,给自己酿了新名,其余和她这个本体都没有差别。唯有一点让她疑惑,那就是为什么这个复制体冰冷的眼神里,总会隐隐透出一股激烈的仇意? 为了尽早了结这“主将”之间的个人战,好去“迎接”接下来可能爆发在此地的群体战,海蓁子抢先动手,瞳色复原的瞬间一张弯弓拉成满月,五色元能利箭齐发,从不同的方向直捣同一中心点,冰女水面漂移身姿轻盈,接连避过二三十箭后起步狠跳意图跟海蓁子打近身战,怎料海蓁子早有防范,在她俯冲下来无法控制平衡之际对准她身体的若□□位一连发出几十枚小铜珠,火焰之缚的效用即将落空,因为那冰女伶俐过人的从眼前闪开,消失于四下。 就在所有围观的术师深觉下一秒就会上演忽然现身的突袭时,那冰女凭空出现,却是捂着双眼疼得在水面打滚,原本的危机四伏顷刻遭到化解,冰女蜷缩着纤细的身子,不战而败般充满了怨怼和不甘,就好像有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在她全身乱刺一样。 “我最恨的!就是这一点了!”她哭号着,挣扎着,红肿的双眼难以张开,一张叫声凄厉的嘴强硬地、不肯停止运作:“既然我是你的复制体!又为什么不给我们相同的能力!既然不相同,我又何必去做你的替身!我为什么要被创造出来!创造我的那个家伙!到底替我们考虑过吗!啊啊啊啊啊啊!” 海蓁子的眸光变得凄然惨淡,充满了悲悯的俯视无法再打开眼帘,露出那双眼瞳的冰女:“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你的眼睛,分明是光瞳啊。” “你是真蠢还是假傻!”虽然视觉被摧毁,可冰女的思维仍然清醒:“我根本就不具备新光瞳的能力!水无痕的至高瞳术!就算是本该一模一样的复制体也难以拥有!这就是事实!在我看来比捅我一千刀还要惨烈的事实!” 海蓁子看着她激动的神色,听着她亢奋的说辞,一双黛眉凝得更紧,如果这时候有个伙伴在身边,她一定要问问,她海蓁子平日里是个感情和心绪波动十分强烈的人吗?而且这个冰女,格外注重自我,反复强调不甘做一个复制体,这跟以往遭遇过的那些,好像有很大的不同啊。 “从你启用新光瞳开始,我就知道我惨败无疑,可我还是要拼一拼!”嘴角有鲜血流出,冰女痛苦的狰狞了面容,凄楚地说:“被赋予了自由的意识和思想,我就知道,我可以主宰这一切,可偏偏让我遇上了自己的本体,偏偏还是一个拥有我无论如何都触及不了的能力的对手……最荒唐可笑的是,这个对手就是我自己!” 海蓁子沉默的看着她,聆听这些百感交集的哭诉。 “告诉我……水无痕海蓁子,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能力,从而用新光瞳把它破解的?”大概哭的累了,冰女开始奄奄一息的落泪,从那红肿如桃的眼角不断的滑落。 “这次的水体控制术,压制了所有元术师,这说明,施术的人,可以均匀细致的把每一个水分子都用元能控制的很好,除了神之印记的天赋,又有谁做得到?而当你是个神之印记能力者时,就注定要败在新光瞳的‘超空遁’上,不过……”海蓁子耐心回答,同时稍显惆怅的抒发不解:“你既然拥有水无痕的复制能力,又怎么可能有其他的神之印记呢?” “水无痕的新光瞳,是藐视一切神之印记的存在……” “复制体的其他秘密究竟是什么,请你告诉我好吗?” “既然如此,那么光瞳的三重能力又有什么屁用……” “我不会杀你,但是,希望你能帮我解惑,冰女。” “我永远无法掌握的能力,凭什么,为什么,凭什么,为什么……” “冰女,你……” 冰女一味的呢喃呓语,将海蓁子真诚的渴求当做耳旁风,海蓁子看她着实可怜,一时松懈,居然被她抬起的脚死死蹬出十米之外,在水面上连滚数下才勉强停住。 “海蓁子少主!”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养精蓄锐!”海蓁子抬手示意,叫雷国术师兵们不要冲过来帮忙:“冰女,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到了,复制体又有了新的发展是不是?比如,可以同时拥有两个神之印记。” “你说的没错,复制体的确在不断进化之中。”冰女原地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圆形球,就这样众目睽睽的塞到自己眼眶里:“你刚才用超空遁变走的,不仅仅是我控制水体的元能,你还把我的水无痕之瞳变走了没错吧?” Chapter 0931 “是,我知道这很残忍,我……” “不必了!你同情的嘴脸留着给你自己的伙伴去看吧!作为敌人的我完全不需要!”冰女一甩手,浅蓝色的眸子竟倏然暴露,这特别的色彩让海蓁子陡然一惊,冰女于是笑得妩媚多情,森冷诡秘:“如何?这双秋之翼的眼睛,也很不错吧?” 海蓁子无法形容当下的心情,唯有用沉默去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况。 “最初的复制体,是无法拥有本体神之印记能力的,甚至连一般的高等技能都无法占有,不过时间在流逝,技术也在进步,虽然没有新光瞳让我很不甘心,不过……这双可以使任何眼睛变成制胜法宝的眼眶,可是连你水无痕都求之不得的天赋吧!” “天赋,只属于从出生开始就拥有这个东西的人,而半路才成型的所谓‘人类’,根本……” “给我住口!”冰女一声呵斥,凶悍超越相夫,威严盖过以悠,除了面容如海蓁子一样,其余无一符合女外务长的特性:“我的存在,不是为了衬托你有多高贵,恰恰相反,本体只有一个,复制体可以有很多个!当复制体里面净是同一副面孔时,你还能说自己是独一无二是最珍贵的吗?!” “你也说了,本体只有一个,那么不论复制体有多少,也都是假的,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没办法取代真的。”比起冰女的激烈,海蓁子更像一湖落叶不惊的秋水,温婉,雅致,静流无波。 “那么,如果本体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浅蓝眼瞳对准海蓁子,连发数次雷眼攻击,秋之翼雷眼所射出的能量炮从速度温度到打击力度,全部超出普通雷遁术数十倍,威力相当惊人。海蓁子即便迅速避开,飞溅的水花还是晃乱了视野,雷眼火炮的热度还是灼的她口干舌燥,冰女的坦白让她心下愕然,复制体在短短的时日里,就改良至此,看来诸神团口中的“重造人类”并非空穴来风。 “怪不得你口口声声自己不是复制体,原来……是复制改造体啊。”海蓁子卸下了那一层与生俱来的温柔,刹那间变得清冷孤傲:“冰女,给你个忠告。有些招式切勿多用,否则,只会自食恶果。” “吓唬我?”雷眼的扫射并没有终止,反而以从前双倍的力度接踵放出。 海蓁子极力闪躲,忍不住将话题进行下去:“任何招式都会给身体造成负担,释放的力量越大,使用的次数越多,对自身的危险就越重!这是常识!你未必不懂!为什么还这么拼命?” “如果我告诉你,把你们本体杀光了,我们就有可能成为真正的人类呢?” “那是不可能的,人类本体都是母亲十月怀胎所生,绝不是放入人模里迅速成型可以比拟的!” “多嘴!我宰了你!” “多嘴的人是你!给我滚开!” 冰女未等靠近海蓁子,手上的火龙弓箭就被猛然袭来的一记狠踹踢飞,接着她整个人被无冰之王手上的双刃长刀贯穿,鲜血飙飞半空,稀稀落落洒入冰冷的湖池,水面上漾起的一层浅红让海蓁子大惊失色。 当冰女断线木偶般重重砸入水中,再无生机,那“无冰之王”也幽幽转过了头,他踩在一块悬空凌立的浮冰上,一双画了深蓝色眼影的凤目妖娆非常,他用眼角瞄着海蓁子及雷国术师众,睥睨的高姿态顿显霸者之风。 督翼给出的情报,海蓁子看过一遍就倒背如流,这无冰湖的掌管者原名冰清,是术法界中数一数二的冰遁系术高手,原籍冰之国,后不知何故改居雷之域,成为这繁荣九寨里的一方霸主,他年逾四十,气质出众,阴柔的面貌经常叫人搞不清楚他的性别。 此刻,他携了一大批部下赶来参战,正与雷国术师军对峙水上,在足足瞟视了下方的女上主将半分钟后,他踩碎浮冰飘然下落,蜻蜓点水般站立水上,一张口,是不乏男子气概的低沉冷音:“听说阁下要活捉小王,特来参战,聊表心意。” “不必客气,冰清先生。”海蓁子注目着眼前寒气熠熠的男子,那冰元能几乎要放出光来,使他的面色更显苍白:“我是奉命前来收复无冰湖村寨的。” “无冰湖今时今日已无村寨,我也不是冰清,我现在是这里的王,无冰之王。” “不论你是谁,今天,我都必须把你生擒回去。” “哦?那就看你有多大本事了,出手吧。” 无冰之王将手一挥,身后众人即刻与雷国术师军碰撞到一起,展开夺命厮杀,他自己则手臂平伸,有秩序的大幅度抡臂画圈,少顷,水面连着未及坍塌的河岸冻结成冰盖,寒流一路席卷,最后连可供他们逃离的高墙都被密密地冰封住,冰凌最终伫立在高墙顶端,水晶花树一样迎风摇摆袅娜的枝桠,在接近天空的地方。 海蓁子杏眸瞠得奇大,这招罕见的顶级冰遁术,整个术法界能够使出的人不超过三个,它叫做“冰渊”,是叶大人曾经对付罗非迪亚“云堕术”而闻名术法界的强悍大招。 “怎么?还不出手吗?等你被冻住了,就没有人能解救这南方九寨了。” 无冰之王笑笑,弹指一挥,冷流无形袭过,直击海蓁子发凉的脊背。后者鱼跃而起,像躲闪雷眼那样屡次避开被冻结的厄运,不逢时的是,光瞳频用的后遗症在此刻爆发,她两眼发花,心口堵闷,想要再避过一次却失衡跌到了冰面上,两耳不时爆出的轰鸣,让她尚在清醒领域里的思维不断滋生名为“糟糕了”的台词。 刺骨的凉意顺着脚尖往腿上蔓延,再后是小腹、手臂、脖颈,她以为自己将要被冻成冰块,一股温热在四周散开,融化了她险些结冰的思维。她恍然睁眼,看到身边一圈冻僵了的冰人,那不是什么冰雪雕塑,而是切切实实的雷国术师兵! 他们,为了使海蓁子免遭厄运,不惜以自己的身体,去承受那冷极的一击,只为了报答海蓁子动用禁术将他们从水中救出的恩情! 那一刻,海蓁子湿润的泪滴被寒风冻成冰霜,凝固在眼角周围。她没有过多的哭泣,没有长久的悲伤,她选择在最该难过的时候奋起抵抗,这一次瞄准敌人的不再是五色长箭,比先前足足大了一圈的弯弓宛如太阳切下的半边圆环,甩动着流火形状的长长箭尾,手指松开的刹那,箭端刺破空气一路火冲。 大概不了解光之神箭的运作方式,无冰之王并不急于闪躲,悠闲自得的站在那,似有临近瞬间飞身避开从而给海蓁子一个下马威的打算,怎料还未迫近,光箭自己就迸射成十来支,从十个方向朝着无冰之王继续突刺,临近瞬间又各自分裂成十支,全方位无死角牢插无冰王一身!立刻就把威风八面的男人插成了光色刺猬! 无冰之王膝盖发软缓缓触地,一滴血未流就觉浑身力量被抽个干净,看他充满不解和惊撼的目光,海蓁子反倒诧异:“在和对手作战之前,你们都不搜集情报的么?” “莫非这是名扬术法界的元术?”无冰之王露出想不明白的表情。 瞧他那样子,应该不是装的,海蓁子半自嘲半认真的回道:“名扬术法界算不上,但也不是什么秘术。” 一分钟不到,无冰之王本就缺乏血色的脸变得惨白如浸了水的纸,他的惊讶度也由此攀升到高点:“这到底是什么招式!” “这家伙,是从世外桃源来的么?”海蓁子深思一番,决定探索下去:“这是光遁术里的能量箭,可以抑制你的杀气,控制你的行动,净化你的心灵,你不会死,但绝对难以像之前那样为所欲为。” “可恶……”无冰之王浑身瑟缩颤抖,每一寸皮肉都在浮动着轻小的幅度。 观察入微的海蓁子由此肯定了一件事:“无冰之王,冰女的另一种神之印记,是你给的吧?” “你居然看出来了……“ “想要细致的控制每一个分子,就要能做到对自身每一个细胞的掌控,看你方才的微小举动,我可以肯定,冰女的能力有你赐予的一份,你是诸神团的人吗?你和复制体的制造有什么关系?”海蓁子见他没有坦白之意,不慌不忙的要挟:“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不老实交代,你就一直在光箭的束缚里等着末日到来吧。” 言罢扭头,去协助余下雷国战士们的战斗,没有了束缚力的水面作战,实际就跟在平地上无异,身手矫捷的雷国术师兵浴血搏杀,从力量到气势,无不把复制体兵团逼得死紧,海蓁子根本无从插手,观望之际,无冰之王带着一身光刺晃悠悠站起。 “别太小看人了,以为你们的是精兵我带来的就尽是杂兵吗!”凤目男不甘怒吼,情态就跟冰女先前的反应一模一样。 “我从没这么认为。”海蓁子不动声色地阖上双目,四野悄然拂过的凉风掀起她弧度优美的刘海,颤动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复制体就算没有汲取本体的能力,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士,然而,正因为他们从产生开始就是一个谬误,就注定了……他们会惨败于人类本体的手中!” 无冰之王身插千百尖刺屹立原地不倒,挑在他将这股光力束缚完全挣脱之前,海蓁子重新启用新式光瞳,视线逐一从难以估算数量的复制体身上扫过,想要精确的一次打中一个几乎不可能,于是她通过敌我双方制服的差别进行视觉过滤,最后把“肃清”对象一个不漏的锁定在复制体本身,海蓁子猜想,冰女绝不是唯一一个得到了多个神之印记的复制体,搞不好无冰之王的这些手下,个个都是! 无冰之王彻底冲破光箭牢笼,是在海蓁子刚刚收拾完最后一名复制体之后,被“扫空”能力的“正装复制体”们溃不成军,在雷国军愈发神勇的攻击下,集体覆灭。 “看来你对九寨之外的事并不了解,我不明白,如此一无所知,怎么还敢抵御外敌?”下一秒,海蓁子就这样轻松自若的来到了无冰之王身前,并将一支利箭近距离架在他的脖子上:“你们背地里,是否还有其他筹划?” 无冰之王不声不响,一味阴沉的瞪视着此时此刻威逼他性命的女人。 “没关系,我会让你说出来的。” “不用那么费力了,我告诉你。”扯唇一笑,无冰之王恢复初登场时那种妖气冲天的气概:“你和冰女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没错,诸神团已经研制出复制改造体,不但可以改换人格,就连能力都易如反掌。” “给我说清楚。”箭头逼入一分,只差毫厘便能戳中人类赖以为生的大动脉。 “这就跟调制鸡尾酒一样,这个放一点,那个放一点,最后均匀摇晃,所以明天你们将要碰上的复制体,不但性格百变,连能力……都是你们意想不到的多样化。” “……” “怎么?怕了?” 海蓁子陡然一怔,本能的挪步后退,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居然主动将脖子插入长箭,令溅血惨景即刻上演,然后,他居然狂妄的大笑,脖子之下的衣领前襟被新鲜的液体染红,不住流失的血夹杂他凄厉的狠笑,叫人感官极度不适,海蓁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被戳出洞来的脖子,听他嘶哑的声音出现兴奋的颤抖:“你不知道吧?我身上汇集了你想象不到的能力,冰女算什么?而你这个本体又算什么!” 那血化作利刃径直飙来,海蓁子记得玄若尔雅就有用鲜血塑形制造武器的能力!这个男人原来还复制了天魔教总指挥的技能! “去死吧!你们这些侵略者!给我跟着雷之国一起毁灭吧!” 病态的狂笑之间,男人体间鲜血尽数喷出,有秩序的组合在一起凝固定型,竟是一把两米多高的巨型斩刃,刃柄连接在无冰之王的手腕上,仿佛天生长在了一起那样不可分离,他嘶吼着,冷笑着,挥动巨刃宛如呼吸信手拈来,海蓁子没想到看起来钝重的大家伙,使起来就跟操纵自己的肢体一样灵活方便,她咬破自己的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在这时因后遗症爆发而成为无冰之王的刃下亡魂,她拼死躲闪,狼狈翻滚,过程里有多名雷国术师上前助阵,却在无冰之王过人的力量压制下命丧当场,绝境近在咫尺,海蓁子无暇怨憎,比起逃避和怅惘,宁可选择一战到底拼死方休。 新光瞳超空遁终极之术归无! 巨刃触上肩膀的瞬间,水无痕海蓁子光芒大作的金瞳里释放出逼人的决意,她对准无冰之王的瞳孔,任由他的刀刃顺着血肉一寸寸下斩,一点点嵌入,这一眼持续的时间是对付冰女那战的二十倍,无冰之王咬牙切齿,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松手撒刀,跪倒在海蓁子面前。 时间冲破方才的凝固继续迅疾游走,海蓁子脱力软倒,整个左肩被削的血肉模糊,腓腓冲出元灵兽空间将她驮在背上,询问她伤势如何。 海蓁子张了张嘴,确认自己可以发声后简短的说:“无冰之王的能力已经被我清除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复制体,去……告诉督翼,第一村寨的王,被我……拿下了。” Chapter 0932 征南的首战,在督翼宣布分开行动的两个小时后告捷,雷国术师兵伤亡人数不足两千,无冰之王手下的八万复制体倒是赔了个精光,此战遗留的最大危机是连用数次禁忌瞳术的海蓁子,又因血流过多陷入休克,目前,被划分到第三村寨的风扬化羽已经原路赶回。 午前十一点钟,紧邻无冰湖的第二攻占点童子山里一片宁谧,这里四面环山,只有两个山洞样的出入口,虽然外观是天然形成的山丘,然山壁里侧,助贤看到更多的则是有序堆砌的假山怪石,那模样千篇一律,初到此地的人免不了会出现迷路了的错觉。 好在助贤的方向感很强,循着曲折的内山路一直前行,这里仿照山之国,在真真假假的山体间建造了很多隐藏着门窗的屋子,如果不是外围搭了一些民用物件,助贤也很难发现这一点。 情报里给出的童子山资料,大多描述这个村寨的风格走势,顾名思义,里面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孤儿,长到一定年龄后会被赶出童子山,童子山的“王”是个面目模糊不清的家伙,至少到现在为止,没人见过他的模样,也有一种说法,是老童子山首领已经逝世了,现在登顶的这一位是个年岁不大的新领袖,至于姓甚名谁,就连情报天下第一的调查局都捏不准。 终日里艳阳高照,也算给即将打响的战役添了一重保障,毕竟常年作战的人都明白,在不熟悉的山里夜战,是非常冒险的举措。 “奇怪,这里不都是孩子吗,怎么这么安静?”柯穆伦不住观测四周动静,发现毫无异样后,向他的直属上级请示:“要不要兵分几路去查看?” “暂时不要,我担心有埋伏。”虽然白昼战对这一万大军十分有利,但生性严谨的助贤是半分都不肯松懈的:“再深入一点,他们就要来了。”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一万雷国军的领队不解询问。 “他们没有理由躲藏,除非这个陷阱,是让我们全军覆没的。”助贤严肃的说道,抬头望向从空中威武奔回的元狮:“如何?” 元狮口吐人言:“没有发现陷阱,一公里外的山坳里有个洞口,被树枝掩盖住了,我听到里面有孩子的嬉笑声。” “他们没有理由在敌人侵入之后还嬉笑打闹啊,就算孩子不懂事,难道这里的统领也这样吗?会不会还有陷阱啊?”雷国队长显得尤为担心。 “不要紧,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元狮带路,一众作战队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隐蔽的山洞,刚巧这时,孩子们从洞里面一个接一个出来了,见到眼前的哥哥们身披战甲手执武器,全都吓得傻在了原地,有些女孩子还被吓得哭了出来,直到那个人现身之前,助贤等人都有点不知所措。 “呀,这么大阵仗啊,吓到孩子可不妙哦。” 助贤眼见此人一头特别的毛发,面部表情出现些微的僵硬:“是你。” “确切来说,是这位的复制体。”紫色短发男笑吟吟的竖起拇指指了指自己:“不过你知足吧,本体没工夫搭理你,今天这一战,就由我来陪你打好了。” 不等助贤说什么,洛紫星涵复制体又掉头,对身后泪光点点的孩童们展露不多见的温和一面:“孩子们,你们进洞里继续去玩好不好?哥哥要在外面变一个大大的戏法,在成功以前,谁都不要出来好吗?” “好!”孩子们听到紫发哥哥灿烂温暖的声音,才破涕为笑,一个挨一个乖乖钻回了山洞,最后那个还懂事的用树枝将洞口挡住。 “柯穆伦,一会如果爆发群体战,你就代我指挥。”助贤嘱咐多年来他最信赖的部将:“这个男人,就由我来对付。” “是,助贤大人。” “很好,不过我劝你们一句哦,要打仗去别处,如果这里的孩子被骚扰了,我会翻脸哦。”复制体笑得一本轻松:“不过我想,凭助贤少主的为人,应该也不会置这些孩子于不顾吧?” “那你说,去哪里打。”听似妥协,实际上威逼的意味满满登登。 复制体听后大笑:“真爽快啊,好吧,你跟我走,另一帮无能的废物们,就去南边五公里处,和我的军团殊死搏斗吧,啊哈哈哈哈!” 路上,复制体洛紫果然发挥本体的健谈属性,主动跟助贤搭话谈天说地,最后才勉强步入主题:“你都不好奇,为什么这里的王不出现吗?” “这里的王,除了你还有别人么?”助贤这时才“勉为其难”的接了一句。 “为什么这样肯定呢?” “你们在中心区域贮藏了那么多营养液,就说明这里有大批复制体,又或者是和复制体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根据我对洛紫星涵的了解,这种实力的家伙,即便是个复制体,也不会甘心做孩子群里的二把手。” “啊哈哈哈哈,看在你这么会猜的份上,等会儿……我会好好疼爱你的,啊哈哈哈哈!” 这句台词显然不是洛紫星涵所有,助贤想起了海蓁子弥留之际在意识空间里对众人的传达,原来复制体不仅可以掌握多种能力,就连性格,都可以“百川归海”那样合而为一。 所以,这家伙待会怎么表现,都不足为奇。 复制体洛紫星涵最终将助贤带到一个令人称奇的地方,那里的山体被铸造成了房屋模样,而且是有板有眼的天国神殿式,除了颜色土黄略降格调,其余无不精雕细刻,像巨型的唯美工艺品一样,静静守候在这鲜有人知的地域。 助贤大概估摸了一下此地的面积,一场小型队战塞不下,但个人战肯定绰绰有余了,一面是高度擎天的土雕刻建筑,一面是郁郁葱葱的山间紫树林,那林子的整体色调很奇怪,紫气萦绕,香气浓郁,仿佛靠近一点就会被无形的漩涡吸进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干扰”,助贤的第一步便是竖立防视听结界,使这个人战能够打得”安安心心”,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生擒这个“童子山大王”。 “之前在花之国没机会打个痛快,今天可别忘了,要拿出所有的劲儿啊。”洛紫星涵箭步一跃就灵敏地蹿到助贤背后,左手后伸,轻轻按住助贤正欲拔出的光剑剑柄,右手则忙着整理自己那头光亮的紫发。 助贤未动声色,像提前预知到他的突降一样淡定自若从另一侧徒手造光剑,金光熠熠通体皆为元能所造的兵刃定型瞬间,剑端从洛紫星涵手腕上落下,一切快得像没发生一样,等复制体洛紫察觉到疼痛时,助贤已远离他数十米,看着他一颗颗红珊瑚珠似的血滴滚落到地上。 抬腕看看自己左臂上的断口,复制体洛紫眼中一片讶色,接着,更让他没法理解的事发生了,那光之国来的银发将领在他眼睁睁注视下原处消失,他果断退后左顾右盼扩大视野搜寻那抹疾影。 助贤再度现身时,出现在复制体洛紫尚未顾忌到的斜后方,光斩连击,漫天飘飞的金色剑影扰乱了复制体的视觉,又以叫人惊撼的速度刺入他的身体! 尽管赢得一时胜利,但助贤还是内心迷惑,他清楚记得,洛紫星涵是不会流血的异类,那么刚刚断手时,这名复制体喷洒的鲜血,是否意味着其他不曾暴露的内幕?想起之前海蓁子的嘱咐,助贤慢慢确认了某种推测。 “助贤,本体先生一直有个问题,想托我请教你。”拎着血淋淋的断腕,复制体洛紫用诙谐的语气打趣说:“他想问你,你区区一介凡夫俗子,是怎么挤上一国主将那把交椅的?” “如果你是来聊天的,恕我不能奉陪。”助贤半个字都不想多说,肌肉结实的手臂猛一用力,能量光剑倏地变大增长,猛烈爆发的强光将这块山间平地短暂的侵占,过后,一把巨人才会执掌的超大型光剑出现在助贤手中,那块头堪比一棵几十载树龄的老树了,柄粗如树干,刃宽似树冠,如此惊悚的体积拿捏在助贤手中,竟完全没有削弱他的力气,他就像来时那样神色清冷,气息平稳,势头一如既往的叫人退缩害怕。 “好大的家伙!”复制体洛紫拍手叫好,一面又不忘了调侃式的人身攻击:“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没有任何神之印记吧?” “是又怎么样。”言简意赅间,巨型光剑一记平砍截断了复制体额前飞扬的发海,如果不是避的及时,现在复制体洛紫整个人就被削成两半了,助贤换手持剑,从不拖泥带水的他接连展示本该在压轴时才会拿出的个人绝技:“天之斩!” 剑刃冲天,雪光爆闪,一霎中天空仿佛被这一剑劈成两半,薄云开始疯狂游走,翻腾奔涌,飓风开始躁动迭起,狂烈大作,振聋发聩的雷鸣炸响后,从空砸落的剑形元能对准目标就是一记狠劈!这一击绝对不比天空落下的万伏雷电轻巧,极力避过要害的复制体洛紫还是被它轰的胸膛开花,五脏显露。 大概助贤一上来就火力全开的攻势让人难以承受,复制体洛紫纵使数次避开死击,还是忍不住大呼意外,他断掉的手缺口处依然血流涔涔,加上现在胸口被开洞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无法存活的可怖情态。 然而越是这样,他的气色反倒越红润,神情也飞扬似初年相遇时那个明媚灿烂的活泼少年:“一个毫无天赋的人,能拼搏到今天这种地步,我也该给你个赞呢,不过你大概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个人,在实力方面,可是完全不会输给你的。” “要说大话,就趁现在一次性说个够好了。”立起掌心,偕同巨型能量刃竖直劈落,身畔的土质雕刻建筑立时被拦腰斩断,土石崩落间,此地发出巨大动响,整个空间也跟着晃晃悠悠,唯促使这一切形成的助贤,屹立不倒威武依旧:“因为很快,你就没机会了。” “究竟是谁没机会,还不一定呢!”复制体洛紫才没被这些建筑的阵亡所吓倒,他两手摊平,嘴上一咧,恶劣的笑容辄便在眼底浮现,不知名的元能团在他手心上方游荡,很快又跑到身体两侧去回旋,刺啦啦的声响彷如不安分的群蜂,正哄闹的凑在一块儿喋喋不休。 扰人的骚乱终止在半分钟之后,期间助贤按兵不动,想要看复制体洛紫有什么意图,结果他除了收获到对方一抹更加邪肆的笑,就只有对冷空气突临的本能反应了。他对于眼下的情景有些惊讶,只知道洛紫星涵是结界终结者,没承想他居然还能连着结界一起施展空遁术。 四野风雪漫漫,寒气冲天,苍穹和冰原相互倒映着自身的色调,让白与蓝在浮躁气流的渲染下,变得混沌不堪。 防视听结界的外面,正是冰之国最大的那片雪原,复制体洛紫不但攻克了这重结界,甚至还悄无声息连人带术一起转移到了远隔万里的寒带地域,这里冰川林立,植被稀缺,云层的厚度几乎能从上面压到头顶,风啸不时从四面飘来,如同猛兽发狂那样穷凶极恶。 这时助贤注意到了身侧的冰川林,四方平整表面光滑的冰墙列队一样站得整齐,一面面之间距离相当,比起自然界的鬼斧神工,这倒更像是人为铸造,风雪渐息,助贤才微微睁圆眼睛,看清了高耸的冰墙内侧,隐约透出的异样景象。 “怎么,吃惊了吧?没错,这里是冰棺林,里面都是被冰封住的活人身体。”复制体洛紫轻描淡写的说着,好像事不关己,又似乎隔岸看戏:“不要妄想把人从里面带出来,因为你根本办不到。” 助贤在眸底罕见地燃出慑人怒火,逼向紫发男人:“这里可都是寻常人类?” “当然,因为复制体根本没有放在冰棺里的价值。”他走到冰墙一角,抬手释放元能,将一具纯冰制的冰棺从里面抽了出来,轻斩划破手指,掉落的血珠顺棺中沉睡者的额心直接渗透到皮肤里,而后,沉睡的人皮肤发青,朝着死尸的方向发展。 “你在做什么?”助贤语声低沉清冷,杀气在手中酝酿。 “看也知道吧,我在汲取他们的能力。”复制体洛紫将冰棺推回原位,顺手在已使用过的棺壁外留下一抹元能记号:“这些都是被冰国王室舍弃的玄若族人,遭到囚禁后没人理会他们的死活,反正也是浪费空气的动物,不用白不用。” “即便如此,你又有什么权利随意掠夺?!”光剑再起,以凌人之势直抵复制体洛紫的下颌,助贤任意一动,就可随时取走他的性命:“刚刚被你夺走能力的玄若族人,已经死了吧,被你放在这些冰棺里的人,不过是你,还有你背后主谋的利用工具,使用完了就当弃子一样扔掉,这样罔顾人命,不可饶恕!” “事先说好哦,如果我死了,余下的这些人也别想活了,因为能解除这一重冰封的,只有我这个复制体!”复制体洛紫不惧险境,自信满满的指着自己大言不惭:“正义勇敢的助贤大人,你要知道,现在处于上风的,可是我!” 助贤暗自思忖,那洛紫星涵虽然邪气横生,却从不像个地痞流氓一样挤眉弄眼,这个复制体身上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种能力,需要通过对性格的刺探,一步步了解透彻吗?然而,助贤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海蓁子速战速决,他又怎么可以将时间浪费在对此事的探索上?纵然是求知欲所致,也不能不分时候。 玄若家族控制血液的能力五花八门,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技艺,比如玄若真火的摧毁血管,云罗风树的血液再生,玄若尔雅的以血为刃,想要尽快套出复制体洛紫所掌握的东西,就必须主动掀起下一轮决战。 “我不打算跟你打了。”复制体洛紫忽然比出停止的手势,悠然地回应助贤的错愕:“你啊,就乖乖在这呆着吧,我会留给你一个镜像,让你像当初在冥王世界里一样,亲眼目睹自己的伙伴被我的人杀光哈哈哈哈!” 这一重防视听结界,是由复制体洛紫发起的,他可以摧毁结界,自然也不会对创造结界苦手,至少今时今日已经不会,而助贤,尽管可以自如运用这难度第一的结界术,却没有办法去自由破解旁人设立的,看着四面耸起冰壁般的浅蓝结界壁,助贤陷入沉思。 复制体洛紫保留了本体的一丝性格,那种玩世不恭开朗天然,加上不知名的痞气,让他在突变来临之际,秒秒钟暴露滑稽本色。 ——啪嚓,狗吃屎,复制体整张脸嵌在了细如粉末的黄土里。 Chapter 0933 冷空气顿消,周边温度缓和了不止一点点,前后的巨大落差让复制体洛紫意识到,失足后啃在嘴里的不是冰雪,而是被方才一战、元能碾成了粉末的沙石。他像吃到毛毛虫一样干呕数次将口中的淤泥吐出来,狼狈不堪的指着助贤颤巍巍的问:“你做了什么?我不是把你封住了吗?你为什么有机会转移回来?” “看来你还没发现啊。”助贤仿佛很失望的叹一口气:“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跟你去冰之国,一切,都是你脑中想象而已。” 复制体洛紫显然不肯接受现状的逆转,他以为他是此战的大赢家,想不到早从几十分钟前就乖乖走进了别人设置的陷阱。 一直以来,光之国的军事统领都以剑术和光术为主要作战方式,留给众人的印象正是如此,没想到助贤从很早就启用了幻术,让复制体洛紫的“连着结界一起转移”成为了梦幻式的笑话。 “你既然能用幻术,为什么不伺机干掉我,偏要顺着我的意折腾一趟?” “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这样,让你在松懈中暴露一些事,看来,我没猜错,从冰女,到你,都跟玄若家有关系,而玄若尔雅又是此战的敌方总指挥,我不得不确定,九寨之乱,和天魔教之间必然的关联了。” “你知道的还不少嘛。”复制体鄙夷的冷笑。 “我还知道,你的本体是在和那个人交手后,才将能力赋予的你,所以你从本体身上接受的只有被封印的力量。” “你是在小看我吗!” “洛紫星涵的实力绝不仅仅于此,你虽然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想给旁人造成你天性如此不喜认真交战的印象,但你拙劣的表演还是让你的资质暴露无余。”说到这里,助贤不屑一顾的阖了阖眼:“我不知道诸神团的研究出了什么问题,让这批实验品失败至此,能力虽然多,却杂乱到个个不精,和这样的失败品交战,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 “你个混蛋!你刚刚说那个人!是花之国阿言那小子吗!” “阿言封印了你的能力,并发现你除不死不灭之外的弱点……”花国援助战时,阿言给助贤的密信,明确揭露了洛紫星涵的弱点:“你对幻术,没有抵抗之力,如果在封印之前,你或许还会凭借自身的意识去突破,然而现在遭受了阻碍,你就只能在幻觉的世界里任人宰割。” “真是些可怕的孩子啊,不论是你,还是阿言……”方才还一副“你能奈我何”得意模样的复制体忽而用古怪的音调说起诡异的话:“但是,我依然不觉得你有多了不起,什么夜叉皇?如果真的很厉害,为什么洛紫星涵一次又一次的不屑与你对战?凭借跟晴尊还有其他上主的关系,成为了一国的统率而已!谁不知道!没有十三禁卫军铜墙铁壁式的防护!光之国的国境早就被敌人踏平了!别说天魔教,就算随便一个组织一个国家都能办到!” 远处传来两军碰撞的厮杀声,此起彼伏的呐喊和冲锋证明了与此相邻的另一个地界,在柯穆伦的带领下,雷国正规术师军正与叛乱者复制体兵团决一雌雄。 “没有十三禁卫军,你究竟算什么?”站在银发将领的对面,毫无畏惧的藐视着对方的存在:“没有他们,你在光之国国府里,就是一个被否定的垃圾!有哪些资历高深的国臣会认同你们这种毛孩子去统率?所以!你今天的一切战果,一切战功,都是因为你拜了个好师父!哈哈哈哈!你身边的天地盟上主也无不如此!” 在他出言讽刺并否定天地盟存在的时候,助贤的表情是不变的,他的心,也未曾因此产生过多的涟漪。他有自知之明,不论过去,还是今天。 没有任何家族遗传的超强能力,也没有神之印记,在英离老师收容了助贤开始,他们彼此就认清了这一点,鲜为人知的是后来,追随晴尊的天地盟推翻允帝逻黑暗统治后,他们集体一跃成为十三禁卫军相中的对象,第四代精英护卫的候选人,在接受十三禁卫军给予的“潜在能力测试”时,他一度被否认,很多队长老师认为他的资质弱于其他成员,体内蕴藏的元能量足不过风扬,肢体协调的敏锐度及不上也俊,可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平庸之才,却从英离时代开始,被人们广泛的称作“天才”。 夜原切曾经有换掉这个徒弟的想法,他给助贤安排了最艰难的考验,这是他自己当年在帝圣国主考验时,惨遭淘汰的一局。作为老师的他以为,助贤的失败,铁定无疑。 然而,让所有前辈大跌眼镜并刮目相看的是,助贤战胜了考题,克服了难关,以坚韧的毅力和超众的实力向所有人证明了他的功底。他的“天赋”,是源自于日复一日、从无间断的努力。 他从未刻意去炫耀,去展示,去告诉大家,他早在英离老师过世开始,就比常人多付出了几十倍甚至是几百倍的努力,他擅长各类型术法,元术、幻术、格斗、兵刃战,但凡可以搬到战场上去发挥的能力,他均有涉猎无一不晓,他唯一没有的,就是所谓“被人称羡的天赋——神之印记”。 在被否定的过程里,助贤光明正大发起奇袭,让复制体洛紫星涵在极度的震惊下遭遇被活捉的命运。看着银发将领再平常不过的表情,独独露出的单眼里淡然安宁的神色,复制体十分不解:“我说了那么多侮辱你的话,你居然不生气,是在藐视我吗?” “我只知道,不论什么时候,一个人都该有一颗平常心。”而后,他刻意强调,并把目光投放到复制体身上:“你也一样。” 不去理会复制体脸上浮现的浓烈震撼,助贤将人用金丝捆好,携着一同带去了柯穆伦的战场一边。 轰然产生的爆炸碎裂视野,差点连鼓膜都一并葬送了,复制体洛紫被惊得当场昏厥,看来除了掌控不少过人能力外,连叫本体洛紫汗颜的不经吓弱点也从其他本体那里一块儿继承了。助贤把他暂且放到一边,去搜索战乱中那抹熟悉的影子。 “柯穆伦。” “助贤少主!”脸上灰痕遍布,却笑得异常明快的柯穆伦飞奔过来,在一片胜利的喝彩中:“复制体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做得很好。”助贤点头以示对他的认可,这小子把敌人引到地势复杂的建筑里面,然后引燃□□石直接将其中的复制体炸了个干净,一了百了后顾无忧。 “我想知道,如果是少主,您会怎么解决这些人?” “你已经使用了最好的方法,换做我,我也许会把他们引到腹地去,再逐一铲除。” 柯穆伦不解,这空荡荡的山间平地,除了建筑就是山体,何来腹地一说? “那边有片紫树林。” “难道那就是腹地?” “对于这没有腹地的区域来说,那里算是唯一的了。”助贤缓缓眺望方才的那一片紫色树林,尽管只看得到随风颤动的一部分树尖:“告诉复制体,中心区域的营养液均已被夺走,这片紫树林里有他们最后的食粮来源,‘天性’怕死的他们,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蜂拥过去,到时候,连着紫树林一起焚毁,也无不可。” “对啊,那样的话,可能比这样处理的更干净呢!”柯穆伦有些懊恼,他怎么没事先想到这个巧招? “那倒未必。”助贤转过头,似有一笑:“你早就把兵法掌握的熟悉透彻了,我相信,再来一战,你也可以取得胜利。” “少主,谢谢你的认同,我很荣幸。”头顶猛然闪过的阴影让他下意识仰头瞻望,继而见了进化之后的元灵兽兴奋不已:“元狮!啊不!是貔貅!” “还剩下几千个复制体,八万人解决到这个份上,还用你出手吗?”毛色灰白的龙头狮子拿出一副“杀鸡焉用牛刀”的威猛气势,笔直前冲:“我去解决他们!” 从爆炸中逃出生天的复制体们很快被大口一张的貔貅强吸到近处,口中的飓风气流让复制体个个似单薄的纸片,除了被吸走毫无招架余地,不多时,数千复制体成为了貔貅的“粮食”,乖乖进入了它的肚子里。 当然,貔貅是不会把他们消化掉的,也不会将他们排出去,它的胃部连接着异空间,是关押这些复制体最佳的场所。 童子山一战,生擒了复制体洛紫,又将八万复制体消灭干净,可以说是短时间内的第二次大获全胜,喜悦的同时,这里的平乱术师不忘被藏在山洞里的那些孩子。然而当他们亲自去接的时候,却发现山洞里空空如也,连篝火熄灭留下的干柴,都冷得像一夜没烧那样。 当即,又一号令发起,助贤带领众人对童子山进行搜索,同时在意识空间里询问其他伙伴,有没有在其他村寨看到这些孩子。 “你们继续找,我去紫树林看看。”彻底翻寻了一遍,没有结果,助贤想起那森然诡秘的紫色树林还没有查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只身前往。 紫气弥漫的森林里,树木千百株,看树叶形状也没多出奇罕见,不过这种肉眼可见的气体,却十分“人性化”的沾浮在树木身上,从枝叶到树干,通体萦绕。 随后,他听到了一阵孩童嬉笑声,顺着声源快步走去,只见方才山洞里的那些孩子,正围坐成一个圈,人人手中有紫色的树叶,他们正愉快的服食,表情麻木,笑声悦耳。 为首的孩子个子略高些,刚才在山洞并没出现,助贤可以很肯定,因为他那一头特别的发色实在太显眼,即便是在紫气蒸腾的当下环境。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紫色烟气过于浓烈掩盖了事物的本来面目,助贤居然看到那个孩子冲他毛骨悚然的咧嘴笑了,片刻过后,孩子再度恢复木偶般的面无表情,却似乎又跟其他正在吃树叶的孩子有所不同。 助贤走过去,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表面化:“你为什么带他们来这里?” “粮食被你们抢走了,我们只能吃树叶了。” “你们……是人类吗?” “哥哥说什么呢,我们当然是人类了。”孩子半仰着童真的小脸,个子有十一二岁孩子那么高,容貌却更稚嫩不符些:“大家肚子饿了,才会来这里。” “你们平时就吃这些?或是营养液?” “嗯。”另一个孩子吃饱了站起身来接话:“我们以前也不吃这种东西的,是去年开始……” “多嘴,吃完了就乖乖坐下,一会还要出去做事呢。”年长的这个冷下脸孔,一句话就吓退了开口发言的小男孩,面对助贤时,又展露出可爱的一面:“哥哥,你要不要也吃一点?很甜的。” “我不饿,你呢。”助贤紧盯着孩子的双眼,发现里面晶亮如雪,毫无空洞,与其他孩子根本不一样。 “我吃过了。”他笑盈盈的说,明明是个干瘦的小男孩,却有着女儿家的秀气和白净。 “你叫什么名字?” “千水云昔。” 任何人都有可能沉醉在这甜美的一笑中,然而助贤却惊讶于他的手速之快!这个孩子,在自报姓名的同时,用一把树叶形的短刀直面插到他这个成年人的胸膛里!他明明做足了防备,却还是在方才的一刹,仿佛失掉了什么东西,从而丧失先机。 与此同时,第三村寨里呈现的一切,叫风扬化羽暗暗心惊,她在抵达之前听闻了海蓁子重伤休克的消息,不顾一切的赶到无冰湖,发觉海蓁子的情况很糟后,决心将她一路带到自己负责的地域“千鸟谷”,在无冰湖部署了一番,把独眼留在那做暂代队长,才稍微安心的折返回来。 结果一入内,就看到千鸟谷令人震撼的百鸟朝凤景象,为首的那一只头顶冠羽,通体似金,昂首翘立,姿态美极,根本就是空城女仙身边的金鸾! 她忍不住低呼出来,即便如此安静的存在,还是被那些鸟儿瞬间获悉,它们如临大敌,纷纷竖起颈羽表达出对来人的敌意。 “是金鸾吗?你不是在空城吗?还有你们……”化羽环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熟面孔”不仅金鸾一个,那只和他们相处融洽的小蓝燕也在:“还记得我吗?我是化羽,风扬化羽啊!” 她的音色柔美温和,曼妙动听,加之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无时无刻不在锻造一种“美”,但就是这样,还是不知哪儿出了偏差,让金鸾为首的百鸟团愤起疯冲,杀机叠近! 昏睡中的海蓁子静静躺卧在化羽手旁的长形岩石上,没有转醒的迹象,也没有意识到,不擅武力的同伴化羽,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Chapter 0934 千鸟谷有怡人的气候,美丽的花树和茂盛的林海,这里山脉很低,体表被均匀的粉色植物覆盖,到处挥发出一股诱人清甜的花蕊芬芳。各色蝴蝶是这里的常客,统率这里的“精灵们”从不去排斥这些和它们一样惯于飞翔的伙伴。 资料里说,千鸟谷是九寨之中最特别的存在,家家户户养鸟为业,术法界各国各地出现的珍稀品种都是从这里带出去的,包括光之国凝光城里鹦鹉洲上的千百种奇珍异鸟,也都是从此地引进的优秀品种。 然而打从涉足这里,风扬化羽就没看到过一个人,捉摸不清之际还遭受到百鸟敌意满满的狂攻,她首先想到的是一同被带来的海蓁子,浓烈的金色光芒在身畔爆闪,瞬间形成一只碗型能量罩倒扣在海蓁子身上,化羽来不及撑出自己的一份,被“金鸾”率领的五光十色飞鸟群紧密围绕,没有间隙的堵截让她放弃抗争,她丢掉宽大袖口里隐藏的轻斩,任由飞鸟在自己的身上、脸上啄咬撕扯,忍耐了足足有五分钟,这些鸟儿才在诧异之中停止攻击。 “这女人脑子有病吧,她怎么不躲呀啾!”小蓝燕扑打着双翅飞快的嚷。 “或许是有其他的阴谋也说不定,继续攻击!杀了她!”金鸾凶狠的一吼,羽翼狂抖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气流将化羽足足掀到十余米开外的花丛地里。 身上的白色羽衣被摧残的破破烂烂,乌发乱散,白皙的面容和双手满是条条线线的血痕,这一跤虽然跌在柔软的花丛里,可距离产生的急速冲击力还是摔得她浑身发疼,她轻轻吃痛皱眉,额心的十字星渐失光泽,唯沁水墨玉似的双眼光辉如旧。 “在下一轮攻击发起之前,我想请你们听我说句话。”眉头好看的蹙起,她因自身的不适无法让自己温和微笑,然语调依然轻柔似水:“你们已经不能再服食那种植物了,会死的。” “你说什么?你发现了什么?”金色鸾鸟戒备性十足的喝问,振翅一抖,极烈飓风顺着化羽的两边飙过,所经之处皆留下荒芜的地缝。 “这个。”化羽将手伸到右眼上方,轻轻一抹,有一层若隐若现的元能薄膜慢慢平展变大:“这是元流水汽镜,很抱歉,我通过它看到了你们身体里的情况,你们服食了一种含有麻醉毒性的异界植物,除非经过消毒稀释的特殊处理,否则直接食用,轻则神志不清,重则直接丧命!” 鸟儿们纷纷看向金色鸾鸟,被围绕在中间的鸟群首领也陷入苦思:“你有什么根据,信口雌黄可是会送命的!” 不知怎的,听鸾鸟这样说,化羽反而安下心来:“首先,能给我一点你们正在吃的东西吗?哪怕一片树叶也好。” 聪明机灵的小蓝燕早就飞回鸟窝取来了它故意用喙啄成的心形紫树叶,一面啾啾的叫一面松开爪子扔到化羽手里。化羽接住那片树叶的时候,所有鸟儿的目光被吸了过去,就像一群不谙世事的纯真孩童,隐隐发出可爱的低叹。 化羽就地取材,找了一株刚刚开放的小野花,将紫树叶的叶汁挤出一点滴到花瓣和花蕊上,没多久,那才开不久的新花就变色打蔫了。 低叹转变成惊呼,鸟儿们恍然大悟后,炸起了窝,会口吐人言的你一句我一句抒发骇然感想,不会说话的就用飞禽界“啾啾哟哟”的专有语言激动沟通,持续了很久很久才在金色鸾鸟一声喊停下,归于宁静。 化羽见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理解的问候:“这植物,应该是这里独有的吧?能告诉我一些详尽的情况吗?” “就在旁边的童子山,有一片紫树林,我们都叫那里的紫色植物‘紫菩提’,听说,是一位很厉害的人类科学家,结合多种富含营养的食用性植物培育出来的罕见品种,我们起初是不吃这种东西的,后来这里的人类都搬走了,没有人喂养我们,我们就飞到童子山去取这种植物的叶子,或者到花之林去吃那里的东西,赖以为生。”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搬走了呢?还有,你知道复制体吗?复制体食用的营养液,八成也是这种紫菩提提炼的,旁边的花之林,里面也净是这种植物吗?”化羽一时情急,好几个问题连成一串,问得鸟儿们面面相觑。 “你这女人真麻烦,一次问这么多让我怎么说!” 明明被训斥了,化羽却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 “骂你你还笑,打你你也不还手,人类之中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家伙,肯定是个异类!”金鸾对她的和善客气不计前嫌毫不领情,鸟眼一闭,傲娇气质毕现无余。 “我是高兴,在这里竟然还能遇到一个老朋友。”化羽弯弯眼角,笑得倾国动人:“虽然你不是它,但你们的性格和言谈都一模一样,尤其这身正气,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你认识金鸾?!” “是。” 简短的对答后,鸟儿们从最初的盛气凌人,变得拘谨古怪,甚至有些幼龄期刚过的鸟儿还畏惧的退到了后面,化羽看在眼里,心下纳罕:“如果我没猜错,你们……都是侍鸟团里鸟儿的复制体吧?” 一语落毕,此地又炸开了锅,这一次,其余鸟儿群起发出“杀人灭口”的倡议,为了自保,似乎也顾不得人类善意提醒的恩惠了,让化羽惊讶的是,金鸾复制体沉默良久后一次漫长的叹息。 “诸位冷静,我觉得,现在是时候改变方针了。” “老大,你在想什么呀!这个女的知道我们太多事了!如果放了她!被主人知道的话我们就完蛋了呀!” “是啊!就是这样啾啾!你忘了吗!小五就是这回拒绝参战才被主人打死的啾!” 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鸟雀们唧唧喳喳,普遍支持让人类永远闭嘴以获得自身保障的建议,化羽没有阻止复制体鸟儿们的探讨,因为她相信,凭金鸾的性情,绝不会滥杀无辜。 “不,她不能死。”金鸾复制体下定决心,一双宝石似闪闪发亮的圆睛毅力逼人:“因为她要帮助我们脱离主人的掌控!” 金鸾的宣布令现场陷入沉寂,化羽定定心神,温柔蜕化成少见的肃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主人是谁,又和这场战争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只想告诉你们,从我第一眼看到你们开始,就发现了你们体内留存的毒素,生存是每一个生灵的本能,是理所应当拥有的权利,所以我想帮助你们解除身体里的毒素。” “代价……是用我们所知道的内幕交换吗?”金鸾反问时,目光里有明显的排斥和反感,就和当初在空城初见金鸾的时候一模一样。 化羽轻轻摆头,苦涩一笑:“我不会勉强你们的,我现在,只想救你们。” 那双真诚的眼睛里颤动的波光,毫无虚假的感情,即便是非人类的鸟儿们,也在此时此刻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它们被这个名叫风扬化羽的女子征服了,纷纷看向金鸾后,等待老大最后的旨意。 “能帮我找以下的这些东西吗?”化羽用身上携带的纸笔描绘出所需药草的模样,交给金鸾和蓝燕它们:“有了这些药,就可以解除你们身上的毒了。” “好,我带它们去花之林看看!”金鸾振翅而起,带领一群鸣声愉快的鸟儿正欲飞走,不想一阵乌风乱卷乍然临近,将它们狠狠的击倒在地上,辄便空气里生出一抹刺鼻的浓香。一个女人的骤然出现,令金鸾等鸟雀惊恐莫及:“主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着本女王做这种事!”俏丽窈窕,顾盼生姿,来人年不过三十,气质容貌身段举止,无一不符合贵族女性的典雅风范,金发紫瞳,妆容很是清淡,极佳的衬托了她如花似玉的美貌:“金鸾,你不想活了吗?你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们!给了你们改头换面的机会让你们重生的吗!” “金鸾没有忘,只是金鸾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要给大家服食有毒的树叶?!”金鸾半边翅膀已被扭断,它半个身子瘫软在地上,怎么使力都飞不起来。 化羽走上去,心疼的抚摸它碎掉的一翼,右手轻抬,接住了美丽女人射来的轻斩,回以她一记难得出现的冷然目光:“既是它们的主人,又何必伤害它们?” “你懂什么!这群畜生,不过是我从食材市场买回来的待宰物罢了!没有我,它们早就被卖到餐饮店当下酒菜了!”貌美的女人愠怒低吼,粗野的语气并不减损她惊为天人的姿容,只是歇斯底里起来,令人侧目:“没有我赐予它们全新的面貌,它们还不是一样被捉回去!” “恩惠,不是任意掠夺和践踏的理由。”风扬化羽用元能迅速修复了金鸾折掉的半边翅膀,起身后面朝女人缓步走来:“如果当初你救它们,就是为了今天能够为所欲为,那么我相信,它们宁可不要你施救,因为你现在叠加给它们的,不仅仅是肉身的折磨,你摧毁了它们对你的忠诚和信任。” “给我闭嘴!你叫风扬化羽是吗?天地盟这是怎么了?连不会打架的医师也往战场上送吗?还是说?你是被他们舍弃掉的棋子?哈哈哈哈!”女人娇唇一动,笑声迭起:“看在你是个弱者的份上,赶快带着你的人马离开这里,我还能饶你们不死。” “你是千鸟谷的袅袅女王吗?”化羽不卑不亢回应她的威胁和驱赶:“那么,你应该知道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人类之间的战争,最好不要牵扯其他无辜的生灵。” “简直笑话!”袅袅柳眉一拧,怫然作色:“人类你们都不怜惜,反而可怜这些下酒菜?” “如果所有的人都懂得怜惜,就不会有战争发生了,而可以让战争终止的办法,就只有战争。”换做从前,风扬化羽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时至今日,她已“无权天真”:“这些鸟儿并不是掀起战争的主谋,放了它们,我带人和你对决。” “这真是滑稽!一个医师竟然跑来送死了!好!赢了我和我的战队!我就给它们吃解□□!还放它们离开九寨!如何?”袅袅信手高扬,元能释放的刹那,鸟儿们右足上一条显而易见的蓝色能量线从各个角度射来,通通连接在女人无名指紧套的那枚戒指上。 化羽猛然一怔,那戒指她听说过,是一种术法辅助用具,类似于倩儿的软千丝,叫做“傀儡指环”,指环自身带有灵性,可以释放元能丝线,将目标无形捆缚,一旦中招就无法轻易挣断,一旦强行挣断,就会肢体寸断疼痛而死。从医学和科技的角度,化羽至今没有参透究竟是怎么一个原理,她想,只有得见傀儡指环的那一天,才有机会一探究竟了。 而今,传说中的诡异物件近在眼前,她却无法一次掌握在手,比拼武力,她未必是这个“女王”的对手,论作战经验,她也一定是甘拜下风。 该怎么办呢? 就在她仔细衡量为之苦思,那袅袅已迫不及待的疯冲上来,举手就是一刀,这一刀没有如理想中那样扎在化羽脸上,反倒是那只最活泼开朗的蓝色燕子,随着一泼鲜血摔在地上,化羽瞳孔猛然收缩之际,小蓝燕痛苦的挣扎了两下,再没动弹。 “该死的畜生真碍事!”袅袅气急,不假思索又送上一刀。 这一刀依旧落空,不善防御的化羽被金鸾及时带走,逃过一劫,可一鸟一人的悲伤却随着那静静躺卧的幼小身体,浓烈可见。 没能如愿的袅袅心中激愤,在余下被牵制的鸟儿奋起反抗之前,大力扯断傀儡戒指上的元能丝线,线断翅折,苦痛极端,众鸟的悲惨鸣叫如夏秋时最凄厉的冰雹,打得人心坑坑洼洼,难再复原。 化羽重新站起,身上和面容残留着被金鸾等鸟雀攻击时造成的痕迹,她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只有心口里那块砰砰跳动的肉,生长出名为悲愤的东西。 ——这个女人,我一定要打倒。 释放,从某个微弱不在的点,一下一下循序渐进,直到燎起明亮的火焰,那一层温热蔓入血液,侵进肌骨,当锁定到背部的两个特定位置时,倏然如盛开的巨大白莲,拂动起一片轻柔的絮雨。 袅袅持刀的手僵硬了,傀儡指环也瞬息碎裂成末,她骇然失色定定望着面前的光国医师,白衣背后伸展起一对雪白的羽翼,大朵大朵的羽毛如雪般飘落在千鸟谷粉色盈盈的花丛里、花树上,为粉红色的山脉穿上了薄薄的羽衣。 更令她吃惊的,是被这些羽毛眷顾到的鸟儿们,瞳孔里浑浊的色彩涣散了,折断的翅膀重新治愈了,除了小蓝燕,其他鸟雀一瞬间复原成彼时生机勃勃的模样。 “这家伙是怪物啊……羽毛还有疗伤的功效?那么不论我怎么攻击她,她不都安然无恙了?!”千鸟谷女王的自尊受到极大的挑战,她无法容忍这种等同于“羞辱”的现状,怒目一斜,看到了石凳上静静安睡的海蓁子,眼中一抹恶劣的歹笑突出暴露:“蠢女人就是蠢女人,明明在无冰湖安置受伤的伙伴更安全,偏要带到危机重重的这里!那我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杀机偏离轨道,袅袅不动声色的斜跨出去,箭步飞跃到海蓁子那里,抬刀落下! Chapter 0935 砰然轰响,袅袅反倒被无形的阻力击飞,在花丛地里连滚数圈才勉强停住,这一摔,她的怒意少了几分,不甘的怨气倒是涌上心头:“怎么回事!” “能够治好她的,只有我,所以我才把人带来,既然带来了,就决不许你伤害她。”化羽温柔的目光从海蓁子身上扫过,落在袅袅的身上,变得有些严肃,也有些凉意:“这是光能防御罩,除非你拥有同等的光之元能,否则,是不可能突破的。” “你是说,我威胁不到你了是吗!” “你的对手是我,如果你再牵涉无辜,我也只能不客气了。” “呵!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慈悲相!”袅袅瞪大眼睛,不服不忿的怒斥:“你以为你真的很善良?你的同伴刚刚剿灭了十几万复制体!比起鸟类,难道那些复制体不是生命吗?” “你说对了,复制体,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空前未有过的无情果断,通过语句,透过目光,层层叠叠向周围传播开去:“复制体是心怀不轨者制造的伪科学产物,生命的孕育源自自然而然,而非刻意伪造,你们所谓的生命,已经给这个世界上的生命造成了巨大的损伤,如果这时候我还是非不分乱用仁慈,那才是真正意义上对生命的亵渎!” “呵!玩得一手好双标啊!刚刚还替这些复制体鸟儿训斥我!现在怎么就教训起人来了?自己打脸很爽吗!” “复制体不论是人类模样还是动物模样,都只是冒充生命的假货,而这些鸟儿,根本不是复制体。” “你……你……”袅袅慌乱的一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居然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化羽的论调了。 “你的前言就已经出现破绽。”化羽默默言说,像自语一般惆怅悲凉:“你是从食材供应商手里救下的这批鸟儿,复制体死亡后,就算不变成液体,也未必会保留原有形态供别人去研究,更何况是随意售卖,一旦发生死伤,不是更容易暴露?再有,从我同伴之前作战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复制体如今的制造水准,已经抵达了作用在本体上的程度!也就是说,不论鸟儿还是人类,但凡本体,都可以直接通过你们的手法制造成‘本体复制体’!我说的没错吧!” “你……” “不可原谅……”化羽沉痛的阖起双眼,有种欲哭的冲动:“对复制体强行施加这些也就罢了,你们居然还对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生命采取这种强制性手段!你们以为谁都愿意被这样牵制吗!你还给它们服用有毒植物!我不会允许你们继续为非作歹!我要击溃你们的计划!拯救这个世界的生命!” 这是化羽第一次在敌人面前表达自己强烈的意念,这些话,甚至今时今日她的伙伴们都不会再挂在嘴上,可是她想说,就在此时此地,这番场景里,想一次性的说清楚讲明白!即便认真聆听的人,只有她自己。 “你的战队在哪里,让它们出来吧!”浮入虚空的羽衣少主白翼轻抖,比之从前的痛苦煎熬,她已慢慢将这种异状适应。 那袅袅心高气傲,本不想跟着对方的线路走,然而眼下不拿出终极筹码属实要落败了,她愤愤爬起,一甩腮上溅落的污泥,拾过脖颈上悬挂的哨子长长地吹响。 果不其然,袅袅手下的军团“成员”无一不由鸟禽构成,只不过这次来的不如金鸾这批娇艳小巧,个个五大三粗毛羽糙乱,顶着鹰隼的面貌如同一片墨色的浓云,来势汹汹醒目夺人。化羽还是浮现些许惊讶,她料定袅袅的手下“绝非人类”,却没想到会是鹰隼联盟的复制体,回想起已与侍鸟团、鹉嘟嘟军团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的空城鹰隼军团,化羽就对眼前的景象倍感讽刺。 召唤术远飞鸡! 紫毛大鸟破空降落,足底抓地却稳如棉团,没发出半点声响,它朝着主人化羽长鸣一声,无需沟通就已知晓主人内心想法,它欢快的扑打了两下翅膀,身上的艳丽紫光转瞬如被水冲刷般变浅变淡,被一层独特气息笼罩的侍鸟团复制体们,很快就双目明亮,一飞冲天。 袅袅花容失色,颤巍巍的指着半空里五光十色盘旋着的鸟儿们:“这些冒牌货怎么会有这么强的能量?” “看来我没猜错,你的本职是一位驯鸟师,还是个元术师,所以你能在短时间内察觉到鸟儿们身上释放的元能量,不但如此,你还可以跟不会人言的普通鸟类对话吧?” “你……你这都能看出来?”对于化羽一次又一次的当面拆穿,袅袅的承受力已到达极限。 “普通的动物,低阶的元灵兽都是不懂得人类语言的,你却可以,你本来应该是一位优秀的驯鸟元术师,但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呢?你最初选择这个行业,应该是抱持最热忱的爱心,如今,又怎么舍得将那些最珍贵的东西舍弃?” “不要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你根本不明白我经历过什么!所以就别说风凉话了!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形容的好像很懂似的!让人恶心!你这女人!” “化羽少主,这群畜生,我们几个人就能一次搞定!”跟随化羽过来的雷国术师们终于按捺不住,打算对他们并不屑于“关照”的动物出手。 “不必了。”化羽阻止他们行动,却并非为了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理由:“你们兵分六路,去余下几个村寨帮忙,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这个提议显然不合情理,立时就遭到了带队队长的反对,化羽执意坚持,晓之以理,最终凭借温和健谈的态度俘虏了反对者们的抗议之心,他们乖乖遵照光之国援军上主的指示,分成六路去支援余下数座村寨。 觉得自己又一次被轻看了的袅袅女王再也不愿等待了,她开喉顿嗓大喝一句,令鹰隼复制体军团即刻冲过去对一人百鸟的弱势群体展开剿杀,她自己也不闲着,起步就跳到化羽身前与她做近距离决战,风扬化羽比情报里所说的更灵活善动,并不是柔柔弱弱不经风雨的病秧子,她懂得巧妙挪步绕过危机,懂得避重就轻转移袭击,唯一的缺憾就是不会主动出击,因此袅袅使了半天劲儿,也没碰到她分毫。 “你这是什么功夫!太邪门了!” “这是碧霄凝云的初级步伐,可惜我没有天赋,不能掌握精髓,到现在也只能这样而已。”风扬化羽老实坦白,毫无隐瞒意图。 袅袅辄便阴笑了一下,就好像勘破了敌人的最大弱点,同时讥讽对方的其笨如牛,不打自招。只是,有一点她觉得奇怪,从风扬化羽的脸上,她找不到半点愚蠢迟钝的影子,那双黑漆漆的眼瞳,无关什么超人智慧,却独有一种安逸风韵,这种气质,让人不自觉就静下心来,连战意和杀机都被无声无息的磨没抚平。 终于,一招不慎,袅袅被东绕西荡的羽衣女送进了半透明的金色牢笼,那结界壁触手生温,柔和干净,只在里面叫嚷了一会儿,袅袅烦躁的心就像一面失去涟漪的湖,归于平静。 “既然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到现在才舍得拿出来?果然是在戏弄我吗!”尽管如此,理智制约下的袅袅依旧让自己不要忘记敌我立场,被困光罩,丝毫未减那与生俱来的犀利。 “按说,你是敌人,我不该和你有过多沟通,不过,现在我还是想对你说,不要再帮你背后的那个人,甚至是那些人了,他们只是最先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让你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沦陷,而现在,你遇到了其他人,你可以看一看,天空的面积是不是只有井口那么大一点。”风扬化羽仰头眺望,半空里昭昭日轮,莹洁流云,倒映在她清亮的黑瞳中,如斯动人:“太阳和云朵,它们都是世人瞩目的焦点,却同样要在湛蓝色背景的衬托下体现自我,没有了天空,何来它们的立锥之地?但是,有一天天空变了颜色,它们还会出现吗?” 轻缓的柔语自袅袅耳边拂过,她像听闻一首悠远古老的歌,深陷其中反复回味。极夜来临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被蒙上了同一种颜色,不再有云朵,不再有日轮。就像那个夜里,她一个人被丢弃在荒芜的山洞,何尝不知道,天生残缺的身体,让她失去了亲生父母对她的喜爱,她苦苦的哀求,终究没能换回父母的一丝怜悯。 只有那只从小伴随她的蓝色雀鸟,在她濒临绝望之际一头扑进余火微弱的柴堆里,用死亡向它的主人,无声证明自己的决心。 袅袅将烤熟的小家伙吃掉,每吃一口都会流出一行血泪在脸上,美妙的味道和刺骨的心痛混杂在一起,她意识到,自己是个连父母都不要的怪物,是个连心爱之物都可以利用的渣滓! 洞外冰凉的雨带进一股寒气,她顺着雨水流入的方向,在冷硬的地面上艰难爬行,她想死的痛快一点,不愿悄无声息就这样自生自灭,她要到洞外去,起码明天会被砍柴狩猎的农户发现吧?起码遇到好心人,会给她挖个土坑竖个无名墓碑吧?起码那样的话,还能证明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吧? 那一年她十五岁,那一年她快死了,那一年,她遇上了他。 长发流云,眉眼如丝,女气的外表,刚冷的气概。像捡拾一条小狗那样,拖着她的双脚把她一路拽回马上,随意一抽马鞭,颠得她五脏六腑险些碎掉。等她在稍微良好些的环境里还复苏醒时,才感到肌肉的疼痛,并不比挨饿好到哪去。 那个人总是板着谁都欠他钱一样的脸,洁癖,刻薄,高傲,冷漠,从外表到内在,都是初晓世事的袅袅所嫌恶的那种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挽救了她的生命,给了她健全的四肢,赐予她优异的能力。 他使她重生,让她在灰暗的绝境里重见天日,他告诉她,她这辈子的一切,都属于他,如果她敢违逆,那么下场,就是回到那个冰冷的山洞,慢慢等待死神的降临。 从此,袅袅学会了施恩与索取,她将救回的食用性鸟禽,用他当初改变她那样的方式进行“重生演变”,她用着他赋予的技艺,赋予了同样的东西给这些鸟儿,并从此待之如仆,视若草芥。 “如果说,在黑色的天空里隐藏可以保护自己,那么也无不可。”回忆过往已然结束,袅袅却失去了方才那一线难能可贵的温柔,变得像她心中的那个人一样漠然残酷:“我已经输了,看样子在你元灵兽带领之下,我的鹰隼战斗团也即将败在金鸾它们手里。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是不会背叛他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无冰之王吗?” “你会读心术?” “我不会,但是你的眼睛一直往无冰湖的方向瞟,虽说隔了一座童子山,不过童子山多半是孩子,有你恩人的几率微乎其微。”化羽目光灼灼端详着光罩中的女子,笃定而自信:“因为从你眼中,我看到了很多东西,其中最强烈的,是感恩,以及对过往的割舍不下。” “算你聪明,现在开始,千鸟谷是你的了!”说完这句话,袅袅把眼一合,不愿再睁开。 “等等,你这样轻易投降,不怕他不放过你?” 然袅袅全然一副不去畏惧的神色,听天由命,充耳不闻。 化羽方想起无冰之王已被海蓁子擒获的事,这袅袅大概早就收到了恩人落败的消息,仍愿意奋力一搏,当不能取胜时,就显露出同进同退同生共死的从容,当真是令人钦佩的女中豪杰。 “袅袅,虽然我们现在还是敌人,但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够回头,做一个全新的自己。”化羽一语落毕,掉头往鹰隼复制体军团战败的场地走去。 这些元灵兽复制体秉承了本体们刚烈不屈的耿直性情,所以面临死亡毫无退缩,直言要它们的“敌人”狠下杀手。 “我不会杀你们的。”化羽站在最绚烂的花丛间,身后是金鸾率领的百鸟团,面前是虽败犹傲的鹰隼军:“成为今天这副模样,不是你们的错,当然,也不一定是那个人的错,毕竟你们的重生是他给的,我能够理解。” “那你预备把我们怎么样?放了吗?还是说当筹码去威胁那位大人!”为首的鹰隼大将格外激动。 “放了你们,你们还会掀起战争,拿你们去威胁那位大人,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对方是人,化羽想她已经听到了它咬牙切齿的声音:“虽然你们心甘情愿为他贡献一切,不过还是有必要,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在他心目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你不是很温柔善良吗?让它们知道了难道不是一种残忍?” “到了现在,你终于说实话了,袅袅,你这么对待金鸾它们,也是受了无冰之王的影响吧,你一直都深刻的明白,无冰之王只是在利用你们,可是鹰隼它们大概不知道,你说我残忍,我不否认,因为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酷,被伤害过第一次,是无奈,被伤害过第二次还不知道保护自己,那就是愚昧。” “既然你要让它们认清,那就去吧。”袅袅不再抗争和讥讽,还意味深长的看了金鸾它们一眼。 风扬化羽了然于心,阖眸浅笑:“你也要去,袅袅,不涅槃的凤凰,怎么会比从前强大?” “群鸟树中戏,百禽卧花眠”,这十个字是宁日潇昔日给绿阳那幅《百鸟群宴图》题的诗文,据说那幅画所描绘的,就是这无人到临过的避世千鸟谷,当时于他们来说,画中的景象还仅仅是一种远在天边的艺术,不可触及,又引人遐想。 Chapter 0936 与千鸟谷相邻的花之林,被一种名为蓝花楹的植被覆盖,恰逢这样的时节,满天都是被这种蓝紫色花树倒映出的瑰丽霞影,满地都是被这种蓝紫色花瓣铺砌成的绚烂地毯。 对天生喜欢种花养草研究自然的桔梗木茉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外貌战场核心的地方,如果不是情势不许,她真想带一些花种回去种在青城,栽入凝光,这花的色彩十分纯正,比她悉心培育的还要好看几分。 从来了开始,光之国的女援军首领就一直兴致盎然的赏花看草,这让她身后的一万雷国军十分错愕,甚至有人经不起时间的流逝,开始出声抗议了。 “不要急嘛,该来的躲不了,敌人还未出现,大家暂且养足精神。”木茉直起身,回眸对一众战士展露自信微笑:“整片花之林,除我们之外,至今没有出现活的动物,大家不用担心,更不必着急,因为它们一定会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为首雷军队长一脸惊愕。 木茉点了点脑袋,又指了指心口:“感知,我的感觉传讯给我,待会来的敌人,肯定不是人类。” “这都能猜到?!”一众战士相互对看数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信就等着看吧,不过现在啊,你们还是要补充体力哦~”木茉再度提醒他们,在敌人来袭、战争开打以前,要做好对自身体能的调节和储备:“一会儿,我还要和大家并肩作战呢!” 无法准确预知到的漫长事物,往往超出木茉的估料,就像此刻,日头已有西斜的迹象,花之林漫漫无边的馥郁汪洋上,仍旧没有出现片缕敌影,无法,为了不让士气懈怠,木茉鼓舞大家拿出精神头,由她以及另外两名雷国将领兵分三路去找。她给两名队长每人一个“花烟雾弹”,发出喷射信号时满天都会覆盖色彩奇异的花瓣,比寻常浓烟环保干净。 花之林村寨并非一望无垠的植物聚集地,期间会夹杂着各式各样模样精巧的花农竹舍,再隔过千里花海会有雕琢精美的民用建筑群。木茉带领的三千余术师就是穿过了蓝花楹林旁的向日葵花田后,进入了一片葳蕤繁盛的草木区,草木区一字排开,后边就是古色古香、建造在小山坡上、与山形恰到好处融为一体的建筑群了,门窗被藤本植物环绕爬满,绿意中点缀可人的粉嫩花朵,圆圆润润像小姑娘害羞时可爱的脸。 木茉亲自带人进去搜索,每间屋子都找寻生者的存在,它们的共同点惊人的一致,不但家家户户门不上锁,里面的陈设摆件也悉数蒙尘,别说人了,就是连只宠物都没有瞧见。 无功而出后,顺着窄如独木的黄土小道转了几个弯,人生地不熟的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建筑后面是子母海棠林,深粉近红蔓延成这么洋洋洒洒的一大片,开拓了别具特色的视觉盛宴。这片林子里每棵树都有四米多高,枝繁叶茂,红翠缤纷,步入其内三五十步,桔梗木茉的脸上出现了惯有的灵敏神情——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人,在数十米开外的某一点上,没有移动。加快脚步直捣目标,入目仅看到坐在两棵相对而栽的大树桠杈上的两个人,面对面于一截粗大的断树桩上悠闲对弈,有年轮的断截面是棋盘,各种花托是棋子儿。 虽然脚步轻快,未曾发出激烈声响,但上千人的规模还是不可能让二人无动于衷吧。他们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树桩,对木茉等人的靠近置若罔闻。 木茉心下怀疑这两人莫非是聋子?不过这种情势下,他们更有可能是按兵不动别有所图吧:“两位,是这花之林的主人吗?” 被问到话的二人动作稍停,其中那个穿着天国式靓丽贵妇宫廷装的白种人女性沉吟片刻,纤纤素手拂过白色抹胸蓬裙的裙摆,不再对来人视若无睹:“那么,你就是天地盟城主桔梗木茉了?” “正是,两位在这里静候,是有什么决定要宣布吗?”木茉没有直问“你们是不是想投降了”这种话,有时候让对方主动坦诚要比强硬的逼他们开口恰当。 “下棋是我们生活里的一部分,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今后。”回话的依然是身段婀娜的白肤女性,她对面的人斗篷连帽,手脚尽数隐藏,到现在都未发一言。 “那么就是说,begonie小姐,是不打算放弃这里了?”木茉改换策略,决心跟对方开诚布公。 “你会容许外人进入你家之后,请你更换户主吗?”begonie轻声细语,温文尔雅,讲着还不算十分熟练的方块字语言,完全没有敌人近在眼前时应该表现出来的警觉或敌意。 木茉莞尔,和这样的人沟通她也心情通畅:“那我们就直截了当吧,这次来意想必begonie小姐已经清楚,那么如果你不打算放弃这里,我就只能,用武力实施征服了,多有得罪,还希望小姐不要见怪。” “我明白,只不过我不懂的是,一向热爱和平的光之国,为什么这次要来别国挑起战乱?如果是救赎也就罢了,这样无中生有多管闲事,不是违背了贵国新建后的治理宗旨?” “正是为了救赎,这场仗才非打不可,也罢,立场不同,我不会勉强begonie小姐赞同我的看法,只是有一句话我必须要说。”木茉唇角弧度不变,眼中清亮的明光纯良如旧:“我们从不喜欢战争,但有些时候,能够换来和平的,也只能是战争。” “我是不会退步的,就如同你守护你的城镇时不许敌人越雷池一步一样,这一仗在所难免,就让我们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吧。”言罢又自语似地对一旁默默无闻的斗篷人说:“我也许久没舒展筋骨了,就趁今天,让一切都回到一年前。” 这句话意味不明,天生对任何事物都有强烈好奇心的桔梗木茉想一探究竟,却发现树桩旁的两个人都不见了,其中一杆枝桠上悬挂着巴掌大的细链怀表,指针滴滴答答走到终点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只有木茉才听得见的诡异轰鸣。 像风啸,像浪吼,像兽哭,像鬼嚎,惊天动地排山倒海的阵势,以闪电划空一般的速度直达百米之外,木茉高喝一声“来了”,就率先跃入半空稳稳乘上犼的背脊,元灵兽比初出三年空间那会儿大了整整一圈,刚好能容下木茉娇小玲珑的身体,尖长的双耳狠狠一翘,勇猛非常的直跳向“敌军”攻来的方向。 很快,连人带兽,偕同身后三千余众齐齐傻眼,面前的景象岂止是恐怖足以形容,密麻如雨的棕黄色“敌军”填充了整片天空,占据了全部视野,正以惊人的速度席卷每一寸花海树丛,所经之处无不鸣响动天、骨肉无存。 短短几分钟,花海变枯林,这数以亿计都不夸张的植被天敌——蝗虫,在虫后begonie的一声勒令下,停止了前进,如一面擎天耸落的巨帘,交织出令人窒息的棕色密网。 资料里,花之林统率begonie有着“虫后”的称号,据说她是元灵兽世界里昆虫的召唤师,可以召唤最凶猛的昆虫作为自己的对战武器,只不过木茉万万没想到她的元灵兽居然是蝗虫,而不是其他毒虫猛兽之类的,庆幸之余也想到了曾经的一件往事,更加确信了她如今的判断。 据说雷之国几年前,就在多水的城镇森林里发生了蝗灾,这种多与干旱并发的天灾,降临到不该遭逢厄运的绿色水区城时,曾有人说是当地城主作孽遭天谴,祸及整个地区,当时为了平息舆论,雷吒还不由分说处死了那名城主,现在看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的可能性更大些。 木茉看着眼前元灵兽蝗虫军团组成的阵仗,头皮狠狠的发起麻来,就算是变异了,就算是元灵兽,也没理由每一只都有公鸡那么大吧! 忽然觉得仅仅是让花树变成冬日里的枯树枝,是多么仁慈友爱了,只要这帮家伙想,应该没什么是啃不动的吧! begonie对身周环绕的大蝗虫们动动嘴唇发出一些人类听不懂的怪音,那些蝗虫即刻整齐有序的掉头,朝另一个方向未曾遭灭的植被区奔去,木茉顿感不妙,扭头欲跑,被虫后一声轻缓提醒叫住了脚步。 “就凭你们,是没有办法阻挠它们的,我召唤了一亿五千万只大蝗虫,别说花树,就算是天空,它们都能撕咬出裂缝来。” 虽然是膨胀到极点的夸张说辞,不过木茉不否认,这些虫子所具备的可怕威力,以及它们这样席卷下去,会造成怎样恶劣的后果,于是脚步更快的奔跑出去,边跳边义正言辞的说:“正因为如此,才更要竭尽所能的阻止它们!” 令雷国军团无法企及的速度,令虫后惊愕失色的迅捷,桔梗木茉没有使用空遁术,却似电光火石一样飞快的穿过一片萧索的枯木林,直到她先蝗虫大军一步出现在前方土地,双手高举,拼力触地,砰然一阵动响,从土下拔地而出不比擎天巨帘小的花之屏障来,这是“花阵术”里最骇人听闻的一招,它所用的花草量是一整座大城整整一季的栽培数目,并且都是由“具备思想”的“活体植物”组成,木茉是天地盟当中唯一一名与植物达成了召唤契约的元术师,和可召唤任何昆虫的虫后一样威名远播。 巨型花阵屏障将没命火冲上来的大蝗虫全数围挡,有一些凌厉凶猛的意图绕过或飞跃,皆被速度更胜一筹的花屏障压制,最后,它们走投无路,开始发动啃咬模式,打算以此突破阻挠一路前进。 木茉释放了大量元能,此时更加不能吝啬,她在元能中融入了大量的土系属性,令整面花屏障犹似铜墙铁壁一般巍然不动,不过没几秒,木茉的神情再度凝重,她发现这些蝗虫智商很高,穿不透花墙、飞不过高度,就直接啃噬土地,钻坑持续前行,她本想消耗蝗虫的力气这一作战决策也不得不更换,改用花屏障变换形态的方式将余下的大蝗虫包裹进“巨碗”里,而后,她将这些蝗虫连同自己的花屏障强行送回了元灵兽世界,自己则和犼起步去追逃走的那批。 它们飞过缬草花海、日光菊田,途经流苏树群、灯台木林,以叫人难以想象的食量吞食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事物,不仅植物难逃死劫,它们甚至连房屋都不肯放过,木茉抵达的时候,只看到蝗虫们在花之林边境的民用建筑上啃咬那里的泥瓦和砖块,食用速度非常惊人。木茉正思考要不要再来一次“花障包抄”时,一阵阵响起的人类惨叫让她心惊肉跳。 这些蝗虫在吃光了静物之后,开始对人类这种活物下手,仔细看看,被攻击的是另外两队分开行动的雷国军,不少术师被袭击的头破血流,甚至当场殒命,其状之惨犹如被虎狮猎杀一般,木茉心中的怒火倏然燃起,不假思索开始发动大规模的“逐一刺死行动”,对射击有着精准控制的她一连放出千万枚轻斩和细针,一个个准确无误的刺透大蝗虫脑门,当大虫子们陆续从雷国元术师身上坠落,木茉心中的巨石也在渐渐放轻重量。 随即赶来的虫后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不久前还温润高贵的她,忽然竖起眼睛,怒瞪木茉,尽管语调没变,可问出的话早已丧失温度:“你杀了它们!我要你付出代价!” 木茉没有反驳,因为她确实做了一番杀戮,而且是对真真切切活着的生命,她神色悲悯而坚决,充溢着无悔与干脆:“虫后,事到如今,只能一决死战了,我不会允许你伤害他们的!”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又是谁?”虫后低低地冷笑几声,抬眼时挥动双臂将大蝗虫的尸体全部转回到异空间,纯净如玉的青色眼眸充满了哀伤:“我可以召唤任何昆虫,我本以为叫出蝗虫是对你们最大的慈悲了,这个世界上类别与数量最多的就是昆虫这种生物了你不会不知道,连洛紫星涵的蜂王都不敢对我造次!你却敢杀了我的朋友,你说我还会放过你吗!” 引以为豪之中满是对木茉的难以谅解和坚硬仇意,虫后阴沉了双眼,于口中嘟囔一连串常人听不懂的虫界语言,随后,取代大蝗虫们重临这个世界的另一种罕见生物,登场了。 树海变枯林,花田成荒陆,比那更加凄惨的,是这种名为“食人虫”的元灵兽,目标只有一个——有着鲜活肌肉和甘甜血液的人类! “等吃掉你们,我就让它们去其他九寨把你的伙伴都吃光,接下来还有整个雷之国,甚至于术法界的其他国家!你们都是敌人!你们全都该死!” 木茉从始至终都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说出这种狠话的女人,为什么眼中荡漾着柔软的悲伤和哀怜,复仇对她来说,居然没有快意,杀戮对她来说,竟然只剩悲凉? 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感悟对方心境,阴影罩上心头,她感到背后有东西将要靠近,灵敏一闪,让身体避开攻击轨道,同时放了几把尖锐的轻斩出去。 铛铛!轻斩敲在斗篷人举起的形状怪异的手臂上,像打中铁棍一样尽数落下,她本能地看过去,帽檐下的一张脸,叫她面色惨白瞳孔大缩! Chapter 0937 该怎样形容这种长相,她的脑子空白了一瞬,才有讯息蜂拥而至,通通传告她,这仅仅是一只蝗虫的“脸”,为了尽快看清楚它的真面目以证实猜想,木茉设计了武器飞射的轨道和角度,使“斗篷人”不得不放弃遮盖全身的这袭衣裳,让整个身体暴露在太阳之下! 如果说之前的大蝗虫仅仅是让木茉头皮发麻,那么这一个的体积和身高,就足以让她不寒而栗了,才知道斗篷里面隐藏的不是人类,而是“一位”可以直立行走不必一步一跳的超级大蝗虫。 “你是蝗虫之王?” “只有蝗虫之王,才配服侍虫界之后不是吗?”超级蝗虫口吐人言,虽然是古怪尖细难辨雌雄的声音,也叫人听不出什么情感心绪。 “这么说,虫后也是非人类?” “你可以召唤植物,难道你就是一棵草?” “好犀利啊蝗虫大王。”被反将一军的木茉被这幽默的回讽逗笑了。 “你是在嘲笑我吗?人类!” “不不,我是真的觉得你挺幽默的。” “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能饶了你,你激怒了从来不发脾气的begonie,也是一种本事,为了回报你的用心良苦,我不介意做你的对手,顺便让你有机会围观一下你的手下们是怎么被活活吃掉的!” 大蝗虫凶神恶煞的宣战,木茉没心思夸它智慧出众是一位有文化的虫子,因为她此刻更在意的是雷国数千军面前,那以万计量的“食人虫”。在元灵兽虫类世界里,食人虫绝对属于“原创虫”一类,也就是说现实世界里没有这种生物,它仅仅是元灵兽世界里“故意”创造出来的,至于是谁衍生了它们,这个不得而知。它们乌龟大小,长着状似蜻蜓的脑袋,却有一张大大的嘴,满口尖利獠牙,身子是弯曲的管状,行动起来更像一位驼背的老人,四对带有吸盘的长足,一跳一跳像是袋鼠又如同蚱蜢。 木茉对待动植物一向爱护,但那要分时候,在这时履行那一套准则无非是对伙伴生命的亵渎,比起怒极咬人的大蝗虫,这些喜欢活撕人肉的家伙,显然更具毁灭的必要。桔梗木茉放弃轻小武器战,改用一双竹叶形的绿色短刀,毫无迟疑的冲入食人虫交织的杀戮阵里,举刀狂砍这些觊觎人命的“敌人”。 蝗虫王也一刻没闲着,紧跟木茉到杀戮阵里去阻挠,一张嘴就是黄色液体满天喷,木茉早料到它会用这招,灵活异常的尽数躲开,用那些食人虫当了挡箭牌,被黄色液体喷到的吃人虫很快浑身冒烟遭遇腐蚀之痛,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蝗虫之王眼见对方将计就计,果然聪敏的停止了这类打法,在食人虫朝自己扑过来时奋力跳离这里,一跃上天。 木茉眼睛一亮,破敌之策原来就在眼前! 打从开始她就注意到了一片“不一样”的树林,每棵枯树的枝桠上都悬挂着一只金链子怀表,表盘和表盖分离着,可以一眼看到表盘上不停前行的指针,轻易听到短促清脆的时间走动声,这里有不计其数的枯木,上千只怀表同时行走,声音再微小也形成壮观的合奏音效了,明知如此,木茉还是义无反顾冲入其中,这让身后紧盯着她的蝗虫王发出古怪得意的笑。 桔梗木茉跃步其中,每踩一次树干都会刻意去看表盘上的时间,然后起身跳的更高,轻快灵活宛似飞燕,自如翻转了一段时间,她嫣然浅笑,闪身遁去。 蝗虫王顿住步伐,脑袋转动三百六十度,没有花叶点缀的枯木林视野无阻,极其畅通,可桔梗木茉就像原地消失了一样,蝗虫王心下论断,八成是用了土遁深埋地下,亦或者直接用空遁隐秘了身形,它并不急于寻找,学人类盘膝坐地,因生来虫样,显得十分滑稽。 有时候,正因为太过十拿九稳,才会被反摆一道。作战经验也算丰富的蝗虫王一时懈怠,导致温热液体溅上身的时候始料不及,就这样被均匀的喷了一身新鲜人血。它迅疾跳起,空中回身,只见枯林间一抹纤巧的影子正幽灵一般的注目上空,手中提着装载鲜血的花洒,左臂似乎还破了个口子。蝗虫王瞬间明白所有,唯一的不解是,这人类为什么自伤其身。 木茉叶绿色的眸光亮盈动,丢开手中花洒一副坐等赏光的兴致模样。蝗虫王见她这般神智清晰,一阵错愕:“你……不是应该中幻术了吗?” “本来应该是这样,不过可惜,我逃过了一劫~”木茉婉转巧笑,顾盼生姿:“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浇了你一身吧?不要急不要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蝗虫王那不祥的预感到底成为现实,它先是看到桔梗木茉纵身跳入枯林里唯一的池塘,当发觉自己也应该如法炮制洗去这一身血味时,为时已晚,无声迫近的食人虫大军将它包围在中间,里里外外无数层,就算是善于飞翔的雄鹰只怕都插翅难逃。它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对手的将计就计之计,这些食人虫只吃活人,饮鲜血,平日里只会根据活人气息进行狩猎,尤其在闻到血腥味后会非常兴奋,可以说是“只认血味不认同伙”的杀戮机器。 往后的景象和声势木茉简直没法形容了,是残忍的昆虫与凶猛的昆虫之间你死我活的超强对战,食人虫一心要吃掉满身人血的蝗虫王,蝗虫王自命不凡当然无法容忍被这些东西欺凌,于是迫不得已将食人虫一个个杀尽灭绝。 虫后begonie秒速向这里奔进被机敏的木茉察觉到,她轻身躲到一棵相对粗硕的枯树干背后暂藏,摸了摸口袋里的花□□,眼底升出一线凉意。 begonie从高处速降,一落下就瞧清了满地的陈尸,都是她最得力的帮手,如今,死状凄惨血流成河,她当即发了疯一样抓头嚎叫,好半天才怪里怪气的哭着问蝗虫王,是不是那个天地盟城主干的。 蝗虫王迟疑了一下,开口时颇有无奈和愧意:“抱歉,begonie,是我干的。”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啊!”白皙丰腴的女人眼珠瞪得几乎脱眶,她旋即嗅出了一丝异常,猛地靠近蝗虫王,在他身周使劲儿的闻:“你身上的血味是?” “是桔梗木茉,把自己的血装在花洒里喷了我一身,引来了食人虫对我进行攻击,我实在没办法,就……”之后的内容,蝗虫王不忍再说下去,只能态度诚恳的渴求:“begonie,这是我的疏失,我做了你无法容忍的事,你处决我吧。” begonie则像没听到一样,嘴里嘀嘀咕咕一个人呆呆愣愣的往一个方向踉踉跄跄,蝗虫王跟随她多年也明白她的心思,她是个极端脆弱的人,虽然知道了诱导食人虫来杀自己的是敌人,可真正杀死它们的毕竟是身为同伙的自己,这种纠结到了极点的状况,只怕会…… 有时候作为某一种虫类之王,已经数百岁的蝗虫王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去当个灾难预言家,因为它所预感到的不妙,通通会成为现实。 begonie疯了,身患已久的纠结强迫症爆发,在一阵让人发憷的嘶吼中精神崩溃涕泪交加,昏厥时本该优雅美丽的面容狰狞无比。 木茉在蝗虫王打横抱起虫后的时候,用两条缠绕了束缚能量的花藤鞭,将她们捆成一团,双重保险下,这“双王”再厉害,也逃脱不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蝗虫王用一本正经的人类语言,毫无畏惧的问询。 “任务只是活捉你们,现在已经完成了。”确保不会再有闪失后,木茉拉开花□□的帽儿,让一簇缤纷的彩雨盛放到天上,之后,她双腿发软坐下地去,神经像失去知觉一样,整个肢体都不听使唤了。 花障,六感,加上放了那么多血,难怪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木茉扬扬嘴角,嘲笑这样就耗尽全身力量的自己,回去,还要加把劲儿,努力努力更努力才行啊! 从夕阳初现,战到晚霞漫空,花之林一役中,复制体的未曾出场,让木茉心下纳罕,在雷国军的帮助下勉力走到蓝花楹林,她再也走不动了,恨不能趴下好好睡一觉,周遭宁静深远的蓝色花海暗香浮动,更是催她入眠的绝佳良药,她甚至来不及确认自己是否进入了意识空间和众人会合,就俩眼一闭神游太虚去了。 与之相邻的下一村寨,倾倒城这边,红发女子侧头眺望那边天空,默默自语:“花之林也结束了……我要抓紧时间了。” 并非相夫光子不用功,而是她带人翻遍了自己负责的这片区域,除了各种角度倾而不倒的建筑外,她只看到一片寂静和荒凉,甚至连途经的风都会发出孤独的低啸。 方才意识空间里,她获悉九寨旅游景区并非传言中说的那样日日开放,这里将近一年没有接纳游客了,这一年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九寨,不过她看此地风光,岂止是一年没人进入?简直可以称作百年之前的古人遗址了。 傍晚已过,天色介于灰蓝和粉橙之间,因此地无人静谧,更有一种安逸隔世的美。灰蓝色是这里建筑的普遍格调,大到民用的高层住宅、办公用楼,小到商用的百货店铺、私家诊所,高到十米有余的挂表钟楼,矮到入地三尺的井洞地窖,全都歪歪斜斜、倾如欲倒,它们就这样稳立着,不论以怎样扭曲危险、叫人看了就会产生它们随时可能坍塌预感的姿态,定格在萧索荒凉的画卷里。 简直就是地震的灾后现场。相夫光子郁闷的想着,虽然歪扭的建筑群之间有可以通行的小路,但也有很多被倾斜大楼挡住的去路,每走入死胡同,她都必须带着身后的上万人原路折返,这里占地庞大极易迷路,如果兵分数路,她担心会发生不可想象的灾祸。 “这里找的也差不多了,我看,该出去了。”雷国军里一个戴着低檐帽的战士上前来主动提醒。 相夫光子环望四周,一指定格西边:“那边应该还有一小片树林,去那找找好了。” 路上,这名帽子士兵嘴不停歇,好像很了解此地情况似的:“这倾倒城原来是九寨商业最繁华的区域,就算后来变成这副样子,也还是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观光,这里的统治者一心牟利,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很仁慈悲悯。” 光子没有多问他一个雷国国府的士兵何以知道这么多九寨的内幕,只打听眼下最关键的部分:“奇怪的是,这里就跟大多数村寨一样,没有民众也没有潜伏的敌兵,到底在搞什么鬼。” “民众在楼体倾斜之后就搬到别的村寨去了,至于敌兵,我们不是正在寻找嘛。” “那其他村寨呢?你还知道多少?”本该连着前几个村寨的情况一起说明询问,可相夫光子或多或少藏了些私心,那就是暂时不要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无遗漏的给这些雷国军。 “除了往后的欢乐庄、地下村、沙中汀还有此前的童子山,别的五寨都没什么人在住了。”雷国兵含有笑意的声音细细传来。 言语间,一行抵达了倾倒城边缘外的紫藤树林里,没有在迷路中兜兜转转是相夫光子今天所遇的最幸运的一件事,按部就班的搜索了这片面积不大的藤林,一无所获。 “奇怪了。”令众人原地休息,她独自坐到一棵树下苦思冥想:“天马上要黑了,连个人都没有,根本就是有问题!” “光……相夫大人,喝点水吧。”那个无所不知般的雷国兵端了碗水给光子,浅色唇是脸上唯一裸露的五官,而且看上去有点眼熟。 光子这样想着,将碗中液体一饮而尽:“这是营养液?” “是。” “下次不要给我了,你们的体能才需要补充。”光子计算着,这碗里起码放了两三瓶,而督翼送来的只有五千,说好两人一瓶的,如能像前几个寨子那样顺利通关也就罢了,如果打个几天几夜,余下的术师兵可怎么是好。 “大人还是老样子,明明自己在硬撑,还只挂念着别人。” “老样子?” “啊不,我是听说过您的一些事迹,只是这样。” 气氛似乎急转直下,方才还自来熟一样的年轻术师兵转眼就拘禁起来,变成了没嘴葫芦,光子也无暇理会他的改变,一味的沉浸在自我世界里分析如今和之后可能衍生的局面。天色灰蓝,暗光在近处盘旋,她起身命术师队燃起灯火用以夜间照明,忽然觉得后颈痒痒的,伸手一抓,毛茸茸的一条顺势缠上她手腕,本能的抽出轻斩厉砍过去,斩断束缚物的同时听到不少雷国兵发出骇人的惊叫。 依稀尚存的天光下,袅娜曼丽的紫藤树条宛如炸毛的疯妇,柔顺的秀发全部竖起,没有分寸的摇摆抽打,还将触碰到的事物一一捆缚,继而紧紧缠绕。 相夫光子大呼上当,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紫藤树这种寻常植被会“活起来”,变身成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树,噬血森林里的植物无不如是,将人缠得密不透风后勒至窒息,然后等待尸体腐烂成它所需的养分。 踢起一柄被遗落在地上的长刀,握进手心的须臾切断向自己荡来的树条,怎奈紫色藤条数量持续增加,她想去帮助其他人根本就分身乏术,几度旋身挥刃斩断近身的索命物,相夫光子一番折腾下来,心中燥虑,反而生出了“克敌”的灵感,她大呼一声,令就近的一部分士兵将手中灯火尽数丢上紫藤树顶,不少拼死抵抗的术师冒着被缠死的风险竭力上跳,终于在最短的时间里,用火苗燎燃了紫藤树的顶端,果不其然,紫藤树“吃痛”的收回“手臂”,像疼得浑身发抖一样剧烈颤动,很多紫色小花瓣雨点般飘洒出来。 这还没完,地下继而钻出不占少数的缠人树藤,像是发觉危难后,一部分树条刻意蔓延到地下,再择机冒头出来突袭,这种动物才有的战斗智慧让光子意识到,这些紫藤只怕是植物系元灵兽,被跟木茉一样的植物召唤师叫出来捣乱的。 “既然如此那就更容易了,越是思维灵活的生物,感知疼痛的速度就越快,钦原!去蛰它们!”相夫光子召出蛰树树死毒性过人的元灵兽钦原,小家伙体格不大飞行起来却电光一样敏捷,一面躲避树藤的纠缠一面将毒轻松洒上,很快,那些有意识的植物就失去动力似地软倒不闹了。 余下的树藤皆由光子和钦原解决,她边善后边勒令方才的帽子雷国兵把众战士带回倾倒城暂避,毕竟那里尚无风险。 火烧、下毒,一连串的手段通通用遍后,对着一地残破不堪的紫藤“尸体”,光子心中有说不出的凄楚,她并不是在同情这些死掉的植物,而是这紫藤,于她来说有着过于重大的意义,她是不可能做到对内心感受完完全全视而不见的。 “光子,该回去了,那边有点不对劲。”钦原落到光子肩头,用封锁了毒液的嘴巴轻轻敲撞她的脸。 “嗯,回去吧!”刚刚抬脚,不经意望上天空的相夫光子就陡然大震:“不对啊,从几个小时之前就很奇怪了……天,为什么会黑了呢?” Chapter 0938 来不及进意识空间参与会议,临近眼前的倾倒城中一片瘆人惨叫,掺杂着重物砸地的震响,相夫光子快步飞跃,数秒之后,在光线极其微弱的当下寻到了建筑物自行飞起,又自动坠落的一幕幕,这些倾倒着定格如同被凝固在时光里的灰蓝色建筑,一幢幢拔地而起,又一座座原位落下,连歪斜摆放的弧度都跟此前没有二样。前有“活了”的树藤,后有“生存”的建筑,飞起砸人的规模也从小变大,刚开始是一个一个,后来是一对一对,到光子突入战场以拳狠搏之际,建筑们就群体齐上了,雷国兵被砸,死的死伤的伤,只有光子和那个帽子士兵一拳一个把横冲直撞的庞然大物们无情粉碎,过程里,相夫光子没有克敌制胜的快感,反而对一种近在眼前的现状,萌生了疑惑。 这个帽子术师的动作,为什么和自己很像呢?举拳,挥去,砸下,甚至连细节都如此相近,看着他,就好像在看镜子里出手的自己。 “老实了,虽然大概是暂时的。”帽子士兵气喘吁吁回到光子这里,以一副再平常不过的口气对她说,没想到,对面的红发女子不由分说一手掀开他的帽子,让他的脸在刹那间暴露在当下,他愣住了,对方却开口说话。 “果然是你啊,奇斯尼,如果不是刚才我们一起动手,我到现在都不觉得,这一整天都跟在我身边的你,这么可疑。” 被揭穿了,就只有短短几秒钟惊诧的时间,过后奇斯尼潇洒耸肩,悠悠一笑:“我是太想念你了,所以悄悄来到你身边,想多看你几眼。” “一段时间不见,学会油嘴滑舌了啊。”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瓢,相夫光子生气起来下手无分轻重,疼得奇斯尼直咧嘴:“我有一大笔账要跟你细算,等我解决了倾倒城再说!” 首先是黑天,然后是树藤与建筑被谁控制的问题,意识空间里传来的各地消息让相夫光子又一阵不顾失态的惊呼:“什么?你们那边都是白天?你确定没有看错?哈?我一个人这里才黑掉是我的眼睛有问题?千刺你怎么说话的找抽啊!”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那么就意味着和第二个问题有着密切关联,相夫光子笃定,倾倒城里的幕后操纵者,还在暗中窥视她,以及这支雷国军的一举一动。 “这些建筑会在飞起一段时间后落回原位……”仔细回想方才的每一秒,再连成分钟,寻找当中的节奏和规律,良久,红发女子恍然大悟:“居然是这样!” “你发现什么了?” “那些建筑并不是杂乱无章飞起的,它们有一定的时间制约,飞起时,会有士兵发出惨叫,而落下时则没有,这就说明,那些士兵受伤,并不是接触了建筑物才产生的,这些建筑乱飞只是幌子,真正让他们受伤的……是隐藏在我们视线背后,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阴森的语气,灰暗的视野,奇斯尼由此打趣:“难道是灵异事件?” “少扯淡,这个世界上并无凭空冒出的鬼神,是有活人在装神弄鬼罢了,包括只有这里才发生的‘天黑现象’。”光子走到伤员们那里,开始协助稀少的医疗工作者帮士兵包扎:“有人在控制时间,把从前‘黑过的天’转移到了现在,让我们看到数天之前才会出现的景象,而士兵们遭受的伤害,也跟之前在冥王世界碰到的一样,有人让别处的攻击,跨越涡流抵达这里。” “这太匪夷所思了,你有证据吗?” “我在花之国,笑霜家楼下的那一晚,天空就是这种颜色,月亮被这种薄厚和轮廓的层云覆盖,我记得很清楚,今天,就跟那天我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你觉得,能办到这件事的有谁?”奇斯尼拾回彼时的认真,专注提问。 光子看了看雷国术师兵,觉得不适宜在这时提起那个人,便岔开话题:“敌人可能随时会来,大家提高警觉,下一次,兴许比这回更惨烈。” 一抹流动的漆黑夜影从他们面前迅速滑过,不少人目睹后发出惊呼,背对着那面的光子凛然回头,循着感觉提示的方向一路紧跟。 到了一处无人打扰的倾斜建筑区,那黑色斗篷人停住了,魁伟的背脊和威武的身高,让相夫光子一阵心惊,她在心底问,是你吗?却没能如常说出口。 反倒是奇斯尼,火速追来后夺过光子手里的剑狠朝那人刺去,相夫光子不及多想,一面大呼阻止一面上手夺剑,由于过于拼命,手背被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如不是奇斯尼有所收敛,她整只手腕都被切断了,等她扑过去想看看斗篷人有没有受伤时,斗篷滑落在地,里面一个木制傀儡七零八落粉碎成块。 那一刻,相夫光子心中有失落,更多的则是庆幸。 “你流血了。”奇斯尼不无心痛的提醒,轻步上前,拿出绷带替她包扎。 光子却手腕一扭转抓住他的胳膊,冷问:“你为什么骗我?” 奇斯尼掐断五指射出的隐形傀儡丝,直面回视她的注目:“为了看看,你是不是还对他余情未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谁要你多管闲事!”光子不领情,被这样戏弄,心上的痛楚远远超于□□所受。 “他曾经那么对你,你还放不下他吗?以你的个性,不是最不能原谅背叛吗?你现在居然违背原则!晴尊和上主们不在的三年里,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就算有芜华、从容、探樱陪着你,你在失去爱人的情况下,你在遭受所爱之人背叛的情况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就愿意这么放下、去原谅那个背叛者吗!” 本来还很埋怨总是自作主张、让她头痛的奇斯尼,然一想起那三年时光中,有这个人的陪伴和患难与共,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和深刻的亲情,就如喷泉一样全数涌现了。她平复心境,口吻温和,如曾经那个善待每一个家人的相夫光子:“我曾经是很恨他,甚至在几年之后重逢时,依然对他怀有憎意,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所看到的云罗风树,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个。” “什么意思?”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认识的云罗风树,是个不会去刻意伤害别人的人,他之所以会那么做,一定是因为有天大的理由,这个理由超越了和我之间的约定。” “你傻了吧?你难道觉得比起你们之间的承诺,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足以让他违背承诺吗?” “是。” “你这是自欺欺人!”奇斯尼恨铁不成钢的怒目而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的正视自己的内心,我所了解的那个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违背誓言,究竟是怎样巨大的压力,迫使他一言不发的走,即便重逢了也只字不提……一想到他可能承受着比我想象中还要更难更难的痛苦,我就……没有办法恨他,没有办法不信他,就算他什么都不说,我就是这么坚信,他没有变,从来没有。”眼底的光明亮如星,嘴里的话如山坚定。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装作冰冷无情的样子?这么爱他就去追回来啊!就去抢回来啊!这才是相夫光子吧!”奇斯尼越说越激动,好像越来越不了解相处多年的这个朋友了。 “他宁愿一个人默默承受,也要割舍和我之间的一切,既然是如此强大的理由,我有什么权利去阻挠他?我所能做的……是帮助他。” “可你现在对他的事一无所知,你怎么帮他?” “并不是一无所知,至少我知道了,他和诸神团有联系,他现在还是平安的。” “所以呢?” “嘘!有人!”即便在进行着最认真的交谈,相夫光子还是没有松懈对周边的察觉,这次来的似乎不同以往,没有杀气,反而有种淡淡的熟悉。 借着忽然乍现的柔和明光,相夫光子和奇斯尼看见,一个华服高贵的成熟女性步步生莲般窈窕走近,手中提着莲花底座的水烟玻璃灯,灯顶的金属雕花镂空罩向四周垂下藤本玫瑰样的流苏穗,看灯的模样就知道价格不菲,怕是只有奢华的贵族王室才有福享受了。 “许久不见了,光子小姐,还记得本妃吗?” “真怀帝妃?”口中慢慢吐出的称呼出自本能,接下来的哑然失色就是反应了,相夫光子夺回那柄长刃直对向真怀的喉部:“我们找了你很久,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你呢,帝妃。” “你这,可不像是有问题请教的态度哦。”真怀不咸不淡的笑了,手指轻轻拨开危及生命的冷刃,纹丝不惧充满锋芒的那双锐利明眸:“本妃这一次,是来找你讨债的。” “讨债?你指什么?” “光子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曾经答应过,为了还人情,会帮本妃做一件事么?就算隔了这么久,信守承诺的光子小姐也不会赖账吧?嗯?”真怀娇娆妩媚风姿嫣然的笑了,用花枝乱颤形容都不为过。 “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说吧,要什么报答。”光子努力搜寻记忆,几年前在光之国,确实因为受到过真怀的恩惠而答应过她。 “本妃要你从现在开始,时刻保证本妃的生命,而且不能问本妃任何敏感话题。” “你搞清楚,我只欠你一件事,你却让我做两件,高利贷?” “呵呵,光子小姐倒是个精打细算的明白人,那好吧,你只要保本妃不受死亡威胁就可以了,至于你要问的问题,本妃也可以不回答不是么?” “等我把你交给琅琊队长,你大概也逃不掉的。” “在琅琊手里不招供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岂不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你这女人……”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虽然本妃不能知无不言,但好歹,还可以帮助你啊,比如……”真怀轻抬玉手,微微抹动,天空里暗淡的光色就像被浓烈的金芒击退一样,眨眼间消散不见。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人眼发疼,缓了几十秒,光子才看清站在日头底下,一身华丽宫廷锦袍的贵妇,免不了对她的得意高傲表达讥讽之情:“你的巨人国已经不复存在了,还以为自己是帝妃呢?” “彼此彼此,戴罪之身的光子小姐,不也不复当初了?” “我可以不在乎,你行么?” “不然呢?” “如果你不在乎,今天就不会求我保你一命了,真怀你给我记着,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但如果要我知道,你活着的代价就是别人的牺牲,那我完全不介意让自己做一个食言而肥的小人。” 警告的话说完,相夫光子不再理会她,带着奇斯尼往雷国军暂留的方向走去。路上,她悄悄暗示奇斯尼,保护真怀生命安全的同时,时刻监视她的举动,对于这样一个女人,相夫光子无法做到放心。 意识空间会议,在倾倒城拨暗见日不久后展开,光子独问督翼,以排解她满腹疑惑:“第一天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这里和情报当中的根本不一样,无冰湖、千鸟谷、花之林还有这倾倒城,民众去了哪里?如果他们果然如你和宁日潇之前所说是去造反了,那我们岂不中了调虎离山?” 督翼听闻却笑了:“刚刚在意识空间我们才探讨过这个问题,是你打架太专心,竟然没有听到。” 光子果然不解。 “真正中计的,是九寨。” “怎么说?” “来之前,我和宁日潇商量好,将假情报分发给所有人,包括你们这些作战队长,这样,百密必有一疏,敌人就会真的相信我方中了计。” “为什么连我们都瞒?” “如果不慎被复制体复制了,岂不暴露?” “也对,我们这些参战的,毕竟更容易暴露在复制体原料面前,那你呢,就从来不担心被复制体掠夺了‘秘密’?” 督翼难得朗笑:“在一系列被推翻的前证中,唯有一点我始终坚信,本体死亡,复制体即便不死,也必然丧失本体的记忆。” 光子徐徐睁圆眼睛:“你?” “你们必须活下去,只有这样,这场战争才会胜利。”他像讲平时的策略那样安静无澜,完全没有对于死的伤悲,或是对生的眷恋。 光子的表情被各种颜色替换,最后竟定格成愠怒:“哼,亏我们平时说你是术法界第一聪明人,居然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蠢话!” “嗯?” 光子把头一撇,用抱怨的语调不满道:“没有军师,何谈胜利?以后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揍你!” “没关系的,你们还有宁日潇。” “她是她!你是你!你们的生命一样重要,她是伙伴你也是啊!” “还真是天真的说辞……” “这是我的真心话!就算你嘲笑我年纪大智商低也无所谓!”相夫光子一派豪迈,对自己脱口的言论完全无悔:“督翼,虽然我没有你聪明,不过我明白你看到伙伴们作战时心里产生的悸动,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定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没有军师和智囊,前线打仗的只能是一盘散沙,胜机渺茫。” 督翼又笑了,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清浅,变得浓郁而热烈。 “你笑什么啊……”虽然是在意识里,不过瞧一向理智的家伙露出这种表情,光子就觉得比撞到活鬼更可怕。 “没有。”督翼稍稍收敛,脸上飘过疑似红晕的浅浅颜色:“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教,我觉得很高兴。” “啊……果然是高智商,逻辑我完全听不懂呢……” Chapter 0939 对途倩儿来说,攻城略地这种事不能常做,可也不能不做,她是个自由主义者,讲求不惹麻烦的随心所欲,就拿这一战来说,面对粮食的匮乏,她走了一条就地取材的路,倩儿一直觉得饮食理应十分讲究的人类不该去吃复制体的专用食粮,便领着浩浩荡荡的一万大军闯入欢乐庄最“豪情万丈”的大酒家,把那里的美食香酒点了个遍。 欢乐庄是紧挨着倾倒城的下一村寨,不同于前几个村寨的荒芜人迹,这里笑语欢歌,人声鼎沸。建筑规模犹如神仙宫阙的大酒家紧挨着棚顶奇高的斗兽场,那里虽说被制成了夜空的穹顶遮挡的不见白昼,可却是灯火辉煌,金芒沸腾。斗兽场四周用高耸的汉白玉建造成圆形的围墙,可容纳近万人就座,尽管顶着斗兽的头衔,不过这里多半用来进行才艺表演,歌舞、杂耍、戏剧,魔术,由大酒家派出的欢乐社成员进行轮番表演,据说这里的节目二十四小时从无间断,吸引了大批外域观光者,当然,它的价格也不菲,每场十五分钟的节目每人收费就要足足一万国币,与之相较,大酒家同时提供的饮食却出离的便宜。援军领队途倩儿一打进来就一掷千金,出手阔绰,令大酒家在没有桌椅的斗兽场坐席前强行支起一片筵席不说,还要求上最昂贵的酒水饭菜,放话出去“非极品不要也”,大酒家上至管事下到伙计,全都热情高涨如打了鸡血一般,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一次性的捧到这批队伍面前来。 荷花模样的大烛台环绕着数十米下方的圆形场地,明明亮头很足,与周遭火烧一样的灯光比起来,就微弱的宛似斑驳辰星了。比起黑暗,途倩儿更容易接受这过于明亮的光线,她接过大酒家女侍恭敬递来的一杯热酒,微笑着一饮而尽。舞台上正表演着美轮美奂的歌舞,歌女们动听的唱曲流水般盈满整个热闹非凡的斗兽场,同她一起接受这上宾待遇的万名雷国术师如痴如醉的沉浸其中。 一切看起来,都稀松平常,不过是一群等着上阵杀敌的战士们最后的狂欢罢了。 倩儿拾起象牙筷子在面前的黄金盘里搅动几下,这种嚼劲够足似肉非肉的珍馐她认得,因此听闻女侍上报价位时微微错愕了一下,难道食中珍品的降价与观看演出的高收费是挂钩的?她把疑问写满脸孔,细目巧眸有着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的独特气息,叫男人见了不禁多看几眼,女人瞧了脸红心跳一番。她琢磨了片刻,打响指把方才殷勤的女侍叫了回来。 “美女,你这里的肉灵芝不会是假货吧?我吃着口感不对啊。”她把筷子分开,在金盘银碟边沿挨个敲上一遍,略有挑剔的抓起一块来递到姑娘眼前:“你看你看,肉色不对,质地也不好!你们这是招摇撞骗啊!” 一脸老实相的女侍被这举动吓到,不知作何反应,大酒家的管事这时候过来了,他是个头顶光亮宛如灯泡的矮个子,胖胖的憨憨的,看上去和奸商二字不搭边,更不像是会坑蒙拐骗利欲熏心的人。他一上来就延续赔笑风格,嘘寒问暖似地对途倩儿无微不至。 途倩儿把话重复了一遍,他听后严肃认真的做出回应:“正因为许多游客曾经提议说,我们欢乐庄的节目表演收费太高,我们才在饮食方面降价,为的是照顾消费者。” “你们这是脱裤子放屁!根本就费二遍事!”途倩儿翘起二郎腿,一手举起紫砂坛,把那里的酒水海灌入肚。 “那是因为演员们都很辛苦,值得我们付出高额的薪水,至于我们自己,也只能少赚一点是一点。”胖管事勤勤恳恳的说道,一面指着盘中被上好酱料佐过的肉灵芝:“我们这里的肉灵芝都是野生的,无论味道还是口感都属于世界上乘,请少爷慢慢享用,无须担心。” “你的意思是我没吃过了?”途倩儿一拍桌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虽然纤瘦却一副少年打扮:“你也太小看人了!什么破地方!我不呆了!” 言罢,还扭头冲着旁边大吃大喝的雷国兵们吆喝,那声量,遍及内外十分洪亮:“你们吃完了就出来!不要浪费!再不然就打包留着打完仗再吃!” 在胖管事连连的致歉声中,途倩儿扬手洒了一大片白花花的纸币,趾高气昂大摇大摆的高调离开了斗兽场,途经大酒家金碧辉煌的主楼大门时,还痞气十足的冲他们扒了扒眼皮,最后摇头晃脑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外面的街市同样人山人海,家家紧挨的店铺被五彩斑斓的灯箱环绕,他们各司其职,出售千奇百怪琳琅满目的商品,有鸟羽扎的鬼脸面具,有麦秆捆的圈形抱枕,还有果核穿的项链首饰。个个奇特,在术法界中无一不算绝无仅有。从踏入这座村寨开始,不论哪条街道,都铺着染色印花的鹿皮地毯,有时候还会恶趣味的出现一些新鲜的玫瑰花瓣,路旁不时有撑着红伞的小摊,出售一些手工小物件,也有做彩色棉花糖或现场吹糖人的,神国格调的西红柿形大红灯笼随处可见,通常一字排开从近处延伸到远方。 途倩儿一个人走过长长的繁华街区,下一个路口左拐被那里的灯火刺痛眼球,原来欢乐庄里有不少的释教信徒,出了繁华商业街就会进入周边的宁谧地带,这里有数不胜数的寺庙古刹,到处都有进进出出许愿还愿的信从者,终日里香气远飘,淡雅袭人,烛火汇聚成流,从无熄灭。红砖碧瓦的神式建筑在这里随处可见,太阳色的灯火明光打在上面,映得宛如金质。 众多的庙宇中,唯有一座前边挤满了人,本该空旷的场地上赫然摆放一尊巨型盆栽,里面所种植物堪比一棵丰茂的榕树,枝叶和树干修剪成适合盆栽的模样,若是小巧当成模样精致的工艺品也就罢了,这么一大棵,也只能从远处观其形貌和特色。让人注目的是,盆栽中间支了把大大的油纸伞,伞下一张娴雅小桌,两把无背圆凳,桌上茶具用上乘紫砂打造,纹饰雕琢华美细致。 听人议论,倩儿方知盆栽里面的大家伙就是“还愿树”,才刚挪出来不久就招揽了数以千计的游客前来“还愿”,从稀稀拉拉变得水泄不通,倩儿步步被逼到圈外,悠闲自如的笑看热闹非凡的人群,十分惬意的欣赏他们的欢乐。 还愿是有仪式的,排成长龙,一个挨着一个上去。还愿的人先要把身上佩戴的金属饰物挂到还愿树的枝杈上,再跪在小小木质圆凳上双手合十对着还愿树行礼,接着把紫砂壶里的水倒入杯中饮尽,然后用桌上的小扇子煽动烛火使微弱的焰苗燎燃,最后,将并无土尘的桌面和凳面徒手擦拭三遍。经过这五个步骤,还愿仪式才算完成。 约摸等了能有一段时间,排中央的倩儿巧步一挪,脱离了还愿队伍,她兴致不减的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却半途碰到一个横冲直撞的人。 “抱歉。” “没有撞到我,不用道歉。” 及时止步的途倩儿没有被忽然冲出的花脸男撞到,这似乎让对方感到意外。听声音这个人该是个年轻男子,脸上画着五彩缤纷的脸谱,花花绿绿根本分辨不得长什么样,他好奇的询问途倩儿为什么半途离队放弃还愿。 “我从没来这许过愿,还什么的就免了吧。”倩儿笑笑,不把它放在心上。 “小姐可能是误会了,这里的还愿其实和别处的许愿差不多,但因为更加灵验,所以就用还愿这个称呼来象征它的权威。” “一个许愿也分权威不权威?算啦,神明之说一向不容亵渎,我不了解,就不多做评价了!” 见她有欲走的意图,花脸男上前一步,微微做出阻拦的姿势:“小姐,难得来一趟,不如,我们一起去还个愿吧,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 “嗯……”倩儿视线扭转四十五度,点头道:“不妨一试。” 比想象中快一点,没等太久就轮到花脸和倩儿了,这遮头盖脸的年轻人非常懂得谦让,让倩儿先上去举行仪式,倩儿也不推辞,手插进裤袋里,正往外掏着什么。 花脸男一动不动盯着途倩儿的举动,对于她接下来的惊人举措,不阻挠也不出声,就只是定在那雕塑一般的伫立。 倩儿所用的“还愿方式”和众多前者们根本不一样,她掏出的并非金属饰物,而是一把明晃晃的金属刀刃,并干干脆脆的砍中“还愿树”一杆绿枝使其摧折,接着她蹦到圆木凳上,一脚踩中桌面,把紫砂壶倒提着斟满茶杯,随后泼水砸烂,这些做完以后动作无间隙的用烛火烧起了油纸伞,最后,她抓了把盆栽里的泥土,洒了满桌满凳都是。 “我不知道你们的神是什么,我只知道,和我们那个世界里的‘释教’,没有半毛关系。”她掸掸布满灰尘的手,下一秒,两只白皙的掌心宛如无物,干净如初。 “你是怎么知道破解之法的?” 整场“梦境”里,唯有花脸男是“梦醒”之后唯一没有消失的幻象。 “对于一个研究幻术的人来说,最顶级的招式可是做梦都想一睹为快的,我又怎么会不学无术呢?刚刚这招‘轮回堕梦’又叫‘永恒的幻术’,一旦进入幻境,在里面完成‘五行仪式’的话,就再也别想出去了,一直到□□消亡精神也跟着幻灭为止,这招术的发明者是个幻术变态,也是个顶级的幻术天才,因为这个世界上和金木水火土相关的事物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完成了‘五行仪式’,那可真是神明也救不了了。” “所以,你就用‘逆五行仪式’去破解吗?” 直到另一个年长声音的灌入,欢乐庄才真真正正的恢复了本貌,大地龟裂,房屋坍塌,树木烧焦,狼藉处处。像是没有尸体的人间炼狱,又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血斗又被焚烧殆尽的亡魂战场。 “管事先生,你不回你的大酒家做菜,来这里逛什么呢?”倩儿笑悠悠看过去,细目中的光却一点点丧失温度。 大概是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这光头管事出奇的直截了当:“你把战队藏哪去了?” “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你是说我的战队,还是你的?还是雷之国的呀?”倩儿装傻,只有笑容在一次次“出卖”她的精明。 “少废话,你把你统率的雷国军藏哪去了!不要说他们在那里吃饭!你唬不了我!” “彼此彼此。”见光头管事痛痛快快就露出真面目,倩儿也不失礼节的回敬:“我想他们此刻,已经和你的人马交手了吧。” 光头管事不予回应,只恶狠狠瞪着无所畏惧的光之国城主。 “你以为跟着我一起进来的士兵全都一起中幻术了?你以为我们都是蠢货、集体在上当之后继续在你搭建的舞台上表演?你错了,因为打从一开始,就是我带着‘幻觉’进入你们设置的‘幻觉’里面,仅此而已。” “什么……你是说你在中幻术的情况下、让我看到的那些雷国军也是假象?!” “正是了。”倩儿一摊手,不论对方有多难以置信,口吻的优雅从容都纹丝不变:“我还知道,刚刚街市上人山人海的景象,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们并非虚构,而是这里的原居民,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九寨当中有空空如也的地方,也有像这里这样人满为患的地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你,大酒家的管事兼主厨,正是这欢乐庄的统率者珍馐王!” 资料里说,欢乐庄的珍馐王,制作美食佳肴的手艺高到无法想像,任何品尝过他菜肴的人,都会像着了魔一样再来吃第二回,就算没有机会,也往往拼尽全力,挤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小婉对于这样的厨艺大师有些质疑,却独独钦佩他技艺的高超,据小婉说,她只有幸“见识”过一次珍馐王的厨艺,当时的确如着魔一般,后来强迫自己戒掉也就不了了之了,然而珍馐王的名声,却越传越广。 “珍馐王厨艺精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肉灵芝就是你做的吧?”倩儿言罢抚掌欢笑:“要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还真没看出来,管事先生身兼数职啊!” “我也没看出来,一个穷酸暴发户,竟然是月之国豪门家的小姐伪装的,你的演技真令在下佩服啊。”珍馐王冷冷地讥讽说。 “没办法,就是这么专业~”倩儿抬手撩动额前碎发,一副不卑不亢不屈也不挠的影帝气概。 同一时刻,途倩儿率领的一万蒙面雷国军,在欢乐庄尚未被波及的密集建筑区遭遇头盔军团,双方碰撞到一起的伊始就展开了激战,术法和轻兵器是相互厮杀的武器。雷国军领队队长在打的如火如荼的最关键时刻猛然叫停,随后,万名术师兵井然有序的藏身到建筑区无数隐蔽的夹缝里,躲的头盔军团一个措手不及。 “想要出奇制胜,就要先了解地形,尤其是这种复杂的,在了解之后它会成为我们坚不可摧的助力,我派人走了一圈,这是地形图,我即刻安排阵型,等你们遇到了复制体军团,不要理会他们人数多少,按照这个方式藏进去,再伺机突袭就可以了。” 这是和雷国军分开行动前,途倩儿的嘱咐,一直到此刻都如夜莺鸣唱般萦绕在众战士耳边,听她说话,就好比听最美妙的乐曲,让人神思清醒的同时,也充满了乐观和希望。 这建筑密集区的地形早已被雷国军掌握的滚瓜烂熟,防火建材打造的屋子里,他们就往外丢酒坛、点火柴;无灯无烛的暗室里,他们就屏住气息直接将进入的敌人用麻醉刀刺死;陡峭的楼梯和狭窄的栈道,他们就诱敌深入一举歼灭。 头盔军团人数上占据优势,却被出其不意的雷国兵屡屡乘隙得手,他们把脸从头盔里□□,露出尚无五官的复制体半成品面貌,更是无形中印证了千影城城主此前的揣测——“如果他们按捺不住,你就启动这个给他们看。” 雷国军队长掂了掂手里的幻术能量盒,这种可以让数万复制体同时深陷其中的幻术装置,纵观整个术法界也绝无仅有吧。然而现在可不是惋惜和赞叹的时候,雷国军队长以拇指用力按压盒体上圆润的按钮,随即往复制体军团簇拥的方向一扔,整个天空辄便被异光填满。 就让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在幻觉里找到他们的本体,去复制成型吧! Chapter 0940 和雷国军对碰复制体的局部战场地有一段距离的欢乐庄中心区,此刻,被树叶落地也会发出响声的死寂笼罩着,不惧于彼此的幻术,也无畏于对手的名号,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对峙着,在消磨时间的路上越走越远。 凛然一道疾光长掼而下,天地盟城主的影子副使搔首弄姿的转圈现身,谈笑自如的端着一柄小镜子边照边跟自家上主汇报:“查到了。” 以斐的凭空出现震慑了珍馐王,他的惊讶不加掩饰,几乎要把潜在台词脱口了,不论幻里幻外,他居然都没发觉这个人的存在! 就在珍馐王惊叹的工夫,以斐已将情报如数“密传”给自家城主,他不但是最具智慧的副使,而且拥有当着敌人的面互通消息而不被发现的本事。当以斐和途倩儿默契的对视生笑时,珍馐王明白自己被摆了不止一道。 “时候差不多了,把他活捉,然后凯旋吧。”倩儿晃晃腕上熠熠生光的银色细雕手镯,笑得灿烂明媚,俊美中不乏俏丽,让人移不开眼。 “喂帅哥,别冲着我家城主发呆了,你已经盯了她好一会儿了!” 被顺带调侃的途倩儿给了以斐一拳:“他脸画成那样,你怎么知道他帅?” “因为人家有透视眼嘛~”以斐扒着眼皮冲途倩儿做鬼脸,引得途倩儿又上手揍人,二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闹起来。 珍馐王不甘束手就擒,又觉得被敌人藐视了,怒火烧脑之下从腰间武器匣里抽出磨得锋利的菜刀,扑向他的“猎物”。虽然矮胖成一个球,却出离的灵活,第一刀就削掉了以斐额前少的可怜的一绺头发,重刃落地更是产生了龟裂大缝,足足蔓延了二十几米,和震后现场如出一辙。 以斐顶着光额新造型被途倩儿拍肩取笑,郁闷的紧,过程里,屡次不得手的珍馐王开始漫天遍地甩放菜刀,一把接着一把从存储异空间里扔出来,像遭到人为操纵一样有秩序的攻击目标,时而成群结队,时而分头包抄,从速度上看,这些杀鸡宰牛的钝重武器实在有违常理,比轻斩和飞针沉上许多吧,却迅捷的超于前者。 “难道……不能说不能动的死物也存在复制体?”倩儿为这种揣测深感不可思议的时候,以斐已经一脚踹飞了横梭过来的刀,并吐槽途倩儿不要挑最危险的时刻走神。 “你这一脚一脚要踢到什么时候啊!”途倩儿不是个耐心欠奉的人,可她最懂得省时省力,于是扭动腕部将隐隐作响的镯中物如数放出,刹那间,银丝宛若钻石被太阳照耀折射出来的笔直光线,一条条璀璨绚烂的在视野里晃动,最后全方位无死角的旋转开去,尽头一一贴上珍馐王菜刀的片刃,即刻为这些疯狂乱舞的凶器穿起艺术感强烈的“华美外衣”。 百十余把被珍馐王亲手磨过的锋利菜刀,在玲珑印的制约下就这样悬空定格,密集度不低,叫人很难自如的行走其中,因为保不准一个大意就成了刀下亡魂。珍馐王正诧异千影城主为什么不速战速决解决了这些东西,只见少年般俊俏养眼的女子儒雅开口,语出惊人。 “原来如此,和以斐调查的果真一模一样。珍馐王先生从几年前就开始在食客的食物里掺入未经处理的紫菩提树叶,那种傀儡药物不但控制了所有大酒家吃饭的游客,更是连流浪的孤儿也不放过,而你的目的……和那个背后真正的主谋有着直接的联系,是吧?珍馐王?” 话音刚落,百十把菜刀颓然坠地,刃部发黑渐次软化,随后发焦竟硬生生变作废铁。珍馐王绕开上述话题,直捣现状:“原来你在用那些银线吸收刀里的黑暗元能,还真是不知死活的年轻人,身为光之术的修炼者,你这样只是在自寻死路!” “多谢你的提醒。”途倩儿笑容不改,眉宇间英气如旧:“你让我确定了,你是天魔教正牌的暗术修炼者,更让我肯定了,这九寨叛乱,和天魔有绝对意义上的关联,以及有一点要让你失望了。” 珍馐王极度震惊的望着眼前突闪的一幕,觉得自己才是刚从幻觉里苏醒的那个人。这途倩儿居然在两手间团出一个金灿灿的光球,暖度和色泽,都与光系元能成就的术没有差别,按说,一个吸收了暗能量的光术修炼者,就算不会立刻产生不适,也完全没可能在秒秒钟放出天敌一方的大招啊,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怪物? “对方在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你哦。”以斐摸了摸踢菜刀时被擦裂的鞋底,优哉游哉的插话。 “毕竟这个世界上跟我一样的家伙,为数不多。”倩儿不觉奇怪,轻松无比的抬了抬戴有银镯的手腕,接下来,她听到从头围观到尾的花脸男一声大叫。 “大人!” “希望!快帮我杀了他们!”珍馐王发觉自己的胸口隐约放光,得知玲珑印早已悄无声息袭上自己躯体时,无法认同这样的战败结果,变得走投无路穷凶极恶:“快杀了他们!” 花脸男闷不吭声,弯腰拾起一把折损不算严重的菜刀,一步步走向途倩儿跟以斐,他的脚步很轻,虽然身材高大行动起来却风般轻捷。见他明目张胆正面挑战,以斐一手用来挖耳朵,另一只手则丢起小镜子猛然砸向花脸男。 只消须臾,轮到向来处变不惊的途倩儿微瞠细目了,这花脸男竟躲都不躲直接抬手招呼,冲劲儿强烈的金属小镜改换了飞射轨道,直直朝无法行动的珍馐王脸上击去,随后血溅数尺,整个面部被打穿的珍馐王当场断气。 以斐也傻眼了,虽然他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是去查看珍馐王的生命体征,当他无奈宣布此人确实已经无力回天后,途倩儿扶额,沉重叹息:“糟了,我是第一个违反任务把活捉目标干死的人啊。” “不,这不是城主的错,镜子是我扔的。”以斐满脸冒汗,心虚不已的举手赔笑。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手贱,大人他也不会死。”花脸男用哀悼的口吻说,目光却始终如一盯在途倩儿脸上。 “是我的错,镜子是我扔的啊!”以斐起身抹泪。 “是我的错,我打偏了攻击轨道,让本该落到我身上的攻击释放到了大人身上。” “是我的错!”以斐仰面嚎啕。 “是我的错!” “你们够了,这有什么好争的啊!”途倩儿哭笑不得,上前去揪起以斐的耳朵把他甩到一边,说回去再找他算账,一面又恢复认真神态正视这个“失手”打死主人的花脸男:“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不过你骗不了我,刚刚,你是故意杀死他的吧。” “何以见得?” “以斐方才的攻击根本不足以把人打死,尤其是在偏移轨道后,力量应该有所减少才对,而经你之手的镜子,却成了贯穿人面的直接凶器,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才是珍馐王幕后的黑手。” 花脸男略略一叹,掏出身上的纸巾后询问途倩儿:“你有水吗?我想洗脸。” “想用美男计吗,没用的,我们城主已经够帅了不吃你这套!”以斐揉着耳朵爬起来,很快又被途倩儿踹回地去。 “要水是吗?跟我来啊。”途倩儿居然没有抗议对方的答非所问,而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领着人往其他方向走,还毫无畏惧的走在敌人前边,完全不回头提防花脸男是否偷袭。 十分钟后,他们抵达建筑密集区,那里的数万复制体已遭到雷国军的全数歼灭,作战队长正指挥众人清理现场,看是否还有可疑敌人潜藏其中。见指引他们打赢此仗的光之国城主带人前来,全都放下手中工作,恭恭敬敬的站直行礼。 “诸位辛苦了。”倩儿安抚为了灭敌拼死作战的斗士们,口吻里满是赞美:“这一仗,诸位伙伴拼尽全力,功不可没!” “多亏了城主大人指导有方。”对于领队队长这一陈述,所有雷国军战士呼声震天的附议。 “真正在幕后出谋划策的,其实另有其人,我不过是转述人而已。”倩儿微笑,清浅动人,她身边的花脸男很快引起众人注意,倩儿因此解释说:“哦,这是希望,和以斐一样隶属天地盟,都是我的手下。” 以斐率先露出下巴落地的夸张表情,花脸男因脸上色彩浓厚根本瞧不出神态,不过从他缩小的瞳孔可以看出,他的惊讶不下于前者。 “原来是两位副使先生,失敬了。”领队队长很客气的向二人点头微笑。 “请问有水吗?我的这个副使啊,变装够久了,可以恢复本来面目了。”对表演游刃有余的途倩儿扭头看看花脸男,用捉摸不定的口吻说:“希望,快去把脸洗了吧,让大伙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 一名后勤战士用建筑群里找到的破旧脸盆在近处舀了点溪水,端来给希望洗脸,就这样,被“强行认作手下”的珍馐王部将希望,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点洗去脸上的彩漆。他很安静,也很从容,就算被当成注目的焦点,动作也没有一丝颤抖。 这下,轮到途倩儿对他“目不转睛”了,从方才感受到此人暗藏着惊人的功底开始,她就很难将他当成珍馐王之下的龙套了,毕竟这样的敏感时期,任何强大的存在都应该受到重视,若是像隐瓴那样卧底在天魔教的同道中人还好,如果只是另一重黑暗使者,那么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松,更不能放过。 洗净铅华的一张脸,比想象中普通,也比普通多了一份清秀白净。淡色弯眉,无色嘴唇,瘦削的面庞上一切都纸般苍白,包括他浅淡的杏黄发色,独独一双粉晶似的清亮眼睛,让人不禁想起芙菱那个俏皮可爱的家伙。 他在望着途倩儿的时候,眼中波光若有似无,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在最后的最后,选择归于沉默。 以斐叹一口气,只要不是可疑的脸就好,万一洗干净发现是洛紫星涵或是龙啼佐俊,那么倩儿城主方才大胆的“认领部下”,可就是搬石头砸脚了。 “看大家一脸疲惫的样子,不如在这里休息半天,吃些东西,我们再□□区域汇报战果,在那之前,以斐,希望,你们两个过来我有事嘱咐。”途倩儿拿出“官威”,至少在旁人看来她仅仅是把部下单独叫去委派的。然而一到了僻静无人之地,她就秒变神情,一根钢丝缠住了希望的脖颈:“说吧,接近我们有何目的?” 希望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在那双透彻的眼瞳里波动,唯一可以判定的是,他绝非服用过紫菩提的木偶,他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有自主选择的能力。 “如果他不怕死,你这么问是没用的哦。”以斐从旁提醒,让倩儿放弃了以切断脖子相威胁这一唬人方法。 她叹了口气,似乎很不乐意使出接下来的手段,那是她在小时候,随同母亲研习的一招幻术技能,期间正是她跟雷默偷偷往来的那段时光,她结合了幻法与暗术的奥义,将此术列为“禁忌”若非迫不得已,绝不擅自使用。 知晓这招术存在的,至今也只有碧姐和母亲而已。 干燥的土壤中忽然涌出大量黑色液体,不似墨一样粘稠胶着,有着流动春水一样的活力奔放,它出现须臾,就大面积填补了土地的空缺,令彼此都站立在漆黑光滑的水面上。天上拂下绚烂的日光,大地却是深如黑洞、宛似无月夜空的状态,当黑水的平面倒映出白日里不该拥有的银色圆月,任何身处其中的对手,都无法挣脱。 月照泉,让生者绝望畏惧,目睹自己死前的瞬间,从而眷恋人世苦苦求生的灵魂凌虐术,寻常黑暗之法是激发对手的潜在阴暗面,而这招真中有假假中掺真的幻术,却能让人真正体验到对死亡的畏惧,令人类求生的本能在瞬间被激发,当灵魂渴求存活时,月照泉的黑色旋涡,就会让人的意识持续深陷,宛如沼泽,越是挣扎,就越接近灭亡。 和珍馐王令食客上瘾的那一招,同样卑鄙呢——倩儿嘲讽自己,光暗同在一体从来不会使她真正的感到自豪,她眷恋着阳光,却又贪婪的吸取暗色力量。 “要不要把他送到海蓁子少主那里,他一定知道很多秘密。”以斐正了正衣装上的本体胸针,给倩儿提议。 “海蓁子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承受光瞳的副作用,与其那样,不如我用精神读取术探知他脑中的情报。” 倩儿打算,将情报搜集到手之后,就把这一死一活的两大欢乐庄可疑者,带到中央区域,去跟先前在别寨抓到的那些“王者”关押在一起。不料,周详的计划尚未出炉,那本该在月照泉里四处碰壁的希望,竟迈开了第一步,眼中光辉如电明亮,意识也显然是清醒的,他没有充满敌意的反击,而是轻轻说了一句让途倩儿花容失色的话。 九寨中各处战争,虽不是一同发起,但时差也不超过两天,回溯到一天之前,紧邻欢乐庄的下一村寨“地下村”中,负责领军突入的城主千刺微微苦手的搔头了,他要怎么带着这么一大帮人,潜入以地上建筑为幌、实际在地下别有洞天暗藏玄机的村寨腹地呢?这场侵入战遭遇的状况和此前天魔发起的一次次实在没有太大分别,多半玩阴的,一个敌人也不冒头,搞得像四处陷阱埋伏多多一样,虽然事实证明敌人很擅长出其不意,但习惯光明正大决战方式的千刺,还是在如此阴诡的氛围里踟蹰不前。 地下村地上建筑稀少,多半是农田和林地,惟独眼前这座鹅蛋型的敞篷式大家伙让人不禁觉得它就是要塞的入口,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千刺仿佛寻到了突破口,挥手示意雷国军领队队长,先带着大伙儿一起按兵不动,他一个人潜进去看看,如果没有埋伏,或陷阱足以应付,就大举进攻让敌人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也难以抵挡,毕竟这一战,找到地下村的统率实施逮捕才是最重要的。 在下潜过程中,千刺一直眉头不展,不止入口大开,地道里头灯火明亮,四下出奇安静,连半个人影都没出现过,更别提陷阱和埋伏、或是理应出现的防卫人员了,一切过于顺利,这反而让他滋生了莫名的兴奋感,这是否说明,有更大的挑战在等着他? 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窃喜不已时,耳边滑过隆隆的声音,他果断加快速度,在迷宫一样的地道里绕来绕去,听声音,这里的许多道路该是被流沙阵填满了,那种机关多半安置在古墓或是雪藏宝藏的山洞里,没想到地下村也玩这一招驱逐外敌啊? 所幸同为千字辈的二代前辈千幻大人提点过他们,一旦遇到流沙阵不要惊慌,能跑固然是好,一旦跑不了,面临排山倒海而来的沙浪,就采用“嵌入顶壁”的方式,流沙在引力作用下肯定不会在上面流淌,而过于紧密的话沙子这种东西不像液体,是完全挪动不了的,这时候让整个身子嵌到顶壁,就可以顺带欣赏到黄沙涌过的壮景了,一向对生活乐于找寻乐趣的千刺效法去做,却在一个恍惚间很想仰天咆哮质问神明,为何在生死关头开他玩笑?! 木质,土质,甚至是石质,他都可以凭蛮力给自己造个临时的小窝来藏身,然而,偏偏是钢质!他除了碰的一头包,就只能等待末日的降临了!空遁无法使用,也根本来不及使用,涡流一出来就会被沙海大浪撞的形神溃散,思考这些的时候,危机已然迫近! Chapter 0941 督翼提供的资料里说,地下村是九寨之中人口最密集的地方,欢乐庄这一商业最繁华的地域,就是地下村居民普遍的谋生场所,他们白日里到欢乐庄去工作,晚上则回来安寝生活。两个村寨是密不可分的互助关系,更有传言表示,两寨的统治者是同一个人。 在潜入建筑内部、找寻地下村统治者的时候,千刺落入流沙陷阱,性命垂危,他当时想着索性逃不掉,就试试那招吧,结果没等出手,就被轰然炸起的一阵巨响摧残的头昏耳鸣,猛烈的热浪打在他脸上,焦灼变成一把把刺人的刀,扎得他呲牙咧嘴,边意识到这里发生了爆炸边顺着失去行动方向的流沙一起冲出了被炸穿的地道洞口。 还好潜的不算深,很轻松就飞出了地平线,然而接下来偕同巨量流沙一道坠地的危机还是让侥幸逃过一死的千刺卯足全力扭转局面,他可不想给这些沙子当垫背,干脆耸动背脊把米子钢鞭甩出去,然后主动撞在受击就会发狂的鞭体身上,随后如意料中那样被自己的武器抽飞,脱离了被压成馅饼的轨道。 米白色细长钢鞭恢复原有长度,安静乖巧的坠落在千刺身侧的地面上,一副认打认罚的姿态,千刺抬起手刚想抽它一巴掌,回想起这家伙的特性,只有灰溜溜的放弃,不过先是被轰飞殃及,接下来被抽得腰骨垂危,就算千刺天性乐观,也到底不是个铁打的机械兵。 “上了年纪了,腰酸背痛腿抽筋,真后悔当初没好好保养!诶哟!” “应该说……正常人早就倒地不起了,城主你还能站直了说话,已经保养的很不错了。”以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幽灵般的出现,鬼魂似的开口,把千刺吓了好大一跳。 “你不是跟着倩爷在欢乐庄吗?怎么跑这来了?”千刺见是以斐,笑容似阳光般闪耀起来。 “倩爷?好霸道的称呼啊!”以斐抽抽嘴角,嬉皮笑脸的劲儿不下于龙原城城主:“我是来开小差的,城主千万别告诉倩爷啊!” “嘿,你小子可以啊!”千刺露出往日里姑娘们见了一定会想要扁他的欠揍坏笑,顺势拉近了和以斐的距离。 “当然,跟着众位爷混久了有样学样嘛哈哈哈哈!”以斐也热情洋溢的把人一抱,大笑不止。 两个人发了会儿癫后,就如日常生活那样打了招呼各自散了,一个向东一个往西,一个大大咧咧走到潜入前雷国军的候命地,一个慢条斯理去了农田林地间那一排扁平的厂房,乍一看,活脱就是俩神经错乱级的二百五。 可谁又明白,简单背后的深意,荒唐背后的决断? “哟呵!这才喝口水的工夫!人就集体不见了哈!”千刺大摇大摆回到雷国军术师候命的地方,却发现这农田后方的林子里空无一人,鸟都没见一只。不过用来装营养液的可食用瓶子,丢弃敝履般洒了一地,千刺看了看,由衷一叹:“真是浪费啊哈哈!” 在这里绕了半会儿圈,千刺开始摇头晃脑走入方才以斐进去的厂房,这厂房四周僻静,绿草如茵,破旧古老,却打扫的干净整洁,根本不是荒废很久无人清扫的样子,千刺顺着加工厂房走在荒凉的小路中,看到一侧台面上堆着很多装过农作物的编织袋,一一打开,发现了少量残留的麦子和小米,都是普通的粮食作物,尚不存在异样。 这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肩膀,巧在不敌高温的千刺早已脱去了外套只留一件无袖马甲在身上,所以那不具生气的冷意很容易就撞上了他的神经,他颤悠悠的回头期待看见的事物不要太令人生幻灭,就瞧见以斐十分欠揍的舔着一根冰棍在那痴儿状的嬉皮笑脸。 “啊嘞?城主你怎么一副要杀鸡的样子?”以斐对着冰棍舔啊舔,笑得一脸傻相。 千刺脸色发青。 “我想起来了,刚才炸地道的是我,啊哈哈哈。” 千刺脸色已灰。 “城主你干嘛这么看着人家啦~人家虽然这个样子可是也未必是同……啊!” 千刺脸色全黑,抱着以斐开始没命的满地打滚,两人扭成一团从这边打到那边,再从那边滚到这边,来来回回不下百次,撞裂了左边的墙,又碰塌了右边的架子,简直没有半刻消停。 不管有没有其他“旁观者”,总之他们二位是围观了个痛快,趁着两名复制体打得不分你我滚作一团,他们捂嘴偷乐一副捣蛋成功的窃喜样子,然后在千刺的提醒下,以斐随着他用匍匐前进的方式蹭离了这间大厂房。 与大厂房有一段距离的林地间落座着几块巨岩,看模样与寻常无异,千刺以斐对看一眼,各站左右抬手以掌心元能拍击其上,粗糙的石面即刻回返冗长清脆的回音,好像那一巴掌拍在了玻璃壁上,流光的水纹也在刹那间荡漾开去,向着四周空间不断传播扩散,直到巨大的灰色岩石一点点变换形态和样貌。二人方看清,巨岩摆放的位置形状刚好符合现下的景观。一座边角繁琐修饰累赘的丰满型小堡稳扎地面,有可观景的小圆窗,也有足够一人钻入的小圆门,更奇特的是,它重量绝不一般的身躯下有四只大如象崽的黑铁圆轮。 长了一副随时可能跑路的猥琐样。千刺这样腹诽,略微观察了一下周边地势后要以斐在外面守着,他自己进去一探究竟。 乍看之下,这漫漫田野间只有那一串普通的农作物加工厂房,然而和倩儿在一起混久了的以斐以及可以精确感知元能流向的千刺,还是勘破了与之相对的另一边,被藏在双重结界下的“真相”,术法界能把幻术结界和防视听结界结合在一起使用的人不多,虽然对方是谁仍未可知,可在这条术师之路上不屈前进的他们,几时低头退缩过? 大概是对自己的双重结界充满信心,以至于小堡“现身”后,呈现的就是这么一副没有防备的样子,门窗不上锁,内里不关灯,顺着和门同样窄小的玄关走了三四米,一个洋溢着植物清香的大箱子,半掩半合着盖子似在诱惑来人光顾。 千刺一把掀开,以防内里设置了机关还瞬间挪步撤离几米远,之后的平静让他暂消疑虑,开始着手翻看箱子里面的东西,满满登登都是刚刚采摘的紫菩提树叶,有很多还连着枝干,那一刻千刺脊背略略发凉,不知是否是错觉,竟有疑似鬼嚎的声音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屋子里多半是这种箱子,没有床褥和桌椅,倒是中间小厅的地面上有个白色的方井盖,打开以后扔颗石子进去,竟然滚落很远,千刺目测这是通往童子山紫菩提林的直接暗道,否则那些诡异的植物不会新鲜至此,正感叹这地道够长绝非一年半载就能修好的大工程,脚下一阵打晃,让千刺意识到被迫移动后飞身跃上内壁,怎料接下来的十分多钟里,他就如被放在了一个巨大的球体中不由自主颠来倒去,而球始终在持续滚动。 不知滚了多长时间,即便健壮如他,也深觉骨头散架的滋味莫过于此,猛然一顿得以停止后,那种肌肉的酸痛更是让他想起了昔日的趣事,那时候他总是坐神雨的马车,然后就被这大个子的驾车技术搞得头晕脑胀,每次从车上下来都像经受了一番酷刑,每次都恨不得扑在地上猛烈亲吻大地的面颊。 和今天被当成球这样滚了一遍相比,千刺顿觉乘坐神哥的马车,是多么舒服的人间美事。 半天没声音了,要不是梦里逗卡卡反被咬了一口吓得他秒秒钟苏醒,千刺大概会一直睡下去把疾藤的风格贯彻到底,然而当他从小圆门里钻到外面的时候,却被四下的壮景彻底刺激到神思清醒。 “好家伙!知道我刚睡醒需要舒活筋骨就来这么一大群啊!够带感!” “城主我麻烦你认清情况好吗现在可不是做梦的时候!”很少会慌张的以斐如今也瑟瑟发抖了。 就所处地来看,这只房子球大概滚了很远很远,从以斐气喘吁吁到现在还没平复的状态来看,他也一定追了很远很远,从结果来看,破除双重结界在敌人预料当中,所以他跟着一路来到这里,八成也是敌人计划里的一部分。 从前的敌军围堵跟眼下比起来,着实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人数浩瀚到堪比蚂蚁界集体搬家的景象简直和大海啸大地震一样壮观,千刺摇头晃脑的走上去,环视周遭面目皆已成型的复制体,举臂呐喊的瞬间,脚跟离地。 “跑啊!” “喂!” 被十万复制体一路狂追大概是以斐这辈子经历的最刺激的一件事,他连埋怨千刺的时间都没有就上气不接下气的逃命中,真想问问放弃打斗就算了一个劲儿的跑是为哪般! 觉得自己将要完蛋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的千刺城主猛然回头,以不多见的严肃阵势让以斐躲远点,那个瞬间橙发男子痞气尽消英姿乍现,一抬手就大招狂放,令整个空间都变成如他发色一般的橙黄。 “这莫非叫夕阳红之术?”以斐一本正经的提问题,因为视野里被暮光般的绚烂填充,实在养眼的很。 “这你都知道?!”千刺嘻嘻哈哈应和他的调侃,这招“大空间百川术”,是空遁系术里“包容量最大”的一招,可以一次性挪动八万人进入异空间,在千刺的强力拓展下,“百川十万”也不在话下。 作为唯一一个目击者,以斐没法形容当时梦魇一般的骇然感,和人类本体在重量方面毫无二致的复制体们就像被抖落进瓶中的蚁群,流入逐渐扩大的涡流,那涡流清晰明显,涡洞形似野兽巨口,饥饿的吞噬掉每一个靠近它的复制体,虽说量有十万,在这样极端暴虐的实施之下,还是很快就迎来了尾声。 涡流最后一抹痕迹随风飘散,千刺大力松了口气,直接仰面躺倒在被灼日晒到火辣的土地上:“碧姐……如果可以控制下温度就好了……喵……” “城主啊,虽然被转进去了,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让他们自生自灭好啦。”千刺一个侧翻斜躺过来,单手撑着脑袋帅气微笑:“那个空间是我最近发现的无水源空间,复制体脱水一天就会干涸而死,不过托他们的福,我现在只想跟大地为伍。” “一次性转移十万个,你也够乱来的。”以斐边吐槽边把用大叶子兜的一捧清泉递到千刺唇边:“喝点润润吧。” 小憩片刻,行动速度一流的以斐背起千刺,马不停蹄一溜气儿赶往下个目标地点,路上,忍不住询问地下村的雷国军团该怎么处理。千刺昏昏欲睡,可头脑是清醒的,他告诉以斐,自己能够解决的事,没必要让他们再费一次力,况且接下来,他们还要配合着演一出好戏呢。 那雷国军队长不但对地下村轻车熟路,连走哪条路最容易先行抵达欢乐庄都一清二楚,不过让士兵们诧异的不是这个,而是有必要原路折返吗? 雷国队长置若罔闻,以首领之名将万数手下领入两寨交界处的一条地道前,打开暗门后让他们跟着进去。服从是军人和战士的天职,他们在得到确切答复前尽管疑惑也不会反抗,就这么井然有序的下到了数十米深的地下建筑里。 结果,心存疑虑的人要为自己的揣度而内疚自责了,他们的领队队长态度和善的表示,要让他们好好的在这里泡个温泉,睡上一觉,以备接下来没休没止的征战,对于这种安排有人欣然同意,也有人肃穆反对,雷军队长不改神色,只问一句“你们是否都喝过那营养液了”,在得到如数肯定的回复、并亲眼见证了他们的精神饱满后,安心的笑了几声。 领队队长执意如此,他们也只得听命,这开凿在两寨交界处的地下建筑宏伟如王室地宫,昏黄的整体色调增强了奢华迷离感,四壁和地表都是用雕花岩石铺的,被周围的“火窗”一照,层次感更加立体,那火窗是装饰所用的灯箱,一座座嵌在墙壁里,内里燃火,外面罩着一层石玉镂雕,每一扇下面都有模样可人的小桌小椅,再往里走些,会看到“屋中屋”,上层是花栅阳台,下层是温水泉室,不多时从泉室门中涌出十余个赤身裸体、上围只用布片略微挡住的丰腴少女,见了领军队长就缠绵妩媚的贴了上来。 这情况让余下雷国兵无不傻眼,只有促使这一切发生的领队队长忽然间放声大笑,得意猖狂到叫人胆寒。他从其中一个女人的胸脯上取下小瓶营养液,将自己指尖划破流下的血滴送入,均匀摇晃后仰头喝掉,旋即捏了个古里古怪的手诀。 一切都发生的过快,当领队队长那句话脱口时,还有不少人为之纳罕:“马上去把穿着跟你们一样制服戴一样胸针的人杀干净!一个不留!尤其是光之国那伙人!快去!” 他的意图直白而明显,突兀而决然,接到“残杀同伴、消灭同盟”指令的众术师,简直比方才的神情还要惊恐,不但没人回应队长的号召,反而在几个瞬间过后,一大片强烈的质疑唏嘘脱口。 领队队长急了,以为自己没说明白故而重复一遍,此次用语更加露骨迫切。 这下可捅到马蜂窝了,士兵们你一句我一句人人愤慨的怒斥他是不是疯了,有一部分人直接下了论断:“原来你是天魔教的走狗!” 根本不用千刺出场,雷国队长就众叛亲离,被他群情激愤的部下们围堵活捉了。千刺被以斐背进来的时候,雷国队长还口不择言的怒斥部下的反叛。以斐听不过去,开口反责雷国队长贼喊捉贼,雷国战士们由此证实,他们的队长真是天魔教派来的卧底。 “那敌人呢?千刺城主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除队长之外最说的上话的另一个资深元术师关心备至的问。 千刺是一点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鲶鱼似地趴着哼哼。 “城主为了对抗敌人,已经筋疲力尽了。” “城主一个人就解决了全部的天魔军?!” “那些是复制体兵团,城主把他们关入一个没水的空间,活活渴死他们,咱们就不战而胜了。” 接下来,围绕千刺的欢呼和赞许如海浪般澎湃,然而他只能是半清醒半迷糊的领受这一切赞同与认可了。 以斐听不得那些有污耳朵的脏话,把雷国队长的嘴巴封住后仔细在他身上搜了一遍,果然找到一本厚厚的资料簿,簿子里的内容让以斐发出姑娘式的惊声尖叫,很快就把昏昏沉睡中的千刺给吵醒了。 “你真的很吵啊,以斐。” “城主!这里面是!” 紫菩提提炼营养液的配料和这种作物所造成的影响以及带来的效用,这本簿子里全都有详细记录,这个雷国军队长不但掌握着这一重重要的复制体相关消息,甚至还是那地下村实际的“王”。 Chapter 0942 “地下村的原居民都哪儿去了?”千刺乏力,无法对敌人进行审讯,只能由以斐代为执行:“快说!要不然把你变成姑娘!” 地下村之王充满鄙视的斜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已经是个丑到极点的姑娘了”。 以斐捏紧拳头气得抽筋,想起督翼来之前给他们大家讲的九寨之王们不为人知的秘闻和故事,就对这个真名叫暮野的男人深深排斥,他不是九寨中最英俊的王,却是最好色的一个,一撇横在人中上的小胡子成了他风流的资本,还算得上阳刚的五官和硬朗完美的身材成了他拈花惹草的本钱,挤在墙角里穿了跟没穿差不多的姑娘们都是被他勾引来的,一双双水汪汪亮盈盈的眼睛,充分说明根本没吃什么紫菩提叶! “你说你们!多好的年纪啊!做什么不好非得给他当情人!给谁当情人不好啊非得找个人渣!你们的爸妈要是知道了能不心痛吗!败家小媳妇赶紧给我蹲下凉快去!啊不,赶紧回屋把衣服穿上啊我都脸红了!” 悲愤的□□了一下姑娘们,以斐擦涕抹泪的回到目瞪口呆的雷国军这里,对着有些恍惚的暮野抬手就是一耳光:“负心汉都该断子绝孙!等我把你交给琅琊队长你就知道什么是人间最大苦楚了呜呜呜!” “……阿斐啊,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啊……”睡梦中仍然安心不了的千刺挣扎着给他提了句意见,转瞬又闭眼歇菜了。 以斐这才回归主题,继续逼问暮野事实的真相。 看上去一副硬骨头的男人出奇的配合起来,老实交代说这九寨早已不剩多少人了,听话的被派去做任务,不听话和不值得信任的,都被喂了紫菩提做成本体复制体了。 千刺闻言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大步跨去一把薅住暮野的脖领,喝问:“把话说清楚!什么本体复制体!” 被这诈尸般的突然反应活活吓了一跳的暮野不禁额头落汗:“本体复制体都是喝过营养液或吃过紫菩提的人格傀儡,意识虽然清醒,人格却被制约成只忠于天魔教的……复制体……” 大部分雷国术师回到地下村去把守,千刺以斐只带了一小队人,押解着间谍暮野赶赴督翼所在的“九寨中央区域禁地”,抵达那里的时候正值当天黄昏,中央区域没有固定住所,只能人为搭建一组临时起居的帐篷,因天气炎热,帐篷四面大开,清风一过倒也舒爽。海蓁子尚在昏迷中,化羽不眠不休日夜照看,助贤和木茉皆有损伤无法再战,光子则带着奇斯尼和另一个女人走走看看四下巡逻。 这些都是到目前为止生擒了九寨各地王者的援军头领,千刺把暮野交给督翼手下看管起来后,忘掉自己也是个力尽虚脱不宜再战的伤患,兴高采烈跑上去跟伙伴们打招呼,一个不稳摔下去,好半天才发觉出来。 化羽忙放下刚刚沾水的毛巾,走过来把千刺轻柔扶起,看了看他的面色,担忧而坚决的说道:“这样下去,你会猝死的,马上到帐篷里好好睡一觉,之后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那么……谢谢了……化羽……” 在那之后,千刺失去意识,被人怎么抬到帐篷里面去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睡的很香,睡了很久,一睁眼,都第二天晌午了,听说以斐去欢乐庄找倩儿汇合,千刺一个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很快就散了架似地跌回被子里,不经意发出一串痛苦的□□。 “叫你好好歇着,怎么就是不听。” 化羽掀开帘子,把放了小菜米粥的餐盘端上来,随后进入的还有督翼和光子,饥肠辘辘的千刺捧着碗碟三两口吃干抹净,急不可待的招呼几个人坐下,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 光子抬手叫停,看他活力四射的样子依然感到不安:“化羽说你严重脱力,你现在却精神饱满的咋呼,能不能行啊?” “没问题的!你二哥我一向身体健□□龙活虎!”千刺豪迈的拍着胸脯跟光子眨眼保证。 “果然还是让人放心不下啊。”督翼坐到一侧的凳子上并不急着开口畅谈。 化羽帮千刺又检查了一下,才稍显安心的松口气道:“没什么大碍了,恢复力出奇的好,大概和修炼光术也有极大关联。” “我问你们啊!为什么暮野给士兵们喝的营养液失效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玩意害人不浅啊!”千刺情绪激动的拍大腿,第一个想要求证的就是这个。 督翼轻声慢语的开口,无形中平复了千刺的急迫:“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给你们真正的‘营养液’,分开行动的几支队伍里,服用的都是无毒害的新式营养液。” “那这么说?那天你当我们面喝的也是?” “没错,都是我自己做的,因为我根本不会放心,让你们去喝这来历不明的东西。”督翼意味深长地看着手中持有的“真正营养液”,进入到庞大而简要的述说中。 营养液被发现的伊始,是在国都城大牢中,在那之后督翼通过反复的提炼和化验,发现了这种人工合成溶液的诸多奥秘,它的确有着充足到过分的营养成份,且是人体所需,但是另外一种罕见的制约性物质,令他大为称奇。就算是长年进行科技研究的他也无法断定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物质,说是毒,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毒素,可却会造成比中毒更加恶劣的后果,普通中毒会引发的神经麻痹和肢体失调等症状,到了这全部变成对人格的制约,在科学领域里,制约人思想的药物尚不存在,尽管督翼对此充满了兴趣,不过更重要的却是眼下的“禁用”和“采用”的双重模式开启问题,一面要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服用”这些东西,一面要偷梁换柱不使任何一人为此受伤,督翼思维转动想了个批量生产的办法,要他依照营养液精妙之处配备出无公害新品很容易,但是在短时间之内加工出数以亿计的新式营养液却绝非易事。 谈到是如何克服这一点,让新式成功取代旧式的,督翼不无感恩的微笑说,是向十三禁卫军请教后的结果,左元队长有属于他自己的大型药品加工厂,里面都是实打实的十三禁卫军忠贞队员,他们耗时数天,在九寨战争打响之前,就已按照督翼要求的数量配备出了极其难调、成分复杂的新式营养液。 这种新式营养液有紫菩提营养液的无害优势,还杜绝了紫菩提本身具有的“毒性”,原料大多取自粮食作物,用快速发酵提炼的方式一次性精准无误的达到成品标准。不但令督翼见识到了十三禁卫军成员惊人的工作效率,也为接下来漫长的一战打下了坚实的取胜基础。 “等等。”千刺有点转不过弯,及时打断提问:“你说这紫菩提营养液是专门用来克制人格的,本体服用后也会心甘情愿的臣服,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复制体喝?直接拿它控制术法界全人类不就行了?” “这种对敌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事,如果不是存在纰漏,天魔也不会费二遍事,肯定是本体有克制紫菩提的办法,所以才不得不用复制体,让复制体在‘本人格完全觉醒’前遭到克制,这样的话,和本体有着一样意志的复制体,就不会‘背叛’。” “这么一说,就全通了啊。”千刺点点头,很快又生龙活虎的咋呼起来:“昨晚我看到海蓁子和助贤都昏迷着!他们没事吧!” “海蓁子是用眼过度,体力透支的跟你差不多,助贤他……”相夫光子不觉间眉头深锁,不知怎样讲下去:“……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 “怎么会这样!那可是助贤啊!”千刺难以置信,嗓门在不知不觉中抬得老高。 “他被发现的时候,正倒在紫菩提林里,之后我跟化羽少主给他做了检查……”一向有话便说绝不含糊的督翼罕见的停顿了许久:“然后……从他体内发现了紫菩提的毒素。” “什……什么?!”在听说紫菩提可怕的真相后,千刺很难做到冷静,况且他本就是个心情牵动表情的直爽人:“那不就是说?!” “嗯,我正担心这一点,不论是晴尊,左元队长,还是我和化羽,都还不能破解紫菩提对人格的束缚,这种堪比‘幻念封禁术’的物质,着实令人生畏。” “连督翼都觉得可怕的东西,看来威胁性真的不同以往。”多半时间在沉默思索的相夫光子若有所思的接话:“可怜也不是所有的本体都能克制紫菩提,童子山那些孩子,每天都直接服食有毒树叶,现在,变得和木偶娃娃没有两样了。” 化羽目露哀伤,想起那些稚龄的孩童们饱受非人摧残,就忍不住哽咽:“在没有找到切实的解决办法以前,他们只能维持那个样子。” “好在吃饭睡觉不受影响,貌似天魔也没有直接对他们采取控制,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光子转换态度,她明白如果自己软弱起来,那么化羽一定会跟着更消极的:“都放心吧,奇斯尼在看着那些孩子,不会有问题的。” “千鸟谷的女王还一心求死吗?”督翼也问问题试图拉回化羽陷在愁苦中的思绪。 “她在亲耳听到无冰之王对她和百鸟的舍弃后,肝肠寸断,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化羽勉力收回含在眶中的泪水,坚强地不使它掉下来。 “光子呢?你为什么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她不是危险人物吗?”千刺打从一眼看见真怀,就始终以为自己视觉出了问题。 “正因为她是危险人物,我才要把她留在身边,一介女流,断不会把我怎样。”光子爷们气十足,自信又强硬的回答,那句“女流”逗得千刺捧腹,督翼和化羽也忍俊不禁。 童子山的孩子们被安置在一个竹席搭的大帐篷里,欢声笑语雀跃不停,乍看之下和普通孩子无异,可每当他们忽然不发一言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是服食紫菩提的时间到了,让人心如刀割的是,他们不吃拿来的任何食物,连督翼配置的新式无毒营养液也不肯喝,唯有见到旧式营养液或紫菩提树叶时,才欣喜若狂的扑上去宛如饥饿的兽崽。 为此,化羽在意识空间里请教小婉,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出跟紫菩提一样味道的食物,怎奈小婉鞭长莫及,又不晓得紫菩提的味道,这时候督翼随随便便一句话,点燃了化羽心中渐熄的希望之火。 既然本体人类和本体动物可以变成复制体,又有倾倒城紫藤发疯的事件从旁佐证,那么紫菩提这种植物领域中的奇葩,分点“特质”给紫甘蓝也没什么不可。 此计一出,负责攻破沙中汀的风扬龙泽即刻领命,率人去执行,虽然紫甘蓝和紫菩提长得不一样,但只要味道相同,剁碎了拿给孩子们吃还是可以糊弄过去的,所以当下的任务就是找寻紫色可食植物,然而他们还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将紫甘蓝变成紫菩提的本体复制体。 …… 奇斯尼把热水袋放在其中一个孩子的胃部轻揉,以减缓饥饿造成的不适,他的耳朵很尖,以至于帘子被悄无声息的掀开,都即刻察觉:“谁?” “是本妃。”真怀穿回那身金红刺绣的华丽锦袍,头上繁琐的饰物一个不少,累赘的发型也一丝不苟,面上的妆容更是妖艳到叫人不敢逼视,她端着一如既往的架势,自诩端庄大气母仪天下:“光子小姐为何不在这里?”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奇斯尼看不惯这个女人,即便没有什么过往交集,更谈不上恩怨:“而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本妃来这里自然是要找她的。”真怀微微一笑,缓慢转身:“罢了,本妃去别处找吧。” “我警告你。”奇斯尼知道她尚未离开,便冷言冷语不假辞色的提醒:“不要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否则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奇斯尼先生的话,本妃记下了。” 真怀迈着华贵雍容的步伐,稳妥走向上主开会的那所帐篷,临近时放慢脚步,四下查看,发觉无人在侧便轻手轻脚过去,在帐门外竖起一边耳朵。 “我觉得,培育这种植物的鼻祖,就和创造复制体的鼻祖是同一个人。” “虽然没根据,不过也不无可能。” “紫菩提营养液直接榨取紫菩提叶的汁水,再去掉色素,掺入营养,相比之下那些孩子就可怜多了,因为没有战斗力,所以只被喂食本身营养不全面的植物原体。” “而且,紫菩提所含有的毒素根本不具备遇到空气就自动消失的特性,我起初的猜测是无效的。” “督翼,既然已经搜集并确认到足够的消灭复制体的方法了,为什么还不对外公布、以及大规模找寻剿杀呢?” “忍耐和等待,是这次战争的重要一环,凭借人力怎能敌得过数量远多于我们的复制体,所以,我在这里,需要向雷之国,甚至是各个国家,‘借取’一件可以让我们一战永胜的宝器。” 有走动的声音,真怀闻罢悄然撤退,一面机警的观察四周一面回到天地盟给她安排的临时帐篷里。走到刻意陈设的落地镜前,仔细观摩自己的容貌,又顾影自怜的端起粉饼盒为自己补妆,其他“多余”的事,一件没做。 相夫光子透过光镜把真怀的举动呈现给大家,辄便叹说:“这女人太机警了,一定知道我会用千影术窥视她,所以什么都不做,大大方方的偷听,大大方方的撤离,再安之若素的什么也不干。” “不过,只要她是敌人,就一定会想办法联络外面,千影术能观察一时,未必能时时不漏啊。”千刺也深有体会的说。 “光子少主。”督翼的关注点,却在于二人独处的时候:“你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还有我们每个人,和她在一起都要格外留神,试想一下,如果她也会用千影术,而另一端的联系直接绑在天魔教身上,我们的行踪和动作,不是全无遗漏的直播给敌人了?” “没错,她接近我要我保护她,只不过是幌子,想要我还人情的办法多得是,何必用这种陪着上战场的舍命方式?” “你们说她有没有可能现在就直播给天魔看啊?”化羽想到一件事,忽的就脸色惨白起来:“我记得,不是有一种千影术的转播方式吗?就是通过枢纽来联络两端的景象,天魔可以通过真怀把元能附着在光子身上,那样的话?” “放心吧,这一点我早就克服了,现在需要小心的,是和她独处的时候,不能泄漏任何情报。” 真怀在另一端的帐篷里满意生笑,将光镜撤下后重新拟了一面出来:“吉祥,你马上按照本妃之前的嘱咐去做。” “是,帝妃大人那边诸事可顺?”镜像里的中年妇人低眉顺眼恭恭敬敬。 “到底是一群毛孩子,于本妃来讲,他们年纪再大也不过如此,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本妃的光镜,可是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相夫光子,不过他们很敏锐,除了在倾倒城那日有机会碰了一下相夫光子,就再没人肯让本妃靠近了。” “那这么说,他们岂不早就知道你会用这术?之后再想探听不是难上加难了?” “他们从头到尾都在做戏,以为本妃那么好哄?”真怀放下白玉簪花梳,取了两枚金灿灿的步摇插入髻间,烈焰红唇微微一抿:“想反过来看本妃如何知会天魔大人,那本妃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不怕他们听到?”吉祥惊恐万状。 “放心,本妃设下了防视听结界,现在是想让他们窥视他们便窥视的到,不想让他们窥视,他们就算绞尽脑汁,也只能看到一幅幻景而已。”挑眉,扯唇,妖笑,婉转风流只在媚眼一动间:“主将不让我靠近,那么不是主将的那群人呢,岂能个个躲过?” Chapter 0943 九寨环绕着的中心区域,亦是个规规矩矩的圆形,起初跨越高墙能看到色彩黯沉的石壁,内里安放的无非是难以估测数量的紫菩提营养液,如今已被督翼派人尽数控制。至于跨越这道“营养液高墙”后所能踏足的地带,估计才是真正被列为“禁区”的封锁密地。 途倩儿行前和大伙儿一样看准了哪儿可行,哪儿不能走,于是了结了欢乐庄的事后,就半步都没多走的牵着马匹来跟督翼汇合,马背上全都是从大酒家里搜罗来的上好食材,就这么一步一稳的走着,旁边的白净青年反倒成了随从似的人物。 麻布袋一一打开,抖落出里面的生食材,倩儿也不急着张罗烹制,只看向督翼和化羽说道:“帮看看这东西有没有问题。” 逐个查验后确保无事,倩儿才松了口气:“大家连日来一直喝督翼做的营养液,那种东西适合提神,但不够充饥,这里有些食材,熬了粥和汤分给大家吃吧。” “为何要吃稀食,做成干的岂不更好?”真怀心有不解。 “做成干的够几个人分啊。”千刺一边帮忙处理食材一边插话:“我们这里有好几万人,把这些浓缩材料做成汤都未必够吃。” “本妃对你说过,本妃的身子需要调理,岂可食这些东西?”帝妃妙目一转,颇具威势的瞪向尚无言语的相夫光子。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发难,相夫光子显然比旁人表现的淡定:“只要是人吃的,你就能吃,除非你觉得自己非人类。” “然而本妃家规甚严,不打算和你这等素质欠缺的村姑一般见识。”真怀愤而起身,拂袖离去,一步一扭宛似表演宫廷舞步。 “怎么办?”虽是请示,不过奇斯尼的杀气明显爆出了。 “等做好了拿去给她,吃不吃那是她的事情。”光子不为她的无礼生气,也不为她的情绪挂心,毕竟,只是个需要“还人情”的“不明人士”。 光阴似箭,不仅体现在漫长的年月里,每一天从晨曦到落日,也都反复为这句话平添实感。从玉灵碧回归光之国,在那里为整个世界撑起一片光明开始,时间的流速就随着太阳日复一日的悬挂淡出了世人的感官,笼罩在没有漆黑的暖晖之下,是一种从容备至的享受。 会议刚过,姿态窈窕的女人款款踱来,对着一众上主和兵士微笑中行下大礼,满口客气:“本妃昨日心情欠佳,冒犯了诸位,还请诸位见谅。” “没什么,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被头一个迁怒的相夫光子满不在乎的说,看到真怀扯动唇角朝自己走来,抬眼目视毫无表情:“有事?” “光子少主,本妃有话要跟大家宣布,你不会介意吧?” “你说你的话,我为什么要介意?”不知是不是错觉,从这个女人眼底,相夫光子总能看到若有似无的敌意。 “不介意就好。”笑容弧度不变,红唇间一口白齿整齐咧开,声量渐起:“诸位!本妃要宣布一件事,从今日开始,本妃正式成为卓莎集团的签约演员,将在沙中汀拍摄接下来的电影,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完全和现状搭不上边的宣布词,让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相夫光子冷笑一声,她竟不知道芙菱何时签了这么位演员:“帝妃大人真是兴趣广泛,暂不论你究竟是不是卓莎的员工,单说‘指教’一事,这里的诸位,怕是难以应允。” “九寨如今是战场,这一点帝妃大人心知肚明,不知为什么还说这样的话。”作为卓莎的另一名统率,途倩儿揣着疑惑对真怀展开正面否定。 “呵呵。”真怀妩媚娇笑,一副恨不能施展全部风情给世人的样子:“本妃心思可没那么复杂,只不过为谋生计,此前签了卓莎的合约,成为这一部电影的最佳人选,仅此而已,两位有此异议,是在对本妃的演技表示怀疑吗?” 多说无益,光子和倩儿双双进入意识空间,询问芙菱相关事宜。在开战以前,光之国甚至于其他各国商业集团的众多事务都有所搁浅,不止因为战争当下,商业经济根本无法正常运行流通,四下炮火纷飞,烽烟迭起,保命都往往成为奢望谁还有心思去搞这些和平背景下才有机会着手的营生?各国为了待战备战,只有国府和军团的活动频繁到极致,其余无法参战也不能参战的民众,躲的躲逃的逃,有机会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换彼此手中余留的粮食蔬菜已是万幸,赚钱和花钱?那是这个世界没有被战火洗礼之前的温暖遗梦了。 嘉琦芙菱并不在意识空间,按说但凡传唤都必有回应,除非不在正常状态或者拒绝进入,寻觅无果,无法求证,恰在这时沙中汀外围的守军传讯来说,有一支外籍队伍入驻这里,人数不过三四十,没有携带武器兵刃,领队者声称自己是卓莎派来的电影组,要来沙中汀取景拍摄。这说法倒是跟真怀的不谋而合。 横竖下一个目标地也是那里,便由奇斯尼和以斐带兵驻守中央区域,其余人随督翼共同前往沙中汀,为避万一,从无冰之王开始的数名“九寨中王”被一同押解,包括没有被束缚自由的希望,以及断气多时的珍馐王。 沙中汀是倒数第二座南部村寨,从有沙土的地方开始便属它区域之内,浩瀚金土终日覆盖,壮观之色丝毫不逊于光域沙洲城,甚至于术法界最大的漠上地带漠日沙域。在这苍茫的沙海中,点缀着一面菱形的湖池,一座绿意纷繁的汀上城也翡翠般嵌入这里,为沙中汀无垠的孤寂浩渺平添出不少生机。 金灿灿的日芒照得黄沙倍显璀璨,搭配湛蓝干净的天空,简直不能更炫目。往来的风还算干净,没有如其他黄沙大漠那样阵阵浑浊,步行数十里,终于抵达村寨中心那座别致的小城。 除了竭力充满绿色,这座村寨并没有多么出奇冒泡,一定要说,那就是它看起来要比别处村寨安逸宁和,不但居民衣食无忧避世在此,农耕养鱼一概没有耽误,根本不像天魔教早已光顾至此的样子。 最关键的还不是这里匪夷所思的和平,而是电影组领队的那个人背影,看上去格外眼熟,当他把头转过来的时候,相夫光子他们花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才辨认出来。 沙诺,你小子别以为戴着副太阳镜穿着身袒胸露背的潮服,大伙就认不出你了,就算你把头发染成五色,或是直接剃秃,找寻了你这么久的大伙儿也一定会瞬间识别! 在众人于心底狠狠吐槽如上内容时,千刺一个猛跳压在墨镜沙诺身上直接把人扑倒在地:“你小子真行啊!我们都以为你喂鲸鱼了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联络我们啊!” “千刺城主,你压的我肠子都快出来了。”沙诺把差点遭到灭顶之灾的墨镜摘下来甩给一旁的胖女人,在千刺离身后自行站起,掸掸着尘的袖口:“诸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你知不知道从容多担心你,她一直在找你!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啊!”相夫光子第一个想起的,是为了沙诺失踪失魂落魄多日的从容,如果不是有这些伙伴从旁支撑,即便是坚强如从容,也不一定挺得过去啊:“我用千影术,马上告诉她你在这!” “不必了,我现在没时间搭理她。”沙诺俊脸一扬,抬手相阻,事不关己高高挂的表情:“我是来这里进行紧急拍摄的,拍完就走,真怀女士,你的艺名已经选好了,你看看要用哪一个。” 无视旁观者有多惊讶,沙诺和真怀这两个看上去完全不搭边的人就这样习以为常的展开了对选取艺名的研讨,最终真怀高调的敲定“颜媚”为她进入电影界的名字,还捎带着问了相夫光子的意见。 “你喜欢什么就叫什么好了,无需问我。” “你要理解本妃现在的身份,对本妃如此冷淡,也是你相夫光子的还恩之道?” 当众的折辱和奚落一次两次罢了,反复如是就连不打算和她一般见识的相夫光子也觉得无需再忍,便笑着给了她一记重磅轰炸:“不说的,还以为帝妃你被移植了小市民妇人的品格呢,怎么说也曾高贵过,即便再也捡不回来,前后差异也不要太大好吗?被人怀疑总是不好的。” 真怀瞪大眼睛,生生把这口气憋回肚子里,往日里的好演技也在一瞬间崩溃无余。 相夫光子绕过她,无视旁边对她死死盯视的胖女人,直步走到沙诺面前,这小子似乎又长个子了,比从前的稚嫩更多了一分稳重,半分消瘦,只不过一张童颜如昔青涩,和内在心思智慧截然相反:“沙诺,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打算见从容了?战争当下,你何以就成为卓莎的电影导演了?” “不久前我的确还是你们天地盟的作战人员,不过事过境迁,重生归来的我有权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我现在是卓莎投资拍摄的电影《俪妃传》的导演,仅此而已。”端着高高在上又不见目中无人的平静架势,沙诺半认真半玩笑的扬扬嘴角:“你们打你们的,我拍我的,互不相干。” 对于他这份匪夷所思的安然自得,相夫光子一时愕住言语不能,从旁看得真切也听得真切的倩儿端臂插话,略有冷淡:“真的打起来,你还能安心拍摄吗,你不是要整个电影组跟你丧命在战乱里吧?” “这就是我们的事了,不劳烦途城主关心。”沙诺戴回黑色墨镜,不咸不淡的表示道,旋即令数十名工作人员搭棚子的搭棚子,支架子的支架子,还让一直跟随在侧的胖女人去给真怀上妆。 不经意的一扫,相夫光子才看清这化妆师居然是换了披肩长发的雁声婉,早在那一日与她“不复相见”开始,相夫光子就要自己从心底彻底根除这个人,但存在即事实,雁声婉的出现还是勾起了她诸多回忆,有初遇时的单纯友好,有往后里的形同陌路,不论如何,遇到了,便不能装作不认识。 “雁声,好久不见,你为什么在这里?” 再平和不过的招呼和询问,却遭到雁声婉彻底的忽略,她像没听见一样,打开化妆盒开始在真怀脸上操作。相夫光子知趣的放弃,既然对方想作一副互不相识之态,她何不成全了她。 进化后的意识空间会议通常都能随时举行,因为无碍于正常行动,光子获悉从容折返回光域后,要宁日潇知会她沙诺的下落,出于对从容安全的考虑,她还刻意嘱咐,由芜华随行。当宁日潇质疑这沙诺有没有可能是被移植了人格的本体复制体、或者压根就是沙诺本人的复制体时,遭到了督翼罕见的否定。 “我认为不是。” “理由?” “我已经找到本体和复制体的区别了,不妨在这里告诉大家。”督翼在意识空间里环望周遭,在琐碎的事逐一安排好后,步入真正的主题:“有很多事情,我整合了一下须得在这时知会大家,外有真怀的千影术时时窥视,好在那术不会侵入这里……虽然听上去,我故意说给真怀听的那句‘向各国借宝器即可克制复制体’的话是虚张声势,但实际上,那东西也跟宝器差不离了,须得掌握在手才能成事。” “真怀懂得使用时间流返,千影术,就说明她已经移植了复制体的能力,现下沙诺并未暴露一二,莫非这样就让你笃定他是本体?”偏离了重点的光子还在坚持不懈的探听帝妃之事。 “非也。” “沙诺的事等下再说。”看出红发有点心不在焉的宁日潇秒速拉回:“督翼,你刚刚说的各国宝器,究竟是指什么?” “那就请这位先生,来系统的给大家揭露一下真相吧。”督翼右手一动,掌中方盒开盖瞬间,一抹银白飘逸的影子翩然浮现。 他的乍然重临,令相夫光子尤为震惊。红发在一瞬之中陷落意识的空白,好像大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撞击,那雨帘中悲伤凄凉的一幕,渐渐化作分散难寻的尘烟。 “隐瓴……?” “光子少主,还有诸位上主大人,我是隐瓴。”纯粹如雪的少年模样,勾动出见之忘俗的浅笑,如他的存在一样模糊缥缈。 “隐瓴,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心如刀割的感觉又一次重临,同时伴随的,是始料未及的惊喜。 隐瓴看向督翼,感恩不尽的行礼说:“多谢您了,破解了盒上的密码,使得我能在这里,又一次和大家见面。”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虽然副使也可以进来,不过隐瓴的话……”小婉不得其解。 “这个盒子,是我死前留在凝光城里的,本来想取出当中情报给大家,没想到一去不回,盒子由一百重元能密锁封印,只要将一百重密码数字逐一破解,就可以像现在这样,看到意识形态的我,抱歉,耽误了你们这么久。” “虽然累得我满头大汗,不过要不是这一百重数字密码,里面重要的情报可能早就遗失了,光子少主,你的部下设想很是周到。” 连日操劳却丝毫没有叫苦埋怨的督翼竖起大拇指称赞光子和隐瓴,虽然表情有点麻木,不过还是让周围的人为之感动,一百重数字密码,难如登天的谜题,如果不是督翼,他们还要在这条路上耗多久? “从我加入天魔教开始,就被分配到冰影军团跟随七武士一起行动,他们执行的任务,在我看来虽然邪门歪道,却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直到那一日,我偶然进入雷之国,听到了古幕和雷国国主公主的对话,才渐渐对九寨产生了调查的念头,由此得知,天魔教早在九年前,就已经侵入南方九寨,到如今,已是根深蒂固无可动摇了。” 同入侵一并带来的,还有诸神团的复制体技术,九年前这种技术在九寨内部横行,却始终没有外露分毫,那是因为原有的寨主都被逐一杀死,土生土长的民众倘若乐于臣服,天魔教就好吃好喝的供应,并且双方合力出面,在国府做姿态,再由波维路电姬这个打小就精明睿智的公主殿下向当时的国主提议,不动声色的陆续换掉南部九王。 就这样匪夷所思的度过了八年,一年前,九寨本土的王和天魔教派来的王产生争执,本土的王坚持遵守先辈遗训,不去涉足中央禁区,而天魔教派来的王不以为然,在听说禁区里藏有难以想象的力量后,都声援本寨群众,一同进发。 没有不透风的墙,南方九寨的真面目再黑暗不堪,至少此前呈现给世人的,都只是安逸富饶的旅游胜地面貌,如今九王内斗,民众各站一边,立场相左战意纷乱,一旦打起来,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那么天魔教在此经营多年的计划岂不要付之东流? 于是无冰之王上请天魔的示下,总算换得了应对的措施,那就是,集结九寨力量,与其□□禁区一探究竟,不如矛头一致对准雷国国府,竖起大旗,讨伐备战。 这项提案很好的转移了天魔教者虎视眈眈的觊觎,也平复了本土寨王们愤然的心绪,既然同是对雷国疆域的开拓和占据,那么彼此就仍是自己人,旁的事,要等起义成功后再说。 ——讲到这,隐瓴停顿了一下,因为他似乎看到督翼有话要说。 “所以天魔教为了掩盖九年前就已入侵的事实,就把所有信息都指向一年前,让我们看到一年前民众忽然离开、各项活动大变的真实,让所有人都觉得天魔教是一年前才攻入这里造成不复往昔的,其实九年前也好,一年前也罢,消失的民众,不过是些想离开这里却被当成了泄密人而惨遭杀害的无辜罢了。” “看样子,这场讨伐雷国国府的战争准备了一年时间。”隐瓴仅存的一丝灵魂在参与这次意识交流。 “并不止那样。”宁日潇也自有一番论断:“九寨那次干戈,被天魔用‘另有矛头’的理由平息,但这根本无法制止已经滋生的野心,天魔可以杀了任何一个九王,却不能在人手匮乏的时候随意处置,直到近来战争爆发,他不得已再次令九王发出造反口号,另一边有电姬雷吒的强制征兵无形助阵,说是要攻打国府,以天魔安插在九寨的兵力,根本就是唬人的空城计,以造反的名义,实际上按兵不动,引雷国大军前来,余下的九寨兵力全部调往雷国国都,这招大规模的调虎离山,在他们看来,估计是身为敌人的我们一时半刻察觉不到的。” “可惜,还是被督翼察觉到了啊!”小婉虽然不在南征之战行列,不过听了多次相关话题早已如临其境,对于督翼,她有更深一层的钦佩和赞许:“九寨以为雷国军会把八十万都调来,督翼就放出话,的确调了这么多,可实际上,只有十万人,余下的七十万早就返回雷国国都去帮乐双亲王了!” “估计现在,九寨暗派出去的天魔教复制兵,正和乐双的七十万大军火拼厮杀呢吧。”千刺灿烂一笑,想起一个被绕开的重要话题:“对了督翼!你还没说向各国去借的宝器到底是什么呢!” “那个‘东西’,也可以弥补我们对破解复制体方面的不足,真正意义上达到‘消灭之计’的完善化,它的名字叫——” Chapter 0944 雷之国极看重血统和家族背景,除王室之外,名门望族的阶级划分也十分明了,不论是经商的豪门,还是靠武力闻名于世的战斗种群,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安度时光,就必须“没有污点”,这“污点”包括祖上是否获过罪、本身又是否作奸犯科有过不良记录等等。 因此在这样由来已久的制约下,初入九寨的这群人就成了这个国家的众矢之的,那是十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夜,一批被驱逐境外处死的囚徒在经历了漫长的抗争逃跑后,顺着雷之国最险要的一带山路进入了这里,彼时的南部荒无人烟,因“禁地”之名早早存在,故而许多人为明哲保身并不轻易涉足此处,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乏人光顾的地域,然名义上,它依旧属于雷之国管辖范围。 波维路电姬是第一个发觉他们到来的人,这位年少时便已胸怀鸿鹄之志的王女早就有意开垦这片荒地,使令人畏惧的南境成为供后人瞻仰的富庶胜地,正愁无人可用,这帮亡命之徒激起了她的欲望,她找到囚徒首领,一个名叫紫南玉的男人。和他谈判,表示只要他们肯归顺雷之国,成为她电姬的助力,她就给予他们全新的身份,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这项提案宛如黑夜尽头的曙光,让千余名衣着褴褛的男男女女为之雀跃,在和紫南玉达成协议后,电姬往返国都,对国主隐瞒了这帮入域者其实是一批囚徒的真相。 在获得了雷国公民的身份后,紫南玉率众对南部区域展开建设,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令此处焕然一新,他们的成果获得了多方肯定,国主更是在大喜之中奖励了他们大把金钱,鼓舞他们继续为雷之国的经济发展效力。 从默默无闻一下子成为备受瞩目的存在,紫南玉安枕无忧的日子也到头了,他很怕有朝一日被曾经的家伙们认出他和他的兄弟们,实际上是一群前科累累的罪犯,好不容易受到了雷之国的肯定,好不容易融入这个国家成为这里的普通民众,万一出现了万一,不是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他正为此夜不能寐食难下咽,名为古幕的男子主动登门造访,那是来到这里算起的第二年冬夜,天空不断飘落的鹅毛大雪让一向温暖的南部宛如冰国,突如其来的过度低温让许多人患病离世,最可怕的瘟疫也在这时爆发,南部折损多名民众,紫南玉求助国府却被以“无暇顾及”为由挡在门外,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这个银紫发的男人笑吟吟表示,他不但可以救活死去的人,还可以将瘟疫彻底根除。 就跟当初被电姬诱惑的时候一样,紫南玉走到绝境,没有第二个选择的机会,他拼命抓住的这棵稻草,却是将南部命运完全转圜的推送者。 所谓的“复活”,就只是用制造人填补亡者的空缺,那种制造人叫做复制体,有着和死者一样的面容,麻木如傀儡的感情,瘟疫在古幕的治理下确实渐渐消除,不过紫南玉眼见入目的一张张脸孔,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样,心中的惆怅与日俱增。 不久,雷国国主下令,把南部划分为九区进行治理,九区相辅相成,各自选出一位首领,彼此平起平坐,地位相当。这对于一直对国府感恩戴德、率领众人发愤图强、每次都身先士卒死而后已的紫南玉显然不公平,彼时的巨匠们在寒冷和瘟疫中丧命,独独存活下来的功臣五根手指都不够数,看雷国国府的架势,显然是要从外部植入人员,对这里进行统治。 和激进的友人们不同,紫南玉生性谦和,甚至怯弱,他不在意谁来统治这里,他只怕一心打造出来的富庶之地,在更换首领之后回到过去,他总是杞人忧天,为了不让噩梦成为现实,他找上当时已经年迈体弱退居幕后的老国主,对他倾诉衷肠。 老国主表示,对于紫南玉为雷之国所作的一切,他终身不会忘怀,所以不论他身后,将会爆发怎样的波涛,他都希望紫南玉能够做到一件事,只要这一件事办到,身为这个国家的王,他就会下令,让世世代代,将南部九寨的风光延续。 紫南玉辄便立下“九寨之人,祖祖辈辈不得进犯圆心区域、还要誓死守护”的规矩,以至于多年过去,尽管忠贞随着年代久远有所减淡,不过不得让人靠近禁区的誓约,仍兢兢业业履行着。 那种被雷国老国主看重、紫南玉也立下重誓世代不得进犯的事物,叫做“元能宝库”。 术法界这个充满了元能的奇异世界,实际上是有硬性规则的,在一定范围内的“点”上,相互连接构成一面网的话,会造就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光能罩,泱泱术法界无边辽阔,即便是前代光神,偏离了这些位置也不能成就持久的黑暗对抗力,因此,晴尊玉灵碧的元能如此长久稳固,得益于“位置”的恰到好处,她也迟迟没有说明,这正是她要大家守在各个国家、不必归域的原因。 而所谓的“元能宝库”,也完全适用于“位置学说”。 不论在哪个国家,一国之主所掌握的仅有自己知道的秘密,都不止一个,各国国主从先代手里接管国家开始,就一并承担了众多机密,只有他们自己可以知道、就算是爱人和孩子也不可以知道的秘密,其中一项,就是元能宝库。 元能宝库的来由要追溯到光域初代国主时期,它是由福瑞迩国主发出的建议,当时,已经身为光神的福瑞迩国主并没能与黑暗神觉醒者相遇,可他知道,暗神终有一天会降临,等那个时候,他如果已经不在,整个世界就会陷入浩劫,于是他公布自己的身份给各国当时的国主,给他们意见,建立元能宝库。 元术师们修炼时挥放出来的元能,会被宝库吸走,战斗时没有被消耗或命中的元能,也会无一浪费的进入宝库,继而存储,再化为备用元能。一切乍听之下匪夷所思,然实际上,元能宝库的意义就和玄若家的异向元能之气异曲同工,只要出现,就会随着空气流走,到既定的地方。 督翼和隐瓴无缝衔接的描述,让人为之震撼,同时,不解的问题也逐一产生。 “存储下来的元能是要做什么呢?一般元能都是从人体里释放的,直接就可以派上用场,可是像积水一样存起来,到时候谁去掌控?” “懂得操控的元术师是可以自行运用这些元能的,就好比幻术能量盒,需要事前注入元能,到时取之即用。” “总之,就像血库一样,在缺血的时候打开来用一用……不过,这和这次战争有关系吗?” “你们还记得复制体抢夺军令王符的事吗?”督翼提醒大家:“我怀疑,天魔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攻城略地,占据各国,他在没有失去力量的时候,尚且没这么做,为什么偏偏选在这时候?而在持续不懈的了解下,我得知,军令王符和元能宝库,不可分割的关系。” “啥?和王符还有关系?真够千丝万缕的!”小婉跟着大惊小怪的慨叹。 “原本这种事情,只有国主级别的人才会知道。”督翼一字字道,完全忽略了他这句话将会引起多大的“骚乱”:“军令王符可以解开元能宝库的封印,宝库里封存着无法估计的巨量元能,当初天魔派复制体虚张声势,用抢夺王符混淆众人的视线,表面上看是觊觎各国国本,可实际,真正目的无非是绕到后方,去打开元能宝库,我想,晴尊大人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才从派遣援军开始,就令各上主一直驻留在指定方位,一来,是为了方便对光能罩稳固的支撑,二来,就是隐性目标——守护各国的元能宝库。” “可是,从极夜消退、无需我们支撑光罩开始,我们就陆续离开这些地方了啊,现在不会有问题吗?”千刺搔着脑袋纳闷。 “你秀逗了呀!”倩儿吐槽道:“光找到元能宝库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要有各国王符才能打开啊!说起来,只有国主知道的秘密,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问的漫不经心,听的却大惊失色,异口同声:“是啊督翼!你也太神了吧!” 这当中,就只有相夫光子神思远飘中,她在那个瞬间想起了帝恒,作为虹端唯一的独子,火之国不久将来的继承人,他一定获悉了许多事情,再加上诸神团成员的身份,很难让人觉得他会在这些方面一无所知。 没有参与神游的其他人孩子般缠着督翼讲讲讲,就当督翼有点后悔方才一时嘴快,玉灵碧明媚的笑颜呈现眼底:“是他自己猜到的。” “碧姐?” “哼,我才不信呢。”小婉努努鼻子,一副吃干醋的样子。 “是真的,之前督翼分析的头头是道,把我问的无计可施,我只好坦白一切。”碧露出惬意的笑脸,为自己有这样的臂膀和伙伴深深欣慰:“不论在哪个国家,作为一国之主,真正被世人认可、手握大权时,都必须谨记这一点,那就是只有国主才能知道的秘密绝不外泄,我一直遵循这一点,不会为了我自己的喜好和希望去破坏。” “话是这么说,不过不是每个国主都有碧姐这种操守的,像允帝逻,岂知他当年没有泄露出去?” “世间万物都有它的演变规律,如果真的不能保守,那也只能随之发展,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坚持自我,信仰和原则不被任何理由所击垮,我相信,风雨过后是彩虹,总会有迎来美好结局的一天。”见大家依次露出宽慰的神色,眉宇间的紧张和焦虑也减少了,玉灵碧更显欣然:“遗憾的是,天魔心思诡秘,我根本骗不了他。” “碧姐是指什么?” “我担心他打元能宝库的主意,就利用预言碑做了假的预言供他窥视,他的能力是神碑折射,可以从光神预言碑里窥取一些东西,没想到,计划失败,他还是发现了。” 看着大姐眼中慢慢浮现的忧色,好不容易亢奋起来的氛围又不得不急转直下。 “对于所有术法界中的国家来说,各自拥有的元能宝库等于血库一般的存在,在医院里,急需输血的病人是不可以失去这个来源的,面对为数两倍的敌人,它更是必不可少,所以各位,我今天说这些,是希望大家全力阻挠天魔军的抢掠!守住各国的元能宝库!” “明白!” “要想让他们鞭长莫及,就要先守住各国王符,这点,碧姐已经对各国国主晓以利害了,怕就怕在,术法界心不齐,出了像波维路兄妹这样的叛徒。”相夫光子想起这点就气不打一处,暗暗捏紧了拳:“一想到电姬和天魔教、诸神团都有瓜葛,此前我还跟这家伙结盟,我就火大!” “消消气消消气!”方才还醋劲儿十足的小婉转眼开怀大气的慰藉起红发来:“事情已经近在眼前,就算我们忧愁,灰心,不高兴,也是没用的,只能想办法解决!相信各位都有属于自己的‘失忆复制体’,他们不善用光术,但是有本体的其他能力,现在,我们只能仰仗他们了。” “小婉少主是想到什么妙计了吗?” 小婉冲问话的督翼一笑,俏皮犹如芙菱二号:“只许你运筹帷幄,不许我一鸣惊人啊!” 督翼为首的众天地盟辄便露出拭目以待的表情,见姑娘眉飞色舞,都愈加好奇起来。当听说了全盘的计划后,无不交口称赞。 “不错嘛,小婉,亏你想的出来!” “是你们太磨蹭啦!我最受不了拖拖拉拉了!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一劳永逸,能省去多少过程啊!” “虽说次序颠倒,却也不妨一试。”督翼思忖着点头,赢得小婉一阵兴奋的欢呼。 “隐瓴,你还知道多少复制体方面的情报?”光子笑看小婉雀跃,询问隐瓴而根本不会想到喜悦只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隐瓴失落摆头,遗憾道:“根本接触不到,甚至我连幕后的主要制作人都不清楚。” 意识空间中时间的行走与现实无异,当隐瓴抬手看着自己变浅变淡变得透明的掌心,他对面的红发眼中,透漏出难以排解的悲伤,他刚好看到,便笑着安慰:“时间到了,少主,何不用笑脸送我离开呢?” “隐瓴,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即使我知道这根本不能洗清我的罪,不能换回你的生命……”她感到自己整颗心又被撕碎了,原来一切不过是梦境,是隐瓴花费数年拼尽生命,给她留存的这份重逢欣喜。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少主如果自责,我才是真的白死了呢。”笑容如模糊在水中的倒影,明明很温暖,却充斥着抓不牢靠的虚渺:“最后记住我两句话……九寨中原属紫南玉的首领们,皆已被天魔教迷惑,这当中不排除他们已经成为‘本体复制体’的可能,还有就是……要对付天魔,就趁现在,那次遇到他,我发现他重伤在身……少主,请不要再责怪自己,请幸福的生活下去,诸位大人,愿今后的岁月里,你们都能一切安好,隐瓴去了,我和落痕白颜,会在那边好好看着大家的……” 伸手抓向那渐渐消无的影子,光子方察觉,自己现下也非实体,隐瓴的最后一缕魂魄,他最后的笑脸和声音,至此,永不会再有。 Chapter 0945 南部九寨被援军战队控制后,和远在国都的乐双亲王里应外合遥遥默契,反倒成了光雷人员自由出入、而天魔军寸步难行之地。由于太过顺畅,着急之中又冲得太猛,导致从容一口气跑到云上堡而未自知,当芜华提醒她已超出预定范围时,才摸着后脑勺抱歉表示自己太心急了。 “这不是芜华和从容吗,连你们都来了啊哈哈哈。”风扬大将朗笑的声音可比沙中汀的气候清爽多了,他一手拎着一只筐,面容阳光,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从容忽然想起,这个天地盟领军级人物很少有心情低落的时候,是个纯粹的天然乐观派:“风扬少主,你这是拎的什么呀?” “这是紫莙荙,给紫菩提做复制体用的。”风扬毫不避讳了当相告,见二女一知半解的晃头,笑容更深:“没关系,等见了光子她会详细告诉你们的!此处是沙中汀边境,属未知地带,我们快去跟大家集合吧!” 跟着性格明快的人,做什么事都精力倍增,本来赶了一路略有些灰头土脸的两个姑娘,在风扬的带动下也心情大好,赶到目的地时脸上犹自挂着说笑逗趣的喜意。 相夫光子站在帐外观望多时,总算盼来了风尘仆仆的二人,从容打扮素净,短棕发在脑后绑个小小的毽子辫儿,穿着黑白格子衣裤,还像刚认识那年一样青涩安静。芜华淡妆素裹,气色姣好,一袭水绿色竹叶裙配她的发色恰到好处,她本身又是个极水灵标致的人物,自然无需粉黛也能倾国倾城。 “从容,我带你和芜华先去梳洗一下,等会去见沙诺。” “我……”从容似乎想说,她现在就迫不及待了。 芜华从旁提醒:“你想灰头土脸的去见心上人吗?” “什么心上人啊,别乱说……”从容不好意思的低头红脸,乖乖点头跟着面泛笑意的光子去了另一座营帐。 刚好这一幕,又被回来取化妆品的雁声婉看到了,她几乎大步流星,抱着取好的东西就往真怀所在的拍摄地跑去,宛如逃命一般。 …… 从容和普遍人群一样,一向相信大设计师相夫光子的审美和眼光,所以当她穿着光子给她搭配的浅色新衣裤、顶着光子替她修剪的精神短发,跑到拍摄地去找沙诺时,满心的期待和紧张染红双颊,谁知道正在摄像机前指挥吆喝的沙诺对她的乍现视若无睹,从容当时以为他忙着工作没看见,就又凑近了些。 “喂喂,说你呢,别挡镜头前面,一边去!”给沙诺打下手的电影组人员瞅见这么突兀的大活人,立刻激恼了。 “哦。”从容离开拍摄领域,眼睛一直盯着沙诺的后背看。 半个小时后,这一场戏的拍摄暂时结束,从容终于有机会和沙诺打招呼了,可她上前去左晃右晃,就是不见沙诺把视线投给自己,一味的交代拍摄人员如何驾驭镜头角度、嘱咐演员们如何酝酿感情,直到他尽职尽责的啰嗦完、演员们也依次散尽后,现场才只剩下两个身高渐渐出现差异的人。 从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沙诺面前矮了一截,那是因为这小子在不知不觉居然长高了! “你找我有事?” 充满热度的心就这么被一盆冷水浇凉了,从容花了半分钟回想之前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沙诺,当想起两人最后一次相聚是在船上,之后沙诺就下落不明了,心中油然而生的委屈和怒火蹭然耸起。 “你说呢?我一直在找你你不知道吗?既然平安的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啊?”从容是个不适合发脾气的人,她也不会,微弱的气场和存在感让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好欺负,所以在沙诺高冷的注视下,她意识到自己真的有点怂:“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听到最后,沙诺就以一副事不关己颇觉好笑的样子回应从容的期待:“我有我自己的事业,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在哪儿是否安全,为什么要跟你报备呢?” “你小子觉得你说这话合适吗?”被这样拒之千里,从容大大的不开心了:“你把我当陌生人啊?就算是许久不见,你怨我当时没跳下去救你,也不用这样说话吧!有什么不满就直说好了!” “你是来跟我吵架的吗?就你笨嘴笨舌的还是算了。” “嘿?我是笨嘴笨舌!但是我打架不一定输给你要动手吗!”从容来劲儿了,步步紧逼,还伸手推了沙诺一把。 “懒得理你。”沙诺不予理会,扭头就走。 从容这下气的冒烟了,也不去追,就在原地跺脚,指着沙诺冷漠离开的背影大叫:“有种以后你都别来跟我说话!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哼!” 相夫光子还是头一回见从容这么生气,从进了同处的大营帐,一直到吃饭,都闷闷不乐板着脸,直到沙诺领着真怀和雁声婉一起进来,她的表情才波动成冒火,见沙诺无意理会,也气呼呼的把视线撤下来装作没看见。 气氛随着两人的陌生化有点无法控制,刚刚卸了妆的真怀心机深沉的笑了一下,起身,走来,理所当然的坐到光子芜华一边,敲了敲从容的肩膀:“你和我们导演是什么关系啊?仇人?还是债主?” “他是我债主,我欠了他的,哼。”从容顺势瞄了沙诺一眼,那小子根本就像没听见一样,从容嘟嘟嘴,觉得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还要经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折磨,实在是沙诺的错!他太错了! 真怀笑笑,嫣然妩媚,还端着电影里俪妃角色的架子不肯回到现实:“何必执着,不是你的,你强求不来,是你的,别人也夺不走。” “正是这话了。”芜华看也不看,只凭听觉接茬,言语中不无冷淡:“一个电影剧组,跑到别人的军营里来描眉画眼,真是稀罕,难不成这是我国正要拍摄的新戏?” “我国?”真怀冷笑一声,轻蔑锁住眉端:“如果本妃没记错的话,芜华小姐的‘国’早就灭亡了吧,何来‘我国’呢?” 此言一出,雁声婉和吉祥同时笑出了声,一副大快人心解气解恨的样子。 “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帝妃的国,不也已经步了天蚕的后尘?”相夫光子起初不打算理会,可见真怀如此否定芜华的“光域身份”,作为光国一份子,作为认可了芜华这名伙伴的人,她不能容忍。 岂知,她一开口,就似乎点燃了整座营帐的□□,雁声婉粗眉倒竖了,连那个唯唯诺诺的吉祥也发出老态龙钟之音:“相夫少主此言差矣,天蚕国为何而亡,巨人国又是为何遭殃,这是有目共睹、世人皆知的事,岂可混为一谈?” “巨人国虽不复以往,但盛名犹在,和某些国主带头背叛的小国怎能相同?”真怀继续扯动妖红的唇角冷笑,一声一声,声声刺耳。 “那是由熙国主的选择啊,芜华的姐姐当时极力反对,还为此牺牲,怎么也轮不到芜华承担骂名啊。”从容也帮着抒发不平。 从未将欧也从容放在眼里的雁声婉一见,怎肯继续默默无闻,开口直呛口齿最不伶俐的一个:“情商低真可怜,竟然不知道由熙的选择就是天蚕国的选择,芜华不是天蚕国人吗?她的国主做了恶事,她想明哲保身,当世人傻子么?” 芜华正要反唇相讥,风扬龙泽手端一只大盘子笑哈哈掀了帐帘进来,虽然一身农人打扮,却难掩伟岸的身材和飘逸的气质:“按照督翼说的,我把这个做好了,那些孩子很喜欢吃,你们也尝尝吧!” 盘子里紫乎乎的东西于是进入众人视线,虽然被火油烹制过了,但难以形容的气味还是消减了大家的食欲,他们纷纷表示这种东西看看就好。 只有从容,满怀好奇的尝了一片叶子:“味道有点怪,风扬大哥做这个是要干什么呢?” “你还真是一无所知啊。”雁声婉又嗤笑着讽刺起来:“这是给童子山那些孩子吃的,还有你们少主助贤,听说他们都吃了紫菩提,需要这种东西来代替充饥……” 真怀不漏声色的瞪了雁声婉一眼,后者才惶然住口,怎知为时已晚,相夫光子同样不乏冷笑的表达看法:“真怀帝妃真是□□了一个高徒啊,连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了……话虽如此,不过也无所谓,毕竟已经找到紫菩提的代替品,以后那种东西,我们的人是不会再用了。” 本该用来好好保守的秘密,如今却成了实施警告的嚣张台词,真怀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雁声婉也极大限度的拉下了脸,虽然在她的认识里,相夫光子才是天下拉脸第一人。 正各怀心思,闭目养了两分钟神的光子睁眼了,且不加避讳的当众宣布,全术法界最擅使用酷刑的男人,十三禁卫军琅琊队长,将踏足南部九寨,对已遭逮捕的九寨诸王实施“拷问”。话音刚落,真怀就坐立不安的捂着嘴作呕吐状,那副难受的样子,光子很难觉得她是装的,就象征性的询问怎么了。 真怀摆头说无事,还嘱咐吉祥,呆会找只乖巧的猫来。 “找猫做什么?” 雁声婉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一下从容:“当然是拍摄需要啊,戏里面,俪妃大人最怕猫了。” “话说,你们在拍什么电影啊?”战争的气氛实在太消沉了,从容暂时忘记这电影是沙诺指导的,就奔主题,兴致勃勃好像一个采话员似的:“什么题材的?几时上映啊?” “听称呼还不知道么?当然是宫斗咯,等仗一打完就能上映了吧。”雁声婉想当然的说,一脸得意。 这下轮到芜华嗤笑出声了:“这是集体性脑抽么,别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就算明天打完了,你以为你们的电影,谁还有心情看?影院都炸平了要去哪看?遥遥无期的事你们也敢做,就不怕观众想看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想钱想疯了么?拍这个也不挑挑时候!” “那可不一定,也许战争一结束,大家最想看到的就是真怀大人出演的影片呢?”雁声婉自然而然把话接过,态度毫不退让。 “呵,战争结束后,心情饱含苦涩的大家原来第一眼想看的片子,是充满□□味的宫斗啊。” “够了!”好不容易止住恶心的真怀拍案而起,光子本以为她是要叫两人别吵了,没想到矛头毫不吝啬的全部送给了芜华:“你批评本妃演技的时候,有体会过本妃的心情吗?” 又貌似不愿争吵,苍白着脸色在吉祥的搀扶下匆匆离开了大营帐,督翼这时候也叫风扬光子过去开面对面会议,从容见沙诺早早离帐又忍不住跟出去偷偷观察一番,结果到最后,偌大的营帐里只剩下芜华和雁声婉两人。 “呵呵,我一直觉得她演的挺好呢,你一条路跑到黑去诋毁人家,可不是有道德的行为。”雁声婉主动搭话,一开口便是引战点火。 “不好意思,那种鬼吼鬼叫的浮夸演法我消受不能,别人家的演员都知道掌握个度,超出了,就跟疯子没差别了。” “静态和动态也不能一样啊,帝妃大人的戏算真不错的了,你再看看卓莎里老戏骨们比这吓人多了!” “不对啊,我记得你说过,这种浮夸的表演方式都是没有演技的表现,正常电影不会这么拍的,你现在怎么自打脸呢?” “演技可不分风格,情绪是一样的,演技又不是套公式,情绪到了每个人都不一样,反正像相夫光子那种面瘫我是接受不了,我就不信死了儿子还能隐忍的可好了,看走不走心,不是专业的不好评价,你应该去看嘉琦芙菱的表演,那才叫浮夸,卓莎集团出来的,那才叫浮夸,都要笑死我了,我还是看好真怀的,这些年轻点的她算有作品的了。” “一部刚刚开拍的后宫争霸戏就算是作品了?原著虽然不够有名,但是是出了名的没三观呢!” “那完了,你去看《彼岸千年》,更没三观了。” “《彼岸千年》三观正的很,至少没抄没抢,是作者呕心沥血之作!” “哎呀,一个电影至于吗,爱看就看,不爱看就不看呗,我都懒得研究它三观正不正,也懒得研究抄袭这种本领为什么被你们这些情商低的傻子贬低成那样,有那么多好东西我还没空研究呢!” “那你真该去检验一下智商了,三观正不正一眼就看出来了用得着花时间研究?” “演艺界好演员,我只服十三禁卫军的玉子蝉。” “这是当然。” 雁声婉正中下怀,得逞一笑:“玉子蝉更浮夸,哈哈!” 芜华气结。 “你是看这种低层次的东西看多了,没看过什么叫真正的演员,从心走出来的戏,你说真怀不好,那是编剧的事不是真怀的问题,是烂剧本玷污了真怀大人无上的演技。”雁声婉露出一副五体投地的膜拜表情,仿佛真怀就是她在观影之路上最圣洁无垢的女神。 “低层次?你真是一句话不贬低别人就没法活啊!”芜华气不过,又不想抬出她最喜欢的芙菱少主来说事,情急之中竟落下了印有芙菱头像的小镜子。 雁声婉当即发挥避重就轻转移重点的好技能:“我可不觉得这位演技好。” “呵呵。” “我就觉得刚刚帝妃演给情敌哭丧那段真不错,导演怎么要求怎么演呗。” “从现象看本质,我和雁声婉小姐大概除了话不投机之外,人生观世界观哪哪都不一样,你不认同我的,我也一样不可能认同你,以后见面就当做不认识吧。” 把吐出这番话来的芜华当成怪物一样目视的雁声婉表情写满了讥讽和藐视,还在那振振有词不依不饶:“可能我们看戏标准不同,要求也不同,我是用花之国艺术的眼光看其他国家演员的,我不看长相。” “用电影鼻祖国的眼光就瞧出真怀不错了?” “真就还行,真比你镜子上演技不行只会蹦跶的这位强出几个段位,和老戏骨玉子蝉比肯定差点,岁数在那摆着呢。” 芜华哭笑不得,真想纠正一下玉子蝉才将近三十而真怀已经年近半百了这件事,可一想到雁声婉错位的智商、自以为高明的傲气,就啼笑皆非的放弃了。 话虽如此,不欢而散后芜华还是同从容一样闷闷不乐的来到光子面前,准备“入夜休息”,只不过从容是为了沙诺的不理不睬前后相悖,芜华则是觉得雁声婉的存在,绝不仅仅会带来争吵这么简单。 “你怎么了?”知道从容的心结,所以光子只打听芜华的,按说应该不会和从容一样啊:“难道是因为雁声婉?” “我觉得真怀演技浮夸,雁声婉就猛唱反调,我看,她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效忠于帝妃,更因为她看不上我是这边的吧!” “你这脾气和我当年还真像。”如果不是长相不同,光子几乎就把芜华当成十年前的自己了:“不是告诉过你吗,面对不同的意见,甚至是‘刻意’去不同的意见,一听而过就好,小事情何必较真呢?” 芜华不语,只用一双写满“连你都不明白我吗”目光的眸子盯着光子。 光子理解的把手搭上她肩膀,劝抚道:“我怎么会不明白,你根本不是为了她的审美和你不同而生气,你是在气,她当年对我的背叛,对我们友情的舍弃,也是在气,她对我们充满敌意的态度。” “对,就是这样!”芜华因为被读懂而喜从心生:“我实在看不惯这样的人,她好像一个天生的背叛者,无情无义自私自利!连普通至此的小事,她都要花费一番功夫和人对峙。好比我一直走直线,她一会在左边捣乱一会去右边骚扰,然后我还是走直线,她就急的往地下钻想脱我鞋,这样的人,为什么就是摆脱不掉呢?” “华华,人的命运走向是很难说清楚的,和谁会相遇,和谁会离别,也往往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不 Chapter 0946 “帝妃,你这是?”回到真怀营帐的雁声婉有一肚子牢骚要发,却见帝妃偷偷穿上黑色夜行服,神情诡秘小心,吉祥还在一旁慎重的帮她打理。 “雁声,一会你躺在床上假扮本妃,本妃有事出去,记住,守口如瓶。” “哦,我明白了。” “吉祥会在旁边‘伺候’你,记住,不论谁问话,都不要出声,吉祥会帮你一一挡掉的。” “那我就放心了,帝妃你也安心去吧,早点回来。” 真怀走后,按照要求雁声婉脱了外衣和鞋子,钻入真怀软绵绵的蚕丝被,享受帝妃遗留下来的体味清香,不等吉祥嘱咐什么,就自顾自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耳畔传来吉祥的呼唤声,雁声婉不情不愿打开惺忪睡眼,见帝妃板着脸站在床边,惊慌之中从被子里滚下了地。 “吉祥,这床被子给本妃丢掉,床也重刷一遍,本妃现在去别处睡。” 说是这么说,但被雁声婉搅得睡意全无的真怀换回以往装束,就走到帐外去了,本以为属入夜时段,相夫光子应该正在休眠,不料那一头瞩目的红发在太阳光下耀耀生辉,煞是好看,真怀又一次觉得,如果自己也有这一头与生俱来的特别发色就好了。 “光子少主是在这里赏光吗?” “帝妃大人气息未稳,想必刚刚出入一遭很是着急吧?” “光子少主说笑了,本妃是去锻炼小跑,所以气息才有些紊乱,哪里像光子少主,身强体健,面色红润,当真叫本妃羡慕呢!”抬手抚唇,为了不使尖利的指甲划破容颜,真怀每次做这种娇笑的动作,都会一并翘起兰花指。 相夫光子不想跟她多费口舌,简短的道了声别,就往芜华所在的营帐走去。 “光子小姐是要去找芜华吗?” “不然呢?”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 真怀愕住,很快重振旗鼓,抬高架子:“芜华不祥,少主大人还是远离些比较好。” 别的也就罢了,偏把脏水往自己家人身上泼,这一点,相夫光子仍是无须再忍:“帝妃一张嘴随意动动,就能指鹿为马,有这功夫不如多背点台词,提高一下演技水平。” 这似乎正中真怀痛处,想她一个初次拍戏的新人,居然被接连否定,纵使有雁声婉鼎力支持,也难平心中激愤:“看来不出本妃所料,光子少主已经沾染上不祥之气了。” 鸡同鸭讲的结局就是争执,为了免于这种吵扰,光子不多停留,不论她如何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都充耳不闻。 相夫光子总觉得,这真怀帝妃就算对自己不满,也不至于屡次秀下限,当年她来光域,就是别有居心,也不见如此,难道她也被移植了他人人格?这……不无可能啊。 正想的出神,肩膀被一只手稳稳搭住,督翼每次忽然出现都很平静,不属于吓人一跳的类型,他告诉光子,琅琊队长已经快到了,现在就把九寨诸王押到大营帐去候审。 “初审是你执行的,九寨诸王怎么说?”边走,光子边问督翼重要事项。 督翼不被察觉的扫了眼光子手臂,刻意把每个字都咬得分外清楚:“无冰之王和袅袅女王很强硬,什么都问不出,不过有那么两个人,明显胆怯了。” “你是说?” “嗯,毕竟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精神压力啊,可惜寻常读取术对他们不奏效,海蓁子又没法用光瞳直接索取情报,只能等琅琊队长来,亲自查问了。” “琅琊队长开审之前,一切都不能大意,要看牢才行。” 督翼不声不响绕到光子另一边,不被那条手臂所“正视”的方位,掏出了一张字条,在确定光子目睹了个中内容后张嘴把字条吃掉,还一口一个味道真好。 光子知道身边这位是人间异才,不过也不至于吃纸这么奇葩吧?正纳闷呢,途倩儿领回的那位“珍馐王部下”名唤希望的小伙子面含浅笑走近,这是第二个“尴尬”的存在,如果说真怀至今仍是自由自身,是出自光子对她的亏欠,那么这个叫希望的,就是途倩儿并未言明的“隐秘”了,从来开始,督翼就令人时刻监督希望,可是这个男人低调谦和,毫无破绽,如果不是途倩儿之前眼见为实,就要被这张老实的脸孔征服了。 “两位大人,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终日里艳阳高照,也难得希望先生能看出晚来。”光子的视线不偏不倚,直扎对方双瞳,希望从中找出一线关键,好推动目前的局势发展。 希望只是微笑,其他异状完全未有:“真正的白天,和有着太阳的夜晚是不同的,真正的白天温度要高一些。” 晴尊支撑的极昼,是用来抵挡天魔随时可能再掀的极夜的,并非真正的控制了太阳,由于掌握了所有的光源,所以苍穹里悬挂的究竟是日轮,还是月亮,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没有办法识别,因此,入目的光辉普照四方,就给人产生一种时刻都是“极昼”的错觉。 “只有木茉能感应到的温度变化,这小子居然也可以……”光子不由得暗下惊叹,真该找倩儿好好问问,跟这个希望到底有什么渊源。 说去就去,打定某个主意不立刻着手办她相夫光子绝对会寝食难安,冲到倩儿所在的小营帐时,有着男儿帅气的女孩子正躲在屏风后面换衣服,凹凸有致的身形虽略显清瘦,但比之以往更具女性风韵了,忽然萌生一种开她玩笑的念头,光子就绕到另一边猫腰钻入,实施“偷袭”,接着她感到自己的双手抱住了冰凉滑腻还带有鳞片的东西,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辄便涌入鼻腔,她猛然抬眼,看到面前一条庞大的巨蟒正死命扯大血口,朝自己狠狠咬来! 当从容和芜华找到光子的时候,红发的头几乎与颈子完全脱离,惊恐的尖叫刹那间传遍整座营地,当所有人聚集过来的时候,从容仍旧处在空白的呆滞中,而芜华,不住哭诉当时她所目睹的惨象。 大概,除了九寨之王,真怀雁声,这南部境域里没有谁的心情是一成不变的。 那条忽然出现在营帐里袭击天地盟援军上主导致命案发生的大蛇已经被控制住了,所有的人都围绕在那里,所有的人都关注着后续动向,真怀反复差吉祥出去打探,在三番五次的确认下,再次穿好了夜行服,不过,当她要雁声婉躺到床上的时候,胖胖的姑娘怯弱的婉拒了。 “无妨,大不了等本妃回来,这一套豪华金丝软枕奢华冰蚕丝被,都赐予你便是了。” “那就谢谢帝妃了呗。”雁声婉的情绪并不高涨,尽管她多方面看好帝妃,但被这样数落和打发,还是偶尔觉得自己像个要饭的,而这,和她一直自认为的高贵内涵不成正比。 真怀穿好轻便的衣裳,这回不用黑乎乎的夜行服,改用浅金色足以同日芒融为一体的料子裁了身紧致衣裤,软布棉底轻靴踩在地上连半点回声都不会发出,别说她现在一身本领,就算不然,也不会被注意到。一路上小心翼翼,三蹿五跳之后抵达被驻军渐渐忽略的九寨诸王拘押帐,持刀,无声无息割破帐帘鱼贯而入,果然不出所料,无冰之王为首的众多人类中夹杂着一只大蝗虫,看这轮廓外形就能百分百肯定这一趟来的万分正确了。由于外面日光通明,所以帐内即便不燃烛火,一张张熟知的脸孔也真切呈现,真怀扯唇一笑,不等这些睡去的家伙醒来就甩出十来把磨得锋利的轻斩,对准每个人的脖子。 脖子上有动脉,一旦插中必死无疑,都不用她再费时费力挨个检验一遍。 正等待成功的降临,十把刀竟诡异的自行偏移轨道,真怀也一瞬间被人从后捂住了嘴,一阵难以消化的天旋地转后,她发觉自己被人掳到了远离营帐群的树林一带,而使她一度陷入惊恐的,正是欢乐庄的希望。 “你究竟哪边的!不知道阶下囚没用了吗!” “我当然知道,可你糊涂一时只会坏了天魔大人的计划,你死不要紧,我可不想跟你一起落败于此!”温厚老实的男人,忽然爆出令真怀畏惧的杀机:“正因为他们是阶下囚,而你我却被天地盟放在外面不管不顾,你不觉得奇怪吗?” “本妃当然知道!可他们现在一心忙着给相夫光子办后事,提防那条随时可能冒出同伙的大蟒蛇,哪有心情顾本妃?” “愚不可及。” “你是说他们故意在等本妃动手?不,本妃还是不相信你,你杀了珍馐王!”真怀的表情复杂无比,一方面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显露出愚钝的分析力很是丢脸,一方面不服不忿被后辈教训,而且对方是杀了自家主人的背叛者。 岂料,希望却不痛不痒不慌不忙的说:“你以为欢乐庄和地下村真正的王是谁?” 这话一出,再迟钝也听出个所以然来了,真怀震惊不能自已,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所谓的真相竟是如此! “他只是我放在欢乐庄的临时统领罢了,摆设于台前吸引敌人注意的假王,毕竟由我一个操持两寨,还是有些分身乏术的。” “可本妃明明看到,那个相夫光子死了呀!”真怀越想越不对,难道吉祥的打探出现了失误:“难道她还活着?那只是他们演给本妃看引本妃入局的一场戏?!不行,本妃要回去看看!” “如果你继续犯蠢的话,那我真是救不了你了。”希望也不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只一句话就让真怀停顿了脚步,接下来,他展开言语攻势,看似不善言谈实则用讲话的方式,就让阅历深厚的真怀心悦诚服:“天魔大人把我们安插在这里,可不是简简单单配合复制体的研发工作,虽然大人没有明说,但你应该清楚,对大人没有利用价值反而只会碍手碍脚的‘工具’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天地盟把我们放在外面,动不动还用千影术交流给你听,这表示他们压根不怕你知道他们的计划,有如此把握,才是对天魔教和天魔大人真正的威胁,九寨之王被带离防视听结界,放置到不够严密的营帐中去,显然是等着抛砖引玉,十三禁卫军琅琊究竟会不会来我不知道,但就算真的要来那也是秘密审讯,何必知会的人尽皆知,他们是真的不怕么?他们未必样样无惧,会透漏出琅琊即将审讯九寨之王,就是等着我们这两个被放在外面的去跳入他们设好的陷阱,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真想抓我们,何必等到这时?”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所在。”希望的目光暗了下去,手中把持的轻斩也几度在掌心危险的翻转:“我们若平安无事,天魔大人未必会派援手来,敌人少一个是一个,放在外面还便于监视和调查,我们现在全军覆没,对天地盟未必有好处,他们才不会丢了西瓜捡柿子呢。” “说起来,你跟那个途倩儿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总觉得非同一般呢。”真怀搔首弄姿的理了理头发,妖媚的妆容让她看上去白皙红润,很容易招致异性的目光。 可惜希望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面对真怀刻意的挑逗,视若无睹:“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记住,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来跟我报告。” “呀,你就这么希望见到本妃吗?不愧是希望,取了个好名字呢。” 希望不理会她的撩拨,四下看了一眼,警戒性十足的撤离了这片树林。 当真怀回到营帐,把事情跟吉祥、雁声婉一一摊开来说时,雁声婉的心情是复杂的,她虽不至于恨光子恨到巴不得她断气,可也没贱到希望她日日活着来自己面前卖弄低情商、高水准,雁声婉是不喜欢见到这个人的,从当年冰域重逢、她阻止自己捞金还一副正义使者模样的时候就开始了,雁声婉非但不觉得相夫光子之流可贵可敬,反而认为这是愚蠢之人热爱树敌的可悲表现,她雁声婉,才是跳出困局不被迷惑的智者,她雁声婉,才不像大众那样以讹传讹尽是蠢货,她雁声婉,才是唯一一个站在巨人肩膀看世界的奇才! 不需多言,善于察言观色捕捉旁人内心的真怀就一一读懂了雁声婉顾影自怜式的自豪,她笑笑,为了验证雁声婉究竟是不是一匹黑马,故意撒了渔网,推波助澜:“雁声,你帮本妃把相夫光子引出来好不好?” “她要装死,我怎么引啊?” “那就看你在她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了,本妃明白,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断不会和那样愚蠢的女子交好,不过她对你未必如此啊,你只要帮本妃把她引出来,本妃就选你当本妃的助理,此后与吉祥平起平坐,本妃赚了钱都有你的一份,有本妃这么个靠山,你还愁没有像相夫光子那样的好前程吗?” “我可不觉得相夫光子前程有多好。”雁声婉不服气的撅嘴,同时又欣喜若狂:“那就一言为定!不过,我到底要怎么引她出来呢?”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智慧了,如果你连这种小事都要问本妃,本妃还怎么把其他重要的大事托付给你呢?” 被真怀的说法征服了,雁声婉恭恭敬敬的表示,自己已经想到极妙的主意了,真怀要她说来听听,她就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笃定说只要她雁声婉写一封自己遇到绑架的求救信,相夫光子就会立刻飞过去把她从危险困境中解救出来,因为相夫光子就是这么头蠢驴。 真怀满意的笑了,吉祥也从旁热情附和,不过等雁声婉真正离开营帐,去着手准备的时候,二人脸上的冰足以冻结,这层寒冷之下还蕴藏着极大的蔑视。 “对自己昔日的朋友都能心存恶意,帝妃大人,你在任用雁声婉的时候,一定要慎重啊!” “本妃岂会不知她的真心里掺杂了哪些脏东西,即便她对本妃有所真心,本妃瞧她的品质和心性,也未必容得下她,怎知她蠢钝如猪,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得到了辉煌未来的指路灯呢。” “不过,也正因为她蠢,帝妃大人才能放心使用不是?”吉祥微微低头,露出了狡诈奸猾的笑意。 “正是呢,如果现在投奔本妃的是相夫光子那样的人,本妃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自觉优秀的雁声婉,不多不少刚刚够用。”真怀纤指一伸,拾起玉梳在自己鬓旁点了点,对着镜子里自己依旧年轻的容颜哀叹:“如果没有这层妆,本妃该显得多么憔悴呀,可遥想当年,本妃不化妆,也能迷倒万千男子,吉祥,你看本妃白头发都出来两三根了,本妃是不是老了呀?” “帝妃大人的容貌和当年毫无分别,而且智慧更胜从前了。” “本妃也这么想,辗转术法界多年,当了不止一位王者的宠妃,到了这把年纪,还要看天魔的脸色。” “帝妃小点声,万一被那个希望听到就麻烦了。” “这是最后一搏了,不从天魔手中拿到那个东西,吉祥,你的未来,本妃的未来,都将灰暗无比,而挡在我们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都该一个一个的除掉!” 帝妃呈现过的温柔眸光不见了,此刻,她美丽的双眼满是阴狠,此前被悉心修剪过的秋海棠花,也惨遭辣手摧残,凋零满地。 Chapter 0947 芜华蹑手蹑脚的出帐兜了一圈,确认无事后折回营帐,抿嘴浅笑几乎变成了放声大笑,如果不是一向淡定的从容从旁压制,怕是已引起某些人士的疑心。 “光子光子,快醒醒!别睡了啊!” 被芜华一连晃动十几次的光子这才慢启秋波,舒舒服服打了个哈欠问什么事。 “装死成功,恭喜光子少主。”从容一本正经的道贺,反倒让芜华止不住爆笑。 光子摸摸头上碰肿的包,庆幸笑道:“当时真把我吓一跳,以为就要让蛇活吞了,结果瞬间被转到别处,也亏得这样,我发现真怀印在我身上的千影式不见了。” “诶?这个也能发现?”从容呆头呆脑的眼睛睁圆。 光子戳戳她脑门,像在打趣一个小笨蛋:“都这么多年了,我要是还没点长进,怎么在天地盟混啊,你不也一样,不再是以前的欧也从容了吗。” “唔,这倒是!”从容摸摸额头,开怀的傻笑起来,憨实敦厚的模样让光子芜华很是喜欢。 前一日的蛇吞事件,相夫光子在接到督翼的“防千影窥视”暗示后是有所警觉的,不过她没想到会挑在找途倩儿的时候,据说倩儿当时的确在里边,敌人的大蟒出头时她已先被使用空遁转走,而光子是在被吓了不轻的一跳之后才完成逃命的,为了更加生动逼真使真怀在一片混乱中目睹血腥,激烈的涡流冲掉手臂上术式的同时,身首异处的死亡景象,会恰到好处的让真怀坚信,她的千影式失效,取决于被锁定对象的丧命。 值得一提的是,芜华和从容早就知道计划,才会在假尸体出现的时候,用哭泣和恐慌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报告少主。”不知何时起,暗暗抵达这里的念冰走到了相夫光子面前,似乎还有备而来:“督翼城主让我来转告,真怀帝妃怕是已经发现了少主诈死的事。” “怎么说?”光子眉头一紧,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 “九寨诸王所处的营帐有被入侵的痕迹,虽然都没有大恙,但从现场残留的兵刃和帐帘的破损情况,督翼城主断定是真怀和她的同伙所为。” “这么说,真怀还是暴露了。”眉头渐渐放松,之所以大费周章让自己呈现惨死的一幕,一方面确是为了洗掉千影式,另一方面,是为了引真怀他们对无冰之王等人下手:“不过,她的同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我们的人冲上去阻止,就有另一个人将真怀迅速带走,所以督翼城主根本没办法把真怀当场拿下,不过由此判定,她必然有同伙在这里。” “希望?”相夫光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男人,她不经意从念冰、芜华和从容脸上扫过,似在征询他们的意见。 “抛砖引玉这种事,不止我们会做,我觉得接下来,真怀很有可能会使计引你出现,来证实你并没有死去的事实,所以不论她出什么幺蛾子,你都别上当。”芜华机警的提醒道:“你就呆在营帐里,这个区域的帐篷外面都施加了防入侵结界,只要这几天你不露脸,等督翼城主那边事成,就算真怀知道了,也会无计可施。” “她既已露出马脚,就足可证明她确是天魔部下,我的假死,也没什么必要了。” “听我的吧,你难道不想看看真怀会用什么手段引你出来吗?要知道,多了解敌人的手段,对将来制胜也是有好处的。”芜华用微笑和专注的目光向相夫光子传达她的坚定。 光子如数收到,毫不怀疑的点头答允了。 “你有没有觉得,芜华好像个谋士啊。”从容见芜华方才一副正经八百的严肃样子,调皮的打趣。 念冰点点头,光子也欣慰赞许的笑起来,反倒叫芜华难为情了。 “有你们在身边,真好,就算是让人压抑的战争,也不至如此沉闷了。”相夫光子微微苦笑,怅然若失中又有不愿时光继续流走的奢望。 或许是这淡淡的哀愁感染了欧也从容,她也一下子从灵动变得安静沉默,光子注意到异样,笑着告诉芜华念冰出去巡视一下,让从容留在帐里陪她。 从容在光子的眼中,才不是平平凡凡的女孩子,她认真而努力,看似普通的外在下,蕴含惊人的坚韧,可以安静的像湖秋水窝在身畔,可以像方才那样有一丝丝顽皮可爱,逗人开心,傻傻的,有时候也不乏聪慧,关键是,她有着始终不曾更变的质朴和真诚。 “你是在想沙诺吗?” “嗯。” “还在怪他?” “我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从到这开始,我找了他那么多次,每次都对我不理不睬的,以前他从来不这样,我问他又不说,简直太折磨人了。”从容嘟嘟嘴,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都快皱到一处了。 “那从容,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吧。” “在你心里,沙诺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个混球,变态,腹黑!” “你还在生气。”光子忍俊不禁。 从容细思了一下,才不得不说出真感受:“他很聪明,遇到事情也很冷静,为人处事的能力比我强了不止一截,功夫高,学问好,简直无所不能……” “你看,在你心里他还是挺不错的。”光子笑得更深。 “那是因为我客观评价嘛!不过他性情多变,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不等光子提醒,她又一度软了下来,略有些灰心丧志:“其实,我一直不相信,现在的他是真实的他,我也想过,近期不要去找他了,万一他有难言之隐,我这样总跑过去闹,不是惹他心烦吗?万一耽误了大事,就是我的罪过了。” “这么说,你是相信他,多于相信他现在的表象咯?” “虽然很没志气,不过,愿意相信他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光子,你说我是不是脑子秀逗了啊?”从容很苦恼的对上光子锁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用认真的目光询问她。 光子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唇角弯曲的弧度温暖如春:“不,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风树那件事,给我造成的影响有多大,可是,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乐于去相信他,即便他什么都不解释,也不肯回到我身边,我就是不相信,他是表象所体现出的这种人,人的言语态度行为作风可以造假,但是那么长时间的共处,也可以造假吗?” 听了这番话,逐渐变得喜怒形于色的从容欢喜的泛出了泪花:“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小时后,芜华带了纸信封匆匆入帐,一进来却不显得那么仓促了,光子见她手中拿着东西,便放下手中活计,问是什么。 “看来,真怀开始行动了。”芜华将信递上,似乎不用打开看,就已猜透七八分。 果不其然,信中内容是雁声婉对光子的求救,她说自己被复制体兵团抓走了,现在在九寨之外的地方,如果光子不亲自过去营救,绑架者就会把雁声婉撕票。 “真怀呢?” “她还在电影组,跟着沙诺拍摄,而雁声婉,果然不在那里。”芜华是逐一勘察完之后才过来细禀的:“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敢引我过去,就说明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会擒住我,要挑个打得过我的人去应付才行。” “我看,根本没有派人过去的必要,明知道是陷阱不是吗?” “可是……” “你是担心,如果真怀不得逞,也许会真的撕了雁声婉?” “没错,不管怎么样,雁声婉都罪不至死。” “那,我去吧。” “不行,太危险了。” “我不会和他们冲突的,我只是躲起来偷偷的看,万一你没去,雁声婉也不会有危险,我就不用出动了,如果她有危险,我努力帮你救下她就是。” “那还不如我去。” “不行,你不能犯险,好啦别唠唠叨叨了,时间紧迫,你应该也有事情要做吧?” 似乎不用刻意交流,芜华就读懂了光子的心思。相夫光子确实有这个打算,于是起身走到外面,从帐门口拾起几捆柴火,又备了几个火折子,大步流星往沙诺的电影组奔去。 一到那,就看到真怀浓妆艳抹妖里妖气的端坐椅上对跪了一地的仆人发号施令,千篇一律的高冷演技多看几眼也使人乏味,无奈她相夫光子不是来品评演技的,看了眼流风拂动树叶的方向,将手中柴火迅速打开摊平铺好,随后火折子扔到上面,借着自然风向呼呼啦啦烧了起来,几秒钟就火势滔天了。 拍摄场地立即被浓烟吞没,不少靠后放的器材惨遭灭顶之灾,大概觉得没有什么贼人会来偷拍摄道具,所以整个电影组都忽略了保护器材的问题,致使火灾发生后,为了保护诸人性命,导演采取救人在前舍弃器材的策略,虽无一人伤亡,可电影的拍摄势必要中断了。 事后,真怀恼火的冲回援军营地,第一个叫嚷找寻的就是相夫光子。 出来招待的既不是光子本人,也不是芜华,而是一向文弱平实的欧也从容:“帝妃大人这么慌慌张张,是出了什么事吗?” “出了什么事,从容小姐又怎会不知?”在吉祥的帮助下,真怀一面扶着即将颓倒的发髻,一面气息混乱的喘动:“是你心上人的拍摄道具、器材被烧个一干二净,而做这一切的人,想必就在这营地里。” “真怀大人,你知道有一种罪名叫诽谤吗?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怎么可以指控人呢?” “罪名?本妃所犯何罪?这里的国律又是从何说起?” “那么就算这里没有国律,帝妃大人就能血口喷人了吗?” “现场发现了木材的残料,还有火折子的外壳,你敢说这不是蓄意放火?”沙诺也板着脸走上来,站在真怀一边将矛头指向天地盟。 从容似乎没想到这一层,一时语塞,关键时刻,尚在此地的督翼拎着枚装了粉色液体的玻璃管慢步上前:“天地盟放火,何须用到这些,一个火遁术就能解决了不是吗?” 这下轮到沙诺无言以对,而真怀也哑口无言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真怀慌忙询问当下时间,在获悉后眉头紧皱蹲下地去,吉祥上前搀扶,一面急急解释最近帝妃肠胃不好,总是腹痛,眼下该是回去服药的时候了。 等主仆二人彻底离开,沙诺的视线依然在天上乱晃,还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让从容为之疑惑的话:“相夫少主这一把火放的好啊,让帝妃大人难有翻身机会了吧。” 督翼含笑不语,从容却莫名其妙。 等回芜华的时候,约摸是当天晌午过后,比想象中早了很多,光子等在设了结界的营帐里,见芜华现身匆忙问事情进展如何,却不想芜华一手拉住她的腕,嘴里说着:“我带你去个地方。” 路上,芜华脚步急迫,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稳,光子总算有机会问她出了什么事,只见她略微阴险的一笑,反问光子:“你想看雁声婉的真面目吗?” “她现在是安全的吗?” “不安全,我怎么会一个人回来呢?” “你说的真面目是?” “虽然你可能早就见识到了,不过想了解的更彻底一些吗?” 相夫光子正困惑,那雁声婉气冲冲跑上前来,圆滚滚的面庞上满是泥痕,却无半点损伤,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长篇大论,听得光子一头迷雾:“相夫光子你知道你为什么情商低么?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情商低!不在乎别人看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人就是情商低,不懂得搞好人际关系八面玲珑的人就是情商低,自己得罪了人还觉得自己不浮浅的人叫情商低!” “所以?”光子本能的一问,从最初的不解逐渐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没有亲去援救,招致了不满。 “你刚刚是要说第一声‘肤浅’这个词吧,可是却说成了第二声‘浮浅’,还真是有文化有内涵呢雁声婉小姐。”芜华掩唇嗤笑,把雁声婉的愤怒完全抛诸脑后:“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还好意思来这撒野,当真是把你惯坏了。” 雁声婉一顿嚷嚷,平日里口口声声念叨的素养全然不见。 “一边自卑一边还要忙着装老大,你这老大装的旷日持久,突破天际啊。” “算了,我们回去吧。”光是吵几句倒也没什么,给雁声婉点警告也好,可相夫光子见芜华一副随时会取人性命的样子,就心惊之余充满担忧,雁声婉这术法半点没沾过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敌得过芜华的三拳两脚?况且那日,她还亲眼见证了芜华的实力。 相比之下,雁声婉就没那么幸运了,被芜华三言两语反将一军的她无人安慰不说,还要呆在帝妃创造的紧张气氛里头皮发麻,她几乎能听到这个美丽妇人牙齿咬碎的声音。 “那个贱人果然活着,要不是你亲眼看到,本妃还要花功夫引她出来,可恶!”转念,想起了雁声婉的失败,真怀这一次便不假辞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亏你此前信誓旦旦跟本妃保证说什么她会去救你!结果呢?信人家看到了,可是腿都没动一下!还跑到本妃的电影组去放火!影响本妃去那边的时间!被算计了!都是你的错!” “帝妃大人不也是去晚了吗,就算她去了,你也逮不到啊。”雁声婉不敢顶杆上,只好委屈的嘟囔,以宣泄冤屈。 “你不是说芜华去了吗!除不掉相夫光子,把那个屡次和本妃作对的小贱人整死也好啊!” 被尊贵的人训斥,雁声婉倒不觉什么,可是她从帝妃的言辞态度中读出了自己失去信任的可怕现实,同时,芜华那嚣张的样子,光子那不理会的德行,也让她痛恨不已! Chapter 0948 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怎奈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过后,火浪再次奔涌。 当时,芜华和光子并肩站在沙中汀难得的绿水边看风景,聊艺术,可谓丝毫不曾去主动招惹雁声婉,怎奈雁声婉满怀怨恨靠近,蓄意经过身边时扬着嗓门呲着牙齿,念念有词。 “出门偶遇大狗两只,冲我狂吠,态度之嚣张,气焰之跋扈,真是前所未见。极怒,自查周身并无不妥之处,怒而视之,竭力一瞪,二犬皆趴俯于地,装作若无其事之貌。怪哉,我怕真是个适合招猫逗狗之人。” 芜华头也不回,不等雁声婉走远便脱口而出:“行于花间,忽闻恶臭,原是一猪儿为狗儿舔屎也,心中悲悯好意相阻,怎奈猪儿天生畜性,毫不领情,以鼻拱人,其貌之蠢,其行之卑,其命之贱,令人捧腹,果真猪狗同类也~” “不知电影组那边的器材落实到位没有。”光子状似无意的一句接茬,实为打断二人的古语交锋。 “到位有什么用,演任何角色都那一副样子,真真是浪费了那么昂贵的机器。” “也难为沙诺,在这样的时候还能弄到这些来。” “仗打到这个时候,早就有按捺不住的国家继续带动产业链了,活着就要吃饭,就要经商,就要让经济流动,自然不会继续搁浅。” “你说的是。” 相夫光子本还庆幸话题终于就此扭转,芜华也欣悦的不会再去和雁声婉计较,怎知雁声婉从来的那一刻起,就心存不快有意找茬:“人的思想、品味、审美本无高下雅俗之分,自己钟意罢了,何苦勉强他人苟同。辩论本是门学问,有本事讲通便讲,讲不通也不必暗讽。世间万物什么时候只有是非黑白,人作为最高等的动物,本身就是多面性的,优则赞,劣则骂,思想浮浅才令人怜悯,看看这里的好树好苗压压惊!” 看她往岸边一站的架势,也是不想走了,芜华嘲讽着张嘴就来:“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以为自己辩赢了?真是令人同情啊,有些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寻常讨论而已也能较真至此,附庸风雅好像全世界就自己看得懂名著一样,还玩的一手好双标,屡次推翻自己以前的言论不说,自己有来言竟不许旁人有去语?!可怜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不是早就被同情了吧。和听不懂人话的人,永远别指望能把道理讲明白,自己在那说话颠三倒四、避重就轻,还弄的多有内涵深度似的,真好玩,我就当看猴子自吹自擂了。” “情商低的人真是,始终要在言语上胜过别人,太不好玩了。”雁声婉恼恨的撇撇嘴,实则早已气得浑身发抽了。 “那也比情商智商都欠奉的人强,我总算明白什么叫自卑的极致了。” 在雁声婉看来,芜华的言语都是拜相夫光子所授,所以即便亲自开口的那个不是光子,也必然逃不了她的教唆和指使,这天蚕亡国出来的小门小户都敢如此嚣张,还不是她相夫光子纵容的吗?雁声婉于是乎将全部怒火发泄到相夫光子身上,又实在知道打不过对方,便怒火烧天冲到她面前,对着红发的脸猛然喷出一句“友尽”,就张牙舞爪的跑离了这片绿色水林区。 雁声婉素日里自诩性子平和八面玲珑,却不承想和相夫光子二人闹成这样,她笃定的以为这都是光子情商低为人差的错,一边在嘴里怒骂咒怨一边跺脚往前走,沙中汀离开水区就是气候干燥之地,时不时乱沙迷眼,甚至绕过她的眼镜直接入侵她的眼球,她摘下眼镜想要揉揉,被一只轻柔的手握住了。 真怀拿着湿软的绢帕替她擦去眼里的沙,还她视野一片清明,她心有感激,以为帝妃回来请她继续相助了,就痴痴地笑了两声,心里的想法百转千回,没有一桩是消极的。 “雁声啊,你跟着本妃也有两个月了,我们虽然相识不久,却比任何一对主仆都亲近,你说是吗?” 雁声婉嘿嘿的笑,聪明如她,才不会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下随便用词呢。 真怀继续保持嘴角挑动的弧度,善意的目光如同秋水般盈盈澈澈使人着迷:“雁声啊,你也知道,本妃一向心地善良,为人宽厚,连一只蚂蚁都断断不忍心踩死的。” “嘻嘻,这个倒是。” “那么,本妃跟你要一样东西,就不算是本妃掠夺的咯?” “当然,如果是我给你的,当然不算你抢的了,哈哈。”雁声婉见气氛如此祥和,便不加多想的呲牙笑起,虽然她还不知道,她笑容的虚伪狡诈,在真怀看来有多恶心。 “很好,那么本妃……”真怀抬起纤纤玉手,轻柔覆上雁声婉的左胸,让后者不禁面红耳赤:“就送你一样东西好了,算是本妃赠予你这条狗命的……最佳奖赏。” 刺—— 猩红满地,只消须臾那豆子大的红珠儿就颗颗团簇汇成一汪热流,聚在一起化作鲜艳血泊,雁声婉还以为真怀要表达对自己忠诚的信赖,就迎来了这么一份从未领受过的礼物,她低头看到心口处破开的血洞,一下子惨无人色,刚要开口叫骂,就被一团粘稠的液体堵住了咽头。 真怀收手,那面越缩越小的光镜顷刻粉碎:“你死于温暖之下,该当荣幸,这光镜射出的光线,虽然不是纯光能,却有着火一样的炙灼,让你在这阴冷无偿的沙海里,也不必饱受寒意,默默的死去,这便是本妃对你最后的关照。” 雁声婉趴伏在地,高高的扬起手,两只小眼睛几乎从眼眶里瞪出来,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前路就是死亡,她本以为她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样的不甘不愿之中,雁声婉高举的手重重垂了下去,一双眼睁得奇大,死未瞑目。 当四处查探的念冰找到雁声婉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僵冷了,且完全没有因为射穿胸膛的是光镜聚焦线,而有所改变,她那狰狞发白的脸孔,就像对真怀欺骗的怨怼和不满,她那死死睁圆的眼睛,被血丝渲染出名为苦恨的悲凉结局。 相夫光子得知时心痛地皱起双眉,很久很久,紧度都未曾放松一分,她虽曾发誓要和雁声婉死生不复往来,但没想到终有一天,还是迎来了这样的结局。 只不过雁声婉的死因,竟然是被光镜术的光线所致,那光镜术是利用凸透镜聚焦光线的原理,让敌人遭受致命刺杀,术法界当中甚少有人使用,何况,雁声婉是在沙中汀域内死的,在这个区域里,又有几人能用得出来呢? 芜华是个心思玲珑头脑灵光的姑娘,哪怕别人一个细微的眼神,一个隐晦的动作,都会被她顷刻捕捉,因此光子一瞬的僵硬,在她看来就无异于狐疑。 “你是觉得,雁声婉是我杀的?” 光子无法否认,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通过“光镜术”这条线索联想到了芜华,毕竟,芜华是除那些复制体外,第一个可以跟自己动作一致使出破冰拳的本体人类。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芜华不等光子有所表示,绕到她面前诚恳之至的表白:“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不承认的。” “华华,我只问你,你会用光镜术对不对?” “是。” “那么不是你,便是我了。”相夫光子苦手挠头,百思不解:“因为现在,我还不知道南部九寨里,第三个能使出这招的人是谁。” “也许,是你的复制体做的?”念冰有所怀疑:“又或者,是其他本体复制了你的能力,现在不是已经开发出本体复制体这种东西了吗?” “当然,这也不无可能。” 问题越来越严重了,随着复制改造体和本体复制体的出现,纵横在这片术法界大地上的,不再只有战火硝烟,人格的复制,品行的复制,甚至于能力的复制,会让战争变成全人类灭亡的□□,再不加以阻止,后果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这,纷乱的思维居然自动衔接,相夫光子几乎亢奋地亮起双眼,真怀?!这女人不就掌握了本身不具备的术吗?据连日来的接触和观察,相夫光子可以肯定,她不但能使用自己的千影术、助贤的防视听,就连炎之帝恒的时间流返都一并掌握了,她又受到雁声婉的敬仰,若是她想下手,雁声婉必然不会防备,即便防备也会毫无招架余力,真怀是最有机会对雁声婉下手的了,加之一向不喜欢芜华,自然希望把这臂膀从她相夫光子身上割除,另一方面,芜华的确使用过破冰拳。 可奇怪的地方正在于此,芜华懂得使用她相夫光子的术,真怀怎么会知道?此前这女人跟芜华并无交集,何以就知道芜华也会用光镜这种细节?还无声无息的用来栽赃嫁祸?来挑拨她和芜华的关系?这样看来,真怀怕是早知道了芜华“诸多新术”的来历,那么二人之间的衔接点在哪? “帝恒……”思虑到此,她居然脱口惊呼:“我知道了!” “光子?”芜华被她这突然的发作惊到了。 “华华,我问你,你的光镜术是从哪学的?” “这……”芜华语塞,等她想好措辞,光子眼中的炯炯光辉已无声宣告一切,她只能顺从的低首,尽量安抚:“对不起,光子,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可是……可是他们都说为了你考虑,在你没发觉之前,千万不能主动提起。” “是炎之帝恒吗?”光子不急着让她亲口吐露,只不过目光和语调的迅速降温还是震慑住了身旁的一男一女:“你和那个男人早有往来了吧,而且奇斯尼,八成也逃不了干系。” “是,你说的没错,很久之前,我和奇斯尼,就跟炎之帝恒有过接触了。” “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因为什么?通通告诉我!” 芜华于是坦白,在她和炎之帝恒见面之前,奇斯尼就领她来过这雷域南部,当时她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掌握了一身此前未有的本领,破冰拳,光镜术,甚至毒术和千影,奇斯尼履行了将芜华“变成另一个光子”的约定,为了更好的保护光子,二人决定在芜华身上附加光子的能力,只要芜华拥有和光子一样的战力,那么保护光子就多了一倍把握,如果敌人来犯,也不至于拖后腿、让光子孤军奋战。 和帝恒初次见面,是在她跟奇斯尼遭受十三禁卫军的囚困后,当时两个人被锁在泡沫结界里,接受净化,是帝恒带着彼欢,突破十三禁卫军的重围将二人从结界里释放,芜华也是那时候,和彼欢相识的。 “之后,就没有什么交集了,除了跟彼欢一起行动寻找你。”讲述过程中,芜华一直看着光子的眼睛,希望她能全无疑虑的信任自己:“光子,我讲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没有遗漏也没有欺骗,虽然这件事瞒了你,可我不是存心对你不利的。” “我当然知道。”光子比芜华和念冰想象中要心平气和:“我不但相信,雁声婉的死和你无关,我也相信这件事,你都是为了我好。只是,你干嘛这么傻呢,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变成我?你不知道,我就可以保护你的吗?” “你想要保护我,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啊!看着你每天忙碌国府的事,还要兼顾江菱织造、其他各个大事小情,我帮不上你什么,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从旁保护你!可是,我术法的底子很差,不走捷径根本就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我就接受了奇斯尼的建议,复制了一身你的本领,光子,你不要怪我好吗?” “我没有怪你,我是心疼你。”光子抬手拭去芜华眼角泛出的泪,有时候她觉得这丫头犟起来,就是头十匹马都拉不回的野牛,蛮力毅力都大得惊人,而有时候,她也觉得这丫头柔软好似一团雪白的棉絮,纯洁干净不染纤尘,触手生温惹人怜爱,她也明白自己在芜华心中,是那个顶替了绮珍的存在,她不介意,反而为之荣幸:“华华,答应我,今后的岁月里,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把你自己的安全排在第一位,至于我,是需要你保全了自身以后才来保护的对象,如果为了我让你有什么损伤,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念冰,你也一样。” “我和姐姐发过誓,这一生都为光子大人效忠,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前面?”念冰毫不迟疑的回绝,语声冷静却不乏温柔。 “你和芜华是一样的,和我身边许多伙伴是一样的,都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家人,用你们的牺牲换来我的安稳,你觉得我会安心活下去吗?隐瓴和落痕的事,我已经不想再见到,如果你们真的把我放在心上,就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双手各搭上一边肩膀,同时施力摁下:“你们是我的朋友,不是手下,我也是你们的朋友,不是上司,明白吗?” “光子光子!”巡逻回来的从容跑进帐内,似乎归来稍急显得气喘吁吁:“奇斯尼他回来了!正要见你呢!” “我正好有事要找他。” 直到出来,相夫光子脸上依旧笑容欠奉,奇斯尼的敏锐丝毫不逊于芜华,当然一眼就瞧出了这位光子大人的不满,鲜对旁人外露的笑容全数给予了他所认准的红发,揶揄着,目视着:“怎么?一见我就一副要算总账的样子。” “看来你很心知肚明嘛,那么应该也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了吧。” “无非就是雁声婉之死咯。” “那件事我会调查,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是从多早以前,就和帝恒有了联系的?” “做个交易好了。” “现在是我在问你!” “只要你不问我,我就告诉你,怎么制造本体复制体,童子山那些孩子,到现在还没有吃上饭吧?我听说你们给他们强行注射新式营养液,但这又怎么比得上……复制一筐紫菩提来的方便呢?” “好。”光子暂时忍下这口气,因为这“交易”听上去,的确诱人的很:“跟我去见督翼。” “不必了,我刚刚问过,督翼城主已经离开沙中汀,到云上堡去了,你想试验一下吗?那不如跟我去见一个人好了。” 虽然相夫光子不觉得奇斯尼会设陷阱坑她,不过即便是真的,有了那样“诱人的交易”,她也要全力奔赴,千难万险,毒蛇猛兽,通通放马过来。 Chapter 0949 让相夫光子意外的是,方才还阻止她去云上堡找督翼的奇斯尼,转而把她带往了云上堡方向,云上堡是紧邻无冰湖的最后一座九寨村庄,不同于前面八座入目了然的领域,这里终日被厚重洁白的云雾覆盖,从几十米高空一直垂亘到地下的深洼里,只有一块三角形的擎天巨岩山破云而出,偶尔和天空太阳打个照面。 走在略有湿泞的黑色土地上,七八米开外就瞧不清前方的路了,行于其中很难识别方向,这时候奇斯尼玩笑说要不要回去把沙诺那个活体指南针找来,光子却没心情和他打趣,只问他要引见的人是谁。 这时,迷雾最深的方向飘来一阵悦耳的洞箫之声,空灵悠远结合当下情景倒也相得益彰,奇斯尼笑道:“是有人给我们引路了。” 果然,顺着箫音很容易就走到了大雾中一座三层黑木楼的门前,匾上空无一字,窗户皆是紧闭,惟独一扇细窄的门,嘎吱嘎吱发出陈旧的声响被缓缓推开,里面一抹艳丽的色泽晃悠晃悠竖起来,仔细看,方瞧清是一头短碎的浅紫发,为了不挡住视线,还刻意用夹子把刘海全部夹到脑顶,光洁的脑门倒让模样清秀的少年增俊不少。 只是瞧清了这张脸,相夫光子那满心的“期待”也瞬息化为极端的愤意了,几乎不假思索甩手就是一条软钢丝,把少年纤细的颈子缠了足足两圈:“玄若尔雅!你居然跑这来了!胆子不小啊!” 玄若尔雅似乎早有预料,但还是配合着举起两手作投降状:“冷静冷静,相夫少主手下留情啊,我要是死了,你的小朋友们可就没救咯。” 光子手上的力度没有放松,转眼瞪向奇斯尼,奇斯尼立刻摆手喊冤:“不不不,是这个小子主动找上我的,说有办法解决紫菩提的事,我就带你来了。” “这家伙还一个劲儿的威胁我,如果我对你不利,就要毙了我什么的,你俩什么关系啊?”举着双手一脸赔笑的玄若尔雅嘴上并不老实,那副轻松自得的样子也只会让光子警觉性更高。 “玄若尔雅,你故意把我叫到这来,不会是真这么好心要给我本体的复制方法吧?” “为什么不呢?” “好,既然这样,就请你用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向我证明你所言非虚吧!”收回钢丝,还他自由,相夫光子有把握再来一次的话,还会让这比刀还利的东西缠到对方脖子上。 “不过我怎么听说,你们找到诀窍了呢?”玄若尔雅摆出副探究内幕的笑脸,看样子更似有意的调侃。 可惜相夫光子并不吃这一套:“少废话。” “okok,那就请随我进来吧,相夫少主。” 玄若尔雅看上去少不经事,言语声线也活泼轻佻,可光子就觉得有股子狡黠藏在那双明眸的背后。来都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屋子里没什么摆设,看上去就不是供人居住的地方,一侧墙壁后隐着间宽敞的独室,里面并排放了四把椅子,每把椅子上,都垂头坐着一个被捆成了粽子的人,从打鼾打的自由自在这一点来看,相夫光子断定他们的生命迹象非常稳定。 可玄若尔雅接下来一番“开门见山”,却震得她半晌回不过神来,虽然直话直说是她一直推崇的交流风格,不过猛烈到这个程度的宣告,还是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你以为他们还活着?错!他们只是一群被移植了活体打鼾能力的尸体!” 奇斯尼都被惊到了,忙上去查探鼻息,很快面色苍白道:“果然死了。” “想知道是什么原理吗?不妨,我再带少主去一个地方,让你系统了解一下……我们复制体制造的历史和环节吧!” 就像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她心甘情愿随尔雅走出了黑木楼的后门,那里不再是烟云一片,静谧的时光中流淌鸟鸣虫语的欢闹,翠绿养眼的草坡绵延到远方的醉人花海,相夫光子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空城那样的地方,一个不经意的回首,却发现奇斯尼不见了,而方才还在前面行走的玄若尔雅,也不翼而飞。 相夫光子的第一感觉,是自己中幻术了,也或许这是一种幻觉的牵引,带领她去品读某些未知的谜团,她走过漫长的草地和花野,感受充沛的阳光温暖洒在面庞上的感觉,后来,她忘记了时间,只看到一座玻璃造的大楼,四四方方伫立在那里。 她走进去,就只看到一张悬空而立的水镜,正慢慢播放她从未见过的事物:哭泣的人,死去的人,空空的棺木,寂静的林野,然后一个人走到人体形状的木棺里,出来时变成另一副模样…… 她看了多久无法计算,但总不会少于两个小时,当她觉得眼睛酸痛想要休息一下时,整面屏幕不见了,整座玻璃大房不见了,整片整片的花野和草原不见了…… 她置身在云上堡样的迷雾中,左不见奇斯尼,右没有尔雅,意图呼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两手两脚出奇的化作透明状,她闭眼竭力释放经络间金色的元能,又试图用意识连线,结果,无一奏效,正当她为此心焦走投无路,一只脚踩空,使她生生坠下万丈深渊。 那种坠落的感觉是真实的,足以冲破梦境和幻象,奇怪的是,她竟然来到了一个熟悉又显得无比陌生的地方,那云层中露头的山崖轮廓显然是云顶之端,可面前的建筑却绝非凝光城,她起身行走,想要拉个路人来问,只发现空无一人,宛若死地。 除了那出云山的最高点,一切都大不相同。倘若这里是凝光城,何以会面目全非呢?难道这是梦境?就算是梦,又何以凄凉怪异至此呢? 想要用手抚摸心口,却被一股异样的力量贯穿,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清瘦的灰发姑娘从自己身体里直直穿过,虽然那个姑娘在经过后有一瞬的僵硬并回头张望,可遗憾的是,她终究没有看见面前的相夫光子,停留了半秒钟,就扭头进入了那扇不再是“北门”的“大门”。 相夫光子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心,估摸着这个世界里应该没人看得见她,那么不论她怎样穿墙越壁,应该都不费吹灰吧,她正想到这城里看看,究竟彼时的凝光,在这里会是副什么模样。 她如愿以偿的进去了,就好像一抹死去的灵魂,不被人所察觉的自由飘荡,她看到内里的建筑风格和凝光城有些许相似,却在规模和气度方面大不如前,熟悉的道路被新的房屋坐落,熟悉的宫殿被打通铺平成马车宽道,这里的一切都不再熟悉,来来回回走动的人也穿着她未见过的衣裳,突然间充满好奇,想要再看一看这个不一样的“凝光城”里,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样的奇迹。 百叶影园,这个词汇在相夫光子脑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凝光城的诸多场所里,这个地方仅仅是用来记录国府中人详细情况的,她既不是情报的掌管者,也不是信息的操纵人,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她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看。 果不其然,百叶影园是至今为止她所发现的唯一一个和云顶之端一样保留了原貌的“凝光城景点”,连大门上悬挂的装饰都没有变,忽然,那种极致的沧桑席卷心上每一寸土地,让她没来由的想哭,这沉甸甸的编花金属链,是当年静然亲手挂上去的,到如今,已是锈迹斑斑。 穿越推起来远不如当年灵活的钝重大门,她走入一片明光闪耀的内室,玻璃灯柱上张贴的一副副面孔年轻而陌生,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直到到中间那桩最粗硕的面前停下,相夫光子始终平和安逸的面容,才被惨淡的寒霜覆盖。 依旧是彩色的照片,依旧是明媚的笑容,她,和她第四代的伙伴们,却被锁定在了“已故”一栏当中,在每个人的下面,还有钢笔书写的沉重悼念词,正当她想细细阅览的时候,脸侧横过一只洁白的手心,刚巧遮住她的视线。 “玄若尔雅?” “到此为止,因为你再看下去,怕是连他们的坟墓都找不到了。” 光子正诧异他为什么这么说,周遭场景迅速切换,到了一片丰美的水域边,方才还从她身体间穿过的灰发姑娘,这时已经白发苍苍,一双剔透的眼睛证明了光子并没有认错。 好像意识到极端惊恐的事情,相夫光子抓住尔雅的手腕,发觉触感无比真实:“这不是幻术,你究竟做了什么?” 玄若尔雅打了记响指,场景再度恢复到云上堡的大地烟云之中,少年轻佻的一笑,略有些得意洋洋:“你要感谢我,带你见证了未来。” “你的意思是……刚刚的景象,是许多年后的凝光城?而你,带我穿越了时空?” “不过那个时候,那里已经不叫凝光城了,而你所珍爱的一切,也都已经……化成灰啦。” “你是故意的……故意把我送到未来,要我没有办法回到过去和你抗争吗!”空前绝后的心情,在这一霎填满她游历时空荡的思绪,这种用愤怒已不足以形容的心情,让她焦头烂额:“你这个卑鄙小人!” “喂喂,是你心甘情愿跟来的,我可没绑你呀~”尔雅摊手一脸无辜:“再说,来到未来有什么不好,这个时代里,没有你那磨人的父母,没有你那总是为了你牵肠挂肚的朋友,就你自己,无事一身轻,该多好啊~” “送我回去!” “要我说,你就继续在这飘荡吧,说不定还能存在个一千年两千年之类的~” “送我回去!” “至于奇斯尼那小子你就放心吧,他没有跟来,估计在这个时代,就算活着也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了~” “马上送我回去!”激愤过度,她竟心口绞痛喷出血来,越是这样,越难抵挡她燃烧的怒火,这种心情促使她力量大增,一手拧住玄若少年的脖子,冷硬的恐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马上送我回去!” “那怎么可以,你已经看到了‘走马观花镜’里复制体的制造历史,放你回去不是泄漏了我天魔教的情报吗~” “玄若尔雅,你不会平白无故把我送到这,说吧,还有什么目的!” “诶?这个理由还不够吗?为了让你守口如瓶啊!” “真想让我不泄密的话不让我知道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给我看什么观花镜!对天魔来说,战争里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毫无差别,所以别想用上述理由糊弄我!” “还真是瞒不住你啊,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话及此处,玄若尔雅才似乎有坦白的意图,不过他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就足以证明,他接下来说的内容,对于他本人来说是不痛不痒无所顾虑的“可共享资源”:“天魔的确不能让作为修罗道的你出事,所以把你带到未来跟他相遇,某种意义上说,也可能改变不好的历史不是?” 这种说法相夫光子还真是第一次听,难不成天魔是千年老妖?四代伙伴们都不在了,那家伙还活着等待和人重遇? “另一半呢,就是……和那个男人有关了,他同样希望把你留在未来,改变过去的历史。” “那个男人是谁?” “和你一样,红头发,白皮肤,俊俏,聪明,勇猛!” “闭嘴!”光子手捏的力度加大,玄若尔雅面色涨红。 可他一张嘴仍不老实:“关键是……他……才是决定一切的人啊……” “你说的那个人,是炎之帝恒吗?”相夫光子把手拿下来,忽而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对于那个帝恒,她有太多难以说清的思绪,搞不明白是个怎样的家伙,又在谋划些什么,这种感觉时而让她迷惑,时而让她恼火。 “对,就是他,你应该知道他是诸神团的成员了,可你一定不知道,他有多希望,让你加入其中吧。” “这么说,你带我去未来,也是为了实现他的目标了?你不是天魔的手下吗?怎么帮起帝恒来了?”光子耻笑这种两面三刀、对任何一方来讲都无异于叛徒的人。 玄若尔雅大笑两声:“相夫少主忘记复制体这种东西了吗,天魔教有的人,诸神团为什么没有呢?保不齐哪天,你们天地盟还收了一个我这种脸的上主呢~” “那么,就请问诸神团的玄若尔雅先生,炎之帝恒这位诸神团的成员,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还有,四代都老死的话,他居然还活着,即便活着估计也是个糟老头了,还能成什么事啊?” “啊哈哈哈,谁告诉你四代都是老死的?” “什么?” “啊哈哈哈,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你的理解是否出现了一丢丢偏差呢?”玄若尔雅举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比量出一个短小的距离:“我带你去的未来仅仅是十年后的,你觉得炎之帝恒会死吗哈哈哈哈!” 方才被玄若尔雅蓄意错开的话头,终于又对上了针锋,相夫光子狠狠的趔趄一步,几近摔倒,她在此刻,是完完全全的□□状态,可以真切体验到每一丝痛楚:“十年后……那百叶影园里的我们……” “所以啊,你就不想……去未来改变一下大家死亡的命运吗?”玄若尔雅放低音量,附在相夫光子耳后字字轻巧的诱导:“一时的离别,换来历史的改写,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 “去未来,真的可以改变死亡命运吗?真的可以吗?” 她动摇了,被牵引了,被百叶影园里中央立柱上的注释吓到了,如果那真的是百年之后的亡故,她不会悲伤至此,可是!这个男人告诉自己,那是十年后,仅仅是十年后!她的伙伴们,还有她!就已经……离开人世了。 “你考虑清楚吧,是回到现实的时间里,去等待不久之后的全军覆没,还是穿越到未来,接受我给你的新肉身,改变历史,让他们长久的活下去,选择权在你哦,世间里唯一的修罗道小姐。” “那我可不可以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 “我说了,你的选择只有两条,不要妄图讨价还价,如果错失机会,你的修罗道身份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成为累赘,自己想清楚吧!” 难得一见的凶光从玄若少年眼中迸发,他冷酷至极的瞥了呆呆木木的红发一眼,就径自离开这片云蒸雾罩之地。烟气深重,宛似女子心间横亘的迷茫。 Chapter 0950 就在全术法界逐渐蔓延开“相夫光子已死”的消息,她本人竟真的从南部九寨消失了,同时不见的还有奇斯尼,或许对不了解内幕的人来说,这只是战争过程里一起无法避免的意外,然而对芜华来说,却是晴天霹雳,她几乎不加多想,就张罗着要找督翼汇报这件事,可既非上主又不是副使的她要如何进入那意识空间直接去敲门? “让我试试吧。”苦练已久的从容明白她的感受,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呢,于是她凝神静气,使自己的意识集中到光能运转中,渐渐收获了一片开阔的视野,那里云层日轮都静止不动,却真切的宛似现实一般,她试着用意念呼唤督翼城主的名字,空荡的天际中,徐徐浮现一张白净的脸,正是督翼城主。 “城主,你现在在哪?芜华有事汇报。” “你把她的话持续转达过来。” “对不起!我做不到一心二用啊。” 督翼稍稍一滞,辄便露出“我居然忽略了这点”的微囧表情,这条路行不通,他就当机立断表示马上赶回沙中汀去。 督翼的空遁术比所有人想象中都高了一阶,因此他乍然现身于前时,换得了一众的目瞪口呆,他笑着摇摇手,把目光递给芜华。芜华心急如焚,将此前与光子的对话全盘托出,甚至怀疑是不是她的缘故,才导致光子和奇斯尼失踪的。督翼深思了半刻,手摸下巴把脸扬向了天空。 芜华每一秒都像在针尖上踩着度过,督翼沉寂了足足两分钟,对她来说竟像整整两天那么漫长,小脸上满是汗水,急得都快梨花带雨了。这时候,督翼回神状把头扭过,伸手拍拍她肩膀:“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那她现在在哪?我要去找她!” “那个地方你是去不了的,不过有一个人可以,我已经通知那个人去一趟了,你就放心吧。”督翼继续安抚,发现芜华泪眼汪汪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低声的念了个名字在她耳畔。 芜华这才焕出放心的笑容,两只眼睛也清亮起来。 督翼估摸着光子回来之前,这芜华怕是难免消沉,就扬起手顺道将从容也叫了过来:“没什么事情的话,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说。” “帮我放把火。” “哈?”从容大惊小怪,沙诺电影组那次火灾还记忆犹新呢督翼城主怎么还玩! 而事实证明,督翼城主并不是随便说说,尾随他来到云上堡的芜华从容很快被领进一片苍茫的云雾中,走了许久在路的尽头看见一幢尖塔式的建筑,建筑后面竟然是个深邃无比的大坑,面积足有一面内陆湖那样大,看不见底,满登登飘浮着蠕动缓慢的雪白雾气。 从容浮想联翩,这城主不会是让她们玩蹦极吧,心里正打鼓,督翼从后方把手推车推了过来,车里满满都是易燃物,什么稻草,柴火,秸秆,还有一坨黑乎乎的石头,外加两把大锤以及七八桶不知名液体。 芜华和从容面面相觑,又同时望着督翼,等待他的吩咐。 “你们一会,就把这些稻草秸秆点燃,从这个方位——”督翼伸脚点了点坑沿的某处,对两个姑娘说:“通通扔下去。” “这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这个坑才是敌人存放营养液的真正囤积地,把它们销毁,至少会有一大半复制体不战而败。”督翼说着,用火柴点燃了一捆稻草,顺着特定位置丢了下去。 “这多费力气,我直接用火遁烧光它不就行了?” “万万不能用术法哦,芜华小姐。”督翼摆手否决,颇为慎重的嘱咐说:“在‘元能冷却液’调配出来之前,切记,不能动用任何术法,甚至连元能都不可以释放,了解了吗?” 督翼的智慧和判断,那是广泛被认同并称作“真理”的存在,虽然不理解这次为什么舍近求远,不过二女还是乖乖应下着手操办。 等所有易燃材料沾了火当空抛下,他们又拎起白色方桶,将里头的清油顺着坑沿全部淋下,再后是锤打煤块,砸个稀碎后一捧捧推下去,不多久就听见下方几十米处砰然迭起的爆响,火苗跳动时的噼啪声音,呼啦啦汇成一片,连着焦黑的逃命似的浓烟,一股脑冲上坑顶,呛了几人一个头晕目眩。 “城主,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元能吗?”好不容易嗓子恢复到可以说话,芜华当即问出憋了半天的疑惑。 “你看这里的白雾。”督翼伸指从四面八方依次点过:“它们并不是寻常的雾气,而是可燃气体,并且,是遭遇元能才会发生爆破的气体。” “怪不得,这么说这气体对寻常燃烧是没有反应的了?那么如果是水元能,也会发生爆炸?” “是的,这几天我搜集这里的空气,带回塔屋里反复实验,可以肯定,这里的气体,是专门对付元术师用的。”督翼从宽松的裤袋里掏出一个密封玻璃瓶,习惯性的讲解:“不论是哪种属性的元能,都会‘点燃’这里的白色气体,导致爆炸,也就是说,元术师在释放经络里元能的瞬间,呼吸道传入的这类气体,就会令全身自燃直至爆破,而寻常燃烧的火焰,是不影响的。” “那,‘元能冷却液’又是什么?” “一种服用之后,会使经络放出‘冷元能’的药物,冷元能释放出来的术效用不比寻常元能,但可以有效的对抗云上堡的环境。”督翼晃了晃还在酿造中的玻璃瓶溶液,温文一笑。 “听说云上堡终年云雾不散,就像化云城一样,那么这种气体早在很多年前就存在了?”芜华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甚是严重的问题:“这次南部之行,总觉得风平浪静下危机四伏,沙诺电影组的违和出现,希望和真怀的怪异举动,还有城主你……带领我们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芜华不明白,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你很在意吗?” “是!虽然我不是国府认可的正式成员,可我一心追随光子,眼看着她为了光之国呕心沥血,我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城主,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那么难过,不受到伤害?” “我理解你的心情,芜华,你若是想让她安心,就要做她最佳的臂膀,而现在摆在面前最该去完成的一件事,就是毁掉复制体的‘粮仓总部’。” “然后呢?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芜华明白,督翼的话并没有说完,他那冗长的不是句尾,而是停顿。 “好,那我就直说了。”对于芜华的机敏,督翼似乎很是欣赏:“我要你把那个叫彼欢的男人引出来。” 芜华一怔。 “你应该有办法吧?”督翼抿出一个微笑,让人压力全无的那种。 芜华默默颔首,抬起右掌望了望自己的手纹,喃喃自语:“这个隐形术式无需元能驱动,只要滴一滴血就可以了。” 辄便割破手指把血浸在掌心浅纹间,倾力一握,涡流便突兀的旋开扩大在眼前,并从里面急速跃出一道急影,秒秒钟将杀机释放到芜华身上,然而又一个转瞬,芜华原地消失,从容督翼也下落难寻。 直到涡流消散,玄若尔雅的脑袋仍像个拨浪鼓一样左右摇摆,他光赤着上身和双脚,仅有一条黑色裤子穿在□□,东张西望间,雾气里隐现一个矮小的身影,灰白的宽松衣裤,蓬乱的浅色卷发,右手拎着密封玻璃管,里头似乎装着不明气体。 尔雅勾唇一笑,因为视线里一道出现的还有其余两个姑娘:“躲得够快啊,亏你们在这大雾弥漫之地还能找得到北啊~” “为什么是你?彼欢呢?”芜华首先关注的,是为什么彼欢给她的“血逆向传送式”会把玄若尔雅传送过来。 而从容关注的,则是他有伤风化的形象,心说:哥们你来之前是干嘛的? “本来就是我啊!”尔雅倒完全忘记自己现在的状态,用大拇指点点自己:“血传送式是指两个人的血结合在一起才会奏效,而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玄若家的人能办到这一点,你把我叫出来了,还不足以说明当初和你达成协议的人是我吗?” “可是,可是明明是彼欢将血洒在我手上的啊!难道……难道那瓶子里的血是你的?”芜华想起彼欢同她“血液相溶”的那一天,对方并没有刺破手掌,仅仅是拿了个小瓶子过来,便温柔允诺她,不论何时何地,遇到紧急情况就启用,届时他一定准时现身。 知道他是个来历神秘的怪异人,知道他或许不是那么真心诚意的待自己,可芜华真正验证了此前的猜度后,还是痛得心似刀绞。 从容眼见芜华这副样子,原本那充满槽点的脑子也灌了冷水一样清醒过来,督翼城主八成是早就发现芜华手上的血式有问题了,才会借刚才的机会侧面向芜华证实,那个叫彼欢的男人并非表里如一,不过,督翼城主想见的不是彼欢吗?叫出天魔教总指挥这么个大麻烦,不是搬石砸脚? 很快,她的困惑被督翼一句简洁的表述解决,从容于是忍不住在心底发出第两百次的呼喊:真不愧是第一调查局出来的天才侦查员啊! “我要见的不是彼欢,而是懂得如何破解紫菩提之毒的玄若尔雅先生。” 玄若尔雅那半秒钟的凝滞是显而易见的,即便他面上轻松神情自如:“你难道不知道,紫菩提的毒,并不能解吗?” “那么本体复制体的复制方法也是一样的,这边请吧尔雅先生。”督翼揣好玻璃瓶,空出的两手放在一块儿搓了搓,也不等尔雅反应,就自顾自朝塔屋走了去。 好在这玄若尔雅不至于趁隙偷袭,是个随和开朗的家伙,笑了两下,也不理会背后一消沉一待机两名敌军女子,跟着督翼左摇右摆的过去了,临近时还高呼有没有衣服借他穿一穿。 云雾浓度依旧,不论仰视还是俯瞰,双眼都对景物丧失了清晰的辨识力,估计在这呆久了,人也会变得心里没底,茫然失措,于是从容到芜华边上,让自己的不安压制到最低:“芜华,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我想有督翼城主在,不会有事的。” “嗯。”芜华情绪低落的点头,走起路来轻飘飘像随时会跟着云层游走似的。这样心不在焉,以至于危险将近之际,从容先她一步发现并将人扑倒在地。 始料未及的大爆炸近在咫尺的发生,尖塔式房屋瞬间变成飞灰,夹杂着余火的热浪扑向四面八方,不少云雾就此遭遇驱散,包围在二人身边的,除了焚烧营养液囤积地时残留的焦烟味,就是这新一轮袭来的猛烈火涛。 奇异的是,那滔天的火浪转眼消失,扑打在背上的灼流也大大减少,从容整个身子趴在芜华身上,竟没觉得自己被炸到分毫,她惊异的爬起来,在芜华的帮助下反复检查自身,最后,两个姑娘脸对脸瞪大眼睛。 冷元能的光之防御罩?是有这层无名阻隔保护了她俩吗? 两人带着难以置信的心情跑到塔屋灰飞烟灭的地方,震惊的发现那儿连片残骸都没剩下,敌人和伙伴,也双双不留痕迹。 “刚才的爆炸,难道是玄若尔雅使用元能造成的?” “不会。”芜华否决了从容的猜想:“塔屋是督翼城主用来做空气实验的,说明他在里面已经释放过元能了,如果要爆炸也不会留到方才,肯定有哪里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塔屋里设过防视听结界之类的东西?你想啊,出入塔屋总会带些白色空气进去吧,怎么可能不爆炸?刚刚那一炸,肯定是失去冷元能结界造成的!” “这也不无可能啊!” 她们四下彻底翻找,许久之后仍一无所获,芜华紧皱的眉头不再仅是由于光子的失踪和彼欢的欺骗,此时,她的忧愁里多了一分畏惧,对于督翼城主生死不明的担心:“从容,你说空遁算不算术法的一种?” “当然算啊!” “那么督翼城主从这里转到沙中汀的时候,还有方才玄若尔雅出现在这边的时候,涡流为什么没有产生爆炸?” “你傻啦?”从容以为全天下就她一个人会犯迷糊,想不到聪明机灵的芜华也偶尔出现点小偏差:“玄若尔雅和你之间的媒介是血液,这本身就构成一种链接枢纽啦,就算不是血液而是元能,涡流也是从对方那边发起、这边承接的不过是施术结果,没有元能的情况下这边当然不会爆炸啦!至于完全反方向穿越的督翼城主为什么没有爆炸……我想想啊……” 心乱如麻的当下,芜华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于是她把希望寄托在从容身上,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期盼着渴望着。 好在一向笨拙的从容,这次难能开窍,一句提醒就令芜华醍醐灌顶了:“从云上堡发动空遁去沙中汀会引发爆炸,那如果不是从云上堡过去的呢?” “也就是说,督翼城主一直让人以为他在云上堡,实际他早早离开了此地?这里迷雾深重,确实没法真切的判断啊!” “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从容望天,禁不得跟着一起发起愁来。 “我脑子不好使,实在想不出。”芜华把脸埋到头发的阴影里,垂头丧气。 “那我更不好使啦!芜华你要振作啊!你还要等着光子回来!还要去揍彼欢那个混蛋呢!”从容本是个容易失去信心之人,不过一见芜华楚楚可怜的,就于心不忍,死活也要让自己先站起来再说! “诶?揍……彼欢?” “对啊!揍他个负心汉!” “哈?我,我其实不是……” “别说了,我都懂,男人啊都这臭德行!嗯嗯!”两手一环,努鼻子瞪眼,从容不由分说就把沙诺也骂了进去。 瞧她如此别具一格的鬼脸,芜华失声笑起,眼泪都乐出来了……尽管当时在从容看来,那真的是笑到泪腺崩溃造成的。 “是谁又让芜华小姐伤心了,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他如何?” 一句轻佻的问候,夹带着两抹凭空闪现的人影,活活吓了从容一跳,芜华虽没这么夸张,可脸上泪痕依旧:“督翼城主,你果然没事。” “我就知道城主神通广大不会出事的!”从容颇为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那芜华为什么哭啊?” “是我把她逗的!……等等……不对啊……”本来还喜气洋洋的欧也从容,忽然间化身打火石,有了碰撞就自燃:“督翼城主你为什么和这家伙手拉手出来啊!你们和解了吗!” “手拉手?和解?”就算是督翼,也会因为对话者词不达意而无法回答的。 “她的意思是,为什么你们两个刚才消失,现在又一起出现?”芜华理解力一时盖过了术法界第一智者:“难道你们握手言和了?” “我们达成了协议,现在是盟友罢了。” 督翼和玄若尔雅的对视一笑,惊到了芜华,也吓着了从容,这台词……难道是督翼城主即将倒戈的序言?! Chapter 0951 “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啊!”欧也从容拉开架势,从她知道这两个人结盟开始,第一个预想到的,就是他们大概会冲上来灭口。 “从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督翼泛出苦笑,有点想解释又力不从心的感觉。 “你们两个都结盟了,让我们两个怎么放心和你们并排走啊!” 从容的一番大实话,逗得玄若尔雅前仰后合,督翼也忍俊不禁,连解释时都充满了笑声:“不是你想的那样,和我结盟的玄若尔雅,是伙伴,和我为敌的玄若尔雅,已经被我送到异空间了。” “什么……我听不懂……” “城主的意思是,这一个,是方才那个玄若尔雅的复制体吗?”芜华一语中的。 “正是,而且他还是个被十三禁卫军处理过的复制体,我们大可以放心使用。”督翼毫无避讳的直言,而站在他身旁的欢脱少年,对于自己被形容成了“工具”毫不介意,一直明媚四射的咧嘴笑着。 从容忽地在心底产生一丝悲凉,这就是复制体吗?即便和人类有着一样的特质,终究因为自己的来路而被定义成不被珍视的工具,可以随时像废水一样被排走。 “如果你们还有怀疑,接下来的一天时间中,就请留在云上堡,好好的看一出戏吧。” 或许聪明的人办大事都喜欢绕圈圈,绕的敌人懵了同伴也懵了,大概目标也就达成了,从容确信,督翼城主必然是这样一位人物了。 “至于其他不明白的问题,等会儿找时间,我会一一给你们解答的。”矮个子城主稍仰着脸,用那稚气未消的可爱童音温和安抚两个灰头土脸的姑娘:“尔雅,你准备好了的话,就去迎接你的主人吧。” “喂喂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现在我的主人只有你好不好!” “顺便,看看‘他们’来了没有。” 总是一副尽在掌握的自信表情,不会因为外表的异于常人,而降低在他人心中超群的地位,最后加入天地盟的第四代城主,是个即便做了不可理解之事,也叫人难以质疑其品格的异类。 被爆炸遣散的云雾没多久又凝合成了一团,这次的汇集不如之前浓重,里面透出的数道光影很容易就驰骋出来了,在雪意纷繁的世界里浮动,从容和芜华被假尔雅领到一方悬空的石基上,在椅子里坐好,外面罩了层淡淡的金色薄膜,正视前方刚好能瞧见那块三角形、凸出了云层的深色巨岩,这巨岩的顶部非常平滑,面积目测在数千平方米之上,是一处绝佳的战斗地点,莫非督翼所说的“好戏”是指即将在这里上演的一场乱斗? 那么互斗的双方是谁?云上堡的九寨本部兵还有雷光联盟军? 芜华和从容正四目相对,希望从对方嘴里先听到答案,身后呼呼两道重物坠下擦破空气的声音引得二人回头张望,只见和脚下这方石基差不多的三块方石徐徐落稳,停泊在半空里巍然不动。石基上的几把椅子里,分别落座着天地盟上主,还有雷国本土的将领多格。 倩儿和木茉并排坐着,笑盈盈冲最前方的芜华和从容招手,看到大家的瞬间,从容和芜华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没有什么,比和这样的伙伴在一起更让她们觉得可靠了。方才从容还担心,这莫名其妙浮在空中的石基落下去该怎么办,直到他们出现,她恐惧的心情才被这暖意融化掉。 破雾而来的是九名上主复制体,督翼事前宣告了这一点,让众多当事人再度惊叹复制体复制技术以假乱真的高超水平,这些复制体上主穿的衣服样式保留了本体正装的规格,独独选了最扎眼的荧光绿色,用以区分真伪。 可敌人大概不会明白这当中的用心和恶趣味,他的突然降临超乎所有人预料,惟独石基上临风而立的督翼一副早有预见的样子。尽管距离二十多米,那看上去没什么独特的黑色背影仍旧释放出一种叫人深深恐惧的气息,仿佛是故意收敛了,否则从容觉得自己绝对会软倒在椅子下面,她看了看搭在扶手上的自己的手,拼命说服自己不要恐惧,可五根指头连着手心始终颤巍巍的狂抖,空气里明明没有波动,显然是身体给出的本能反应。她注意了一下芜华,虽然幅度没有她大,但脸孔也是惨白的。相较之下,作为和天魔打过不止一次照面的上主们,则沉着冷静许多,他们不抖也不颤,仅仅是眉头锁紧,凝视三角巨岩上那一抹在洁白背景中十分醒目的黑色。 这一次的交手没有前缀,是从上主复制体军团一方率先发起的,第一个冲上来的就是督翼复制体,他手里拿着钓竿型的不知名兵器,冲着天魔不曾移动的身体猛烈抛击,钓竿前端接连放出几枚白花花的空气弹,分散绕开在天魔周围虚飘凝定,不等督翼复制体再次出击,身手灵活的木茉复制体空翻过来,高举花天锤猛烈砸下,天魔身子微晃,显然要动时被悬空弹射出的无名结界所阻,致使闪避迟疑了一瞬,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速度向来超于常人的木茉花式兵器已落到了天魔面门上,几乎不给天魔喘息时间,好不容易近身的二人当即发动雷火双重遁,让激烈的元能化作尖刀从天魔胸前贯穿过去!台基上观战的众人瞪大眼睛,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突起的爆炸让他们的心狠颤了一下,火光焦灼,带着刺伤人视网膜的亮度转瞬即逝,浓烟不及扩散,就被又一重更大的爆炸包围了。声响和颤动干扰了空气,让悬空台基上的观战者们也切身体会到了近距离无法避开的恐惧,而那抹黑色身影,在两轮爆破的紧密围绕下,居然毫发未伤。 两名上主复制体在使用元能后和唯一放出的大招同归于尽,名为天魔的男人倒是屹立不倒的站在那,也不东张西望瞧瞧此地还有哪些敌人,无声无息似在等候下一轮送命。 “督翼,要不要喊停,这样下去只会白白牺牲。”虚惊未褪的途倩儿赶忙叫停督翼的计划。就连身边的风扬也有同样意见:“是啊,督翼,我看还是另谋出路吧。” “不急。”督翼不置可否,响指一打,另外两个长了顺风耳似的复制体当空落下。 是助贤和海蓁子的复制体,这二位的本体至今仍在昏迷中,未有参与这次“擒王”行动,不过复制体有着不逊于本体的战力,因而在牺牲前,他俩一个放出巨型光剑,一个使出雷掼之瞳,超强的物理正面袭击终于擦裂天魔的衣袖,连着他头上的大兜帽也一并掀开,爆炸迭起,规模显然更胜之前。 战斗的节奏紧到惊人,眨眼工夫不到,余下五名复制体飞跃齐上,将唯一一次有机会发动的猛击落到天魔身上,随后,他们在爆炸中化为尘埃纷扬在白色视野里,直到“九人”全部牺牲,三角巨岩的其中一角被轰炸的破损断裂,天魔才摇摇晃晃坐下地去。 “这家伙真是怪物,这么一串轰炸都弄不死他。”坐在首排的芜华咬牙怒道:“督翼城主,要不要我上去会会他?” “不急。” 第二次说出这个词,总算让千刺坐不住了:“督翼啊!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让我们看着自己被炸死也就算了!现在还磨蹭什么呢?” “我在拖延时间。”督翼直白告知,还用食指在唇前比出个噤声的手势。 天才的怪异思维,他们不懂,这次的局是督翼全盘设计的,他们也只能作为信赖着他的后盾,默默等待成果的驾临了。 “他怎么就是不死呢!”芜华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着双拳朝天魔的背影怒瞪了。 “会不会是被攻击瞬间用空遁躲掉了呢?”从容发现,空遁是一般人学不会的强技,但一旦学会了,就非常便利好用,当然,这取决于使用者有没有充足的元能和准确的判断力。 “没有,我能肯定,那些爆炸落在了天魔身上。” “诶?” “那他怎么还好好的?胶皮人吗?”千刺大呼小叫。 “怎么可能有那种生物,千刺你的脑筋是胶皮做的还有可能。”木茉从旁打趣儿,完全没受“自己被炸死”的影响。 “督翼,你就别绕弯子了,你大费周章牺牲九个复制体,是为了验证什么吧?”倩儿不参与木茉和千刺的玩笑,有些严肃的问。 “是的,我为了验证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通过刚才一系列攻击我可以肯定……他是不死之身。” “哈?真有这种人啊!”千刺像生吞了一个鸵鸟蛋那样噎住。 “那他刚才,为什么都不躲呢?” “因为他躲不了。”督翼轻声轻语,拿了个折叠钓竿出来:“他的体内一直在做元能运转,用以修复他曾经重伤的血肉,他能够不呼吸这里的空气而从别处获得氧分,我就用额外附加的方式,把这里的空气做成飞弹强行打进他体内,然后他为了不让自己引爆,就会停止元能运转,修复肌体的过程一旦停滞,行动就会受限,他就只能靠着无敌的肉身,来承受一些外界压力了。” “等等,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解答一下。”芜华听罢,当即揪出几个解释不通的地方:“他既然是不死之身,不惧于爆炸,又怎么会怕自身元能接触到这里的空气呢?还有,你说他曾经受伤,谁有这个本事伤到不死之身啊?” “问得漂亮。”督翼抚掌欣慰,笑从眸生:“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一致的,全部出自于天魔真正的……弱点。” “弱点?你找到他弱点了?!”从容也兴奋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好像明白了。”风扬细思一番,断言道:“他的不死之身,只针对于从外面的攻击,如果从他体内做手脚的话,他会和常人一样毫无招架之力。” “没有错,就是这样。”督翼点头,接下来把答案彻底公开:“他当初受伤,想必也是被人识破了弱点,从体内下手导致的,然而我们在战斗过程中,都是从外界攻击,那样对伤害天魔无异于徒劳。” “那,天魔为什么可以不用呼吸呢?” “他本身是没有这种能力的。”躲在督翼身后的声音徐徐道出:“不过在云上堡这种气体被研发出来之后,他就找到玄若一族的人,复制了这种能力。” “太复杂了吧,怎么又和玄若扯上关系了!”千刺崩溃的捂头,要打就打,干嘛弄得这么曲折婉转! “你们记得玄若真火的异象元能之气吗?那种术就是通过呼吸、制服并杀死对手的,但是施术者本人为了以防万一,通常都会修炼‘闭息术’,不通过口鼻呼吸,而是在体内开涡流,从异空间索取氧气供给肺部,天魔正是复制了玄若这一特性的本体复制体。”督翼后面的那个声音露出半个头,正是玄若尔雅的复制体,此刻,正没头没脑的冲大家摇手傻笑。 从容两眼发酸,抬手揉了两下,等她再看,那玄若尔雅的复制体已经不见了,三角巨岩的方向倒是适时传来天魔罕见的吃痛声。 只见俊俏少年手持箫型长刃,直直从天魔胸前刺入,刃端从黑色背影上透出,没有鲜血,却露出足足一尺长!始终哑巴似不曾开口的术法界第一黑暗boss,终于肯泄漏一线口风了——这种甚少能活着碰见又惜字如金的神秘人物,他们的台词就是最佳的情报源。 “躲起来三年倾力修炼又如何,在我看来,你们就和三年前一样弱小……简直是浪费时间。” “天魔,你居然会出现,还以为你一直想做缩头乌龟,在背后偷偷窥视呢。”明知道不是这样,但芜华还是忍不住宣泄一番。 “呵,你是什么东西,修罗道的山寨品,连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在尔雅复制体持续不断的挟制下,天魔仍旧放出大量杀气,震得芜华瘫倒在地。 “天魔,你的弱点已经被识破了,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督翼主动开口,搭话这位令人谈虎色变的黑暗首领:“你之所以不急着掠夺宝库,就是因为重伤在身无法承受,加上这里环境的制约,你除了举手投降,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 “是你吗……”天魔充满沧桑的低沉嗓音,从二十米开外冷冷袭来:“策划了这次行动的人……” “看来,你真的很信任玄若尔雅,可惜,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那又怎样,他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炸掉的炮灰,你想看我因为他的背叛而愤怒?小子,你不要想太多。”天魔的语声里没有痛愤和激怒,那种极端的高傲,是在场之人从未见过的。 “既然知道他不可信,还愿意自投罗网吗?” “我就想看看,一个连忠心都没有过的杂碎,究竟能把我怎么样。”天魔笑了,那笑声低沉而轻蔑,虽然此刻他的脸容,大概只有与他脸对脸的尔雅看得见:“然后我看到了,你们的能力就只有这样而已吗?” “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我的这把箫刀,在腔膛里灌满了这里的空气,你现在释放元能看看,我保证你炸得连你妈都认不出来哈哈哈!” “呵,那你不是要跟着我一起死?”天魔嘲笑对面这个嘻嘻哈哈的短毛少年。 “我一个复制体,还怕了你不成?只要有技术在,我就可以无限再生!~” “……你说你是复制体?” “你居然不懂得分辨?” “那真正的玄若尔雅在哪?” “真的被丢到牢狱空间了你都不知道?” 你来我往的反问,终于消耗掉天魔最后一丝耐心,他几乎是癫狂的说出这几句话的,说时大笑不止,声势如山崩海啸:“我就放一次水好了,作为彼此力量差距的怜悯,作为被我玩弄的天地盟组织啊,你们觉悟吧!” “哼,你以为我们怕你?”芜华耐不住性子,不听督翼等上主的阻拦一个狠跳跃到了三角巨岩上,不惜犯险在天魔耳畔吼叫:“天魔!你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混蛋!我今天就做第一个送你归西的人!” 天魔未回应,噌噌外冒的黑气让人觉得他很恼火,但更像是在秘密筹划着什么。就当芜华忍不住想要靠近给他一拳时,以天魔被刺穿的心口为中心点,周遭所有事物受到了强力的牵引,就好像他本身是块巨能磁铁,而四下的物质是金属铁,毫无招架之力的被它吸走!第一个遭殃的要属来不及逃开的尔雅复制体,秒秒钟连人带箫进入了天魔心口的黑洞,紧接着是芜华,在天魔一阵瘆人的笑声里,芜华如待宰的羔羊,只能无助的被吸噬漩涡卷走。 啪! 重新戴好的帽檐下,一双眼瞳狠狠怔住,有人趁天魔将芜华吸走的间隙,抓住了芜华的脚,并用蛮力将人活活拖拽出七八米远,亮眼的绯红色在苍穹骄阳的照射下,分外明艳出彩,有时候仅凭这发色,就有无数人可以判定来者是谁。 天魔怒了,不知有什么极端的恨意烧灼了他的内心,双臂高举仰面嘶吼,风起云涌,天空变色,周遭无数白色烟云被无情拖拽到天魔的胸腔里,有那么几个瞬间,如白练横铺,雪云齐奔,临近黑色聚焦点时扭曲成一个优美的麻花状,继而,无一疏漏的冲入到那枚叫人胆寒的黑洞。 “这应该就是尔雅所说……天魔的绝技之一,地遁黑洞聚吸了。”督翼的额头被虚汗填满,能让他心惊至此,这大概还是头一回。 “被吸进去会怎么样?”木茉也抹了抹额角的汗问。 “会化为乌有。”风扬龙泽神情严肃的说:“记得从容为钥匙期间,她的右眼吗?当时从容控制不好,才会将吸进去的东西及时放出来,那就已经是残块碎片了,像天魔这种早已驾轻就熟的高手,吸进去的东西,只怕要消化的干干净净,也未必肯再放出来。” 被吸走了所有白色烟气的云上堡,留下一座擎天的三角岩,还有下方光秃秃的深谷凹地,没有水源,没有植被,黯沉的颜色好像战火烧起的浓烟。 这时候督翼一句话吓破了本就有点恐高的从容的胆:“白色气体不见了,大家马上离开,石基要坠落咯!” “喂喂不带这样的!这石基上只有我一个人而且我没有元灵兽也不会飞啊!”关键时刻,从容也只有嘴巴最机智。 可惜,她的石基是最早上天的,自然也就最早下落了,连着石块自由落体的感觉可不怎么样,因为要担心一会落地时,是石头在上面还是她在上面,啊即便是后者,她□□凡胎估计也要成大饼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下坠之际,从容只听到伙伴们惊呼自己的名字,她却来不及给自己哭一哭。 “真是,这么多年只有笨这一点纹丝未变!”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口吻,熟悉到让她安心的声音和怀抱,马上就要跟石基一同牺牲的欧也从容,在弥留之际,好像看到了那颗毛茸茸的曙红色脑袋,对了,还有她虽不至犯花痴,但每天都忍不住想要看一眼的侧颜。 Chapter 0952 重量和冲击丝毫不逊于陨石的庞然大物把本就凹深的地坑砸裂,触目惊心的地缝一路断到从容沙诺脚边,等从容从惊恐里回神,沙诺已经把她放了下来,督翼等安全撤离的上主也关怀备至的赶到。 好一会儿,从容才发觉自己心里颤悠的情感,名为委屈,她撇着嘴,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哭腔倒是饱满:“督翼城主,我现在特想恨你你知道吗?”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督翼抱歉的一笑。 “要不是沙诺我就被摔死了啊!”好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从容发出呜咽。 “那么我的目的就达到啦。” “诶?” “就算是为了试探我,也不至于这样吧,恶趣味的城主先生。”沙诺秒懂,眉心一紧,情绪并不比被吓个半死的从容好到哪去的样子。 “我知道你一直隐藏气息在旁边看着,就伸手帮你们两个一把咯。”督翼自有高见。 “那如果我不出手呢。” “那就说明从容看错你了,你果然是个人渣。” “所以说证明了他是人渣对我有啥好处啊!”从容怒啃自己的衣袖,虽然督翼城主赌赢了,但想想她还是后怕啊。 “因为我从不觉得他是。”督翼走到从容那里,伸手拍拍她的头,大姑娘这才眨巴两下眼睛恢复冷静:“而从容也是一样信赖着他不是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回负责吐槽的则是小声议论的木茉和倩儿。 “督翼刚刚剪断一条红线,转眼又接上了另一条,不赖啊他。” “怎么说?” “他费那么大力气把真的玄若尔雅叫出来,不就是为了让芜华认清彼欢这个人吗?而现在,他又为了从容和沙诺,做了这个危险的实验,不得不说,这小子就算不混第一调查局,也可以充当经验级的感情顾问啊!” “嗯有道理。” “二位城主。” “在!” 回应这幽幽呼唤的,是木茉和倩儿惊骇的一抖。 “督翼至今恋爱经验为零,也不曾婚娶,如果二位有什么合适人选的话,不妨……” “没有没有没有!”二女把头晃成拨浪鼓,寻常应该立刻欢喜答允的请求,她们却从中看不出半点生还之机,这督翼……明显是要放杀招啊!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吧,刚刚我好像看见光子了。”千刺指指三角岩那边,即刻把大伙儿的神智拉了过去。 被清除了周边云海的三角巨岩,如今仍突兀的伫立在云上堡地域中央,破损的角落旁,相夫光子扶住两腿打颤的芜华,安抚她危机已经过去,还神的芜华颤抖着依偎过来,两手如浸过霜那样冰凉。 “修罗道……居然真的跑来了。” 相夫光子并没忘记有个大麻烦一直在旁边,之所以等他开口才回头,是因为她觉得天魔当下,不足为惧:“受伤的老虎就乖乖等着被擒,现在开口求饶也来不及了。” “哼……” “你笑什么?当初半途撤退不就是因为旧伤复发?我可不打算跟你在对等条件下开战,受死吧!”与其生擒,光子倒突发奇想,不如就此了结了他。 “我不杀你,但不表示你有这个能力杀我!”不等近身,天魔就震裂了包围四周的无色结界壁,结界壁像破碎的玻璃一样散落,只消须臾,就从光子眼前消失。 她撤步欲追,却听见天魔又一声愕然的低吼,原来,早就埋伏在四周的伙伴们群起而上,趁他专心逃跑之际一举冲来,将人死摁在地。彼时那个足可令天空陷入黑暗的魔之王者,如今竟气喘吁吁被他当年所嘲讽的后辈压制,莫说天魔,就是其他在场之人,都无不心生别样感触。 然而气还没喘顺,天魔就被黑到极点的暗色光芒包围,倏然爆闪过后,斗篷里的瘦小身体栽在了地上,光子一把掀开那大兜帽,只看见一张稚嫩的男孩面孔,略有苍白的紧闭着双目。 “这孩子是谁?”所有人都发出了疑问,连督翼都觉得这孩子出现的有点意外。 “难道我们中了幻术?刚才在这的,一直是这孩子?”从容头皮发麻的问。 “并不是,刚刚逮捕天魔的瞬间,他让这个孩子成为了替身,自己逃掉了。”沙诺通过细致的观察,得出结论。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木茉黛眉微紧,感知不到天魔的去向和存在,让她放松之余收获了对未来的担忧:“天魔出现在这,真的仅仅是为了看玄若尔雅如何背叛他的吗?” “那只是他的戏言罢了。他真正的目的,如果和我猜想的一样,就是这个了。”随着他的手势,大家将视线抛到远处一座独崖上,那里,不久前还竖立着塔式建筑:“那下面是复制体军团营养液的真正储藏地,天魔此番到来,正是为了把复制体的‘粮仓总部’转移。” “这个就不用担心啦!”从容对尚在一头雾水中的众人解释:“我们三个已经放火烧光了那里的营养液!” “然而天魔还是转移成功了。” 督翼一句话,又把从容打入了迷茫深谷:“他居然能转走消失的东西?” “简单来说,我们提前烧光的,是复制体真正需要的粮食,而天魔悄悄转走的,是我早先备好、让术师军团如数挪进去的假营养液。”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啊?” “刚刚观看上主复制体群殴天魔的时候。” “那天魔是什么时候转走假营养液的啊!” “就是他从我们面前消失,彻底逃离这里的前几秒钟。”督翼对答如流,把众人听得是张口结舌。 “那么,那些假营养液,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光子一句话问中主题。 “这就是这次计划的重点了。”督翼垂下眼睑,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那些和寻常营养液有着一样密度和味道的‘粮食’,都是我用化学毒素调配出来的,只要复制体服下,就会化成血水。我们,就等着智商偶尔下线的天魔大人,怒气冲冲来找我们算账吧!” 督翼轻松自在的笑谈,把一众弄到嘴角抽搐,欧也从容则欲哭无泪:“这一点都不轻松好不好!光是对着那家伙二十几米外的背影!我都要吓尿了!” “光子呢?你失踪的这段时间究竟去哪了?还有奇斯尼,怎么也不见了?”总算得空,芜华开始迫不及待追问光子此前去向。 “等会再说这个,木茉,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光子注意到,桔梗木茉越锁越紧的眉头,还有她专注感知什么的时候,脸孔逐渐布满的惨白和虚汗。 果然,确定了异样来源的咖发女子凛然惊呼:“大家快离开三角岩!” 他们不是化云一族的人,自然不会拥有天雪的持续飞行绝技,所以凌空自处引体下坠时,避免伤亡的最佳方法就是召唤出坐骑,及时驮住他们。一天当中连续两次体验落体感的从容简直要疯了,还好三角岩完全坍塌之前,她摔到了一条蛇身上,透明的皮肤和鳞片下,血管内脏清晰可见,她这才认出来,救她一命的是沙诺的元灵兽,玻璃巨蟒。 “木木龙,谢谢……”她念出这个曾经让她很囧的名字,随后看到上方蛇头上,潇洒屹立的男子朝她投来关切的目光,虽然很快,男子就扭过头去,佯装无事。 内心渐渐确认了某种东西,从容不再急于得到他的应答,安心的弯起嘴角,随后聚精会神,投入到接下来随时可能生变的战斗中。 从下面猛然蹿出的黑色巨龙,毁掉了一整座三角岩,如等候在暗处已久憋到发狂的凶兽,一出来就歇斯底里的甩动巨尾,血口大张,不住发出叫人心惊肉跳的吼声。 “看来,是故意来干扰我们的,天魔临走前还送了这么个‘大礼’,真是难为他那行将就木的身子了。”光子不忿的咬牙,已在脑内演绎过多次她剿杀天魔的情景了。 “是不是行将就木还不清楚,但今天不把这龙搞死,整座九寨都会□□翻的!”千刺边接话边把米子钢鞭甩出十几米远,试图抽击黑暗巨龙那不断摇摆的身躯。 没等过三十秒,独自发了一会儿狂的黑龙就把下一轮宣泄的目标锁定到众坐骑背上的人们,要说天魔这次造访,做了唯一一件好事就是他把引爆元能的白色气体一点不剩的吸干净了,以至于接下来的驯兽过程里,大家尽情施展术法,专攻仅有目标,卯足全力一拼到底。 像黑暗巨龙这种王者等级的元灵兽,通常有不会逊于人类的智商,它好像一眼就看准了督翼是令主人落荒而逃的元凶,无视所有人发动的攻击,专挑督翼一人穷追不舍。期间,众上主屡次干预,都被身体庞大但行动灵活的黑龙避开了,它还趁隙甩尾险些把帝江背上的木茉和倩儿抽出去,督翼一人乘坐他的元灵兽白鹰,情况险峻无比。 白鹰是督翼在三年训练期间获得的元灵兽,是术法界当中罕见的通体毛色雪白、体格堪比远飞鸡的大型鸟类灵兽,它极擅战斗和飞行,在与黑暗巨龙角逐中,一面保护背羽上的主人不受伤害,一面放出口中的急速湍流空气波狂击黑龙的巨躯,几度命中,终于从根本上激怒了黑暗巨龙,天魔的元灵兽摆脱往日里的慵懒,用一种叫人瞠目的速度与敏捷,三绕两晃,疾影道道,终于一头顶飞了督翼脚下的白鹰,督翼无还手之力,失衡坠下。 千钧一发的关头,四面八方急速飞来的坐骑簇拥到一块儿将下坠的督翼接住,其余人则趁着黑暗巨龙一门心思专打督翼,一鼓作气合力出招,用术法的用术法,使铁拳的使铁拳,五花八门的超强物理攻击一下子就把黑暗巨龙轰出了数十米远!接着,他们看到坠入地坑当中的黑龙扭动身躯抽搐了几下,就化作一团白烟回归元灵兽世界了。 此战告一段落,大家带着昏迷的天魔替罪羊马不停蹄回到沙中汀,好好的用了一顿美餐后,会议就地召开。 围绕着帐内最大的一张圆桌,督翼率先表示,他已经从尔雅复制体那里获悉了“全部”,至于这“全部”有多少,取决于玄若尔雅本身的认知。他还说,这件事要感谢另一个人,那个人在异空间里等候,适时将空遁送走的玄若尔雅关了进去,目前,不出意外的话玄若尔雅应该在禁闭中。 “督翼,你知道我最不爽你什么吗?”千刺打了两个饱嗝,还没喝酒就一副醉醺醺要发飙的样子:“就是你话总说一半!吊胃口卖关子!” “这样,你们才会认真听我讲下去呀。”督翼开起玩笑:“那个人就是洛紫星涵。” “诶?!” “他说,他早就看玄若尔雅不顺眼了,所以有关起来□□一番的打算。” “是洛紫星涵主动找你的?” “不,是我找的他。” “连敌人都敢用,你也太胆大包天了吧!”倩儿想想都觉得吓人:“好在有惊无险,不过你是怎么肯定他不会反水的呢?” “我不是那么肯定,只是想着,他食言了对他也没什么益处,加上洛紫星涵唯一的作用,就是让玄若尔雅多在牢狱空间里待会儿,倘若不能,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害,我就放心大胆的做了。” “然而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征服尔雅复制体的?别告诉我是队长的记忆封印啊!”千刺不依不饶,一副非让督翼把卖的关子还回来的架势。 “因为尔雅的复制体,是我亲手做的,所以进行记忆封印,就事半功倍啦。”督翼换了个坐姿,为了喝饭后茶的时候更舒适。 结果,他这句话落下之后,大帐内长久无人回应,人们嘴巴半张眼睛圆圆,无一不大脑空白,随后,血脉喷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督翼不慌不忙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次,于是迎接他的,转为足以烧起一片火海的欢呼。终于觉得耳膜有点受不了,他放下杯子讨饶:“各位请冷静,我的话还没说完。” 好不容易压住亢奋心情的众人辄便开启目不转睛模式,两眼一眨不眨锁定督翼,生怕他一个瞬息人间蒸发似的。 原来之前,督翼先所有人一步,离开了沙中汀,在大家都以为他驻守在云上堡,等候终场战役时,他实际上绕过重重视线,抵达雷国边境,不过为了加快进程,他没有乘船,以空遁瞬移的方式,通过涡流抵达宝绿岛。登岛后,他在悬空宫殿里开门见山,向一众队长传达战争需求。 当时,得到“学习复制体制作技术请求”的众队长矢口否决,在督翼的一番“劝说”后,由总队长做主,考他三百道世间百科难题,如无一错漏,就允许他进行一蹴而就的学习。 就在夜原切笑容邪恶的坐等化云城主落败时,督翼将三小时之内完成的考卷交到总队长手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果真没有失手,全部答对。 看着他稚童的体格和睿智到令人胆寒的双眼,奇陌佐银终于下达了,由左元天捕亲自传授复制体制作技巧的命令。 宝绿岛的资料存储库中,不止有世间难寻的书籍,还有一座令督翼惊叹的电子资讯库,在那里,他看到了玄若尔雅的本体数据资料,还有疑似使用过多回的复制体制造实验室,可他没有因万分好奇而探究,一方面,这容易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横生枝节,影响战局,另一方面,十三禁卫军如此自信将他带进来,就表示他们有十足把握不会让他这第四代城主掀起什么风浪,如在当时多嘴多舌,怕是要铸成大错。 “在塔屋的时候,你和玄若尔雅一起在爆炸中消失,是怎么毫发无损的呢?” “那是用光学和声学的原理伪造的爆炸假象,为了让玄若尔雅在一瞬间毫不怀疑自己被爆炸波及了,人在专心一样事物的时候就会忽略其他,他想着怎么脱身,肯定就会得空子就钻,那么洛紫星涵事先备好的牢狱空间,就是他最佳去处。之后,我从宝绿岛带回了已经被减去部分记忆的玄若尔雅复制体。”督翼用系统的描述,将整件事情的不通之处一一串联,接连收获到大家如释重负的长叹。 “天魔居然不能识辨复制体的真伪,这点挺让人意外的。” “事实上,天魔不清楚的事有很多,他一心扑在暗之门的复活上,又对自身的力量自信无比,自然不屑于去过多了解诸神团给予他的这份助力,如果不是身负重伤,恐怕他不会接受诸神团的一兵一卒。会只身来云上堡转移营养液,也说明他某种方面,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真是可惜,如果当时没被他逃掉,这场战争不就结束了吗!”芜华握拳砸在腿上,杀机早起的她看上去有些愤怒难平。 “未必,既然诸神团花费大把复制体兵力来参与,就算天魔投降了,他们也不一定放手。” “你的意思是说,诸神团一直在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这不无可能啊。”督翼尽管没有敲定,却极大程度上落实了怀疑的方向,偏偏,他智谋超群,和宁日潇一样有着令人信服的发言。 “说起来,宁日潇这几天怎么都没出现啊?”倩儿特指意识空间会议中,宁日潇久未出席。 “在督翼忙着九寨诸战时,我们的女军师一直在策划他国应敌战役,这两个人呀,简直成了术法界同盟各国的战略顶梁柱啦!”木茉半玩笑半认真的把她用“感知”获悉的各国国情呈报:“其他各域的情况,虽然没有九寨这么惨重,但也着实不算轻松,首先情况最好的是火之国,境内中级以上战役共五次,四次全胜;水之国岛屿众多,其中三座大岛、四座小岛遭受过天魔军侵袭,据说损失较重;山之国和泽之国联合作战两次,全胜,不过分开角逐的话,还是山域的战斗指数高一些……说起来,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九寨这些天来的份量,看来,这里真的是此战必要的决胜之地啊!” “所以,我暂时不提议把战队撤离九寨。”虽然是总参谋,但多数时候督翼仍要征求大家的意见:“搞不好,这里会成为我们盟军一边的反扑基地。” “你是说,由我们开发复制体?” “雷之国国都尚在战争当中,我们能够提供的,也只有兵力了。”督翼说到这,非常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不过……” 他很少这样面露难色,当下,也只有相夫光子一个人露出理解的表情:“我觉得,通过这种方式产生的兵力,并不人道。” “光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复制体是怎么做出来的,所以,我不认同这种方式。” Chapter 0953 相夫光子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带动起一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那就是复制体的原料,究竟是从何而来。化羽和督翼都对被擒获的复制体进行过剖析实验,他们发现复制体这种“生物”本身就是一种“悖论”般的存在,它的成型速度很快,然而肌体,大到五脏六腑,小到毛细血管,都精细到与普通成人无异,一个人获得成熟的身体要花十余年时间,就复制体的数量,和诸神团对他们的挥霍来看,他们并不是脚踏实地用了好多年才长成的,如果是人为制作,就更不可能精细到这种程度。 会议前后都甚少开口的化羽面露忧色,无声预告了光子接下来的叙述中,让人不寒而栗的经历。 就在她被强烈的心愿牵引,打算投身到那环褐色的涡流里,完成穿越时空的举措时,她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紧紧抓住。回首瞬间对上玉灵碧紧张不安的眼,她如梦初醒,惊讶的问为什么碧姐会在这。 “不要中计了,光子。” “碧姐,我刚刚看到了很多东西,我知道这不是做梦,我想改变它,所以我必须进入这个涡流!”相夫光子很坚决,即便拦在眼前的是她最尊敬爱戴的大姐。 “我是通过预言碑获悉了这件事,才想到天魔或许会来找你,我故意前来阻止你,光子,你要明白,天大的事,也冲动不得。”玉灵碧苦口婆心,好言规劝,更像是一个发出请求的弱势群体。 “既然有办法,为什么不去做,碧姐你和我一样不希望他们有事啊!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强烈的直觉告诉她,那真的不是梦,而是非常清醒的,比噩梦可怕一万倍的既定悲剧,她要改变这一切,就只能付出所有,倾尽全部:“大姐!你就让我去吧!” “光子,你知道初代国主为什么对众上主见死不救吗?我虽然也不能接受这种甘愿被命运胁迫的做法,可我也明白,初代国主是在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这么选择的啊。光子,现在的你我也是一样,我们谁都不能保证未来的生死,可我知道,你这一下去,会给整个世间带来磨难,你想要救赎的,将只会是一小部分,而这个世界大多数人,则会……” “碧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进了涡流就会给世间造成磨难?我会死吗?会因为修罗道的丧命而影响本空间吗?”相夫光子以为,这是唯一能说通的理由了,同时她悲惨的哭皱了脸,泣不成声:“为什么我是修罗道?连死都不能自主,我一个人的命如果能换回他们的,我心甘情愿!可是……我一个人的命,偏偏是换来更多人的磨难!我本以为神明让我失去父母的疼爱,就是对我最大的残忍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在这里等我。” “光子,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真正的原因,但请你相信我,提前知道未来,却不能改变未来,对我来说一样的疼,一样的痛!碧姐答应你,只要碧姐活着,就会倾力保护好你们每一个人,就算将来真的要死,碧姐也会和大家在一起。” 泪水因对视流的更凶,当时那长久的相对和哀恸,光子并未和盘托出,她在叙述这些的时候,把“四代上主未来十年间死亡”换成了“未来十年间光域国府动荡不安”,这是她安抚大家的唯一策略,也是自欺欺人的唯一手段,失去上主,国家必然动荡,横竖对她来讲都是一样。 “这是一方面,在那之前,我还在一个类似于空城的异空间,看到了诡异的景象。”语言无法转化成图像,并不十分擅长绘画的光子也没法用线条勾勒出来,只能尽可量的让自己的描绘生动形象:“屏幕里无声播放着,一群被剥了皮,又在身体表层涂了肉色涂料的人,他们起初被一群穿着白色工作服,头上戴着遮面盔的工作者放到一间冷藏室里,时间显示过了半小时,工作者将这群人取出,那时候,这些人体就和我们见到的人形生命体、也就是复制体原料,一模一样了。” “那他们在被剥皮之前,是什么样的?” “和我们一样,是正常的活人,不知是不是背后操纵的人想让我看得更明白些,这些原料被放到人模里后,画面调转到这群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是如何残杀一个普通人类的,他们将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类活体,剥皮涂料,然后关入冷藏室,再择时取出。”即便是精神力强悍,不惧于这些血腥恐怖的相夫光子,回想起那惨绝人寰毫无人道的一幕,也痛心疾首的捏紧了拳头:“所谓的复制体,根本就是用人类为原料做成的,我本以为到此结束,然而后来我又看到,被剥了皮的人类死去了,无法行动,那些工作者就带来另一个活人,在二者之间插了很多粗硕的管子,半晌后,那具活体干瘪成枯骨,这具死去的无皮尸体,就莫名其妙动了起来。” 讲到这,化羽已忍不住哽咽,在场之人无不面容凄楚,悲愤莫名。 “太残忍了,本以为都是怪物,不值得怜惜,结果都是活人做的吗?那和尸魂傀儡、鬼冥军有什么区别?天魔教和诸神团又有什么分别啊!这些草菅人命的混蛋!”木茉为之痛愤的落泪,不止于她,对所有人来说,光子的这些描述,都是对精神的一种凌迟。 比起插入集成块的尸魂傀儡,复制体原料的成型,简直残忍到突破极限,将人活剥,在没有完全死去和丧失痛觉的时候,又抹上了不明涂料,再被装进寒冷无比的冷藏室里,等待最后的断气。 就算是督翼,此时也再难有轻松的神采,他当初制作尔雅复制体,是从宝绿岛得到了现成的原料,竟不晓得,原料的成型居然经过如此丧心病狂的步骤,原来他们每杀掉一个复制体,都是等于对两个生命的彻底放弃。 “我之前还以为是巧合。”督翼闭起两眼,久久不愿打开:“在给尔雅制作成形以前,我对复制体原料的表层做过研究,成分,和那日牢里留下的一滩液体是一样的,我起初以为是他们服用了营养液,和身体结合之后分泌出来的东西,现在看来,剥皮之后的涂料,就是让复制体死后化作液体的真正原因。” “所以,我们如果也去做复制体的话,就等于无形中支持了诸神团的恶行。”欧也从容听得眼圈发红,到现在还为那番描述胆颤心惊。 “这种方式不可用,不表示其他也不行啊。”意识空间来敲门,宁日潇的忽然驾临,让所有沉浸在悲伤洪流里的心,为之一振:“抱歉各位,这几天一直忙得紧,没有和你们联络,不过碧姐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我明白大家的心情,我有个办法,或许能够化解这份为难。” “你早就该出来啦!”木茉破涕为笑。 “就目前来看,只有寻常的复制体,会牵涉到‘双人命’的血腥内幕,那么,本体复制体呢?还有本体的复制改造体呢?诸神团做出了这么多品种的复制体,我们干嘛要钻一个牛角尖呢?抓了他们的人,做成本体的复制改造体,让敌人完全成为我们的臂膀,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是一举三得了。”督翼深思后点头称许:“我还想做个实验,专门攻破肉色涂料、也就是寻常复制体的皮肤,虽然不会通过他们来制造兵器,但,用以区分真伪却没什么不可。” “那就辛苦你了,督翼!”令人心湖澎湃的提案接踵而来,他们仿佛看见了战争的尽头,那硝烟散尽、烽火熄灭的盛景。 与之相较,这里则是一个纯白的世界,天空,大地,河流,山川,除了像铅笔画一样勾勒出细细的轮廓,一切都是同色的纯净,踏足其中,仿佛置身在自己创造的光能幻术里,视界里唯一活动的色彩,是那个倚在王者高背椅上,气度非凡的男人。 “真亏你能找到这里啊,光域四代国主。” “玉灵碧,在这里见过首领先生了。”为了礼仪,碧微微颔首表达敬意,她的脖子不曾低屈,她的眼中,也没有半分畏惧。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事先遣走了他们,你有什么想说的,放心大胆的来吧。”一手搭在扶手上,撑着稍稍歪过的头,从神态到举止,这位诸神团首领都慵懒的不得了。 然而那难以掩饰的贵气,还是让玉灵碧直白称颂:“首领先生不是寻常人物,我这次的来意自然也瞒不过你,我就直说了,你,为什么要告诉相夫光子‘时间逆行’的内幕?作为众神之首的真觉醒者,你这样做不是在违背先代的意志吗?” “既然知道我是众神之首,那么作为臣下的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判断?”端正坐姿,平和语调里不怒自威的严肃和冷酷,在这一刹尽显无余。 “你想让整个空间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而毁灭吗?” “光神,注意你的措辞,我可不认为你有这个资格教训我,愿意见你,还和你说话,已经是你莫大的荣幸了,搞清楚,只要我想,你现在就能灰飞烟灭。” “如果首领先生真的有这个能耐,何以到现在还解决不了天魔呢?”玉灵碧对他的压迫毫无畏惧,反说出一番刺激人神经的尖锐言辞来:“何以,当初就只是把他重伤,而不能致他于死地呢?” “不错,你真的很有胆量,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主动到我这求死的人。”椅子上的男人抬了抬骨节分明的手,随便晃晃腕子,就有一层冷汗浮现在玉灵碧的额头上。见她站都难稳,男人笑了:“仅仅是看到注释,她就信的不可自拔,可见这帮人的死活于她来说有多重要,你作为她的大姐,何必苦苦阻挠呢?” “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或许在整个宇宙中,连千万分之一都及不上,可是对于我来说,它是唯一的、必须保护的东西,你想要为了什么我不管,可你触碰了我的底线,首领先生,我自知无力打赢你,那么我这次来就是一次妥协,你要如何,才能不伤害光子,不伤害术法界?” “这次战争我并没有参与,何来伤害?” “你借给天魔两千万个复制体,一面对复制体背后的冤魂进行伤害,一面对术法界中广大的无辜民众造成伤害,你还说你没有做?” “光神的真觉醒者,我告诉你,不要用你那一套来对我说教,我不是如你这般妇人之仁的统率者,为了实现最终夙愿,别说四千万冤魂,就算再多几个亿,就算整个术法界中的命都灭绝了,又能如何?不要用你的道德标准去衡量我,我的前路,不会存在任何障碍。” “呵,是吗?”一向温和的女人,表情忽然露出震惊之后的浓烈讥讽:“在获悉了那些事情之后,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哪一个?” “哪一个?呵。”男人终于肯起身,优雅的挺直肩背,再优雅的缓步慢踱:“创世神的真觉醒者,就是这一个。” “是吗?”第二次疑问,让玉灵碧明亮的双瞳,漫布出似雾非雾的朦胧:“创世神掌管空间,他的弟弟破坏神掌管时间,破坏神死去,创世神把空间装置的创造权给了光神,由此诞生 出临界之门,而被选为钥匙的破坏神血液,实际上是光神为了实现创世神赎罪的心愿,让破坏神之血生生不灭的手段,光神放出谎言,修罗道钥匙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死去,会空间大乱诸世毁灭,而事实上,修罗命丧,只会导致时间的重叠错乱,于空间,根本无碍,时间空间都是一样的重要,为什么光神还要做出厚此薄彼的决定呢?……那是因为,破坏神之血,需要完全隐藏和时间的关系,对其觊觎的,不论是谁都只会白用功,永远也打不中靶心,因为破坏神之血的能力,实在太诱人了,我说的是吗?这一世的创世神觉醒者先生。” 沉默了数秒,创世神的真觉醒者,诸神团的真正首领,才慢慢转头对她报以一笑:“哦?已经接收到如此重要的神之历史了吗,看来你力量恢复的不错,晴尊。” “神之觉醒者前世记忆的复苏,取决于他觉醒了多少力量,可不论怎么觉醒,都只能臣服在作为主神觉醒者的你之下,所以你才为所欲为,想启用真正的禁忌!” “修罗道时间逆行的能力不是禁忌,你刚刚也说了,那是创世神的影子死后留给创世神的遗物,那么不论是其本身,还是其能力,都该属创世神所有,作为他唯一的觉醒人,我使用自己的工具,也错了吗?”即便不用权势和地位压人,诸神团首领仍有自己的一套观点和理由,并为此坚信不移:“修罗道制约的并不是空间平衡,而是时间平衡,空间平衡是混淆视听,由神亲自下达的谬传,可你别忘了,埋怨我的时候,想一下当初是谁昭告天下、让谬误流传至今的吧。作为光神这一世的觉醒者,你就没有责任了吗?” “首领先生,我虽然不是诸神团的人,但好歹,也和你们一样拥有觉醒者的身份,我要和你做交易,否则,我并不畏惧鱼死网破。”玉灵碧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副打算破罐破摔的架势。 “你想做什么交易?” “打消让修罗道穿越时空的念头,将这段记忆从她的印象里抹去,我答应你,绝不让天魔得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诸神团首领的问话有一丝丝的不悦。 “我说,我知道天魔和你有一样的意图,都希望光子穿越到十年后,作为唯一一个能达成你们目标的人,在未来,实施‘时间逆行’,从而改变过去,就算过去没有过失败,也可以通过这样,‘预定到胜利’,现在的差别在于,光子到了那边后会选择哪一边,是帮诸神团还是帮天魔教,我可以让天魔不得逞,代价是,你也一同放弃!” “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如果我拒绝,你是打算玉石俱焚,去帮天魔达成这个目标吗?” “是的,天魔的愿望无非是恢复力量,重启暗之门,这两点,我和十三禁卫军有把握战胜他,可是你不同,你的力量无人能及,我只好用这种下策来威胁你。” “我欣赏你的坦率,不过你还是忽略了一点……我,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阻挠,你今天的威胁和交易,都是无效的。” “如果真的这么自信,为什么现在还不动手?” “……” “因为你知道,如果不是修罗道心甘情愿的穿越,就算你强行把她推进时间涡流,她也不会发挥作用。从未来让时间逆向行走从而改变历史,这一点,怕是你和浮生都做不到,你们的能力,只是在短暂当中对时间‘做手脚’,却没办法像光子那样,让时间一步一个脚印的‘循序渐进’。”玉灵碧毫不胆怯同创世神危险的目光碰撞,言辞毅然,态度坚决:“说这些,不是挖苦你,而是告诉你这样充满诱惑的能力,天魔同样在觊觎,你不答应我的要求,就只有等天魔从未来改变了现在后,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吧,到时候你看看,到底是谁损失大。” “既然你也说了,修罗道被勉强是不会施展逆行术的,又做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仅仅是被玄若尔雅诱导,看到了未来的死讯,就甘愿主动穿越时间去达成这些,如果再让她多看一些,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出此下策,和你交易,从现在开始停止对她的诱导跟迷惑!”玉灵碧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愤怒已经烧红她的眼,每次想起光子那令人心疼的表情,她都痛彻心扉。 女人含着泪水倔强勇敢的样子,并没有打动诸神团的首领,他略略瞟了一眼,便撤回视线坐回到椅子里阖目养神:“不止如此吧,光神,你骗不了我,在你心里,也不希望修罗道因此丧命对么?使用时间逆行的术是会死人的,然后在没有继任者的情况下死去,还会造成时间混乱重叠,就好像暗之门开启后所有空间重叠压缩导致饱和爆炸从而湮灭一样,时间的重叠也是极可怕的,她的丧命就意味着这个空间的时间轴被破坏,和暗之门造成空间平衡被破坏的后果一样严重,这就是她穿越并施术后,所要付出的惨痛代价。” “是的,时间逆行术可以帮你们改变任何空间里发生的事情,可是她身处的这个空间,连同她自己都会在最后一刻灰飞烟灭,一旦开启时间逆行能力,不论是‘从现在到过去’,‘从未来到过去’,还是‘从未来到现在’,你们可以为所欲为,我们的这个世界,却要万劫不复。” “作为神,适当的舍弃一个世界,无可厚非。” “可是作为人,全力的拯救一个世界,才是义不容辞。” 她的话又一次赢得了创世神的笑意,那笑容弧度温暖,完全不似那个开口冷酷心思漠然的超脱世外者,近乎于赞许,又有着无尽威严的台词,为这次“神的对话”画上句点。 “也罢,就让我暂时撤手,好好观赏一下你们和天魔的角逐吧。” Chapter 0954 雷国国都的战役象征双重意义,首先是抵抗外贼侵略,然后是自己关起门来的改朝换代,当战争与战争碰撞到一起,为着不同的方向和目的,就会爆发难以想象的后果。 大部分人愿意放下成见,同仇敌忾,有小部分人打算弃暗投明,归降乐双,也有一部分人,在权衡下做出与敌人同等步调,曲线拯救雷吒王国的事。他们不去攻打用意十分明显的外敌,而是反过来扑咬乐双的兵,以及原本驻守国都、现今倒戈对待的同僚。 南部九寨之争在天地盟众上主联手操持下,告一段落,督翼将九王扣押,严密看守,一面由风扬龙泽、风扬化羽、助贤先副使组一步到雷国国都和尚未即位的乐双亲王会合。尽管此前对白银城一带的战事多有耳闻,不过亲眼所见后,局势的紧张程度还是超乎风扬兄妹的预料,白瞳率领的国主战队已经分裂成两派,一派跟着白瞳、协作无够率领的亲王军抗敌,一派由巫松率领,帮着复制体军团打亲王军和白瞳军。 巫松是常年驻守雷国边境的大将,年纪在五十岁左右,战功赫赫,骁勇无比,也有传言说他不□□分,导致雷吒不敢把他留在身边重用,弃之又可惜,就派到边境去,时时还差人去暗查,如有异动,即刻诛杀。大概是知道国主意图,巫松这些年来还算老实,在他的镇守下,别说敌人,就算是正常出入国境的域内外人士,在通过他驻守的雷域西方界门时,拿着通行证的手都会瑟瑟发抖。 正是由于有这位经验老道的大将在,连日来,亲王军和白瞳军连连折损,到如今,白银城周围已是骸骨成山,血流成河。 化羽百思不解,既然原先出自同一支队伍,为什么战力还会有这样明显的差距?风扬说,并不是白瞳不擅领兵,而是巫松从境上撤下的本命军,不但拥有超强实力,而且混在队伍当中还能带动起他人的争斗心,提高他人的战斗力,所以,就有了高下之分,这得益于巫松平时对本命军严苛的训练和约束。 马不停蹄到主军营帐会合乐双亲王时,正赶上无够战甲浴血回来报告,时至当下,亲王军在一次又一次的增派并牺牲后,就只剩三十五万了,短短数日,竟折损一半,就算是意志向来坚强的波维路乐双,也不免在震惊中动摇了脚跟。 缓了半天,乐双沉重的开口求助,问风扬龙泽是否有应对良策。 “请问,现在还有复制体复制本体能力的现象吗?” “一直都是这样,复制体没有胸针,就会抢夺本体的戴在自己身上,一阵混乱之后根本难以分辨,由于复制体在混乱中也会出现类似情况,所以他们的折损也不比我们少,问题是……他们的人不断出现,而我们的术师人数是有限度的。”无够得到乐双的眼神准允后,据实上报。 “风扬医师有此疑问,是表示已经找到破解之法了吗?”乐双立刻把视线掉转到白衣女子身上。 化羽轻柔摆首,充满惋惜的说:“很遗憾,区分复制体真伪的试验还没有确切成果,要‘将敌人变成自己人’的计划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将敌人变成自己人,这是什么意思?” “复制体已然多样化,其中一种就是人格复制,我们掌握了制作方法,却没有办法大批量的完成,不论设备还是人力,都要充足起来才能实现,二者加上‘固有材料’,就可以达到‘本体或复制体的人格技能改造’。” “这项尚未完成的结果,显然不会对如今的乱局产生帮助,其他各国也在应敌之中,明确表示不会派援军过来,这可如何是好?”乐双的稳重少了一层,当下倒是惶急徐徐现于眼中:“几位少主,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你们能答应!” “亲王大人请说。”话到这里,风扬龙泽已猜到后文内容。 “请增派人手,助我渡过这次危难!” 一向爽快的风扬陷入沉默,少顷后扬眉,坦然一笑:“亲王大人,当初在九寨只留了十万军,是为了对国都这边的战局有利,而根据合约上的签署情况来看,如今,我们完全有资格向你索回这三十万,一直到战争结束。” “你这是在落井下石吗?”无够剑拔弩张的抗议:“现在双方同盟,谁领兵不一样?而且是我们在跟你们借兵!” “无够,让他说完。”乐双倒是沉着冷静,面不改色。 “余下五万人负责保护皇城和亲王大人你的安全,至于这三十万,我保证,会人尽其才。” 或许是风扬那胜券在握的神态,让慎重严谨的乐双亲王心悦诚服,不多加考虑,也不询问无够意见,雷国未来的君王便干脆答应了:“好,既然你们连九寨都能摆平,本王就信你了!” 一排排环绕着白银皇城的米色营帐在阳光的洗礼下,反射出乳酪般的色泽,外围,身着黑衣的独眼男子屹立风中,在现成的背景衬托下分外醒目,他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风扬走上来拍他肩膀,怕是要一直把雕塑进行到底。 风扬知道他讨厌话多,就言简意赅的阐述情况,而后笑吟吟道:“看你的了,现在有三十万大军,你就率领他们跟巫松的本命军干一场硬仗吧!” 助贤那冰封千年的脸仿佛在说命令我的人都得死,可他下一个动作却是风驰电掣火冲出去,期间,视线如打出去的光柱般毫无扭曲。他入场后,像在一锅渐渐冷却的稀粥里,浇了一泼滚热的开水,起先越战越乏的亲王军,转眼间声势沸腾,对面的巫松大为震惊,压根没想到来了个跟自己一样善于带动士气的人,而且,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 尽管如此威风八面,令敌人闻风丧胆,化羽还是在目睹助贤的杀气之后忐忑不安:“他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我担心……” “不必担心,就算他冲劲儿过猛,他也还是我们的助贤,骨子里还是一个把惩恶扬善当成人生信条的男人。” 兄长的安抚让化羽产生一丝幻想,那就是助贤可以靠意志力,压制,甚至在最后解除紫菩提毒素对心智的侵蚀。 半日之后,所有见证了银发独眼夜叉皇实力的人皆目瞪口呆,他居然率领三十万亲王军,在协助白瞳军作战中,消灭了二十万复制体,以及十五万巫松引以为豪赖以为生的本命军。 化羽惊慌失措,要兄长提前做好制止助贤的准备,因为除了胜利,他们还看到助贤比从前更显冷酷的眼神,那种凛冽和杀机,就像荆棘初入众人视线一样,好像生命,只为杀戮而来。 巫松披肝沥胆的一战到底,眼见小了自己一个辈分的助贤正步步紧逼,握住最后一柄断刀,打算做最后一次抗争,助贤如睥睨蝼蚁那样停在他面前,没有只言片语,抬手就落。 那是一把能量刃,中者即刻丧命,白瞳恰在附近赶得上将巫松扑开,将助贤杀气腾腾的视角成功转到自己身上后,伸手阻止:“助贤大人!在查明真相之前不能杀他!” 助贤才不管活捉和灭掉有什么分别,双眼发红,反手就操起巫松丢下的半片冷刃朝白瞳的头上射来,如果不是及时赶到的风扬用轻斩打飞了半刃轨道,白瞳不死也会见血。 “果然,紫菩提的毒还没有排净。”化羽的眼色十分凝重,甚至做好了强制催眠的准备。 那助贤见是风扬,便停下手中动作,对于同伴一句句问候也不置可否,脸上的神情如木偶般僵硬无感,不具波动。很快,他回想起什么一样,扭头快步朝无人的国都林区走去。 “跟上去看看。”风扬分出个实体□□尾随在助贤后面,一扭头,见是白瞳等候在那,似有问题要问。 “他?” “他没事,让你受惊了,实在抱歉。” “乐双亲王说,是你们相助他归来,推翻雷吒国主的,是吗?” 四下无人,风扬已经嘱咐术师军对充满尸体的战场做清理工作,他原本也要去帮忙,可白瞳的一问,让他无法逃避。 “是。” “为什么这么做,你们不是不会干预他域之事吗?” “因为,我们不需要一个言而无信的同盟。”沐月薰拎着刀走来,刃上还沾着血,他来时路上遇到复制体伏击,不过被他三两下就结果了。 “你是什么人?” “在下沐月薰,是风扬少主的副使,特来支援。” “其他人呢?”风扬早知他们会来。 “神雨赶去九寨了,随属下一起来的还有柯穆伦和旋鹰。” “好,你们准备一下,刚刚助贤打了胜仗,这里需要善后。”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吗……属下这就去。” 白瞳对沐月薰方才的言论也没有太大异议:“那电姬公主呢?雷吒国主虽不仁道,强制征兵,可电姬公主却不一样啊!” “恕我直言,白瞳先生,你过于相信电姬公主了,她并没有你想象中这么仁厚,征兵是她和雷吒国主共同的想法,并不是雷吒一人所为。” “离间我们!究竟用意何在!”白瞳激怒,持械指向化羽:“是电姬公主提议让复制体接触老百姓,以此削弱敌方战力的!” “过于相信电姬,从而遗忘了什么吗?白瞳,你只想着削弱战力,那被复制之后的民众死活你可想过?”风扬问。 “当然!但同样是手无寸铁,那些复制体又能把老百姓怎么样!”白瞳和电姬看法一致,以此力争。 “你真的以为手无寸铁的本体即便被复制了也能全身而退吗?复制体半成品之所以行军打仗有模有样,是因为它们本身具有作战和行动能力,岂会因为复制了不具战斗力的人而弱化?换句话说,这是敌人的奸计、或许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以弱制弱,但凡疏忽一点,就会让人们陷入水深火热!”大义面前,柔弱也尽数变成了钢铁的气势。 “不会的,电姬公主没理由骗我!就算她估料错误,她也不会是蓄意的!” “很遗憾,你又错了,下面这些话或许会给你的忠心造成伤害,但是你必须认清现实,白瞳,你所效忠的电姬公主,以及她的兄长雷吒,都已经是诸神团的人了,诸神团虽然不是直接导致战争发生的凶手,可他们居心险恶不在天魔之下,也就是说,你,和整个雷之国,都被波维路兄妹欺骗了。” 化羽紧跟着兄长的话说:“战争是为了使将来更和平,但没有一种规定说,战争一定要流血受伤,更不该直奔死亡,我们是为了生存而战,当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很多和我们一模一样的‘自己’,扰乱我们的生活,伤害我们的至亲,反抗是理所当然的,破坏秩序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甘愿被破坏,继续走在一条破坏了自己又去破坏别人的道路上,我们虽然不知道电姬公主究竟目的何在,可她的决断,促成了诸多不该发生的悲剧,白瞳先生,我明白虽然你现在和乐双亲王同一阵线,可战争结束了,你会继续捍卫电姬公主吧?到那个时候,乐双亲王也好,我们这些外域援军也罢,甚至包括你自己,所作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因为公主……会让一切回到原点,除了已经逝去的生命。” 白瞳陷入苦思,眉头皱成一坨。 风扬轻声一叹:“既然如此,就给你看看所谓的真相吧。” 化羽望了自家兄长一眼,这不可对外人泄露的秘密,如今为了征服白瞳的赤诚之心,使之重归正确道路,也只能放手去用了。 那是海蓁子的记忆囊,保留了海蓁子所见到的事物、化成了记忆存储影像,海蓁子之前教过大家如何使用,所以风扬拿给白瞳看,不费吹灰之力。 影像里,显示雷吒和电姬沉睡后,海蓁子强行扒开他们的眼皮,让他们在睡梦中招出一切,因为是没意识的招供,所以两人不会产生本能的思维反应,即便诸神团时刻窥视二人,也不至于立刻知道二人泄了密。最关键的是,雷吒知道兵器的事,而电姬果然也知道更多的复制体内幕。 “或许你会怀疑,这是我们诱导他们说出的,没关系,时间会证明我们没有弄虚作假。” “不……我看到了,那位少主的眼睛,是雷之国水无痕家族的瞳术,那是不会造假的……”一直对水无痕有崇敬之意的白瞳,因证实了残酷的事实,而心智崩溃,痛不自已,他强迫自己不要把软弱的一面暴露,可年纪尚轻经验也不足的少年,如何掩饰的那样好? 好在风扬兄妹不是会对别人弱点做出利用之举的人,他们给白瞳足够的消化时间,直到他自己愿意开口。 “风扬大人,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最后,白瞳终于走投无路,向外域的同盟发出求助信号。 “问问你自己的心,是愿意效忠整个国家,还是单一的效忠某一个人。” 白瞳恍悟,眼中反射出淡淡的明光:“那风扬大人呢?你是在效忠整个国家,还是在效忠天地盟组织?效忠晴尊?” 或许最初,或许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可以笃定的说,是为了碧姐一个,是为了天地盟一群,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光之国。 ——可如今—— Chapter 0955 劝服了白瞳,风扬兄妹各自投入后续工作,哥哥负责对牺牲士兵的家属做抚慰,妹妹则将受伤的战者们领到医用营帐区,统一安排治疗,雷之国的主导权似乎有所偏移,这让乐双亲王的第一臂膀无够,心生不安。 “我明白,所以才早早做好了准备。”亲王大营中,无够作为乐双最亲近信赖的部下,正用心聆听首领的教诲:“无够,为了将来,我不介意现在让他们威风威风,但是很快我会让他们知道,我,波维路乐双,才是雷之国真正的王!” 而此时此刻的光之国援军方,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已然给这位重新归来的亲王,造成了巨大的不安及困扰。 …… 无够等候在国都林区的尽头,见助贤从里面出来,热情友好笑脸相迎:“助贤大人,我们亲王有事想找你商议,请随我来吧。” 助贤严肃的盯了他一会儿,没有抗拒,也没有尾随,自顾自朝亲王所在的大营直奔,完全把等了他半天的无够忽略,当然,也就没有发现无够眼镜后,那双寒光一掠的眼睛。 时值当晚,艳阳凌空,气温骤降,从乐双亲王的营帐里爆发出一连串侍女的尖叫,她们来给亲王送晚餐,就发现帐中昏暗,一片死寂,明了灯发现波维路家尊贵的皇统继承人,正奄奄一息脸色凄惨的倒在血泊里,整只左臂几乎从肩上断掉。 突起的灾祸一下子震惊了白银城周遭,从本土军到外援军,无一不骇得头皮发麻,亲王一直在营里,不曾外出,甚至连战火都没有嗅到一分,重重保护之下居然还能受此重创,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 而比起雷国军,外援光域军则更加焦头烂额,首领风扬可是明确表示,会让乐双亲王毫发无损的,而现在,在眼皮子底下断送了这份协议,把被众多雷域民众认可的“既定新王”,推入命悬一线的绝境。 噩耗像抛入死水的强力□□,轰的天地盟不知所措,意识空间会议在无够前来通报的过程里紧急召开,一方面要确认乐双亲王伤势,由化羽亲自治疗,一方面还要将窟窿堵住,不使流言继续扩大,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这时候宁日潇提出疑问,究竟是谁能够在森严的防护中,重伤乐双亲王。 矛头开始全无死角的扫描,最后助贤自己站了出来,表明他是受无够邀请,最后一个见到乐双的人,他同时表示,自己和乐双对话后,就离开了营帐,并没有对亲王出手。 他的主动招认,不但没有获得无够的谅解,甚至亲王身边的第一臂膀还怒不可遏的拔刀相向,如果不是风扬有所阻拦,两人势必要火拼一场。 “无够先生请冷静,现在亲王大人还在抢救当中,究竟是谁伤了他,还有待追查,不如等亲王大人脱离危险,我们再细细追查这件事。” 风扬的歉意跟示好没能得到无够的理解,他不满的怒道:“如果亲王大人有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你们的,不要以为帮过我们,我们就会对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感恩戴德!” “无够先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沐月薰听出别样语意,立即堵截加以询问。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清楚!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还能伤到亲王大人,不是你们做的还有谁!” “无够先生是执意要起内讧吗?”柯穆伦刚一进来,就听到这番言论,也大为光火。 “那也是你们先挑起的!” “你说什么?”旋鹰释放低气压,握着短刃刀的手爆出青筋。 “诸位,都别吵了,听我一言。”风扬适时制止双方即将爆发的斗争,口舌较量导致一言不合,很有可能就发生肢体冲突,那对现状是百害无一利的:“我认为事情很有问题,光域和雷域结盟,在雷之国这片战场上联手消灭天魔军,是有目共睹的事,偏偏这时候乐双亲王负伤,而矛头又通通指向光之国,你们不觉得很有问题吗?” “是啊,敌人最想看到的就是我们内讧,他们好坐收渔利,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要和雷之国冲突,也断然不会选择天魔军没有灭绝的今天,所以冷静考量一下,就会发现事情当中的诸多破绽。”沐月薰也笃定的下结论。 “可是亲王大人的营帐,在两国重重护卫当中,除了自己人还有谁会得逞?”无够仍旧为这一点困坐愁城。 “有没有可能是巫松的人混在里面?又或者……有复制体伪装成我们两方的人,在给亲王大人送东西的时候,伺机下手。”柯穆伦做出两种假设:“那几个侍女,要不要带过来问问?” “我已经问过了,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助贤冷着脸孔走进来,和无够对视瞬间,彼此眼中迸出寒意和火光:“你瞪我也没用,人不是我伤的。” “是不是你,等调查清楚了才知道!”无够对他抱持敌意跟怀疑。 “无够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我们一起去医用营看看治疗情况吧。”不论何时何地,都能用最平和温厚口吻讲话的风扬,试图让无够的心情好受些。 哪知无够根本不领情,拂袖转身,兀自出了这营帐。 医用营帐里,作为主治医师的风扬化羽连擦汗都来不及,针针细致的为乐双亲王几乎断掉的一条胳膊实施缝合,这里不比正规医院,却在她熟练的指挥下,临时搭造出设备齐全的无菌手术室,由于雷之国医术最精湛的银焕尚在禁闭中,所以化羽不得已任用了一天前抵达这里的风国援军医师,瑶影扇,景洛那边的情况稳定许多,扇才安心赶赴邻国,协助化羽。不想,得知了此事的无够立刻激烈反对。 “光之国留着最强的医王和医仙,却把一个天魔教的医师派过来!对此,我表示质疑!” 他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只不过以往性子温和,许多人都未曾发现这一点,如今,他因不满派遣过来的医师而否决光域的用心,让不少同在这里的光国术师感到心寒。帐中稳定的光线下,瑶影扇不发一言,却汗量加倍,辅助缝合的一双手以极小的幅度颤抖。 化羽明白,这种手术对扇来说并不难,她在紧张,无够公然吼出的那一番话:“扇,做你此刻最想做的事,问心无愧,旁人说什么都不重要。” “嗯。”瑶影扇努力定了定神,开始发挥她医师的专长,她检查了一下化羽亲自操刀缝合的血管,又细致观察血袋里余留的备用血,通过时间的流逝计算出还有多久能够完成手术,这段期间,她听不见帐外无够对天魔教的怒骂,和对她这个光域新医师满满的鄙夷跟否决。 缝合手术进行了整整两个小时,当两名医师从医用营帐里走出的时候,灿烂的日光把她们颊上的汗珠照得盈盈发亮,脱去帽子和口罩,还有一双染红的手套,化羽欣然笑对面前的几个男人:“手术成功了,亲王大人的左臂保住了。” 直到那一刻,无够脸上才浮现久未有过的放松,他迫不及待想要钻进营帐里,被瑶影扇抬手拦住。 “让开!天魔教的女人!” “我不是天魔教的人,我现在隶属光之国。你们亲王刚刚输了血,还在打点滴,做后续治疗,你想让他早点恢复,就别进去吵他,要是像刚才那样喋喋不休,后果你自负。”瑶影扇不理会他话的内容,但她绝不赞同自己救死扶伤时,有人在旁边制造噪音,如果不是身份在这摆着,她会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故意来捣乱破坏手术的。 无够对着瑶影扇不具表情的脸瞪了片刻,虽有极度不满,可为了亲王着想,他还是放弃了进帐一看:“好,我不进去,不过接下来,该你们履行承诺了,马上揪出刺杀亲王的凶手吧!一个个盘查,直到找出来为止!” “这个,恐怕还要无够先生自己完成才可以。” 一个声音凭空冒出,大家都张望着找寻,惟独无够一心用在宣泄上,不曾发现,还以为是现场哪个光域人士开的口:“现在想推卸责任吗,天地盟!你们这么全力救治亲王,是想要免除自己的罪责吗!” “听无够先生的意思,好像已经认定亲王大人是我们伤的了?”半空里倏然悬起一面淡金色透明元能镜,正是相夫光子千影术的模样,镜像中,督翼盘膝而坐,面前有一堆试管和液体,他正专心致志的做实验,同时一心二用和国都这边的众人讲话。 无够仰头看见镜像中形体幼小的男人,眼中划过一道轻蔑:“难道不是这样吗?” “无够先生好像打从一开始,就认定是光域所为了呢。” “你又不在这里,干嘛用一种肯定的口吻对我说话!” “不是什么事都需要亲眼所见才能下结论的,我虽然远在南部,但国都发生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包括某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你这么敢说,就到我面前来,我会让你见识说大话的下场!”无够拍了拍腰间的兵器柄,态度愈发嚣张。 “我才不会带着试管们一起穿越涡流,既然无够先生想听的明白一些,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好了。”一管蓝色的液体倒入黄色的溶液中,同等性质却没有融合出绿色,反而从试管口火山喷发般爆出一团火焰,乍起的白烟弥漫了少顷,画面逐渐恢复督翼淡定自若的脸:“凶手既不是光域,也不是天魔教,更不是诸神团,而是……亲王自己。” 这个颠覆性的答案不仅让无够面色死灰,连风扬等光域援军主脑都纷纷惊呆,很快,无够那隐藏在温和外表之下的火爆,重新焕发,他指着镜像大叫,根本不给督翼解释的机会。 等他发泄够了,督翼面不改色的阐述下去,他为何有此定论:“这些话,或许说出来会伤害同盟之间的友谊,不过既然亲王有这个勇气决断,我们希望,你们也有勇气承担。” “你有什么证据!难道亲王大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这是一场豪赌,我们也不否认,亲王大人的勇气让我们所有人都甘拜下风。” “你胡说!他没理由这么做!” “乐双亲王之所以同意由天地盟去平息九寨之乱,无非是要给自己从侧面树立威信,外界看了,必然对他心生钦佩,因为他是个能让外援奋勇作战的王室贵胄。” “这道理根本说不通!亲王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些外援会不会全力以赴?!” “他根本不用担心我们是不是全力以赴,因为他清楚,此战败了,只能是说明光域这支外援部队能力不足,为了我们光域自己,我们也不会松懈,他的信心,正在于此,所以我们平定九寨诸乱时,他并未做任何手段。” “手段……你居然用这种词汇诋毁我们亲王大人?!”无够的震怒更上一层,几乎嘶吼着咆哮出下面的刻毒之言:“指鹿为马的天地盟!你们如此颠倒黑白!还不承认是觊觎我们雷域王权吗!之前说的那么好听,搞什么同盟!全都是阴谋!” “你说什么!”不用等主将发怒,沐月薰几个副使干将就怒目相对剑拔弩张了。 “阴谋?这的确是个阴谋。”镜面一端的白种人男孩丢开手里的试管,任各色溶液泼洒满地,他的眼转向镜像这边,和无够紧紧对视,从前的宁和淡然不见了,罕有的残酷倒暴现其中:“乐双亲王在和我们会面之前,就已经和玄若尔雅见过面了,这件事从结盟开始,他就只字不提,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阴谋啊。” 无够手中的兵刃坠地,脸孔的灰暗已经超出活人的界限:“不……你怎么可能知道……这怎么可能……” “你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复制体的复制方法吗?”风扬同样为此惊骇,不过更多的,却是对亲王居心叵测的失望:“无够先生,你是乐双亲王最亲近的部下,你可知他这么做的用意?” “用意?呵呵,事到如今,你们要因为一两件事否决亲王的所有真心,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我要告诉你们!亲王大人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栽赃陷害,还说不是忘恩负义!”柯穆伦怒拔冷剑。 “亲王大人说过,他感谢你们借粮给他,帮他废除征兵制度,帮他掌控军令王符,号令余下还没有被波维路兄妹残害的雷国军,让他以此得到民众的支持和拥戴,忘恩负义?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你们在九寨刚刚取胜之时,我们就可以派人过去伏击你们!可是我们没有!”介于彼时的温和与方才的激进之间,如今泪流满面的无够,反倒更似真实的他:“而你们呢?你们平白无故来帮忙,已经很让我们意外了,事后所要的报酬,居然仅仅是数十年内两国修好绝不开战?以光之国如今的实力,会畏惧雷之国?一切都那么可疑,天上哪有白白掉馅饼的事?越是这样,就越让人不安!” “疑心生暗鬼,亲王大人会作此猜想,是太在乎王位了吧。”沐月薰嗤之以鼻的一哼。 “亲王大人不是个在乎名利的人,他只是不想让任何人撼动雷之国的根基,作为君王的波维路兄妹,已经把雷之国搞得一塌糊涂,亲王大人如果不趁早平息一切,等待雷之国的,就只剩下灭亡!你们这些人,一次次的取胜,一次次的功劳,让其他各国怎么想?他们会说雷之国的新主无能,才会让外援屡立战功,雷之国从此将无法并入六大强国之列!这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种比死还要残忍的羞辱!” “不要再说了……无够……他们不会明白的……” 帐外,一个勉力支撑着不至倒下的人,干裂着双唇虚弱无比的吐出几个字,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苏醒过来的乐双亲王,化羽和瑶影扇一路劝阻,都被乐双的坚持挡回,她们只好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以杜绝随时可能恶化的病情。 “事情是我做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我违反了同盟条约,你们现在是昭告外界也好,撤除外援也罢,甚至杀了我,我都没有怨言。”谢绝了两名女医师好意的波维路乐双,自己走到一把椅子上坐下,行动间迟缓蹒跚,左臂断截处隐隐渗出殷红色泽。 “你再动的话,会流血不止!”化羽和扇一左一右跟上,一个负责固定,一个施放天水之露,进行捷径修复。 “你们没必要救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亲王大人!” “无够,还有诸位,请听我说完。”乐双沉沉的叹了一声,眼底发黑,全然就是气若游丝的状态:“是我气量狭小,容不得援军功高震主,我担心你们动摇我还没坐稳的王位,因此想以自残的方式,将罪名扣到助贤少主的头上,然后,我就有理由毁约,将你们赶出雷之国境域!” “雷之国的战争显然接近尾声,这些你直说就好,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你们迟迟不肯离开,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让我直言把你们赶出去?传出去,国内国外的人都将怎么看我?之前我写过信,想请求督翼先生将九王交给我,却被回绝了,你们有恩于我,我却因此坐立难安,良心受责,试问,除了伤害我自己,我还能怎么样?” “亲王大人一番说辞,好像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情有可原,而我们,才是咄咄逼人的一方?”督翼身边旁听已久的红发少主,到底还是没忍住,冒出头来发言了:“费力不讨好也就罢了,还弄这么一出,想要把毁约的罪名反扣到我们这些援军身上,说是忘恩负义确实严重了些,但说亲王大人不顾念盟友之谊,并不为过吧?” “我的罪,我不会否认,不过我想知道,你们……这样尽心竭力的帮我,远离自己的国土,在雷之国驻扎多日,到底是何意图?或许这个意图不会伤害到我们,但是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督翼跟着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结盟理由,真的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复杂,大战之中,雷之国也算是术法界一边的助力,而当时由电姬和雷吒这两个居心叵测的统治者率领,如此势力拱手让于敌人,是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容忍的,我光域作为天魔教第一眼中钉,更是如此,与其让电姬兄妹带着雷之国站在术法界对立面,不如让雷之国拥有新主,从根本上消除敌对的隐患,这个理由还不够充足吗?是亲王大人,见我们久未离域,生出了这诸多的联想吧!” “话虽如此,那么督翼先生又为何不肯将九寨诸王交付于本王?”治疗间,乐双亲王的气色逐渐恢复,口气也渐渐复原了三分,连自称都回到了最初的尊荣上:“南部九寨也是雷之国的一部分,如果你们是毫无二心的帮我,为什么要拒绝?又有什么权利拒绝?说到底……还是对本王有别的要求不是吗?” “那亲王大人,认为是什么呢?” “九寨中心地区隐藏的秘密,就是你们想以此要挟,来让我点头的理由!”话及此处,认错强辩两不误的乐双,终于说出了心底隐藏的最深层秘密:“你们还要否认吗?如果说一开始,我隐瞒跟玄若尔雅的见面是毁约行为,那么你们一开始对本王伸出援手所抱持的不纯目的,又是什么?!” 他的话让所有天地盟人为之沉默,不回答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仅仅是,他们为了这一当初抱持期许的“友谊”,感到挫败和心寒。 Chapter 0956 光镜溃散,意识空间里的会议尚在持续。 “没想到,乐双亲王是个器量如此狭小的人。” “最初见面时那种让人心悦诚服的感觉,都随着他一番自白荡然无存了。” “可不是吗,和当初简直判若两人啊。” “你们不觉得,他好像丢失了一些东西,又平添了一些东西吗?” “何以见得?” “在复制体能够转移人格的今天,他变成什么都不稀奇。” “也或许,他本人就是这个样子,这才是他的本性。” “不管是不是。”一边进行复制体表皮攻破实验,一边参与众上主的意识交流的督翼淡淡说:“如今的乐双,都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那怎么办,万一他真的毁约将来攻打我们的话!” “他不是说了吗,以光之国如今的军力,根本不用惧于他,既然有了毁约的心思,就算不做这些手段,将来也一样会毁约,我们只要按照他所说的,让自己更强大就是了。” “你倒是想得开,我就气不过啊!”小婉虽然没参与南部行动,可对经过也是了若指掌的:“为了帮他打仗,我们费了多大力气多少时间!伴随着牺牲得到的不是感激,而是阴谋和提防!真是让人太失望!太不爽了!” “但愿雷之国江山易主后,会比之前好,但愿这个亲王,不会比波维路兄妹差劲。”宁日潇也开口表述意见,她忙于别国战况,因此才没有插□□之国的事。 “不论他怎么给自己的行为辩解,都不能改变他居心暴露的事实。”相夫光子对波维路乐双的评价并不客气:“相助到此为止,我们撤出雷之国吧。” “就这样出去,还不行。”督翼放下一只试管,举起一个玻璃杯反复端详:“我要用九寨诸王,实现一件事情,让乐双无法做兔死狗烹之人。” “他都这么过分了,你还替他的名声考虑?”千刺那是相当不赞成了。 “你什么智商啊!”小婉机灵秒懂,吐槽了千刺再自行理解一番:“督翼的意思是,不给乐双过河拆桥的机会,他不是想让我们白忙活一场滚出雷之国吗?我们偏让他失算,让我们做的一切都不白费!” “没错,就是这样。”借小婉之口解释出来的督翼勾唇浅笑,宣布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复制体皮肤的成分已经分析成功,给我一天时间,我会从根本上,找出区分复制体和寻常人类的办法。” 令小婉转怒为喜的宣告,形成一股滋养情绪的热流,传染到每个会议听众的脸上。只有宁日潇,无喜无悲的注视督翼面上神态,两个最具智慧的人物如此平静,不禁让光子心里疑惑,便问了句还有什么问题吗。 督翼迟疑了一下,有些歉疚的告诉大家:“有件事我自作主张了,希望大家原谅我。” “你只要不是欠下巨额债务,我们不会怪你的。”从刚才就在打着金钱算盘的小婉毫不掩饰的显露关注点。 当然很快,她觉得督翼捅出来的“篓子”并不比欠钱好到哪去,如果她没失忆眼睛也没瞎的话,以意识形态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就是天地盟的敌人! 水无痕迦络高冷露脸的一瞬间,所有上主对他展开了敌意释放,甚至忘记当下状况,有动粗出手的打算,他的出现激起了光子的怒意,她不假思索质问督翼:“你搞什么?怎么把这个家伙引到这来了?!” “呀,好久不见了,天地盟的各位。”保持着年轻容颜的俊逸男人仿佛被时间遗弃了,不论皮肤还是声线,都不像是几十年前的人,他的表情没有温度,笑起来也冰冷高傲,不可一世:“这里就是你们的意识空间啊,还不错,起码我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的。” “你这家伙……督翼!”光子来回扫视二人,不知该冲哪一个发作。 “各位,请听我解释。”督翼平和应对周遭产生的质疑和不安,甚至于愤怒:“我会请迦络先生来,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这件事如果成功,我们将更加棘手,如果失败,就要借由迦络先生的力量。” “督翼,到底什么原因,让你先敢请动洛紫星涵,现在又把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找来了?”小婉看到这个男人所产生的感觉,就好像她丢了毕生积蓄一样难受。 “思前想后,我决定放弃对本体的复制体改造化,一来,技术、设备、人力方面难以在短时间内达到标准,二来,这么做着实与诸神团没有分别了,人格和技能的移植发展化,会让这个世界更混乱,与其效法敌人,不如攻破敌人的制作方法,经过我的反复实验,我发现,迦络先生的能力,是可以将复制体、本体身上的‘他人技能’消除的。” “这么说来倒也通,光瞳连神之印记都能施加和抹杀,何况是一般能力呢?那人格呢?同样也可以吗?”宁日潇自然不像光子那么情绪化,她在意的是邀请迦络后,收益的百分比,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全员冒险。 “这个我没试过,倒是对消除这些凡人不该拥有的技能,有很大兴趣。” “他这根本不是有兴趣的表情啊,是要杀了搞出这些东西的人吧。”千刺在那里挤眉弄眼的说。 “这么说迦络先生是答应了?我很好奇,你怎么会这么好心,白白答应我们的请求?”光子也收敛敌意,只不过言辞间仍带有讥讽意味。 “那是因为,有人剽窃我的本领,让我很是不爽啊。”迦络微笑着说,甚少露出这种表情的他,越是和颜悦色,隐藏在双眼里的杀气就越浓,浓到让即便是灵魂状态的天地盟,也不禁打起了冷战。 “莫非……”落月啼小婉一双水润的眸子越睁越大:“所有复制体都同时含有光瞳的能力?!” “用含有这个词太怪了,不过就是这个道理。”督翼为小婉的语言组织扶额:“复制体的制造者,发明了光瞳能力改用化,就是把光瞳具有的‘叠加’‘消除’能力以其他形式让复制体接收,因为复制体成型前是没有眼睛的,那么蕴含在体内的光瞳之力,就不用担心发挥不了,而这种能力一旦发挥,不论是别人的能力还是人格,都会收入囊中。” “这么说来!复制体可以复制本体特质的成因!就是这光瞳改用了?!” “没错。”督翼目不斜视,话头却专供一人聆听,颇有些无奈好笑的意思:“最让人惊讶的呀,是这个制造者,可以让本体的基因细胞一起转移到复制体身上,简直就是把光瞳的能力改用到了极点,就是不知道,光瞳本身是否也有这些本领,等海蓁子醒了,一定要问问她。” 木茉等人忍住不笑,心说督翼你够调皮的,当着光瞳使用者的面说这种话,不是等着他发飙吗。 水无痕迦络岂会不知自己被暗示了,他没有动怒,也没有像方才那样杀机隐现,十分悠然的阖目凝思,半晌后,亮起双瞳问:“时至今刻,术法界还有多少个没死绝的复制体?” “据各国汇总上来的数目,原本的两千万,只剩下如今的一千三百万了。” “你们的效率够差的了。”迦络目空一切的否定各国盟军:“就这样还想打败天魔?痴人说梦啊。” “是呀是呀,比起水无痕的祖宗大人,我们这些晚辈怎么玩得过天魔那个老家伙呢?就是奇怪了,你这么能耐怎么没见你搞死天魔呢?”小婉一面自嘲,一面群嘲,言语直率口无遮拦:“迦络大人的团队也没杀过任何一个天魔教中人吧?” “把地点给我,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力量。”水无痕迦络明显呆不住了,公然向宁日潇索要复制体的各个出没地点,一副要去逐一剿灭殆尽的样子,在接到宁日潇细致的回答后,灵魂状态的影像渐渐淡去,走前,不忘高高在上的撂下一句警告:“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在帮你们打仗,不过诸位欠下的债,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 “喂喂谁拿刀逼你去帮忙啦!你这是要放高利贷吗!”小婉对着水无痕消失的残影大嚷,词不达意,被“捞本计划”搅得满脑子都离不开财务专有名词,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她还是当年那个考试中科科满分的学霸吗? “小婉,之前你说,想到了捞本的办法,是什么?”督翼无比认真的问,好像觉得小婉会说出个惊天良策来。 “别的我不知道,我就明白一个道理,拿人钱财□□,现在是反过来了,我们已经替波维路乐双消了灾,现在轮到他把钱财拿给我们了!” 督翼足足怔了几秒,在一众排开的笑声中,也忍不住打趣:“这恐怕不行,你的要求那么高,乐双万一承受不住,昏死过去了,谁还出钱给你啊?” 在大家的笑语欢声下,小婉放弃了这个不大合适的念头:“好吧,我明白,你的捞本计划和物质无关。” “未必,只是不是现在。”督翼见唯一一个捣蛋的丫头也认真起来,趁着迦络不在,继续在正题里游走:“事到如今,我必须跟大家坦白,我如此执着于九寨之事,有为公的一面,也有为私的一面,虽然刚刚我说,不打算走诸神团的路,给敌人复制体或本体做改造,但是……也有如尔雅般的例外,按说我应该把他们交给雷之国新主乐双,但基于自身原因,还有乐双对我们做的事情,我决定,要物尽其用。” 宁日潇整合并确认的六个复制体驻扎地,分别在光之国外火之国管辖下的双焰城、菱江海域上的松萝岛、魔鬼海域上的巨人岛、莉兹海域上的水下岛、斯诺艾丝海域上的格欧费茵岛还有漠日沙域,四岛一城一沙漠,其中只有两处受过天魔教荼毒,六个地点合计复制体人数一千两百万,另有一百万散兵分及各处,无法落实统一。 距离太远,宁日潇提议直接乘涡流抵达,没准水无痕迦络已经在那里见一个宰一个了,同时,善于做人力调动分配的助贤划好组别:距离光域最近的双焰城,由绿阳和苍棱负责,协助一同在那里御敌的火之国军团;松萝岛由芙菱和荆棘带队,常年在海上巡逻的各国水师已经集结助阵;巨人岛的战役指挥者是小婉和疾藤,他们的帮手则是术法界仅剩的五十多名从灭国之祸下逃过死劫的巨人;水下岛领军者是代特和一诺,因为距海之国最近,赫尔温国主便派出国中最善于水战的术师前去支援;数年前曾经抵达过的冰川小岛格欧费茵,则是以悠和也俊的负责区域,以悠的五神教跟在神使背后随时待命;最后是漠日沙域,天雪和赤魇这一“冰火组”已经提前出发,他们的帮手是常年聚居在那里、对荒漠地势无比熟悉的沙域居民。 其余人或回光域和出动者交接,或陪督翼留在雷国南部,继续筹谋大计。督翼又一次不顾自身元能枯竭,到宝绿岛请求十三禁卫军的支援,他在成为上主前从未和十三禁卫军打过照面,甚至担任后都未曾如此频繁的接触,夜原切显得有点不耐烦,不及弥月和沧雪那般和颜悦色,督翼也不计较,请求十三禁卫军,帮整个术法界生产一种专门区分复制体和本体的注射器,那种物质一旦接触到复制体的“涂料皮肤”,就会产生石膏似的凝固作用,等完全冷却后,任何身手灵活的复制体,都会变成一具动弹不能的木偶。 “我很好奇,督翼,你既然能找我们学习复制体的制作方法,为什么不找我们学习攻破之法呢?你难道都不觉得,我们一样有这种本事吗?”对医学热爱痴狂的左元天捕,只有在涉及科研时,才会敏感善惑,他挡住督翼离岛的去路,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左元队长,我必须坦白,若是我有力量完成这些事,是断然不会来请求各位的,可惜有些事不随我愿。所以能够办到的,我就尽量不求于人,毕竟,别人的技能始终是别人的,只有自己掌握了,才算是自己的。”督翼不急着在这一时半刻回去,反朝第九队长迈进一步说:“同理,我也知道队长大人们知晓很多内幕,但既然不愿相告,我就只能自己探索,不属于我的情报,我就用自己的双手取得。” 许久,左元天捕眼前依旧残留着那矮小背影散去时的景象,琥珀叼着棒棒糖靠近,问他怎么了,他意味深长的一叹,说:“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比如?” “比如当年,被抓回来的那个实验体男童。” 接到任务指派的苍棱和绿阳,一进双焰城,就嗅到了非同一般的□□味,□□石成片焚烧的味道比大型火灾造就的浓烟还刺鼻,就算是面部表情鲜有的他们,都本能的皱了皱眉。 “督翼怎么这么确定,水无痕迦络会先来这里?” “这大概是他和宁日潇事先商量好的吧。” “商量什么。” “比如说,督翼趁水无痕不注意,把‘耿直’‘死脑筋’‘强迫症’的人格复制给迦络,那么宁日潇故意在念读时,排在第一位的,就会是迦络第一个要抵达的地方。” 见他说的如此严肃认真,郑重其事,向来事不关己不开口的绿阳,也难免奉上于她来说,程度巨大的反应:“是什么理由让你如此肯定?” “完全没有。” “……” 冷风夹杂落叶从二人面前扫过,驱散了一点点煤焦味,讨厌的乌鸦从上空飞过,口中叫声怎么听怎么像“八卦~八卦~”。 火之国遣来的可不是百人精英,人数也差强人意,唯一可取之处就是□□石准备算充分,这也许从侧面验证了,虹端国主属实比前一代好了一点点。见两名穿着光域上主制服的男女如期而至,领头的小跑上来,礼节性对二人颔首示敬,在接到对方同等的回敬后,开门见山:“双焰城的民众被转移到外面了,现在复制体霸占了他们的房屋,还在农田里恣意妄为,本打算用□□石炸飞他们,可是他们闻到气味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敌人还剩下多少?” “少说也有六十万。” “这样烧下去,敌人烧不死,整座城都让你们烧成灰了。”绿阳难得开口,气场和神态都冷得像冰一样,冻得人头皮发麻:“把你的人都调集过来,接下来的事,我来做。” 神情心思都高深莫测的浅发女子,跟火国队长要了一张铺满桌子的白纸,由于没有,改用平整的窗帘布代替,她从背包里掏出笔刷和染料,独独没有防身武器,让火国一行队士好奇万分,这哪里是来打仗的?这分明是来做战场写意的! 苍棱毫无波澜的神态充分说明他了解绿阳要做什么,面对质疑,绿阳也毫无解释,更不理会,笔刷一旦沾上染料,她就精神百倍的笔走龙蛇起来,不多时,双焰城的轮廓尽显其上,看得火国军目瞪口呆。 “队长,这真的没问题吗?我们在这里看光国城主画画,外面可是六十万敌人啊!” 副队长似乎按捺不住,急于出营对战。相较来看,作为队长的男人倒是沉稳一些,他问绿阳,这究竟是什么用意。 “给我十分钟,你就会明白了。”绿阳继续笔不停歇,用淡到极点的红色线条在布上东划一下,西勾一下,不一会儿,纵横交错的浅痕遍布其上:“问个问题,你们对双焰城的地势有多了解?” “来之前,全员熟背这里的地形,我们有把握可以精确到每个角落。” “好,那么现在,你们看清楚我用蓝色笔标示的圆点,这些地方,就是我困住六十万复制体的位置,你们等下出去,将他们就地剿灭就是。”绿阳不管身后响起多么恢弘的惊叹声,换取细笔,笔尖一动,嚓嚓擦分别在地图上标出五个地点,以及每个地点的复制体人数:“你是队长,你现在就安排自己的人,根据敌人的数量去应对吧。” 对这样“纸上谈兵”的应敌方式半信半疑,沉稳的队长先生一时没了主意,和副队长面面相觑。 “你就放心去吧,我也一起。”苍棱手持一支注射器,带头从帐门口走了出去。 Chapter 0957 六十万,在任意一场征伐里都算是充起大规模战争的数量,在双焰城小小寸亩之地,却如蹲在地里等候收割的白菜,一棵棵被下手凶残的火国军砍的稀巴烂,并非因为过于拥挤无法施展,而是他们僵硬如木,好似灌了水银一般。 苍棱三下五除二“收集”几名还没被砍成碎片的复制体,收入傀儡腔囊中,忙里偷闲回到了帐营,绿阳还在对着地图专注,表情并不轻松。 “我们省了不少力气,你将他们定住后,注射器轻松扎破他们的体表,是复制体就会在皮肤上生出一层斑点,寻常人类则不会,督翼真是设想周全,这样一来不但能够区分,顺带连本体复制体的命,也能保住了。” “事情经常在变化之中,谁也说不准,前一次会议还在同情一体两命的复制体,如今不还是要消灭殆尽?” “说的也是,话说……你在看什么?” “我总觉得,他们还有人没出来。” “何以见得?” “我在扩大幻术施放范围时,感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异样,但我搞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绿阳的淡眉逐渐拧紧,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表情之一:“我终究不是木茉那样的感知术师,终究没办法精确感应。” “可你拿捏的已经很准了。”苍棱注视她的目光里写满了佩服。 “那只不过是用幻术强行把复制体集结过去,并不是我感知出来的。” “画地为牢,当今术法界也没几个人能办到吧。” “就别说恭维话了。”绿阳听了夸奖,并不觉得得意或高兴,当然,也不至于不悦,她不过始终是个心思沉静宛若死水的人:“六十万复制体之后,应该还有六十万等着我们。” “就算还有一百万,也无妨。”苍棱提起手中细若发丝的透明元能线,深沉一笑:“许久未出手,傀儡的关节都要生锈了。” 绿阳的异样感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距离双焰城十公里以外的荒芜地界,终年无人寸草不生,被临时驱赶到这里的双焰城百姓仿佛被强挤成一团的难民,被寥寥无几的火国军围绕看守,这些火国军神情自若,没有出手帮单枪匹马剿杀敌军的迦络,各有各的懒散,各有各的打算,不知底细的还以为他们联手欺负迦络让他一个人独扛呢,苍棱到的就是很准时,因为并不是“任人宰割”的水无痕迦络,已经打算把这些成群结队翻倒在地的复制体,逐一诛杀了,一道晃目闪电当空划落,水无痕迦络动作有所停顿,但没有回头,更没有意外。 “就算用雷遁,也该自己出手,让傀儡发出来也太没诚意了吧。” “那是因为,苍棱没有伤害迦络先生的打算。”苍棱步近,脸上不见笑容,倒也没荆棘助贤似的冷成一坨冰,漠然是有了,寒气尚不足:“只是要阻止先生为所欲为。” “小鬼,你应该叫我前辈才行啊。”迦络暗了暗眼色,毫不客气的端起长者之风:“而且你有什么资格阻挠我?” 苍棱不惧他那双随时可能放出杀招要人性命的眼睛,从风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复制体可以全部交给前辈处理,但是寻常的无辜人类,还希望您能手下留情。” “你以为我是来这陪你过家家的?”迦络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左眼眶,眉宇间略有些不适的样子:“等收拾了他们,你再跟我讨论人道不人道的问题吧!” 一缕疾风顺着肩膀擦过,苍棱不急着转头喝止,淡淡然的弯唇浅笑:“前辈的眼睛如果再用下去,绝对会瞎掉的。” 短短一句话,竟比竭尽全力的劝阻更有效,水无痕迦络顿步回头,储备了数十年的杀气将要一朝爆发:“你很有勇气啊,敢对我评头论足。” “我是好意劝告前辈,多休息一会,等我料理了这边,您再动手不迟。”苍棱继续“好言规劝”,为了谈话内容不被第三方听到还刻意朝迦络迈进几步,近距离实现迦络对他“勇气”的断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辈是因为用眼过度,导致浑身不适,而让前辈有此遭遇的,源自一次前辈没有取胜的战斗。” 迦络像睡梦中被人活活抡锤砸中一样,用近乎骇然的惊愕目光死盯着苍棱,一番简短的揣测,就震得身经百战老奸巨猾的他半晌说不出话。 苍棱不打算让这毛骨悚然的气氛一直维持下去,就主动对其解释道:“我是个医师,所以通过观察就能找出前辈受伤的原因,你是在和高手进行幻术对决时,被其用幻术伤了视网膜,听上去匪夷所思,但最高级别的幻术,是可以让幻觉里的物理攻击变成现实的,虽说摧残的,仅仅是一双视网膜。” 迦络不甘而痛愤的咬牙,大概不适度顷刻加剧,令他脸孔惨白,虚汗横流,手无论如何都不想从眼眶上离开了。 虽穿着男士上主风衣,但苍棱是个地地道道的医师,他受教于水无痕的另一位幸存者,在术法界足可和碧姐比肩的女医师叶,他是水无痕叶两名弟子中的首席,隐藏在天地盟这块金字招牌下,以傀儡师之名傲立于世,却又是医界黑马、连玉灵吉音都为之赞叹的天才。 他不是单方面的天才,他是任何一门学术,但凡接触就必升格为翘楚的“一口吞式全才”,苍棱低调内敛的性格决定了他不露锋芒的特性,然而他入门晚学得快的本领,却让许多同期伙伴甘拜下风,有人说这是得益于冰河的优质血统,也有人说,这是苍棱肯下苦功、毅力高于旁人千倍的铁证。 不论如何,沉默寡言甚少争锋的他,这回算取得“重量级人物”的注意了,也或许,他是一棵拯救迦络视觉的救命草,被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狂傲男人紧紧握住了。那迦络气息渐急,像方才打复制体时用力过猛造成的后遗症一样,站在那里都遥遥欲倒的,苍棱知道他是连碧姐都想解决的敌人之一,不过他更知道,这个人对“移除能力”所会发挥的惊人成效,连督翼都不舍放弃。 苍棱把人扶到近处一方被风霜磨平了棱角的岩块下,像嘱咐一位年迈长辈那样尊敬有加,他要迦络先在这里缓口气,他去去就回。 看迦络那样子,应该不是装的,苍棱这才放心的举臂挥手,令远处一队早早待命等候多时的技术型术师,把十余口大箱子火速抬到近处,就当他们要撤离时,苍棱不无犯难的出声挽留:“各位,再帮我一个忙吧,有什么办法,让面前这些复制体乖乖趴下呢?” 六十万的数目固然不会是一一清数过后的答案,但行军打仗经验丰富的人,甚至于“没吃过猪肉也看过不少次猪跑”的人,凭借肉眼就能够摸清人数大概了,苍棱虽然没有水无痕那一双好眼睛,却也有常人中最上乘的视力,他估摸着这群铺满了无垠荒地、把空旷世界里来回横梭的冷风都频频阻隔的复制体兵,不足六十万,也有五十八万五了。 堪比蚂蚁成灾的数量,在这场由复制体掀起的天魔教后期战争里,显得稀松平常毫无惊人之处了,唯一的麻烦就是打法单一,耗费时间。 这支运送注射器药物的队伍,是宝绿岛临时调来的,先不说他们怎么在短短的半天内,连人带物一起抵达,就是他们技术工作者的身份,也没理由像这样个个好战,能打善武啊。 整齐的方形站队,第一排出列后将状似医师袍的白衣脱去,露出紧身战斗衣的“制药工作者”们飞入半空,将指间、腰间甚至发间里藏置的针形注射器逐个射出,每一只都精准无误的插在很难瞄准的复制体脸颊上,第二排紧随出列,和第一排动作细节都一模一样,用时也旗鼓相当,当第三排一跃而上时,第一排的技术工作者们早已取好了足量的注射器,准备下一次的冲击。 由于密集度过大,很多复制体逃无可逃,这或许也是他们快速败北的劣因之一,在“援军”让人叹为观止的协助下,苍棱回到岩块边,水无痕迦络意外的老实大概也是由于他目前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整个身子缩成一团,痛苦的窝在岩块阴影下,两只手在眼外猛按,瑟瑟发抖。 苍棱淡定的放下随身背包,抖出里面一根细长银针,拨开迦络死死挡在脸前的手,正要朝他眼旁某个穴位刺下去,被警惕性十足的迦络一把掐住腕子,银针飞迸出去,难以寻觅:“你想干什么!” “针灸可以让你的眼睛舒服些。”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机害我!” “你觉得,我要是害你,以你目前的情况,有抵抗的能力吗?”苍棱抽出手腕,不慌不忙拿出另一根,对着柔和日光投来的方向看了看:“还是说,你认为你的眼睛,会比现在更糟糕?” 迦络的沉默和不再阻挠,让苍棱顺利完成了施针步骤,几分钟后,水无痕男人的面色拾回了一线生机,苍棱又用随身携带的清凉油,配合从双焰城及时挽回的一些未焚毁草药,调了个敷眼膏药出来,他告诉迦络,目前这些只是外用,等这些复制体彻底解决了,他还会煎一副治愈双目的中草药,帮其恢复视力。 “别开玩笑了,就算我不是医师,我也明白,我的情况岂是你用这些东西就能医好的?”水无痕迦络非但不领情,还对苍棱的提议全盘否决。 苍棱听了也不生气,他眼里的迦络,纯粹就是个即将彻底失去光明的病患:“信不信由你,每日用针灸,加上膏药,以及我专门调配的‘愈目汤’,别说即将失明,就算完全失明,不出十年也会复明。” “十年?我哪有那个时间!” “所以啊,你现在只是视网膜受损,还不至于完全脱落,耽误治疗的话可就真瞎了,到时候,十年都未必好。”收好银针包,苍棱从原地起身,眺望远方天空,那里光华灿烂,炫目却不刺眼,让人见了,免不得心胸舒畅一番:“我的师父也有过类似症状,这剂药,我是为了她调配的,如果不是迦络先生对我们还有帮助,我是断断舍不得慷慨解囊的。” “你倒是坦白……对啊,你是水无痕叶的弟子!我想起来了……”也许是水无痕三个字每每令他刻骨铭心,因此想起同族后辈时,他又吃痛的冒出汗来:“……我就信你一次。” 达成共识和“交易”的二人,走到白衣技术者战队旁边,复制体和本体,已然通过注射液的注射成功分辨了,只不过他们挤在一起,花皮肤和黄皮肤还是弄得杂乱无章。 “为了证明我的医术可以让你恢复,你现在,就把花皮肤的家伙全部干掉吧,注意,只能动花皮肤的哦。” “真是啰嗦啊你。”水无痕迦络重启眼帘,视觉捕捉到的影像清晰闯入,每个复制体身上的细小花斑,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不自禁将这份得意深藏在眼底,他抬手一挥,风属性元能刃立时把五个复制体拦腰斩断。 绿阳走到这里时,刚巧目睹了这一幕,连她都免不得惊叹:“最稀奇的是,中间隔着好几个本体,他还能在他们毫发无损的情况下,秒杀掉角度不一的复制体。” “这就是督翼邀请他的真正原因,水无痕迦络未必是守信之人,但他绝对是个不容许自己失败的战斗者,有言在先的情况下,如果他伤了本体一根毫毛,他都会觉得自己输了,强烈的意志力和信念,反倒成了我们放心‘使用’他的筹码。” “这里的人数,够六十万吗?”绿阳异样的感觉渐渐消失,那是因为她已站在了“源头”面前。 “将近五十九万。也亏得迦络旧伤发作,要不然还真没法驾驭,他想把这些人,不分复制体和本体一次性都干掉,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注射区分任务’就前功尽弃了。”苍棱望着手里余留的半管注射液,定定的说。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还给水无痕迦络治疗吗?” “治疗,不为约定这么美其名曰的东西,只为了,他能让本体复制体恢复成正常人,他能让复制体失去能力后没有缚鸡之力,加上他自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霸道,水无痕迦络,他一定会帮我们消灭所有目标的。” 就算是迦络,也难以在五十余万个复制体中实现秒杀全部,这不,有一群漏网之鱼朝观战中的两上主奔来了,苍棱扯着嗓子发出罕见的呼喊,要身上没有花斑的本体人类们跑到最右边,他自己则趁着复制体有跟风的意图,飞身冲上,紧随在后的两个黑衣傀儡咔哒咔哒抬起手臂,行动时双足离地,宛如翱翔,他们先苍棱一步到复制体和本体之间强行将两者隔开,腕部散出个六花铁刃,倾力一旋,周遭数名复制体惨遭切喉。 苍棱十指运作飞快,电光火石间又有十二只傀儡凌空傲现,是他的金属傀儡“十二生相”,善于释放轻兵器,以密集度和精确度取胜,每每叫对手应接不暇。迎面涌来的复制体是被抽光了能力、打回原形之物,因此处理起来根本不费吹灰。加上有水无痕迦络这么个强悍的助力,己方仅用了不到半天,就把分离后该消灭掉的“敌军”如数剿灭! 按照时间推算,最后一个复制体咽气时,正值次日凌晨,气温很不客气的降到了零度,在这暑气未尽的末夏,仿佛是对秋日即将到来的预警。 “感谢各位相助,各位辛苦了,进营帐去休息一段时间再启程吧。”苍棱深知绿阳是打死都不愿与人委蛇的,便身先士卒对十三派遣过来的技术队诚挚挽留。 “多谢城主好意,不过我们还要赶回宝绿岛复命,就不耽搁时间了。”领队队长回以他客气的一笑,并主动伸手与苍棱一握,随后,就率领队员毫无停歇的离开了双焰城。 荒地四野无边,冷风猖獗横扫,冬日里,这是连冰之国都要甘拜下风的苦寒之地,因为它枯竭到连半棵小草都没有,沙石也死死凝固在地上,白日里灼烈的太阳并不能烤化它与生俱来的寒冷,有人说,这里当年被作为允帝逻的域外研究地之一,早就是大地贫瘠,寸草不生。 绿阳不自禁地瑟缩,她穿的不似以往单薄,还是打了个寒战,苍棱正背对这里逆光伫立,消瘦的身体在寒流吹拂下翩翩欲起,绿阳本不想插手旁人的事,但心下思量如果搭档病了,她势必要更苦手,就转身挪步,打算回帐里拿件衣服过来。 她才刚刚撤步,背后就猛然袭来一股热流,扑打在背上虽说不至灼痛,但爆破发起的源头,还是让她显露瞬间的错愕,她回头,只见阳光喷洒下的一团火焰,将当中人紧密包裹,烧了短短十几秒,就坍塌成一堆焦黑的灰烬。 大脑被轰鸣声填满,本以为自己能够对旁人之事视若无睹,不论好与坏,那都是事不关己的身外纷扰而已,可春水绿阳真的眼见“伙伴”命丧当场并化为乌有时,她还是慌了。不具波纹的心湖,被一簇炽烈的火焰,烧得浪涛迭起。 Chapter 0958 苍棱在和技术队分别时,队长主动伸手来握,那张脸,虽然从绿阳的角度只瞧见了一半,不过充满虚伪的客套式微笑,还是让她心生嫌弃,她本就不愿和那样的人打交道,更别提好言好语去道别了。 苍棱帮她做到了一个“上主”应该做到的事,可是她却没能将本属于自己的灾祸,留在自己这里。方才那一握,正是苍棱被炸身亡的原因。 念及此,春水绿阳便无法不了了之,她几乎是飞一样奔驰出去,朝着十三禁卫军派遣队离开的方向。 刚跃了几步,她就听见身后一阵风响,有什么事物迅速迫近,并生硬的握住她手腕,她下意识撇头去看,见是一只指节灵活的木质手,骤然止步。 神色孤远沉寂的男子,手牵丝线徐徐走来:“不用追了,我还没死。” “怎么会?”不知为什么,在获悉伙伴无恙的这一刻,春水绿阳被寒风吹洗的心,竟滋生出暖意,虽然她当时还不确定,这异样感是什么。 苍棱唇角微挑,一伸手,扯了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出来,绿阳方知这是傀儡,只不过,这傀儡与真人的神似度,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复制体傀儡,我的技术还无法达到让傀儡和人本身一模一样,刚刚技术队长和我握手,在我手上留下了爆破元能,那种物质是结合□□石粉生成的,在很低的温度下也能引爆目标,不过幸好,我知道他有杀意,就提前留了一手。” “既然是你的复制体,又有做成傀儡的必要吗?” “我担心,来的技术术师会识破真伪。”苍棱走到那堆灰烬前,有些出神的凝视:“这个复制体,是我临时采用的,刚刚成型且没有经过记忆删除,我只能用傀儡术操纵他的肢体和舌头,让他从肢体行动到语言表达,都毫无破绽。但即便这样,还是没能打消他们的提防,要对我痛下杀手。” “十三禁卫军从我们回来开始,就一直防备得紧,没想到这次竟直接下手。”绿阳的目光很是阴沉,脱口的字句也冷如刀锋。 “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或许他们是想考验,天地盟到底会不会被轻易的杀死。” “话说……我头一次知道,你的术还能控制说话……”绿阳并无惊叹,但对苍棱的这一隐藏技能,持匪夷所思的态度。 苍棱微微欣然的垂下眼帘,道:“这是无线傀儡术,用的是元能波动操纵,如果用寻常的元能线,傀儡嘴里吐出几根来,旁人不吓死才怪。” 绿阳忍不住抿嘴,笑得悄然无声,却轻松惬意。 时光飞转,暂且回到半日前,菱江海域上岛屿如珍珠,稀少却座座精致华美,其中有一座独岛,周围数千海里汪洋湛蓝,平滑如镜,它属私人岛屿,不归任何国家管辖,也有人说,它的主人是神之国某一时期女皇的后裔,是个地地道道的女权主义者,她给这座岛命名为“松萝岛”,并不是上述缘故,而是她对松萝这种植物有着莫名的钟爱,遍处种植,甚至连岛屿中央的女皇殿,都被五颜六色的松萝垂挂遮满。 欧也从容从涡流里脱出的时候,面前就是这座爬满了丝状植物的庞大宫殿,它的门窗轮廓依稀尚存,四周无人看守,除了松萝生长有够茂盛外,似乎很久没人居住了。 “来得急,忘记打听这里的情况了,城主大概会知道吧?”一时忘记是和谁一道来的,从容脱口就问:“城主,这里很久没人住了吗?” 没有回应,等待她的只是一阵喧嚣的冷风。 “我忘了……我是跟死神一起来的……”从容缩在地上,有点欲哭无泪,回想起分配时的情景,她至今仍胆颤心惊。 ——“从容啊,芙菱现在失联状态,只好由你顶替她了,不要问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就这样啦!”—— 当芙菱缺席给大家造成困扰时,晴尊大人一鸣惊人,将和荆棘城主搭档的任务交付到从容身上,看着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晴尊以为是喜极而泣,还欢笑着安慰她不必太高兴。 “晴尊大姐……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我很高兴的……”从容抹抹眼角,那里果然汪出一滩泪来,不过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她必须卯足力气期盼芙菱少主快点来陪她!以减少她在荆棘城主身边时,鸡皮疙瘩狂起的几率。 围着女皇殿转了两圈,什么都没找到的从容打算硬着头皮去和荆棘搭话,一扭头却发现人不见了,菱江海域上的水系元术师们也凭空消失,她以为自己穿越了,至少已经不在本空间了! “喂。” “糟糕!刚刚太专注居然被丢下了!” “喂……” “我要赶紧和他们会合才行!这座岛一切都充满未知啊未知!” “……” 一阵饱含杀气的寒风吹过,她下意识汗毛直竖,张望瞬间瞧见水无痕迦络冷成了冰的脸,她一时惊呆,忘记回答。 “就你一个人吗?复制体呢?” 从容抖抖头,好不容易从呆滞状态里逃离:“我是和荆棘城主一起来的,可他不知道去哪里了,复制体……一个没看见。” 迦络不再理会,转身朝不知名的方向走去,从容一见,不知死活的拔腿跟上,心里反复打鼓念叨:“被宰了总比困死在这里强啊!” 事实证明,跟着危险人物有时候也是有好处的,在没有被杀机瞄准的前提下,就算从老虎面前大摇大摆走过,也无须胆怯。从容正为此有点小得意,就看见步伐均匀毫无停顿连头都没回过一次彻底将她当成空气的水无痕前辈,停下了,还仰头看着两端的山尖。 此时,二人位处松萝岛一狭长的小山谷里,道路细如羊肠,两端山壁高耸陡峭,虽然一眼看得到出口,不过迦络愈发凝重的眼神,让从容隐隐冒出不妙的预感。 不会吧?上面有东西要下来? 等她在心底问完这句话,就发现面前的人不见了!又被丢下的那种感觉是难以形容的,从容撒腿往回跑,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两端岩壁上方莫名其妙多出很多下坠的石块和火球,她经不住失声大叫,想告诉上面的人别开这种玩笑她快被砸死了! 东躲西闪直至无处可避,比想象中更显灵活的她几度避开致命击,凭借瘦小的身体在危机中勉力支撑,终于,一块石头朝着后背压下,虽然不大,从上空坠落的重力却砸的她扑地呕血,随即,一块巨型滚石擦破岩壁下滑的声音听得她心惊肉跳。 完了……这回真要压成馅饼了……可惜我遗言和遗嘱还没立好啊! 用尽生命的最后一句吐槽,之后,她就分不清现实与梦幻,东南和西北了。 耳边有清脆悦耳的呼唤,从小变大,从微弱到洪亮,从容想说,这跟往日里人们的说法不一样啊,人在死后为什么还能感到疼?而且不偏不倚刚好是背部被砸中的那个位置,她张了张嘴,一口热热黏黏的腥甜液体也流了出来,于是她咆哮,当鬼了还能尽情的吐血吗! “这位小姐,这位小姐,你还好吗?” 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属于海岛的清澈阳光逼入双眼,这当中,一张俊俏的小圆脸在视线里晃来晃去,那动听的女童声,想必就是她发出的了。 “你是来接我的天使吗?可我听说,只有大善人才能上天堂,我又达不到那种程度……不让我下地狱就谢天谢地了……” “你在说什么呀,小姐。”小圆脸一脸疑问的盯着从容,直到地面上这个又昏昏垂下眼死睡,她才站起身,不足一米五的身高让她看上去娇小可爱:“菟丝子,你确定这个人是那个叫荆棘的男人的同伙吗?这么弱,不像吧。” “荆棘率人悄无声息的侵入山谷道,只有这个迟到的女人中招,不过我肯定,她是和他们一起的。”菟丝子走上来,将从容背到背上:“岛口的松萝们都说,她和荆棘是从同一个涡流里出现的,登陆后就跟早先来这里的水师们会合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敌人了。”童稚的女声用一种极端冷酷的音调说着,辄便对身穿女仆装的菟丝子下令:“把她挪到女皇殿去,我要送光之国的城主一份光临大礼。” …… 再次睁开眼睛时,背部的痛转为了丝丝清凉的微痒感,视野里的事物也不那么模糊了,从容缓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的死去,她被救回来了,在岩石将她碾成肉末之前。 这个房间满是粉红色调,各种可爱的手绘,小熊小猫小兔子,从墙上一直欢跳到地角,每件摆设都精巧绝伦,更像是一个儿童的居所。 因此,那个女仆装姑娘走进来,说这是女皇殿中女皇大人的卧室时,从容的下巴很没出息的砸在了被子上,好半天才吃力安回:“那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我记得,我当时被石头压住了啊……” “那块压住小姐的石头,并没有完全落在小姐身上,小姐在岩石和山壁角的夹空中逃过一劫,您背后的伤口菟丝子已经帮您处理过了,过不久就会痊愈的。”菟丝子恭恭敬敬的叙述道,礼仪之到位让从容觉得她很可爱。 “原来你叫菟丝子啊,谢谢你了,请问女皇大人在哪里,我想去见见她,跟她当面道谢。”从容回以同样的友好,还有发自心底的感激。 “不急,女皇大人说了,要你养好身上的伤再说。” “可是我现在急着去找我的伙伴,请菟丝子小姐替我给女皇传达一下,我先离开,等找到伙伴之后再来跟她道谢。”说着,从容强迫自己从床上下来,背部的裂痛又一次袭击她的神经,她颤抖了一下,还是咬着牙站在了地上。 “你的伙伴已经把你抛下了,你就别苦苦挣扎了。” 这个声音显然不是菟丝子发出的,上次意识朦胧间,也是这个孩童般清脆的声音,不过这回听上去,却冷得入骨,从容向门口看去,一个个子不高、头戴小帽、帽下是漂亮的大波浪红卷发的女孩子圆圆的眼眸朝她射来两道冰冷目光,从容立马意识到,这气场这架势,只怕就是松萝岛的女王了,她不能懈怠,要立刻抒发这份感激之情:“女皇……” “不用道谢,因为我是来索要回报的。” “嗯?” “如果你道了谢,我反而不知怎么开口。” 名为女皇的小女孩朝屋内走了几步,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不符年龄的势头。 “这是应该的,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女皇大人提出的要求。”从容并未想太多,满心只为了偿还这救命的恩情。 “我是露妮,你不用叫我女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从容。” “好,我要你做的事情是……把他杀了。”露妮十分干脆的甩出一张画纸打印的彩色全身像,而当中人物的面容,正是和从容一起登岛的荆棘。 从容抽抽嘴角,从各方面来看,这都像一个孩子的恶作剧,刚才还不觉得,如今瞧露妮的长相和气质,倒真的挺像一个顽皮的小孩,从容摆摆手,把念头脱口而出。 “唰!” 方才还和颜悦色毕恭毕敬的菟丝子,转眼抽出一把钢锯来,对准从容,并侧让一步,由疑似主人的露妮上前做进一步说明。 “我想欧也从容小姐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吧,你以为这个叫荆棘的男人就算知道了你的现状,就会来营救你吗?既然如此,你有什么不能割舍的?” “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啊……”从容抬起两手,视线不敢从钢锯上挪开,她干笑着赔小心,却也不点头妥协:“露妮,我不知道你和荆棘城主什么恩什么怨,但是我打不过他,就算你让我杀他,我也办不到……” “只要你想,你就能!”露妮忽然杀气毕露,斩钉截铁的指着从容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但是你必须取他的人头过来,否则,我就连你们一起宰了!” “那个……恕我直言啊,就算我得手了,你就不会杀人灭口了吗?”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所以……这跟拒绝没什么区别啊,我还是不要了……”从容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藏在身后的手习惯性抓了两下,却发现布拉吉银杖不见了,事到如今,也只能用烟拳了! “别白费力气了,你背上的药膏,有抑制元能输出的作用,本以为你会被石头砸死,既然侥幸活下来,不用白不用。”长着纯真脸的小姑娘辄便绽出恶魔式的狰狞一笑,接过菟丝子手里的钢锯,微微发力,雷能缠绕其上,活活拟出了一把电锯! 从容觉得,为了活得久一点,暂且答应也无妨。 欧也从容被送到荆棘所在地的过程,是悄无声息的,很显然,露妮并不想引起荆棘的注意,到达时,水蓝色术师服的海兵们聚在一起休憩,离得稍远点的地方,一身墨色风衣的短碎发男子手插口袋伫立风中。从容摸了摸肚皮,那里紧贴着小腹被露妮强行粘上了一只定时爆破器,在督翼苍棱化羽上主屡屡发明新科技的今天,这种东西并没多么罕见,只是,就这样和身体紧密相连,从容还是时不时冒出一身冷汗,最最可怕的,她担心露妮在这爆破器上,安装了疑似窃听器之类的东西,那样的话,她和荆棘这里的任何交集,都会透明化。 “荆棘城主,我刚刚遇到水无痕迦络了,他人呢?还有复制体,怎么一个没看到?” “这小妞什么都不知道啊!”其中一个胡子茬茬的海上术师豪迈大笑,抢在荆棘之前接话:“那个目中无人的男人已经走远了,我们这刚刚打完一场胜仗,你来的再早点就能看到我们威武的雄风了哈哈哈哈哈!” 从容也跟着傻笑几声,凑到背对众人孑孑独立的银发城主身畔,想打听个究竟。 当然,荆棘没有那么多口舌为她详细描述,从容明白了通篇经过,还是托那位爽朗大叔的福。松萝岛上山谷不止一处,不是只有露妮和菟丝子懂得设障擒敌,荆棘和海兵们一经到这,也立刻着手布阵,他们在山上设置了滚石和毒箭,待复制体成群出没,就用毒箭干倒一片,紧接着滚石轧下堵住谷路两端,这里的山壁同样难以攀登,复制体被困在中间插翅难飞,当个别想用土遁钻到下面去时,却发现这里的薄土之下都是细密岩层,强行下钻只会弄得头破血流。 “听说,不定时服用营养液,这些复制体就会活活饿死!” “这就跟我们这些常年出海的人一天不游泳会干死一个道理啊哈哈哈哈!” 海兵们又喧嚣起来,情绪高昂热烈,简单明朗,相较之下,天地盟来的两个人就各怀心思了,从容自是摸不透荆棘城主所思所想,她自己现在也是心乱如麻,一方面担心六个小时内不完成任务会被炸得粉身碎骨,一方面又担心被困在巨石里难以逃脱的复制体,不论如何,死之前也要阻止悲剧发生才行啊!她鼓起勇气,郑重地绕到荆棘面前,正视这位叫人胆寒的城主,询问。 “城主,请问你有给这些复制体注射分辨药吗?” “没那个必要。”荆棘冷而干脆的说,虽然面对从容,眼神却总似透过实体,望着遥遥无尽的远处。 “可这样的话,本体混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不是我们的过失?”从容一听,急了,虽说对荆棘不受约束的行为有所耳闻,但违背到这个程度,还是很让她讶然:“督翼城主千辛万苦发明出区分真假的注射液,就是为了让我们拯救无辜啊!他们现在应该不至于渴死饿死,我们马上给他们注射,区分之后再该杀的杀好不好?” 荆棘不睬她,好像面前絮叨的只是一坨空气。而被彻底无视的从容扭头要跑时,荆棘的一把镰刀却横了过来,黑刃直指从容喉部。 说不上恼火,但一天中被凶器直指两次,还是让欧也从容心里不快,加上对死亡命运的畏惧和焦灼,让她在面对荆棘时,言辞态度不再小心:“如果城主不想去,就由我去好了!我刚刚在意识空间里,听说十三禁卫军的援助队马上就登岛了!我要去找他们拿注射器!” “他们敢上来,我照杀不误。” “为什么啊!荆棘城主!你这么做和那个水无痕迦络有什么分别?”从容彻彻底底的急了,几乎用吼的口气说出这些话:“晴尊大人派我们过来!不就是因为不放心迦络吗!如果就这样放任本体和复制体一起死!那我们来这里不是白费力气吗!” 后话来不及说出,腹部就传来一丝微弱的痛楚,寒意在头脑里周旋,冻僵了四肢。 Chapter 0959 周围的风再冷,也凉不过她渐逝的体温,再硬,也抵不过刺入身体的镰刃。欧也从容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连顺着伤口流出了血都没有知觉,任由神容冷酷的男人扭动手腕,令削铁如泥的黑风镰镰刃钩子一样把她纸片似单薄的身体勾过去,顺着风势,从容向荆棘所站的位置飘来,视野里的银发男人已经面目模糊了,她也不晓得对方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荆棘拔出镰刃,伸手捏住伤口中那个坚硬的东西,手指内扣用力一拔,从容的外衣连同粘在皮肉里的爆破器一起被丢上了天。 “医疗队!”荆棘知道海兵里有擅长医疗术的术师在,虽然他从未刻意确认过。 腹部的伤口被及时堵住,以至于从容不至于流失太多鲜血,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游离,只不过耳边的死寂和视野的灰暗,让她一度恐惧莫名,加上方才一刺后,如坠冰湖浸泡那样冷入骨髓,她以为,她完了。 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很多话没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她以为她能哭出来的时候,身体从冰冷的湖水里脱出,不用施力就自动站了起来,还朝着空茫茫的天空飞去,悬浮的失重感太过真实,她几乎以为自己化成了一只小鸟。 飞翔中穿过层云,见到日光,一个不防从顶端跌落,心脏快要蹦出来的仓促感逼得她尖声大叫,浑身一哆嗦,感到有一只人手在小腹上摩挲。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拍的那个人眼冒金星,直到一声“好痛”在耳旁晃荡,她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又被梦境忽悠了。 哪里是死了?分明就是垂死挣扎时,被人拖麻袋一样硬拽了回来。 “还有力气打人,看来是没事了。”那个被打中脑袋的女医师流着热泪捂着额头跟荆棘汇报:“报告,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不会影响将来生孩子的。” 从容虽然很迷糊,不过这句话她听懂了,随后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背心,露肚脐的那种,抗风御寒的外套早就随风远去再见永别了,这让欧也从容倍觉冷意之间,夹杂了不可忽视的尴尬,唯一庆幸的,是伤口上的爆破器不见了,这可是重获新生的一大喜事,她用手在小腹上使劲划拉几下,希望那不是错觉。 “不要再抓了!你将来还想不想要孩子了!”棕色马尾辫的眼镜女医师涕泪横流的阻挠。 “这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啊?”虽然步入了大龄女青年的行列,不过这种事,从容还真没考虑过,她以为,她可以再少女几年的。 “安心吧,并没有伤到生育器官,木香,你总是大惊小怪的。”一个同行的医师看不过去了,给一脸懵懂的从容解释:“你皮肉下粘连着爆破器,只能切除,所以荆棘大人就提早下手了,伤口已包扎完好,接下来一段时间静养就行了。” “既然是切除,为什么用这种杀人的手法帮我切啊!直接交给你们不就好了吗!”从容好像高价买到赝品一样郁闷。 “当时情况紧急,爆破器马上就要引爆了,多亏荆棘大人反应快,及时把爆破器丢开,要不然,我们这一群人都会丧命在这里。”和木香一起的男医师木蓝耐心解答,二人的身份终于引起从容的好奇。 “你们是?” “我们是菱江海域上负责巡防的海兵术师,我和木香又是船上的医生,这次行动,集结了各国驻扎在菱江海域的海兵术师,以光之国来的人数最多。”木蓝彬彬有礼的笑答。 从容一听,觉得更亲切了:“原来是自己人!我叫欧也从容,谢谢你们救了我!” 刚才还哭泪抹涕的木香一听,笑逐颜开,也跟从容做自我介绍。 从容想起刚刚误打了救命恩人,万分过意不去的作揖道歉,只不过她现在的姿势是躺着,怎么看怎么滑稽:“对不起,刚刚打疼你了吧。” “嗨!我没事!皮厚着呢!”木香爽朗的露出一口白牙。 从容躺在松软暖和的草垫上,打算乖乖听话不起来乱动,盖好木香披上来的衣服后,眼前骤然出现一张冰雕似轮廓俊朗、却异常阴森的脸,她好不容易缓和的痛觉又回来了,从小腹那里不断发作往全身蔓延。 “欧也从容,我有话问你。” 从容挣扎了几下,痛的不能起身。 “躺着就行。”城主发话了,然后背对着她直言了当:“你和女皇殿的主人,什么关系。” 从容于是把失散后先遇迦络、后被袭击、再后来被救回女皇殿的经过一字不落叙述出来,因为担心荆棘误解她存心不告知被威胁的真相,赶忙说出六小时约定、并保证绝无伤他之意。 荆棘一动不动足足站了两分钟,看似转眼即过,对于只要在他旁边就噤若寒蝉的从容来说,却漫长无比,她几乎不敢大声喘气,希望他不要真的发怒转过来给她一镰刀。 好在,他沉思了片刻后抬步走了,连着旁边的木香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我不是这位城主的手下,真不知道能给他当副使的人会什么样。” 从容苦笑两声,想说别小看天地盟,组织里卧虎藏龙,愿意给杀先生鞍前马后的多了去了,不是谁都如她欧也从容一样万年不变其怂的。 木香端来了一盆热粥给她果腹,从容眼睛大肚子小,以为两盆都不够结果吃到三分之一就喊撑了,在她和木香嘻嘻哈哈畅谈闲聊时,一直在旁边安之若素的木蓝站直身体,朝东边看去。 从容和木香停止嬉笑,也循着木蓝的视线看过去,还以为荆棘城主干嘛去了,原来是把露妮和菟丝子活捉过来,从容心说不会要对质吧?露妮这狡猾的小丫头,能一边答应给她六个小时、一边违背约定迫不及待引爆□□只为了把岛上的外人都炸死,现在从她嘴里能说出什么实话来啊!如果她弄什么弥天大谎城主你千万别信啊! “你和天魔教什么关系,和诸神团又有什么联系,你为了抵御我们登岛,做了这些事情,是为了保护复制体吧。”好像专业审讯官一样,荆棘问话之威严气盛叫人不敢小觑。 不过“复制体”三个字,却炮弹一样砸中从容记忆里被遗忘的那部分,她先是颤颤悠悠问木香她被刺之后昏迷了多久,在得到答案后张大嘴巴,即将发出夺命嘶吼之际望见荆棘城主投来的冷极眼刀,立时就把叫声咽了回去,憋的脸色通红猛顿咳嗽,伤口又被牵着扯痛。 “放心吧,荆棘城主在你昏迷的时候已经去给他们打过针了,现在寻常百姓被转移出来,复制体被全部杀掉了!”木香形容注射器的时候表情脱线夸张,从容经她一逗更是乐得前仰后合,她傻乎乎的摸着后脑勺,一时没搞清对方在笑什么。 左侧是海兵队,右边是不久前登陆这里的十三禁卫军技术队,前方是杀气腾腾的琴河黑死神,露妮四下张望,慌得六神无主,她让红色呢子帽兜住挡了双眼的刘海,忽然跪下地去,楚楚可怜的乞求面前的男人:“城主大人请饶恕我!我只是个小姑娘,我和菟丝子其实不是这座岛的主人,这座岛的女皇大人出海去了,我们两个是帮她看岛的,如果不把入侵者赶出去,回来我们会被打死的!城主大人,我只是个小女孩,请你务必放过我啊!” 周遭之人无不动容,因为面前瑟瑟发抖跪立着的,只是个形貌幼小、声线稚嫩的小孩,他们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孩子,加上一个纯良乖巧的女仆,会是这座岛的主人,这座岛虽然风光秀丽,却处处充斥着诡异,像女皇殿外墙覆满的彩色松萝,在岛地之上处处可见,方才,登陆这里的技术队就遭遇了松萝成群结队的动态袭击,因此他们确定,这里看似起装点效果的五彩松萝,实际都是拥有灵性的“植物元灵兽”,它们会在外人踏足这里的时候,起到本能的保护作用。 “少啰唆,再不老实招认我就杀了你!”露妮声情并茂的乞求,没能唤起荆棘半分恻隐,男子竖起黑风镰,反射着暗色寒光的镰刃像在无声警告对面的小女孩,死神已失去耐心,即将取走她的性命。 大概是发觉这套不管用,露妮改换策略,朝从容这里发出求救声:“从容姐姐!帮帮我!我不想死!求你别让他杀我!我真的不是坏人啊!” 从容在木香的搀扶下起身,一点点挪步到露妮身后,举起两手向荆棘央求:“城主!请等一下,你还没审出来呢,杀了她不是前功尽弃了?” “让开,欧也从容。” “我知道城主你很生气,可是她还这么小,现在吓坏了,你给她点时间她会说清楚的。”从容一面哎哟□□,一面吃痛蹲下,直到蹲的和露妮差不多高。 “你以为我只是因为她不说实话才要杀她的吗?我早就知道她诡计多端,刚刚我才到女皇殿,就遭到了她亲手设置的埋伏,一面佯装笑脸一面暗放杀招,这样一个狡猾的小鬼,我可没工夫和她耗!你给我让开!” “都说不要急了嘛!”从容生气的大吼,紧接着跳起来往前一扑,做了个连荆棘也为之一怔的举动。 露妮瞪大两只圆眼睛,惊骇的疑问道:“从容姐姐,你……” “抱歉啊,露妮,我实在没办法信任一个要把我们全都炸死的鬼灵精。”从容那一个前扑,刚好把露妮压倒在地,她顺势按住露妮背在身后的手,用早就藏在袖中的尼龙绳捆住这双娇小的腕子:“你啊,虽然罪不至死,但也不能放你自由,要么你就乖乖的说出你和复制体的关系,要么,你就等着我们找人来逼你说出你和复制体的关系,选择权在你,你好好考虑吧!” “你……你这个蠢女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被你压制!”直到被反摆一道,露妮才收起方才那可怜弱小的模样,变得嚣张刁钻起来:“马上放了我!你这垃圾!” 不远处的菟丝子正要撤步逃走,被眼力敏捷的荆棘一眼逮住,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甩出了令人丧胆的镰刀,麻利直接的砍断了菟丝子一条腿。 姑娘惨痛的叫声辄便铺天盖地,另一端的露妮也没好到哪去,被从容用烟拳制服,动弹不得。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露妮这丫头比想象中意志坚强的多,不论荆棘怎么狂放杀气,从容怎么用琅琊队长的审讯去举例,红卷发的童颜姑娘就是不肯松口,还完全不觉口干舌燥似的嚷嚷,满口说辞跋扈蛮横。 荆棘实在没辙了,从容拦在中间不让杀,不屈不挠用尽各种方法诱导露妮说实话,可小丫头的狡猾心性他早已见识过,压根不抱指望。 最后,连毅力可嘉的欧也从容都累的瘫在地上,荆棘看不过去,就走到旁边随意提点了一句,没想到正是由于这句提点,让欧也从容茅塞顿开。 “这事,水无痕迦络可以办到吧。” 从容猛一拍脑门,之前苍棱城主在意识空间里告诉大伙,水无痕迦络每天都会空遁到他那里敷药喝药,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索性进入意识空间敲击苍棱城主的心门,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和策略,想不到她个榆木脑袋也会得到城主大人的赞同,不过后果他们是想过的,那就是事情了结之后,水无痕迦络保不齐就来报仇了。 水无痕迦络重回松萝岛的时候,脸上的冰霜比从前更厚了,从容压根没敢跟他对视,躲在荆棘城主伟岸的背影后,狐假虎威的跟迦络发号施令:“那个……水无痕前辈啊,你现在就去让露妮说出一切吧,要不然的话……你明天的膏药和汤药就别想了咩哈哈哈哈!” 从容是抽搐着说完这些话的,台词完全遵照苍棱城主的吩咐,表演时也够卖力,不用看都知道水无痕迦络是如何的脸色铁青了,面前这位山一般巍峨不动的荆棘城主倒是冷静,和术法界当年叱咤的老前辈对视也毫无所惧。 等了一会,没有声音,那水无痕迦络居然没出声呛她这个无理的后辈几句,这时候荆棘城主也浑若无事的离开了原地,从容捂着眼睛转过去,顺指缝瞄了两眼,发现地上空空人群散尽,才大大的舒了口气。 水无痕迦络果然令露妮说出了一切,妖瞳家族的能力再一次发挥叹为观止的成效,同时,从容也领悟到一件事,那就是不论多么强大的人,都会有脆弱到不得不臣服于旁人的时候,区别在于内心的纾解,是把它当成一种屈辱默默忍下等待将来复仇之机,还是像受□□之辱却也能一笑置之能屈能伸那样的潇洒。 不论是什么,招惹了水无痕迦络这样的角色,就等于是在给天魔教这堵“巨墙”砸了个大窟窿之后,又竖起了一面“高墙”。有得有失,难以两全。 Chapter 0960 直到松萝岛战事休止,露妮和菟丝子被捕,嘉琦芙菱少主还是没有出现。与此同时,另一片海域下的奇异宫殿,一场此前未有过的浩劫正在上演。 那是位于莉兹海域中一座建造在海底的珊瑚宫殿群,那里的海域水质清冽,出奇的透彻,能够明晰辨认外观为珊瑚打造的宫殿群,色彩斑斓的巨型珊瑚一朵连着一朵,从这头盛开到远处,蔚蓝浮动中,珊瑚摇摆娇柔曼妙的触手仿佛在向途经这里的船只招手,阳光顺着海面缠绵洒下,射在每一抹丽影身上。 这里距离海之国最近,因此一井代特和一诺的二次启程,是从赫温岛发起的,自瘟疫根除,海国人重获新生,短短数月就百废俱兴了,光国二主的到临使整个国家沸腾,他们将光域来者视为恩人,有求必应,赫尔温国主更是派出国中水上功夫最是了得的术师随行支援。 这些人都是海国国府专门训练出来的一级海兵,执行水上任务无往不胜,他们对莉兹海域上大大小小的情况了若指掌,经他们介绍,一诺和代特知道,所谓的水下宫殿,不过是两百年前一座沉入海底的小岛上残留的建筑,因建筑本身就是珊瑚骨盖造,因此落到海下后,经年累月又在枯骨之上重生了繁茂的珊瑚。 而根据情报所示,这座面积大概有半个凝光城大小的沉海岛,就是大批复制体的潜藏基地,唯一让二主好奇的,是不下百万的复制体,何以藏匿在这水中而半点气泡都不冒出? 莫非,他们复制了鱼的能力? “当务之急,必须把他们的藏匿点找到,队长,你有什么办法吗?”一井代特虚心向海国军领队请教,她自小生长在寒冷的雪之世界中,学会游泳已是她最大的天赋,她并不奢望自己可以像鱼一样在水下来去自如的找敌军藏身之洞。 被唤作队长的男人思索片刻,叫上几个最敏捷的,穿上潜水衣,连氧气瓶都不带,站在船头直接往海里跳去,潜水可不是游泳,人类在水下是根本没办法呼吸的,代特吃惊的看了看旁边若干名待命的海兵,其中一个回答,队长他们几人是有鳃的,可以跟鱼一样在海里呆上个大半天,或是一直呆下去。 读了唇形的一诺也不无惊讶,和代特面面相觑后,一个纤瘦的身影从船头下冒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一头蓝发还在向下滴水。凭空冒出个大活人在术师们看来不算罕见,所以独眼爬上来之后,恭敬的向两名城主行礼,其他海兵也一如往常的各司其职,有探测当下风向、水流走势的,有降到海平面上感知水下生物种类和聚集数量的,专业有素,半点没受蓝皮肤造访者海中突现的影响。 “独眼,他们怎么把你也派来了?”代特递过干毛巾,习惯性的露出温暖微笑,礼节性和亲和度都是首屈一指的高。 连素来面无表情的独眼,都微微有些动容:“啊,是因为,晴尊大人说,两位城主需要一名识水性的术师,属下就过来了。” 一诺用手比划了两下,独眼懵懂的看着,想求解又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住一诺来回晃动的双手,最后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代特笑得合不拢嘴,跟独眼解释说,一诺是在向他道谢,还要他下去以后万事小心。 独眼温驯的点头,将左眼上五角星眼罩摘去,深蓝色短发被海风吹得轻轻浮动,渐长的刘海时不时垂到眼前,遮住那一只澄透如玉一只肉粉浑圆的“异瞳”。 代特“呀”了一声,在独眼转身一跳之际小声对一诺说,独眼头发长了,回头让光子来帮着剪剪。 落入海中的一刻,独眼空空的脑子里横生一个词汇,原来,“温暖”就是这种感觉啊。他懂得第一个词语的时候,是被绿阳城主带回水域城主府饱餐了一顿的那一天,他孤单寂寥的人生,从此脱离了苍白无色。很多从前不明白的事,不懂得的情,渐渐在心底盛放出名为“幸福”的花朵。 “以珊瑚宫中央的玉树为圆心,北偏西15°度七十一海里处,空心礁群里潜藏水系复制体10万人,北偏西44°二十三海里,海星垒中潜藏复制体10万人,西偏东39°四十海里,沉船船舱里潜藏复制体5万……” 独眼花了十分钟,就探测到八个复制体的藏匿地,累计报数总量为200万人,据他所说,复制体的藏身地点已经不仅仅限制在沉海岛上了,岛外以东七海里的白沙层底,有很大一部分正静息隐藏,似乎要对途经那里的海兵发动奇袭。 得讯后,代特一诺还有船上余下的海国兵都很惊骇,忙张罗发射海洋信号弹,提醒潜水者们不要经过白沙层,独眼一句冷静的安抚,让他们从焦灼状态里解脱。 “我刚刚通过水中传音术告诉他们了,你们放心吧。” 倒吸一口凉气,把海上独有的咸湿味送到肺里的每一个角落,好久没这么畅快的呼吸了!代特心情大好,尤其这时候潜水者们一个不少的浮上海面,有些人手里还握着此行的“收获”。仔细辨别了一下,竟然是石雕版的紫菩提!虽然没有参与雷国南部之行,但代特和一诺都看到了光子绘制的紫菩提图样,海兵们说,这些手臂长短、紫色石头刻的枝条树叶被几条海洋生物用触手死死抓着,他们觉得能让动物如此紧张的东西绝对非同一般,便使蛮力硬抢了下来,想带上来请专人看看是否对这次战役有所帮助。 有没有帮助,姑且还不晓得,不过紫菩提这种和复制体息息相关的东西,以石雕状态出现在远隔万里的莉兹海,绝对不是偶然。目前,代特和一诺也只能确认这一点。 这一边,海兵们发出惊叹和赞美的呼声,他们费了半天时间、消磨掉所有体力才虏获的消息,居然敌不过一个十几岁少年的短暂搜集,甚至,他们根本没察觉到沉海岛外的白沙层里,也暗藏巨大玄机。 独眼腼腆一笑,有些经不住海国兵们热情洋溢的包围和称许,他想找城主们求救,发现相对而站的一男一女,正对着手里几块紫菩提石头静静沉思,忽然,他眼色一暗,撞开海兵们的围绕飞冲向代特一诺那里,抬起的双臂臂下瞬息迸出无坚不摧的鱼鳍状利刃,咔嚓擦一连串切中二人手里的持有物,随后呵斥他们把碎石丢掉。 代特和一诺闻言,没有迟疑的将碎石丢到海水中,独眼摘下眼罩不由分说跳了下去,两分钟后,又一次湿淋淋的爬上甲板,戴着黑皮手套的掌心摊开,一条蠕动了两下便挺直硬化的虫样生物,进入视线。 “这是什么东西?”代特走上来看,不解蹙额,一旁的一诺也跟着摆头。 “刚刚那几块石头,是活物。”独眼向错愕的一众解释,用平板无波的宣告口吻:“那种石头叫菩提石,是两百多年前湖之国的瑰宝,据说这种拥有生命的矿物是从异世界带来的,本空间并不存在,后来湖之国因为这块石头惨遭灭国厄运,整座海皇岛沉入海底,菩提石也下落不明,到今天,已经有两百年的间隔了,没想到菩提石还会出现。” “独眼,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秘密,但每一个秘密,都会有背后的知情人,我就是湖之国灭亡始末的历史见证。”独眼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声尤为沉重,他看着手心里僵硬死去的虫物,眉头渐紧:“但现在,不是阐述过往之事的时候,几位,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是在什么样的地方看到这些石头的?请详细描述一下可以么?” 被他突然的反应以及怪异的行动搅得目瞪口呆的海国兵们愣愣地点头,然后围上来各自诉说当时的详情。 触手,触手,全部都是触手,海洋知识不逊于这些海国兵的独眼开始声援大家一起回想,海洋生物里究竟有哪些生物长着那样的触手,这话题一引出,海国兵们的脸色极其一致的青了,纷纷表示他们到现在才发觉,那种长的跟人手差不多的“触手”,岂是这个世界所有? “我有个想法,与其在水下作战,不如把他们都引上来,一方面便于注射分辨,另一方面,也更好下手,加上触手的问题,菩提石的问题,我总觉得,这海下暗藏的凶险太多了,海国兵这次来了一万人,加上我们,如何抗衡两百万个复制体?”代特帮一诺把手语翻译出来,一方面陷入苦思:“不过,要用什么办法呢?而且海面作战的话,也是危险重重,就没有什么办法转移到陆地上去?” 有时候脑电波处同一水平线,对常年协作的天地盟上主来说并不困难,两两组队相互合作的任务案例早就不胜枚举了,因此代特和一诺同时想到那把兵器名字的时候,一点不值得意外。 代特转托光子,发动千影术知会宝绿岛,遣技术队过来送注射器的时候顺便捎上别颖王队长的羲皇刀,他们有急用,谁知道光子折回的消息是技术队早已出航都快到海之国了,代特的计划一才无奈作罢,就当她把心一横,打算使用并不熟练的空遁直达宝绿岛时,面前又凭空蹦出个人来,这次不是从海里爬出来,是从涡流里轻身一跃的。 来人外形俊朗,笑脸阳光,一头荧光绿的罕见发色给他优异的外形减分不少,他是第三禁卫队的副队长,也就是鼎鼎大名别颖王的第一部下,名叫亚博,在十三禁卫军里和第二禁卫队副队长米优克的关系最好,为人热情爽朗,性子和玉子蝉队长颇为相像。他拿着一把看上去很眼熟的刀,至少在寻刀赛那一年,代特也好一诺也罢,可是把十二队长的佩刀模样记得清清楚楚,羲皇刀是术法界历史当中著名的“皇刀”,拥有“空间制约”的无上能力,因此激发了两名城主的对敌灵感。 他们要用这把刀“借空间”,将在那个有着广袤土地的无人空间里,实施对二百万复制体的分辨和斩杀,眼下就只剩“引出复制体”的任务尚待完成了。 亚博副队长加入探讨,天性开朗的他很容易就跟大家打成一片,这时候代特注意到,只有独眼独自站在船头,把虫物放在两指之间,高举着观察,嘴里默默念出一句“或许,用它可以实现”。 “独眼,你认为这个虫子似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会从菩提石里蹦出来?” “这不是从菩提石里蹦出来的,虽然看起来像。”独眼对代特解释:“它是那几块菩提石死后的‘合体残留物’。” “具象化的灵魂?” “不,这就像得道高僧圆寂后体内留存的舍利子一样,也是菩提石的遗物,不过,它是会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凝结在一起的东西,‘死去’的菩提石越多,结出的虫物就越大。” “菩提石一共有多少?” “在二百年前,菩提石是一整块庞大的石头,是独立的个体,后来湖之国灭亡,菩提石就被掠夺者生生切割成无数块,据说,它本来有一座宫殿那么大,捍卫了湖之国几百年的时光,因为不肯跟六大术师国结盟,再或许还有其他原因,终至衰亡。”每次提及湖之国不为人知的历史,独眼都像身临其境一样苦不堪言。 代特对此深有感触,也愈发理解独眼的惆怅:“我都明白,你是隔了二百年,祭奠这段远去的历史,而我,是在前不久,亲眼看着我的国家灭亡的。” “代特城主……” “我没事。”代特莞尔,勉力收回差点滴落的泪,坚强的起身道:“既然你想到了办法,我们就试试吧,如果可行,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任务!” “是!” 虫物的“使用方法”是未解之谜,不过当下最受推崇的方式就是用元能包裹,然后送到海皇岛沉没的中心海域上,等待复制体们按捺不住浮出水面。代特主动请缨,用如今技压群雄的元能控制,把螳螂大小的虫物推送到海面某一点。静候的时间是漫长的,专注力向来高于常人的一诺更是眼睛都不眨半下,死死盯着宛如一粟的沧海中物。 微小的气泡翻滚声从深海传出,极微小极隐晦,可独眼还是察觉出了异常,他侧耳静听,在水下之物猛然冲出的前三秒,就飞速知会众人趴下。 轰然腾起的巨量水花宛如瀑布倒流,直喷上天,更像海底火山爆发,震得大海连着天空一起动荡摇晃,海兵们并排停泊的五艘大船无不倾斜歪倒,在没有挽回之机的情况下,还雪上加霜的从中间断裂,海兵们落入水中,及时爬上海面,足覆元能竭力站稳,怎奈海面波动过大,大浪一波一波滔天席卷,几度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说是海底火山喷发或海啸,却一点前兆都没有,说是人为操纵,却大有可能。 激浪里勉强维持的代特和一诺看准空隙对视一眼,用尽浑身力量释放出金色光潮,当太阳色的透明元能水流般畅快淌出,与湛蓝厚重的海水交汇穿插,那种盛景令所有目睹者为之惊叹。眨眼间,巨大到难以估测直径的光能防御罩将上万术师全部囊括在内,从上千米高空向下俯瞰的话,它就好比一只浑然天成的黄金球,镶嵌在质地均匀色泽明艳的蓝丝绒上。 直到光能罩最后一点空缺消失,整个球体呈无懈可击状,爆破巨浪的真实面目,才落入众人眼帘,随后激起的惊涛骇浪,源于这个突入者,那匪夷所思的样貌。 Chapter 0961 寻常年轻女子姣美的体态和细嫩的肌肤,容光焕发美艳绝伦,可惜满头“长发”竟是一条条肉色触手组成,每一条触手都灵活舞动,像婴儿手臂被拉长了那样,令观者毛骨悚然。她站在一只半浮出海面的鲨鱼背上,身上用几条绚丽的海藻缠绕,一双浅黄色的眸子和苍白的唇色让她看上去有些羸弱,笑容里的狡黠诡异,仿若无声的杀戮,仅仅是同她对视,就让人产生濒死的恐惧感。 也曾想过虫物召唤出的未必是复制体,不过真的叫了这么个“怪物”出来,光能罩里的诸位头领还是始料不及,一井代特一马当先,上前两步正视鲨鱼背上奸诈微笑的女人:“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里的主人,也是即将取你们性命的人……”抬起纤纤五指,拨开乱动无休的“触手发”,女子神态百媚千娇:“美杜莎。” “没听过啊……”身后的海兵们窃窃私语,代特搜遍记忆,也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你以为就凭你自己,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 “你是在说梦话吗?美丽的小姐?”美杜莎乘着鲨鱼靠近了几米,越到近处,她满头舞动的触手就越让人不寒而栗,她的声音娇媚婉转,古怪动听,亦如触手般柔软:“我这里,可是有两百万个复制体啊,如果你们把这个破罩子打开,我还会考虑……” “真是听腻的台词,每个敌人都这样吗?”独眼一边吐槽一边不耐烦的冲出光罩,臂下鳍刃使他像海鸥一样自由飞翔,正面迫近美杜莎的瞬间,消失,而后又秒现在她背后,鳍刃无情挥斩,砍在那些让人作呕的触手上。 这些触手显然跟海兵们捡拾菩提石时看到的一样,无骨手臂似的,颜色肉中发白,像被盐水泡了很久的皮肤,前端是五指分明的手状,聚在一起猛烈挥舞,像无数断臂魔魅招手般吓人,不过独眼不惧这些,出手既快又准,须臾中斩断美杜莎后方的十余条触手。 美杜莎不慌不忙侧过脸,眼里犹自带着笑意,被砍折的触手一下子抻回原有长度,结束时还在顶端连续钻出五根柔韧的手指,趁独眼为之发怔的短暂瞬息,激烈的围绕过来,把纤瘦少年的身体死死勒住。 代特见状,也起步冲出光罩,迎面而来是数十条长度倍增的触手,不但长度频增,连数量也变多了,代特心下有谱,握着从腰间拔出的轻斩旋身厉斩,多年来,她苦修元能之术,对自己的格斗技艺也未曾松懈,因此她过于灵活的动作和机敏至极的反应,让美杜莎十分惊讶,依照代特不断加快的速度,她的触手很快就会失去恢复时机,等美杜莎意识到这,一井代特的脚已经飞上面门,触手来不及掩护,她就从鲨鱼背上跌出,朝十余米开外的海面上飞去。 代特紧紧追及,正欲将人擒拿,美杜莎竟顽强的跃入半空,短短几秒,她的触手已恢复原有长度和数量,白种人模样的貌美女性面容狰狞,神色愤怒,低低的嘶吼了一句,反朝下方水面上站立的代特扑来。两人纠缠不休的打在一块儿,不自觉拉远了和光罩的距离。 一诺见状,无声无息的加大元能释放,并在旁人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把光罩圆球变成了建筑般的方形体,一点一点向前游走,并渐渐离开水面。 彼时的光能防御罩,只可抵挡攻击,却鲜有承受人体重量之时,一诺早早的下定决心,要创造一个上可顶天下可承重的新光罩,他在异空间三年时光里不断磨练,在伙伴们的帮助下终于有所成效,现在,他承托的重量已在万人之上,如果不是强烈到极点的元能撞击,强力光遁下的新防御罩,是坚不可摧的。 一井代特性子柔婉,宽宏大度,不过打起仗从来都战意不怠,当十三禁卫军运送注射器的技术队船只发出响亮的鸣笛声,她化身一缕肉眼难见的速风,晃得美杜莎惊慌失措之中遭到痛殴,美杜莎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别提防御了,触手也被打得残破不全恢复缓慢,最后,身上缠满海藻的女人惨叫一声,翻着白眼倒向了水里。 代特并没有放置不顾,把不省人事的美杜莎一路带回方形光能罩里,发现光能罩一直跟着她保持相近距离,感谢一诺的体贴,同时又对停靠在旁、船只上的技术援助者们请求,由他们检查一下这个叫美杜莎的女人身体究竟什么构造。 美杜莎的触手被铁链捆到密不透风,谁都畏惧这张牙舞爪和胳膊没差别的东西,负责检查的技术医师用了没多久,就告诉两名城主,这美杜莎头上的触手是从大脑皮层下滋生的,某种意义上说,她也是本体复制体,只不过移植的能力是今人并不具有的罕见特质。 在问到是什么罕见特质时,技术人员们陷入沉默,显然也不清楚具体来由,一诺注意到独眼神色凝重,就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从某种消极思绪里回过神来的独眼这才将他刚刚想到的事情坦白,据他所说,美杜莎“触手为发”的特异体质,起源于昔年湖之国某一奇异种族的家传能力,那个家族的能力可以称作“神之印记”,代代相传的本领是“器官重生”,如果有人断手断脚,或是五脏六腑遭遇疾病需要割除,他们就从自身“生长出来新的器官”,用以出售,获得大量金钱,或是用于自救,多次化解性命危机。 这种罕见的神之印记能力,别说在那个各方面都落后贫瘠的年代,就算摆到今天也是十分惊人的,听者花了几十秒去消化这骇人的信息,代特第一个想知道的,却是为什么独眼知道这么多内情。 独眼又一次错开话题,似乎对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不乐于坦诚:“美杜莎有那个家族的体质,说明她是复制体的同时,也间接证实了她与菩提石的关系,我相信通过她,一定能引出二百万复制体。” 人多好办事,与其在这冥思苦想,不如通过意识空间让所有“得空”的人参与商讨,巧就巧在,海皇沉岛这边的现状,竟和松萝岛露妮吐露的情报相互吻合,根本无需花费太多时间,就阴差阳错收获了最佳的提案。 原来,那露妮和菟丝子,跟这边的美杜莎是一样的,都是被天魔教重金聘来的组织外帮手,她们为财而来,取胜就能得到另一半丰厚的酬金,为了更容易完成任务,她们向玄若尔雅讨教了相关内幕,尔雅毫不吝啬的告知,菩提石“死后”生成的虫物,可以繁殖出半个火之国那么大的紫菩提树林,从虫物身上割下小米粒那么大扔到地上,就能生长出雷之国九寨童子山里那么大一片紫菩提林,而比起营养液,紫菩提本身对复制体的诱惑性更大,制作成前者也只是方便携带而已,毕竟复制体行军打仗时,不能扛着一棵树边跑边吃。 松萝岛刚刚获悉的情报就帮海皇沉岛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不得不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羲皇刀也适时到来,在代特的执掌下,被借空间的“大门”即将打开。 当然,问题随之即来,一诺一个手势让代特尴尬的愣在了原地。 “虫物被丢在海面上,还没收回吧。” “快……去……找!” 于是,万余人离开光能罩,在遥遥无边的海洋一点上努力找寻那微小的东西,这下总算明白什么是大海捞针了,水面不停波动,不比陆地,而且虫物浸了水不知会不会增重沉下,如果是那样的话,这项大计就前功尽弃了。 最难耐的寻物时间,一点点消磨流逝,被丢在一块废船甲板上的美杜莎人事不知,有人无声靠近也没能唤醒她的意识。 在一群人中间专注于一件事情时,根本顾不上身边出现了哪些异常,起初,这个女人的声音无人回应,直到一井代特一路搜寻到她脚下,看到这双白皙□□、踝上还绑着银链的女人的脚,才猛然抬头。 不是美杜莎,不过美貌丝毫不逊前者,是正常人的头发,以及微笑。代特发自心底松了一口气,当女人摊开手里握着的东西,那口气又活活提了上去。 “你们,是在找这个吗?” “没错……”代特伸手去接,却被黄婵女刻意避开。她忍不住解释,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希望黄婵女能够归还。 “实不相瞒,我也是美杜莎一起的受雇者,委托人出了价钱,我没理由放着钱不赚吧?”黄婵女的笑容里没有狡黠,但也绝不是个好欺负的角色。 紧要关头,代特取物心切,只好问:“你想怎么样,如果是钱的话,好商量,开个价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然,如果没有现金,抵押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很好奇,一井城主打算拿什么抵押呢?雪之国?还是光之国上主的声望?” 代特斩钉截铁:“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性命。” 黄婵眼角流出一丝讥诮,扯起半边唇角冷笑:“既如此,就把美杜莎放了,我即刻带她走。” “不可能,她现在对我们来说有十分重要的研究价值,在搞清楚她的能力是从何而来前,我们是不可能放人的。”原则问题,代特并不因被威胁而退让:“你要的是钱,我可以马上去取,空遁一个来回用不了多久。” “那也罢,我要这个数。”黄婵女放弃抵押要求,直接比出“十”的手势开价:“十亿国币。” 这个数字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独眼不无愠怒的上前道:“你这是敲诈,区区二百万复制体,值得我们用十亿交换?” “那你自己考虑清楚哦,以及不要忘了,你们参与的这场战争,给各国造成的经济损失可不止十亿,如今用这区区数目赢得一次战役,不是很划算吗?”黄婵女面对众怒,优雅笑谈。 “黄婵……你这个女人……居然反叛……” “呀,美杜莎小姐醒了啊。”黄婵看了眼脚边瘫在碎甲板上行动不能的美杜莎,有些好笑的回话:“谈不上反叛吧,谁给的价高我就帮谁做事而已。” “你这家伙,明明和我一起收了天魔教定金,刚刚为什么不来帮忙!害我一个人打他们……还被弄得这么丑!如今像残废了一样趴在这!啊……疼!” “美杜莎小姐不要乱动比较好,万一真的残疾了,赚多少钱也是白费不是?”黄婵朝她绽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更是恨得美杜莎牙痒痒:“至于我为什么没来,如今已经没必要深究了,因为我即将取得的数目,可是天魔的双倍。” “你这恶毒的女人!你……” 美杜莎横躺在那里,竭尽全身力气对着黄婵叫骂,最后听得独眼心生厌烦,便捡起散落旁边的海藻,塞了她一嘴。 “成交。”代特平视黄婵的双眼,坚决允诺。 “城主!” “没关系的,一诺,独眼,这是我应下来的事,我会一力承担。” “可是……”一诺担忧的比出两个手势,示意代特怎能支付出这么高额的钱款来。 “不论用多少年,我都会把债还清,现在最重要的,是引出复制体,全力歼灭。”代特向技术队借取纸笔,当场写了份欠债契约出来,答应黄婵,待战事结束,她会凑够十亿国币给她送去,同时希望黄婵履行约定,不会再帮天魔对付任何一个国家。 黄婵拿好欠条,微笑着交付了那小小的虫物,撇下美杜莎翩然离去。 这回,万事俱备了。 把“借空间”换成“空间借物”,此类形容均是恰如其分。异空间上插苍穹下入深海的空间豁口从面前赫然地徐徐展开,那一刻,眼前的世界是一扇望不到边的直立双推门,门缝缓慢的开大,整个异界景观逐现眼前,天空的蓝略微淡些,渐渐取代本世界空色的湛蓝,海面如同被切割成两半,中间呈显的是荒草杂生的土地,再小等一会儿,“两个世界”中的其中一个彻底脱离视野,万人之军,如同被吸噬到景色怡人的黑洞里,速度快到无法用时间衡量。 这里四下荒芜,风致却别具美感,淡色的蓝空上有一个未关的缺口,正等着复制体自投罗网。一井代特从虫物身上小心扯下一块,用力抛到十几米之外的空地上,没有任何声音和前兆,那紫色树木就一棵棵生长出来,从“种子”落下的位置,持续向四周扩散,代特又跑到其他几个地点投放“树种”,眼见紫色森林茁壮耸立,葱茏茂盛,十分欣喜。 果然,那个开在半空里的缺口传入一阵风啸,不多时,复制体如流水般陆续涌入,天上往下掉人,一掉就是两百万,这样的场景比美杜莎头上的触角好看不了多少,很多人不忍直视,只有别开视线,等着复制体自动自觉的朝近处奔杀。 每个人都得到一个装满注射器的袋子,他们要用这个对复制体和少数本体进行区分,留下少数的正常人,将多半的复制体杀尽灭绝,只不过这次有些出人意料,分辨过后,本体数量竟然与复制体对等,凭借光瞳就能自如穿梭各个空间的迦络刚来,就见识到了参差不齐的一幕,为此不屑道,与其分辨不如一次性杀光,更容易简单些。 “前辈是简单了,可是死了一百万无辜的话,我们会做恶梦的。”代特不予赞同的否决。 迦络嗤笑:“聪明的人把问题简单化,笨蛋才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而你们,显然就是后者。” 对他的嘲笑和否定不予理会,代特放开嗓门,令海兵术师帮忙分开本体和复制体,还让本体们自主行动,跑去“人类”的一边,在水无痕迦络的“能力抹杀”下,不论本体还是复制体,都已经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场“借空间分辨剿杀战”耗时整整一天,松萝岛那边已经诸事平息,这里的百万复制体才刚刚灭尽,不过,另一个巨大难题随即袭来。 这一百万个本体人类,头上长着犄角,如果不是脱帽,代特等人根本没发现他们是异世界里的寻常民众,他们甚至不会说术法界内的双种语言,嘴里嘀里嘟噜讲着不知什么话,百万之数,声势浩大,令人苦手。 无法沟通显然是一大难题,目睹此番景象的迦络露出好笑的神情:“难不成要把这一百万个生物拉回术法界吗?” 手足无措之际,一诺双眼发亮,在这个世界里撑出一面光墙来,他徒手爬到墙面,上上下下折腾了好一会儿,用元能绘图的方式勾画了一组简易图像,虽然语言不通,可异世界人们嘴里发出的低呼却能证明,他们为一诺的手法感到震惊。 图像浅显易懂,概括了开战至今的大体情况,同时,一诺告诉他们,虽然不在同一个世界,但他们都是同样渴求安宁生活的普通人,一诺问,有什么办法能送他们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 异世界本体们开始七嘴八舌,他们随便一个叹息都会形成巨大声响,别提这喋喋不休的共议了,迦络实在耐不住,皱着眉头自荐:“我有办法送他们回去,快让他们别吵了。” “可他们是哪个世界的人,我们都不清楚啊!” “丫头,别小看水无痕啊。”迦络气势凌人的丢给代特一句话,就命令光墙边上的一诺:“再吵,我就不管了。” 一诺忙爬上去,勾勾画画一番,令异世界的人们即刻鸦雀无声。 迦络守在涡流口,指挥听不懂他语言的异界人们站好排进去,代特眼见此景,深觉喜感,不可一世魔王级的人物,竟然也有无奈棘手的时候,她含笑目送一个个安全离去的异界民众,心上压的巨石渐渐崩碎。 “不留下一个带回去研究吗?说不定,会对术法界的将来产生巨大的作用。” 独眼的提议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们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任何一个人被单独留在这,都和杀掉没有分别。” 海皇沉岛的战役休止了,两百万敌军被尽数“解决”,同时,他们获悉了两个最为珍贵的情报,一,紫菩提的来由,二,在术法界这个空间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他们所未见过、却同样拥有人类的世界。 Chapter 0962 这个世界上最冷的国家是冰域和雪国,而超越两者严寒的地带,则属斯诺艾丝海域,尤其极北一带的冻土之上,终年霜雪,千里冰封。 上次造访格欧费茵岛纯属意外,那也是天地盟成立以来第一场伤势惨重的战役,好在全员历经血战后死里逃生,还从此悟出自强不息的重要性。今时重新踏足这里,纳连也俊感慨万千,一抽打,一耸肩,泪珠儿在眶里打转,鼻子里发出的呜咽声让风摩以悠有点无语,她本来不想说话的:“你在哭?” “嗯。”也俊用力点头,秒转过来的一张俊脸上泪痕成双。 “……故地重游而已,至于这么感动吗。” “你在说什么啊?”也俊用口袋里的男士手帕擦去脸上的泪,哭腔散去:“我是被冻的眼睛不大舒服,可能是患了风泪眼。” “……” 璇极传送圈上次给冰川小岛造成的铲平式毁灭打击,已在经年累月的严寒光顾下渐渐恢复,望之无尽的空茫雪原上,寥寥几座冰川孤单林立,天的颜色和一侧冰沟里流动的水交相辉映,蓝到令人心驰。两名少主率领五神教的志愿军,打算在术法界气候最严酷的冰川岛上,对百万之数的复制体进行分辨与剿杀,他们穿着轻便而保暖的羽绒制服,略显臃肿却也不影响行动,随便呵口气都能冻出冰碴来。 也俊咧嘴笑笑:“以悠,不觉得这里比上次来还冷吗?” “那不是很好。”以悠用着严肃的陈述口气,目不斜视直向前方:“如果这里的冰雪都化了,整个术法界就会被汪洋吞没,到时候人类就彻底灭绝了。” “我就随口一说嘛!”也俊优哉游哉全然一副好兴致,比起打仗倒更像是来观光的。 携着雪屑的风从辽远的冰层上掀起,直趋而来。像一面看不见的巨大薄纱,无一遗漏的盖到众人脸上,本就冻得牙齿打架,再不运动运动升高体温,怕是要害病了。也俊下令,兵分三路,按照岛上相对来说最安全的三条路线地毯式搜索,尽快找到复制体行踪,这里的冰地看似坚固平坦,实际上雪坑雪沟的数量难以估计,从这次着陆来看,为了行动隐秘,似乎选了个地势最糟糕的登陆点,不过这也成功避开了复制体的视线,此刻的术师军和复制体军,就相当于互放冷箭,谁先被谁发现都会屈居下风,只有提早一步摸索到对方的位置,才能一招得手,趁势夺胜。 行至一条宽成了河的沟渠,弯弯绕绕的雪岸夹缝里水色清冽如玉,也俊试探性的靠近,在以悠一声提醒下,摆手说不要紧,他心里有数,这长长的雪沟之水一直延伸到远方,抬高视线眺去,那里果真水雾弥漫,烟白的淡薄雾气下,若隐若现一池碧水,大概就是衔接斯诺艾斯的内海了,也俊喜出望外,回头向以悠招手:“我口渴了!去那边的淡水区喝一口!回见啦!” “开什么玩笑,这里的水不能随便喝啊!”从来都严谨慎重的以悠一听,当即就脱口反驳,怎料也俊这脱缰的野马,沿着雪岸蹦蹦跳跳,几度踩塌险些坠入深沟之际,都能机敏跳开化险为夷,只不过在旁边目睹,还是有些胆颤心惊。以悠小叹一口气,回身询问赶过来的两名五神教成员:“情况如何?” “神使大人,西边五公里外有几个雪洞,看样子面积不小,我们回来问问,要不要进去搜索。” “谨防有诈,先带一队人在附近守着,等计划万全之后再攻进去。” “明白!” 以悠没有立即行动,一来是因为也俊不在这,她缺了商议决策的伙伴,二来还是因为也俊不在这,他总不可能真的是为了喝水才跑去那么远,虽然玩心一向很重,不过以悠也了解共事这么多年的伙伴,分得清场合时间,以及什么该做,什么没必要做。 少顷,纳连也俊心满意足的回来了,从他脸上洋溢的笑容,以悠就知道有好事发生,但她还是不故意戳破,有心冷着脸探他在打什么主意:“喝够了?” “这里的水简直比夏天的冰饮还凉一百倍!我喝一口能尿出来十泡!你说我能喝吗?”也俊嬉皮笑脸的在那得瑟,嘴角上掩不住兴奋的心情。 以悠也不跟他打趣了,直接拆穿:“骗谁呢,那里的海水是有热度的,所以接触冷空气才会形成蒸汽。” “咦你怎么知道?” “我难道会连雾气和蒸汽都分不清吗?” “也对,神无月与生俱来的能力嘛啊哈哈哈哈!”也俊摸头傻笑,一副想快点糊弄过去的样子。 “你呢,你去那里究竟在等什么?” 也俊一连三跳,打岔问五神教找到几个复制体了,被以悠冰冷的目光直直盯视,才不得不泄气一样低头,支支吾吾:“那个……” “怎么结结巴巴的,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问完这句,以悠就不再强迫了,她可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小猫。 意外的是五分钟后,答案自动降临,也俊方才到达的那片少见的温水区海面上,渐渐停住一艘冰白色外壳的帆船,桅杆很高,几乎插到天上,不过停靠之后,就被一点点卸下来当“巨枪”用了,“巨枪”自动挺进,飚驰数米后滑行到也俊和以悠身侧,从上面依次走下百余名冰蓝术师服的帽盔男子。其中一人跑上前来,跟天地盟两上主低头问好。 “你是?”以悠想到会有事情发生,但冰国援军会来,她此前并未听说。 “在下阿瑟,率领一百二十名王室军团术师前来支援!” “有劳了,这是冱英礼国主的意思?” “正……正是。” “阿瑟!这桅杆还能当大滑板用啊!谁的创意啊!”也俊笑哈哈的看着把一百多号人火速运送到近处的帆船构件。 “这是弥月公主的创意。” “不愧是我老婆,跟我一样天才啊哈哈哈!” 阿瑟小心凑到也俊耳边嘀咕了什么,两人便拉扯着去一旁窃窃私语,半晌后故作无事的走回原地脸对脸傻笑,以悠不说什么,只道“该商量正事了”,也俊就秒秒钟开启认真模式,正经八百投入到战术的分析中。 不论此前思维多么荡漾跳跃,都能在正事开始时投入最佳状态,某种意义上说,这种人才叫真的可怕,因为他们的自控能力已经登峰造极了。以悠这样想着,不自禁露出安心的微笑。 “女神,你在笑什么?”也俊一本正经的端着官腔调侃,反倒令人捧腹。 以悠白了他一眼:“已婚男人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妻子才能叫女神,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错了神使姐姐!求不杀!”也俊抱头蹲下,生怕以悠一个不悦把他给处决了。 以悠才不同他没完没了的玩笑,一丝不苟的在正题里执着:“你刚刚的两个提案,我觉得没有问题,五神教小队已经确认了复制体潜藏的三个位置,可能是这里太冷,所以多半藏在地下的雪洞里,趁他们还没动作,我们应该马上把陷阱设好,你是城建府总长,一向擅长这些,就交给你了。以及,你有带工具吗?还有搭建的时候需要的材料……” “放心吧神使姐姐~”也俊眉飞色舞的一笑,自信膨胀的表情有点欠扁:“虽然我嫌麻烦没有带,不过他们帮我带来了哟!” “你对自己的大舅子还真不客气啊。”以悠面无表情的吐槽,正戳也俊笑点,可能是过于得意忘形,也有可能是蓄意的炒热气氛,总之纳连少爷笑倒在雪地里,扑了一脸霜在口鼻间,呛得连连咳嗽。 “少爷你可小心点!我们公主会心疼的!”阿瑟口无遮拦。 “说什么呢,臭小子!”也俊拍拍他的头,转身往冰国援军放置陷阱材料的帆船跑去。 “我也去!”阿瑟跟以悠行礼,更像是迫切希望离开这个地点。 “等一下。” 神使的低唤,吓得阿瑟浑身一抖,察觉到她靠近,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替我谢谢你们国主大人,这次真是帮了大忙。” “好嘞!包在属下身上!” “还有,谢谢弥月公主。” “诶?” 以悠说完,留下在原地目瞪口呆的阿瑟,含笑朝冰国帆船停泊的地方走去,她怎会看不出来?也俊几经挣扎,才向冰域的妻子求援,冰之国的术师自然在寒带作战有一套,一个便顶得过寻常十人,那弥月公主也是个善解人意的聪明女性,为了照顾丈夫的感受和面子,干脆以自己的名义跟国主兄长请求出兵,这样的话,来的便是以国家为名的王室军团,而不是依靠妻子才获得的助力,作为男人,他好这个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可是作为一名上主,他却宁可去冒这个丢了颜面的风险。 技术队的及时抵达,无异于又帮了也俊一个天大的忙,此前他还担心王室军团没经验,做不出他想要的效果,如今来了一群技术能手,自然事半功倍。他在“工程”差不多搭建完成的后期,在“终端处”反复检查试验,一连串麻利的手法和流畅的运作,早就把阿瑟弄得晕头转向了。 “少爷啊,你刚刚说这是‘流水系统’,是打算给复制体弄水喝吗?与其这样干嘛不干脆切断他们的水源啊,我听说不吃不喝他们会死得更快!” “这里啊,冻层厚着呢,想要化出一滩水来喝也不是不可能,加上我并不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储备的营养液,想等他们饿死的这个策略……太遥遥无期了,干脆,弄个流水系统,让他们能喝到新鲜可口的液体!嘿嘿!”也俊一边解释,一边神采奕奕的发笑。 阿瑟两眼一亮,明白过来:“你是打算在水里放东西?” “看来你不是很笨嘛~” “是也俊少爷太强大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能造出这种东西来……太匪夷所思了……”阿瑟揉揉眼睛,手指从近处一直虚划到远方,那依稀在视野尽头浮现的雪洞外壁,到现在都梦幻一样缺乏实感:“这里的地质情况,还有距离,你都事先测量过吗?” “没有哦,我只是提前计划了距离,再根据这个距离准备用料而已,地质方面,提前请过我们的专家先生讲解过,他说平坦的冰原上,地质无非那么几种,让我准备一个适用于任何地质的方式就行了,还有啊,这个流水系统是最最简易的工程了,寻常需要修建堤坝、水闸、进水口、沟渠、道槽等水工物,这里只需要把现成的管子接好,让饥渴难耐的复制体们自己过去喝就行了。” “万一他们喝的不是管子里的水呢?况且管子突兀的伸出来,他们不起疑才怪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以悠嘱咐了五神教志愿者分队去进行新一轮探查任务,自己走回流水系统的终端,难得肯插话替人解释:“这些管子看起来复杂,实际上是相连的,不与其他渠道的水相通,刚刚我们的人刨开了几个雪坑,发现里面残留着一些腐朽的木块和碎瓦,这说明,这里从前是有人居住的,复制体也一定发现了这一点,才跑去前人开凿的雪洞里休憩,既然从前有人,出现流水系统就不奇怪了,他们如果起疑,大可以不喝,就怕多数人意志不坚,受不了用直接化成冰水的液体止渴,虽身在温暖的雪洞,但也不至于放任寒凉的肠胃不顾吧。” “分析的有道理诶。”阿瑟不禁竖起大拇指,对以悠的思维能力由衷叹服。 “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加了量不轻的安眠粉。”也俊晃了晃空荡的玻璃瓶,辄便一叹:“我只希望里面不要有孩子,这种安眠粉对脑细胞有杀伤力,不是最理想的,但是没法子,这次用的不是竹槽,合成管的材质和寻常无害的安眠粉会产生毒素,而合成管偏偏又是最适用于低温冻层下的构筑材料,如果不是需要区分后再抹杀,我真想一下子把□□石毒粉都放进去。” “□□石毒粉是什么东西?”阿瑟又迷茫了。 “□□石毒粉是从□□石里提取的物质,不但含对人体有害的矿物,还有一种剧毒元素,这种毒当时喝不会有事,过半个小时才发作,复制体一旦服用,必然毒发,届时会被自动烘干体内水分,死后大概也只是一滩血沫。”也俊做出推测,谈起这种话题,向来欢脱的他也不免低落:“体内没了水分的话,估计他们连油都榨不出来。” “神使大人!少主大人!”一个不断奔跑的影子很快冲到附近,急三火四的报告称:“有动静了!” “是哪边?”也俊骤然起身,眼中闪烁星火似的急光:“是流水系统还是雪崩陷阱?” “两边……都有动静了!”汇报者使劲儿吞下那口喘不平的气,终于将想喊的内容叫出来:“复制体开始现身了!” 任谁都没料到,收效竟如此迅速的诞生了,天地盟二主忙率众奔往,人手一袋注射器,只要见到昏昏睡去的或在雪坑里挣扎的,就要通过注射严密筛选,最后,该留的留,该斩的斩。 Chapter 0963 要说天地盟里最擅长设置陷阱机关的,非督翼和苍棱莫属,也俊如今这一手也是尽得他们二位“真传”,那雪崩陷阱并非从冰川上方设置,恰恰相反,择取几个“敏感地点”从半米厚的冰盖下将雪尽数掏空,冰盖看似坚固,实际脆生得很,踩中这些“敏感点”,整个地面会不停的坍塌,一直塌到把该包进去的人全都囊括在内,听说,有几队复制体出外觅食途经那里,便再也没有出去。 数千名五神教志愿者、百余名冰国王室军团、数十名宝绿岛技术术师,和浩浩荡荡的百万复制体相比,显得格外单薄无力,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灭敌的决心,人均匀分散,有的负责侦查,有的负责制敌,手法得当井然有序,大概复制体们饥渴难耐,没了营养液的支撑,没有紫菩提的照应,变得慌不择路、溃不成军。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那日被天魔从云上堡挪走的营养液,已尽数成了复制体们的肚中餐,复制体战斗力行动力的大幅度减退,令这次灭敌任务出齐顺利的进行,阿瑟不断跑来汇报复制体逐步增加的落网人数,也俊却看着以悠沉思的侧脸移不开眼,阿瑟见罢,非常慎重的提醒也俊少爷作为已经娶了妻子的男人,是不可以三心二意的。 也俊意外没有接茬,他注意到以悠的异样,便询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总觉得不太对。” “你不会也要说‘直觉’这种东西吧?”也俊严肃不过三秒,挑挑眉毛抽抽嘴角:“那,是什么不太对?” “天魔真的那么蠢吗?” “你是说?” “那日从云上堡搬空督翼掉了包的营养液,他就真的一点疑心也没有?还记得会议时,督翼告诉我们,那假营养液会让复制体变成血水,可在那之后已经好多天了,各国呈报上来的灭敌数量,以及我们出这次任务前的复制体数量,总和也不过是两千万,那么,化成血水的复制体在哪呢?” “也就是说,天魔并没有给复制体服用这批营养液?” “如果真的是这样,天魔有其他的储备粮食,那今时今日的复制体又怎么会弱小至此?” “确实啊,这次的讨伐任务,都很好解决的样子。”也俊掐着下巴思忖起来。 以悠转脸,用一样疑惑的眼神同也俊对视:“一千两百万复制体,每天至少损失两百万,复制体就算是未经复制,也具有一定的战力,何况被各国联军穷追猛打到今天的天魔,断然不会减损复制体的能力吧?之前那么长时间的筹备工作,总该把‘该复制的能力尽数复制’了吧?可为什么,从松萝岛和海皇沉岛的情形来看,让人感受不到分毫的激烈之意呢?各国应战术师必是人中精英,这点毋庸置疑,然而从种种现状来看,复制体的战斗力,无异于在逐步退化当中。” 这些疑惑是当下难解的谜题,自然也无需时刻费脑剖析,事情该怎么做,就还是要怎么做,以双陷阱连续灭敌八十余万,尚有数十万簇拥在未曾攻破的雪洞里,也俊在格欧费茵岛迎来“日落”之时率领岛上各军团对所剩无多的复制体进行围剿战,碧姐的光力支撑竟然远播到极北寒带,这抵御不了此处严寒的片缕薄光,却成为战士们最仰仗依靠的动力,他们如入无人之境,将复制体一队打得狼狈不堪。 阿瑟统计了本体的人数,区区十万不到,也俊分析天魔分派的这些“复制体里掺杂本体”的军团,大概是他随机调遣的,才会出现比例不均的情况,不论如何,水无痕迦络算是捡了个尾巴,他说不上乐得轻松,但也没什么好兴致,和二主碰面开始就板着脸,言辞傲慢一如往昔。 “真是长能耐了,这次竟不用消除能力直接就给灭了么?” “诶?”此前狂飙战斗力的也俊正逢打了大胜仗,兴致心情都高昂的很,便不系外的跟迦络调侃:“难道不达到指定的消除人数,苍棱那小子就不给你用药吗?” “哼,我只是想早一点,看到天魔生不如死的表情,今天帮了你们,也接受了那小子的帮助,可不表示,我会一直留着你们。”迦络把身一转,健硕的背影挺拔如松,英姿气度更胜于年轻人:“既然这里结束了,我就去下一个地点。” “有劳水无痕前辈了,慢走。”以悠以礼相送,并不似也俊那样玩笑。 “你说,他这是多不爽啊?”也俊看着那团渐渐消失的涡流,摇头感慨,好没正形:“之前的一城两岛,他都出尽风头,这次来了却白跑一趟,也够他郁闷几天了吧?” 风摩以悠没有接话,回身走远,去检查这里的善后工作。阿瑟哆哆嗦嗦小跑上来,问也俊为什么脱了外套还一脸冒汗的样子。 “因为本少爷打仗太尽兴导致大汗淋漓了嘛~”也俊一甩刘海,顺手抹掉额角残留的汗,然后接住阿瑟递来的毛巾随意一擦。 “少爷,你还是注意点吧,这里入夜可是有零下五十多度的低温啊,虽然有晴尊国主的光能覆盖,但……” “阿瑟阿瑟!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啰里吧嗦的!” “阿瑟也不想啊!可你再这样胡闹,你媳妇就真的不高兴啦!” “弥月?她又不在这!我才不怕呢!”也俊笑哈哈的拽了起来。 “阿瑟是不希望公主殿下担心!少爷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她现在怀着身孕!你要是在这里冻死了冻残了我怎么跟她交代啊!来之前公主千叮万嘱要我好好照顾你的啊!要是少爷少了一根头发我怎么有脸见公主啊!……”阿瑟一口气念完,开始呜呜呜掩袖大哭。 “等……等会,你刚刚说什么?”也俊愣了愣,扣住阿瑟的肩膀就问。 “我说你要是变成秃子,我拿什么脸见公主啊呜呜呜!” “上一句!” “公主说如果你不听话我可以代为行使妻子主权胖揍你使你臣服呜呜呜!” “再上一句的上一句!” 阿瑟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又继续嚎啕大哭:“公主怀孕了呜呜呜!” 纳连也俊活到这个年纪,还从来没有过如此长久的沉默,用他妹妹的话说,他不是千刺胜似千刺,让他闭口不言,呆愣如木,那简直是要他的命。 因此,等他从长久的沉默里爆发出来,整座寒冷的冰川小岛,都快被他响亮到刺破天际的笑声燃出火原来了,他连声惊叫,还把阿瑟摇晃成拨浪鼓状,反复确认之后朝着以悠扑过来。 以悠沉稳,却也不给他忘乎所以的虎扑机会,侧身一躲,让也俊一头栽到雪堆里呛了个透心凉,看他咳嗽不止,无奈叹道:“这回清醒了?要是没有这雪,看你八成要烧起来了。” “……你可真幽默……”也俊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气温有多低,冻得他一连打了五个喷嚏:“一定是我老婆想我了,还有我儿子!呜呜呜想我了哈哈哈!” 阿瑟游魂般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以悠身后颤巍巍的对也俊说:“少爷,你差点把阿瑟杀了啊……” “抱歉啊阿瑟,只是我真的没想到!我!居然是组织里第一个娶妻生子的人啊哈哈哈!不对!在我之前还有北迢大哥!他儿子现在还在凝光城里活蹦乱跳呢!我是上主里第一个啊哈哈哈哈哈!” “这样的喜事,为什么不早点说?”以悠问阿瑟,何以等危险的战役告一段落才通知当事人。 “是公主的吩咐,因为担心影响少爷行军打仗的心情,所以要求阿瑟,在事态稳定之后才说。” “原来是这样,也俊。”以悠打断纳连少主那欣喜若狂的大笑,严肃的面孔渐渐浮出一线温和:“恭喜你,赶快去吧。” “去?”也俊止住笑,一时还没醒来的样子。 “公主大人还在雪澈城等着你!”阿瑟也趁热打铁,激动的喜极而泣。 也俊低下脸,看了看自己发颤的两手,自语道:“这居然是真的……不是做梦……我要当爸爸了……怪不得……她之前说要回去……我还以为她生我气……原来……是……” 泪水不知不觉从眶里爬出,一滴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他哭了,这一次的男儿有泪,却与从前的一次次,大不相同。 “这里已经结束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以悠按按他因哭泣而微抖的肩膀,虽然没有过婚嫁和生养的经验,却也能明白这种高兴到泪流满面的心情。 为了保护督翼,近距离监视乐双,芜华陪着光子至今仍驻留在雷之国南部九寨,经历此前种种,他们更不会放过这和天魔教、复制体都密切相关的重要之地,乐双似乎有口难言,不好在天魔未灭、战争未平之际,直言撵“援军们”离开,便老老实实看守着国都,暂且没有动作。 在这样的时候,宝绿岛上最擅长刑讯逼供的大人物威风驾临,而正面迎接他的,正是曾经打过照面的少主相夫光子。光子并不刻意避开真怀的监视,直言,要琅琊队长把刚刚落网的“天魔教新俘虏”好好的审问审问。 真怀本就不爽光子此前诈死,后又昂首挺胸似若无事的在她面前端上主架子,现在,更是捉了个什么“俘虏”,还把琅琊队长也找来了,这琅琊是什么角色,在诡秘组织十三禁卫军里都称得上心狠手辣的刑讯高手,若是在她真怀的“地盘”里暴露了组织情报,天魔还会理她、给予她想要的东西吗? “那就有劳琅琊队长了,光子马上把念冰抓住的间谍带到旁边的营帐里,请你稍后移驾。” “嗯。”琅琊并未挑剔什么,大概是光子礼仪周全,始终面含微笑,不曾怠慢。 真怀在一旁故作安定,实则心慌得紧,她一见光子如此迎合琅琊,就更加坚信了俘虏的事,如果俘虏只是招她真怀露出马脚的幌子,那么动用琅琊未免太冒险了,琅琊绝对不会乖乖配合抛砖引玉的计策,换句话说,如果来这南部,没有任何待审之人,凭他狠辣的手法,断然会把光子当成被审之人,然后穷尽一切手段打压折磨。 真怀时常觉得相夫光子有勇无谋,不长脑子,但是这等蠢事,她帝妃大人却觉得,不至于发生。 相夫光子所说的帐篷相当好辨认,其他都是浅色帐,只有那一个乌七八黑,估计呆在里面不点灯,就跟守着黑夜一样。念冰和芜华一左一右将个五花大绑的人推进去,未及燃灯,就有一个疾影掠过,手中冷刃直插被绑者的脖子,大概刺杀者明白,不论前后,但凡是脖子,这“俘虏”都将必死无疑。 万万没想到,那冷刃被轻而易举的弹开了,被绑者回头瞬息,黑色营帐里灯火全明,奇斯尼一张俏脸让蒙面遮头的刺杀者惊恐莫名,她撤步逃离之际,被早在帐外的相夫光子一脚踹了回去。 真怀茫然落泪,惹人怜惜,指着跪地俯首的吉祥痛心疾首的问:“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吉祥!你太让本妃失望了!” “帝妃大人,是吉祥欺骗了您,事实上,吉祥才是天魔教的成员!”吉祥一口承认,大义凛然的说:“相夫少主,琅琊大人,这一切都是吉祥的主意,帝妃她并不知情,我自知大错已铸,愿意领受一切责罚!” “这么说,杀了雁声婉嫁祸芜华的,也是你了?” “是,都是吉祥做的!吉祥什么都认!” “你无非是想逃过琅琊队长的审讯吧。”芜华十分不快的瞪着吉祥,顺带瞟了几眼梨花带雨的帝妃:“你说都是你自己的主意,我看,某人也逃不了干系。” “琅琊队长,芜华说的没错。”相夫光子也选在真怀最惶恐的时刻,开口火上浇油:“吉祥畏惧,又一心护主,才会如此坚决的承认,如果真的随了她们的心愿,天魔的间谍逍遥法外,也不无可能啊。” “相夫少主,您的意思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吗?光之国一向仁慈,赏罚分明,你们一定要把帝妃大人拖下水才肯罢休吗?难道……是要屈打成招给帝妃强加罪名吗!”方才还柔弱恭顺的吉祥,转眼抬着横宽的脸盘,发狠怒斥。 “是不是屈打成招,本队长审了才知道。”琅琊决意已定,无可更改。 真怀流了一头冷汗,下唇被自己咬的滴血,忽然,她扬起头,有些狰狞的对着光子和芜华冷笑:“你们谁敢!本妃有孕在身!就算是十三禁卫军!也无权对本妃用刑!” 消息来得太突然,光子芜华连同琅琊队长吃惊的怔在了那,半晌后,略懂医术的琅琊上前抓住真怀的手腕号了会儿脉,阴沉着脸孔转向芜华和光子,杀气大盛:“相夫,你早就知道?” “琅琊队长,我此前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请你过来了。”光子暗暗咬牙,本想通过假俘虏的事引真怀露出马脚,这真怀心机深沉,不给倩儿靠近施术的机会,海蓁子又昏迷不醒,她只能用琅琊队长之名,迫使真怀露馅,再名正言顺的请琅琊队长审讯这个“帝妃俘虏”,一切计划,却都毁在真怀隐瞒至今的孕事上。 琅琊似乎不太相信光子,一直死死盯着她,那眼神简直让人发毛,芜华格外不爽,两只拳头捏的跟铁锤一样硬,真怀发自心底的得意,终于如数爆发。她笑弯了眉眼和唇角,用一种极其狂放的姿态嘶吼着炫耀。 “怎么样?吃惊吗?本妃真怀啦——” 好在琅琊队长没有将审讯对象锁定相夫光子,大概是顾及战争当下,红发的上主身份,总之,这位审讯队长不太愉快的启程回岛了。相夫光子等人也由衷的松了口气,同时,还要面临真怀暂时性反败为胜的嘲笑。 真怀以吉祥要照顾她身孕为由,从琅琊队长手里要下了这个“饶恕的恩典”,这让光子他们十分惊讶,听说琅琊队长从前的妻子难产而死,大概这位凶残的队长内心的柔软之处,被真怀提早调查出来,如今才能正中要害充分使用。 不论如何,真怀和吉祥从琅琊队长手里逃脱,都是个奇迹,让相夫光子再度陷入困局的奇迹,她的目的当然不是杀死真怀,而是,要撬开这位帝妃大人的嘴,从她口中得知更多的天魔教情报。 奇斯尼那日无声息的归来,光子还没有机会问他为什么和尔雅有联系,现在真怀有孕的事,她倒想听听他的意见,便用诧异的目光,盯了一眼。 奇斯尼从来都信从光子,这回也被她的目□□到了:“你以为是我干的?你觉得我办得到吗?” “不,我只是想问你,你怎么看这件事。” 奇斯尼耸耸肩,表示没有看法,倒是监视真怀多日的芜华有一肚子想法:“真怀这段期间,一直在各个军营里晃悠,给战士们送吃穿用戴的东西,用媚眼勾的人魂牵梦萦的,搞不好,孩子是他们的!” “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我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琅琊队长突然就放过她了,真的仅仅是由于琅琊队长悲伤的过往吗?” “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和十三禁卫军有关系?”奇斯尼问道,辄便好笑的嘲讽起来:“不会吧,那些一本正经的家伙,难道是人面兽心?” “又来了,没根没据的事,怎么总是乱说?”光子皱皱眉,对他们怨不起来也责备不起来:“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记住,事关名誉和生命,就不能口无遮拦。” “记住啦!” “嗯,记住了,那光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芜华倒了杯热茶,放到光子手心里,悉心周到分毫不亚于探樱。 光子喝了半口,便将茶杯放在手旁的桌上,一双深眸明亮如星:“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自然有办法知道。” “那少主,还要保护她的孩子吗?” “当然,她和孩子是一个整体,我不能让她们有性命之忧。” “其实某种意义上说,这也不是件坏事?”奇斯尼起身坐到光子对面的椅子上,对她淡漠的容颜目不转睛:“有了孩子,我们就有了牵制她的筹码。” “我倒不这么认为哦。”督翼掀开帐帘,步履轻松走进来,手里摇摇晃晃一蓝一红两支试管。 光子当即露出退避三舍的表情:“你上次就用这两种东西搞了个爆破,知道我心脏不好还吓唬我。” “这次可跟上回不一样。”督翼悠然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将两支试管里的液体融合相互倾倒,再均匀摇晃,结果,只生出紫莹莹的芳香烟气:“外表看似一样,内核却大不相同哦。” “你是指被你□□过的那些九寨之王?”光子调侃他。 “嗯……一样,又不太一样!”督翼语速欢快起来。 “督翼城主,你刚刚说‘不这么认为’,是什么意思啊?”芜华因好奇而追问。 督翼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神里的认真叫人肃然生畏:“万一,她跟那个叫韩宫楠的女人一样,来个‘百月怀胎’,你不是要一直被她牵制?而她,也获得了大把的时间,为所欲为。” “可是,琅琊队长已经给她号过脉了啊。” “仅仅是号脉没有用,要证明她是否真的怀孕,就应该找化羽来,或者干脆把她送到医院去做透视检查!” “现在就算有医院,也挤满了伤兵,倒不如让化羽来瞧瞧。”光子思索着,打定了接化羽过来施展元流水汽镜的主意。 “然后呢,万一她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如果是真的,那就如你所说保护到底咯,如果不是真的……那你就自由了啊,光子。” “督翼,你别唬我,如果仅仅是这样,你根本不会来跑这一趟。” “真是越来越精明了啊光子少主!”督翼开起玩笑,拱手称赞红发。 “是对你越来越了解了!” “好好好我投降,我就是想说,不论她怀孕还是没怀孕,我都有办法让她发挥最大价值……” 这神秘的笑容和语调,让三人面面相觑:“你想到了什么?” “孩子的父亲,必须是乐双。”督翼高深莫测的微笑,在光子他们还发呆的空档,飘然离开了营帐。 Chapter 0964 诸岛顺利灭敌的消息如这漫漫大漠不住卷来的热风,一波连着一波,苍穹里皓日昭昭,时时明媚,把本就不低的温度推向高峰。常年居于这里的人们不会觉得不适,他们反而更喜欢白日里灼烈的气候,相较而言,光域派遣队首领之一天雪柔,则更适应入夜后的清凉,那时即便日头不落,也断不似白天这样难耐。 淋漓香汗,不必过多运动已是沁了满头,素来白净如雪的容颜泛着难得一见的红润,两颊的绯色更为明显,像涂了过多的胭脂,又像是含羞带臊的美人花,惹得人但凡看见,就痴痴地挪不开眼。 浩浩汤汤的金色沙地里,一串刚刚烙下的足印,转眼就被风沙抹平,这支找寻敌人的集结队此前遭遇过三次伏击,合计击垮敌人数量不到五万,与光域传递过来的信息数据相差还很远,天雪柔已是筋疲力尽,水量有限,体力和水分无法得到及时供给,还要面临剧烈的流失,比起她,身为男性的赤魇则彪悍得多,自然晒黑的肤色使他看上去更像漠日沙域里出去的常住者,遇敌时他也应付自如,挥汗成雨间复制体尽数灭绝。 当然,他的饮水量也是队伍里最大的,体质问题让他虽然耐得住炎热,却分毫抵不了饥渴,沿途除了寻找复制体军团行踪,他把精力都用在了找寻水源上,好在这漠日沙域隔个几公里,就会有一小潭绿水,绿水不是清澈透明的那种,偶尔会在上面看到一层浮沙。 每当这时,赤魇都会先喝掉最不干净的那部分,然后用事先揣在身上的小水瓶舀一瓶干净的,递给天雪,这粗中带细体贴备至的行动,让在这里度日如年的天雪十分感激,她每次也都小饮一口,便递回给赤魇。 赤魇扭头,把满脸的汗掩盖过去,明明没喝够还逞强:“你更需要补充水分,你喝吧。” “赤魇,我想,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不是办法。”天雪抬起衣袖擦擦额头,她今天没有穿那件古式纱裙,质地薄软的白色紧裤凸显两腿的完美曲线,上身是宽松的层纱蝙蝠衣,用料洁白纯净宛似她雪嫩的皮肤,这样穿是更方便施展绝技,可惜她体力不支,三场战役下来,都没什么出手的机会,眼下,自己熬不住事小,如果为了寻敌错失真正的良机,她认为太得不偿失了:“我想,我们不能被动的找,应该主动的引他们出来。” “也对啊,都走了快一天了,那你有什么办法?”赤魇搔搔短短的红毛,一时烟瘾犯了,就摸了下揣烟的裤袋,很快把手挪开分散自己注意力:“宁日潇的情报不会有错的,她说复制体一百五十万人在这里,就一定在。” 天雪认同地点头,随后问身后的漠日沙域志愿军领队,一个个子矮矮的黑皮肤麻脸少年:“请问,这支队伍里,有会感知术的术师吗?” 漠日沙域本不属于一个建立主权的国家,可他们也有自己的制度和准则,在术法界面临前所未有的共同敌人时,他们选择了支援,对于光之国提早送至的邀约消息,鼎力相助。这支志愿军,人数不足五千,却极其擅长在松软的地面和迷眼的风沙里作战,所以,光之国除了天雪和赤魇,没有增派一兵一卒。 那黑肤麻脸少年抿了抿嘴,乖乖应答天雪的问话:“我略会一点,也许能帮上忙。” “那太好了,请问你的感知能力是?”天雪弯弯嘴角,还没展露笑颜已经把人迷得神魂颠倒:“你流了好多汗,不要紧吗?” “我没事的!天雪城主!谢谢!”少年猛拍自己的脸,强使精神振作,不把集中力放在美人惊为天人的面孔上:“我可以跟我的元灵兽做视觉连线,那么不论它飞到多远,我都可以看到它视野里的东西。” 正说着,那只被念到的鸟儿仿佛未卜先知一样,在上空盘旋了几个来回,飞降到少年肩头,赤魇一见这鸟,毛色火红,长着鹰脸,十分惊异:“这难道是变了种的火炎雀?” 麻脸少年苦笑道:“这是红鹰,我的元灵兽,刚刚巡逻了沙域边境一带,没发现异常,现在,我让它去前面探探路好了。” “麻烦你了,请暂且不要让红鹰行动,我一会儿自有主张。以及我想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区域里,有没有仙人掌林或是乱石堆之类的、可以供大批人马藏身的地方?” “难道你怀疑复制体藏在那些地方?”赤魇跟着问。 “也不是,我只是需要两个间隔不算远,但也不能近的有遮蔽物的地方,引这些复制体出来,自相残杀。” 天雪把计划撂开,听得赤魇一愣一愣的,接着扬声大笑打趣她挺有两下子的嘛。 a地点是漠日沙域偏北方向一面绿湖后的旱区植被林,这里,被风沙眷顾的绿色植物们不惧枯燥气候,活得水嫩滋润绿意诱人,它们姑且可以充当隐蔽身形的天然屏障,可惜高度不够,想要藏起来就必须把身体放平在地上,沙漠这种地方,烈日暴晒之下,地表如同被火烧烫的锅底,非把人灼掉一层皮不可。 志愿军一分队迟疑着要不要趴下去,天雪将手从地面上拿开,淡定的告诉他们:“放心吧,温度降下来了。” 原来,她把冰系元能渗入地下,再蔓延到灼烫的地表,以防止趴伏过程里队员们遭到烫伤危险,而她自己就没那么好了,本就惧热,如今还烧得手心红肿如血。当赤魇要帮她检查手上伤势时,她也不肯接受,带领麻脸队长分出的另一队志愿军,往距离此地四公里处的鬼石岭跑去。 鬼石岭由一群五六米高的骨骼怪石组成,这里的石头仿佛巨人巨兽死后留下的骸骨,堆砌到一起杂乱不堪,期间裸露出很多空隙,每当夜风来袭,气流从空隙间肆虐穿过,这里都像聚集了几百只鬼同时哭号那样凄惨恐怖,尽管时值夜下,光线充沛,那让人心惊肉跳的哭声还是如期响起。 比起深知此地情况的麻脸少年他们,心境无波无澜的天雪显得淡定无畏,她观察了一下怪石堆砌的形式,没花多少工夫就做出了最合理的分配,见有人依然瑟瑟发抖,便难得的出言鼓励:“你们虽然不从事术师工作,可也要对得起护卫军之名,比起那百万有余的复制体大敌,风沙的喧哗声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你们在这时退缩,那之后所要面对的战事,还怎么往前冲?” “天雪城主说的没错!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鬼算什么!就算真的有!也连同天魔军一起灭了!” 麻脸少年收获这份鼓舞,当即就士气大作,他的激烈和高昂带动了漠日沙域志愿军全员的沸腾和希望,让向来表情无多的冰雪女子,也不声不响的低眉笑起。 接下来,她要确认红鹰看到的究竟是状况一,还是状况二,她受宁日潇的指导,制定了两种策略,以应对不同的遭遇和战变。谜底很快揭晓了,比她料想当中还要迅速,红鹰给出的视觉效果,由麻脸少年口头转述——这群复制体蒙着脸孔,是完全符合状况一设想的那个样子。 复制体出来时身上还有未及拍尽的黄沙,这再度验证了天雪此前的猜想——大多数复制体,是藏身在黄沙之下的。 大概是等了他们一天自己也焦急不堪的,才从沙子里爬出来,就害虫成灾似的集体现身了,从两千万复制体横空出世开始,作为这次战役的主要决策方、各国联盟军的主要指挥者,天地盟就没打算硬碰硬,以人数磕人数。在此前多场战役里总结出的对于复制体的攻破策略,其中有这么一项是专门对付蒙面复制体的,如今,天雪捡了个现成,在督翼宁日潇众多总结里大海捞针一般把那根针一举拔出,准确无误的刺在天魔眉心上。 复制体对“复制行动”的渴求,就像饥饿的动物急于觅食一样,是一种本能,比起听从号令,他们显然更乐于遵循这种本能,因此,蒙了面的复制体在寻常人类眼中,渐渐连豺狼虎豹都不如,他们像是被剥除了智慧的低能动物,敏捷性又未必及得上狮子老虎。 天雪这一次,不打算给他们“尽情”复制的机会,那是因为她要一个人去完成这项举措,尽管赤魇急着上场,还对天雪的独断予以反对,但最终,意识空间里宁日潇的提醒,还是让这个火爆的男子乖乖信服了。 天雪柔分出一千个“自己”,在宛如山洪巨流的复制体大军涌动下不闪不避,任由他们对脸孔和能力的“采撷”,一千个□□很快被干掉,她们的本体又飞行到更远的地方,再造一千个出来,来来回回,屡不间断,终于在整整一个小时后,半空里的女子颓然骤降,摔到了黄土沉积的沙坑里,脸容惨白。 眼前景象,令植被林、鬼石岭近五千漠日沙域志愿军愕然瞠目,这漫长的四公里沙地上,被姿态各异的“冰冻人”填满,他们浑身包裹着密实的坚冰,从头到脚,无一疏漏,一群冰雕密密麻麻出现在干旱的大漠里,怕是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见到的奇景。 赤魇想起天雪拟出千人冰□□之前的嘱咐,用力给了自已一拳,嘴角的青肿让他清醒认识到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在这些敌人身上的冰完全化开以前,区分出本体和复制体。他抬手接住飞降下来的红鹰,也不管声音能不能如视觉那般传播,就对着红鹰的眼睛大嚷:“两边的队伍快到中间来!打针啦!” 天雪计算了复制体被引入圈套后所需的占地面积,按距离来算,间隔至少四公里,又不能让两端待命的志愿军跑的过远,好在上天眷顾,鬼石岭和植被林的距离也就这些,接下来,志愿军们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惊人的成绩。 水无痕迦络出现的很是时候,但是地方却相当不对,以至于刚刚落脚就被赤魇的暴吼刺得耳膜崩溃,他烦躁的扫了红发黑肤一眼:“一个个都这么麻烦,惹恼了我直接杀干净,管你们高不高兴!” “是你啊!水无痕!” “要叫前辈你这无礼的小子。”迦络的语气谈不上温和有礼,但也绝不会像赤魇这样热血过盛、粗声粗气。他看了眼面前的冰雕盛景,有些好笑的揶揄:“刚刚有人把自己变成了冰,再给这些复制体复制吗?还真是阴险的一招啊。” “没办法,我们人太少了,想要在短时间之内给他们打针只好定住了!” “技术队居然比我早到,还真是罕见啊。” “是你来迟了,水无痕,技术队半天前就走了。” “哦?” “他们受不了这里炎热的气候,就提前撤退了,而且留在这还挺浪费人力资源,以及水源的!” “……后面那个才是真相吧。” 令人欣慰的是,在这些复制体、本体头部冰层化掉的时候,花斑就已有选择性的占据了部分人的脸,在他们的四肢完全从冰里脱出之前,该救走的要救走,该消灭的,也不能放过。 赤魇掰响手腕,又扭了扭脖子,咔咔的脆响让不少分离出来的复制体露出痛苦表情,他们张口向赤魇求饶,求他放他们一条生路。 “可惜。”赤魇对消灭这群人的欲望,被这样的表情冲得分毫不剩,但他坚定的意志,从无改变:“你们的存在,只会让更多的人受苦,今天我宁可当恶人,也不能饶了你们。” “等一下,赤魇。”伏在麻脸少年背上的天雪弱弱地张开细长墨瞳,口吻有一丝焦急:“先不要杀他们……” “天雪,现在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赤魇皱着眉头提醒她,不要昏昏沉沉的说梦话,迦络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围观。 “我不是要留他们性命……只是……能让他们死的……轻松一点吗……”天雪不顾麻脸阻拦,执意凭借自身力量站起,脸孔苍白如纸,一头墨发稍显凌乱,可她惊人的美貌,却没受到半分折损:“让我先来,然后你用强力火遁,解决他们。” 赤魇有些疑惑,但还是放弃了跟天雪争持的念头,退到一边,由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做,脸色都糟成这样了,不许你乱来啊。” “他们也是可怜人,你没听督翼说吗,他们每个人,都是由两个人的性命换来的,可惜两个人的性命合在一起,就成了怪物……”气若游丝、言软无力的女子没有落泪哭泣,可她的声调里充斥着悲哀和凄凉:“不论如何,在火里慢慢体验烧成灰的感觉,太痛苦了……不如一次就……” 本打算无聊围观一段时间再动手消除本体复制能力的水无痕迦络,提前的血液沸腾了,他看到的景象,与景象铸造者惊人的能力,让他百无聊赖的心绪得以波动。 一百余万复制体,刨除本体后尚余九十五万,在天雪柔持续爆发的冰系元能制约下,遭到全面冰封!那一刻,整个黄色大漠被清爽的冰蓝覆盖,好像斯诺艾斯常年不化的霜雪呈流状涌现到这片沙漠上,并在所经之处狠狠冻结成厚度惊悚的冰盖。苍穹的蔚蓝变深,不知是不是“冰河之流降临”的缘故。 令人叹为观止的还在后头,用完这次强力冰遁的天雪又一次陷入昏迷,与此同时赤火霸王凌空而上,一面叹着“这真是太壮观了”一面笑着“我也不能输”。然后,覆盖与毁灭掉这片冰蓝冻层的烈焰火海,乍然顿生。 好不容易收获到爽极冰凉的沙域护卫军们,集体郁闷了,这一把足可燃烧整片沙漠的火,只会让这里的气候更燥热吧! 连水无痕迦络也忍不住感叹:“一冰一火,还真是神奇的组合。” 赤魇之所以被分配到天雪一组,是因为他那万年不改的性子,很难跟热血冲动的家伙友好相处,让他去容易出事故的地方又不安全,比如火之国阿魄山,火之国一方再三表示“这么容易让整座山爆掉的上主先生,他们无福消受,如有需要,请择选冷静系的上主过来指点”,虽然事后大伙儿都拿这梗当笑话,不过赤魇还是挺抑郁的,他名字里带赤,不表示去哪里都要燃烧啊! 显然,他在放火烧掉天雪冰盖时,忘记了这一点,看他兴致勃勃的表情,施展本领施展的很愉快倒是千真万确。 冰盖下的雕塑们被极热的火浪一激,连人带冰块一同爆掉了,沙地上空残留着大量的冷气,据说很多天都没有消散。 Chapter 0965 接受了化羽的检查后,确认真怀是正常性的有孕,而非昔日韩宫楠那样,相夫光子一方面决心照顾她直至生产,另一方面按照督翼所示打定了主意。 真怀似乎并不放心把自己的孕事交给旁人,一味的依赖着虽无生养经验却阅人无数堪称行家的吉祥,吉祥年纪较大懂得很多,一大早就恭候在光子帐外,递给她一张清单,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帝妃养胎所需要的食材和用品。 光子看了两眼就转交给芜华,让她去准备,结果吉祥一把夺回,端着高高在上的帝妃侍女架子,声色严厉:“帝妃大人说了,要相夫少主亲自准备。” “我准备和芜华准备是一样的,既然帝妃大人不放心芜华,又怎么会放心我呢?” “这不要紧,相夫少主准备的一切东西,吉祥都会严密的检查三次以上,确认没有问题才会呈给帝妃大人使用,帝妃大人千金贵体,如今又有王嗣在身,更是马虎不得,你们也小心点,这几个月是重要时机,若再有战事,也不能污了我们帝妃的耳朵!” “混账!”芜华一番话听下来,早已经激愤的脸色发红:“吉祥,你以为你是谁?你的帝妃又是什么东西?做的丑事还历历在目,如今不过是看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才没有追究!真以为自己还是王族宠妃啊?就算是,那也是巨人国的,不是光之国的!” “既然是光之国的事,出身天蚕国的芜华小姐又有什么资格半途插话?真是没有规矩,若我也在光域,必定好好训导你!让你这等缺乏家教的丫头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都给我闭嘴。”相夫光子无心听她们吵闹,就当着两人的面,各自警戒一番:“华华,你去准备纸上的东西,要最好的,不论花多少钱,然后全都送到吉祥女官这里供她检查,不可以怠慢,否则别人会说光之国出来的人没有办事能力。吉祥女官,我要再重申一次,芜华她已经正式入了光之国的国籍,不再是天蚕的国人了,换句话说,现在天蚕已经不复存在,你若再对她无礼,就是在挑战本少主的权威,还有,请转告帝妃,让她放心,她的孩子,必然是个王室贵胄。” 最后那抹艳绝尘寰却饱含阴气的笑,让吉祥不寒而栗,她自诩聪明也一向被真怀看重,可是竟读不懂区区二十余岁姑娘的眼神,那种狡诈、阴森、志在必得的气息,仿佛炸雷一样轰的她头晕耳鸣,她也不晓得一向处变不乱的自己是怎么了,便冒着被帝妃责罚的危险,于帝妃午睡之时前来解惑。 万幸的是帝妃初醒,正唤着吉祥给她端水喝,吉祥屁颠屁颠的端了温水过去,暂且放下又小心翼翼的把帝妃扶在靠垫上枕好,温柔的问:“帝妃大人,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没发现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发现了,就开始犯恶心了,本妃听说,怀孕的女人都这样。”说着说着,真怀自己就笑了起来,没有云雾笼罩的深度,反而简单明亮,像一个对新生命充满期待的正常母亲:“可惜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吉祥你说,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不论男孩女孩,都是帝妃您的掌中宝,是吉祥这辈子都要侍奉到底的主人。”吉祥卑躬屈膝的跪在床边,高举余下的半碗温水:“只是,吉祥有一事很是担心。” “怎么了?” “那相夫光子竟然没有直接逼问帝妃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也罢了,但刚刚,她说您的孩子必然是个‘王室贵胄’,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真这么说?”听闻此言,真怀的表情也徐徐绷紧,冷汗渐出。 “千真万确,还有她当时的表情,那笑容,魔魅一般,可怕至极。” “不行……本妃不能呆在这了,她一定是要利用本妃达成她的目的,本妃才不要和没出世的孩子一起变成棋子!如果她把对本妃的保护当成了利用的手段,本妃是断然不许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本妃可以利用别人!”愤然之下,真怀竟忘记自己有孕在身,连着对自己肚子砸了数拳。 这可吓坏了吉祥,慌忙丢开手中的茶碗跪倒在床下,双手紧紧握住真怀不停挥舞的拳头,竭力哭劝道:“帝妃请保持情绪的平稳!您现在不宜激动啊!” “本妃要离开这!马上离开这!”虽然听了吉祥的话有一时的收敛,但真怀愈发苍白的脸上还是神情纠结。 吉祥忙爬开,到前方地板去磕头:“帝妃大人!吉祥马上保护您逃离这里!只请您千万不要再激动了!” “可恨的晴尊,日日夜夜让这个世界充满阳光,本妃想要离开,都千难万阻的……” 再艰难再不易,主仆也下定了铁一样的决心,坚持不做傀儡玩偶,她们挑拣了最贵重的几样首饰,拿了一叠纸质国币,便趁晌午所有人都去餐帐里吃饭之际,畏手畏脚的从帐篷里离开,大概早就算到了会有这一天,吉祥将提前布置的线路当成逃跑捷径,她也有些身手,足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可惜,她们还是料错了自己的命运,以及相夫光子对她们时刻未松的戒备,才钻进不易被发现行踪的丛林,真怀就在吉祥的搀扶下,惊恐莫及的步步倒退,一个不妨,真怀险些跌下地去,吓得她魂飞魄散虚汗直流。 “帝妃大人,您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生出来就是王室贵胄吗?”像早就算好她们逃跑路线一样等候在此的相夫光子,一步一步把脚从丛地里迈出来,再一步一步让两个人无路可退,红发妖娆,星眸森冷,明媚光华的笼罩下,竟滋生不出半点温情:“如果你就这么走了,将来战事结束,你就是术法界之中勾结天魔教的叛徒,你觉得还有你的立锥之地吗?你觉得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未来吗?” “本妃也不想走,可是你这个危险的家伙,本妃哪知道你会对本妃做什么!与其这样,倒不如颠沛流离,起码……本妃母子还不至于成为你的棋子!” “帝妃大人这一辈子都把你所遇到的人当成棋子,反过来却宁可流落在外,也不肯忍一时之屈吗?好啊,那你走吧,我可以告诉你,出了这里,你就失去了保护,你以为外面的世界跟九寨一样风平浪静?这里因为被平定,因为有我光国军驻守镇压,才没有发生乱子,但凡脱离了光国军的围护,你到外面去看看,保不齐走在路上就被□□石做成的炮弹炸死了!” 真怀狠狠一哆嗦,显然被光子的警告吓得不轻,半晌没答上话来,那副柔弱的样子倒也让相夫光子于心不忍,听说怀了孕的女人会母性泛滥,心肠柔软,这种情况下的真怀,反而是最安全的,因为她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顾虑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因此受到牵累。 “真怀帝妃,我相夫光子答应过你的事,绝对不会食言,你不必为了自身安全担忧,至于利用……你何不,把它当成是一种交易呢?” “交易?” “如果被利用让你觉得心里不舒坦,那它就是一种交易吧。”相夫光子不再弯弯绕绕,直接把话题推向重点:“跟我回去,我马上告诉你合则两利的双全之计。” 真怀和吉祥的行李不算白白收拾,因为她们依然要离开南部九寨,这回,是随相夫光子到国都白银皇城去的,路上有相夫光子这等高手同行保护,真怀自然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同时,她也有一百二十分不解,需要向主事人打听。 两人坐在一辆马车上,吉祥跟随伺候,奇斯尼和芜华则在外面骑马护航,一行人就这么轻装启程,直奔目的地。 真怀喝了一小口吉祥备置的酸梅汤,很是舒心的弯起了眉毛:“少主,本妃想知道,为何一定要本妃这么做?” “呆会见了乐双新国主,千万不要自称‘本妃’,这个自称还是留到他给你名分以后再用吧。”相夫光子再次提醒,并作出解释:“从你的角度考虑,孩子跟了乐双可谓是前途光明,我给你的交易筹码也是这个,至于我这边,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不用多问。” 真怀这回难得没有端架子,也没有转动她那睿智的眼珠,她含笑点头,乖顺安静,一张粉黛薄施的脸,比之以往更显妇人美态。 马车为挑选平坦安全的路着实费了一番苦功,加上随时可能横飞的炮弹,随时可能到来的敌袭,让这支赶赴国都的小队,花了足足半日才到达白银城,见是天地盟红发女少主,守门的自然不敢怠慢,忙像迎接王室那样恭恭敬敬把人请了进去,直到进入这白银城的大门,真怀一直在发颤的手才渐渐平复。 白银城里的贵金属建筑被尽数拆去,听说乐双节俭,就把这些折合成钱币,换取粮食供给给四方百姓,虽然战乱当下,粮食出奇的贵,不过有了这份支撑,雷之国百姓还不至于挨饿受罪,现下,皇城里一片贫瘠,很多拔除了宫阙的地方废土残渣尚未清理,也只能搭起外间帐篷那样的临时住所凑合。 负责招待一行人的女侍一五一十应答相夫光子的问话:“新国主大人,也是住在帐篷里,他告诉我们,等战争结束,他会带领大家一起盖竹木或石头的房子。” 瞧这姑娘脸红的害羞劲儿,真怀不禁露出期许的神情:“这么说,乐双国主当真是个旷世明君了。” “我们国主大人对下属非常体贴,也没有架子,虽然平时板着脸怪严肃的,可是……可是……”这姑娘顾盼流转,脸颊红成了一枚刚刚熟透的苹果:“很多女孩子心里中意的对象呢!” 光子注意到帝妃脸上逐渐浮现的春光,便笑着对这侍女说:“那么侍女姐姐,麻烦带路,我要引见一个人给国主大人。” 自上次跟天地盟险些撕破脸后,乐双就心急火燎的对外宣布,他是雷之国的新主,他不在意虚礼,不在意外界评价,只斩钉截铁的敲定一个事实——雷之国,除他已无第二个主人。 看得出来,乐双的忠臣良将无够,已经尽其所能的把国主帐篷搭造成王室宫苑的模样了,以至于一进门就扑鼻而来袅袅香气,真怀受了刺激一样当即退出帐门,惊恐的扶着吉祥伸过来的手,颤抖不止。 光子轻轻一闻,什么都明白了,就转头告诉真怀暂等一分钟。过后,帐门打开,她被吉祥搀着走进了帐内,仔细打量这国主大帐里的一物一件,赞不绝口:“国主大人品味真是高雅,让小女子心悦诚服呢。” “国主大人好。”光子没理会一个四十多岁女人娇贵的自称,官威十足的向书桌后不断挥毫的波维路乐双打招呼,开门见山:“我今天,是来给您送礼的。” 波维路乐双并不那么热情的“哦”了一声,视线也没有从纸上离开,只避之不及的说着拉远关系的话:“本国主怎么敢收少主大人的礼呢?毕竟对于贵国来说,本国主不过是个……” “国主大人多虑了。”光子没有给乐双直言的机会,她还不太想让真怀知道天地盟和乐双之间发生的事:“我这次,的的确确是来送礼的,且,不要任何收益。” “哦?” “请屏退左右。” “无够,你领他们下去,我倒想看看相夫少主要送我什么。”乐双令无够将伺候在帐内的侍从领走,自己也停止工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桌子前面,与光子真怀二人对视:“这位是?” “这位,就是相夫光子献给国主大人您的礼物。” 光子携着真怀向前半步,乐双只看到一个含羞带臊的妇人,以及一个不是媒人胜似媒人的外域上主,为她的所言感到震惊:“少主大人你是在开玩笑吗?” “光子从不随意开玩笑,这位是真怀帝妃,是我们光之国进献给乐双新国主的礼物,还请您笑纳,并好好待之。”不由分说,光子将话题敲定:“她的肚子里装了你们雷之国未来的国君,乐双国主,您不觉得这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吗?” “我看你是疯了!”方才还维持翩翩风度的乐双转眼暴怒了,指了指相夫,又瞪了瞪真怀:“莫名其妙把一个有夫之妇带过来,还说给我当礼物?甚至说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雷之国未来的君主?!你给我走!马上离开!” “国主大人不等光子把话说完,就要赶人走吗?这也是同盟之谊?” “如果你还在乎所谓的同盟之谊!就不会用这样荒唐的话来羞辱我!” “国主大人认为这是羞辱吗?可光子却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事。”相夫光子不提过往之事,不提乐双亲王曾经怎样毁约背信,她只把重点集中在乐双不得不正视的问题上:“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既然真怀是国主大人未来的妃子,那么我就有话直说了,乐双国主……您,好像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吧。” “你……你……”乐双倒退一大步,像被她的言语冲击到心神崩溃。 “看雷吒国主就知道了,雷吒国主虽然喜欢男人,但是对女性也不抗拒,可他继位多年至今没有子嗣,你们兄弟两个,恐怕都是一样的。” “这种事情是谁告诉你的?!”乐双差点没摔下去,瞪着两只充满恐惧的眼珠指着光子的脸嘶吼:“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知道一个人的秘密,无论如何也能探查出来了,国主大人你不用这么惊慌,这种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如果你继续一个人单着,先有雷吒的例子,他还能用喜欢男人来掩饰过去,可你呢?等你几十年之后依然一无所出,这个国家的人们会怎么看你?还不会起疑吗?到时候你怕是现抱一个,都来不及了。”光子把语气调整到没有波澜的水平线上,却是字字清晰,刀尖一样的剜人:“所以我好心好意,给您送了一个来呀,一个现成的王妃,还有一个现成的儿子,乐双国主至今仍然未娶,不也是因为这难言之隐吗?” “相夫光子,你……你这是在侮辱我……你……” “乐双国主这么害怕被侮辱,为什么相夫光子还是敢来呢?还是要顶着刀口往前冲呢?”转身,回眸,莞尔,挑眉:“那是因为,相夫光子知道国主大人你,为了能在这把王椅上坐稳,已经没有退路了。比起认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你更不能接受的是……我们朝令夕改后的结果吧?” “这都是晴尊的主意?”那一刻,乐双眼中竟填满了仇恨。 “晴尊大人日日夜夜为这个世界支撑光明,她怎么会有闲心管这事,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别人都不知道,但基于我是上主身份,估计,您还是会考虑一下的对不对?” “你应该知道,我讨厌被威胁!” “可我更知道,比起被威胁,你更讨厌失去现在的地位!”光子收敛那一份本就不属于她的奸猾,口吻不自觉严苛肃穆起来:“你以为我们驻扎在这,是为了威胁你的王权吗?不要想太多!一个光之国就够我们所有人管的了!还会觊觎这么大的雷之国?” “那可不一定,还从来没听说过权力怕高地方怕大的呢!征服了这里,光之国的统治不是更牢靠?!” “不要把你会做的事情强加到别人身上,至少我们不会为达目的残害自己又蒙骗别人!” “二位,能冷静点听我说一句吗?”真怀始终淡定围观,这时候也轻步向前,柔柔开口:“我一介妇人,本不懂这争权夺利之事,不过我这次来,确实是诚心投奔乐双国主大人的,我虽然腹中有子,可也没有勉强大人一定要收我入室,光子也是好心给我张罗,替我打算,她若不放心国主大人,又怎会将我托付?国主大人,您看这样行吗?就让真怀留下来当一个侍女,大人有事商议时,真怀必定回避,绝不让国主大人为难,更不想让雷光两国的情谊因我而破裂,您,意下如何?” 乐双本非好色贪女之徒,不过真怀的模样和性情,以及言谈的分寸确实没有逾越之处,让他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加上相夫光子提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子嗣问题,乐双便暗自思量,在光国军没有撤离境域、自己地位还没坐稳之际,不如暂且忍下,昭告外界,真怀腹中骨肉是他的后嗣,等一切都稳定之后,再对今天之辱做出“回报”不迟。 Chapter 0966 当夜,真怀就留在了乐双帐中掩人耳目,外间日光明亮,照耀的白昼一般,光子眺望天色不知在思索什么,芜华梳理着长发走上来。 “你就不怕他们两个联手,或者乐双对真怀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如果他们联手,那么距离崩盘之日也不会远了,倒省了我费心。” “怎么说?” “两个人都多疑,聚在一起还能不相互防备?真有那么一天不崩才怪,至于乐双对真怀做什么,短期是不能了,乐双既然忍着被我羞辱的痛楚也要接受,就表示他确实需要一个后代,加上光国军没有离境,他不敢妄动。” “那等一切都结束了呢?” “那也要等上一段时间啊,而这段时间,足够督翼和宁日潇布局用了。”说到这里,她充满信心的扬眉笑起:“现在,我们就去给未来的王妃大人送早餐吧。” 同一时间,这次远征中任务最繁重的巨人岛平定战役,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原本也在领军行列里的沙诺却忽然被指派去执行另一项关键任务,在问到他需要谁做他的搭档时,他斩钉截铁说不要从容其他都好,于是玉灵碧非常欢欣鼓舞的把从容塞给了他让他像以往那样好好关照,沙诺觉得他一定是得罪晴尊大人了,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的倒行逆施,而且他还没忘了他仅仅是天地盟的编外成员啊! 从容和沙诺碰面之后的第一个话题也很接地气,她大概是想打破沙诺刻意营造出来的陌生气氛,就把光子少主从雷之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当成话题,在去往任务地点,两人同行的路上,始终坚持不懈。 “那个……真怀她……真怀了?” “……如果你实在很想找话聊,就谈点别的好吗。”临近术法界以北的寒冷区域,沙诺却开始热得冒汗,为了节省时间,最近大伙儿都是用空遁来回辗转的,相当耗费体力:“或者,我们应该商量一下应对措施。” 从容没他这么严肃,也没想的过于复杂:“不就是要把玄若尔雅找出来吗?芙菱少主突然出现,在意识空间里传讯说,洛紫星涵把天魔教总指挥放出来了,因为这样晴尊大人才叫我们两个来的啊,要不然我现在还在松萝岛,你还在巨人国呢!” 沙诺掏出术法界地图,指着东北方一块纯白的地域说:“冰之国东北方向境外、黑树林地狱峡谷以北、火之国大裂谷以西、斯诺艾斯东海区域以南的这块和光之国差不多大小的域外冰原,就是我们即将抵达的地方,因为凶险度未知,所以我们刚刚的着陆点是冰国的域内冰原,下面往南走。” 沙诺的表情很认真,既不像往常那么淡漠,也不像方才那么疏远,不过从容也明白,他是为了任务能够顺利完成,才会暂时忘记“回避”她。 据以往消息称,冰之国之所以没有把域外这块冰原收入管辖范围内,多半和光之国放弃外围一带性质相同,每每有人踏足这域外冰原,都会无故失踪,怪就怪在它只造成元术师的人间蒸发,寻常民众或是普通地质工作者,是安全无虞的,因此,地质工作者们屡屡发布消息,说这里地层牢靠,冰盖稳固,就算巨人国的巨人来回奔跑踩踏也不会塌陷,雪洞雪窟这些未知的危险地况几乎没有,从这个角度来看,比冰国域内冰原、雪之国等寒带冰雪区域,要保险得多。 然而,它这样稳固,不易发生危险事件,却独独吞噬元术师的存在,让一桩又一桩失踪案件接连发生,久而久之,就没有元术师肯踏足这里,作为重视军力的冰之国,也断然不会让自己国家的战力白白送命。 欧也从容有些发颤的机械式转头:“我说,我们两个就不算元术师了吗?” “算啊。”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预防一下?” “嗯……自废经络,把自己变成普通人。”沙诺不打草稿的回答。 “……当我没问。” 一时无话,脚下这片神秘的冰原,纯净无垢苍茫幽寂的面容正逐步呈现,这里和寻常冰盖雪原没有差别,起初还很小心翼翼的从容,发觉走了许久并无异常后,渐渐没那么提心吊胆了,不过她注意到,沙诺的视线时不时往南边扫去,最后他望了眼手心,对从容说:“你不觉得,风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刮吗?” 从容细细感受了一下:“确实,不过,这也没什么不正常吧。” 沙诺皱眉:“可是,过于有秩序的风向,你见过吗?” “这个倒是,没有。” “去那边看看。” 沙诺面朝西南停步,旋即抬脚迈出,从容紧随在后,踩过一寸寸雪层稀薄、冰盖坚实的地面,很多时候,习惯了一种模式,就会对另一种模式的突然产生没有招架之力,从容就是这样莫名其妙一脚踏空的,她感觉自己要掉到地缝深沟里时,被沙诺一把牵住,瞬间过后,天旋地转的情况终止,她看到自己脚下乃至于周边冰原,全都洁白平坦,如同雪镜,刚刚为什么会产生坠落前的危机感,她相当茫然。 “这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我的猜想没有错。” “咦?” “这里,是‘黑洞聚吸区’。” 从容的眼一下子张得老大:“黑洞?!像云上堡天魔那次吗?” “差不多,不过那是纯人为的,而这里,很有可能是自然与人为合二为一的。”沙诺来回扫视周遭,警觉性一刻未松:“这里一定早就被某个高手占据了,他故意让这里变成一个只吸噬元术师的可怕地域,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说,他的目的,只有元术师才能破坏,所以他才故意提防元术师,那么他直接放任不管,让元术师和寻常人类一起被吞噬不是更简单全面?他故意设置,难道还好心的保护寻常人?” “他怎么可能为了保护寻常人才做出这些额外设置,他不过是通过让寻常途经者和那些地质研究专家的有惊无险,使之变成一种遮盖真相的幌子,从而让元术师加大畏惧的程度,举个例子,有人要暗杀你,你是觉得你自己才是被暗杀的唯一目标可怕,还是所有人都有被暗杀的可能可怕,因为被针对,才会恐惧升级,才会远离这里。” “那也不排除,有喜欢冒险的元术师前来啊!” “那毕竟是少数吧,而且来了之后也是一死,久而久之还有谁会来?而且我觉得,他故意造成这种针对性的恐慌,是有意暗示某种主题的,具体是什么,只有见到这里的主人才会知道了。” “你确定,这里的主人就是玄若尔雅吗?” “天地盟的情报不会有错,就算芙菱少主被蒙骗,情报专家们也不可能看不出,好比之前的五场复制体剿杀战,不都一一实现了情报里的敌军人数吗?搞定了这里,我们还有巨人岛一役要参加呢。”眉间掠过一丝机警,沙诺当即止住话头,对从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不由分说握紧从容的手,弯腰低头,轻挪脚跟。 不远处,一场弥漫的风雪刚刚落定,视线里晃动的洁白浪潮还未完全止息,一幅使人惊骇的景象乍然呈现,那里有巨大的冰墙,冰墙被切割的规规整整,像人工打磨过,让他们不寒而栗的是,里面居然冻了很多双目紧闭的人!看样子,这些人的尸身保存的很好,应该是刚刚断气就被放进去了。 从容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沙诺镇定的神情,才稍稍平复一些,没那么惶然了。沙诺笃定的朝一个方向走去,临近冰墙,悄然下蹲,那个位置刚好能避开墙另一端的目光,还可以清晰明朗的听见每一句对话。 “我不知道总指挥你,还有天魔大人是怎么想的,战争不该是让术法界各国的战队损伤惨重吗,为什么现在连连被灭的是我们?就算是复制体军团,就算是诸神团借来的外援,那不也是我们的一部分力量吗!” “你是在抱怨天魔大人吗?” “我可不敢。”女人悻悻道,语气里夹杂着不服和畏惧。 “你也说了,那只是‘一部分力量’,就算死光了又有什么可惜?”少年声线明快飞扬,总似携带一抹笑音在口中:“术法界没有伤亡惨重,一来确有我的缘故,二来,他们远没有你想得那样弱,加上光之国各上主的参与和率领,更是把力量发挥到最大,两千万复制体算什么,多样化复制体又怎么样,不还是被他们一一破解了吗?” “玄若尔雅!你是在灭自己威风吗!” “好好我说错了行了吧,听黎姐姐?” 躲在冰壁后面的两个人总算知道进行对话的是谁跟谁了,一个是芙菱少主知会的那样、被洛紫星涵从牢狱空间里放出来的天魔教总指挥玄若尔雅,另一个是曾经和天地盟对战过的天魔手下听黎,这对组合似乎不是第一次搭档了,该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才会如此熟络的交谈吧。 “说说看,我们迄今损失了多少人?” “只剩下不到六百万个复制体,其余的天魔兵,首领不曾派出,我也不清楚。”听黎不情不愿的回答,似乎还在为某些事情闹情绪。 玄若尔雅的尾音上扬,笑意爽朗:“接下来,还够玩一大轮的~” “你现在才想到要出手,不是太晚了吗?虎头蛇尾的家伙,初战期间还懂得运用战术制约他们,后来你竟然不管不顾,天魔大人也大肆放纵他们!你们是在灭敌,还是给联盟军送人头啊!” “那是因为,计划有变嘛,比起大战,天魔大人更需要的是……力量。”尔雅苦笑着劝。 “什么意思啊?” “要让他们一点点消耗殆尽,当然不是一次性就抹杀干净,同样的痛苦重复数次才有意义……同样的‘力量’榨取数次才有价值。”他说的深奥无比,神秘难测,让听黎百思不解的敛起了眉:“啊对了,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把这个带出去。” 冰壁一侧传来轻微震动,大概是玄若尔雅打开冰门从里面取了什么出来,沙诺一面把从容的头按到自己胸前,令她不会因紧张而露出马脚,一面仔细感知破冰事物的形状,那大概是一具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的尸体,没有生命热度,可奇怪的是,从胸腔里时强时弱发出一些只有他才能感知到的波动,如果人死了,又怎么会产生这种情况。 怀里的从容一抖,稍微走神的沙诺当即察觉,一抬头,一张紧闭双目的死尸脸近距离砸下,那尸体像没骨头似的软趴趴贴倒下来,沙诺搂着从容试图翻滚到旁边避开,没承想就这么径直滚入到无底的地缝中。 就当他也以为难逃此劫时,猛然的停滞感颠的从容从臂弯间飞出去,他不及多想就伸手猛抓,发现从容已经昏倒在这空荡的黑暗间,这里完全没有光线,他是凭借识别方向能力的进一步衍生,感知到了从容的现状。 没多久,迷迷糊糊的疑问从从容嘴里发出,沙诺这下心定了,轻轻挪过去把她半扶起来:“还好吧?” “这是哪啊,要么就是黑过头,要么就是我瞎了!” “那你就当自己瞎了吧。” “喂!这么紧张的时候别落井下石啊!” “看吧,显然你知道这里只是黑而已。”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从容抬起拳头往下砸,却什么回响都没有,她逐渐意识到身下空空,就试着用手往下面摁,每次,都被生生弹回来,她又趴下连打几个滚,还是跟在地面上一样平滑规整,惟独触觉,让她丝毫感觉不到,这里有坚实的地面。 “看来,我们现在是浮空状态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从容化惊惧为无力,比起浮空在黑暗世界里伸手不见五指,她更好奇她和沙诺究竟遭遇了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两个,是被吸到黑洞里了。” “鬼扯吧你,进黑洞里还有命活吗?早被碾成渣渣啦!”接下来氛围的沉寂,又让从容觉得沙诺不是在开玩笑:“那……如果真的是黑洞,是什么样违背科学的原理让我们得以在这里飘浮?没有下坠更没有粉身碎骨?” “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很清楚。”沙诺的声音变得坚定强韧:“我们不会死,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久就会脱离这里。” “但愿你是金口玉言。”从容困倦的往下平趴,也不担心有没有可能随时掉下去,百无聊赖的闭起眼睛,尽管当下,闭眼睁眼都没什么差别:“我们要是能一边听到敌人的谈话,一边死里逃生就好啦。” —— “你把自己装在棺材里面!玄若尔雅,到底哪个是你啊!” “想有多少个我就有多少个哦。” “还有,刚刚那两个小孩是谁?” “不知道,不过他们就和其他术师一样,已经成为地下亡魂了。” —— 上述对话,让从容顷刻间睡意全无,坐起来,在黑暗里四处寻找声音的传入源头,连沙诺也忍不住笑赞:“这次是你金口玉言了,以及……我们活到现在,应该不是黑洞设置者的意思,那么就只能是……” “晴尊大姐?” “是的。” “可是,她怎么知道我们会安然无恙啊!” “大概……是我们两个身上的特质,让我们得以在这种情况下脱险吧,晴尊派我们来,应该是早就知道我们不会有事。”沙诺言语间,逐步渗入浓厚的感激之意:“不愧是四代国主,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最难能可贵的是,从始至终都不改那颗仁慈圣洁的心。” 他的话,加上晴尊的音容笑貌适时闯入回忆,让从容感动的想哭,她呜咽了两下,利用黑暗掩饰自己发红的眼圈:“不过,我和你的体质又不一样,为什么都毫发无损啊。” “这……等回去之后问问晴尊大人吧。”沙诺话没说完,就感觉后脑勺一阵闷疼:“你干嘛打人?” “混小子!一直没工夫问你!你怎么回事啊!之前在九寨对我那个态度!”从容总算把积压在心里的委屈爆发出来了。 沙诺吃痛的咧嘴,但还是乖乖服软:“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在生气啊。” “当然了!你一句话都不跟我解释!你以为就这么算了吗!还装作不认识我!我那么问你你都无动于衷!铁石心肠!哼!” “啊,我想到一件事!”漆黑的视界里,沙诺脑旁猛地亮出一枚灯泡:“鬼杰老师去支援助贤少主了,你说他俩会不会打起来啊?” “少跟我打岔!”从容一时失手,啪的拍出一声骨裂的脆响,随后,她就听到“嗵”的身子倾倒声,再后,沙诺就没有回音了,她回想一下方才手心传来的触感,觉得可能是把沙诺打嗝屁了,一时慌张无措,竟呆滞的僵在那里,泪水滑了满脸。 许久,她伸手碰了碰沙诺一动不动的身子,再也忍不住失声哀嚎起来,嘴里一连念了几十个“怎么办”,本来有一肚子话想告诉沙诺,忽然笨嘴拙舌的属性爆发,越是觉得自己愚笨,越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哪怕他听不见,越是想开口,就越是脑子空空,最后哭的昏天黑地,蜷缩成一团跪趴在那里。 Chapter 0967 “啧,衣服都湿了,哪来的水啊,还这么咸!” “……” “我不过是昏了一下,你不会以为我死了吧?”沙诺好笑的凑近了从容跪倒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寂静之中,他话语里的轻松分外明显。 “……你真的没事吗?你真是……吓死我了啊!” 由着她哭够闹够,沙诺摸黑从口袋里拿出男士手帕,捧过她的脸帮她擦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却知道这张相貌平平的脸上,是他最熟悉的表情:“对不起,从容,那时候,我不得不那么做。坠海以后的一个星期,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个浅紫色头发的男人救了,没错,就是那玄若尔雅,他在我身上做手脚,想把我改造成本体复制体,我是想尽办法才逃过了他的算计,他以为我是到手的工具,命令我成立剧组去接近相夫少主,为了不暴露,我只能装作被他控制后的复制体的模样,将计就计。再后来,我找到督翼城主,和他拟定了一个计划,那就是把真怀引进剧组,近距离监视这个投奔了天魔教的女人。” “是那个卓莎剧组?” “不是卓莎,其实我取的是‘做啥’。”沙诺一派正经的纠正出让从容尴尬无语的内情:“然后我找上芙菱少主,请她帮我造了一些假证件,这样的话,就能打消尔雅的疑虑,让真怀也相信,我只是个单纯的剧组导演。” “等一下,玄若尔雅和真怀不都是天魔的手下吗?怎么听起来,玄若尔雅是故意瞒着天魔什么似的?”从容这次又戳对地方了,问到了关键所在。 “对,所以督翼城主当即推测出,玄若尔雅跟天魔,并不是同心同德,也有一种可能是,天魔不信任真怀,所以让尔雅下套给她。”讲到这,沙诺神情微动,唇间溢出一抹轻笑:“不管是哪种,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尔雅会让真怀难受,而真怀,也会成为尔雅心上的疙瘩。” 突然爆出的强烈波光,会让人的眼球遭受损伤,幸好当时两个人眼睛都睁得不是很大,才勉强在上有日光下有白雪的明亮世界里避开失明危机,一个恍惚过后,他们竟七扭八歪自动从黑色空间里跃出,没找准平衡就跌落到平整坚硬的冰地上,凉度霎时袭来,惊醒他们的头脑。 就跟掉下去的时候一样,归来的速度也相当惊人,最可怕的是,之前还矗立在此的擎天冰墙,现在竟没影没踪了,从容不相信自己的视觉,用力闭了几次眼,再使劲张开,确认无误后兀自心惊一番。 “大概,是发现我们的行踪,故意转走的吧,这样也好。”沙诺一面把从容拉起来,一面环顾四周:“刚刚在冰墙里,你可有认识的人?” “谈不上认识,但确实有两个,如果没差错,应该就是他们了。”从容扭扭后背,也不知发凉感是气温导致,还是坠落黑洞后的余怕。不经意吞了吞口水,仔细回想那时目睹的张张苍白面孔:“一个是别颖王队长的手下,雅士,一个是光子的姑姑,秋芡草。”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因为……这两个人,到现在还好好活着啊。”从容惊恐的发起抖来:“难道是复制体?那么到底冰墙里面的是,还是外面的是?” “你不要紧张,到时候找到这两个人,给他们打上一针,就真相大白了。” 从容明白他在安慰自己,督翼城主发明的注射液也确实屡见奇效,可她,就是没来由的恐惧:“复制体和本体混在一块儿的乱局之中,谁还能安心信任旁边的人?我觉得,有必要跟上主他们提议,给所有的人都打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嘿……”沙诺俊脸微扬,邪邪一笑:“你也有果决强硬的时候啊。” “少笑话我,你当我永远那么蠢啊。” “蠢点没关系,我聪明就行了~” “你找打!” “冷静冷静,你还想让我昏过去一次?” “少来你刚刚就是装的!” “我才没有。” “你有你就有!” …… 赶往巨人岛途中,欧也从容迫不及待想把情报知会给各地上主,尤其是暂未参与巨人岛一役、被派到雷之国去出使任务的相夫光子,她告诉她,秋芡草和雅士尸体出现在冰墙内的事,而且,将玄若尔雅跟听黎的对话一一转述。 尽管最后还是让玄若尔雅带着冰墙消失了,不过通过这次任务,他们证实了此前对冰国域外冰原的诸多猜想,当猜想变成现实,督翼和宁日潇双双认为,距离“攻破”指日可待了。 暂且回到域外冰原这里,玄若尔雅并不知道沙诺从容逃出生天的事,因此没把它放在心上,将冻尸冰墙转移到另一个遥远的边界时,风雪突起,旋转的霜流中渐渐浮现一袭漆黑的身影,他按了按随手携带的闹钟,转首一笑。 “天魔大人,几日不见身体可好?” “我只问你,什么时候才能达成?” 尔雅扬眉浅笑,回想起那时候的事。他们二人早有协议,多年前天魔同意复制体作为天魔教的秘密武器开始,就是把复制体当成了有备无患的备胎,如果没有办法得到王符,就可以用复制体汇集到一起的强大元能和宝库中的产生共鸣,宝库中元能可以弥补冲击暗之门的不足,当时天魔只是预测未来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介意,由自己去掌控这些元能。 “如果不是那个臭小子打伤我,我也不至于苦等这么久,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既然身体不足以承受,就把它交给暗之门好了!”天魔的脸掩在兜帽深处,他的声音沧沉而古老,像从几百年前穿越过来的,遥远而莫测,此刻,更是多了一分少见的颤抖。 尔雅眼中流过一瞬狡黠的神色,唇上弧度不变:“天魔大人对复活暗之门的计划,也算竭尽全力了吧?” “当然。” “从怨灵开始,到极夜,再到现在的……” “少废话,不论什么方法,只要能走到终点就行!” “然而冥王世界被诸神团侵占之后,你已经没有恢复力量的宝地了,这个术法界,虽然没有几个人能跟你抗衡,但终究不是恢复力量的良好场所啊。” “所以……我才要马上实现你之前答应的目标!这样的话,不论是暗之门,还是我自己,都能把这里……变成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玄若尔雅明显感觉到天魔气息的不稳,就好像有一处海域里那么多容积的毒液,在侵蚀天魔的内在空间,让他即便看上去脚步沉稳,也随时可能形神溃散那般危险。他想到这,竟毫不避讳的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那个打伤了您的人,自诩知晓一切,却独独看不穿你我双方的交易。” “那倒是要感谢你‘可贵’的能力了。”天魔不以为然,又近乎讽刺的冷哼一声。 “也幸亏他窥不到这个死角,否则真如他所说,他知晓一切,那岂还会有你我的容身之处?”少年俊秀容颜上,一抹笑痕志在必得。天魔之所以愿意使用诸神团的复制体,是因为玄若尔雅告诉天魔一个事实,就是“元能到达最强,会召唤出神器”,天魔也承认,这预言在预言碑上确有显示,而天魔还不知道,自己被如何摆了一道,玩了彻底。尔雅为此自鸣得意,他要做的,就是在天魔发现以前,拿到他自己最想要的。 “九寨被攻占了,如果复制体数量不够,你预备怎么办?”天魔抚着胸口,语调愈发起伏。 “隐形根据地被夺,确实可惜,不过最可惜的,是他们以此为出发点,勘破了很多复制体的奥秘,还有啊,你所信赖的九寨之王,如今也归他们所有了!” 天魔把手伸进兜帽,捂住嘴发出一连串的闷咳,像是被这话激怒,又似乎确实是羸弱不堪,总之,他忽强忽弱的气势,在逐渐淡化着黑暗和杀机。 从未见过如此衰弱的天魔呢,紫发少年想,辄便近似安抚的对其说:“各国并不舍得将兵队大量外派,多半留守国境之内,自然折损不了多少,但同样的,能够对复制体造成的重创性也就受到了局限。” “然而坐吃山空,天魔教许久未有新人加入,加上之前的损伤,大不如前,如今只能依靠复制体起势了。” “哦?天魔大人居然也有依赖旁人的时候。”换做从前,尔雅是断不敢对天魔这样讲话的,他也知道自己失了言,只是,并没有太在意天魔会如何感受:“他们也算赚到了,如果你我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攻城略地,杀人灭族,还用得着区区复制体吗?” “说到这个,我很奇怪,你帮我重启暗之门,你又能得到什么?” “你就权当……我是好奇心作祟吧,我想看看暗之门开启之后,这个世界会出现怎样的景观,我可是视觉类爱好者,希望天魔大人功成之日,不要忘了带我一观啊。” 将闹钟的时间快调到几小时后,看着指针循序渐进逆向行走,尔雅眼中精光突闪,瞬息过后,他短碎的淡紫头发,变成了蓬茸茸的银紫色,面上一朵微小荼蘼,盛放在细长冷锐的凤目下。整个人的身形,也从消瘦矮小变得高大魁梧,挺括宽敞的背脊面对着天魔,俯身下蹲,那里一块天鹅绒方布平铺在雪地上,摆满了象征各个国家的积木,他全部无视掉,只伸指弹倒魔鬼海域上的那一个:“我也觉得这份放松,是对他们的一种纵容,就从现在开始,让他们连着这座岛一起毁灭吧。” 看着日光下与此前大相径庭的这张男人脸孔,天魔好笑的调侃起来:“那是不是应该从此刻,改称你为古幕先生呢?” “呼呵呵,尔雅也好,古幕也好,都只是代称,天魔大人喜欢的话,无不可以。”那双凤目不同于天魔掩藏在兜帽里面的深邃眼睛,将看穿一切的睿智毕露无余,他也毫不掩饰这超出常理的气质,弯弯嘴角和眉眼,即刻摆出一张笑脸,如同他尾音上扬一样轻佻戏谑:“毕竟他们,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天魔沉默了半分钟,忽然低沉地笑出声来:“你会不会过于自信了呢,你真的以为这域外冰原,就是你剿杀了全部隐患的终端基地?” “哦?天魔大人是发现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吗?愿闻其详哦。”尽管这样说,然天魔真的告知真相时,古幕还是足足怔了十几秒,脸上令人看不穿揣不透的笑容,也凝固的跟这儿的冰盖一样:“难道……他们是去了你那里?” “所有的黑暗地界,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所以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小鬼坠入你的黑洞之后,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包裹,那种力量使得他们在黑洞里面也能自由呼吸,毫发无损,并且,在他们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力量会很适时的带他们脱离黑洞。” “大人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呢?”嘴上在笑,眼睛却因吃惊瞪得奇大,汗水簌簌滑落间,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他们带走了我的秘密?听到了我说的话?至少,他们已经活着离开这里了,带着我摆在地面上的弱点?!” 比起纠结于“隐秘暴露”的古幕,天魔的关注点显然有所不同:“我比较在意的是,是谁告诉这两个小鬼,到这里来的。” “你是说?”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个人绝不可能把人派到这里,她发现了旁人察觉不到的力量,加以利用,而我想,这个人……就是晴尊。” “她?”古幕有些难以置信,暗惊的光一直在眼底沉浮:“究竟是什么力量,足可抵御连光芒都可消灭的黑洞?” “这个世界上,能够对抗黑暗的就只有光明,而能够对抗‘黑暗之极’的,也必然是……‘光明之极’了。” 涓涓光华一泻万里,漫漫晕染普照世界,从拂晓到日落,从黎明到黄昏,这个世界上所有光源的起始地,被明透干净的纯白色莹光笼绕,它的中央,浮着一抹袅袅娜娜的女性身影,乳白若脂的衣袂,绿意如玉的发丝,在温暖安宁的风里翻飞飘扬,鲜活的光团在她手心里旋转,亦如她明亮的碧眸,亦如空城之中,那手托不沉月亮的先代光神。 在她之下,无数光域百姓抬头仰望,希冀而憧憬的光交映着天空里浩荡的日华,即便搬离了凝光城,许许多多的人依然跑回到北门之外,聚集着,仰视着,期盼着,崇敬着,将所有虔诚的祷告,源源不断寄托在他们的“神明”身上。 或许,国都城光神庙当中的那尊神像,不再仅仅是一尊不会说也不会动的石像,他活过来了,就像数十年前,这片土地上率领初元社一统天下的首领一样,坚毅的,站到了所有人的前方。 “晴尊大人要这样支撑到什么时候啊?” “恐怕,要等天魔彻底放弃对极夜的坚持。” “那为什么围绕在这里的光,是白色的呢?” “因为白色的原光,才是光之力量真正的面貌,它有净化之力,可以净化人心。” “那上主大人们都用净化之力了吗?” “当然,上主大人们用净化之力洗净怨灵的黑暗和憎意,这是晴尊大人的指令,是最大胆、最勇敢的决断。”仰望上空,那漂浮在云朵和流风之间碧发的女人,北迢唤充满景仰的自语,又像是,在不断解答弟弟纯真无邪的问题:“阿界,你要记住,我们还能见到今天的太阳,还能感受到温暖和亮光,都是晴尊大人给予的,是上主大人给予的,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对抗黑暗的英雄们给予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今后的人生中,让自己变强,去回报他们。” “哥哥。”北迢界牵着哥哥的手,嫩嫩糯糯的童音里有不亚于兄长的懂事,但相较前者,更多的却是天真:“为什么你知道的这么多,而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呢?” 北迢唤回头,笑着摸摸弟弟的茸毛脑瓜:“因为,哥哥比你先看到了一些东西,你将来,一定要追上哥哥哦。” “嗯!阿界会的!只有距离哥哥很近,才能帮到哥哥!”小男孩笑得灿烂无比,一双大眼睛弯曲成嘴巴的弧度,像晴天夜下,浅印空中的细细月牙。 Chapter 0968 翻越山之国卧龙山,经过一段无人地带可以登上与之隔海相望的巨人岛,这座岛隶属魔鬼海域,是奇特种族巨人族的发祥地,巨人族自古以来便驻守在这座孤岛上,人均身高在五米以上,似乎为了配合他们的体型,整座岛屿的一切事物,都被自然及人为双重的“放大化”了,岛地面积奇大,一半簇拥着高度擎天的绿色山脉,山上山下巨屋幢幢,植被繁茂,一半囤积着宽阔如海的湖泊,水畔东西巨船艘艘,渔产丰饶。这里的一片枫叶就有芭蕉叶那么大,可以当做遮阳遮雨的工具,这里的一条鱼儿就有牛马那么壮,可以当做乘风破浪的坐骑,这里还盛产水缸大的蘑菇、手指粗的蚕丝、鲨鱼大的河虾、杨树高的药草以及蟒蛇长的蚯蚓、海碗大的蚌珠、西瓜重的脆枣、伞盖大的花朵,人工产业方面,也无不符合“巨人”的规格。多年来,巨人国在这座岛上自给自足,并非与外界完全隔绝,却也不奢求外援供给,巨人们身材高大,异于常人,可他们心性纯良,与人为善,从初代建国以来至今,岛上居民不超过五千。 就是这样一个和平的国度,还是葬送在了战火的焚烧下,早在天魔教大兴入侵光域之前,就已经荡然无存。那一日,当空落下千吨火药石,足足炸毁了半边岛屿,致使今日,这里的疮痍之象仍赫然在目,仅仅逃出生天的五十余名巨人族成员,连日来努力重塑这里昔日的辉煌,却在大规模器械的损毁下势单力弱,收效甚微。还没等来百废俱兴的一天,又一簇战火乍然突降。 日轮没有因为这里是巨人之地而扩增自己的体积,扩大光芒的照耀,极昼维系的当下,一切事物都明朗的尽收眼底,从来到这里开始就觉得自己变成了渺小蚂蚁的疾藤对着长空悠然一叹:“懒了这么多年,再不冲锋陷阵就老啦。” 而后,身畔依次现出几个凌空跃下的人,比之涡流脱出更显突兀,不过疾藤没有过多反应,反倒是恍然突现的一行人,被赤火霸王吓了一跳。 那黑肤红发神色张扬的男子,脚踩天魔教武般若,肩扛长矛咧嘴大笑:“老子都把最能蹦跶的这一个打趴了!你们才来啊!” 那伏地难动满头鲜血面目全非的,正是彼时重伤天雪又单挑景洛还在冥王世界里大闹一场的赫泽隆,此时已没了昔日的嚣张傲慢,从逐渐微弱的气息判断,他命不久矣。 “我比较想吐槽的是你们的抵达方式。”疾藤扭头揉发,眼角一耷:“活体空间转换这么好用吗?” “当然了!”千刺兴奋非常的跨前一步:“比涡流更快更保险!” “是啊,就跟玄若一族的血传送式一样好用,比从前那个活体开涡流好用多了。” “喂喂活体开涡流的下场就是另一个人开膛破肚吧太可怕了!” “好了,下面步入正题,我来说明当下局势。”宁日潇打断千刺和也俊的喋喋不休,脱列而出,两手空空,只凭记忆组织一切语言:“巨人岛初战折损敌方复制体三十余万,我方联盟军在损失十一万的情况下陆续增援,到现在,联盟军人数在七十万左右,而复制体,还有五百多万没有出现。” 她的神情很凝重,比之前操控全部战役时更显疲累,这让后来的众人很是诧异,便纷纷询问,在复制体弱点被逐一勘破、解决之计也层出不穷的今天,为何巨人岛一役还是如此难打? 与督翼对视一眼后,宁日潇凝眉说道:“因为这里很奇怪。” “诶?” “先不说那匪夷所思的复制体聚集量,是以往的数倍,单说在进攻过程里,我们的手法应用到复制体身上屡屡失效,就能看出,这座岛不同于以往的局部战,甚至,比任何一场大型战役都要难打。” “怎么会呢?难道这批复制体?是更加新型的?!” “不,这批复制体只是普通的复制了火国、雷国等军力强国术师兵团的非人类战队,与之前各国遭遇过的复制体类型没有差别,按说,用注射液分辨之后就可以直接消灭,可是这一批,在显现出花斑皮肤后,竟变得坚不可摧,攻击明明落在身上,却个个毫发无损。”说到这里,宁日潇的面色已苍白到了极点。 “全部都是花斑皮肤?也就是说这里面没有本体?”木茉细思,也跟着层层冒汗:“只不过攻击落空这一现象,我们在冥王世界遇到过了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难得没有犯困的疾藤懒懒开口:“那个不可思议的现象,当时是用空地遁原理解释的,到今天可不可以认为,天魔穷途末路,不得不为了保留最后的这些兵力,而动用从前的手段呢?” “督翼,你笑什么?”大家都围成一圈开站立会议,只有督翼盘膝坐在实验器材中间,左拿一支右举一个,神态自如眉宇平淡,他的无声一笑,引得木茉心生好奇。 “天魔身受重伤,要他同时操纵几十万个复制体闪躲自如,就只有两种可能。”放下试管空出的一只手,分别比出一和二的手势:“一,他的力量恢复了,二,有人帮他做这些事。” “现在还有谁会帮他啊?浮生和叛月?不可能,浮生之前可是帮过碧姐的,那么就只剩下魔姬和玄若尔雅了。”倩儿用排除法率先否定了一个。 “还是魔姬的可能性大些吧,毕竟另一个是……”目光落到督翼身上,相夫光子没来由的止住不语了,这次巨人岛之行,绝不仅仅是为了歼灭最后的敌兵,她深知,伙伴们也无不谙晓。 时值九月二日,就在两天前,漠日沙域的冰火战刚刚结束,抵达信鸟村的督翼以实时直播的方式,在这座未被波及的特殊村落,向全术法界宣布了一个消息,他声称,第二道的继任人出现了,他要用新的继任人和到手的各国王符,在两日后做一件事。才刚刚修复了布告栏通讯的各国立马收到这一消息。对此,小婉曾担心各国会戳破这个督翼故意撒出去的谎言,可督翼却信心十足,说各国绝不可能在这时出声否定,这时候一旦说出王符依旧在各国手中,那等于是各国将危机转给了他们自己,所以他们现在为了自保,也只能随着督翼的谎言,毕竟这样对各国本身没有损害,而被欺骗的,却只有那些不知情的无国籍者。 一切尽在掌握,久未露面的嘉琦芙菱一登场,就将手中光镜镜像扩大,提供给每一位伙伴观摩:“用这个勘测玄若尔雅的行迹就行了。” “哇晒芙菱,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小婉一面惊叹于芙菱这丫头何时学会了千影术,一面讶然于她居然能把千影式烙印在那个难搞的天魔教总指挥身上。 对此,芙菱认真严肃的答复她:“这段时间我一直和洛紫星涵在一起,千影式是之前我向光子讨要的‘切换型’,在玄若尔雅落入洛紫星涵的牢狱空间后,我在他身上施放了这个,所以他现在的行踪是一目了然的。” 小婉还没等吐槽芙菱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了,镜像里的情景就让她下巴落地。 玄若尔雅在一片不知名的黑暗里捕捉到天魔的片缕身影,斗篷男人微微粗喘的声音昭示了状况仍旧处于不良中,淡紫发笑了三笑,直步上前。 “天魔大人,是时候行动了。” “不急。” “天地盟督翼说各国王符在他手里,只要我们去巨人岛抓住他,将各国王符一次性虏获在手,结合兵器的力量,就能够复活暗之门了,天魔大人还在等什么?” 天魔用沉默的方式不予回应,玄若尔雅似乎发现了自己的焦急过于外露,就收敛了三分,变回客气言笑的那个他:“有了王符,就省去复制体元能冲破封印的麻烦了,省时省力,您还迟疑什么?” “我是在质疑消息的真实性,之前我潜入各国王室,搜遍所有角落都没能找到王符,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到了那个城主手里,他会轻易说出来吗。”天魔稳重的表达下,让人看不出任何诡异之处,他就像闲话家常那样,不但全无杀机,甚至连气息都平和的像个普通人。 尔雅闻言一笑,狡猾的眸光在眼底波动:“那小子精明的很,也许就是算准了我们会这样猜,才故意弄一招空城计。” 天魔紧跟着发出轻笑般的语声:“你好像很着急啊。” “啊哈哈,我是替您着急啊。折腾这么久,也是时候从他们那里取得一切了。” “那你去巨人岛等着,我随后就会带着兵器过去。” “那属下就静候您的大驾了,天魔大人。” 观看了二次放映,相夫光子心满意足的弯了弯嘴角,在一众纷纷散开后,仍逗留在督翼身旁不走,督翼也很自如的埋头实验,语气如常:“不去做战前准备吗,六百万大军有可能随时来袭哦。” “我不急。”红发少主盈盈一笑,两只手不停摩挲着衣角,迟疑了半天后才羞答答开口问:“那个……督翼,你知道岛上哪儿有厕所吗?” 督翼拿容器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说:“随便找个草丛就行了。” “那好吧,我去去就回。” 五分钟后,相夫光子神清气爽的回来了,她一手搭上督翼的肩,在遭到督翼的强行甩开后,嘟嘴抱怨:“人家又不是没洗手!” “是吗?”督翼淡淡一笑,这回把手按在红发的又一次触碰上,两人就这样维持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姿势。 那光子笑容弧度变大,顺势将身前弱小的男孩搂入怀中,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不断在他前襟上拨弄,就当有更深层的探入动作发起时,督翼让人始料未及的一拽,把红发整个身子拉摔到实验器材中央,瓶瓶罐罐里各色溶液和着碎玻璃渣溅了她一身,疼得倾世容颜也在瞬息里化作狰狞鬼魅,再小等个十几秒,白烟散尽,一张吃痛咧嘴的少年脸孔俊俏呈现。 “我还以为我演的很好呢……”玄若尔雅晃悠悠从器材堆里爬起来,右手抹过脸上一层灼烫的液体:“哧,硫酸吗,你就不担心真的伤到你的同伙?”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她,所以做起来,能毫无顾忌。”督翼不改幼童的体型,却是用着最成熟睿智的口吻,看穿一切:“你自诩的好演技,也不过是被诱导了而已。” “呵,那你觉得……我是哪一个?” “芙菱播放你会见天魔的影像时,你已经抵达了附近,光子少主故意说出平时绝对不会问出口的话,也是为了给你提供一条讯息,让你在她离开后顺理成章的展开表演。” “那你怎么知道,回来的不是她本人?” “因为我们早有约定,她这一次,走了就不会回头。”足底的能量波堪堪增强,一阵烟尘浊雾大肆弥漫后,迈出脚来的这一副男性身躯,挺拔健壮,威武阳刚,无视玄若尔雅那吃惊而猎奇的表情,督翼漠然开口:“而你的目的很显然,就是为了试探我身上有没有王符。” “仅仅于此吗?”尔雅耸肩嗤笑,似在嘲讽督翼的智商并不过硬。 “你还想确认,修罗道继任人的情报属不属实。” “那么答案是?” “不论哪一个,你都没机会拥有。” “那就试试看吧,天地盟城主。”似在配合督翼的真面目坦诚化,这一边的矮个少年,也在须臾中恢复了银紫发高个子的强健形态,连稚嫩的少年声线都秒秒钟化为话尾上扬的戏谑男音:“呼呵呵,你想死吗?” “如果你不怕你手里的几个督翼复制体记忆失效,随时可以动手。”这一个督翼保持着不变的神情和惊人的容貌,从始至终不曾更迭的气质和前后迥异的敌人大相径庭。 “事到如今,那些家伙已经没有用处了。” 然而,玄若尔雅阴笑着公布了这个决定,完全未受督翼言语的掌控。相夫光子躲在榕树高的针叶草丛内,顺着微无的缝隙紧紧注视督翼这方的情况,回想起登岛前督翼的千叮万嘱,他说她一旦躲起来,就不能再现身,就算他死了也不行,他说他的死很划算,一方面消除了众多复制体督翼的记忆,另一方面,他找十三队长下了“同归于尽爆破式”,时效为三天,在这期间谁夺走他的性命,他就会同谁一起丧命。 而这次巨人岛之行的初步目标,就是将引入陷阱的玄若尔雅杀死!这天魔教的总指挥智谋超群,但既便如此,他依然会冒险前来,只为了无论如何都要达到的目的。 一秒!就差一秒!那一刻,眼中从无情绪波动的督翼罕见浮现期许的神情,迎接死亡就像等待救赎一样轻松自由,可惜,他没能“如愿”,从尔雅变回古幕的男子也未能得逞,摸不清路数的袭杀被风扬龙泽一招撕裂大地的雷霆扫强行阻挠,随后,遭切断去路的古幕被一行猛然冲出的天地盟上主挡住,放眼望去,独无红发。 古幕看罢低笑两声,沉着脸把嘴角咧至恶鬼的幅度:“修罗道在哪?” “那个天魔教总指挥,竟然是你……古幕!” 这重身份的演变在督翼和宁日潇计算之外,说起古幕这个男人,所有人都不陌生,琴河第七弦、月国国师还曾假扮国使出现在光域国宴、天魔教冰影军团的第四军团团长……而今,加上多个尔雅的左蹦右蹿,大量信息在二人脑中交汇整合过滤剖析,最后,他们得出的最大结论,便是多个古幕与多个尔雅的诡异现象,出自于同种能力,也就是说,尔雅即为古幕这一概念,是□□裸的真相。 紧随而来还有不计其数的疑问,可惜他们无暇一一罗列分析,因为又把容貌调整回尔雅状态的古幕,抬起手上戒指随意一挥,大量的血泊便从空落降,给人造成一种这也许是炼狱血池臣服于引力的假想。 万万想不到,仅仅是一汪来源不明的红色液体,就在迸溅过程中蒸发出无数血色浓雾,这些浓雾透过呼吸道浸染到每个上主体内,很快,令他们出现不同程度的液化异状,液化多半从四肢开始,无端端的变软成流,化为肉泥血浆,疼痛程度从不约而同发出的惨吟声里可以获悉,宛如凌迟之刑,剜肉刮骨之痛。 这些惨象是真实的,绝非幻象和迷境,目睹一切在须臾中发生、即将在须臾里终结的相夫光子瞳孔急缩,惨无人色的神情僵硬在面容上,那些被隔空删掉的记忆,来自未来的记忆,也零零碎碎闪现在脑海里,无知无觉中她落下泪水,这种失而复得又钻心刺骨的感觉,就和那时候与奇斯尼芜华在一块儿一模一样…… 忘掉了什么,就重新捡回了什么,只是捡回来的这些东西残破不全,需要她一点点拼拼图似的重塑回去。 巨人岛上空的太阳被蒙上一层黯淡的云烟,辉芒一点点散尽,也一点点消逝掉她眼中的明光,她站在远处,遥遥望着被泪水模糊的视界中,那一副副血肉模糊的身躯,意识在清醒和混沌中,起起伏伏,辗转不断。 她还不知道,这是疯掉的前兆,她还不知道,这是她潜意识努力否决着的景象。 “在你彻底崩溃以前,我还是好心的给你提个醒吧……”淡紫发少年优雅一笑,站定到容光灰暗、目色发僵的女子身边:“你可以像上次那样,凭借自身的力量,改变既定的事实。” Chapter 0969 犹如遭遇碾杀一样,无端端化为血肉泥浆的众上主,已在脸色发青中步入弥留,相夫光子疯冲上去挨个试探颈下动脉和鼻息,发觉这些生命体征愈来愈弱之后,近乎渴求的凝泪望向玄若尔雅,此刻,她的目光里来不及凝聚仇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表达除了迫切惊恐之外的其他消极。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来教你,合理使用修罗道的力量,你们晴尊也真是的,早就知道竟然不告诉你!害的你现在束手无策,真是罪过。”他轻巧微笑,对于修罗道不自觉流露出的楚楚可怜视而不见:“只要你,回到我出手伤害他们之前,阻止我动手不就可以了?” 相夫光子狠狠怔了一下,方意识到这与帝恒浮生异曲同工的能力,自己竟然也拥有!她如着了魔一般靠近玄若尔雅,目光里有甘受摆布的臣服,这让余下奄奄一息的伙伴极其惊恐,尤其是和督翼一起领受过晴尊“指导”的宁日潇。 这次行动前,于光域国都城,玉灵碧将诸神团和天魔教觊觎光子这个“时间摆布者”从而将光子送到未来诱导她使出修罗道能力的事,告诉了他们二人,修罗道可以“摆布时间”的能力于是贯穿二人的思维,之后玉灵碧就去做最后的光神力量融合了,无法亲自动身,也无法进入意识空间,无比紧要的关头,也只能由他们两个主事最后的一役。 宁日潇和督翼几经分析,得出惊人结论,因此他们第一个要引出的暴露者是玄若尔雅,不但让他的秘密无所遁形,还要利用这次机会实施击溃! 可是他们失误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连天魔都不再惧怕的今天,他们竟然输在了对方莫名其妙的能力之下,趁着全员倒地不起,濒临垂危,这居心叵测的男人还怂恿光子落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宁日潇咬牙呼出一句话,伴随她不断喷薄的紫色血液:“光子!不可以!不能听他的!” 督翼挣扎着想要起身,一张嘴却把血肉吐了满地。每一刻,于他,于全员来说都是不如死去的煎熬! “告诉我……怎么用……告诉我……快告诉我……”光子呆呆木木的重复着相同的字句,宛如一只没有生机的人面傀儡。 “非常简单,只要你将意念和能量汇聚在你的修罗印上,念出你想要实现的时间,他们就会回到过去毫发无损的境地。” “不可以……光子……”宁日潇还在努力疾呼,作为少数知晓内情的人,她当然宁可自己死掉,也不要光子连着整个世界一起葬送在敌人的野心筹谋下! “没关系的……宁日潇……”光子的脸上,早已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泪,此刻湿淋淋的,宛如在水里游过一番,她笑了,像布偶扯动黑线缝合的唇角,僵硬而诡异:“我想,这和浮生、帝恒的能力是一样的,他们用完都没有什么异状发生,那么我也……” “不不不,不一样哦,他们用的是最浅显的时间术,只是挪用时间的一部分,很快就会让时间顺序回到正轨,造成的损害也是微乎其微,而你不一样,修罗道,你一旦改变了时间,那么全世界的时间都会定格过去,然后从那里,继续往前走,也就是说,你现在所处的这个时间段,等你施术过后,还会再走第二次,当然有没有机会走第三次我就不敢保证了哈哈哈……” 不等宁日潇晓以利害,玄若尔雅就自行解说了。 “什么……那时候根本就……”光子呼呼的喘着粗气,难以言喻的情状在她面上、眼中起伏,让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精神失控的疯子。 “因为我骗了你啊哈哈哈!而我现在不想骗你了,因为我知道,你就算看着世界毁灭,也不会置你将死的伙伴于不顾的,对吗修罗道?那么,就快开始吧!”玄若尔雅摊开两手,肢□□化的众上主在时间的消磨下,渐渐变得惨不忍睹,变成肉泥的部位在向头部蔓延,要不了几分钟,整个身体都会化为一滩血沫! 这一切的一切,屡屡冲撞相夫光子视觉的神经和脑部的思维,让她在难言的恐惧里丧失掉一切理智,在玄若尔雅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下,她覆满元能的手,摸上了颈下的黑色骷髅印。 静待好戏上演的尔雅略略一惊,表情迅速回到方才的愉悦,不必回头,也知道是什么人什么物凭空出现:“天魔大人,王符果然不在他们身上,看来还是要用第二种方法击破宝库封印,加上兵器,万事俱备。” “元能宝库的总点在哪?” “根据督翼的复制体传告,本体也还不晓得在哪里,不过我想……把整座岛拉入您的黑洞世界,那个总点总会冒出来。” 天魔站好,高举双臂:“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把这些复制体化作能量,所谓的总点一定会在触动下显形。” 骇人的事件接连发生,当岛上余下的联盟作战者闻讯赶至,突起的阴风怒啸声音量狂涨,几乎带着摧毁人鼓膜的狠意维系了五分多钟,西边天空急速拂来的一片浑浊乌云宛如成群结队的黑鸦,眨眼间逼近这里,冲着天魔向外张开的双臂骤然掼下。岛上负责监测敌方动向的千影术术师们惶急来报,纷纷表示明处暗处的复制体,一股脑化作黑烟飘走,那黑色的浓烟径直上天,当中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血腥之气。 经过多方确认,岛上残留的术法界最后一支复制体兵团,浩浩荡荡六百来万,就这样在天魔力量的驱使下变成不明黑烟,那团聚在天魔双手间的浑浊物质很快分离成两颗悬空球体,一颗乌黑浓郁,一颗混沌如尘,接下来天魔的举动,超乎包括尔雅在内所有人的预料,他竟将混沌的那一颗轰击到淡紫发的身上,亏得玄若尔雅早有准备,及时搪臂将同色能量球打出,保护他自身安全的同时,也由于两颗能量球力量相抵,发生了空前绝后的大爆炸。本该地陷天塌,幸亏羲皇刀适时出鞘,利用空间制约能力成功干扰,相抵的元能爆破炸在了异空间,巨人岛才不至于随着众人一起沉落魔鬼海。 天魔看了看用一千万复制体亡后能量聚成的高密元能球挡住自己杀机的玄若尔雅,又瞄了下丢开羲皇刀,坐在血泊里神情失措的修罗道,罕见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他不明所以的笑声让尔雅渐失轻佻,神色变得严肃谨慎,连在理智和崩溃中徘徊难定的相夫光子也被吵醒了一般愣愣地望着他。 大概是笑够了,天魔抬手拽拽兜帽的帽檐,将那颗被冷落在地上的“西瓜”一脚踢过去,光子不防,正中腹部,痛得她眉头一紧,除了脑中不断衍生的轰鸣,渐渐可以融进其他动静了,例如,天魔的话音:“为了奖赏你,拿去用好了。” 相夫光子不打算深究他所谓的“奖赏”是什么,又为什么忽然变成同党一般慷慨解囊,她只好奇,战争兵器这种空间装置,会对拯救术法界,挽回伙伴们的生命有什么用处。 他们倒在血泊里,停止继续液化,也没有复原成本来的样子,慢慢拾回清醒的相夫光子忽然不敢扭头去看那样的惨貌,她只知道,她要竭尽一切所能“换回时间”! “天魔!除了启用我自己的灭世能力,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 从没想过,会有向敌人渴求帮助的一天,她知道,即便不会让世界毁灭,天魔也好,尔雅也好,任何一个“站在对面”的人都不会白白帮她! “启动它,你就可以留住你伙伴的性命,顺便放过了整个世界。”天魔将身体完全面向她,如果不是脸前挡着乌黑的兜帽,相夫光子已能看见他面上充满希冀的表情。 “怎么启动?”光子抱紧西瓜外形的兵器,将所有复生的希望寄托其上。 “用自己的血,割破手指滴到上面,默念一下你想回到的时间就可以了。” “可这是空间兵器啊!” “是谁告诉你,它是空间兵器的?”尔雅垂头不语之际,天魔豁达的打开了话匣:“这是时间兵器,只要作为时间摆布者的你亲手启动它,它就会完成任何一次时间上的穿越,还在等什么,快啊!” 几乎和尔雅一模一样的催促语气,无形中拨开了光子心间那一簇迷雾,她可以确认,这些人有阴谋,可是,一想到他们的命,只有通过这样才可找回,她就只能…… “真是啰嗦死了!”想不到玄若尔雅飞来一脚,立时踹得相夫光子吐血不止。 余下联盟军惊呼着她的名字,想冲上来守护最后一名上主,红发一边剧咳一边抬手喝令:“全部撤退!这里有我!” “少主大人!” “听我的命令!全都退到后面去!”用尽最后一线力气高声下令,过后,她每喘息一次都觉得心肺在绞痛,沾着鲜血的手顺着地表向前摸索,扒到西瓜壳后指头打弯狠狠一勾,她用力睁大眼睛,哪怕付出全身的血液,她也要把他们拉回这个世界:“兵器,请将时间调回……” 尔雅含笑退回原地,打算将闹钟拿回手中,他要好好欣赏指针倒行的“美景”,没想到,四野无旁人的当下,那不会说不会动的静物,竟然凭空消失!紧接着,他听到表壳碎裂表盘弯折的脆响,一股凛然迫近的气息在身后盘旋,不等回视看清,下颌被极强的冲击力死死击中,他在一片惊骇中飞撞到数十米外,于一片扎人的荆棘丛里跌落。 相夫光子呆呆的望着两手,方才还在臂弯当中即将启动的西瓜兵器,竟没影没踪了,她大脑嗡了一下,抬眼张望,就这样,将一张熟悉到梦境里频频呈现的容颜,尽收眼底。 柔软的黄色短碎发、清澈的天蓝色眼眸、英俊的白种人面庞……她念出他的名字,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嘴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像一个失去声音的哑巴,只能泪光隐隐的凝视。 云罗风树一身纯黑战斗装,外面是同色披风,威武的气势凸显着非同一般的存在感,他还像从前那样神容平静,波澜不惊,将红发完全挡在身后,正面朝向天魔,和被弄坏了闹钟神色不爽的玄若尔雅。 “你们让她启动兵器,就跟她使用自身能力的后果是一样的,甚至,更严重。”云罗风树不讲任何开场白,张口就直奔主题。 “看来,你调查的很清楚嘛。”玄若尔雅不怀好意的笑笑,绕过云罗风树的遮挡试图去看他牢牢掩在背后、蜷缩着坐在地上的修罗道:“可惜,她想救她的伙伴,不论前者还是后者,她都会使用……喂!修罗道!我告诉你啊,你想救回所有上主,就只能把全身的血注入到兵器里面,这样的话……” “住口。”云罗风树冷冷低喝,深沉的眸底有杀光溢出,气场顿开,连对面的天魔都忍不住赞叹来了个不同寻常的家伙,相夫光子仰望面前的背影,更加觉得与曾经那个云罗风树,有很大差别,至少在力量和气场上,早已蜕变的不似从前。 云罗风树和玄若尔雅过了几回合招,当尔雅停止动作并跳离一旁时,从来都神色明媚的脸上,阴云密布,相夫光子当时没有注意敌人的反应,只定定看着走回自己面前,伸出有力双手将她轻松扶起的这个人,星一样明亮的眼中焦灼渐失,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个人,是惨状转寰的希望,是改变悲剧的终结者。 云罗风树也只看了她几秒,饱含复杂心绪的眼光,终究停留在寂若静水的那一层:“我可以救他们,不必使用你的能力,也不用动用兵器,记住,不论是你自身的‘时间术’,还是兵器的‘时间术’,你都不可以用。” 止住泪光,她不哭也不说话,就是紧紧望着他,不论他把视线投放在哪里,不论他对天魔和尔雅做出怎样的宣告,连她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稚纯眼神,就这样全部交付到一个人身上。 她对奇斯尼说过,她相信他,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天魔和尔雅的轻松情态不见了,此刻萦绕在两人身侧的,只有名为死寂的气氛,那像一种山洪暴发前的宁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他们亲眼看着云罗风树割破臂上最粗的血管,将鲜红的液体毫无吝啬泼洒到已成滩滩肉泥的众上主身上,再在一片无言的安谧下,亲眼看着血肉渐渐复原、肢体寸寸回生的青年男女们,亲眼看着他们睁开明眸,翕动唇瓣,问一句“我这是怎么了”。 在大起大落之中饱尝各种滋味的相夫光子又一次泪盈满眶,这一次,是实打实的欣喜,她甚至来不及去追问风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扑到伙伴们面前,急切表达自己在这短短时间内,宛如千年般难过的煎熬,忽然想到说太多会引得他们担心,便止住话头,只一味的欢笑落泪。 “呵,看来,你的能力遇到克星了啊。” 无视天魔的挖苦,玄若尔雅眸底那薄薄的不悦,也疯涌成极端的怒意,他呈现了不论是古幕亦或是尔雅,都从未流露过的愤然,直指云罗风树,尾音发颤的问:“你小子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用这种能力?!” 他的一句失控大嚷,吸引了全部人对他的注意,包括奇迹般起死回生的天地盟,也包括得令撤退,又忍不住回来守护的联盟军术师。 云罗风树作为另一个备受瞩目的焦点,显得很是平淡:“同为玄若族人,这并没什么稀奇。” “你不是白种人吗!” “只要双亲里有一人出自玄若,继承这种能力就理所当然。”严格说起来,风树并不像督翼那样,在白种人面貌方面百分百的继承,他的五官轮廓,还是残留了不少黄种人清秀的影子的。 “就算是这样!”玄若尔雅的失控进一步攀升,彼时的气定神闲,早就化为残渣都不剩的东西:“血帝之术!也不可能有第二人掌握!它就像水无痕的光瞳一样!是复制体都无法拥有的力量!” “那是因为,血帝并不是玄若尔雅,而是……我,玄若风树。”解下披风,轻柔盖在红发略略发抖的身子上,他旋即站直,挺拔如松,面朝两名天魔教强敌,气息不变,目光强韧。 Chapter 0970 众所周知,玄若一族是冰之国七贵族中以血液操纵闻名的神之印记家族,他们的异象元能之气又名氧气利刃,可仅凭呼吸就令敌人鲜血淋漓,部分族人流血亦不会死亡,因为本身就具有血液重生的能力,及时造血及时补给。 云罗风树就曾经用这招,救活了放出全身血液差点没命的相夫光子,今天,他如法炮制,却惊人到连血肉残渣都能一一复原。 这无关时间的回溯,无关幻觉的更迭,是真真正正的起死回生。 “太不可思议了,风树,你怎么做到的?”看着自己并不是纸糊般脆弱的身躯,每一块筋骨皮肤都结实的很,千刺就久久醒不过来,满心以为是梦境。 “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和玄若尔雅的能力一样,他怎么让你们变成那样,我就怎么让你们变回来。”云罗风树正经八百式的答复总显得持重严肃,这也是大家觉得他相当可靠的缘故之一。 “玄若一族的血,竟有如此威力……”风扬还在不可思议的惊叹里沉浮,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血肉无端端化为泡沫,又能在顷刻间复原如初。对此,他对敌方将领是不抱指望的,一心希望风树能给个答案。 平日里少言寡语到和助贤有一拼的云罗风树,由此展开漫长叙述:“玄若家族每隔五十年,都会出现一个‘帝之血拥有者’,因此才被外界称为‘血帝’,血帝之术的别名是‘两滴定生死’。第一滴是‘以血换能力’,第二滴是‘以能力换血’。” “这是什么意思呢?”见他停顿,距离他最近的光子仰脸疑问,披风厚实的暖度令她不必在风里瑟缩,气色也逐步红润了。 “第一滴指的是,用自己的血滴到对方身上,就可以获取对方的能力。第二滴指的是,将到手的能力,用血滴的方式给予旁人,获取的是旁人的死状控制权,血水、血沫、肉泥……任何有血有肉的生命,都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讲出这番话来的云罗风树并不轻松,他没有因为占据这种能力而沾沾自喜,反而因此沉重压抑。 “这……不是跟复制体的死状很像?”宁日潇眼里流动的波光在闪耀。 “而且,第一滴的步骤,复制体洛紫星涵也用过。”助贤侧面验证了此事的真实性。 “这么说,那些变成血水的复制体,都是因为玄若尔雅释放了血帝的术?就是滴血?”海蓁子他们开始对天魔跟尔雅的存在视若无睹,自顾自展开分析探讨:“那为什么刚刚我们被血雾熏到就立刻变成那样,而复制体却是在死亡之后变成血水的呢?” “因为释放程度不同。”云罗风树沉沉接道:“只有血还不够,还要附加血帝自身的控制元能,如果只是一点,那么等完全死亡后再化为血水就顺理成章,而将控制元能发挥到极致,就会立刻化成肉泥血浆。” “这家伙,并没有将所有的复制体滴上血,不是犯懒,就是虚张声势吧!” “不论是什么,都可恶死了!” “原来如此。”小婉芙菱两位姑娘的埋怨从耳畔滑过,督翼就只眼神发亮的注意一件事:“复制体化成血水,跟高温饮食没有关系,只不过,涂料里的那种成分又怎么解释?” “事实上,复制体的部分涂料也掺入了玄若尔雅的血。”云罗将督翼那块遗失的拼图找到拼好,顺带提起复制体和本体另一方面的差别:“尽管复制体和本体在肌体构造方面没有差别,但严格说起来,还是不同的,本体被帝之血沾染,顶多变成泥状,而复制体,却是血液一样的水。” “就好像实木木块,和木屑挤压糅合成的木块一样,后者在某种条件制约下,会显得比前者脆弱。” “正是这样。”疾藤紧接着木茉的话说:“那么风树,既然血帝只有你一个,玄若尔雅的血又从何而来?从始至终,都是他在使用血液造就这一切的吧?” “他根本不是玄若尔雅本人,真正的玄若尔雅,早就在两年前,被他拘禁了。”云罗风树毫不客气揭露面前“假尔雅”的真面目:“至于真尔雅何以拥有帝之血,同样要追溯到两年前,在冰之国发生的那件事……” —— 当时,真正的玄若尔雅还只是冰国术法学院里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少年成才,风华卓越。他为人又开朗热情,乐善好施,因此很有人气,倍受老师和学生们的喜爱。可就在当年年中,他于一次外域使者访问的事项里无故失约,从此就杳无音信下落不明了,他出身玄若贵族,因父母早亡一直是由祖父代为抚养,在上天入地的搜索了他半个月后,他居然出现在冰国术法学院外,一袭张扬的服装发型,满脸恶劣的笑容痕迹,他杀人不眨眼,往往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造就流血事件,他对学院学生的频繁出手招致了冰域上下的惶恐,严重破坏了国都院校的秩序,校长大怒之下取消了他的毕业资格,还在向国府上报过程里,坚持逮捕这个人面兽心的学生,不久,冱英礼云迟下令,将自封“血帝”的玄若尔雅,列入通缉的高等罪犯行列中,不论任何一个国家,但凡遇到,可先杀后报。 这件发生在冰国王室附近的诡异之事,因此也受到第一调查局的关注,他们将玄若尔雅的情况收入档案,可见重视程度,不比一般。 在那之后,品学兼优的那个尔雅就从术法界彻底消失了,反而是一个顶着同样面貌的少年,追随黑暗组织四处为恶,令人忌惮。不知内情的,都以为他堕落成渣,甘愿效力罪徒,而知晓内情的,则对“真假”一事格外留心,很快,“真尔雅被恶魔操纵心神”的流言,在暗地里蔓延传开。 —— “直到今天,那个真正的玄若尔雅依旧不见踪影,反倒是面前的这位天魔教总指挥,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扰术法界秩序,还鼓动天魔发动战争……真是可恶的家伙,之前他在冰棺林叫听黎挪走的人,就是真玄若尔雅吧。” 相夫光子一番充满敌意的论断叫淡紫发苦笑连连,他无辜摆手,既有讨饶的意味又有揶揄的情致,全然不像方才那么窘迫:“天大的冤枉,战争可是我身边这位老前辈心血来潮发动的,我不过是协助者,还有啊,没人操纵他的心神,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奉献力量的。” “一派胡言,哪有人会把自己弄个半死,然后让别人顶着自己的模样到处为非作歹!你这冒牌货,就跟千千万万的复制体一样!假的就是假的,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真相!”落月啼小婉紧跟着光子的愤怒发起火来,挺直腰背恨不得冲到淡紫发面前狠啐:“我告诉你!你那点诡计早就被我们的智囊拆穿了!还振振有词呢!不要脸!” “就是说啊!”嘉琦芙菱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圆圆的脸蛋上也是怒意纵横:“你们两个混蛋作恶多端!快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再去死啦!” “你们不要太过分!怎么敢这样跟天魔大人说话!”黄衣白肤的女性刚刚结束一场乱斗,冲回首领这里维护魔者威严:“一群不识好歹的臭小鬼!” “谁是小鬼啊!本姑娘都二十好几了再叫小鬼跟你急!” “没错!你这老太太少有眼无珠了!” “你敢说我是老太太?我还这么年轻你眼睛长在哪里啊!臭丫头!我揍扁你!” “来啊来啊谁怕谁!” 说来就来的战斗,在听黎和小婉芙菱三人之间展开,她们就地出手,旁若无人,打着打着就迁移到五十米远的山丘乱石堆了,一边出手还一边吵架,在各种年龄女性问题上周旋,甚至还扯到体重和婚姻这种听上去完全没什么关联的话。 对于这场女性乱斗,天魔和尔雅完完全全视而不见,天地盟众上主也没法在大敌当前的时段让精力飘移太远,一行人在沉默中虎视眈眈的对峙,由于云罗风树的半途介入,玄若尔雅的“血液伤害”等于被遏制住了,可这个身负重伤的天魔,却无时无刻不在散放令人胆寒的阴气,即便不复当初,他们也没有十足把握,可以在这一天,彻底取走他的性命。 然而,没有退路了,能杀退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好了,拼尽全力铸造的结果是无悔的,总比原地踏步理想的多。 “关于为什么真尔雅有和我一样的血,我一会抽时间解释,现在要做的,是把人找到。”云罗低声对宁日潇、督翼二人说:“简单来说,这个男人用真尔雅不断再生的血做伤人武器,有很多复制体就是靠他获取到能力的,但如果找到真尔雅,假的这一个,就会陷入穷途末路的境地。” “明白了,我马上令人去找。” 他们的窃窃私语,在双方都很机警敏感的当下是尤为明显的,天魔动静不大,雕塑一样立在那里,整张面庞隐藏在宽大的帽檐下不见神色,但玄若尔雅的表情就没这么从容了,他侧眸一瞥,猛地睁圆了眼珠,几乎在同一时间瞬移到被遗忘的西瓜兵器前,捧起来就飞也似的跳到了远处。 不论他想干什么,那奸猾的模样都像在无声宣告一种灾难信号,本能跟着跃走的三五名上主紧追不放,从山体塌方堆就的石丛,跳到清澈渐失的湖池,再到荒草疯长的田野,疾影道道,速如电闪,一阵持续不懈的追击后,玄若尔雅咧着笑容顽劣的嘴角掉过头来,怀里的西瓜壳已经裂成两半,十几滴鲜红血珠,渗透内里黄铜色的金属薄片,一点点消失不见,滋长着金属薄片发光发热的浓度。 上次在电姬那里,由于天魔的出现,兵器发动被制止,然而今天,有谁还会阻挠它的启动?远远跟来的宁日潇发出恐惧低呼,督翼也面覆寒霜前所未有,余下一众上主略有点莫名其妙,在确认了它不过是个空间兵器后,大家作出的最坏打算,就是被送到其他空间里,然而修习过空间搜索术的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个很糟的状况。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宁日潇和督翼的神情惊骇至此呢? 玄若尔雅欣赏着他们的无助惶恐跟不明所以,忽然爆发出来的笑声,让他自己前仰后合,几近窒息,在他意义不明的笑声里等待了半分钟,可怕的异象,如期降临到众上主眸中。 半空里赫然蹦出十余个涡流状的鹅黄色空洞,众上主还以为是各国的元能宝库封印打开,一齐穿越空间来这里冲击“总点”,这些应该就是具象化的元能宝库空间入口。想不到,宁日潇骤然一句高呼,让他们打消了这样的猜测。 “时间兵器启动了!大家快离开这里!” 秒懂的大家知道,所指的“离开这里”,是用空遁术直接脱离巨人岛这片岛地,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去,可惜为时已晚,在玄若尔雅二次爆起的狂笑声里,黄色涡流依次蹿出水一样的能量带,径直捆上近处诸人的手腕脚踝,难得被排除的几个死命拉住即将被拖拽进去的那些,却在督翼的一声提醒下不得不放手。 “松开!他们的手脚会被拉断的!” 比天魔的黑洞聚吸更恐怖的吸噬涡流吗?他们相信督翼的警告,同时觉得冷汗在身上游走,不断增加沁出的量,不松手意味着友人敌人会集体断手断脚,而松手,则意味着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传送到未知的地带。 强烈的空间震荡感在这时爆发,地震只是地表晃动作祟,而空间震荡则是整个天地的发狂与颠覆,这种大规模的晃荡致使很多人尝到腑脏揉碎、筋骨寸断的极端痛觉,别说逃离,就是保护自身不受波及都成了天方夜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畔横梭的巨响渐渐消失,摇晃的颠簸感也慢慢止息了,相夫光子打开眼帘,仔细搜寻朗朗明空上那些黄色的空洞,不见了,就像来之前那样风平浪静,了无痕迹。 “他们不会被吸到元能宝库里了吧?!”千刺吃惊大嚷,一一数过,目瞪口呆:“疾藤,荆棘,苍棱,海蓁子!全都不见了!” “还有那三个打架的,也一起不见了。”助贤从旁沉重的补充。 “如果掉进元能宝库会不会淹死啊!”千刺开启恐怖想象模式,脸色发青。 “你傻啊,那又不是水库。”赤魇吐槽,实际上也跟着不爽。 “不,并不是元能宝库被打开造成的。”宁日潇腿部发软,最后竟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如一条纤弱的柳枝,瘫在地上,神情僵凝:“这些涡流是同时出现的,试想,即便各国有约定,也不会毫厘不差的一起发动啊……” “没错,顶多依次出现,同时出现的情况是不可能的,好比世界上不会找到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所谓的巧合,也不会全无区别。”督翼冷下眸光,切齿道:“刚刚兵器上的血,如果是光子的……” 相夫光子辄便想起被玄若尔雅莫名踹中的那一脚,也跟着陷入恐慌:“那的确是我的血……天啊,我居然忽略了这点?!”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刚刚宁日潇说的那个‘时间兵器’,究竟什么鬼啊!”千刺搔搔头,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宁日潇督翼这两个最理性沉着的人,也会流露出束手无策的一面。 “就差一步……就差一点就打开了哈哈哈哈哈!”另一边的玄若尔雅,口口声声重复这些字句,而天魔就只静静的呆着,似在等候什么。 “时间兵器是什么意思?刚刚的涡流不是空间涡流吗?”代特也有此疑问。 “刚刚的涡流,不是连接平行空间的‘同时间世界’。”督翼沉沉的答复,颠覆了众人的认知,他们无不清楚,平行世界异空间,时间步骤和本空间是一致的,至少在那件事发生后的几年当中,未曾有变。 “那些涡流应该是……时间隧道入口。”宁日潇沉痛垂眼,认可了这一事实。 在“血帝”接踵而来的爆笑声中,众人接受了这一骇人的解释,云罗风树无言的沉默更像是侧面验证了宁日潇的判断。 Chapter 0971 黄色涡流吸走数名上主,在大家都以为是空间兵器作祟的情况下,宁日潇公布惊人真相,那西瓜里面包裹的,不是□□石极端轰炸器,不是空间传送的自如装置,而是时间机器,刚刚那些时空涡流的数量,就和光子遗落在兵器上的血滴数一模一样,很难想象,按照玄若尔雅怂恿的那样,一旦将修罗道全部血液注射其中,这个世界会出现多大的缺口,而这个缺口,将会给既定的时间轴带来怎样的倾覆。 尔雅在前,天魔在侧,巨人岛上还残留着很多不确定的人,宁日潇和督翼还不能将晴尊告知的事尽情说出,不过她简短的解释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那几滴钥匙之血,就等于时间逆流术的开启,而最让人不安的是,修罗道通过非自身的“时间仪器”打开时间隧道后,会不会收获同等的灾难,如果不会,那后果又是什么? “我注意到,刚刚被卷进去的,有我们自己人,也有敌人,如果发生战斗,若产生一方死亡,会不会和冥王世界一样……还是说,不论那边结果如何,那里的人都只能跟着那里的时间走……而不会再回到这边来……”宁日潇愈加的不安,消失掉的人,变成一个个刀子刻出的字迹,在她的头脑里、心尖上反复奔跑。 这时,野心暴露了大半的玄若尔雅,盯着手里碎掉的表盘上坚韧行走的指针,自语,又似刻意给旁人听那般:“世间是没有后悔药可买的,想要改变历史就只能更换时间,然而更换时间本身就是一个禁忌,真是矛盾啊,这种矛盾之中,就只能给你们这些‘正义人士’带来毁灭的痛感……时间兵器,如果你们早早料到,也未必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吧。” “如果他们早就知道,修罗的血须得远离兵器,岂不更保险些?”天魔的嘲讽随着尔雅变狂的笑声突兀响起,两个人就像刻意的幸灾乐祸一样,即便知道这并不会从本质上取得胜利。 “还记得你们在古墓地宫里的遭遇吗?”玄若尔雅将视线挪到红发修罗脸上,有针对性的提出问题:“为什么一千年前的西瓜兵器可以带到千年之后?而其他事物都不可以?” “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空间装置,而是改变时间的装置!” “和修罗道一样。”玄若尔雅收回放在光子身上的目光,转而从每一名敌人脸上扫过,嘴上噙着高深诡异的浅笑,叫人不寒而栗:“作为和改变时间息息相关的西瓜,它是被刻意扭曲成其他用途的,爆炸,极夜,空间传送,说到空间传送,世间已有璇极和临界,再无另一个空间兵器存在的必要了吧,你们这些自诩聪明的光域上主,竟然没怀疑过?” 相夫光子想起诸神团童人那句“一次性把人全带进去”,当时她还以为是寻常意义的空间传送,然细究之下,说是“时间转送”也未尝不可。 “空间传送是平行世界的相互切换,而时间传送,是在纵向时间轴里,上上下下的转换,空间和时间,一横一纵,概念不同,使用道理却异曲同工。” 对于相夫光子得出的结论,尔雅故意表现出钦佩赞许的样子,鼓掌以示激励:“说得好啊,说得太好了!看来那个男人的骗术没能维持长久啊哈哈哈!” 相夫光子眼色一暗冰下脸,她何尝不知这家伙指的正是彼欢,那个男人曾经说,诸神团用炮弹兵器骗天魔,是让天魔以为只要使出力量摧毁岛屿就能用死灵铸造怨灵,彼欢的说法固然没错,但他也没告诉她,欺骗天魔的背后真相是什么,没有告诉光子西瓜兵器的“真正用途”,反而还暗示她,这兵器只是空间装置。在接二连三排除了几种假象后,空间装置的定义自然在他们脑中根深蒂固,甚至连最精明智慧的督翼,都被耍了个彻底。 彼欢的局中局,让人远离了真相,让他们获悉全部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 “既然有时间兵器,那么帝恒,浮生,洛紫星涵还有这家伙的‘时间改变术’是怎么来的,修罗道不能使用,不表示他们也不行吧!而且为什么同样是时间术就只有光子一个人不能用啊!”千刺指着天魔不悦大喊,惹得尔雅一阵欢笑。 淡紫发悠悠举手指旁边:“这个问题,只有会的人才能告诉你。” 天魔显然不是个听话的人,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敌人急得火烧火燎,才沉声开口:“同为时间术,有人使用是固有能力,有人使用是借助兵器,也有人使用……是毁天灭地。” “说的这么押韵,我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了。”千刺抽抽嘴角嘀咕。 “从这个兵器出现开始,我们就被带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督翼一手扶着额头,挡住半边发酸发涩的眼睛,语气有些哀落,也有些沉邃:“水之国国都岛的事件促成真相一再被扭曲和隐瞒,最初,因为岛上出现了爆炸残留物,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被轰成碎渣了,后来兵器和岛民重现的巧合,又被认为是兵器导致了空间传送,然而事实上,不论是灭岛轰炸,还是异空间传送,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岛民是在爆炸瞬间被转走的,而不论是爆炸还是转移,都跟战争兵器没有关系,战争兵器的作用,只不过是通过这些事,进行了掩盖真容而已。” “精辟!精辟!”玄若尔雅竖起大拇指对着督翼赞不绝口,这样夸张的反应反而给人一种他在肆意嘲笑的不适感。 “至于浮生那个叛徒,我会让他每用一次,都折损十年寿命的,这是对他的惩罚。”天魔不再避讳,直言揭露他和叛月首领的恩怨:“你们不是很好奇,他和我的关系么?从带着那伙人加入天魔教开始,这个男人就居心叵测,他拼命搜集钥匙不是为了开启暗之门,而是为了在半途摧毁它,前段时间他甚至帮光明神,施术对抗我,我只能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原来浮生使用时间术之后的虚脱,是跟你抗衡造成的,天魔,你现在不是很珍惜兵力吗?不趁机留住强大的助手,屡屡往外推,是不想好了吗?” 修罗道还给他一个毫无敬意的嘲笑,他本人倒是不介怀,语气也未改:“正是因为强大,才必须抹杀,助力一旦变成了敌对的助力,就没有留存的必要了,这点,你们这些擅长争权夺利的家伙,再清楚不过了不是么。” 天魔与众上主进行对话的时候,玄若尔雅不动声色倒退两步,他连左顾右盼都显得小心翼翼,手中残破的闹钟,还在顽强的运行,踟蹰了没多久,他视野里浅显浮动的事物,令他惊恐万状。 随着玄若尔雅神色的骤变,大家循之观望恍然发现,天际的一端,凭空凸出线条笔直的框状物,如果涡流是活水潆洄的运动模样,那么这硬挺刚劲的矩形框,就是切实存在的静物。 矩形框起初只凸显纤细的金属色线条,很快就变粗变黑,一扇紧紧闭合的黑色大门徐徐落定成型,端正的悬于半空,就像从异世界探出脸来的无名入口。 不约而同在心底叫出“暗临界之门”这个名字,天地盟众上主脸色大变,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用风盏琉璃摧毁掉的暗之门,居然有重新临世的一天。 “大家不要慌,这门明显是还没开启的状态!也就是说,天魔还没有力量打开它!”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玄若尔雅突兀打断督翼对众人的提醒,自顾自捂住头,并把翘立的短发揉的凌乱,顷刻间,那个云淡风轻谈笑自如的明媚少年,像遭遇了毁灭性的心智打击一样,形神崩溃:“这是不可能的——是你!天魔!” 被直指的天魔又一次收获旁人的瞩目,他本人则始终保持泰然自若的镇定,对于玄若尔雅失控的发难,冷声一笑:“你也算做足了准备,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你大概没学会。” 要说这两个阴险至极的家伙做戏,也不是没可能,不过结合方才发生的种种,以及目前气氛的紧张程度来看,相夫光子认为他们两个不至于,首先是玄若尔雅汗流浃背的样子,绝对不是表演能达到的水平,总指挥先生宛如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恼羞成怒了一样:“玄若尔雅,你是在等什么东西,却等来了你并不想要的,对吗?” 这打破僵局的一句话,唤醒了玄若尔雅眼中的精光,他沉着脸,皱着眉,嘴角很不愉快的下耷,却冲着光子这边大步流星,在他靠近以前,云罗风树便横身挡住,一副睥睨仇敌的架势。 “他是在等一股力量,有了这股力量,加上你和时间兵器,他就能实现他真正的目的。”天魔转向修罗道,用不可捉摸的深沉语调陈述:“可惜,他功亏一篑。” “你早就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我说了这不可能!” 接下来,这对昔时的“主仆”、今时的“敌手”,展开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台词对阵戏码。通过这篇旁若无人的对话,天地盟知道了,原来两个人的目的发生了冲突,从一开始,就是相互隐瞒与欺骗的“合作”。 复制体这种“两条人命”换来的活体动物,死后不论化不化血水,都会生成纯度很高的元能量,这些元能量就跟元术师们挥发不掉从而被宝库吸走的元能一样,会自动遭到牵引,到指定的地方,目前已知的两个方位,一是天魔手中,二就是尔雅这里,具体什么原理还有待分析。总之,玄若尔雅从一开始就引天魔入套,告诉这位实力强横的灭世魔王,想要复活暗之门,无需怨灵也能达成,那就是齐集两千万个复制体亡后生成的能量,结合战争兵器的启动后果,一起冲向暗之门的残框,这可取代此前的一切办法。他摸准了天魔元能欠缺,一定会答应,自己则打着战争兵器、修罗道、复制体元能量三合一的冲击计划,他以为天魔不晓得修罗道的绝技是时间扭转,那次将修罗道送往未来,也是作为总指挥的玄若尔雅背着天魔的私下行动,他要用天魔始终欠缺的这个“环节”,实现借力打力,让天魔替他完成多半计划,在最后一刻,他再启动修罗道的时间之力,完成时间隧道的全面开启。 至于天魔,在欠缺环节的行动下逐渐意识到蹊跷,可他当时并不晓得少了什么,慎重起见,他暗暗放弃玄若尔雅的建议,改用计划二,将复制体亡后的“能量化”变成“冤魂化”,他虽然没参与过复制体的研究,但也明白那是一群有思想的动物,只要存在思想,就必牵涉灵魂,只要存在灵魂,就必懂恩怨爱恨,在他们战死的前一刻,用黑暗侵吞他们的意识,诱导他们的消极,生成他们的憎意,让他们的牺牲“后果”不再“单一”。 两个人各有打算,到最后,仍是阅世已久的天魔更胜一筹。 没人理会玄若尔雅神经兮兮的表情连变,宁日潇更是冷下眸光,紧紧盯视这个高深到令人胆颤的敌人:“你上次从云上堡运走的营养液,也没有给复制体喝吧。” “那时候,我还不打算破釜沉舟。” “重造暗之门有很多方法吧?比如,存储在多个冥王世界里的黑暗能量,可惜那里被别人占领了,所以你就听从了玄若尔雅的意见,顺带在中途将计就计改换策略。” “众多的方法被依次破坏掉,还不是仰仗你们的功劳。”天魔不怀好意的讥讽道。 冥王世界的事大概是天魔毕生遗憾,就像一个人遗失了存款簿,让货币存储所里的钱一国币都取不出来,天魔那不计其数的巨量元能石、纯黑能量石,成为了只可远观不可掌握的无用之物,这种情况下,加上玄若尔雅虎视眈眈的觊觎,他也只能采用最后的方式,用活生生的“人命”去汇聚出一条怨恨之河了,这条河会让仇恨的浪潮直击暗之门。按说,倩儿和以悠他们曾经通过黑暗空间回归本空间,天魔应该也可以去那里索取源源不断的能量,可惜诸神团占领了冥王世界之后,顺便把黑暗世界也给封锁了,天魔现在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丧家犬,唯一算得上长居之所的术法界,还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再没了容身之处。 “能让天魔大人不惜自断羽翼,看来情况一定险恶到了极点。”相夫光子红唇一动,嗤笑出声:“被那个人打成重伤,至今没有复原,我真的很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早知道就该由他来对付你,一了百了。” “呵。”天魔轻笑,声线低沉而缓慢:“那个人你也认识,只可惜我不觉得他会受你摆布。至于情况,我不否认,两年前的那一战我惨败收场,如果不是他,我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你们,也就没有现在活着喘气的机会了。” “事到如今还这么嚣张啊!看来爷爷我今天要好好教育你一下了!” “没错,老子也早就急不可耐了!” “别废话了,上吧,让他爽个够!” 千刺、赤魇、也俊依次上阵出手,在天魔黑暗之气愈发微弱的当下乘胜追击,稍显羸弱的身躯就这样被包围在中间,他的旁边,早已不再是会畏惧他呼吸的那群稚嫩孩子。 最可靠的伙伴们在这里撑着,相夫光子格外放心,她也可以不必再勉强自己,维系那艰难的喘息了,发青发白的脸色是在瞬间形成的,她忘记自己是怎么缩回地上的,难受到蜷成了虾形。 风树去追趁乱逃走的玄若尔雅了,相夫光子没有力气跟上去,只能这样侧仰着,任放平的视野在一片模糊下变白变黄。 Chapter 0972 冰凉湿润的嘴角有一线温暖滑过,她睁眸一望,看见宁日潇用绢丝软帕替她擦脸,眼里噙着担忧的水润莹光。 “我这是怎么了?” “化羽替你看过了,她说你情况不太好,以及我要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吃下那种药的?” “……啊。”难受的呻吟了一下,她勉力让自己的声线不发颤:“还是被发现了啊。” “你太乱来了,怎么样也不用吃这种东西维持体能吧?”督翼沉重的拎着玻璃试管,那里有某种药物溶水后生成的液体,浑浊的奶白色,散发着无味的危机。 “对不起,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好在,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我没关系的,还能再撑几天,等我们……完完全全的打倒天魔,我再好好的接受治疗……行吗……”她勉力起身,却接二连三跌回原处,最后苦笑着认命。 出动执行心之魄搜集任务之前,她服用了十三禁卫军医疗队长左元天捕发明的禁药,仅此一瓶,是她千辛万苦从左元队长手里秘密求得的,这种会让体能和元能维系正常、保持释放的药物后遗症,就跟它带来的“奇效”一样惊人,所谓强悍的招式副作用也是同等的大,与此一样道理,每次后遗症发作,相夫光子为了不被人察觉出来都会及时服用一颗,这样长时间累积下来,堆砌在体内的疼痛和煎熬,也在如数囤积增长,待不再服用的那一天,她会根据此前服用的量,付出相应的代价。 疼,她并不是没体验过痛楚的人,从心灵和精神的痛,再到肉体和身躯的痛,她二十余年的时光里屡屡饱尝,只是这一次,万箭穿心的那种滋味,怕是都比现在这样好过一万倍。 “求求你再给我吃一颗吧,我还能战斗!” “不行,你不能再吃了!吃的越多,以后就越疼,时间也会更长,光子你告诉我,这瓶里原来有多少颗啊?”化羽跪坐在她旁边,摇晃着瓶中稀稀拉拉寥寥无几的小药丸,生怕她说出的数字超出想像。 相夫光子死咬牙关就是不报数,她说,既然当初选择了服用禁药,就不在乎严重的后果,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为了不让你将来更难受,我也反对你继续吃它。”督翼将余下几颗塞到玻璃试管里,在光子奄奄一息的阻挠声下,从怀里掏出另一颗拇指盖大的白色方形体:“把它嚼碎吃了,很苦,但是能免除你一时的疼痛。” 在宁日潇帮助下吃掉不知名的小方块,那奇苦无比的滋味让相夫光子忍不住落泪,缓了好半天才渐渐提上一口讲话的力气:“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化解禁药的疼?” “这也是我从左元队长手里拿到的,我听说他发明出禁药以后,就知道我们当中会有人来求,于是我就故意备下了,想不到今天还真用上了。” “你是怎么知道他有解药的?”化羽惊奇的问,连她这个直系弟子都不晓得有这么种药物在。 “我不知道,是在和他对话过程里发现了破绽,从而开口索要的,这也不是什么解药,而是一种缓解药,会缓解你的疼痛,等你吃满一千颗,才能痊愈。”督翼摸摸口袋,发现就只带了几十颗:“余下的还在凝光城,必要的时候我会取来给你,记住,每天吃二十颗,一次性也行分几次也可,不到两个月你就恢复原样了。” “谢谢你,督翼,帮了大忙了。”缓解了不少痛楚的光子坐直身体,将督翼拿出的另外十九颗依次放入口中咀嚼吞咽,过程毫无停歇和犹豫,尽管苦的她细眉直皱,可她还是强迫自己服下了这和沉哀草苦度有一拼的缓解药。 黑暗元能不足的天魔采取格斗战方式,和几名男上主打得难解难分酣畅淋漓,余下一众兵分两路,一队去支援云罗追捕尔雅,一队留守原地静待指令。 “督翼,宁日潇,我总觉得你们两个有事情瞒着我们,是不是碧姐,私下嘱托了你们什么?现在海蓁子他们都被送走了,你们就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吧。”也当得起冰雪聪明这一形容的红发少主恳切询问身边靠的最近的两人,希望他们能坦白相告。 两名军师对看一眼,同时叹息后,由宁日潇讲述起那日的经过,以及后来她和督翼暗下商议的结果。 时间钥匙和时间兵器的情报,都是新光神觉醒者玉灵碧给予两名军师的宝贵讯息,两人由此决定,要将玄若尔雅和天魔引上巨人岛,因为两者之间的目的分歧,从那时起就在他们的揣摩之中了,万一使得两人自相残杀,哪怕死一个对术法界来说都算是一种收益,加上方才他们的对呛,更是隐射出彼此关系早已出现裂痕,内讧导致败亡,分崩促成恶果,这些“光系后辈”给予“暗系前辈”的见面礼,当然就是这样。 可喜的是,事态发展方面遵循了自然而然的守则,他们没来得及引出更多矛盾激化天魔和尔雅,两人就为了一面暗之门框的冒出现场分裂,当然,这也在宁日潇和督翼的预料之外。 “不知道风树追上玄若尔雅没有。”最后一点不适感在体内消失,光子自行起身,视线几个起伏最终跳落在不断飘移的黑影上:“助贤带人搜索这座岛,也不晓得找到总点没有。” “天魔将暗之门门框召出,却没了下文,一定是在等候‘新事物’的到来,至于是什么,现在还毫无头绪。”督翼收好全部的实验器材,像把精力全部投放到一件事物上那样,前所未见的专注:“总之,这场巨人岛战役至关重要,我们只许胜利,不能失败!” 他的倡言引得全军士气大振,响天动地的一片呐喊后,云罗风树率众国术师从天而降,淡紫发少年被五花大绑丢到地上,脸上手上都是战斗时留下的灰痕血道。 这样狼狈,想必风树叫他吃了不少苦,可光子还是不够安心,遂使出光鞭,将他一溜气儿捆的密密严严:“我们有话问你,玄若尔雅,你必须据实以答,否则我毒死你!” 不等他回应,宁日潇的声音便清冷拂来:“天魔为什么还不对暗之门实施重启?”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应该是还没达到条件吧。”他的两手从后捆住,干脆老实坐在地上,仰着头复原一脸灿烂朗笑。 “这家伙的话未必可信。” “我已经和天魔闹翻啦,你们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我都会诚实回答,如果这样还不行,那么修罗道小姐,军师小姐还有侦查员先生,我就只能请你们剖开我的心验证一下啦!” 这小子不正经起来的那种讨厌劲儿和彼欢还挺像的,光子想起彼欢对芜华的牵制,就恨得直咬牙:“还欠缺什么?说!” “你忘了吗?岛上突起的那一阵轰鸣,是他杀死六百万复制体造成的,而那两颗能量球,是被他故意一分为二的,一颗是元能聚集体,一颗是黑暗冤魂集合体,这阴险的老家伙,知道我手里囤积了一千万复制体的死后元能量,还故意朝我开火,害的我为了保全自己只好把攒了多时的能量用掉。”玄若尔雅的头部没有和脖子一起被禁锢,因此摇头晃脑毫不费力。 “谁信你!当时没有羲皇刀的话,你和天魔早就被轰成渣了!” “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啊。” “什么……你们早就知道我带着那把刀?还知道我会出手?” “就算你不带,我和天魔也有办法把自己秒遁去另一个空间避开爆炸,而重点在于,老家伙元能碰元能的手段无异于同归于尽,我用来冲击元能总点封印的元能,就这么白白没了……而老家伙,就差一点火候,就完成了他的目的飞跃。”谈不上怒,也说不上恨,现下这个“大势已去”的玄若尔雅,更多的是让人无法参透的淡定。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他灰心丧志低头认命了,要么,他另有东山再起的把握。 “废话真多,就问你天魔欠缺的最后一环是什么,赶紧说啊!”光子一急,索性上前薅抓尔雅的衣领,把他瘦小的身板提到半空里摇摇晃晃。 “我认为……那种东西……应该就是炼狱血池了……”玄若尔雅艰难的喘息,直到红发修罗有些发愣的松开手,落地之后,他盘膝坐好,唇角上挑:“因为除了这个,他貌似还真没什么心心念念的东西了。” “可是,他要怎么用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尔雅挑眉撇嘴,满一副无辜状。 光子和一众伙伴对视点头后,拿起一个散落脚旁的木质水桶,朝嘴角抽动的玄若尔雅步步走近,在他可怜兮兮的讨饶声中将桶子扣上紫色的头。 尽管有云罗风树的时刻坚守,不过玄若尔雅诡计多端,在他面前谈“核心话题”,不少上主还是心有余悸,干脆消耗一些精神力,在意识空间开了个短暂的交流会议。 这次巨人岛之行,一方面要让天魔和尔雅矛盾激化,另一方面,则是碧姐此前交代给他们的任务——守护各国的元能宝库。元能宝库的存在是重大机密,它的所处地点更是鲜为人知,据晴尊对上主的透漏,光之国的宝库在北门地下,就算是身为国主的玉灵碧,都不曾亲眼见过那个抽象而庞大的概念究竟长了副怎样的尊容,于所有人来说,宝库的模样是个谜团。 而与存在、位置相比,更加重要的则是“元能宝库总点”。通常来讲,“总点”的作用就相当于伞架的总支撑点,只有它稳固了,在它之下的“元能联系”“结界”才会无可撼动,元能宝库总点就是维系各个宝库平衡的“支撑点”。一旦被攻破,总点的作用也会崩溃,它好比一座孤立海中的独岛,倘若被四面八方的巨浪撞击,就会遭到淹没,最后消失在整片海洋上。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让人谈虎色变的是总点被攻破后,宝库的作用也会被扭曲变形,本来只是吸收挥放掉、用不完的元能,这回,但凡是释放出来的元能,都会被吸走,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元术师,因为他们在经络启动的同时,就丧失掉了使用元能的资格。至于掌握总点位置并把它掌握在手里的人,将有机会控制整个世界“元能的走向”,届时,各大宝库将成为他的所有物,全人类的术师将成为他的俎上鱼肉,作为人类世界里最普遍高级的战力,术师的衰亡,将意味着术法界全人类失去抵御妖邪的力量。 “之前我想利用总点将复制体的元能吸走,让他们变成没有战力的散沙,幸亏没那么做。”督翼暗自松了口气,他喜欢冒险,也曾料想过冒险将要承担的后果,不过以往都是自己担着,这次搞不好,会成为全人类的灾难,他还没那么胆大包天。 “有一点我很好奇。”相夫光子扬了扬眉,视线在助贤、宁日潇和督翼脸上扫过:“你们怎么这么肯定总点在巨人岛,是天魔教暴露了什么,还是碧姐说的?” “晴尊也只是猜测,至于天魔教一边,上次我没能从尔雅那里获悉这方面的情报,我们会论断总点在这,是因为巨人族。” “巨人族?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余下人员不明真相的圆了圆眸子。 “巨人族并非与生俱来就那么人高马大。”下任何结论都喜欢考据在先的宁日潇讲道:“我查阅过所有关于巨人族的资料,发现他们在建国以前的人均体重和常人无异,而根据这个数据,可以推断,巨人国初代国主在这里建国,正是由于他们的身体产生了巨大化的突变。” “他们成为巨人之前的体重数据都有记录?”大家觉得很新奇。 “不是体重记录,我看到很多关于巨人国建国之前这座岛上的建筑资料,尺寸和用料,都不够一个巨人居住,好多年流传下来的粮食收成,也和后来的巨人族有很大不同,所以我敢肯定,巨人国在建国之前,族人和我们是一样的,都是普通人类种群。” “为了确认巨人族为什么会变得高大,我找过岛上幸存下来的巨人,从他们身体里提取了基因样本,确立了多方面数据资料,发现他们的身体构造之所以巨化,是细胞变大导致的。” “细胞变大?这不太可能吧……” “是元能,通常情况下人类的细胞当然不会变大,不过用元能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像充气球一样把它们撑大,经年累月久而久之,在繁衍生息的过程里,自然就会巨大化了。”助贤赞同两位军师的推论,因为他也是“总点确认人”之一:“而让他们体内充满不会流失掉的元能的,正是总点。” “元能总点作为一个平衡制约的支撑点,不但确保了各个宝库的元能获取方式‘适可而止’,更是让距离它最近的生物无声无息变得巨大,岛上的动植物无不如此,为了肯定我们的推断没有错,我还故意去宝绿岛的书库找到了一本密谈古籍,里面给出的各国宝库形成时间,就和巨人国成立在同一年份。” “这说明……巨人国是在各国宝库形成之后、总点确立之时建成的了?”计算了一下时间,头脑精锐的风扬龙泽很快提出疑问:“可是巨人国建国在光域之前,那时候光域就有元能宝库了吗?” “元能宝库既然是根据最佳位置设立的,就表示为了完善化,当时某些地方即便没有国家,也会被设立,后来的国家很有可能是为了拥有它,才选择有宝库的地点建立主权。” “那我们在这里呆了好几天!等回去之后会不会也变成巨人了啊!”踹翻了天魔的千刺一惊一乍在意识交流里吼叫,一句话让大伙儿浑身激灵。 连督翼都流了两滴冷汗默默乍舌:“应该不会吧……” 纳连也俊更是展开丰富的联想,脑子里出现自己身材变大之后拱破了房盖的壮观景象,以及爱妻弥月怀抱幼子凄然离去的背影。 “不——绝对不行!”回归现实,征得爱妻同意赶赴巨人岛参加战役的也俊为了报答老婆的体贴答应过要安然无恙的回去,如果变成那副德行他怎么有脸进家门啊,于是攻向天魔的势头更汹涌猛烈了。 才被千刺踹中心口的天魔打了几个滚就摔到松软的湿土坑里,没等站起来就被忽然落降的也俊死死踩在脚下,一行三上主就这样环伺天魔翻船的阴沟,彼此笑嘻嘻的对视后,举长矛的举长矛,抽软剑的抽软剑,拔钢鞭的拔钢鞭,三个人一起把阴沟当案板,就不信剁不了这个死而不僵的混蛋。 足可撕裂天地的劲道贯穿四下,天魔身处其中本该无处可逃,怎奈他被痛殴至此,仍有金蝉脱壳的力气,长矛软剑钢鞭最后就只捅烂一件破碎的斗篷,天魔日日穿着、用来遮头盖脸的那件。 但他的虚弱绝非造假,一脱离险境,就失衡跌落进另一片荆棘丛,扎了一身冷刺,他惨重的闷哼了一下,从那里爬起时,整个纤瘦的身体暴露在日光的照耀下,包括那张,世人所未目睹过的脸。 Chapter 0973 各国的元能宝库,实际上就是元能空间,入口是永恒涡流,因永恒涡流是可以自由出入的,所以被封印,还设立了王符解封制。术师们释放出却没有消耗使用掉的元能会像风一样自动流走,进入宝库囤积,封印是单方面制约,宝库空间形成只进不出的模式,想要启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用王符解封,二是用同等规模的元能冲击封印,使之开启。假设,各大宝库的封印被冲开,囤积了多年的力量就会形成百川归海的势头,一齐在巨人岛这里打开入口,冲击唯一的支撑点,用来冲击的元能越足,总点的支撑力就越会被削弱,离垮台自然就进了一步。 宁日潇在脑中反复思量这些概念,和彼此产生的联系后果,她很奇怪,凭天魔的本事,就算无力抵抗千刺他们的痛殴,也没理由逃不掉吧,尔雅所说又言犹在耳,这个天魔实在诡异,搞不好,真是在等炼狱血池发挥出什么来助他一臂之力。 暗之门框静默浮于天上,炼狱血池也没有如期降临,反倒是术法界最神秘的大人物天魔,在一番折腾后,暴露了他隐藏多年的容貌。 兜帽下的男人脸孔,竟那样年轻,乌黑浓密的长直发顺着肩头披落,皮肤灰白宛若死去,长得却是眉清目秀,病态瘦削,一开口,昔日那沧桑沉重的老者声线全然不见,清冷疏远,淡漠凉薄,依旧年轻似他三十出头的容颜:“你们觉得,我发动这场战争,会让我的资源不断流失、而任由你们屡屡得逞吗?一切隐忍,不过是为了今天……能给你们造成最大的伤亡!这种伤害无可避免!任何被复制过、留下了样本的人类!全部……都!得!死!” 一面震惊于他真容的年轻秀气,一面讶异于他宣战的台词含义,什么叫“被复制过留下样本的人类都要死”?难道作为受害者的被复制人类本体一方、还要在经历过这漫长煎熬的苦战后,再来一次性命的劫难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未来记忆的残片又一次刺痛她的心肺,相夫光子忍着那口粘稠液体不让它喷出,对天魔展开言语讨伐:“天魔,你果然留了后手!你这个穷凶极恶的混蛋!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这边的红发修罗还没收到她想要的答案,手旁被一桶扣头的玄若尔雅开始不乐意了,原地晃啊晃的,还不断发出吱吱呜呜的挣扎声,这么险恶的情况,放他出来喘口气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红发随手掀开木桶,任淡紫发如释重负的大喘一口气。 “我想说啊!我刚刚忘了告诉你们了!就算没有被‘滴血取能力’,但凡被复制过的人类本体,也会有把柄落入‘制造者’手中!只要那个制造者开启‘终极模式’,本体们的元能就会被吸干!到时候用你们的元能冲击宝库总点!以后术法界就不存在术师这一行业了哈哈哈哈!” 听到最后已经怒上眉头的红发修罗一拳砸到尔雅头上,当场把人劈昏,她就和所有人当下的处境一样,陷入在慌乱里难以镇定,当初就隐隐有种被顺手牵羊的感觉,除了身体体征和多方面特性,想不到连“命运”也会被复制! “这才叫做复制体啊……”天魔扯动苍白的嘴角,笑的毫无生机,他像是一个水泥做的人形傀儡,从内里,无情麻木到了外在:“我之所以没有拒绝死对头的支援,就是因为这种连命运都能复制的能力,实在太吸引我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这个世界上存在神之觉醒者,也不可能复制命运!” “复制体生前死后会被抽走能量的覆辙,要由我们这些真正的人类去重蹈吗……不……这太荒唐,太匪夷所思了!” 众上主,联盟军,这座岛上除了玄若尔雅和天魔教一干异类外,无不对这样的“命运宣告”抱持愤慨和抗议,他们纵使相信神鬼的存在,也断断不会相信,命运会被他人随意践踏操纵! 然而,再多的抗争和不信,都换不回既定的事态走向,炼狱血池的当空骤现,宛如苍穹张开了血盆大口,这一次的面积大的离谱,猩红色的浓度也妖异的吓人,配合这灭世惨景的还有各国联盟军术师惨绝人寰的悲号痛叫,数万人,就这样被血池活活吸入,再度吐出时,已是满地枯骨。 这哪里是吸走元能,根本就是连生命能量与血肉身躯也一并夺走了啊! 一下子就丧失掉几万兵力的联盟军首脑们在极端的惊骇中愣住了,个个张口结舌面无人色,那“血盆大口”似乎对饱餐了一顿很是满意,张狂的咧出更大面积,去笼罩这片湛蓝的天空,而那扇幽幽独立的未开之门,则好整以暇的站在旁边观望。 玄若尔雅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扭到光子身边,对着她发呆发愣的侧脸嘿嘿一笑:“诶,你还不打算启用能力吗?都死了这么多人了,难道你不用,他们就不会继续死下去吗?所以我说啊……” “嘭!”不等光子收取他的喋喋不休,云罗风树就补上第二拳请他重新梦游天际去了。揍完人,高大男子一脸挂怀的盯住女性轮廓优美的侧颜:“你……” 光子没有听到尔雅的调侃,也没有在意风树的举动,她自己猛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份拯救的能力,猛然想起那个西瓜兵器的存在,她又一次着魔般跑到西瓜壳面前,将圆圆硬硬的绿色兵器捧回怀中,咬破自己的手指就往上滴血。 “不要冲动!”云罗风树大步跨来,将西瓜打飞,有力的双手旋即扣住女子微微发颤的肩,注视她的目光里写满深意:“敌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在最后关头出手,你如果中计,才是真的辜负了这个世界!” “那现在呢?我能怎么办?莫名其妙就死了这么多人?我从来不知道炼狱血池的作用是这样的!我除了让时间回到过去还能怎么样!”相夫光子用力推开挡在前面的男人,即便他那样使她心动不舍,这样惨重的时刻,她也无心去顾及那些,入目的死亡,让她的痛升级到了顶点,那是任何身体折磨都比拟不了的:“你们都说修罗道使用时间改变术,会让这个空间毁灭,可那都只是传言啊!并没有人亲眼所见啊!我现在看见的,我清清楚楚目睹的就只有无辜在伤亡!他们!都是陪这个世界一起战斗到最后的勇者!如果这个世界不能保护他们,我还留着这个世界做什么!你不要再拦我!我一定要启动兵器!不但兵器要站出来!就算我自己也……” “你想清楚了吗。”云罗风树听了这番话深为动容,不再如之前那样反对阻挠,只赋予一双饱含情感的目光:“如果你决定了,就去做吧,我会支持你。” 光子恍惚了一下,这种话,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对她说过,可他后来还是毅然决然的离去了,直到今天,也没能给她一个解释,一个答案。 西瓜兵器外壳缓缓开启,她抽出随身携带多年的月形轻斩,打算划破自己的臂膀,不料这时,宁日潇愕然的低呼声传入耳中,她回头,看到宁日潇瘦弱的身体,在一步步变浅变淡,最后像模糊在视界里的水影,透明、消无,同时消失的还有敌方赫泽隆,那个男人受云罗之血的眷顾才得以复生,不想这次,又和宁日潇一道被突起的黄色涡流卷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岛上残余的人类主将们甚至来不及反应。相夫光子这时注意到,她割破手指后,一滴微小的鲜血,烙印在兵器黄铜色薄片里,堪堪消失。宁日潇和赫泽隆的突然不见,正是她无意识之下锻造的杰作。 勇往直前的双脚,因宁日潇的意外消失而发僵,坚毅的决心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往前一步是悬崖,往后一步是深渊,怎么走,都没有理想的下场。 哪怕是片刻的迟疑,都会给天魔那条百足之虫可乘之机,炼狱血池的吞噬令人类变成枯骨,数万生命如此轻易就被夺走了,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遗物——元能团,也被狼口大张的天魔吸入体内。 这下,相夫光子彻底明白他用意何在了,暗之门已有了复制体生成的怨灵黑气做复活保障,天魔本人则需要大量的“外源”供给自身,以达到他往日的水准,即便不能,也不至于再被他们这些小辈欺负。 忍不住上前一步,趁着那万人元能刚刚入体不及融合,相夫光子要卯足全力给天魔一击重创,她不想在失去那么多战友的情况下,还任由敌人得意嚣张。想不到,才刚把破冰的拳风放出,天魔便猛然瞠开眼目,对着迫近的修罗道猛喷出一口纯黑的气体,那拳头大小的黑色高密球就这么径直跃入光子眉心的朱砂,像急于钻到泥洞里的泥鳅一样刺溜没了。 相夫光子原地晃了一下,只觉眉心一点开始灼热焚烧,身子却像泡在冰湖里冻住了,意识不知怎的,渐趋模糊,耳畔划过的巨人岛风声慢慢消无,整个人,彷如去到了一个不存在任何事物的空间,茫然,死寂。 这种状态,最适合任人宰割了,如果不是云罗风树适时出现将她揽着逃离一旁,天魔充满黑色暗能量的手刀已然穿透她的胸腔,取出那颗炙热蹦跳的心脏。 玄若尔雅已完全从光鞭束缚中脱离,维持这个形象的时候,他就活脱一虎头虎脑耍宝无休的小子,他可以在敌人面前谈笑风生,也能在天魔脚边蹦蹦哒哒。他的存在充分说明了什么叫“三足鼎立”,从与天魔相错分歧的目的暴露人前开始,他就是岛上唯一一个“孤军奋战”的人。他凑到天魔脑边耳语了一句话,神情欢悦,就使得天魔面露极端惊异了,看天魔那吃惊到爆的表情,以及接下来落荒而逃式的奔走,连督翼这个最冷静的军师都产生了这是否为梦境的异样感,很快,现状得到诠释,玄若尔雅的那一句悄声相告,便是天魔彻底消失在巨人岛的最真实原因。 至于他说了什么,督翼非常想知道,但也晓得平白无故之下,玄若尔雅不会老实吐口的。风树光子背对的那面凌空血池,也跟着天魔一块儿不见了,督翼思忖再三,脸上的从容神态凝固了,捏碎手中试管,他毅然起身,走到大家面前异常肃穆的表示:“我们要尽快回到光之国,天魔已经赶去了!” 木茉俯身将西瓜兵器抱入怀中:“他刚刚吸收了那么多元能,就迫不及待去找碧姐吗?” “那就要问他了!”督翼一指定向原地蹦跳脱线张扬的淡紫发:“他一定说了什么,天魔才会急不可待的撤离,如果不是冲着新光神,天魔和炼狱血池不会舍得在这种关头放过我们!” “你说的没错~”玄若尔雅在岛地上画了个房子,在格子间一下下跳着,复制体死后汇集的元能被摧毁在前,兵器和修罗道被保护在后,他一无所有,却毫不气馁,似乎对扳回一城信心十足:“能让那个意志坚定的天魔临时撤退的理由,肯定是十万火急啦!所以你们是打算在这里磨蹭?等着他去收拾光神?” “你怎么会知道,碧姐已经出来了?”光子在云罗怀中苏醒,一睁眼,双眸就明光熠熠:“你这家伙的能力到底有多诡异?” “相夫少主,莫非你刚刚……”督翼看着她精神百倍的模样,很难相信不久前她还因禁药的副作用而气若游丝。 “刚刚天魔用黑暗能量打中我,我反而在意识空间见到了碧姐,她说她已经‘完成’了,即将重临战场,抵御天魔。” “原来是这样。”发出疑问的督翼立刻将收获到的“资料”进行脑中整合,他大脑里储藏的信息一下子被全部翻出,他要从中找出尔雅能力的关键,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提防这个危险的男人。 巨人岛上发生的种种,逆向重播,一直回放到登岛初战阶段,那诡异的“毫发无损”,复制体受到的攻击被凭空转走,就像在冥王世界一样,然而,真的是全部都被转走了吗? 一个人发了薪水,到家之后发现遗失在了路上,就说明所有的钱是一次性丢光的?……并没有什么,可以证实这一点吧! “我知道了!”每次听到督翼这样的宣告,全员都很振奋,即便是在这样惨痛无比的时刻:“不论冥王世界,还是这里,那攻击消失在这边出现在那边的情况,都是一种空地遁的伎俩,而所谓的‘力量去向’并不是一次就使用掉的,就好比元能宝库吸取没有用完的元能一样,那些来来回回的攻击,有一部分被特地储藏起来了!能力是多种多样的,其中必然有可以窥视到光国动向的一招!这就是真相!” “不是吧?你又答对了居然!”玄若尔雅做出欣喜若狂状,只不过他开心时带给人的感觉一向古怪,那简直就是一种不怀善意的表演。 “这能力……不会是复制了元能宝库的吧!”千刺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如今竟连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物件”也能作为拷贝样本了? “哈哈哈哈哈好充分的比喻啊,可惜小爷我无可奉告!”笑容在眼中急速退散,冷到彻骨的寒意霎时间弥漫,他嘴上弧度不变,扯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叫人见之颤胆,随意勾勾小指,木茉怀里紧搂的西瓜兵器和独站一旁的红发修罗,就被无名之力狠狠牵引,那速度超越肉眼的辨识,致使云罗风树和桔梗木茉先所有人一步反应过来,也没能抓住挽回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团紫色的烟气从面前散尽,飘开,对面是清晰的巨人岛湖上风光,中间却没了光子和兵器的踪迹。 这种遁走速度前所未见,涡流基本属于闪现半秒就带着人一块儿消失的等级,只怕除了疾藤,再没有谁能够抗衡,说起疾藤,他们又想到一桩子重要无比的事,焦头烂额的忧虑紧跟着重磅来袭,那些消失在时间隧道里的伙伴,不知现在身处何方,安不安全。 “风扬少主,请下令吧。”整场术法界战役中一直处在举足轻重地位的督翼,将指挥权郑重交付到龙王大将身上:“请率领余下的联盟军、上主,一起同术法界最后的恶势力作战!” 督翼的恳求获得一众支持,风扬见状,当仁不让的发挥起首领应有的担当来:“既然大家信得过我,那么这最后一战,就听我调派吧!风树,沙诺小队,风组织,你们去追玄若尔雅,务必把光子和兵器平安带回!” “得令!” 云罗风树、橙、莉莉卡、冉空、硕特、紫韵漂零、蓝卡尔、秋之翼鱼一行八人辄便离开巨人岛,以感知追踪系术师秋之翼鱼为首,直逼尔雅消失的方向。 “助贤,你带督翼他们回光之国去,全力协助碧姐对抗天魔,千刺、赤魇留下,和我暂驻巨人岛。”大将当机立断做出如上分配,果敢敏锐竟不似临时安排的那么仓促:“我们三个在这里搞清楚,时间隧道的问题。” “这样的话,就让化羽少主和助贤回去吧,我也要留下。”督翼做出了唯一的一点反抗。 风扬看着他,焕发出信赖的微笑:“嗯,有你在,我们找到答案的机会更大,就这么办!” Chapter 0974 欧也从容在赶往巨人岛途中,莫名其妙遭到一阵怪风席卷,导致她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死在了魔鬼海域,而灵魂在人间飘荡着,直到她失足跌倒,膝盖传来的疼痛无比真实,才恍然大悟,自己原来还活着,并且,被那怪风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这里很冷,不用刻意衡量,看遍处枯枝败丛就不难发现,是某地方一个无雪的冬天,奇怪的是她记得自己过来之前,还是炎炎夏末,怎么一眨眼就飞跳俩月直逼寒冬了?莫非这里是冰之国?总归不是温暖如春的巨人岛就是了。 欧也从容思考不断,一时间忘记自个儿只穿着单薄的长衣裤,但她本能觉得发寒,就不停小跑搓手,颤抖连连。 看时间应该是晴天里的冬夜,空色深蓝,星辰点点,棕发姑娘不觉间走入一条曲折小巷,古老的石铺小道,两侧是檐上悬灯的人家,户户紧挨,房前挂起的灯笼却是各型各色精巧漂亮,有镂雕的木刻笼架,里头搁着矮胖白烛,柔光熠熠,水般温软;有门前栽着一棵树,冬日里花叶凋零,却簇了满满的拳头大小的浅黄灯笼,远远一观,宛似瞧见了夜里发光的金苹果缀满树; 还有玻璃罩子的,里面团了几团细如头发的灯丝,电源一接,灯丝不断变换颜色,一闪一闪,明媚如幻。这些细节连在一起,就织就了一幅冬日里唯美的夜下灯火图,从容一路走来,为这些精致的小物件着迷了,直到瞧见一家还未关业的店铺,才欣喜的跑上去打听。 “老板!打扰一下,请问这是哪儿呀?” 店铺的主人古怪的望了她一眼,八成看出她是个迷路的旅人,指着东边那条道说:“这里是灯笼城,一看你就是和人失散了,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等晚些,这边会很危险的,会出现吃人的妖怪。” “谢谢老板!我想买只灯笼您帮我介绍一下吧!”从容顺利进入小铺,一面跟着老板挑选灯笼一面试着打听:“这里是冰之国的那个灯笼城吗?” “当然了,不然还有几个灯笼城啊?”老板摇头笑笑,对从容接踵而来的疑问给予慷慨答复:“看你一个人怪可怜的,我就告诉你实情吧,这里啊,只有本地人清楚,到了晚间九点以后,就没人敢出来了,而外地的人,常常因为途经这里死在半道。” “为什么呢?” “因为经常发生流血事件,第二天发现尸体的时候,心脏都不见了,个个在血泊里横着,那死相老凄惨了!”老板说着,不由自主抖了抖肩膀:“你赶紧挑吧,卖完这一个我也要歇业了。” “哦,我就要这个了!”从容挑中一只曙红色像旭日那般明艳的灯笼,西红柿型,看起来有点像沙诺的脑袋,她笑笑,停止想象掏出两张国币。 “姑娘,你这钱我怎么没见过啊?你不是没有钱吧?”老板盯了几眼从容交付的钱币,开始质疑。 “不会啊,这是今年年初新发行的、各国通用的钱币啊!”从容被他一句话弄愣了,除非这里不是本空间世界,否则这冰之国的大叔没理由不认得术法界通用的纸币啊。 从古至今,术法界的国币就都是各国通用的,发行前要经过各国对钱币样式、面值、真伪鉴定方式的确认和首肯,再三敲定后才会由专门的机构统一制作发行。 “你还不信!”大叔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从容,很快掏出同样面值的一张国币:“你瞧,这才是上个月发行的新国币!” “上个月?”从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各国发行国币的时间只有一月份年初那时,根据大叔的言语,现在莫非是二月份?不是耳朵有病就是记忆出差错了?术法界大战开打时就已经六月末了!那么她是穿越了? “大叔,我想看看你这钱币行吗?”从容得到首肯后,拿着大叔展示的纸币反复观摩,忽然想起,这是两年前发行的那个样式啊! “姑娘,你没事吧?”看她神色连变嘀咕不断,老板以为她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这么说……我回到两年前年初的冰之国了?这什么情况啊!”从容崩溃了,压根没听见大叔一句句焦急的催促。 “姑娘,我啊!把这灯笼白送给你!你不用给钱了,赶紧走吧,我要关门啦!” 等从容回神,店铺的大门咔哒闭合了,她想跟老板致谢以及再追问些什么的时候,发现各家各户檐下悬吊的灯笼依次熄灭,整条街霎时陷入死寂,连空气都快结冰了。天上的皎月被游走中的乌云笼住,星星们也疲于眨眼般睡去。 整个世界,都像在宣告九点钟的降临,店家的那一句提醒加上本就寒冷的气候,让从容打从心底发寒,她狠狠瑟缩了一下,往东边小路跑去。这里的地面很干净,虽然不是平平整整的柏油大道,却半点冰雪都没有,也不知是平时勤于打扫,还是久未降雪,让这儿变成一座不像冰域城郭的城郭。 跑着跑着,身上的热能被激发,从容觉得没那么冷了,正要停下松口气,后方隐隐传来的脚步声让她归位的心再度悬起,不是吧?吃人的怪兽追来了?她现在可属于无家可归只身一人,万一打不过岂不客死他乡?而且是死在两年前! 紧绷的神经让她专注于如何摆脱困境,这简直就是玩命的逃亡,可恶的是,那尾随而来的脚步声愈发响亮,明显就要追到身后了,如果这时候回头,势必耽误前进时间,不回头,她又芒刺在背恐惧叠增,终于,前方出现一个拐角,她大步疯冲火速一拐,抽出背后的银杖往前一指,瞬息瞧见了追击者的模样。 绝对谈不上高兴,但也比被张牙舞爪的怪物追着强,从容大力舒出口气,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跟眼前的女人化敌为友,至少在离开这儿之前,不要自相残杀。 “听黎小姐!我们一起行动好吗!请你不要冲动!” 谁知道听黎听都不听,抽出腰间的刀剑类武器直直朝从容刺来,从容吓得转头欲逃,不料右边是堵墙,她一头撞上险些昏过去,紧接着后方传来男人惨叫的声音。她徐徐睁眼扭头,看见听黎收回兵刃转身就走,小心回头望了一眼,她真后悔自己干嘛脖子犯贱转这半圈,那死掉的男人伸着吊死鬼似的长舌头,已经被听黎干掉了,可狰狞的表情发红的眼睛,还是让从容颤了三颤,这……八成就是店家老板口中吃人的妖怪吧? 欧也从容爬起来,死命飞冲,一直到追上听黎为止,正要道谢,被听黎一把掐住脖子:“听黎小姐!饶命啊!我们现在可是同病相怜!不能自相残杀!” “哼,你现在才来求饶未免晚了!” “别别别!”从容拼命摆手,尽管脖子不受自己控制,但还是竭尽所诚的劝说对方:“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废话,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地方,靠卖灯笼维持生计!” “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跟你说!我们不是被空间涡流带走的!我们是被传送到两年前了!” 听了这番话,听黎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很快,白肤女人怒目斥道:“胡说八道!想凭这样分散我的注意力吗!我杀了你!” “不不不!我有证据的!”从容掏出口袋里那张没花出去的钱,把买灯笼的事简单复述一遍,而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太诡异了,我是在来时的路上被怪风卷走的,然后就到这了,听黎小姐,就算你要杀我,也要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啊!” “说得容易!”听黎松开手,把从容丢到地上,冷言冷语又有些愠怒:“如果真是两年前,那么我们就等于回到了过去,要跟着时间一步步往前走,想要回去,谈何容易!” “不一定啊,以往发生这种空间传送的意外,还会自动传送回去呢,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啊。” “这是时间!不是空间!你是不是傻!” “都差不多吧,空间有可能,为什么时间就不行呢?”从容一使劲儿,从地上蹦了起来:“我觉得我们现在不要争论这个啦,还是找找原因吧,说不定知道了原因,就明白怎么才能回去了!” “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慌嘛。”听黎斜楞她,眉宇间生出一抹淡淡的讽刺。 “因为慌也没用啊,怎么样,听黎小姐要不要和我一起行动?”虽然这么问,不过从容才是最想跟着听黎的人,毕竟单打独斗方面,她没有十足把握,听黎就不一样了,刚刚可是帮她干掉一个怪物呢。 “哼,看在我们同时身陷异地的份上,就暂时饶了你。” “谢谢!” “哈?” “谢谢你刚刚救我一命!也谢谢你接受我的建议!”从容诚挚的表达谢意,继而心满意足的一笑。 听黎没睬她,径自朝一个方向快步行走,察觉从容没跟上来,没好气的略停了停:“还不跟上来!” “哦!是!” 跟着听黎走了整整一夜,没再碰上吃人怪物,也没什么其他状况发生,沿途,从容不断的搭话尽管经常被听黎吐槽说烦,可黄衣女还是没隐瞒她的一系列经历,她和从容差不多,是在巨人岛上被莫名其妙传送到这里的,在遇到从容之前已经干掉两个吃人妖怪了,她还说那并不是真的妖怪,而是被下了咒的人类,变异成吸血鬼式的存在而已。 “吸血鬼?吸血鬼只喝血啊,我看他们是吃心鬼!”从容认真的给怪物们改名,一转头,发现听黎朝另一个方向走远十几米了,快步跟上:“听黎小姐,接下来我们去哪比较好啊?你看,天都亮了。” 听黎不做声,之后的所作所为也没有故意隐瞒从容,她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假山群,在冻结的池塘边拽出一口褐色棺木。这可让从容好奇心大起,忙打听里面装的是谁。 “他是跟我一起被传送过来的,我初到这里的落脚点也是这片假山林,现在,我们必须带着他一起行动才行。”听黎伸手推开棺木盖,将里头沉睡中的淡紫发少年露出,从容觉得整颗心都狠缩了一下,那个总指挥居然在里面睡觉?他也被传过来了? “他不是你们遇到的那几个玄若尔雅。”大概看出从容很诧异,听黎于是解释说:“这是真正的玄若尔雅。” “我不是很明白……” “简单来说,你们见过的那几个,都是假扮他的,真正的那个,一直在这里沉睡。” “原来如此,那么……听黎小姐为什么要告诉身为敌人的我呢?” 听黎似不愿多言的皱了下眉,旋即思考了好长一阵子,期间,从容不曾打扰她,也不曾做令听黎讨厌的举动,只一直默默的静候,直到听黎扬眸抬手,从宽大的黄色衣衫里掏出个不小的物件。 “这是轮回钟,也许会得到你想要的情报。”说完,听黎抽开手背过身去。 从容很想相信这是敌人的陷阱,可她又觉得眼前的女人,眼中充满寂寥和悲哀,不像是昔时那个只会喊打喊杀的敌方女将,接到手里的物件是由四个巴掌大的小闹钟连起来的,菱形摆放模式,彼此间焊接着表壳的同质金属,四个闹钟里有一个是假的,从容询问,又一次得到听黎毫不吝啬的回答。 “在总指挥手里。” “听黎小姐,我想知道这‘轮回钟’是做什么用的?” “你手里的这三个,分别代表‘年’‘月’‘日’,总指挥拿走的那一个,代表‘时’。” 欧也从容捧住表盘仔细端详,她惊讶的发现,“年钟”上数字精密宛如幼蚁,指针也细的跟头发一样,而“月钟”就只有围绕圆心的十二个数字,“日钟”是三十一个数字,代表某月最多的三十一天。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想在没有盖子的情况下触动表针,不料听黎一声大吼,吓得她差点把钟扔出去。 “你这一动!我们又不知要去哪里了!” “难道这钟……可以帮我们穿越时间?”一定是问对了地方,听黎眼神才会发亮,尽管很快,那精光就从黑眸里消沉了:“听黎小姐,既然我们有这个东西,那直接拨回原来的时间,不就好了?” “没这么简单的,你看清楚。”听黎指着年钟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这上面,有二百个数字,但是是从一一直数到两百,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拨到哪儿,算是回到原位?” “你看指针现在指着这里。”从容隔空点点那个细小的针头:“我们拨动两格就可以了!” “那么是向左还是向右呢?” “当然是向右啦!我们寻常的钟表,不也是往右代表时间向前吗!” “可这不是寻常的钟表!你一旦弄错我们就彻底完了!” “为什么啊?我还是不懂!” “你……”听黎气得语塞,又花了一会儿工夫整理情绪,好不容易,恢复平静了:“实话告诉你吧,你们千方百计留下的那个时间兵器,早就被掏空了,什么金属薄片?那都是用千锤金弄的障眼法,真正的兵器核心,是轮回钟!” “兵器是你做的?你这么清楚?” “不是我做的,可是那个做出兵器的人,如何掏空了西瓜壳,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他还把这个交给我,另一个给了真怀。” “真怀帝妃?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啊!” “简单来说,我,真怀,总指挥尔雅,我们都是那位首领的人,首领命人制造出时间兵器,但是后来他反悔了,就把西瓜壳里的轮回钟取出,其中三个交给我保管,另外一个给了真怀,可是被玄若尔雅暗中夺走了,现在‘时钟’就在尔雅手里,其余三个,还在我这,我也知道,不论尔雅还是真怀,都一直对这东西虎视眈眈。” “你说的那个首领……应该不是天魔教的吧?” “没错,首领是诸神团的,而我告诉你这些,也是因为……”每次谈到这,听黎都似有无限艰难,紧接着就岔开话题了:“总之,这个东西,我们一定要保护好。” “听黎小姐,你……是我们自己人,对吗?” “总之……现在还不是敌人。” “那我就放心了!”从容大力抚摸胸口,心跳总算慢慢变回正常频率了:“你放心,在你愿意说之前,我是不会问你多余的问题的,我现在呀,只想快点回到两年后,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呢?” “有,就是他。” “真尔雅?” “没错,我现在叫醒他,不过后果无法估计,你做好准备了吗?” “……只要你不忽然消失留我一个人孤军奋战,我觉得我可以挺过去……” “那就拿好你的武器,因为,要来了。” 听黎将棺身上一张隐形封印贴撕下,内里那个静静平躺的人,倏然间坐直了身,从容记得沙诺说过,当时感应到这个人的心跳,那么就是说,真玄若尔雅一直没死,他之所以生命体征基本归零,是由于棺身上的封印。现在封印解开了,等待她们的将是一场怎样的风暴呢?从容咽了咽口水,就算是惊涛骇浪狂风骤雨,只要能回到原来的时间原来的世界,她甘愿一搏! Chapter 0975 烈风暴雨,固然是恶劣的自然气候,但一次性从天迫降这么多长舌狰狞的狂人,还是比前者恐怖一万倍,欧也从容宁可被雨水打透冷风吹飞,也不想面对这些多看几眼都会让她做恶梦的人,大规模扑杀上来张嘴就咬的现状更是让她连叫苦的机会都没有,幸亏手里有布拉吉银杖,凭借此前苦练的武器格斗术,从容奋力抵抗,一连击飞数名长舌怪物。 比起从容,听黎则显得轻松许多,即便被咬了,也能瞬间补回血液持续抗争,从容忽然好羡慕她复制了玄若的流血不死能力,自己畏手畏脚,何尝不是担心这一点? 一个膀大腰圆的长舌头露出染血的牙齿,向近处的从容扑咬,从容后退闪避中又遭到三五个吃心怪的围攻,最后居然走投无路。 这可真是命悬一线的死战了,再没有沙诺光子帮她挡这挡那,自己不崛起反击就只有等着喋血满地死无全尸了,围拢过来的血腥气像掺了腐臭味那么难闻,她的银杖被击飞,左边胸口也被一个伸着长指甲的怪物盯上了。完了完了要掏心窝子了!这一掏绝对是回天乏术啊! 欧也从容闭眼大嚷一句,吼得气壮山河惊天动地,随后,她听见四面重物飞开砸地的声音,心说不会吧,她的声音也能让怪物嗝屁?一睁眼,吓得她魂飞魄散,左胸口上竖立的是什么东西啊!白亮亮的刀刃型,像从后穿过在前边透出来了一样,问题是,她一滴血都没流,甚至没有疼痛的感觉。 “你没事吧!欧也从容!”听黎飞降下来,同时有四五个长舌怪物轰然倒地。 欧也从容抬头看看她,又望了望自己心脏上蹿出来的东西:“谁能告诉我这是啥?” 听黎仔细看了几秒,有些嫌弃的白了从容一眼:“你自己的元能都不知道吗?” “我自己的元能?我没用元能啊……”从容回顾了一下方才的恐怖经历,她把劲头都用在挥杖打怪物的战斗上了,不曾释放什么元能啊,她可不是上主,可以秒秒钟造出一大坨元能来,她每次用烟拳之类的能量术,都需要聚精会神十秒以上,要她在千钧一发的关头立刻拿出手,她就是做不到啊! “你还真是……”听黎辄便露出一副败给从容的表情,语气却在不觉间柔和:“你平时大概没有即兴发挥的习惯,不过难保不会在紧要关头激发出潜在能力,也就是说,你心口上这把元能刀,是你无意识激发出来的自保能力,你现在可以试着停止经络运行,让它消失。” 从容倒吸一口凉气,谨慎小心的依照听黎所说将经络调整回原有状态,很快,白色烟气状的刀刃变形变小,溃散殆尽。当从容相信这就是自己“导致”的事实后,又试了几次,从手心、膝盖甚至是额头“钻出”这些能量刀来,她脑门上倏地飞出一把离弦的白刃,搞得听黎哭笑不得。 “这真的是我的术诶!”从容简直跟穷人捡到宝一样欣喜若狂,不断的释放不断的塑造,那热乎乎蒸汽凝成的白色烟状刀,在意念驱使下可软可硬可屈可伸,软的时候宛若棉絮,硬的时候削铁如泥,屈的时候小如丸药,伸的时候长达数米。 被动欣赏了一会儿棕发姑娘喜极而泣的狂喜,听黎摇摇头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无意识激发出新招式的人呢,你还真是奇葩啊欧也从容。” “话说!我给这招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因为太高兴,从容一时间忘记自己身处哪里,又是在怎样窘迫的境遇里。 “那种东西随你心情咯。”听黎没有因这个排斥她,而是拧过头去看坐在棺木里一动不动正视前方木偶一般的玄若尔雅。 “就叫‘云切’吧!怎么样?”直到名字出世,布拉吉银杖在脚下硌了她一下,从容才在痛觉支配里被四野刮来的寒风吹醒:“对哦,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那个玄若尔雅在干什么啊?” 听黎起步走到玄若尔雅的棺前,询问时已然恢复往日的凌人气势:“刚刚那些怪物,是你驱使的吗?” “我可不是故意驱使他们的。”玄若尔雅掉头一望,正视面前两名女性,他神色清冷,绝不似古幕所扮的那么活泼好动:“他们是被玄若驱走的一支分族,野人的血性,只要首领在附近,就会群起骚动,所以他们的首领常年被封印,一直到死的那一天。” “难不成,你是那个分族的首领?” “那个首领已经死了,可我还活着。”说着,这真正的玄若尔雅从棺里轻身跳出,完全不像躺了两年那么僵硬,动作利落举止潇洒,颇有冰域贵族的气质,扬眸抬首间,势头也尽显:“可以请两位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在两年前的灯笼城吗?” “你不是才醒吗?难道你兜过一圈了?”从容看着淡紫发少年讶然。 “我是在灯笼城长大的,这片假山群是我儿时玩乐的地方,而那些野人,早在两年前就被灭干净了,那么说个保守一点的年份,有什么不对?” “我还以为一个人睡了两年,肢体脑子都会迟钝些呢,看来这家伙灵光的跟假尔雅不相上下啊。”从容默默吐槽,同时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叹真尔雅的冷静。 然而她的小声嘀咕,还是一字不落的跑到真尔雅耳朵里了,淡紫发难得焕发清浅的一笑:“谁说我是两年前才开始的?” “难道不是吗?”听黎不认为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三年前,我就已经在这里了。”回手把棺盖合上,他翻身一跳,灵巧的坐回棺材顶,两脚垂下来晃晃悠悠,一派清闲。 “你是真的玄若尔雅,没错吧?” “不然呢?”对于听黎问出这种话,玄若尔雅非但不惊讶,还一副早已谙晓的样子:“你应该是他的同伙吧,那么对内幕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我只清楚一部分,我不清楚的是,你是怎么跟古幕勾搭上的。” “喂喂别说的这么难听啊。”浅笑中苦涩皱眉,真尔雅那孤高清淡的气质,在多个假尔雅之中还真算绝无仅有:“我和古幕先生不过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听黎从容对视一眼,仿佛陷入了难解的谜局。 “告诉你们也无妨。”玄若尔雅对于两人的目的和来意毫不关心,倒是像许久未曾开口那样急于表达,将他和古幕的“往事”尽数抖出。 三年前,银紫发古幕找上了身患血液绝症的玄若尔雅,对于以血液为立世能力的玄若族人来说,没有健康的血液等于灭顶之灾,那时,玄若一族因冱英礼的打压和族长的落败已经大不如前,玄若尔雅想凭借自身实力,振兴同为七贵族之一的本家玄若,不想血疾之祸从天降,他坚定的意志力也如崩碎的砖瓦,一寸寸坍塌解体了。 古幕的出现和直言,带给他无上的希望,这个把笑容刻在脸上形成一副完美面具的男人说,找到合适的血液,更换全身,就可以保住实力和性命,这项惊人的提案,在古幕的推动下很快实现,从此,玄若尔雅不但毫无疾患,连能力都更进一层。 因为,他拥有了血帝的“帝之血”。 “等等等等。”讲述到这里,需要整理思路的从容不得不暂且打断,因为她很疑惑:“这么说,你移植的是云罗风树的血?” “是的。” “不对吧……上次光子血溃,也被云罗的血救了,她好像没有血帝能力啊……” “呵。”玄若尔雅一阵轻笑,苍白秀气,因额发足以挡住双眼,又显得有点阴郁:“并不是所有人得到了云罗风树的血,都能够使出血帝之力的。” 他说,云罗风树当年被沧岚盯上并收入麾下的原因之一,就是沧岚发现了云罗血液的独特之处,于是他趁云罗还很年幼的时候,对云罗实行血液抽取,那些血液后来在和古幕的交易中,被古幕得到了,古幕一直留存着,待到了救治真尔雅的这一天。 而真尔雅的血液能力,当然不是血帝的帝之血,他的血是“万能血液”。任何一个玄若族人的血填充到他体内,都会令他掌握这个人的全部技能,相当于复制,而不是单纯的靠血来续命,云罗风树的血自从给了他,他就成为血帝的复制能力者了。 从容于是想起了从前的“毒师”光子:“就是说,如果给你移植一身有毒的血液,你也不会被毒死,反而会生成抗毒能力?” “正是。”真尔雅颔首,并朝着东边天空露出期许的神情:“在那之后,我认为古幕是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便甘愿听他差遣,谁知他什么都不让我做,只让我躺在封印棺材里,等待他的解封。” “你认为,他会帮你复兴玄若吗?”听到这里,从容眉心的紧度竟不自觉加深了,她也说不清这复杂的心绪因何而生。 “难道不可以吗?发动战争,杀死一切阻碍玄若的人,我们一族就会立于不败之地!”大概是触动了脑子里某根亢奋的神经,真尔雅这一刻,双眼精芒爆射生机盎然。 “你这是痴心妄想,术法界各国联盟,是不会任由他为所欲为的,你想用毁灭全部的方式实现振兴目的,那么就算最后侥幸达到了,又能怎么样?当冰之国只剩下玄若一个家族,你觉得自己的复兴还有意义吗?以及,你就那么相信古幕这家伙不会食言?他在利用你你看不出来吗!” 这几句吼得慷慨激昂,让听黎十分惊异于从容的爆发力,这丫头看起来文文弱弱毫不起眼,几句话倒是说的义正言辞针针见血。 “我豁出一切,就不会顾虑那么多,今天利用我的人,岂知在明日,不是同样的被我利用?” “别傻了!古幕心狠手辣,在你沉睡之后的第二年,他扮成你的样子屡次杀害玄若族人,如果你的振兴同样要用自己族人的性命去换,那你就太得不偿失了!等他把你的族人杀光!你还拿什么去振兴?就你自己活在世上,跟玄若亡族了有什么分别!” “古幕先生说,他有让玄若一族生生不灭的方法,而我也见识到了,所以我才放心的入棺。”真尔雅不为所动,一句句淡然的反驳,逐步加重从容言辞的激烈程度。 “又是一个被复制体蛊惑的人,古幕用‘死而复生’这一套不知蒙骗了多少人!可是我很清楚,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复生!你就别执迷不悟了!现在告诉我古幕的全部秘密,兴许你的玄若还有救!” “我没有被蛊惑,我是心甘情愿走这条路的,至于古幕先生的事,我无可奉告。”玄若尔雅回以相当平静的解答,油盐不进,又波澜不惊。 “雷之国南部九寨诸王就因为被他蛊惑,同意用复制体起事,他才没有动他们,可那些被取缔、驱逐和诛杀的,都是因为反抗了他!你还不明白吗!今天你听他的话,他才放着你,明天你但凡有一点异动,他会立刻灭了你!与其那样!不如你现在就冷静一下看清他的真面目!然后告诉我们,他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别想知道任何情报。”真尔雅言简意赅,就是不肯吐露一星半点古幕的事。 从容被他的顽固不化激得恼火,可她没有爆发,反而让自己镇定下来,说了一句:“你会这么讲,是因为你很清楚,这个古幕也不是真正的对吗!” 她的话实在太有震撼性,导致听黎和真尔雅同时愣住。 从容鼓起勇气,倾尽所猜所想:“你不断拒绝说出古幕的秘密,足可证明你真的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据我所知,古幕千变万化,半点秘密都不舍得暴露,又怎么会告诉被利用的你呢?你刚刚说你会‘利用回去’,就表示你和这个古幕互握把柄,一个假尔雅堆里冒出的真尔雅,和一个真古幕堆里冒出的假古幕,真真假假只有你们自己清楚,维持平衡的不过是你们之间的秘密交易,你不肯说,也正是由于和他处于对等地位不是吗?” “洞察的还挺仔细,一句话也能听出破绽。”真尔雅不是很愉快的揉揉太阳穴,好像疲于应付口舌跟脑筋的对决:“如果你有力量说服我反水,我会考虑。” 真尔雅毫不滑头,应该不是开玩笑逗她们,从容思考片刻,严肃道:“你和古幕大概都没料到,我的同伴当时感应到棺内的情况,你的心脏之所以产生细小波动,是死亡封印破除的前兆,古幕给你下的就是死亡封印吧!你知道死亡封印是什么吧?如果施术者不解除,你就一辈子和死了没差别!他想让你一直死着,又怎么可能帮你复兴家族?!” 真尔雅闻言,果然傻怔在了那,两脚在不经意间停止轻松的晃动。 从容观察细微,这真尔雅显然动摇了,不趁这时一鼓作气更待何时:“你很好奇自己为什么有机会活过来是吗?我告诉你啊,因为你距离轮回钟很近!” 听黎面上浮现的惊色更浓厚了,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容拿出那四位一体的轮回钟。 “就算古幕不帮你解封,有了这钟的制约,也可以帮你打开起死回生的突破口,可以说,没有这钟,没有古幕,即便撕下棺身的封印贴,也没法让你活过来,我说的对吗,听黎?” 听黎愣了三愣:“……是、是的,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你和那红毛小子被尔雅收进黑洞里时,我不小心跌了一下,当时钟摔在地上,可是,我没拨动指针啊!” “正因为你没拨动指针,所以被跌产生了错位的指针才会慢慢回到原处,你和他也才没有被送走,但仅仅是一下子,也会造成时间更迭,就是那个短暂的更迭,让真正的尔雅回到了三年前,获取了一丝‘生的迹象’。“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听黎愈发觉得这相貌平平看上去蠢笨迟钝的姑娘不可思议了。 从容递过轮回钟,把微凹的一角拿给她看:“我验证过了,这是铂金外壳,铂金质地较比黄金要硬,如果不是磕碰过,是不会平白出现缺口的。当然,我也不确定这是什么时候磕的,所以就赌了一把,幸好你记得,确实是在那时候,那么我的推断就成立了……玄若尔雅先生,你的封印解除,不是古幕履行约定所致,而是一个意外,这个意外,并不在古幕的期许当中,在已经知道他对你只有利用没有情义的情况下,你还打算对他惟命是从吗?你想要的复兴,绝对不可能通过他实现,我跟你打包票!” 真尔雅没有立即表态,他在沉默里静坐了十分钟,这期间,从容耐心等候。 “你觉得他会乖乖说出来吗?”听黎偏头问从容。 “如果他是个明白人,如果他还对复制体有一丝理性的看待,就不会继续维护古幕。”从容露出坚信的目光,那眼神亮如辰星,让她看上去不似往常那么呆板傻气了。 Chapter 0976 果然,整整沉寂了十五分钟的真尔雅,在第十六分钟的初始阶段叹出漫长的一口气:“你以为我没考虑过这些吗?可成大事者,就不能顾虑太多,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我只能在权衡当中,舍弃掉不重要的那些,捡回重要的一边,并加以守护。” “那么尔雅先生,请你告诉我,也告诉你自己,你觉得什么是重要的,什么又是可以被舍弃的?”从容向前迈进两步,她的专注力一上来,可以忘记周遭,不论是险恶的环境,还是敌人的围绕,亦或是像现在这样,身在前路不明的异世界:“难道,那些傀儡般的复制体,是你觉得重要的?而还活在世界上,在战火里苦苦煎熬的玄若幸存者们,是可以舍弃的?我不知道,你眼里的复制体是不是仅仅代表一种力量,可我知道,那绝对不是真正的生命!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我觉得,如果你知道复制体是怎么做出来的,你绝对不会再对他们抱有期待!因为那些死掉的牺牲品里,很有可能……就有你的玄若族人。” 这一次的沉默下,尔雅眼中泛起淡淡的水光,颤动着,明亮着,让从容为之企盼着。 “玄若尔雅,你的父亲,是玄若一族创始人的嫡系子孙吧。”听黎在胶着凝滞的氛围里,帮从容打通一个出口:“玄若一族有很多分支家族,虽然共用一个姓氏,可因为血液能力的不同,而多有争斗,只有创始人的一脉,受到所有族人的敬爱,惟独玄若栤诚那一支,在玄若栤诚的野心支持下屡屡对你们发难,渐渐的,创始人一脉没落了,默默无闻的那一支却开始崛起,可即便如此,作为创始人后裔的你的父亲,还有你,都一直受到大多数族人的拥护吧,所以不论玄若栤诚品行如何,野人一脉如何肆虐,你都想守护名为‘玄若’的神之印记家族,你想让你的祖先瞑目,让你的父亲欣慰。” “是的,所以我看到活生生的复制体,我以为,那些活生生的人,代表一种重生,可以让长久以来死掉的玄若族人回到我身边。” 看到他垂头落泪,从容深有感触:“我可以用我的命跟你保证,你见到的那些看上去活生生的人,都是用残忍的杀戮换来的,就算你的玄若族人用这样的方式重回世界,他们也不是原来的他们,他们是木偶,只会听古幕摆布的木偶,你如果还是不相信,就请跟我回去,我会找到一切证据,证明我所言不假!” “好,如果你真的能证明,事实和我预想的完全不同,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全部,并且……如果你们证明了古幕真的欺骗了我,我就投身于所谓的术法界联盟,帮你们抗击古幕一派!” “古幕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不过你肯答应,我们已经满足了。”听黎对上从容的目光,欣然一笑:“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回到原来的时间,原来的世界。” “你不是说他知道吗?”从容见尔雅一脸懵懂,也跟着茫然了。 听黎则颔首微笑,成竹在胸:“他不知道,不表示他做不到啊。” 从容也是第一次听说,玄若家族的血传送式竟然可以突破时间障碍,幸亏真尔雅在初遇古幕那一年,就已将血式给了古幕,那么,只要那个假尔雅不曾被时间兵器调走,他们回归巨人岛,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种事他都告诉你了吗。”真尔雅神色复杂的盯了下听黎,八成觉得听黎是古幕何等重要的心腹,才会连细节都如数相告。 听黎也不是无脑之人,立即明白他的忧虑:“和你一样,我也只是他的利用工具而已,我猜想,这次时间传送在他的预期之外,至少,他不曾想到我和你会因此离开。” 半信半疑的暗光自尔雅眼中掠过,之后,他不做多余停顿,抬起右掌,向上方裸露出猩红的图案标记,那正是血传送式,用“玄若之血”才可启动的传送按钮。他要听黎和从容拉住他的衣摆,以免在涡流顿起时被风浪冲散。 玄若涡流的模样和寻常白烟圈涡流大同小异,欧也从容这次是有备而来,才不至于被吓得心跳骤停,天旋地转一番折腾后,她感觉足下的浮力消失,在略微摇动的地面上滚了半圈,于是乎心情大好的抬起脑袋,打算跟一同抵达的听黎尔雅打招呼,重回本来的世界之后,她觉得她跟两人有机会“尽释前嫌”、立场相融了。 然而,入目之景中没有壮阔的山脉,浩瀚的湖池,她身处一艘木质孤舟,摇摇晃晃飘荡在渺渺的汪洋上,天空的蓝与水的颜色极为搭配,都诱人的叫她移不开眼。听黎和尔雅都不在身边,方才三人明明是一起被涡流卷走的,她也确信,自己一只手紧握听黎的胳膊,一只手死拽尔雅的衣摆,就算半途撒手撕衣,总该有点感觉吧?手里总该留下衣摆的布料吧?仔细回想一下,从容大为惊骇,她对于和两人冲散的经过,没有任何印象。 “也许真是我没抓住,导致掉落时分散了吧,看样子这里应该是海洋,如果是魔鬼海域就更好了!可惜沙诺不在,我又没有指南针,只好赶着划了……”从容庆幸坠落在这艘小船里,而不是在海中,她的水性可没好到能够一路游到目的地,况且这里距离下一座岛有多远都不能肯定,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赌赌运气,凭借直觉划往一个方向,她在心底默默祷告,在光子千影式被涡流冲掉的当下,还能够早日和伙伴们会合,她不想让他们担心,她还有很多重要的情报要亲口汇报:“对啊!灯笼城里进不了意识空间,是因为时代不对,但现在不同啦!现在我只是迷路了!告诉光子一声,让光子用放空千影术搜我就行啦!” 从容打着如意算盘,努力敲击意识空间大门,然而,就跟她在灯笼城时一模一样,精神受阻,只退难进,别说在意识空间里传唤其他共存者,就是进入那道“门槛”,都成了难如登天的事。 屡试屡败,令她忽然想起光子曾经也有过类似经历:“难道我也被那些来历不明的高手给控制了?还是说……我现在,依然不在本来的世界、本来的时间?……” 远方海面上泛蓝的弥天大雾散开了,海与天浅淡的交界线逐渐清晰于视野,横亘东西,西边最接近日落的那个方位里,一座毛茸茸的绿色岛屿进入眼底,从容激动的差点把桨丢出去,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巨人岛,或是本空间里的哪座岛,她只知道她得救了,不用继续一个人漂浮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等待未知的亡途。 被粗暴的对待,于一个身经百战的女人来说也不算什么,可听黎被赤魇一脚踩在脚下的时候,红发男人身上飘来的烟草味正好熏得她头晕脑胀,于是白肤女人很不愉悦的翻脸了,她的能力是元能扩散,地表无声息布满抑制力强悍的元能,致使赤魇足跟难移,行动受限,可听黎没有像上次对战天地盟那样,利用他们的脚步化什么限式,而是缓慢优雅的站起来,回头张望似在找寻什么。 赤魇恼得差点没把脚从鞋里□□,他的下一步举动很有可能就是赤脚作战,幸好同留这里的督翼及时上前熄灭这无言的战火,打从听黎从天而落,他就一直盯着黄衣女的举动,发现她并不似先前那么敌意满满了。 “这里是巨人岛吗?玄若尔雅呢?” “他带着兵器和修罗道逃走了。”督翼目视她表情中的微小变化,语出惊人:“还是说,听黎小姐所说的玄若尔雅,另有其人?” 听黎先是愕然,随后如释重负的长叹:“刚刚我下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没有诶,就你一个人从上面嘭的一下!要不是我站位巧妙此刻已成肉垫!”千刺凑上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们确定,那个总指挥尔雅不在这岛上了吗?还是说……你们就是他扮的?”听黎时刻戒备,扫视四名驻地上主时,眼里写满不可置信的狐疑。 “这提防盗贼一样的眼神让老子莫名不爽啊……”大概是听黎忘记收起控制赤魇的伏地元能了,赤魇也忘记让她解开,就光着脚走过来,低沉的粗吼:“那个混蛋如果还在这,老子会安静呆着吗!” “听黎小姐,总指挥尔雅确实已经不在这了。”风扬龙泽温暖如春的露出微笑:“退一步说,即便他还在,你也已经暴露了,从你方才放赤魇一马开始。” 听黎那本是无意识的避让,如今被当面揭穿,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她还是很小心的环望了一下周遭,慎重的对四名上主坦白:“是的,我确实有话要说。” 敌方组织里身份地位都举足轻重的女性,此次出现的友善化让他们渐渐意识到表象之下隐藏的玄机,赤魇不再暴躁,千刺也收敛滑头,在督翼平淡的注目和风扬友好的笑意下,女人也放弃一贯的警惕,大胆拿出置于衣内的东西。随后,她讲述和从容一起传送灯笼城、真尔雅苏醒、复又出现不明差错导致只有她一个人平安归来的经过,这其中,就包括轮回钟——所谓战争兵器的核心。 督翼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但接触轮回钟显然还是第一次,尽管语调平静无澜,他眼底对轮回钟的好奇和喜欢还是暴露无余:“很奇怪,如果兵器核心早就被抽走了,那么光子的血又怎么可能跟兵器产生联合效用导致时间涡流横生呢?” “会不会是因为,当时听黎在附近,她身上的这个核心,刚好和光子的血产生远程感应……”讲到这里,千刺不免毛躁的搔头,他自己也觉得牵强,没法解释下去。 “就算这个可能勉强存在,那第二次呢?宁日潇和赫泽隆被送走,当时听黎小姐和轮回钟已经不在这里了。” “确实古怪……搞不好,真是兵器里有什么秘密还隐藏着,可惜被假尔雅抢走了,要不然扒开来,死活都要看一看!”赤魇举矛使劲儿抡动两圈,气势如虹。 督翼痴迷于轮回钟本身,一时没有参与对听黎的询问,风扬细心的递上来一杯水,并解释说这是岛上未受污染的活泉水,可以放心喝,对于一个注意卫生和滋补的女人来说,仅仅一口水,已够让她对此人产生良好印象了,之后,听黎彻底放松,预备知无不言。 “我想,我们最大的疑问,听黎小姐应该猜得到吧。” “你们最想知道的,无非就是我为什么反叛了天魔教,转而回头帮你们。” “的确,从你刚刚不经意的手下留情就能看出,你这一趟,不是为了敌对而来。” “可即便如此,你们依然对我的反叛抱持怀疑,对吗?”听黎一语道破,饮下最后一口泉水后,郑重宣告她与晴尊的过去。 听黎并不出自天魔教,也不是一开始就隶属诸神团,她真正的来历,要追溯到沧岚收养玉灵碧那一年,当时,听黎只是个被逮住的白种人实验体,因为父母双亡,一直生活在被人贩子卖来买去的颠沛流离中,她在十二岁这一年落入沧岚手中,多次逃跑,都以失败告终,沧岚不是个嗜血好杀的狂人,可为了不让小家伙继续疯闹,他就命令玉灵碧挑断听黎的手筋和脚筋。 当时,玉灵碧乖乖照做了,在沧岚眼睁睁注视下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听黎百般的哀求都没能换回免于伤残的劫难,她那一刻对玉灵碧恨之入骨,也或许是残废更让人放心的缘故,沧岚命七筇给她上药包扎,叫她自由的休养几天,再去做一个健康的实验体。 也亏得这样,听黎找到了逃跑的机会,她慢慢爬出小小的屋子、漫长的走廊,磨破了手肘和膝盖,磨烂了衣服和裤子,整整爬了一夜,终于在天亮前跌进外面的草丛里。饥饿和伤口传来的钻心疼痛,让她几度产生昏厥的念头,可她挺过去了,因为知道一旦在这里睡去,她的往后人生,势必会在地狱中度过。 偏偏天不佑她,在晌午到来的前一刻钟,那个使她肢体难全的可恶丫头出现了,那一头晃目的碧发像青草一样好看,可在听黎眼里,这就是个长着天使面孔的魔鬼。 玉灵碧找到听黎,战战兢兢地看了看四周,发觉没人在侧,才放心的把听黎驮到背上,不回基地,独独往基地后繁茂的绿林走去,听黎本想用尽力气大骂,不料碧发语气柔和的乞求她不要出声,本有一肚子恼恨与火气的听黎,在听到这甜美动听的女童声后,竟没来由的平静了。 之后的经历,让听黎大吃一惊,这碧发女童不是来杀她害她的,而是在无人监视的密林里,帮她把断掉的手筋脚筋接回去,看上去还很幼小,十岁都不到,但医术手法却高超的让人震惊,听黎在麻药的作用下,没有任何痛楚的度过了一场手术,醒来时,手腕脚腕上规整缠绑的白色绷带,以及患处隐隐滋生的麻痒感,让她意识到筋□□合后,这碧发女童又用恢复元能帮她止息了疼痛:“你为什么要救我?” “对不起!”才端来了一碗猪血粥请听黎吃下的玉灵碧九十度鞠躬,久久弯腰不起:“我对你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你想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听黎的确因为这段经历,对这碧头发咬牙切齿,不过当她明白,这丫头只是在用迂回策略救她一命时,她的火气就消散殆尽了:“你都帮我接好了,还给我弄东西吃,我想惩罚你也找不到由头了啊。” “这么说……你不会恨我了?”小心的抬头,一双祖母绿似的澄澈眼睛闪烁出让人怜爱的明光,挚诚纯朴,又天真无邪。 听黎漫长而煎熬的被动生活中,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那一刻她的心湖产生波纹,让她不顾一切的信任起刽子手的弟子来:“我可以原谅你,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救我。” 碧发低头不语,很久之后才小声说:“因为你是无辜的啊,如果这么年轻就做了实验体,太可惜了……” “呵,你不是那个人的弟子吗?他都不觉得可惜,你又怎么会?”听黎嗤笑一声,浓浓的讥讽之情溢于言表。 “师父平时不会这样的,他告诉我,他都是在用尸体做实验,而那些尸体,都是他经过死者家属同意后才拿回来用的,我也见过很多次,确实没有活人呀!” 碧发一脸坚信的模样,在听黎看来可笑已极,这真是个心智符合年纪的幼女啊,居然单纯到师父说什么就信什么,倘若闹起来的不止她听黎一个,这单纯的女娃八成要多挑几次筋、多接几回肉、最后才慢慢认识到师父的谎言吧! 密林里,听黎躲了半日,最终在玉灵碧的帮助下彻底逃离沧岚的魔掌,不过一心想要复当日之仇的听黎,在五年之后又一次回归琴河,可惜沧岚太过机警,没花多久就识破了这是当年被徒弟阿碧偷偷放走的实验体,于是听黎又“失业”了,她的二次逃离,依然离不开玉灵碧的鼎力相助,尽管她对日趋成熟、医术也精进不少的女子心存感激,不过一想到,这人毕竟在仇人身边呆了多年,她就没办法用平常心去看待,自此发誓,离别之后再重逢,便是死敌。 她投靠其他势力强大的组织,想着有一天回琴河来报仇,亲自在沧岚面前打败他引以为豪的弟子,不料想,玉灵碧这时竟一跃成为光明国度的君王,也罢,身处黑暗的她,与投身光明的仇人之徒,何尝不是另一种对立? 叙说结束,忙于摆弄轮回钟的督翼一心可以多用,听黎的故事他可一字未落:“那么你今天,为什么又回头了?” “确切的说不是在今天,战争发起后不久,我就和玉灵碧握手言和了,理由,是她救了我第三次。”听黎的这番描述,没有彻头彻尾,而是简明扼要直扑重点:“一次任务中,我的失败引发古幕不满,他将我置于险地,害我差点因此丧命,我生平最恨罔顾我性命的家伙,我这边在替他拼命,他那边又凭什么视我为草芥?我绝望的等死时,玉灵碧刚好经过,已经蜕化成万民希望的她,就这样拯救了我。俗话说,凡事不过三,忍耐时尚讲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对于有恩于我、屡次将我性命摆在首位的恩人,我又怎么可以‘过三’?我听黎虽然不是善人,但也绝不是忘恩负义的混蛋!” 她的话,让听者再度为故事中的“主角”肃然起敬,心悦诚服,这就是他们的国君,他们的首领,他们愿意用命去效忠的光明之神。 “你们的晴尊‘前人栽树’,术法界的‘后人们’才得以安心乘凉,不能不说,她是当之无愧的光神啊。”听黎罕见浮现赞叹钦佩的神采,她用一个故事宣告了投诚的决心,也让众上主对她充满信心。 “那么听黎小姐,你现在真的打算追随我们联盟军了吗?” “是,不止我,那个真尔雅不出意外,也会成为你们的人,毕竟他是那个叫从容的丫头‘现栽现用’出来的实力派……”想起那个傻头傻脑的棕发姑娘,听黎的脸上挂出温馨。 “那么,就请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关于诸神团、天魔教的全部,以及,古幕。” Chapter 0977 时间暂回到两日前。 走在路上忽然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一定比走着走着莫名其妙被传送到其他世界概率大,然而就是在这样微乎其微的可能里,与从容同行的沙诺还是没能逃开“千载难逢”的巧合,一个瞬间翻转后,他摔落在一片雪质松软的冰地上。 爬起来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启动逆向千影式,他不是从容,进不了众上主意识空间,唯一的联络方法就是这个了,怎奈术式作用失效,于是沙诺初步确认,自己是意外落到了异世界。与人类伙伴失联的情况下,他仍旧处变不惊,起码元能还能释放,召唤术照常使用,把木木龙叫出来问问,再托它传个信回去报平安,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召唤出来的玻璃巨蟒却比印象中小了半圈,自己的元灵兽忽然变细变短变嫩了,沙诺的表情是无语的,不过木木龙一朝他眨眼,他就明白这确实是自己的那条大蛇了,起步跳到蛇背上,他手插裤袋一副潇洒立于寒风里不畏冬雪的样子:“你每次蜕皮都会变成这样,可现在还不到时候啊。” 木木龙哼哼唧唧讲了几句蛇语,沙诺沉思数秒,得出结论:“你是说,你刚刚还在光之国跟我打复制体军团?” 木木龙颤颤蛇头,仿佛在说“是”。 “我带着你打仗,又正好赶上你蜕皮……不就只有那一次?”沙诺平寂的眸光灵动了一刹:“原来如此,我们是被送到不久之前了。” 木木龙又哼唧了几句,外带一个活泼的甩尾动作。 “你是说,刚刚光之国那边的‘我’,在这边的‘我’召唤你之前,就不见了……”根据元灵兽给予的解释,沙诺整理思路:“那么有可能,那边消失的‘我’是跑到未来去了……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这又是哪?” 脚下松软的雪壤不及脚踝,明显是刚刚降落不久的,四野雾气茫茫,分辨不得方向,他动用本能的方向识别力,发觉这冰原面积不小,隔得老远才会出现湖池和山脉,隐藏在空荡白雾中容易让人产生不安的“异样”,渐渐暴露了其危机本色。 是复制体,穿着没有胸针的冰蓝色战斗服,顶着一张张冰域联盟军术师兵的脸,维持着没有二致的麻木表情,那肤色,在雪光照映下白的尤为突出吓人。 木木龙长长的“嘶”了一声,沙诺淡定的神色也转眼被凝重取代,不论怎么观察、怎么感应,他都不能从这批人身上感受到“存活的气息”,如果只是复制体,那么生命机能该和人类本体一样赫然存在啊。 专注于这个无解的问题时,白脸复制体们宛如脱缰的野马,冲破迷雾直捣中心——沙诺和玻璃巨蟒所在的位置。 看样子是有目标性的进攻,也可以说,见到不同于他们的异类,就萌生出杀之灭之的本能,沙诺哂笑着跳回木木龙头顶,拍拍它井盖大的额心:“飞起来,让这些家伙干瞪眼吧。” 木木龙凌空一跃,宛如最清新透澈的一道泉水涌入苍穹蔚蓝的画卷,给这终日死寂的天,终日安谧的云,平添出很多生机和活力。木木龙的飞翔水平在蛇类元灵兽里最高,玻璃般的视觉质感让它看上去独特又醒目,加之在沙诺面前乖巧如白兔,经常被从容拿去吐槽,说这龙不但名字和外表不符,就连性格都是。 又想起那不论过多少年,都似乎长不大变不精的丫头了,明明是一起往巨人岛走的,却半途分散,也不晓得她此刻身处何方,安不安全,倘若也在这个世界,就谢天谢地了。 沙诺令木木龙低空飞翔,是为了及时发现其他人类,同伴就下去会合,敌人就姑且算了,他还不至于热血到以二敌万的地步,幸好没花多久,他透过几乎冻结在空气里的寒冷霜雾,瞅见了身穿冰域将领服的一人,和他身后率领的千人长军,来得正是时候,沙诺准时从天迫降,差点让对方以为是敌人到来从而大打出手。 “请冷静!我是光域的沙诺,特来支援诸位。”沙诺顺势扯谎,面不改色,在如今这个“见到复制体就可杀、无分国籍”的“时代”,他觉得暂不回光域也是能够被理解的。 为首的正是也俊少年周游时所拜的师父,冱英礼歌帝,见是弟子的同伴,毫不系外的打起了招呼:“是沙诺少将啊,失敬失敬,也俊那小子居然不告诉我,光域还有别的援军来啊!哈哈哈哈!” “少将这个称呼就免了,叫我沙诺吧。”沙诺忙纠正对方的误解,他心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认认真真投身在国府里给公家办事:“您是冱英礼歌帝前辈吧,我在后方五公里处,发现了万余名复制体,只怕他们潜伏够深,还有后援。” “叫我们好找!原来是躲到这边了!”歌帝激奋昂扬的把剑鞘甩飞,霸气凛然的高呼:“战士们!马上跟我去灭敌!遇一个杀一个!遇两个杀一双!” 千人长军辄便回以声如洪涛的吆喝,沙诺从不参与澎湃类的呐喊,但这不表示他要做一个沉默如金的局外人,他走到歌帝面前,用平和的音量暂消歌帝疯冲向前的念头。 “你说你有计策,以少胜多?” “是的,我看歌帝前辈也只带了六千人马,复制体少说过万,多说十万、二十万甚至于百万也不是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的?” 歌帝一脸讶异,让沙诺想起这个时间,还处在复制体刚刚猖獗的阶段,百万敌军的数量显然不会被信服,他总不能直接告诉歌帝,他是从未来暂回这个不算久远的过去吧?真要解释的明白透彻,搞不好就错过灭敌良机了。于是,沙诺延续谎言,说出这是合理分析、勘察、监测之后得出的结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歌帝是个性格爽朗,心思豪迈的人,不加多想就相信了光域同盟的论断:“好,我这个人只会冲锋陷阵,那么接下来的指挥作战,就交给你了!沙诺!” “我会竭尽所能。” 沙诺文质彬彬的点头,看起来完全是个纯良无害的单纯少年,那张童颜面孔几度让歌帝以为他只有十几岁,接下来行进过程里,歌帝讲述了冰域的近况,还不拘小节的打起了哈欠。 沙诺明白,这在术法界各地都混的如鱼得水的豪迈大叔,绝非像他本人所说那样“只会冲锋陷阵”,他只是用慵懒和勇猛的表象,盖住了睿智的锋芒而已。可以教出纳连也俊这种高徒的人,怎么会是泛泛之辈? 从歌帝的事件讲述里,沙诺逐句剖析,再度确认了当下的时间点,逆向千影式的启用失效,大概也和时间错位有关系,那术是没办法穿越时间的,就像光在正常空气里无法做到转弯一样,千影式大概在特定条件下,才能勉勉强强穿越空间,这个方法被沙诺彻底弃用,他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多余的思索上。 根据现有人数,临时安排调动,结合灭敌之策,沙诺脑中刚刚排好作战顺序和细节手段,冰原东方的灼水湖、西方的冰川林,前后两方的雪原区,就同时传来复制体大举进攻的急报,负责打探敌情的术师们迅疾而归,带着箭在弦上的焦急,一句句汇报戳乱人心。 连歌帝都对复制体人数的叠增大呼意外,沙诺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从“未来”来的,在不久之后,这个术法界会将复制体这种生物的弱点一一勘破,一直到巨人岛战役时,复制体已是所剩无几。 怀揣这样的信心和期待,沙诺担负起阵前指挥官的职责,同时指挥多场一并发起的战役。 东边灼水湖,湖中清水澄透如上等翡翠,温度竟然高达90度,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地方,它无异于温暖的希望,当然,沙诺称之为希望,并非因为它的存在可以驱走严寒,而是,它成为水战复制体时最佳的灭敌途径。 通过设障、诱导等请君入瓮的作战策略,沙诺将五万名复制体成功引入灼水湖,将近百度的高温没花多久,就把落入其中的复制体活活烫死煮熟,原本清冽透明的湖水,瞬间染成猩红的血池。 南北平原战,沙诺命令五十个嗓门最大的元术师高呼“你们之中有本体”,用谣言打起了心理战,一目了然的情况下,就调动出复制体内心的恐惧,对彼此存在怀疑,趁着复制体一边军心紊乱,沙诺早先在平地上挖的陷阱坑沟产生了作用,里面来不及布置尖竹签、利刀片,他就命人将火油事先淋在下面,一面令复制体足底打滑难以攀爬,一面在落网之后引火点燃,将其烧死。 西边山地战,伏击战术此起彼伏,进来的打,不进来的就诱敌深入,横竖进入之后都会遭遇绳网之类的陷阱,以少胜多不在话下,复制体大概没料到敌人会用这么古老简易的手法,一时失察满盘皆输。 三场碰撞在一起的战役,本是复制体一方的包夹策略,却被沙诺用最粗略的布置、最精细的手法一一平定了,指挥作战中,他临危不乱,指哪打哪,精准非常,叫冱英礼歌帝大为赞许,说他“不去做一名参谋军师”简直可惜。 对此,沙诺笑而未语,他察觉到还有数万复制体在危险靠近,他必须于这最后一搏中,实现把复制体斩草除根的目标。 方才杀敌杀了一个畅快淋漓的冱英礼歌帝,潇洒豪气的表情逐步融进一股阴沉,他身畔的沙诺,在目睹先来之人的面貌后,也跟着一齐瞠目了。 “哎呀,真是想不到啊,小小的冰原之战,也会劳动总指挥的大驾啊!”歌帝举起酒壶,仰头开灌,从震惊到放松,过渡时间仅需三秒钟:“看来,我只好喝酒壮胆了!” 迎面而来的只有玄若尔雅一人,身后迟迟不见数万复制体军团的身影,对于歌帝的言语,淡紫发显得非常懵懂,他打量面前的两个人,忽然对着歌帝招呼起来:“您是歌帝前辈吗!您真的是?!” 冱英礼歌帝最后这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对于扑到眼前对自己闪出星星眼崇拜目光的少年,他像躲怪物一样连退三尺:“打住!你别靠过来啊!” “前辈!我是玄若尔雅!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知道你是那混小子!你做了这么多欠揍的事我想忘了你也难啊!”站好之后举起另一只酒壶开喝,冱英礼歌帝爽气十足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你现在是跑过来找打来了!正好叔叔我喝饱了!开动吧!” “请等一下,歌帝前辈。” 沙诺的忽然插话,让歌帝脚下打滑险些跌倒,之前被阻挠,是因为有奇策献上,利于作战,叔叔他就欣然接受了,那么这次还阻来阻去是怎样? “喂,小子,我敬你是个人物,可别得寸进尺啊!叔叔我想做的事,还没人能拦着!”言谈间,歌帝已经面色绯红酒气四溢,醉醺醺像随时都能倒地睡去。 “沙诺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一个,有些奇怪。”沙诺向歌帝抱以歉意微笑,回头看定玄若尔雅的时候,则冷静的像一块沉在水底的冰:“你……是哪一个?” 玄若尔雅一脸恍悟的表情,直到沙诺问他,他才用认真无比的态度回应:“我是真正的玄若尔雅,不是你们刚刚说的那一个,而且,我这算是……第二次穿越吧。” 自称“真尔雅”的这一名淡紫发少年,将自己从棺木里苏醒之后的种种,告知了沙诺,歌帝一同陷入沉思,不像之前那么战意高亢了。 “这么说,你很有可能是真的了。”因为没有亲眼目睹棺中复活的景象,所以沙诺还不能百分百肯定,他的叙述就是真的:“但是怎么办呢,你本来要回巨人岛,去找督翼城主要真相吧,现在却没能如愿,你还打算,去证实这一切吗?” “是,不论身处何方,什么时代,我决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 他眼里泛出浓厚的正义波光,那是从前的总指挥尔雅所不具备的,欢脱与冷静的性格固然可以在假扮表演中自如切换,但是眼神始终不会骗人,一个奸猾有着歹心的人,是不可能毫无破绽的。 沙诺没有将“我相信你是真的”这种话讲出口,话语直奔尔雅心中的牵挂:“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这个时间段,更能帮你了解复制体的‘真相’。” “等等,这么说你也是从未来传送过来的?”全程耳闻的冱英礼歌帝酒后初醒般惊叹。 “歌帝前辈,具体细节我之后会给你一个解释,现在,请和我把这片冰原上最后这批复制体消灭,然后,我要到冰域境内,有民众在的地方。” “那些地方有也俊的援军和域内护卫军支撑,不必担心啦哈哈哈!” “我知道,我是想……让真正的玄若尔雅先生看看,所谓的‘真相’究竟是如古幕所讲,那么明媚美好,还是……我们所有人看到的那样……凶恶丑陋。” 在谋划原上终场战役过程里,歌帝趁隙询问沙诺何以就相信了尔雅的话,万一他是个复制体呢?万一他还是古幕假扮的呢? “我是相信另一个人。”他对前辈坦诚,毫无避忌和隐瞒:“这个尔雅不论真假,他所说的那段经历都是真的,我会这么坚信,是因为他在叙述过程里,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描绘,从大体到细节都符合我所认识的她,她的语言,一字一句,都……前辈,你在笑什么?” “嘿嘿嘿,小子,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的恋人吧?”歌帝窃笑的像一个发现重大新闻的乐观采话员,搂过沙诺的肩膀,慷慨激昂的给予后辈由衷的鼓励:“不用讲的那么含蓄,叔叔我懂,我都懂!” “……咳咳,回归正题吧。”沙诺清清嗓子,一时多话就勾起了前辈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耽误了战事可是他沙诺的罪过了:“我觉得,就现阶段来说,这个方式可行。” “什么时候结婚啊?别忘了,对老婆好点!一个男人之所以成功,多半取决于他背后的那个好女人啊哈哈哈哈!” “……” 冰域平原上最后一场战役,正值当时复制体频频“换脸上瘾”的阶段,沙诺活用谣言的杀伤力,在放出假消息前,就已让两队冰国术师军接受复制体的“复制”,这两支战队,一支擅长水战,一支擅长山地战,在灼水湖烫死上万复制体的消息爆出后,复制体显然学聪明了,为了抵御被烫的危险,穿了隔热服,不过,这分毫不影响沙诺的计划,他施展“逆向感知误导术”,成功让两支复制体军团迷失方向,复制擅长山地战的那一支跑到了灼水湖,复制擅长水上战的这一支则赶到了冰川林,灼水湖的这一支未穿隔热服,被烫了个稀巴烂,冰川林的那一支隔热服太薄,被捅成了马蜂窝。 利用地理优势,和一招术法,一点经验,沙诺指挥的冰域雪原最终战役,完胜。 孤独的冰川、广袤的冰盖、起伏的雪山,百面光冰双域旗帜在视野里有节奏的填充插满,猎猎飞扬,胜利的号角在吹响,嘹亮的歌声在鸣唱,这一次的冱英礼之歌,不为制敌,只为了同盟之谊、胜利之喜。 玄若尔雅有些迷茫和困惑,在彻底明白复制体的存在意义前,他对于这种生物的死亡,不报任何情愫、喜怒哀愁。他站在雪地里发呆,本身具有的不弱战力,在这时成了不被启用的摆设,那一招从空劈落的杀机刚好降临在他的头顶,如若不是沙诺及时出手,以尖锐的石锥弹开,那把泛着血腥气的冷刀,此刻已插在尔雅面上。 得知自己逃过一劫,玄若尔雅余惊之中饱含对沙诺的感激,不想下一刻,沙诺就腿部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歌帝和尔雅都清楚看到,五倍量的石锥还复沙诺,让他在仓皇闪避间仍不防中招,膝盖下的腿骨似乎被戳到,殷红的液体呈线状淌落下来。 冱英礼歌帝一眼就看出来者何人:“躲在雾里的家伙!出来吧!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没事吧?”尔雅当即抽出习惯性携带在身的绷带,蹲下帮沙诺缠绑伤口,临时止血。 “战鬼……桔梗雨宫!” 平头小子不声不响从雾气里现身,他面无表情,双目呆板,仿佛被抽走了心神一样不具生气,可他的名号,自大战以来却广为人知,他是桔梗一族的感知系传人,掌握着不逊于桔梗木茉的高超感知技,他另有“以其人之道,数倍还治其人之身”的招式模仿能力,还是可以容纳天魔精神的“精神容器”、被称作“战鬼”与十三禁卫军“战王”齐名的男人。 他的出现,相当打眼,叫人意外,如若不是,沙诺也不至于避不开如出己手的攻击。青年几乎不曾考虑,就无惧自身伤势的挺直了肩背,忍住冰风吹洗下更加剧烈的痛楚,他有再战的意图,却在出手之际被冱英礼歌帝和玄若尔雅齐齐拦下了。 “交给我们吧,你的伤势需要处理。” “没错,在我找到答案之前,你不能有事。” Chapter 0978 冰域雪原战大获全胜的同时,天魔的容器——战鬼雨宫,明目张胆只身前来,他草草扫了一遍面前诸人,三个疑似将领的,一群追随在后的,眼角瞥到玄若尔雅身上时,他忍不住开了口,语声沉着,目色极冷:“玄若总指挥,你背叛了天魔大人吗?” “你认错了,我并不是你们的总指挥,我才是真正的玄若尔雅。”淡紫发一脸认真的纠正,如果再有人继续将他认作旁人,他会继续不厌其烦。 雨宫不耐的摆摆头:“我不管你是不是,挡在天魔大人前路上的绊脚石,都得死!……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要去有人住的地方是吗?那我成全你们好了……” “等等!”第一个发现不妙的又是沙诺,可惜他行动有所不便,没法及时阻止雨宫的肆意离开。好在歌帝前辈紧随雨宫飞奔的脚步,速度快的像这冰原上最迅疾的风:“尔雅先生!我们要跟上去才行!” “可是你的伤!” 沙诺将简易木板牢牢捆绑在膝盖下,冒着汗咬紧牙关:“桔梗雨宫实力深不可测,天魔又随时可能附着在他身上,歌帝前辈一个人无法应付,我必须一起去!” “好,那我跟你一起!” 数千人组成的战队,火速迁往距离此地最近的居民区,可巧,那里正是从容“两年前”到过的灯笼城,玄若尔雅自小生长的地方,然仅仅相隔两年,这里已经不再是昔时的模样,曾经家家户户檐下梁上会悬挂夜夜通明的灯笼,如今皆变得残破不堪,有的只剩下枯黄笼架,有的翻倒在地角任过往的寒风蹂躏。自战争以来,灯笼城饱受天魔兵的侵害,起初有囚徒肆虐,后期出现尸魂傀儡,接着是怨灵作祟,再后,便是漫无止境的复制体猖獗,从前那个夜如白昼、热闹繁华、宛如宝石般璀璨温暖的寒带地域,如今,已是人去城空,满处狼籍。其实,像灯笼城这样的地方,在术法界里还有太多太多,每一个国家,都有不计其数的繁荣胜地,从辉煌鼎盛中落入毁灭和衰败,它们的不复存在是一朝促成的,敌人疯狂的掠夺和烧杀,宛如吞噬农田的蝗群,叫身处其中只想安居乐业的普通人们,没有招架和抵抗的余力,少数奋起回击的,也拯救不了大局的旁落。 天魔教的战争,带给人间伤痛与死亡,这些都是逼入世人眼中,最惨痛的印记,是这一世的人们,无法遗忘的哀伤历史,这些岁月,将永远的牢刻在众生心底。 灯笼城的灯火刚刚熄灭,余温渐冷。它邻近的两座小城正在遭受复制体军团毫无人性的袭击,他们会扮成民众最亲近的家人,再趁其不备举起屠刀,人与人之间的猜忌争斗由此产生,从肢体的碰撞,恶化为心灵的疏离。 对面出现的是亲人,爱人,朋友,一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切生活里每天都会遭遇的人,怎么下手?怎么忍心下手?于是就在这片刻的迟疑间,胸膛被刺穿,当发觉面前的人无非是披着人皮的冒牌货时,只能遗憾的接受死亡。 对面出现的是亲人,爱人,朋友,一切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切生活里每天都会遭遇的人,怎么下手,怎么忍心下手?然而就在这片刻的迟疑间,手里的刀戳穿对方的胸膛,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看到了此前被复制体蒙骗的人,就是这样的倒在血泊里!然而,然而,面前的人难以置信的倒下去,眼里停留着“为什么要杀我、你是复制体吗”的悲惨目光,活下来的人,也只能接受自己手刃了最亲之人的惨烈结局。 彼此间这样互待,彼此间失去了信任,彼此间你死我亡。世间充斥着绝望,漫布着悲凉,创造了世界和人类的神明啊!这就是你想要看的吗? 那一刻,玄若尔雅听到了世界的悲鸣,死亡的乐章正不断奏出灵魂的哭嚎,那些泯灭人性的生物,还在享受乐此不疲的杀伐和屠戮。 不,泯灭人性是用来形容人类本身的,而他们,根本就不算! 战鬼雨宫冲入未被摧毁的居民楼后便失去了踪影,比起复制体,这个跟天魔息息相关的敌人显然比寻常复制体更具危险性,抱持这样的念头,沙诺将识别能力发挥到极致,大到敌人群聚的数量位置,小到他们嘴上顽劣的弧度,全都尽收心底,掌握手中。 然而有一点他很在意,就是出现在搜索范围里的复制体,就跟之前冰原上碰到的那些一样诡异,没有生命的迹象,却能够如活人般行动自如,难道是尸魂傀儡吗? 眼睁睁目睹毫无生命力的敌人变换脸容,让沙诺肯定,他们并不是尸魂傀儡,而仅仅是一群尸魂傀儡般没有生命气息的复制体罢了,只不过,复制体的诸多品种里,有尸体复制体这一类别吗? 云上堡曾经出现过没有心跳却能打鼾像活人一样睡去的复制体,当时沙诺还以为,与他在冰棺林感应到的棺内尔雅一样,不过是无关复制体的个例,现在看来,果真大有玄机。 腿上的伤已经不能阻碍他的意志,即便时刻都刺痛如割。瞄准那个变脸后最穷凶极恶的复制体,沙诺两手化成石锥状,朝他狠命突击,两人激烈角逐的序幕在须臾中拉开,尽管沙诺行动有碍,可灵活迅猛的强攻让他占据上风,他的石锥格斗术没花几回合就将凶恶复制体打得节节败退,接着,这复制体竟然不战而倒,本就不具人色的脸现下青白近灰,他在地上痛苦的打滚,没几秒就“一命呜呼”了,虽然呼吸上判断不出死活,但接下来就地融化成血水的一幕,让沙诺在心中敲定了某些结论,为了证实猜想无误,他拖着半条屡屡干扰痛觉神经的腿,卯足力气去应付余下的复制体。冱英礼歌帝前辈在追着雨宫不屈不挠的对战,真尔雅也救护无辜出手阻挠复制体的猛袭,秉持原则、讨厌半途放弃从而战斗至今的他,又怎么能够逊色? 在接连打倒数十名战力彪悍的复制体后,沙诺膝下的木板碎裂,血也染透了紧贴皮肤捆绑的白纱布,三名复制体趁他足跟不稳跌倒的间隙,上前偷袭,结果刚刚举臂,就失衡摔倒,比沙诺更先面孔惨白,无力抵御。 沙诺用力咳了两下,嗓子畅通些许后,舒适的笑出了声。刚刚折回这里的玄若尔雅见他这副模样,吃惊不小:“你怎么了?还好吗?” “我知道这群复制体的弱点了。”干燥阴冷的气候,能量体力的枯竭,让他唇色发白发裂,眼底也渐渐浮现殷红的血丝:“快通知歌帝前辈,让他暂时不要追桔梗雨宫了。” “他们早就不在附近了,应该是在很远的地方战斗。”玄若尔雅把眼前的状况作为一种提醒告知沙诺:“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告诉我,他们的弱点是什么,我去带领大家把敌人击退!” “你?……”沙诺半仰在地上,吃力的抬头望他,有些犹豫。 “在刚刚的急战里,我看到了战争带给人们的惨痛,我知道,这些都是复制体造成的,都是天魔造成的。”玄若尔雅曾万分坚信,族人的复活,家族的振兴,全部要依靠这些人,可今天他却要站在相对的立场,去反抗昔年的期许。 “好。”沙诺死咬牙关,让自己的精神头保持在竭尽所能的清醒里:“我发现,这批尸体复制体,在复制时遭遇的对象越强,他们的寿命就越短,他们的再生能力低于人类本体,就算复制了再生能力强的本体,折合到他们身上也会大幅度减弱,也就是说,用车轮战去打,以防御为主,尽量让这些复制体大幅度释放能量,最后,他们会被耗死!” 复制体在对本体进行特质剽窃时,尤其会产生自身折损和消耗,复制寻常民众反而不会,但是方才的作战中,不止沙诺,玄若尔雅也发现了掺在其中的高能力复制体,他们大概是想混淆视听,达到在滥竽充数中一举歼灭联盟军的目的。至于有实力的这些尸体复制体,刚开始本体遭遇他们产生搏斗时,看样子不相上下,其实坚持久了,就会发现复制体自身会衰弱变钝,这也是为什么复制体们不断前赴后继、速战速决的原因,拖沓,会对其本身造成损伤。 就目前来看,耗死尸体复制体的车轮战术,确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破解复制体不能按部就班,太耗时耗力,如果数量拖延法是敌人的诡计,那么不论多努力都等于在敌人挖好的陷阱隧道里走,随时可能力竭、自伤己身,不如投机取巧,让敌方的优势,变成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劣势。”解说到这,沙诺大力喘息一口,呼吸这里寒凉的空气,会让他找回一线清醒,话没说完,他可不甘心就这样昏了睡了甚至死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批尸体复制体,对于诸神团和天魔教来说,一定是巨大的败笔,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类型在……此前在别处,竟完全没出现过,但是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做到最好……用我说的方式,去力挽狂澜,反败为胜吧……” 青年沉沉的睡去了,带着微弱的气息缓合上双眼,玄若尔雅将他交给附近的冰域医疗后援队,在激昂到无以复加的心绪里,直步走到战场最显眼的地方,那里有一尊雪雕建筑,立于其上,登高一呼,会让所有对阵中的拼杀者注意到他的存在。 古幕曾经告诉他,复制体是玄若族人复活的象征,他们和人类有着一样的外貌,体征,特质,甚至连血液基因都能一模一样,玄若尔雅也在这份惊叹中,臣服于这诱惑。可是今天,他在目睹一连串的纠缠与杀戮后,愕然发现,现实跟理想、真相与梦境的差距,宛如天地云泥。 诸神团也好,天魔教也罢,怎么可能希望创造出和本体一模一样的人类呢?如果品格跟意志相同,那么势必不会臣服他们啊,等于是无形中给自己增加了敌手,那么倘若,他们真心希望复制出品格心性也完完全全的,这样的信念之下,还会有和整个世界为敌的必要吗? 不过是一群,最像人类,却没有主心骨,没有原则立场,没有自由意志和灵魂的肉质傀儡罢了,即便再相似,也终究是假的!永远都不会成为真的! “我在这里以一个罪徒的名义向你们忏悔起誓!我要用余下的时间,余下的生命,跟动摇我冰域和平的混蛋作战到底!这是赎罪!即便得不到原谅!”玄若尔雅捡起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刀,那上面附着的红色,不知是来源于伙伴,亦或敌人:“不论你是冰域的战士,还是冰域的普通民众!今天在这里都请听我一句!保护好你们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在战争结束敌人灭尽后!重建家国!那么现在!请拿起手中武器!找到另一个自己干掉他吧!” 在沙诺的引导和启发下,玄若尔雅扯动嘶哑的声线,长久的沉睡让他喉中清润的音色渐失,他像一个经历过岁月风霜的老者,言谈间字句恳切,声调悲悯。他坚信,只要本体民众相信自己是真的、认为自己是真的,就一定会有盖过假货的力量,毕竟,他们的敌人,只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木偶,况且如今近在眼前的,还是没有心跳的死尸。 追逐战横跨两小城,一直延续到稍微敞阔一点的冰湖地带,这里的内陆湖终年霜冻,虽然是湖,却长久不化开一次,在这个一年四季都是冬天的国度,最具象征意义了。 冱英礼歌帝不论使出怎样的绝技,都会被雨宫如法炮制并加倍奉还,人称战鬼的天魔容器,不但用强上十倍的剑术回击歌帝,甚至靡乱之音的歌声也产生了不逊于神之印记的效果,冱英礼歌帝本来很不甘心,大叔辈的他要被一个看上去很幼稚的毛头小子压制,但是这雨宫身上突然飙起的狂烈能量波,让他意识到,此前当真是小看了这家伙。 “能和夜曦耶箩齐名的,怎么会是弱小之辈呢?是我疏忽了……”大字型平躺在冰湖冻层上,腹部被连戳三洞的歌帝放弃挣扎般含笑仰视天空。 “遇到我开始,你的死就是注定的。”拎着不断从刃尖滴下血珠的长剑,雨宫眼色冰冷,慢慢朝歌帝走近。 “果然啊,你刚刚身上爆发的力量,是天魔附身的结果吧……真是方便的能力啊。” “你错了,我可以成为任何人的精神容器。”站定,抬手,举刀,睥睨:“只不过在当下,一半属于我,一半属于天魔大人。” 杀刀速落,足以顷刻把人腰斩的力道死死掼击在冰湖厚重的冻层上,雪花霜屑迸溅四起,纷扬了半天才从中显露雨宫极度震惊的神情,他绝对没有想到,冱英礼歌帝被结果之前,会遭人瞬间移动,致使他的攻击劈裂冰层,让终年不化的湖池,终于泄出一汪清流。 久不在此,玄若尔雅不能确定现今的湖面是否还安全,便带着伤重的歌帝一路跃到岸上的杉林后,他把冱英礼前辈安放在地上,想像给沙诺急救那样堵住歌帝腹部的伤口。 不曾想,那战鬼穷追不舍,竟然拎着刀逼近这里,一照面便是狠辣无情的猛砍,玄若尔雅起身相抗,和雨宫展开新一轮的比拼较量。哪知,刚刚获取了歌帝剑术的雨宫,没费吹灰就把玄若尔雅逼入下风,对于他和总指挥有着一样的脸孔,显然持不爽的态度。 “看到你这张脸,如今对我挥刀相向,我真想把你剁成肉酱。” “做得到你就试试!”尔雅手中的刀在和雨宫之剑碰撞的过程里产生微小裂痕,接下来这番冷刃对对碰,雨宫更是拿出叫尔雅连退数步的蛮力,最后,刀刃寸断,杀戮之剑的刃尖将要从淡紫色的脑袋上贯穿! 危机迫近的刹那,玄若尔雅想起那无法克制的情感,他对冱英礼歌帝的崇拜由来已久,虽然冱英礼云迟苛待玄若一族让他很是不满,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对歌帝的景仰,他小时候曾经见过这位前辈作战时的风姿,听过他豪迈的笑声,感受过他豁达的胸襟,从幼年起,他就将歌帝视作人生榜样,立志要进入术法学校,将来做一个像前辈那样利于国民的顶梁柱,做一个无愧于玄若、无愧于冰国的元术师。 不知不觉间,初心竟然被他自己亲手打碎并埋葬了,答应古幕加入黑暗组织的时候,他何尝想过,从前的理想已经扭曲变形了? 这一击,桔梗雨宫是挂着狰狞之色劈下的,他料想会有人继续干预,就增加了一百倍的重力压迫,因此,被二次阻碍时,他的神色不再惊骇,反而浮现阴谋得逞的狡黠。 可惜,沙诺的出现让他的计划落空,他方才那一击确实砍在了沙诺背上——坚固的像石板一样冷硬的背上。 “有个笨蛋非要给它取名叫‘龟壳术’,被我拒绝了,因为,我有颈椎病不能缩头啊。”沙诺一上来就吐槽式自嘲,把逃过一死的玄若尔雅弄愣了。 雨宫看了看手中扭曲变形的剑刃,将其丢开后,正视腿伤未愈的曙红脑袋:“刚刚那招土遁术,非同一般,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寻常能起到硬化作用的土遁术,估计早就被你打穿了,所以,我就从内执行咯。”沙诺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白腕:“我在真皮和表皮之间,做了一层高密度的硬化壳,就算你手劲儿再大,刀子再利,也不会击溃它,因为这一次……我把山遁之力,做到了一百倍的极致。” 战鬼怔在原地,一双魔气十足的眼睛正大放杀机,好像预备把视野里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在他发作以前,未免节外生枝,沙诺使出浮空岩石,将受伤的歌帝跟玄若尔雅安置在上、飘于空中,他自己则不理会体能已经所剩无几的危况,将整片杉林浸泡在软化后的泥泞沼泽中。在自然属性领域里,光和暗是心灵能量的代表,那么土跟泽就是固态能量的象征,泽的软化,让雨宫始料未及中双足深陷,想要跳离该地,已是悔之晚矣。 “怎么会……就算是一般的泽遁术……也不可能控制住我的……”雨宫露出罕见的惊慌表情,他使足全力拔动双脚,却只是让自己越挣扎越困顿,眨眼间,棕色的粘稠物质已经漫上了膝盖:“你到底还做了些什么!” “让你这种人活着实在太危险了,想打败你,我目前又无能为力,只能……和你同归于尽了。”沙诺笑笑,在雨宫难以置信和尔雅惊恐万状的反应下,轻松自若神色无改:“我一旦离开这片沼泽,你就有机会逃脱,那么为了让你没有活路,我也只能‘舍命灭菌子’了。” “沙诺先生!” “尔雅。”这一次,他直呼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只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能把口信带回去给从容的人:“帮我转告欧也从容,如果死后,我在原本的世界还能和她相遇,战争一结束我就去娶她,如果我回不去了,就让她找个好人嫁了,可别一直单着,我怕她太笨,照顾不好自己。” “沙诺先生!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回去亲自对她说呢!”玄若尔雅趴在浮空岩石上,急得满脸是汗,近在咫尺的死亡,他岂能视而不见?! “因为我要在这里,做一个有灵魂的‘肉质傀儡’啊,和我对面的傀儡先生一起……化为泥浆。” 粲然一笑中,晃乱眼目的强光爆满视界,玄若尔雅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活下来了,连着“不久以前”的歌帝前辈一起。 Chapter 0979 飘浮在天上的巨大白色船只,前端有六只巨型雪雁指引方向,巨船上接连飞出十几个水滴状的热气球,载人吊篮里手执工具的建筑师们,不断给一片云层上的石基搭砖砌瓦,鬼斧神工的技艺,成就了悬空宫殿的雏形。 嘉琦芙菱从一口井里爬出来,首先入目的便是这番场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在天上盖房子,还以为自己穿越到空城了呢,下方的这口圆井,外观看上去朴实无华,可刚刚游历过一番的她清楚,底下可是别有洞天。顺着井口向下垂坠数条藤蔓,然后先是一块竖起来的雕花石磨,由于位置正对井口,是最有机会享受地上阳光的,它后面五米远有一条向上延伸的石梯,石梯尽头连接着一条窄细的古道,再往里面应该还有其他东西,不过井下无灯,手中无烛,嘉琦芙菱还不至于摸黑进去一探究竟,就顺着唯一的光源入口爬出了。 这里的植被十分繁茂,很多她都认得,是那种修剪之后才能长得更好的装饰类花树,因此她初步断定,这里久无人居,或是刚刚被发现遭到开垦的新地。 “奇怪,术法界还有哪里是没被人发现过的吗,诶?如果真是新大陆,那么一定很有意思!”想着想着,她自己就开心起来,笑得眉眼弯弯花儿一朵,随意往旁边一瞥,就瞄见了直勾勾暗窥着她的大眼睛。 那双大眼睛的主人发现自己被察觉了,慌忙缩回草丛里遁走,前进的路上布满扎人的荆棘植物,她痛得呀了一声,瞬间暴露行迹。 “我说你啊,好端端的干嘛畏首畏尾的,这地方有怪物吗?” 嘉琦芙菱一双穿着矮跟凉鞋的脚进入大眼睛视线,接下来是一双白玉似的纤细美腿,再后是短裤和无袖战斗衣,以及一张俏丽中不失可爱的圆脸,满头金丝绾在鸭舌帽内,粉晶似明亮的眸子正百思不解的看着下面这个人,露妮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没有怪物啊,你怕个什么劲儿啊。”黄发姑娘还是困惑不解的张望中,一副想要搞明白露妮在害怕什么的样子。 露妮暗暗吐槽这人的脑子就和以前一样笨,下意识却把台词溜出了口,然后她惊慌失措的捂住嘴巴,有些惶恐的抬眼望芙菱。 芙菱皱皱眉,仔细盯了露妮一会儿,恍然大叫道:“啊!是你!花国司仪府的那个!” “嘘嘘嘘!你是笨蛋吗!”露妮也顾不得恐惧了,立刻蹦起来跳的老高去堵芙菱的嘴:“这里是哪我们还搞不清楚!万一是危险的地方被人干掉不就完了!” “我记得你,你叫露妮!”芙菱则完全没有在想她担心的事情,对于异地和故人重逢显露出孩子般的欢喜:“你为什么也在这呢?我啊,刚刚是被涡流卷进来的,这么说你当时也在巨人岛了?” 露妮看着这个身高在她之上,表情却比自己还幼稚的大姑娘,有些轻视,也有些无语:“是,我是在巨人岛,不过我没有偷看你们打仗!所以你别想教训我!” “说什么呢!”芙菱笑哈哈的拍拍她脑瓜:“岛上有各国联盟军,你会在当然不奇怪啦!” “不要碰我!”防备心很强的卷发小姑娘后退两步,逃开芙菱揉摸自己头发的“魔爪”:“我们现在还是敌人,你别想用伪善的笑脸来麻痹我!” “嘿!你这小丫头,防备心也太强了吧!我要是想害你,刚才就把你给解决啦!”芙菱大而化之的摸了摸身上的月女神钩,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引得露妮骤然出手。 红卷发小女孩不知从哪里召唤出一把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锤子,冲着芙菱就猛砸上去,芙菱想说你这样更容易引人注目却来不及把话叫出口,因为小女孩的攻势猛烈到不可思议,锤子看上去沉重无比,在她手中却拿捏的自如来去。 “嗬!这是幼年版的光子啊!” “你说谁是幼年!我已经是长大成人的少女了!” “对不起!没看出来!因为你看上去就和几年前一样小!” “你敢说我是侏儒?!” “天地良心我可没说啊!” 说起来,这露妮的确和初次相遇那会儿差别不大,尤其一张稚嫩的童颜,简直就是幼女级别的,芙菱一面感叹于这个世界上真有长不大的孩子啊,一面想起了督翼的模样,诶……说起来,督翼为什么就可以保持幼童形象而不变呢?虽然她打听了很多次,不过都被那智慧超群的家伙给巧妙回避了,时至今日,她,还有广大同胞们,依然搞不清楚缘由。 最奇怪的,还是要属露妮这丫头,方才仅仅是立场方面的敌意,这会儿却似乎多了几重憎意,芙菱冥思苦想,不记得自己哪里把人得罪苦了啊。 “露妮丫头,你在松萝岛上的所作所为我都听说了哦!我很奇怪啊!你为什么离开花之国一个人去帮敌人打仗呢?司仪府呢?你的那些姐姐们呢?” “不要你管!你这个大笨蛋!”对于芙菱关心的询问,露妮完全不领情,反认为对方是在以此嘲笑,大锤猛袭的力度倍增,虽说没多久,她自己就气息不稳大汗淋漓了。 这小丫头,好像在故意隐瞒什么,芙菱猜中了一些可能性,不急着去验证,而是甩出月女神钩,以武力制约露妮的敌意,彼时还玩转不来蛇一样灵活的铁链,如今已经能任意收放了,舞蹈般美妙柔软、灵活敏捷的动作看得露妮眼花缭乱,那一手“链子舞”真是被黄毛使得出神入化美轮美奂,露妮咬着牙勒令自己不要在这时欣赏艺术,却终究不敌那神鬼似无法捉摸的一钩,砰然一声,大锤被击飞的同时,露妮整个身体被月女神钩增长的铁链缠住,捆了个密不透风。 “放开我!你这笨蛋!” “像我这种笨蛋,就能把你给绑了,你还有什么话说?”芙菱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十分有趣,就产生了逗她的念头:“要不你认我做师父吧,我教你跳舞。” “不用!” “哈哈哈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灿烂的笑容就跟骄阳一样亮眼夺目,只是很快,小圆脸上遍布的明媚不见了,嘉琦芙菱用流火一样的速度解开露妮身上的铁链,并按着红色的脑袋躲进了深丛中。 露妮知道,是有人过来了。她大气都不敢喘,极为小心的竖起耳朵探测周遭情况,接下来,她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声,内容如一把磨到锋利的尖刀,戳中她的心窝。 “那个实验体已经陷入昏迷了,此前还反抗着不肯屈服呢。” “反抗有什么用,只要是大人们认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法逃脱吧。” “只可惜,他还那么小。” “唉,是啊……” 等人走远,芙菱才拉着露妮从草里冒出头来,她发现红卷发小女孩瑟瑟发抖,眼中还有难言的恐惧在徘徊,深为不解:“露妮,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你知道这是哪吗?” 忽然间软糯和善起来的腔调,让芙菱愣了一愣:“啊,我正要去打探,不如……我们一起?” “嗯,好……” 突然就变乖巧了,芙菱心说,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这里,绿色植被茂盛成群,像那口井、那座搭建在矮云上的房子,芙菱之后再没遇过类似的,让她确定这里正是宝绿岛、而那云上建筑正是悬空宫殿的,是一队穿着十三禁卫军制服的男人,井然有序从远处的石道上经过,她立刻告诉露妮,这里是宝绿岛,而主人,正是光域第三代的上主们。 芙菱并不打算公然跑到队长老师们面前去“认亲”,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一定要找个理由,那就是这悬空宫殿太过诡异,没记错的话,宝绿岛上的云上主殿,是建造在二十年前,也就是光域废帝统治的第二年,如果这座宫殿就是唯一的一座、途中并未重新修建过,那么……她和露妮,很有可能就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想起涡流泛黄的色泽,嘉琦芙菱暗自捏了把冷汗。 潜入过程里,她和露妮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露妮似乎比她还担心被发现的后果,一双大眼睛,时刻机警的瞄动四周,两人穿过长长的灌木丛,又翻越一片树枝低垂的密林,花了差不多半小时,才进到一个疑似地道的地方。 “露妮,不要担心,就算被发现了,也有我保护你。”芙菱小声安慰不住发颤的露妮,和蔼的一笑让红卷发默默低下头,没有再恶语相向,接着,黄毛牵住她发凉的小手,使暖意瞬间蔓延到露妮全身,甚至于心中。 不再那么紧张了,露妮稍微放松了神采,一步一步跟在芙菱后面,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没去数又过了多少分钟,总之两人千难万险的潜行终点,是一间虚掩着门的地下小室,里面惨淡昏暗的白光,还有一声声男童无力的□□,让她们忍不住止步,想要窥视一二。 这么明目张胆进去,肯定要被抓现行的,幸好芙菱眼尖,发现旁边有个监控室之类的房间,正半敞着门,就和露妮蹑手蹑脚的蹭过去,通过屏幕灯光折射到玻璃门上的画面,偷看实验室里的情形。 平躺在手术台上的小男孩,全身皮肤被灯光照得惨白,他只是下身盖了块布,其余部位都贴满电极贴片,贴片连着各色细管,细管接着各种电子仪器,那些四四方方灯光频闪的仪器,环绕在男童身边,就像觊觎猎物的野兽一样。 画面定格在男童紧闭双眼的脸上,芙菱险些叫出声来,这不是督翼吗!他怎么看上去比平时更幼小,还无比虚弱的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吗? 激动之下,她想冲进去救人,被露妮一把拦住。猛然一惊中,芙菱意识到自己险些铸成大错,如果这真的是二十年前,那么眼前的督翼,也正是二十年前的督翼,他们从异空间修炼归来的这一年,正值晴尊十三年,她嘉琦芙菱这一年刚好二十六岁,那么往前推二十年,督翼只有这么小,也就说得过去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二十年前的督翼,为什么会如此凄惨的躺在宝绿岛的实验室里呢? 屏幕折射出的影像里,两个脸戴口罩头遮手术帽的白大褂徐徐靠近手术台,他们的对话,被从外偷窥的芙菱露妮听在耳中。 “这项实验一旦成功,我们在人类领域中的突破,将前所未有。”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他还这么小。” “心慈手软是成不了大事的,况且我没有要取走他性命的意思,只不过对他施加一种封印术,再观测之后的动向,就像在放飞的小鸟身上,绑上窃听器,我们就能收获大自然的风声、雨声和雷声,这不挺好的吗。”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那个冰清居心叵测,阿切就不应该和他交易,现在,我们又违背约定,一旦冰清知晓,绝对会没完没了的。” “冰清把这男孩交给阿切,是为了让我们帮他实现黄种人和白种人的血统一体化,某种意义上说,这个男人也是个科技实验的狂热爱好者,可惜,我们十三禁卫军另有打算。” “队长,你为什么一口咬定,就要这个男孩呢?” “因为他,天生大脑异于常人,是个智商奇高的天才,这样的稀有物种,成为实验体,你也要好好珍惜啊,天捕。” “是。” “毕竟,你是我的副队长,兴许将来有一天,会取代我率领这支队伍。” 芙菱沉浸在接踵而来的惊异里,进行对话的两个白口罩,一个是当时身为副队长的左元天捕,另一个,她并没听说,十三禁卫军有过这么一位医疗队长,而且他们要对督翼做什么呢? 接下来,身为队长的那名医师,使出了一招限式怪异的封印术,芙菱只能从最后一个手势确认这是封印术,却不晓得那究竟是什么封印。 “是……侏儒封印……”露妮的眼中噙着泪水,颤巍巍用极小的音量一字字道出,好像是无意识的脱口:“是侏儒族的祖传封印术……” “啊?”芙菱在心里狠狠惊呼了一声,好像一下子明白,为什么督翼会连过二十年都不改幼小形态了,原来他,早在幼年时期就遭受了这种封印的虐待!出于不平,她咬牙怒道:“太残忍了,什么拓展科技,根本就是不尊重生命!可恶!” 接下来两名医师的对话,又在极大程度上加重了芙菱的震惊,以至于她没留意到露妮神态的异变。 “或许将来某一天,这个世界上的人,将不再有丑恶的心灵,他们将会变成全新的生命,从思想到观念,都只充满了美好和愿望,不会有争执和战斗,不会有野心和敌意。” “这……可能吗?难道就连我们,也会这样吗?” “我不打算让我们的复制人也来到这个世界上,因此,我会用一种特定的方式实现它,只要,我们能掌握区分本体和复制人的办法,天捕,你要帮我啊。” “是,我相信您。”左元天捕将面上的口罩摘下,露出二十年前少年阶段的青涩面孔:“毕竟,这是我们十三禁卫军共同的夙愿,作为这项实验的开发者之一,我必当倾尽全力。” “那么,现在就来做,这个男孩的复制人吧。”被称作队长的人也摘下口罩和帽子,脸容呈现在玻璃反光面上时,芙菱面色极度惨白,那银紫色的短发,狐狸一样细长微笑的眼睛,都跟那个叫古幕的男人一模一样:“智慧的复制,将会给整个人间带来颠覆。” Chapter 0980 宝绿岛时光穿越之旅,让嘉琦芙菱意外获悉督翼数年如一日保持幼童形态的原因真相,震惊之余,她大有骑虎难下的冒险感,既然知道了队长老师们一定不希望外传的“秘密”,那不妨进一步深入了解内幕,就算会死,也得死个明白。 虽然这样鼓足勇气,但监控室向外传出的脚步声,还是让她本能的拉着露妮逃跑,两人故意在鞋底绑了棉花状的草絮植物,所以跑动起来轻松无音不被发觉,幸好几米外就是楼梯间,迅速躲到里侧后,芙菱不得不把集中力用在下一步的打算上了,这么一直耗下去不是办法,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最好能离开这个“时段”。 “露妮,描述一下你被传送前后的详细情况,加上我的,应该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光子给的千影式失效了,身上携带的空间转换器不起作用,无计可施之下,只能从过程里揪细节漏洞,她本打算把小白叫出来问问,但在这里用召唤术太招摇了:“不论如何,先离开这个实验工厂再说!” 刚挪了半步,实验楼里的警鸣声就频频奏响了,似乎有禁卫军的队员大嚷一句有外来者入侵,吓得露妮魂飞魄散,楼梯下方也准时出现急促的奔跑声,嘉琦芙菱一拍脑门,完蛋了要被逮住了!情急之下,她望了眼颤栗不止的露妮,把心一横,托着丫头幼小的身板就把人抬到了楼梯间一扇隐蔽的窗框内:“嘘,别出声,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走!” 露妮的头上下抖动,也不知是颔首还是单纯的恐惧,总之芙菱安顿好她以后,就灵巧的钻出了楼梯间,往最危险的走廊跑去,很快,露妮听到一连串涌动的地砖摩擦声,尽管极其微小,可从紧密度上判断,一定是出动了不少追捕者。 嘉琦芙菱一个人往外奔逃,属实比带上露妮轻松不少,她在心里祷告但愿能平安避开这一劫,不然露妮一个人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局面呢?论起这宝绿岛,她嘉琦芙菱做上主时也不是没来过,可惜她一心只想着赏光玩耍,加上队长老师盯得紧,没机会把这里的道路认认清,宝绿岛植物多,鸟群多,看到那一只只飞起的白雁朝着悬空宫殿翱翔,她突发奇想灵机一变,在禁卫军队员瞧见自己的脸之前迅速施展幻化术,随着那一群飞走的大鸟翩然上天了,还好还好,在这里用元能不受限制,现在那群追上来的人,眼前肯定空无一物了,因为芙菱对自己的幻化动物技巧很有信心,她以前就故意研究过变成各式各样的动物去吓唬人,老虎啊狮子啊棕熊啊,每次把大伙儿吓得惊慌一跳,她都乐得满地打滚。 想起这些往事,她的心就没那么七上八下了,不就是回到自己六岁那一年的过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耸耸肩头,嘟嘟嘴巴,她从草地里勇敢的站直了身,现在唯一的救星就只剩下小白了,怎么说白蛇王也是她太爷爷辈的,肯定知道不少东西的说! 然而,不起作用,召唤用的元能充沛到爆,可小白就是久久不现身,她这下急了,对着空当的眼前一句句低唤:“快出来啊!快啊!我这边火烧眉毛啦!万一再被追上!好歹你能帮我挡一下啊!” 不管她怎么跳脚,甚至叉腰怒骂,小白蛇也好白蛇王也罢,就是连个影儿都见不到,嘉琦芙菱最终泄气的往地上一坐,气呼呼以为运气女神也来触她霉头跟她作对。 “我想请问一下,你二十年前几岁啊?” “露妮?你逃出来啦!没被发现吧?”察觉露妮也钻进了草丛和她会合,芙菱的心情没那么低落了。 露妮眨眨眼睛,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我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出来,可诡异的是,他们像没看见我一样从我身边走过去了,然后一路上,又碰上几个禁卫军的人,都对我视若无睹。” “有这样的事?”芙菱跟着懵了,按说一个两个瞎了,没理由全都瞎了啊! 露妮没去吐槽大姑娘姐姐多种多样的滑稽表情,谨慎小心的问:“我刚刚问你,二十年前你几岁。” “那时候我六岁,怎么啦?” “你六岁就已经会用召唤术了吗?” “怎么可能!我那时候学跳舞都会摔跤还召唤术嘞!”芙菱大大咧咧盘膝坐好,一副豪气干云的架势。 “所以,你现在在这个空间,就相当于六岁,用不出召唤术是必然的吧。” “诶!对啊!那那!如果我现在只是在十年前呢?那时候我和小白已经开始共事了啊!” “如果是那样,我觉得你是能叫出它来的。”露妮手扶下巴,摆出专注的思考脸:“毕竟召唤术是指达成召唤契约的双方,对彼此元能产生链接,一方传唤,另一方会通过这种链接直达现场。” “对哦,召唤术的元能有永恒的链接在,但千影术就只是当时那个阶段的……这下子都通了啊!”黄毛兴奋的蹦起来,差点就因哈哈大笑暴露行踪:“而且经过你的指点,我还发现了一件重大的事!” “是什么?” “你现在多大啦?” “你……你想找后账吗!” “啊?” “我承认!我遇到你的那时候,谎报了几年年龄,而我现在……就只有十九岁。”露妮低头闪避芙菱射来的目光,没想到芙菱完全没认识到自己数年前就被骗了一下下的事实。 “有那种事吗?我都忘了诶!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好聪明的脑袋啊!就跟宁日潇的记忆扫描一样!” “唉,真不明白你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吗?” “一点也不啊!你是十九岁,那么二十年前你就等于没有出生!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些追上来的人看不见你!你现在在宝绿岛就相当于一个隐形人!不是太安全了吗!” 黄毛神色飞扬的样子,叫露妮实在没法把她往阴暗的方面想,如果真是个笨蛋,也不至于稳坐上主之位这么多年吧,八成是个数年如一日没心机的天真娃娃,露妮晃晃头,一面忍不住替这姐姐担忧不可确信的未来,一面耐着性子提醒她:“那也只是我一个人安全,你呢?你已经被发现了,他们一定会搜遍整座岛抓捕你的,我们两个都听到了十三禁卫军不为人知的秘密,凭借他们的作风,会饶了我们吗?” “说的也是,这个时候即便我冲到玉子蝉老师面前,他也未必相信我是他将来的徒弟,而且夜原队长那么凶,就算知道我是他们的徒弟,也不一定会放过我啊……所以,露妮,我真的很感谢老天!让他们看不见你!” “你……你在说什么啊?”露妮被她不变的天真骇到了,这都什么情况了,还淡定如初喜笑颜开的? “因为,我早就知道自己未必能逃过啊。”弯动的唇线弧度甜美,她笑的时候尤其好看,是那种不惊为天人,但绝对令人终身难忘的:“既然横竖都逃不过,担心一刻也是一刻,开心一刻还是一刻,倒不如高高兴兴的,反正都是要面对嘛!” “你这个人,想法还真是让人理解不了。”露妮嘴上否认,心中的钦佩却从眼神里蜂拥迭起。 “露妮,我会用最后的时间找到回去的方法,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说。” “把这里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天地盟的上主,任谁都好,如果能亲眼见到晴尊姐姐就更好了,如果不能,也请千万保守这个秘密,除了上主和晴尊,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情报。” “我明白。”为了自己的安全,露妮也会慎重选择“倾听”的对象,因为一旦泄露,即便她成功回到原来的时间和世界,也会被十三禁卫军追杀的,毕竟那群人,是连复制体都能发明出来的可怕家伙:“我答应你,如果我回去了,一定对上主和晴尊知无不言。” “谢谢你露妮!”嘉琦芙菱感激的落泪,虽然她用手以极快的速度擦掉了:“再替我转告他们一声,不能继续闯祸让他们跟着受累,真是太可惜了!有来生的话,我一定还死皮赖脸的追着他们!” “那你……为什么哭呢?” “胡说!是这里太冷!我迎风流泪的毛病又犯了!” 嘴上在笑,眼里在哭,如果这也是心口不一表里相悖的体现,那么露妮又为什么……不讨厌这种“虚伪”呢? 七岁那一年,露妮在一次意外里失踪,由于自身体质的“特殊”,她被抓去做了复制体的取样实验,当然,她那时候还不晓得自己被动了什么手脚,后来迷迷糊糊中听到对她动手的医师聊天,才获悉自己被“侏儒封印”了,最让她惊异的是,她的失踪是思克达国主造成的,那个贪财好色的老头子,竟然为了一笔横财将她卖掉,从此,她必须忍受无法长大的痛苦,因为“侏儒封印”,会让人永远保持被封印之时的形态。 在实验医师的眼中,她当时的年龄状态,显然构成了一种“最佳”,为了保持这种“最佳”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体格的变化而消失变淡,实验者才会用侏儒封印这么丧心病狂的手段。 露妮装作乖巧的失聪孩子,一次次通过实验人员们冰冷无情的审查,一次次避开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狐疑视线,同时接受实验的其他孩子,或因不堪重负,或因哭闹耍横,或因屡次逃跑,而逐个命丧宝绿岛,为了不重蹈他们的覆辙,露妮努力让自己变得透明,至少,她要在死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要在断气之前,爬回那个八宝莲花城,问问思克达,谁无子女,他就不怕终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也会惨遭横死吗?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失去双腿的残废,要在湿暗窄小的管道里,一路依靠手肘爬行,她爬了那么久那么久,整整忍耐了一年,终于等来了爬到出口、望见光亮的一天。 那天,岛上出现一个神采奕奕的黑发男人,印象最深的,是他一头短发偏偏梳成了中分样,个子不高气势不强,面对露妮眼中魔鬼一样可怕的十三禁卫军,却谈吐自如,屡屡话占先机抢足风头,露妮忽然很感谢老天,在她逃走这一日,往岛上送来个这么张扬且引人注目的家伙,那些队长、副队长、禁卫军诸队员,显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中分男的身上,她想要逃跑,比从前简单了不止一倍! 她藏在宝绿岛渡口那一艘不大的船只里,她认出那不是禁卫军的用船,否则也不敢自投罗网,趁人不备露妮缩进船舱角落,没想到气还没顺,中分男笑哈哈的声音飘了进来,而且一进舱就发现了蓬头垢面的露妮。 露妮那一刻死的心都有,这人一定会报告给那些队长的吧!一定会的吧! “起航咯!” 然而,她就只听见这一句呼声,那个中分男明显发现了她,却没有声张,一直延续到船只靠岸,满腹疑问的露妮终于捱到了下船的时间,她不敢去跟那个载了她一路的男人致谢,她在宝绿岛呆了一年,胆子早已吓得残破不全。 后来,她千辛万苦回到国都城,幸好遇到当时的司仪府总长,总长和副长从此收养了本是贵族的她,在她父母亡故后更是倾尽关怀竭尽照料,露妮一面维持着不变的单纯女童样,一面暗恨着害她无法成长的思克达,她想要复仇,隐忍了多年却没等来手刃仇人的一天,那个恶贯满盈的昏君,竟然被弗瑞森干掉了,整个花之国改朝换代,她为了暗杀思克达而做的那些前期准备,如今竟成了自己的罪名根由,一旦弗瑞森查到,她小小女童竟私藏那么多军用武器,一定会以为她是个谋反的苗子,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要牵累一直以来善待她的恩人姐姐们,露妮于是将没法一次性销毁的军用武器贴上思克达所有的“伪造标签”,成功打消了弗瑞森的疑惑,阿言对此不全尽信,露妮也不担心,毕竟军务府最大的敌患已除,她现在只要“功成身退”就会避开所有可能发生的灾难。 辞退了国府的工作,告别了贵族的生活,离开了亲人般的姐姐们,露妮独自踏上“找回自己”的旅途,她在花之国长大,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真理,可独自出行的她身无分文,要如何取得大量的钱财,去请一个愿意给她解除侏儒封印、消除实验痕迹的人呢? 走投无路之际,那个曾经把她藏在船上载了一路,间接助她重见天日的男人出现了,还是往昔的中分发式,万年矮子,一成不变的欢脱笑容,他这次大大方方介绍了自己,并且给露妮指引了“明路”——去投效一个人,他不但富有,而且强大,他心情一好,也许再难如登天的封印,也会帮她解除。 于是,露妮走上了跟黄婵、美杜莎联手执行任务的道路,参与了“雇主”天魔毁灭术法界的战争行动,她只想拿到足够的钱,找到充足的解封机会,而没有闲暇去顾念,她在替怎样的人办事,因为她觉得上天并不公平,罪大恶极的明明是十三禁卫军,可是这样的一群人,却占据着光明的地位,粉饰自己,掩盖黑暗,甚至是,欺骗世人。 松萝岛一战中,露妮落败栽在天地盟手里,在天地盟不断辗转奔波中,她一个小小的存在也被忽略,从小就侍奉她、后来又背离花之国追随而来的菟丝子,先是替她断了一条腿,后来在助她逃跑过程中,也被当成敌人意外打死在岸边,尽管露妮看到了下手者追悔的模样,可她仍旧马不停蹄的含泪奔逃,乘着船只,没有方向的在海上乱转,直到靠近巨人岛,那刚巧不巧、用来做最后一场重大战役的对碰之地。 露妮恨把自己当玩偶卖掉的思克达,恨把自己当小白兔去打针封印的禁卫军,她也恨让她走上战争这条不归路的天魔,恨那个即便是无意、也依然打死了她心爱的菟丝子的光国兵,可是这么多的恨,却被眼前一个傻兮兮乐悠悠的姑娘,冲得一干二净。 她领着不被人“看到”的自己,灵活的跟只小鸟一样各种穿行,终点,却不是避开多双眼睛的隐秘之地,嘉琦芙菱竟然在最紧要的关头松开牵着露妮的手,一个闪掠迫近某些人背后,在他们纷纷机警的跳开时,不择路的随便摁住一个,将月女神钩的链子缠上去,而锋锐尖利的钩刃,正对着这人的颈动脉,千钧一发险象环生,这人明显不敢动了,她才放心的大喊一句。 “奇陌佐银在哪!本姑娘要见他!” 说老实话,在众多的队长、副队长中,嘉琦芙菱觉得不会忽然暴走砍人的,就只有佐银总队长,他尽管威严肃穆,却从来不故意为难这些弟子跟后辈;沧雪队长给她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腹黑隐患;别颖王队长过于霸道,而且性子刚烈不低头;夜原队长那不用说了,肯定是“最难搞的队长没有之一”;狼月队长则是“最恐怖的队长没有之一”;软冰寒队长终日冷着脸连看一眼都叫人冒汗;玉子蝉队长虽然是自己的老师,但大事面前他就没有一次是力挺徒弟到底的;箐栾队长潇洒不羁,左元队长老实忠厚,貌似都在前面这些人面前说不上话;初雨队长心机深沉太可怕;弥也队长终日劳碌难见影;朔月队长是圆的扁的被各种揉捏而不知反抗的软趴趴;至于琥珀队长,现在被她挟持在手里,芙菱觉得,是没什么可能得到他的帮忙了。 “咳咳咳咳!唔唔唔唔!”当时还很稚嫩的琥珀队长,忽然就吱吱呜呜起来,芙菱方意识到,八成是她冲的太猛,导致队长不慎吞糖卡住了,一时心焦,她顾不得许多就卸下了锁链的束缚,不料这时,一把冷刃架在了脖子上,而琥珀队长还是小脸憋红,咳不出也咽不下。 “比起制服我,你们还是先救救他更重要吧?玉子蝉老师……”芙菱慢慢转头看着嫩里嫩气的未来老师,不指望他会认得未来的弟子。 “嘿?居然一眼就认出我来了,难道是那群人派来的探子?” “不管是什么,先如她所愿,押到佐银那里问问清楚好了。”紧接着玉子蝉把话题延续下去的,是刚刚在芙菱心中那个“心机深沉足够可怕”的初雨队长,此刻,他正玩卷自己的额发,一切尽在掌握的自恋样子。 “果然……每个人都有雏形般的过去啊……”芙菱暗哭自己时运的不济,她只是想用威逼的形式,逼迫佐银说出时间穿越的方式,毕竟在她眼里,总队长可是无所不能的奇人。 “看这姐姐绝非一般善类,就把琅琊也一起叫上好了,然后……”初雨还云阴笑两声,对芙菱投射的目光更显恐怖了。 芙菱几乎听到自己心胆俱裂的声音,于灵魂深处恨天绝地的大吼一句:“谁来告诉我!二十年前的琅琊队长!和二十年后的有什么区别!如果没有!那我不就要完蛋了吗!” 喂喂不是吧,她只是想找到回去的路径,送露妮离开就好啦,如果在达成目的前被囚禁,被宰掉,那露妮怎么办?非常需要这些情报的天地盟大家又怎么办! 以及!她刚刚被本来比自己大的男人叫姐姐了!这种复杂到爆的感觉谁能懂啊! Chapter 0981 越是到该紧张的时候,嘉琦芙菱越没有这种感觉,她不否认,当下“年龄的优势”或许就是让她淡定的原因,被玉子蝉、琥珀、初雨还云三大队长送到悬空宫殿正下方的简易石楼里,之所以没有绑她,也是因为她自动自觉毫不反抗。 石楼主厅以北的正座上,十几岁的少年佐银那青涩文弱的面貌,让芙菱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人了,直到他天生老成、不怒自威的嗓音响起,黄发才在心间大大松了口气。 “那个我请问一下啊,现在成立十三禁卫军了吗?” 芙菱抢先问出的话,让佐银为首的三代上主们为之一怔,入目尽是些队长老师的“年轻版”,芙菱默默数了一遍,不多不少刚好十三个,连出门只能缩在特制盒子里的小团子队长都在。 “这么说,你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了?”黑色礼帽男戴着黑手套的手优雅的将帽檐压下,遮住那双深不可测的黑色凤眸,笑的意义不明。 “你跟月女炎是什么关系啊?”玉子蝉掂了掂芙菱挟持琥珀时所用的链子钩武器,反复确认:“这的确是月女神钩,术法界仅此一条啊。” “你是怎么到这来的?”最是和颜悦色的圣颜沧雪也和风细雨的问了一句。 “各位队长,你们能一个个问吗?我只有一张嘴!”芙菱知道,在这些人面前耍滑头是自讨苦吃,但她也不是乖乖认命遇险就怂的人,索性用她自己的“方式”摊开来说:“先回答第一个,我当然是你们这个年代的人啦!光域几几年的,都算这个年代的对不对?第二个问题,月女炎是我的舞蹈老师,第三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还想问你们呢!” “这女人看上去一点也不老实啊。”夜原切少年时期长得尤为稚嫩,大大的眼睛猫一样明亮机敏,顽劣的神色也跟二十年后一样显著:“不然,还是交给琅琊吧。” “喂喂!什么深仇大恨啊你们要把我带过去严刑拷打!”芙菱一听琅琊,慌不择路的暴露了她与十三禁卫军相熟的内幕,当她意识到不该这么直截了当时,总队长已有了定论。 “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从未来来的吧。” 如此平静的接受了“从未来回到过去”这种她到现在都理解不能的情况,嘉琦芙菱必须承认,他们这一代上主在某些方面,还真就敌不过第三代的诸位队长们,别看他们只有十几岁,承受意外状况的能力可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看你们的模样,我应该是的呵呵呵呵呵……”芙菱一顿干笑,到了现在,她也只能把运气赌在自个儿会不会被灭口上了。 “那么,年代是?”初雨还云见她支吾半天,微眯了眯女儿般秀气的桃花眼:“二十年前?” “这也能猜到?!”芙菱以为自己完全暴露了,干脆不加遮掩的坦白:“恭喜你答对了,我应该就是从二十年后来的!所以刚刚有人喊我姐姐,哈哈哈哈姐姐啊!” 初雨脸色发僵,一副恨不得收回前言的样子。 确认了这黄毛的确是来自于“未来”,众队长淡定之余,也如发现稀有物种一般时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芙菱被当成研究对象来瞩目,且完全没有被放掉的意思。 “那,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 “当然只有我一个人啦,要不然我能被你们抓住?”芙菱脸不红气不喘的扯谎,她对自己的此方面技术相当有信心:“总队长,我就是想来问问,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你能送我回去吗?” “很遗憾,不行。” “我去!这么干脆是闹哪样!”芙菱被奇陌佐银正面拒绝,水晶心玻璃肝哗哗啦啦碎了一地:“亏我还把希望押在您老人家身上!这下全玩完了!” “也不要这么失望嘛。”狼月藏夜抬眸看了看从门口倏然消失的玉子蝉,对话芙菱时态度温雅如常:“只要你乖乖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们会放你回去的。” “不是要拿我做侏儒实验吧?我已经这么大个儿了,如果封印能让我永葆青春我也不介意接受……等等,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她抓耳挠腮想入非非,不顾形象的神情连变让部分队长面面相觑。 “查到了,这个女孩……女人,是纳连尤生的女儿,自小在光之国长大,没什么专长,唯一的特点是跟月女炎学习了舞蹈。”夜原切的副队长上来汇报调查情况,凭借芙菱一张“二十年后的成熟脸”推断出来历身份:“名字叫嘉琦芙菱,母亲嘉琦氏是赫赫有名的贵族,已经亡故,还有一离奇失踪的兄长,叫纳连也俊。” “槽点太多了不吐不快啊!”芙菱张牙舞爪的一蹦三尺,对这样的情报误传抱持很大意见:“好哇!我都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情报就跟虚构的小说一样能扯!首先!我兄长不是离奇失踪!他是去云游四海啊云游!还有!什么叫我没什么专长啊!学习舞蹈怎么就成了我唯一的特点了!你们的情报里把我定义成一个蠢材!我大大的不干!” 副队长有些傻眼:“不好意思,情报库里的资料就是这样的,如果哪里不对,我会试着更正,还希望你能配合。” 被这么好言好语的一劝,芙菱反倒不知如何发作了,她晃晃脑袋,不声不响思量起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局面,比如,怎么回答这类突如其来的问题,再比如,被怀疑了或是被攻击了该怎么办!最重要的是,不能白来这一趟,她要用尽全力给露妮开启一条回归之路! “那么,你是十三禁卫军的什么人呢?此后的二十年中,光之国、整个术法界,都有了怎样的变化和发展?你最好给我……一五一十的坦白交代。” 夜原切从椅子上离开,尚在少年时期的他身高居然比不过芙菱,当他的手看似无意搭在芙菱肩膀上时,芙菱感到明显的触电感,这队长给自己用雷遁?不至于吧,那么这明显的感觉难道是……? “没错,你想对了,如果你说谎,你的心律就会和我输送到你体内的电流产生排斥效应,到时候你就只能死在过去了,芙菱姑娘。”夜原切抬起的手又落了两下,每次都拍的芙菱心里发颤。 “我是十三禁卫军第七队队长玉子蝉的徒弟。” “这傻样儿的居然给玉子蝉当徒弟?” 嘉琦芙菱本想好好的回答,结果被初雨还云一句话搞得兴致全无,她抽抽眉头和嘴角,撒过数次谎的她有经验,撒那种重要的谎,或许会产生心律反应,不过喜感的谎,她一向是泰然自若:“初雨还云老师比较惨,不知什么原因居然一个徒弟都没收到!于是可怜巴巴的哭求给他一个徒弟吧~~结果,唉!可叹可叹啊!” 她讲得声情并茂,幽默风趣,逗得箐栾哈哈大笑,其他队长也跟着忍俊不禁。 “按时间顺序说!不许有遗漏!”夜原切加大对肩部的按压力度,疼得芙菱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疼疼疼你轻点!给我时间慢慢说啊!那个,现在还是允帝逻统治时期吧!他的好日子也没几年了!因为在三代国主的帮助下!四代把这个昏君给灭啦!然后你们这些禁卫军队长就成了四代上主的师父!就是这样了!” “哦?那么四代国主和上主都是些什么人,你给我一个个交代出来。” “这些都是你们钦定的啊,按照什么预言碑,再等几年你们不就知道啦!疼疼疼好好好我说我说!”芙菱实在敌不过那汹涌而来的电流和夜原切愈加凶猛的摁压,她真怀疑这术仅仅是作用于测谎吗:“一个国主,十一个城主,十二个少主,还有副使执行者等等等等一大帮,我们住在一座叫凝光城的皇城里,是百姓圈出来留给我们的,然后我们在里面生活办公,国主是个很热心很善良的人,至于我们二十三个,就比如我吧,这么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啊疼疼疼我夸夸自己也不行啊!” “都说了不能撒谎……”夜原切毫不客气的提醒。 “那我换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行了吧……”芙菱哭丧着脸哀嚎,见夜原切一副完全不打算放松胁迫的势头,颇感不满:“夜原队长,你就不想知道你未来二十年什么样?” “你说说看。”夜原切目视前方,一双耳朵却从不离开黄发姑娘的语言。 芙菱眼中闪过一阵鬼笑,正经八百的漫天胡扯起来:“要说混的最惨的,还不是收不到徒弟的初雨队长,人家好歹是个队长!而您!夜原队长!因为长得太俊俏了!就被卖到鸭子店去做男服务人员,想想也没差啦,像您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帅哥,不这么用多屈才啊!” 箐栾和弥也忍不住发笑,夜原切则气的大力将人压到地上,抽了黑黝黝的夜影刀出来跟正座上的奇陌佐银请示:“老大,等问完了,能把这女人交给我吗?” “不行不行!因为你们不会问完的!我讲七天七夜也讲不完啊!你们不是想知道未来吗!那就好吃好喝招待我不能现在就杀了我啊!”性命攸关的时刻,芙菱才顾不得节操和尊严呢,反正她在这群魔鬼队长面前弃面子于不顾是出了名的。 见她抱头闪去一旁,夜原切面露鄙视:“啧,谁说要杀了你了?我就是想请人剖开你的大脑看看,是什么怪异的构造能组成一个明晃晃的神经病。” 芙菱忍住跟他大吵一架的念头,因为佐银总队长已经威仪赫赫的发问了:“四代上主的个人情报,之后我会让阿切带你下去做记录,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在二十年之后,也就是你穿越到此之前的那个世界,当中的那个时段,正在发生些什么?” 嘉琦芙菱这一刻的面容是惨白的,之前她东绕西绕无非是想多扯些别的,好叫队长们始终问不到重点上,这样的话她就有机会施展拖延战术,拖延到寻常人类都该吃喝拉撒睡的时段,还担心没有突破的活路吗?怎知,总队长老人家跟长了二十年后的预知眼似的,问的这么精准无误啊! “没什么啊,我就是在郊游的旅途上,莫名其妙和大家失散啦!然后我就……”话音戛然中断,不因为夜原切的电流摁压,也不因为胡诌内容编不下去,嘉琦芙菱会忽然中断回答,是因为她看到了奇陌佐银,这个在此刻仅仅有十多岁的少年郎,居然露出了二十年后也甚少展现的威压,那种猛然迭起的气势,别说压倒一切,就是顷刻间让天地塌陷,也不无可能啊,嘉琦芙菱一时畏惧于他天魔般骤升的杀气,呆滞的瘫在地上,久久未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神游状态下自动回神,看到面前摆放着一只连体钟表,很是奇怪:“这是什么?” “这东西,你确定你不认识?”放置轮回钟的别颖王起身回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坐好,霸气大爷式的姿势放在少年的他身上,成熟不足喜感有余。 芙菱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因为她注意到环视自己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慎重和严谨,她一旦失态,怕是会在捣毁气氛的同时粉身碎骨吧,于是又仔仔细细端详了连体钟一遍,最后摇着头,确定没见过。 “这是轮回钟,刚刚本大爷用它去了一遍你说的二十年后,那里,正在因为复制体,进行一场术法界级的大战。”别颖王端正坐姿,讲话的气概却一如既往霸道四溢。 “我搞了半天没弄明白的事!你居然秒秒钟穿越回去又穿越回来?轮回钟?那是什么玩意?”芙菱听罢大呼惊异,俯身拾起四只表盘组成的金属钟,睁圆了眼睛来回打量:“年份,月份,日期,时间……这钟好玩!见都没见过!难道它就是送我过来的原因?” “在解决你的疑问之前,你必须把二十年后的复制体战争交代清楚。” 奇陌佐银的再度正视,让嘉琦芙菱不敢有所隐瞒,可是一想到复制体的创造鼻祖竟然是十三禁卫军,她就有种上了贼船别想活着下去的挫败感:“好吧,说就说……战争的发起者是天魔,起初也没出现复制体什么的,后来天魔的尸魂傀儡军和鬼冥军敌不过术法界联盟军,就出动了怨灵军团,结果怨灵还是被搞定啦!于是,天魔才联合那个什么鬼诸神团的,搞出了复制体,本来用很短的时间就能了结的战争,被这么一搅合,没完没了的延续到了我来之前!两千万复制体啊!个个都有战斗力,还会复制!我们术法界所有国家的兵力加一起也就他们的一半!于是,所有人就卯足了全力的打打打杀杀杀,牺牲了好多人,耽误了好多事!复制体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保不齐天魔还留了多少等着对付我们呢!所以队长老师,为了我们光之国不被这些鬼东西毁掉!请你们用轮回钟送我回去!我要继续作战啊!” 她的一番描述让所有少年队长陷入沉默,从而最后那句被忽略,她也知趣的没有追着问,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为什么众队长要发明复制体这种惨无人道的东西?而那个古幕,那个灵活多变、心思诡谲的男人,又为什么出自十三禁卫军? “四代上主,好像有话要说啊。”初雨还云不用看,似乎也能通过芙菱散发的气息,来判断她的思想和情绪。 “是啊,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是我不敢。” “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怕说话?” “少取笑我了,我又打不过你们,问的话一个不小心,就招来杀身之祸了!” “你不问,该死也是一样要死,还不如问了呢,到时候死也死个明白。”夜原切跟狼月藏夜对视一笑,言语状似调侃,却也不能忽视它成真的可能性。 “嘿!”芙菱气结,转念一想,夜原切也没说错,死的明白总比死的糊涂强百倍:“那我问了,第一!为什么古幕这家伙是从你们这里出去的!第二!为什么你们要帮古幕研发复制体?那家伙给好几个黑暗组织打工!迫害术法界的良民善众!还是这场大战里的敌方总指挥!斩杀的人车载斗量!这样的家伙居然出自十三禁卫军!简直不可思议!哼!” 这是她到这里以来,最想知道的秘密,最最好奇的内幕,甚至,她想过,用自己的命,去换取这些情报的真相、以及露妮归去的路。 “古幕吗……果不其然,那样的一天还是到来了啊,佐银,别颖王,你们的判断是对的。”圣颜沧雪漫长的叹息声,叫芙菱摸不到头脑,他紧挨着的奇陌佐银,面不改色,眼中却隐隐流动不明的情感。 一定有秘密,古幕和十三禁卫军之间——这是芙菱观察到两位首领队长微小的反应后,得出的最关键结论。 Chapter 0982 石楼的门虚掩个大缝,刚巧够露妮这种娇小体格的人钻进来,芙菱一见她顿觉欣喜,不过眼下,实在不适宜情绪外露,就不动声色,规规矩矩站在地中间,正纳闷接下来众位队长会有何表示,门被用力踹开,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壮汉拎着个白大褂冲进来,直接把手中的男医师丢在地上,孔武有力的,随便一跺脚,整个石楼都跟着颤悠。 “十三洒,你先下去,叫全员聚集在西部广场,等这边的事解决,我要召开组织大会。” “明白!”壮汉吆喝一声,对佐银的命令言听计从。 芙菱收回的视线辄便落在白大褂身上,嗬!这不就是给督翼下侏儒封印的古幕吗?现在什么情况,一脸羸弱和胆怯的趴在地上,准备讨饶的委屈架势,和印象里只会狡笑的古幕、只会滑头的假尔雅完全不同啊! “佐银!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组织啊!难道你不想继承二代国主的遗志吗?不想替三代国主报仇吗?你也知道我们手里人力有限!那么我发明的技术!刚好可以攻克这个难题啊!” 这古幕居然是个热血的医学爱好者?!芙菱大跌眼镜,觉得自己的三观又被刷新了,时间穿行之旅以外,还要让她见识多少匪夷所思的内情啊!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难道你们不想实现理想了吗!” “古幕,组织的理想,是大家共同的,而不是某一个人的,你太独断专行了。”别颖王在佐银开口之前,毫不掩饰的否定了古幕的意向:“你擅自逮捕平民百姓用以科学实验,以为真的能瞒天过海吗?” “那个白种人的男孩,可是你们让夜原带给我的!”古幕据理力争,丝毫没有悔意。 “那个男孩是特例,因为自身足够特殊,我才准许你带回来实验,可是,余下的民众呢?他们手无寸铁,被你带回来之后直接取走性命,用以实现你的创新实验,古幕,我再三警告过你了,可你却……一再令人失望。”奇陌佐银不具情感的脸上蔓延出淡淡的遗憾。 古幕对此,竟然只有鄙夷和嘲讽:“呵呵,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为了科研罔顾人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才认识我吗?还是说……今天有外人在场,你们故意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想把责任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 “古幕!你适可而止!”向来柔和随性的圣颜沧雪罕见发怒了,一双清亮的眼眸中横梭着无尽的哀凉:“即便我们不知道你的作为,你以为我们就能全身而退吗?你与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天你的劣迹败露了,难道我们就会名望无损了?” “圣颜沧雪,你这个老好人还是少开尊口吧,以为讲两句好听的我就会心软放弃?别做梦了!”古幕听了沧雪的话,反而更加激动,他被十三洒从后捆住双手和两脚,因此只能匍匐在地上竭力挣扎,他把目光落定在始终未发一言的左元天捕身上,急切的呼唤:“天捕!你是我的副队长!我的一切你都清清楚楚!你替我说句话啊!” “左元,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你现在心软,那么你就是永远的副队长,将来这个家伙下了台被踢出组织,你也当不成队长。”夜原切冷笑着扫了眼地上狼狈不堪的银紫发,又状似警告的提醒左元天捕。 眼见众叛亲离,古幕没能等来组织成员们对他的理解和支持,便在走投无路之中,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副队长左元一人身上,不惜动之以情:“左元!每次实验!每场手术我都带着你一起参加!我以为你了解我的思想,你理解我的愿望!你现在告诉他们!复制体的实验一旦成功优良化!我们组织称霸术法界不再是天方夜谭!你快说啊!” “对不起,古幕队长。”一直缄默不语的左元,终于摒弃那一层软弱,起身,面朝古幕走来:“我确实钦佩您的医技和对科研的执着,但是你的‘理想’,我不敢苟同。” “什么……” “因为,医学,科技,这些造福于人的东西,一旦背道而驰,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一个复制体的诞生,需要消耗掉两个无辜的人命,从我知道这样的真相开始,我就没有办法再继续帮您了。”左元压抑住极致的悲愤,沉痛的阖眸:“我也痛恨自己,在你开启这扇不归路大门的时候没能及时阻止,当我意识到它不该被开启时,你已经不肯停步了。” “怪不得……你一次又一次劝我停止!左元!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背叛我!”回想起不久前,两人还在一起愉快的交流实验,短短几个小时后居然时过境迁般叫他倍感震惊与陌生:“你居然为了稳住我!假意支持我的复制体实验!我看你平时忠厚老实!没想到也这么阴险!” “如果不是左元稳住了你,你又怎么会把复制体的秘密资料藏放地告诉我们呢?”夜原切抬起指头虚空晃圈圈,一派悠闲散漫的模样:“其实,从你的野心大增开始,你对我们的信任就逐渐消无了吧,所以复制体真正的秘密与成因,你压根没打算和其他人分享啊,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你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啊?” “阿切,你的重点不对哦。”狼月藏夜咧着唇角笑,纤长的五指一扬,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就跌落在芙菱脚边:“四代上主,给你个表忠心的机会,把这名背叛了光之国的罪徒,杀掉。” 还不等被活活吓了一跳的芙菱有所表示,古幕先不干了,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念出下面一番说辞的:“我虽然不是打小和你们一起经受训练的!可好歹也是二代国主领进组织的!你们不能杀我!” “那个容我说一句啊。”听到现在,芙菱也算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因此对十三队长的这项提案感到不平:“既然你们是一体的,他的罪行凭什么让他一个人承担呢?你们天天和他在一起就没发现他在做龌龊的实验?就算你们没参与,可论起来,也是同伙啊!自己约束不好同伴,出了事就让一个人承担,有损组织威名吧?” “你以为,他的死罪是因为做了复制体实验吗?”狼月藏夜难得肯主动接话,且显得颇为严肃认真:“让他自己说,除了上述的事,他还做了什么。” “我……我那也是为了组织好啊!我们不但缺人力,而且还缺资金!想要抗衡允帝逻和他的光源弹,我们只能赚更多的钱才行啊!” “所以?……你把这项技术卖给别人了?那个人不会是……天魔?还是彼欢?” “你……你认识彼欢?”古幕颤巍巍的扭头望右侧站立的芙菱,以及她手中那把寒光逼人的手术刀:“我是卖给他了!可是他也支付了很多很多钱给我啊!” 芙菱这下全明白了,合着眼前这家伙,就是造成二十年后复制体猖獗的直接元凶啊!一面发明了复制体,一面把技术卖给来历不明居心叵测的家伙,也不顾后果是什么,会不会给术法界带来浩劫! 想起战争造成的苦痛和心酸,她累积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愤爆发了,她看了看手术刀,没有用它而是甩去一边,在所有人都好奇她想干什么的时候,她一脚蹬上了古幕的下巴把人踢飞到石楼内墙上去,冲上去泄愤般将银紫发一顿海扁。 “虽然你和二十年后那个混蛋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但我知道你就是他!你个杀千刀的混账!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发明这种鬼东西还把它卖给坏蛋害人!我今天踹死你!我看你二十年后还怎么害人!去死吧混蛋!” 等嘉琦芙菱完全发泄够,古幕也奄奄一息鼻青脸肿了,他烂泥似的堆成一团窝在墙角,其状之惨叫唐元纪弥也看了不禁叹息连连:“可惜了这么一身好医技。” “没办法,再优秀的人,一旦触犯组织条例,都只有死路一条。”狼月藏夜慢条斯理走到古幕跟前,试探他的脉搏:“已经活不成了。” “诶?那这么说?二十年后他就不会出现了?”嘉琦芙菱故意不看露妮的方向,一来免于暴露,二来,她想多让露妮听到些内容,好回去转呈四代众上主:“我的脚力居然这么强!” “如果你从此呆在这个时代不离开,他的确活不了,如果你到时候还是会回去,那么他就会起死回生。”狼月藏夜从礼帽帽檐下露出一只眼睛,笑痕浅浅烙印当中:“否则,小漏洞就会变成大漏洞,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狼月!”夜原切一声高呼,太过突然把芙菱吓了一跳。 “其实告诉她也没什么,总比这榆木脑袋一直把我们当成敌人要强。”少年时代的狼月藏夜,就已经有了不亚于成年人的身高和气度,让芙菱万分怀疑他是不是跟初代前辈里格让一样,是个长生不老的男人。 以及,她非常想严肃认真的告诉他们,她这块木头并不榆! “这么说,你们和我之前的猜想……有一丢丢的不同?”芙菱忐忑不安的询问,因为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痛殴致死的古幕。 “你也说了,我们在未来,是将成为你们师父的人,师父害徒弟,不是太可笑了么?”别颖王一开口,芙菱彻底松出了提着的这口气,毕竟她更相信光子的眼光,光子说别颖王老师是个顶天立地、毫不阴险卑鄙的男人,那就一定是这样。 “那,就请各位队长老师替芙菱解惑,因为我有太多太多不明白的想要求证了!拜托了!”有求于人就要先放低姿态,况且局面对自己不利,一面愿意拿“信任他们的人格”为赌注赌上一把,一面嘉琦芙菱也实在没有后路可选了,露妮还在等待,“远方”的伙伴们还在等待! “既然是从二十年后来的,那么你们那个时代的时间兵器‘修罗道’应该已经出现了吧。” “你是说光子?”芙菱本能的脱口而出。 “哦?原来是叫光子。”别颖王意义不明的点头,害的芙菱又想高声提醒他那是你将来的弟子啊喂! “修罗道这个时间兵器,对于整个术法界来说,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存在。”狼月藏夜难得肯做那个漫长故事的叙述人,芙菱便一声不吭的听,生怕漏掉哪个字:“爱它是捍卫整个空间世界的时间平衡者,恨不能因此而随便杀死它,本来,它才是整个世界唯一的‘轮回钟’,却偏偏……被‘有心之神’利用,大肆开发,造就了多个轮回钟的出世,从而,产生了‘时间漏洞’。” 芙菱很感谢第五队长毫不废话的叙述模式,可惜信息量太大,她每听一句,都想疑问个十几句:“打断一下可以吗?你说修罗道是轮回钟,这点我能理解,因为他们都能改变时间,可你说轮回钟有很多个,还造成了时间漏洞?这是什么意思啊?” “也难怪你没听过,我想就算过个几十年,我们也不会随便泄露这种情报,不过,看在你千辛万苦来一趟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跟你说说好了。”夜原切紧跟着开口,和狼月藏夜十分默契的一个回去安坐,一个信步踱来:“轮回钟被制造出多个,就意味着拥有它的人有多个,就意味着靠轮回钟去改变时间走向的机会有很多,因为轮回钟的威力跟修罗道自身的时间之力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中的九牛一毛,所以即便偶尔用用,也不会造成太大缺失,但积少成多,长此以往,时间漏洞就会从小变大,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虽然还不确定,跟修罗道启用能力之后的效果相差多少,但总归不是好事。” “那,时间漏洞的具体现象是什么样的?”芙菱开始深入了解这个她此前闻所未闻过的概念。 “首先你要清楚一点,没有漏洞就不存在所谓的时间旅行,没有时间旅行也就不会出现漏洞,打个比方,你现在回到二十年前,那么这个时代的你,就会去到二十年后,与你两两暂时交换,如果你们其中一个归于原位,那么另一个就会自动归位,不论在所处时段里身处何方,延伸来说,传言中的时间大乱,八成就是各个时间段的自己都来掺一脚,少的按年算,多的论小时,上个小时的自己和下个小时的自己来回换,此时此刻的自己和下下个小时的自己再交换,乱的一塌糊涂,时间轴被摧毁,和空间平衡的崩溃,当真是没有差别的毁灭级。” “那假如,今时今刻这个时代里的人死了,送到过去会怎么样?” “现在死了,回到过去活着的时刻,再回来的话就会获取一丝生机,只不过极其微小。假设今时今刻活着,穿越到未来发现自己死了、那么回归今刻后,对自身会有寿命上的微小折损,而出现这种情况,对时间轴来说是反常的,正常来说,回到原时刻,就等于完全脱离其他时段的影子,不能脱离,就等于有时间漏洞。” 芙菱瞬间想起光子曾经描述过的事件,炎之帝恒对付炎之君幸的“旧景照搬”、真怀在倾倒城的“花夜挪用”、还有他们共同经历过的浮生“伤势复原”,这些,恐怕都是托了轮回钟的福。 轮回钟的数量不计其数,怕也是成立的,就目前而言,可以断定的是,浮生有,洛紫有,帝恒有,大概真怀也有,当初他们全员认为他们会使时间术,实际上,不过是借助了轮回钟产生的“时间漏洞”而已。 “真正能够凭借自身使出时间术的,就只有修罗道一人,而最讽刺的是,修罗道使用的后果不但毁天灭地,甚至她的血滴在轮回钟上,也会造成极大的漏洞暴走。” 这句叙述,无形中疏通了芙菱最诧异的环节,光子无意中遗落在西瓜壳上的血,大概造就了时间隧道的生成,造就了她和露妮的这次时间之旅。 “那,如果把轮回钟毁掉,时间漏洞的扩大就会被终止是不是?” “毁掉轮回钟,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圣颜沧雪走到一扇石窗下,隔着窗棂遥望天际来回浮动的云:“只要修补了时间漏洞,轮回钟再多也会变成废品,毕竟时间漏洞的存在,是轮回钟发挥作用的起始原因。” “这么说,就跟鸡生蛋蛋生鸡一个道理了?因为用了轮回钟,才会产生漏洞,因为有漏洞,轮回钟才会发挥作用,这样恶性循环下去还了得?那……你们知道,哪一个才是起始点吗?” “最遗憾的就是,我们不知道哪个是起始点,假设,是时间漏洞先形成的,那么这个造成时间漏洞的人,就有可能是发明轮回钟的人,但他是如何造成时间漏洞的?” “修罗道使用一点点会不会?” “不可能,修罗道就算动用一点,也会天崩地裂。而如果是轮回钟先形成的,那么这个钟,是怎么做出来的?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未必能造出‘修罗道般的缩小化存在’吧?” “所以你们才说是‘有心之神’的杰作?难道是神之觉醒者做的?那你们知道是哪一个吗?” “看来。”夜原切的猛然靠近,以及一双猫瞳紧紧的逼视,吓得芙菱心惊肉跳,他则像恶作剧成功一样露出顽劣的微笑:“你这个从未来穿越的家伙,还真的知道不少事情呢,待会儿可给我仔细的讲明白!” “是是是!”芙菱立即捣蒜式的点头。 “如果修罗道的时间逆行能力完全施放,那么漏洞就会变成窟窿,窟窿就会用想象不到的速度无限最大化,一直到将整个空间世界都‘淹没’,包括用轮回钟不断启用的‘小小时间改变术’,都等于是在用蚕食的方式扩增漏洞规模。”奇陌佐银说到这里,极端沉重的叹出一口气,他一开口,整座石楼都快结冰继而碎裂了。 “那个,你们刚刚说如果我离开了,古幕就会复活,那这也算是漏洞效应?”芙菱一直觉得这个细节不对劲。 “呵呵,观察还真细致,可惜还是不够水准啊。”狼月藏夜笑笑,轻而易举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言论:“我说他活不成,是指不管你来与不来,出不出手,他的结局都只有一死。” “也就是说,我根本没踢死他了?!”不知为何,当听说自己踢死了一个超级大混蛋时,芙菱更多的是负罪感,她痛恨敌人,也要在“自己的世界”里堂堂正正干掉他、而不是趁着对方被束缚手脚来一场拳打脚踢从而胜之不武啊! 说起漏洞之外的情况,圣颜沧雪毫不吝啬的补充了一种可能:“时间穿越的例外也不是没有,穿越到过去、自己没出生的年代,或是穿越到未来、自己即便正常老死也不可能活到的年份,这种情况下,是没有本体可交换的,就是说时间漏洞不作用于这种情况,如果死在这样的过去、或是这样的未来,那么回来之后将毫发无损,而且,这种情况下,过去或未来的人是看不见自己的,因为自己在当时的时间段里属于不存在。” 芙菱收敛住渐渐外露的喜悦,她知道露妮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孩,知道光明的未来近在眼前了!接下来,她只要套出如何启用时间兵器,就能让露妮带着刚才那长长的情报成功回到原世界! 想不到,一向顽劣于表象的夜原切,还真是完全不隐瞒自己的歹毒,他居然在看向芙菱时,浮现那种变态医生瞅见了珍稀实验物种的表情,他的手慢慢挪向腰间的黑色刀柄,他拔刀的速度一向快到叫人心惊:“佐银,我想知道现在就把未来的人杀掉,会造成什么后果?如果同时穿过来一个在这个年代还没出生的后辈,杀掉这个后辈又会怎么样?” Chapter 0983 “你你你别过来啊啊啊啊!” 夜原切完全无视了芙菱的恐惧连连叫,不见他挥刀,夜影的黑芒却接二连三朝黄发姑娘劈砍,嘉琦芙菱抱头鼠窜过程里其余队长只是冷眼旁观,这叫她想起了上主魔鬼训练时,在深山老林之中被师父大人们“追杀”的一幕幕,看来,鬼畜的属性绝不是从那一天才有的啊! 就当她以为自己肯定要玩完在夜影刀的必杀技上,夜原切居然慷慨大度的停止了追杀,帅气的收刀入鞘,笑容四溢在嘴角,邪气横生:“又一次被我料中了,看你们以后谁还敢说我有勇无谋。” “夜原切队长最聪明了谁敢说你没脑子啊!”芙菱悲愤的说着违心话,她真正想表达的是你这人又毒辣又狡猾。 “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就能麻痹我。”夜原切继续保持诡异的微笑,视线横向扫过,居然定格在空无一物的墙角。 换做以往,芙菱肯定莫名其妙,不过她当下的反应却足以用惊魂不定形容,因为夜原切目视的那个角落,刚巧是露妮的身处之地,芙菱第一感觉是夜原切发现了露妮的存在,而且已经看见她了! 然事实上,露妮用一个举动打消了芙菱的恐惧,她十分聪敏,如果夜原切真的看得到她,那么她走到哪儿,夜原切的猫瞳就会扫到哪儿,红发小姑娘就三步两跳,悄无声息躲到了门边,而夜原切的视线,依旧落在墙角那处一动不动。 芙菱在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不想夜原切压根没打算放过她们,走到门那里,在露妮胆颤心惊的目视下关上了虚掩的门,并转首对一干同僚声称:“这间屋子里,有一个我们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家伙在,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他是在今天之后出生的。” 他巧妙的解释让所有队长明白了屋子里那个看不见的人,穿回了一个他根本还没出生的日子,芙菱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惊叹,她诧异的只有,为什么夜原切会发现?既然看不见,那么也就不存在气息的捕捉不是吗? “奇怪我怎么会知道?” “难道你会读心术?”芙菱脑洞大开,一瞬间以为桔梗和夜原远古时候是一家。 “我和你这种蠢笨的女人可不一样。”看上去稚嫩青涩的俊俏少年,说起话来嚣张狂妄,毫不中听:“你刚刚神情诡异,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来的,追杀你的时候你又故意避开几个地方,明显是担心我把攻击落在那里,一次两次是偶然,四次五次就是可疑了吧。” “怎么可能……”芙菱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动作,称不上流利似风,但肯定没有出现破绽啊,她是学习舞蹈的,肢体的柔软,和对动作的拿捏都轻而易举,她习惯了自然而然的防御模式,就算没有露妮,她也还是一样的闪避姿势啊,从这也能看出露妮的存在,这家伙也太可怕了吧! “虽然我不确认你的同伙在哪儿,不过,在你这猪队友的帮助下,我已经知道如何使她彻底暴露了。”这一次夜影刀的墨色刀尖,直指露妮所站的门边,如若这时发动攻击招式,露妮铁定中招。一面欣赏嘉琦芙菱愈发惊骇的神情,一面捕捉这位黄发演员竭力压制的担忧,夜原切恶魔般的咧大嘴角:“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确认,希望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什么……”芙菱吞吞口水,想不到带起整间屋子恐怖氛围的,竟是这个看上去最稚嫩的少年队长。 “你是不是想拖延时间,找机会送她回去?” “说你不会读心我才不信呢!”芙菱在心里冲自己大吼,嘴上却硬的像糊了水泥:“你刚刚就莫名其妙的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看是你想虚张声势转移我注意力吧!我承认,我是想学会怎么用轮回钟回到过去,如果我这点意图你都看不出来,那你不就白混了吗!还有资格当什么第四队长?我们助贤大人的师父?” “你这女人……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会乖乖听话了。” 夜原切的目光暗了下去,那一刻绿瞳瞬变成墨色,宛如吞噬人心的无底黑洞,骇得向来镇定的别颖王也高喝一句:“切!别乱来!” 亏得这一句,夜影刀尖端即将放射的杀人能量褪去了,别颖王脸上的肃穆却层层倍增:“阿切,你可知道你刚刚那一刀,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你想把所有人都牵连进去吗?” “我这不是及时收住了吗。”夜原切不以为然毫无反省之意,笑意悠悠的二度收刀,抬手一点,门边的露妮便被无名的隔空力量打中,倒地呕血。 芙菱忍着没有上前,露妮的负伤,说明露妮的□□是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接受攻击的,如果她现在上去,更加暴露了露妮的所在。正筹谋着如何急流勇退,先带露妮离开这里另辟蹊径,夜原切接踵而来的指尖元能炮,打得露妮伤势加重,那个恶魔,一边出手伤人,一边在嘴里发出得意到爆的歹笑,听得芙菱火冒三尺。接下来,夜原切将十指元能炮揉搓成一个球,打算落在瘫倒在地的露妮身上,嘉琦芙菱不由分说上前阻拦,她没有径直跑到露妮身前相抗,而是选择与夜原切近距离接触,用电光火石的极速一脚踢中夜原切的手腕,致使元能汇集球脱手之前,就已偏移了攻击轨道。 夜原切大概没想到芙菱会来这么一手,有些恼火的还给她一记狠踢,正面中招的芙菱跌落在大门边,露妮昏倒的位置,她生怕压痛露妮连忙爬起来,不想这次被夜原切强行往头部扣上一个东西。 那一瞬间,芙菱只听得到耳中轰鸣的杂音,好像脑浆被搅来搅去最后尽数抽走,她全力维持意识清醒,不让自己昏睡过去,谁知道头上的金属圈状物隆隆作响,让她在无法抵抗的牵引下,进入了休眠状态。 事后,很多人都说芙菱露妮这一组,是消失掉的几队人当中运气最佳的,因为她们平平安安回来了,一个不久之前还昏昏沉沉,一个从始至终都没被人“看到”。 当芙菱清醒过来时,嗅到了久违的巨人岛空气,她嗅觉灵敏,很容易就闻出了巨人岛湖水的独特清冽之气,因此,她第一个反应是坐起来四周张望,巨大的倒塌楼阁,无边的似海湖泊,高耸的擎天树干……这些,不正是巨人岛的写照吗! “我回来了啊啊啊啊啊!” “经历大劫之后还能咋咋呼呼的这个世界上就你一个了吧……”露妮堵着耳朵咧嘴吐槽。 “露妮!你还好吗!你的伤怎么样啦!” “我完全没有事,倒是你,一醒了就张牙舞爪的,不怕血管爆裂啊。”露妮出口不留情的说芙菱,话头尖锐,语气里却有说不出的别扭劲儿,似全心掩饰对芙菱的这份关怀。 “嘿嘿!” “芙菱!你醒了!你和露妮就这么从天上掉下来!简直跟听黎的出现方式雷同!”千刺喜形于色的跑过来大嚷。 “听黎?那个天魔教的女人?”芙菱一听,以为敌人来了,本能的一跳三尺,月女神钩甩手即来:“人在哪!看我怎么教训她!” “芙菱,冷静点,现在听黎小姐不是敌人哦。”风扬走过来,笑容似三月温暖的春风:“先说说你的经历吧,难道也是靠时间涡流回来的?” “时间涡流?我当时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啊!” “诶……真是傻人有傻福,睡着的时候都能自动归位。”赤魇一脸酷相的说。 芙菱眼皮一耷:“你没资格说我人傻好吗笨蛋霸王……” “其实,我有看到经过。”露妮的语速相较芙菱有些慢吞,可她叙事清楚有条理,言简意赅很明白,她讲述了和芙菱穿回二十年前的全部经过,并且在结尾揭露连芙菱都错过的一幕:“我不确定夜原切究竟能不能看到我,我就故意装睡,可还是让我发现了,那个脸上写字的大眼睛队长,领着个黄发小女孩进来,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看到昏睡的芙菱身下浮现金色光圈,而芙菱的□□也渐渐透明化,我就跟着进了光圈,在一阵旋转后,就从这里落下来了。” “那个黄发小女孩……难道是我?”芙菱指着自己问露妮。 “和你长得很像,只不过很小,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二十年前,我就是六岁啊,啊!”芙菱一拍脑门,一惊一乍的蹦起来欢呼:“我知道了!队长说过,我穿越到过去,就意味着过去的我会来到现在,那么玉子蝉老师消失的这段期间,是来这个世界接六岁的我吗?然后等他把人送回去,我就自动归位了!” “可是,玉子蝉队长还有六岁的你,都没有出现在巨人岛,而且玉子蝉队长是怎么自由穿梭来去的?”风扬提了个连督翼也一时难以搞清的问题。 “我想,应该和这钟有关。”芙菱回来之前,就已经报告了全部内情的听黎,拿起了并不完全的轮回钟,又惹得芙菱惊讶之下大喊大叫。 “这个这个!我在那边也看见了!” “露妮刚刚已经说了,这轮回钟有多个,还造成了时间漏洞,那么就是说,玉子蝉的穿梭来去,也是靠的它咯。”督翼放下面前的一支试管,目光在波动的溶液表面上凝固:“二十年前,十三禁卫军就已经拥有了两个轮回钟,以及刚刚那么多情报,需要整合一遍分析出来才行。” 情报的倍增于天地盟来说是有极大益处的,因为他们有不止一名根据情报推测情势掌握全局的谋略者,在男士们都为了这些珍贵的情报而绞尽脑汁时,芙菱小女儿的心性爆发,她不爽听黎不是因为那双大过了小婉的饱满胸脯,而是!这个不久之前还跟己方剑拔弩张的敌人!为什么忽然就转投旗下了啊! “喂,你这女人,到底想干嘛!” 听黎瞧她天真无邪的可爱样子,抿唇一笑,友好伸手:“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术法界联盟军的听黎,请多指教。” “你说你是术法界联盟军的,有什么根据!”芙菱不服气的抬高了下巴。 “芙菱,刚刚听黎小姐已经说出了她所知道的全部情报,你过来,大哥说给你听。”风扬向着这里招手,那笑容温润儒雅,足可迷倒一切。 芙菱这才乖乖的收敛气焰,不再敌视听黎,一蹦一跳凑过去,她以前就最喜欢和大伙儿聚在一堆说说笑笑,喜欢听倩儿唱歌,喜欢看绿阳画画,喜欢听宁日潇弹琴,喜欢看天雪跳舞,还喜欢学赤魇耍枪,看千刺耍宝,笑也俊耍猴,不过她最最喜欢的,是看光子搞设计时专注的模样,以及听大哥说故事时那种独具匠心的幽默风趣。 随着古幕(假玄若尔雅)真面目的逐一暴露,唯差的拼图一角也在堪堪呈现中,眼前的这个古幕,甚至于术法界之中出现的一切古幕,都并非芙菱在二十年前、宝绿岛上遇到的那位,确切的说,那个古幕已经被扼杀在时间洪流中不复存在了,而今天立于人世的这一个,是和假尔雅同等的“伪造”存在。 假古幕。 真正的古幕,原是十三禁卫军的医科队队长,是二代国主给三代圣鹿悉心栽培的医科界人才,可是他过于疯狂的热诚,导致野心滋生,让他在发现远古时代“人格转移技”之后,结合无氏家族的神之印记能力,激发试验灵感,开发了复制体的项目。 接着,正如芙菱亲眼目睹的那样,在二十年前,他的项目被奇陌佐银为首的组织废止了,他也因外泄研究机密被定格成叛变罪人,执行死刑后,顶着冒牌脸的家伙继续猖獗活跃,这个人,就是直到今日依旧自如来去于术法界各个地点的假古幕。 假古幕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氏族人,因为无氏可以细胞重组成任意模样,因此真古幕被假古幕找上之后,痴迷于无氏族人的体质,假古幕投其所好,做了真古幕的实验体,关于这点,假古幕曾在听黎面前承认,他,就是真古幕给自己做的复制体。 真古幕一直追寻复制体的完美化,他理念当中的完美,首要一条就是拥有本体的人格,此外,还要遵从本体,人格和忠诚都达到唯一性,然而这一点,不论在率先收购这项技术的诸神团眼中,还是在天魔教眼中,都等同于搬石砸脚,因为,他们不打算多多创造“一样的自己”,他们的目的,是要用这些复制体干扰敌人,但敌人一旦拥有人格复制体,那么即将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假古幕在真古幕被处死之后,完全抹消了复制体的“人格化发展”机会,他不但熟知黑暗组织头领们的心思,也切身的了解,如果他站在那样的立场上,该如何取舍抉择。 Chapter 0984 四面吹刮过来的海风,在半天前还只有清新的咸湿味,可如今,从容竟在一片血红中嗅到了腥味,毫无疑问,那是自己的血,锻造出来的全新嗅觉。 她还在海上茫然的徘徊,注意到水下传出的五彩波光后,被从后而来的攻击扰乱神经,再仔细一看,自己的手腕竟扭曲成了麻花状,可怕的是,这梦幻一般的场景,真的没有带给她任何痛觉。 暗之门的守护者佛莲适时出现,用着他不同以往的更高超实力,压制的从容节节败退,掉落海中依然会被捞起来狠狠□□一番,她最后趴伏在小舟船沿,用所剩无多的力量维持着单一的动作,她曾经和沙诺商量过,如何在遭遇叛月时作出最有效的抵抗,实在抵抗不过还可以逃走嘛,可惜,如今周遭水色苍茫,她无路可退了。 “阿莲真没想到,要跑到这么久远的时候把阁下杀死,就是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呢……”见从容没有力气搭话,佛莲平淡死寂的目光慢慢扫下:“阁下是想问阿莲,何以判定这是久远的时代吗?可是阿莲很傲娇,不会告诉阁下的。” 欧也从容万万没想到,已经并非双十钥匙的她,如今还会遭到叛月袭击,除了天地盟术师的身份,她也猜不出其他了:“……要杀就杀吧,废话还真多……” “挺有气势的嘛,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废柴第三道咯。”佛莲俯身,手持一把轻斩,就这么冷酷无情的插在了从容手背上,听着她憋在喉咙里无力叫出的微弱□□,佛莲显得颇为自足:“阿莲啊,想找个人聊聊天,就在阁下临死之前,施舍这个福气吧。” 想不到,下一个动作不是将人彻底推入海中,反而是将从容一把捞出,放置到小舟内板上便不管不顾,扭头望向了无垠的边际:“其实阿莲啊,原本就是这个家族的人,而这个家族,就是从这里繁衍出去的……” 从容尚保留一丝意识,极度想问佛莲为什么要对她一个敌人说这些,可能是她身体颤抖的幅度剧烈,让佛莲注意到了她实际上在听,甘蓝头一副不符常态的哀愁模样,深深一叹。 “因为,阁下大概是唯一一个和阿莲有共同机会重临这湖之国的人了,阿莲找不到第二个诉说过去的机会了,阁下就洗好耳朵听吧,总比阿莲再在阁下身上扎几个窟窿强不是?” 从容放弃吐槽的念头,因为有槽吐不出的感觉非常憋闷,她宁可当没这回事。 “阁下知道无氏一族吧,他们啊……细胞重组超过三次,就会在三十岁之前死掉,超过五次直接就完蛋啦,他们的复制基因被应用到秘制变身药的制造上,那种药,吃下以后可以连通细胞组织一起重造,是不是很厉害?所以啊,很多外族人都向往这种能力,而无氏本身,却无需服药也能达到好上一百倍的效果。”讲到这,佛莲平板的目光里浮现出得意之色,看向船板上侧倒的从容时,又把这种情绪收起了:“不要以为阿莲就是无氏一族的了,阁下应该庆幸,今天有机会听闻这鲜为人知的历史真相。” 欧也从容压根搞不懂这心思诡秘的小子有什么阴谋,她现在面前放着两条路,一是不顾后果呼呼大睡,二是卯足精力维持清醒,有句话叫言多必失,即便佛莲精明到不会说错任何话,他喋喋不休一番,总会暴露出很多情报,到时候,拼着一口气,从容也要把这小子说过的话,带回去转述给伙伴们! 佛莲接下来的叙说,足以起到提神醒脑的效果,虽然这小子麻木不仁的声线十分催眠。据他所说,无氏家族前身乃湖之国一赫赫有名的豪门望族,无氏象征没有姓氏,当时自然不会是这个称谓,它叫做“复华”,在术法界第三种语言“湖国语言”中具有“生生不灭”的含义,复华家族的神之印记是“操纵粒子”,不过自古以来,它就分成两大派系,其中一派便是当今术法界人人熟知的“细胞重组”,使人体组织结构发生形态转化,时至今日,多数人都坚信着即便无氏一族难以从外貌特征辨别归类,也可以根据他们的这一能力进行判断,可是,又有几人知道表象背后的真实以及另一个派系的存在呢? 二百三十年前,复华家族为了镇国之宝紫菩提引发内部争端,两大派系的族长各据一方、互不相让,在长达十几年的角逐中,其中一派到底遭遇了被驱逐流放的命运,他们,便是“粒子化”流派,这一派系的能力比较混杂,有“吸收能量性物质,同时能与实体性物质融合”的能力,有“操纵物质形态变化”的能力,有“改变物质化学性质”的能力,还有最耸人听闻的,直接使自身“粒子化”跟“粒子重组”的能力。 能力混杂的一派被驱赶到当时术法界各个角落,直到湖之国沉海消亡,这一派系也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反倒是冰之国成立后,“无氏”一族的传说渐渐蔓延开了,世人不知无氏雏形为何,只知他们变幻莫测,是不能用表象去判断的种族。 佛莲还说,冰之国的王室护卫掣野、十三禁卫军的第十三队长朔月、还有他自己,都是被驱逐流派的成员后代,更是揭露了一个关于十三禁卫军的惊世骇俗的秘密。 原来,光之国三代国主圣鹿在即位前不久,朔月就已经被诸神团的西林重伤,朔月在施展“粒子化”与西林较量时被下了永恒封印,导致构成人体细胞的粒子无法凝合,是圣鹿用光之力量强行重组了朔月的细胞粒子,因为身体被封印住,朔月从此以后就只能呆在有光能滋养的环境里,否则,便会再度“粒子化”,并且,一旦处于无光能护养的晦暗之处,便直接灰飞烟灭。 从容虽然没有和朔月队长打过几次照面,可也深知那是十三禁卫军里最澄澈的清流,他每次都帮着四代上主们,每次都对大家和颜悦色,笑容亲切可爱就跟邻家兄长一样,想起这样一个人,有着如此惨痛的遭遇,欧也从容一阵窒息的难过。 至于冰之国王室护卫掣野的能力,佛莲也“慷慨解囊”逐一解释,他说,掣野的能力是流派繁杂技艺中比较独到的,因为可以“改变物质属性”,可以使物质的粒子从根本上发生变化,从而实现性质的转换。 再迷糊,欧也从容也没忘记,刚刚佛莲讲这个流派家族时,提到了三个人,目前,还差他自己,正为佛莲这小子会不会打马虎眼逃过一次解说而暗暗好笑时,她的心口又被甘蓝头狠狠踩中了,并且这时,从容产生一种起身胖揍他一顿的冲动:“阁下装睡的时候就要闭上眼睛啊,否则阿莲下一次就要踩眼睛了……” “你……给……老……娘……适可而止!”从容一个鲤鱼打挺,竟奇迹般从小舟上蹦了起来,接下来她把挥起的拳锁定佛莲面无表情的脸,却在迫近刹那击中一片散开的飞沙,她毫不慌张,反而笑的正中下怀:“你确定你闪过了?” 重新在上方凝固的人头上,一双沙青色眸讶然失措,因为佛莲在粒子化过程里,只有一双脚牢牢钉在船板上不动,而那旁边,有一柄隐隐散放白色烟气的银杖。 “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从容掸着两手,笑得洋洋得意,尽管她还没完全从被佛莲打伤的困境里挣脱,不过眼下,佛莲的表情充分证实了一点,那就是她料准了猜中了赌赢了:“速度快不过你,我就凝固你!这样你的细胞啊分子啊粒子啊之类的就流动不了操控不了啦!让我看看下面凝固你哪儿比较好接招吧!佛莲小弟弟!哼哼哼!” 接下来,欧也从容愉悦的听到了佛莲罕见的咬牙切齿声,看来除了速度,他最怕的东西应该就是被凝固了,这双烟拳,这柄银杖,大概就是为了这一战而准备的。 白色烟汽泡沫状从四肢涌出,意念操纵下,均匀覆盖在体表每一寸,欧也从容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去跟敌方青年对峙,佛莲看着面前渐渐漂浮起来的“白人”,并不敢贸然靠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扩大烟汽蒸腾的面积,不得不步步倒退。 “来啊,你不是要打吗?”从容罕见的向敌人发出挑战,在术师这条路上走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趁此机会扬眉吐气了:“有本事别离我那么远啊!” “阁下还真是嚣张的初学者呢。”虽然离得老远,但佛莲并不显露应有的忌惮和恐惧,他的双足徐徐变形,最后削尖成锥子状,直冲从容裸露的双眼刺来:“阿莲说过,要踩阁下的眼睛呢。” 欧也从容猛然一个激灵,发觉时佛莲的足尖已近在咫尺,她本能的闭紧眼目顺便收拢烟汽,想不到顾此失彼,专注于防御面部的同时,足跟往上的腿部、腰部依次脱离了烟汽笼罩,佛莲趁势迫近,将自身完全粒子化后与从容的双腿进行“粒子融合”,那种被侵蚀住的感觉十分诡异,以至于从容瞬间卸下全身力气,烟汽散尽,她最佳的防护屏障消溃瓦解了。 冷色调的甘蓝头竟然从膝盖冒了出来,喉结卡在关节部位一动一动的,看得从容头皮发麻,接着这暗门守护者居然张嘴就咬,不偏不倚刚好是他之前伤到从容的部位,从容咧着嘴怒斥他趁火打劫,他则一本正经的翕动唇瓣说:“因为阿莲后悔了,阿莲现在想收回告诉阁下的秘密,阁下要怎么还给阿莲啊……” “你有毛病啊!我有让你说吗!是你自顾自讲起来的好不好!” “那阁下可以不听啊,有一句话叫‘非礼勿听’,看来阁下是个假冒伪劣的大小姐,根本不懂得礼教。” “你够了哦真的够了哦!马上从我身上离开!”从容懒得跟他较“耳朵不是摆设”的真儿,一心只想把膝盖上的脑袋弄下去。 怎奈佛莲非但无动于衷,还胡搅蛮缠从她另一只膝盖上蹿出头来,这一刻,从容对这种令人惊羡的能力感到深深的恶寒,她忍着被佛莲咬到血肉模糊的□□之痛,强行释放水火双属性元能,当佛莲的脖子被扩散中的烟汽附着时,他啃咬的举动停止了。 佛莲双眼眼白处憋得通红,好半天才从僵硬的嘴角里蹦出几个音节:“怎么可能……” “你想用跟我融合的方式凝滞我自身的元能运转,可你别忘了,你会反其道而行,也是在我抢占先机的情况下,我让烟汽填充我自身的血肉筋脉,你的粒子运转也会中断,现在,我们两个相互制约着,我尚且能挤出一些元能抗衡你,但是你就没办法了!” “怪只怪阿莲没能迅速的侵占阁下全身……否则……阁下怎么有机会从局部扩增元能……” “的确是这样,可惜时间不会逆流!”话音骤停,从容差点因为这句闪了舌头,因为她秒秒钟想起自己现在之所以身处二百年前刚刚沉没的湖之国皇岛,正是由于“时间逆流”的关系。 “阿莲现在不会咬人了,就请阁下高抬贵手放阿莲离开这副身体吧。”甘蓝头用着麻木的眼神搭配麻木的口吻进行麻木的措辞。 “休想!你就给我乖乖呆着吧,我也想明白了,这辈子大概回不去了,大概要死在这海上了,你就陪我一起好了!”欧也从容说话时完全没考虑后果,想不到佛莲就以此拿住了话柄,所讲之言让从容几度崩溃。 “不行啊,即便阁下想跟阿莲同年同月同日死,阿莲也不会选择跟一个丑女共赴黄泉的,阿莲担心死后见鬼,临死之前还要对着一个鬼啊。” “你想一个人死是吗那我成全你!”从容怒发冲冠,举起银杖就要敲在佛莲被烟汽裹均了的脑袋上,她甚至不敢让佛莲的眼睛和嘴巴露出来,因为这小子的粒子化无孔不入,她绝对在方才的简短一役里深有体会了,可恨的是她不知道怎么阻碍对方的语言功能,致使他在这样紧要的时刻险恶的境况,还一张嘴喋喋不休惹她恼火。 “如果阿莲死在阁□□内,那么阁下不出二十四小时也会挂掉,因为阿莲的细胞会阻碍阁下的血液流动,阁下不出多久就会死的。”隔着附着蠕动的烟雾状能量,佛莲口齿清晰的宣告死亡真相。 出于本能,从容没有大无畏的敲下这一棍子,她宁可跟佛莲这样两两不动的同归于尽,也不想宰了对方之后,慢慢体会别人的细胞烂在自己体内的感觉。 “阁下有喜欢的人吗?” “关你什么事哦……”从容懒得理他,仰躺在小船窄小的内板上,凝望湛蓝天空。二百年前的海上天空,似乎更显澄莹清澈,那种蓝,更近乎于海水的深沉,漂浮在波澜无惊的海面上,围绕着海皇岛曾经的位置兜兜转转,从容一时产生自己已经回到了原世界的美妙错觉。 “如果有,那么跟阿莲死在一起不是太冤枉了吗?” “一点也不,因为你是敌人啊,我这个人啊在哪儿都是很没用的废柴,如果今天能拉着一个垫背的,也算此生无憾了吧。” “阁下就不怕死吗?” “怕啊,可是自杀和他杀比起来,我宁可选择前者。”从容悠闲自在的把眼一闭,感到膝盖上那颗无法移动的人头沉默了,对方凝固在她体表发肤、□□血液的细胞也逐渐冰下了温度,太阳明明当空照耀,从容却觉得浑身发凉。 她想,这次是真的快结束了吧,连这么狡猾的敌人都放弃挣扎了,虽然佛莲没有明说,可她体间血液的凝固,肌肉的僵硬,都在无声证实一点,那就是无法移动过久的佛莲细胞,即将步入死亡,等佛莲自身完全丧失生命痕迹后,估计她欧也从容,也要断气于此了。 死在二百年前,也许意味着二百年后的原世界里,不会有她欧也从容的出现,光子,沙诺,爸爸妈妈,都不会记得她,甚至在记忆里,从来没有过她的存在。她死于遥远的海洋中央,一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里,一个沉积着历史尘埃的水域里,陪伴她的,只有孤独的湮灭与消失。 佛莲彻底没了动静,从容想,他已经进入弥留了,完全不打算松懈大意的她,没有放松烟汽元能的释放,她卯足全力,发誓奋战到最后一刻,他人死亡细胞不断滋生的寒凉,深入血液和骨髓,她到最后,已经冷得动弹不得了,想不到,佛莲所说的“时限”居然这样快,她明明还想,再多从记忆里看看他们的脸呢…… 爸爸,妈妈,沙诺,光子,晴尊大姐,还有许多许多的人…… Chapter 0985 那一年初到光域,欧也从容怀着一颗麻木无感的心,只为了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找寻金钱意义的答案,然后她在两座皇城里辗转来回,结识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人,有高傲的,有美丽的,有优雅的,有热血的,各种各样的人,交织出一幅光之域独有的绚丽长画。 接着,她认识了多多,认识了玄若,也经历了失去棠烟和多多的痛苦,她在这方土地上每一次欢笑和泪水,都是之前的人生中,不曾有过的。她在这里,和更多更多的伙伴相熟,成为朋友,共同奋斗,她在这里,认识了沙诺,迎接了赶来与她相聚的爸爸妈妈,她在这里,做过代理少主,做过副使,做过凝光城里长久的住客。 她早已把这,把光之国,当成了她唯一的家,当成了有她的家人存在的地方。 四周洋溢着温暖,体内穿梭的冷流不见了,她闭着双眼,也觉得自己漂浮在一片光色的暖洋上,就如初次接受光之心洗礼时一样,她的肉体在二百年前的湖国随着海皇岛一起消亡,她的灵魂,是不是已经飞回到二百年之后的光域土地上? 她虽出身花国,在那里土生土长,却意外的,与光明之域更合拍呢。 “醒醒,不要睡了,起来运动一下。” 此前历经过生死磨难,每回耳畔出现这种声音,她的第一反应都是天使来叫门,这次也不例外,她在一声声轻柔的呼唤下开启眼帘,入目的湛蓝色干净像无风时的海域,只不过,它是成双镶嵌在一张白瓷般的面容上的,花了好几十秒,欧也从容视线里接收的讯号传播给大脑,让她脱口叫出此人的名字。 “海蓁子少主?” “从容,你现在能动吗?”蓝发女子伸臂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现在已经安全了,你放心吧。” 努力的恢复语言功能,顺带在心里组织一下要说的话,欧也从容看看周遭,发现自己正坐在海中的一块大型礁石上,这礁石表面平坦,四四方方,极其硕大,足够一场个人小型战打斗其上了。 “这里是?” “这是海皇岛西边五海里之外的地方,叛月佛莲已经从你的身体里离开了,你现在感觉能动吗?可以的话,最好起身去走几圈哦。”海蓁子温雅一笑,用太阳般明媚的神采激起了从容渐失的活力。 “你是怎么办到的?我以为……我以为这次肯定逃不过了呢!” “抱歉从容,其实我在你们两个战斗中途就到附近了,可我想观察一下他的情况,没想到你定住了他,还要和他同归于尽,我就用这个,把濒死的他从你体内赶了出去。”海蓁子抽出后背背包里放置的兵器,那不同于她以往使用的华丽版火龙弓箭,造型小巧轻便,弓身和箭身呈象牙奶白色,通体雕琢繁复华美的抽象纹路:“这是幻觉之箭,我哥哥给我的,佛莲是被你打压的筋疲力尽了,所以很容易就用这个控制他离开你的身体。” “可是,没有我的解放,他怎么可能离开呢?” “抱歉,因为我也射了你一箭。”海蓁子歉疚的一笑,指了指从容丝毫未损的衣肩:“这箭是圆头的,不会伤人,但触碰到就会落入幻觉迷阵,我一同射中了你跟佛莲,然后你松开了他。” “那他人呢?跑了吗?”从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敌人同归于尽了,尽管被伙伴在生死关头救回一命,可因此放任暗门守护者逃之夭夭,她还是很不甘心。 “我怎么可能放他走呢?” 海蓁子笑吟吟拿出一个拳头大的玻璃木塞瓶,里面蹲坐着一个小小的甘蓝头,从容眼见,险些没吓晕过去。 “这这这是佛莲?!” “就是他。” “他怎么缩水了?还在瓶子里面?!”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景象,从容拿过海蓁子掌心里托放的瓶子,反复细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他真的缩小然后被装进去啦!” “不是那样的,这个瓶子里的呈像,只是一种影像。”海蓁子不厌其烦的给从容解释后者那诸多的不解:“这个瓶子,是哥哥给我的空间存储装置,专门关押活物的,活物在存储空间里的活动,会通过这个瓶子一一显现出来,刚刚,佛莲从你体内流出,就自动变成他自己的模样,只是大概在你身体里被困太久,导致他毫无力量,我吸收他进去的时候,他还昏昏沉沉的,看现在,八成是醒过来,正坐在那里沉思迷茫呢。” “你哥哥对你可真好,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从容由衷的羡慕海蓁子有这样一位哥哥,同样出自叛月,就有人在洗尽铅华后弃恶从善,也有人像佛莲这样,年纪轻轻就死不悔改,想那浮生都良心发现帮过晴尊一把呢! “嗯,我有个好哥哥,也有个好弟弟,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大家庭。”海蓁子开心的笑弯了眼角,对从容欣然倾诉:“从容,当我发现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时代,那种感觉真的很让人恐惧,在原有的世界里,经历任何风霜吹洗、苦难劫数,我至少都会在濒死之际欣慰自己的灵魂还能陪伴着你们,可是来到一个完全错开的时空,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跟一切都要永别了?然后这时候,我看到了你,那种心情,真的很难形容……是一种,我从没遇到过的……惊喜。” 她落泪了,如果滴泪就能成珠,那么从容想,海蓁子眼里流出的,肯定是泛着浅淡柔光的蓝珍珠,因为她美的清透盈澈,自身眼中,就藏有一片海洋。 这样的感觉,从容遇到听黎时已经体味过了,即便是个敌人,在无比陌生,苍凉到可怖的异世界里重逢,从容也感谢神明让她脱离了孤单,她二度辗转到这湖国年代,还不及体味失落和寂寞,就被敌人纠缠住了,死亡之际,又一次被友人伸出双手拉回,这一次,是熟悉的面孔,是深知底细的存在,是一样忠诚的伙伴。 “我也一样,你都不知道,我每次醒过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我就跑啊跑,一直跑到认识的人出现为止,灯笼城是这样,现在,你找到了我,还是这样。” 海蓁子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听着她带有哭腔的描述,自己也笑着落泪。她们都不知道,要在这样的地方停留多久,也不知道,再度回去时,那里还会不会是她们的“世界”。 从容将灯笼城遭遇一五一十讲给海蓁子听,海蓁子于是陷入深思,从容以为她在为没有轮回钟而苦恼,不料她第一句却是:“从容,在回去之前,你想不想破解湖国沉落之谜?” “诶?湖国沉落,独眼不是说,由于紫菩提吗?” “可是独眼没有说,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湖之国早已灭亡,那么独眼,一个二百年后才活在术法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还有,你刚刚说,佛莲讲到无氏家族的前身,也出自湖之国,这是不是说明……二百年前的沉岛,有幸存者遗留到了二百年后呢?又或者是幸存者的后人,再或者……有人用轮回钟,回过这里,亲眼目睹了一切。” “可能性太多,要怎么去确认呢?” “不论哪种可能成为现实,对于我们来说肯定是有相对帮助的,在没有找到轮回钟之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海蓁子将外观普通的玻璃木塞瓶揣好放好,转头对已经在礁石上走了数圈的从容展颜微笑:“要不要跟我进行一次刺激的探险?” “乐意之至!”刚刚从死亡线被拉回来,已经没有什么是让从容感到畏惧的了,况且,是跟着海蓁子这么可靠的天地盟女将! “第一步,我们要潜入这海底,去看看沉岛还留下了什么。” “第二步呢?”从容兴致高昂的接过海蓁子从背包里拿出的东西,往鼻子和眼睛上一扣,潜水必备装置,搞定! “你就这么信任我,知道第一步我们肯定能活着上来啊?” “当然了!我不信任我自己,可我信任你的实力啊!” 海蓁子被她哄得乐个不停:“你这丫头也学会贫嘴了,我这个人可不经夸哦。” “我说的可是真的!哈哈!” “第二步……我要征求你的意见才行。” 看海蓁子渐渐飞扬起来的神色,有一种预感在对从容诉说,这第二步,不但刺激,而且有趣至极:“你说!” “从容,你想不想离开这片海域,去看看二百年前术法界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呢?” 海皇岛刚刚沉落,它独有的美丽彩宫群还没被新生的珊瑚占领,每一角旖旎的修饰,都透过这方海域清冽的水光折射出来,除了珊瑚宫,还有许多岛上的事物,被淹没在了海底世界,它们还保有新鲜的色彩,规整的外貌。小到草木繁花,大到房舍楼阁,一排排树木的枝干完好着,叶子随水流翻飞涌动;大概在沉岛之时,笼中鸟尽数逃脱,独留垂于檐下的金属丝笼如今空置着,被好奇的小小鱼虾们当做嬉戏空间;一同坠落的木板长桥,栏杆桥面上,有抵达不久的海马珠蚌;相隔不远的岛民居住群,光亮的房瓦完全没有消褪琉璃之色。 一切,就跟在岛陆上的时候一样,不同的是,如今想要接触阳光,就只能隔着厚重的海水奢望。 而随着时光的流逝,咸水的浸泡,这一切的美丽都将成为历史记号,不再复还。 推开珊瑚骨窗子,海蓁子在一间间宫殿里自如游动,从容尾随在后,发现屋子里很多浸了水的东西通通浮到上方去了,奇怪的是,她们一个人也没看见,按说沉岛以后,陆面上的人应该浮在海面上,从容和佛莲战斗时,就半个人影也没瞅着,如今潜入深海,找遍了珊瑚宫里里外外,财物、布置、一切生活用品都还在,可具有生命的东西,却半分都没有,陪伴她们同行的,只有一起游进来凑热闹的海洋生物。 约摸翻找了许久,过滤掉一切珍稀物件,金银珠玉,海蓁子最后拿到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那小箱也就甘蓝大小,沉甸甸的金属质感,表面刻着不知名的细腻花纹,箱子密封的很严实,如果不是一把精致小锁昭告一切,海蓁子就要将它当古董宝器舍弃掉了。 这是欧也从容有生以来第一次潜水,事实上她早在下水十分钟时,就心慌的砰砰乱跳了,然而当她看见海蓁子,这个在童年时候经历过“水难”的姑娘,不畏过往的阴影,执着向前义无反顾的勇气,她就对自己的娇气无地自容了,好在呆久了,她慢慢平复心境,身体各项机能也适应了水下的环境,当海蓁子找到挂锁小宝箱后,是从容主动张罗去居民区建筑看看的,虽然最终一无所获,但搜查海皇岛的任务,还是没有遗憾的圆满完成了。 爬回大礁石,尽管从容嘴硬逞强,说自己完全没事,可气喘吁吁和大汗淋漓还是出卖了她的疲累,海蓁子状况比她好一些,气息很快复原,随后就认真钻研如何打开这个箱子。 “让我试试吧。”从容忽然想起自己的烟汽元能“可软可硬”的特性,就用指尖对准锁眼,将稀软的蒸汽注入之后,慢慢使其凝固变硬,随后轻轻一拧,听到了钝重却可观的“啪嗒”声。 海蓁子欣喜不已,卸下小锁后由衷的夸赞从容:“多亏你在这里,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嘿嘿,快打开看看吧,离远一点,小心里面是机关!” 海蓁子抽出背上的长箭,箭尖瞄准小箱微无的缝隙一插,继而狠狠上挑,咣当一声,盒盖伴随纷扬的土尘敞开了,一阵污浊散尽后,里面的皮质小本进入眼帘。 原来不是机关啊,欧也从容用力舒出一口气,伸手把巴掌大的小本拿出来抖尽内外灰尘,看样子,这本本许久没人动过了,这么密实的盒子,连水都钻不进去,却被尘土塞满了,她一面状似叹气的低吟,一面自语:“这里面不会是湖国文字吧……” “……好像还真是。”海蓁子苦笑着拍拍她肩膀。 那一刻,从容险些以为是自己的乌鸦嘴造就了这一切:“然而,这术法界第三种语言,早就已经失传了不是吗?” “就因为早早失传了,加上湖之国的灭亡,所以之后的术法界里,就只有两种人类的语言了,人们将第三种彻底遗忘,甚至连钻研的人都寥寥无几。”海蓁子对这“失落的文明”感到惋惜,跟着从容翻页,阅览里面的“内容”。 湖国文字,看样子像一个个机灵调皮的小蝌蚪,一篇纸上载满了这种字体,宛如一群蝌蚪在湖国的水下跳舞,远传,湖国文字形态美妙灵动,读音悦耳动听,可惜,当今术法界中,已无人识得听得认得它们。 “真是这样吗?”海蓁子对此抱有疑问:“我倒是想起了几个人,兴许,他们会超乎我们的预料。” “你是说佛莲?” “第一个就是佛莲,他在讲述无氏家族前身时,提到了湖国文字,第二个,是独眼,他毕竟知道湖之国和紫菩提的历史,第三个,就是我们的宁日潇,宁日潇熟读术法界各类书籍,甚至有很多是常人未能得见的,她对文字又有极其敏锐的辨识力,兴许,她会认得湖国文字。” “可现在,我们到哪儿去找宁日潇和独眼呢?难不成,要把佛莲叫出来吗?” “我和你一样不放心,即便放出佛莲,即便他不会逃跑,即便他认得这些文字,他也未必肯告诉我们实话,万一被误导,我们可就要栽跟头了。”海蓁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收好湖国文字本:“我们先离开这里,登岸以后再说。” “嗯。” “我想,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嗯?” “既然这是二百年前,那么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中,就一定有认得这些文字的,我们还有很多问题要求证,就趁此机会一拼到底吧。” “嗯!” 自从克服了对水的恐惧,海蓁子就成为了天地盟中水性最好的女战士,不论是游泳还是潜水,或是大船小舟的航行,都被她拿捏的恰到好处,有她撑船,没过多久两人就登上了临近的海岸,几乎不曾花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 所谓的登陆海岸,实际上也只是找寻到另一处可供落脚的岛屿罢了,广袤的莉兹海域上大大小小岛屿无数,那湖国海皇岛只是千万里的其中一座,因此海蓁子也不能断定,如今入目的这一座恢弘岛屿,究竟是水国的,还是其他的。 好不容易脱离了小舟的摇晃,走在安稳的岛地上,从容觉得自己步伐软绵绵的,花了好半天才找到着陆的平衡,她抹掉额角虚汗,对海蓁子笑道:“还是隐瞒我们的来历比较好,万一这个年代的人很保守,把我们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就完啦,哈哈。” “说的是,如果问起来,就说我们是四处行走的旅者,总归,不要说是从湖国来的。” 两人达成共识后,继续在二百年前所遇到的第一座海上岛屿行走,起初,岛岸上只有成群疯长却无人修剪的树木、成堆高砌的乱石,随着深入,岛屿内部的农田、农舍尽收眼底,那古朴优美的气息,和二百年后的村寨风光大同小异,与两人迎面碰上的农人穿着单薄的青衫,被汗水浸湿的脸上满是纯朴微笑,他们肩上挑着扁担,桶里装着满登登的新鲜活鱼,一看就是刚刚垂钓完毕,满载而归。 “大叔大伯,你们好,我们两个在海上迷路了,想请问一下,这是哪儿呢?”海蓁子虽然出访过各国,对术法界各个地域的地貌模样了若指掌,不过要她透过二百年的时光看清来由,她还真没法做到,于是,用最和善的语气,最恰当的措辞,小心翼翼询问岛上的住民。 “这里是四叶岛咯。”为首的挑夫一派爽朗的回答,完全没有质疑海蓁子的话:“两位姑娘是迷路了咯,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咯?” 虽然口音有点怪,不过从容庆幸他们说的是方形文字:“我们两个是四处流浪的旅人,可惜在海上探险时忘带指南针了,就迷路游到了这,谢谢你啊大叔!” “没关系咯!”挑夫大叔挑着担子远去了,豪迈的笑声还在四野回荡。 “真是个好人啊。”从容被那纯朴憨实的笑打动了,觉得虽然是在二百年前,但也没那么让人担心害怕了,只不过,海蓁子陷入沉思的反应,让她有些在意:“你怎么了,海蓁子?” “从容,你知道四叶岛是哪吗?” “这个,我想想啊……”从容忆起家里那本厚厚的术法界概况史,忽然对“四叶岛”这个名词产生一线记忆波纹:“好像是哪座岛曾经的名字,现在已经改名了,好像是……” “是水之国国都岛,它之前没有作为国都岛时,就是叫这个名字。”和宁日潇一样熟读各类书籍、并把阅读和写字当成毕生爱好的海蓁子,精确落下结论:“托那位大叔的福,我已经知道我们下一步要怎么走了。” “诶?难道你在二百年前有熟人?”从容问完,就在心里狠狠骂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过看海蓁子冲她点头,并露出拭目以待的笑容,她困惑了:“不会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我们现在,就去找这个人吧,幸运的话,他会帮我们解决一切。” 从容是打从心底相信海蓁子的判断与智慧的,如今蓝发姑娘都这样斩钉截铁了,她心间游荡的最后一抹不安,也瓦解到干干净净,心情一旦舒畅,神色紧跟着明朗起来。 Chapter 0986 两百年前的水之国国都岛,名“四叶”,因为岛上随处可见四叶草这种模样可爱的植物小精灵,据有关资料记载,四叶岛是水之国的产粮大岛,由这里种植出来的水稻被称作当时的“一级精品”,被各域争相收购,更是水之国本身的粮食源泉,因二百年前的水之国处于军力鼎盛时期,因此岛边即便无人刻意镇守,也不敢有他域轻易来犯。 这,造就了从容和海蓁子第一眼就遇见的和平安宁,岛民们辛勤劳作,愉快度日,在当时,也被称作最幸福的“水稻收割者”。 而海蓁子之所以十拿九稳的锁定目标,不是因为她结识过二百年前的人,她告诉从容,她在宁日潇收藏的一本古籍上读到过,二百多年前的四叶岛上,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这个大人物风靡一时,以至于很多年后的“今天”,仍旧被世人熟记着。 他,就是傀儡家族姬神初的创始人,姬神初大合,姬神初是术法界千百年历史中唯一一个以傀儡术闻名天下纵横四海的术师战斗家族,族人过千,个个拥有超凡技艺,而这当中最为强大,足以震慑任何傀儡师的,就是他们的族长大合,姬神初大合创造傀儡神技“大合傀儡阵法”,曾轰动术法界各大领域,他出神入化的创造和本身具有的天赋,令他成为穿古越今,当之无愧的“傀儡之神”。 “二百年前,也就是我们所处的这个年代,和湖之国灭亡一同发生的,还有一件震惊世人的大事,结合独眼跟佛莲所说,我几乎可以将整个故事串联起来。”海蓁子一边走,一边对从容讲述她的发现:“湖之国曾因紫菩提,引发复华家族两个派系的内斗,最终导致灭亡,可也是在这一年,湖国灭亡之前就跟水之国有争端,这场‘水湖战役’中,水之国四叶岛上的傀儡家族姬神初惨遭屠戮,上千族人在短短的一个晚上惨死家中,姬神初在当时,是术法界赫赫有名的战斗家族,别说他们的傀儡术冠绝天下,就算只是寻常战斗,在姬神初族长的率领下也未必会输,可他们这么多人却因为和小小湖国的战争惨死岛上,这不正说明当中有蹊跷吗?而这时,湖之国又发生了内斗,很难叫人不疑心,这当中的关联啊。” “那么现在,姬神初已经被灭了吗?”听到千余人一夜惨死的历史噩耗,从容觉得悲凉而痛心。 “应该没错,书上说,姬神初灭亡于湖国沉岛之前,我们来之前,已经亲眼所见海皇岛沉落海底,那么现在,应该是……” “这个岛上的人很痛恨姬神初吗?” “为什么这么问?” “一路上我们也看到不少农人渔夫,可是他们的表情很欢快,如果姬神初真的刚刚灭亡,应该不至于此啊。” “那是因为,姬神初除了力量强大,其他方面的口碑都不太好,有很多人觉得他们的存在造成了战争的爆发,向往和平生活的民众,一定不希望和这样的一族共存吧。” “可是……”从容并非只是同情姬神初的遭遇,但她不能完全理解那些人的心情:“凡事都有两面性,就算姬神初的存在造就了战争,可之前的和平也未必不是他们捍卫的啊,产粮大岛四周没有驻防的护卫队,不正说明,外域的人畏惧这个家族从而不敢肆意冒犯吗?而如今姬神初被灭,不也正说明,是他们的捍卫激怒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那些人想要侵占这座岛,争抢这里的粮食,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姬神初啊!” “你说的没有错,我还猜到了,这些岛民庆幸‘战争之源’姬神初灭亡的同时,也在庆幸外域没有因此进犯的真正原因。”对准从容专注的目光,海蓁子暂停数秒,直到擦身而过的农人们远去,才警惕慎重的说:“姬神初虽然灭亡,但它一定还留有‘余力’捍卫着这里,以至于其他进犯者,到现在仍不敢轻举妄动。” “那这么说,四叶岛现在是安全的了?” “但不能保证,这种安全会维持多久。万一最后的‘余力’被破除,四叶岛的最佳屏障相当于瓦解,到时候,隔岸观火的那群人,很难说不会有异动。” “隔岸观火?这么说,湖水两国打仗,有别的国家在看热闹?”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因为两国造成的损伤实在很诡异,湖国如果有能力消灭姬神初,又怎么会自我灭亡?内战为何到了今天才产生?这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都需要逐一揭开啊。” “可是海蓁子,我们不是为了回到二百年后才来这的吗?” “当然,这是最重要的目标,我上面说的,是我个人的好奇,也可以说是顺便,总之我不会耽误行程的,相信我,从容。” “嗯,我相信你。”从容不自禁露出安心一笑:“那,如果姬神初已经灭亡了,你还怎么见到那个人啊?” “因为那个人,并没有死。” “你怎么知道!”从容怔住,海蓁子莫非能未卜先知? “别忘了,二百年后的术法界,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姬神初族人啊。” “你是说……苍棱城主对战过的姬神初寻?” “对,叛月的姬神初寻,又名扉梦之寻,他就是姬神初大合的嫡系后人,大合傀儡阵法只传族长的嫡系后人,这是姬神初对外公开的规矩,而我之所以肯定,姬神初大合还活着,也是因为年龄的记载,据说,姬神初灭亡时,大合族长只有二十五岁,刚刚新婚不久,如果记载没有错误,如果我们的运气够好,那么现在,我们还能见到这个人。” “但愿记载没有错,不然扑空的话就太令人失望了,海蓁子,你找到他以后预备怎么做?” “第一,搞清楚湖国文字的秘密,第二,轮回钟。”海蓁子伸出两根手指,像认真授课的讲师一样知无不言:“有传言说,姬神初寻的母亲是湖国人,他又是出了名的好学,懂得这文字,应该不在话下,至于轮回钟,也只是我的猜测,我总觉得,我们来到二百年前,肯定跟轮回钟有关系,比如,为什么不传送我们到其他年代而偏偏是这个时代?而且,我还知道一点,那就是制造傀儡的傀儡师们,都是机械方面的大师,轮回钟是机械装置,问问作为族长的姬神初大合,应该会有收获。” “原来,你已经想的这么长远啦,我起初还以为我们要漫无目的的找呢,说什么走一步看一步,你根本就是心中早有打算了嘛!”从容宛如收获到有生以来最大的喜悦,笑得眼睛都眯成线了:“那还等什么,快去找人吧!” “嗯,那边山尖上有一座木架房子,过去看看。” 姬神初一族世代居住山上,山上山下用四叶草种出的团簇状图案做了明显的分割,最高处山巅上那座木架房子看着近在眼前,实际还要绕过很大一圈才能抵达,看木架楼别致独到的构造,不难判断那是姬神初风格,是这一家族的杰作。 大概花了十五分钟,两个姑娘步行到木架房子近处,沿途,她们看到许多精致的木偶悬挂在参天的古木枝桠上,这里的高耸植被有很多,傀儡工艺品也很多,唯一不见的是人,从容想,这里的血腥气已经被那幸存下来的族长洗干净了吧。 木架楼旁有一池活泉,泉水顺着屋前开凿的石槽活跃淌过,还不时流出上下浮动的黄银杏和红枫叶,双色树叶交织出漂亮的锦带,绵延了一长条,横亘东西贯穿视野。日暮时分,这姬神初的山上风光分外迷人,空无杂质的天空,由远及近过渡着让人欣悦的暖色,从最灼烈的红,到最浅嫩的黄,温馨的光彩照耀着木架楼镂空的外门,将里面一矮桌、一蒲垫、一榻榻米的简洁布置衬托了然。 不请自入显得很没礼貌,敲门又没获得该有的应答声,透过镂空格子,她们想这屋子顶多算个住处,应该不会有其他,而她们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就藏在这木架楼后方的林子里。 那是一片由大冠古树铺盖出来的森林,树干桩桩粗硕,叶子片片青翠,满地都是鲜绿与桔黄交汇的锦绣之色,大概时值深秋,柔软的落叶覆满林地,厚厚的,仿佛一条舒适暖人的绒毯,在这青翠桔黄构造的图画中,霍然出现一抹幽紫,就在百米开外的前方,被四叶草团簇围绕着的某一点上,从容海蓁子加快脚步,把那抹幽紫当做了风向标,等她们快步冲到终点,才恍然发现绚烂的色彩从何而来,参天古树庞大繁琐的枝杈宛如长了绿苔的伞架,向下垂坠满满的紫色丝绦,从足以擎天的高处,瀑布般流泻到伸手可及的底部,海蓁子一眼认出这是光子最喜爱的花卉紫藤,只不过这种浓郁奔放的紫,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二百年前的天空更蓝,二百年前的紫藤更紫,她在此希望,二百年前的“运气”,也会更好。 紫光馥郁的中央,大字型平躺着一个人,他正倒在软厚的树叶毯上闭目养神,似乎没有睡着,但就是没有因为陌生的脚步靠近而睁眼。海蓁子和从容站定在几米远的紫藤树外,对视一眼后鼓起进去一问的勇气,那平躺在地的青年十分安静,紫藤微小的花瓣洒落在眉心,也不曾触动他分毫,他就像这幅静止画面中的一个摆设,不声不响,呼吸平稳。 “你好,请问你是姬神初族长吗?”海蓁子试探着轻唤倒地不起的男子,发觉他面如白玉,浅发卷短,和扉梦之寻长得十分相似,从前尚存的一丝疑虑逐步消失,她几乎就能肯定这人的身份了:“我们没有恶意,实在是有求于族长先生,能否恳请族长先生听听我们的来意?” “你们说你们的,听不听就要看我心情了。”青年眉头动都没动一下,就保持着闭目平躺的姿态,对海蓁子的询问冷淡应对,难得的是,他没有使用四叶岛的地方口音。 “是,我们得到了一本湖国的书籍,可惜我们两个不懂湖国的文字,所以想请先生帮我们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 海蓁子开门见山的描述,令青年彻底“苏醒”,他睁眼后直直瞅住海蓁子的蓝眼睛,不具感情的声线在喉咙里慢响:“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我们,是四处流浪的旅者。”从容在一旁搭腔说。 “我是问,来自哪个国家。”青年翻身坐起,弓着腰背呈虾米状,这才叫人看清,他单薄的衣衫下,近乎骨瘦如柴的体格。 “我们是从西北方的荒地来的,在莉兹海探险途中,经过湖国沉岛,发现漂浮在海上的箱子,箱子里面就是这个。”海蓁子巧妙掩盖一些事实,也颇具勇气的交代出本子的来历,并把它早早拿在手里,等待姬神初大合的翻译。 “西北荒地……原来如此。”青年拍掉裤子上的落叶,站起身后接过海蓁子的掌中书:“我是姬神初大合,你们两个在发生那种事之后竟然还敢来这,胆子不小啊。” “那是因为,我们两个是古文化爱好者,可惜家里管得严,不许我们出来,这次出行,我们也是瞒着家里的,走了好几个月才到莉兹海,不想,湖之国已经……” “既然知道湖之国的事,那么也应该清楚,湖国灭亡之前,我们姬神初就已经完蛋了,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姬神初大合无比警觉的目光落在两名女子脸上,像浸过冰霜的刀子一样,锋利的叫人发寒。 “我们也不确定,会到这里只是个意外,我俩出来时忘带指南针,飘飘荡荡经过了湖之国,又辗转到这里,登岛之后,我们才听岛民说你还活着的事的。”海蓁子继续镇定圆谎。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湖国语言的?” “先生应该是岛上最有文化的人了吧,如果你都不会,那我们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了。”海蓁子遗憾又惋惜的叹气,一副自然而然大失所望的样子。 “你们跟我来吧。”随便翻看了两页就将本子合起的姬神初族长,转身带路,不由分说引领两人出了这漫长的森林。 三人最后回到海蓁子从容此前途经的木架楼,天色渐晚,刚刚冒头的夜云成群向新升的星月靠拢,姬神初大合打开镂空门请她们入座,从容前脚刚刚踩过干净的竹席地面,后脚就听海蓁子惊声一叫“快离开”,下一秒,海蓁子背部遭遇重击,整个人飞撞到屋内,木架楼房盖和四壁瞬间断裂飞开,取而代之的是夹层中隐藏的金属牢栏,牢栏根根紧挨,连只手都伸不出去,就这样在眨眼之间,把从容二人紧裹在内。 “这里的牢笼条杆都是淬了毒的,碰一下就会七孔流血,现在于两位来说,只有地面是安全的,所以乖乖的呆在里面看一场好戏吧。”姬神初大合笑得阴沉浅淡,那种表情跟二百年之后的叛月傀儡师如出一辙。 “不愧是那人的祖先啊。”海蓁子忍着背部重创造成的痛楚,细眉微皱。 “姬神初族长,我们又不是你的敌人,干嘛这么对我们啊?”从容觉得无辜,毕竟她和海蓁子不是来找麻烦的。 “你们的谎言看上去没有破绽,可就是因为太小心翼翼了,才显得可疑,而且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还出现在这,不正说明你们居心叵测吗?”姬神初大合抖了抖手中的本子,接下来一番言论,彻底昭示了他为什么会有“请君入瓮”的举措:“这本书的内容,也刚好说明了一切,你们就等着和另一伙来历不明的家伙葬身四叶岛吧。” 扭身离去的姬神初大合带走了海蓁子交付的书册,他的反应有些超出计划,海蓁子断言,那本子里的内容一定触动了姬神初大合某根“神经”,以至于他忽然间翻脸,还有就是,他刚刚所说的“另一伙来历不明的家伙”,是指什么人呢? 欧也从容在心中祷告,但愿这伙来历不明的人,和他们一样出自原有的时代,可她又不太希望是原有时代的人,毕竟,这若是一场没有归途的探险,增加一个人,就等于给原有的世界增加一分损失。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山林中昼夜气温的差别在这时显露无余,忽然意识到身上还穿着天地盟组织制服,从容想,如果这个年代没有这种衣料的服装,那么姬神初大合,也极有可能是通过这身打扮,发现她俩破绽的。 “从容,你听,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 从容竖起耳朵,除了风声什么也没听见。 “好像是机械运转的声音,又好像是竹木的摩擦声……” 来往的风里逐渐融入其他节奏,那是一种罕见的机械振动声,非常整齐,也非常壮大,从最初的某一点,慢慢衍生为四面八方,夜云掩盖了皓月星辰,天光微弱,从容努力捕捉声源地带的一草一木,忽而瞪大眼睛,骇然惊叫:“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Chapter 0987 “看来,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傀儡兵。” 海蓁子读过傀儡方面的介绍书籍,知道姬神初年间水国成立过傀儡护卫团,它们不同于邪门歪道的尸魂傀儡,是真真正正的木制机械兵,因此熟知史实的她面无惊慌,而从容,早已在本能的驱使下恐惧万状,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傀儡,好像几千几万只全都涌过来了,木制的机械钝重感保留当下时代的古老特色,不比苍棱城主打造的那么纤细精巧符合人体规格,这里的每一具傀儡,都不掩饰自己就是木偶的本貌,只不过它们眼睛里滋滋外冒的红光,嘴巴里咔咔响动的脆声,以成千上万的数量频频叠加到一块儿,还是在天色昏暗的时段,交织出一副引人发寒的情景。 就当从容萌生“或许呆在笼子里更安全”的念头,成群结队的傀儡兵动作一致举起了炮筒样的手臂,前端啪嗒啪嗒蹦开几层腔门,从里头伸出一个尖部发红的管状物来,接着,半尺长的半透明管身烧自发红,砰然炸响过后,万余枚速飚火弹齐飞。 尚在笼中的海蓁子当即拟出光能防御罩,想不到“火林弹雨”打在元能壁上,非但没有坠落,还减慢速度磨尖头部拼命往里挤,它们已经穿越了牢笼,只需再花些时间,就能让光能罩里的两个姑娘丧失生机。 为了活下去,海蓁子和从容全力释放光能,一层一层从内部增加光罩数量,然而,所能支撑的面积越来越小,火弹的穿墙功力却似乎越来越强,照这样下去,她们怕是根本等不到姬神初大合所说的“好戏”。 旁边有一面内湖,在群山环抱和绿树葱茏之间,山壁坍塌和水浪暴起的巨大动响没有引起二女的注意,因为她们的感官全都落在光罩正在承受的袭击上,防御罩屡屡从外溃散,内部可以撑起的受到体积和强度的限制,就当真的走到无路可走之际,万千火弹汇成的红色密雨竟凭空消失了,天降一场急雨,将微小却强韧的火焰逐一浇灭,从容和海蓁子也被这突起的冰凉打醒,望向四周,傀儡兵还在,但已不似方才那么来势汹汹了。 接着,欧也从容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两名身穿黑斗篷头戴黑兜帽的人,她连忙知会海蓁子,并目不转睛的琢磨来的是敌还是友。 直到为首的那个发出声音,告诉旁边这位:“我以为你是这个时代的人呢。”,而另一个也颇为无奈的回应:“我和你是一起被送过来的,你小子也不观察仔细点。”,欧也从容和惠茵海蓁子才猛然惊呼起来。 其中一个黑斗篷愣了愣,掀开兜帽后露出黑刘海下略显惊讶的墨瞳,确认了半天才慢慢试问一句:“你们是……海蓁子,从容?” “苍棱城主!真的是苍棱城主啊!”惊喜来的太突然,一时忘形的从容伸手就抓到牢栏上使劲儿摇晃:“海蓁子你看!是苍棱城主啊!” “苍棱,你也是被传送过来的吗?”海蓁子心说好巧,同时注意到另一个兜帽遮头藏在阴影里的不明人士:“你旁边的是?” 苍棱刚想回答她,就注意到了脸色发青的欧也从容,虽远隔十来米,但他还是一眼判定:“海蓁子,你看看从容,是不是中毒了?” 回想起从容方才的举动,海蓁子悔之晚矣:“糟了!牢栏有毒!从容!” 欧也从容刚刚就有点晕乎乎的,想起牢栏有毒这回事时,视力已完全不听使唤了,她冲着海蓁子脸的方向茫然了几秒,软绵绵躺了下去。 不曾露脸的斗篷人抬手丢了个小纸包进来,在苍棱和海蓁子双双惊骇之时出手相助:“在十秒钟之内让她咽下去,还有救。” 海蓁子瞬间回神,打开纸包利利索索将药粉灌到从容嘴里,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水瓶,灌了几口水给她,看她缓缓恢复知觉睁开眼睛,才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 “刚刚的药你没吃吗?” “我是机械人,难道还会怕那玩意么。”斗篷男掀开兜帽,露出跟苍棱一样年轻俊秀的面庞,赫然就是叛月昔日的傀儡师扉梦之寻的模样! “原来,和苍棱一起被传送过来的,还有你,寻先生。”同族前辈水无痕叶毕生敬重爱戴的老师,这个亦正亦邪的男人虽然做过很多可怕残暴的事,却也属实帮助过天地盟,海蓁子对他的感觉,就跟对碧姐的师父沧岚一样复杂:“寻先生,你和苍棱究竟遭遇了什么?怎么浑身都湿漉漉的?” “先出来,我们找个地方细说。”苍棱抬起十指,上头射出无数条人眼无法得见的元能丝线,正在抑制傀儡兵的行动:“这里不宜久留。” 和海蓁子从容不一样的是,苍棱和扉梦之寻第一个抵达的地方,就是二百年前的水之国国都岛四叶,也就是他们当下身处的地方,对所有爱好机械傀儡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梦想中的圣地,只不过姬神初灭亡后,这“遗失的文明”就只能供后人瞻仰叹息,如今得见,一老一少两大傀儡师自然不会放过一睹为快的机会,可惜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抵达时,四叶岛山上山下山里山外,都只充斥着无人幸存的荒凉,遇到姬神初大合时,扉梦之寻的存在更是激起对方莫名的敌意,姬神初大合对一行二人发动攻击,同时遭遇了对方“相同能力”的回击和防御,瞧的出来是“同道人”,非但没让姬神初大合感到惊喜,他还卯足全力,上来就施展独创绝技大合傀儡阵法,将两个陌生人送到水下陷阱里。 直到破解水下机关,顺利脱困,扉梦之寻和苍棱对于姬神初大合的敌视,还是抱有满腔疑惑。 “我想,应该和姬神初被灭族有关,毕竟这个时候,正值姬神初灭顶之灾的复杂时期。”海蓁子做出分析:“或许,正因为发现你们是和他一样的傀儡师,他才更想要去提防。” “未必,他更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猛兽,现在见到人就想扑咬,把我们关进水牢,又把你们关在有毒的笼子里,现在,还出动了这么多傀儡兵。”苍棱带着三人躲到一处隐蔽山洞,透过山洞外用来遮掩的枝条缝隙,观察来来回回搜找他们的傀儡兵:“寻先生,你能计算出傀儡兵数量吗。” “在活动的,至少有一千万。”扉梦之寻轻描淡写的回了一个叫全员目瞪口呆的数字,随后以长辈的身份嘲笑后辈的反应:“怎么,怕了?我不介意做一个合格的前辈,让天地盟的小朋友们围观我的战斗哦。” “少看不起人了,大叔。”从容知道海蓁子和苍棱都不是口舌上争锋的人,作为天地盟一个微小的存在,她也只能在这时努努力维护一下组织薄面了:“就算这数量多到吓死人,我们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 “不错哦,那就不要磨蹭了。”寻笑笑,不等海蓁子和苍棱发表意见,就自顾自念了一句疑似口诀的东西:“山神的亢歌。” 哦这就是口诀,因为反应过来时,全员都要承接一个可怕而严峻的事实,那就是他们藏身的这个浅山洞坍塌了,顺着他们的头顶咣咣下砸巨石跟沙土,苍棱和海蓁子一左一右拉住从容秒秒钟飞离洞口,而扉梦之寻早已踩着鞋底喷出的元能尾巴,兴致盎然的伫立半空,含笑欣赏四叶岛山的崩毁。 从容一阵后怕,先不说她弱于上主的速度,单说她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反应力,也根本无法一个人从那样的境况里脱出,扉梦之寻这个男人未必了解上主水准,就是单凭自己的意愿为所欲为而已,他在释放力量摧毁山脉时,压根没考虑后果。 比起恶趣味十足的傀儡师前辈,来回巡逻并在发现入侵者踪迹后火速包抄上来的傀儡兵,显然更受到从容他们的重视,一场预期之外但意料之中的战役就此打响,四人vs千万傀儡兵,就算下场是累得吐血,眼下险况,也不容许他们有片刻的迟疑! 欧也从容打仗从来不属拼命型,可如今不拼命自己就会丢命,她干脆一边用烟拳放慢傀儡敌人的动作,一边挥起银杖啪啪啪敲得它们“木头开花”,她发现这些傀儡兵的脑部材料很薄弱,简直比尸魂傀儡好对付多啦,于是勇气大增,频频制造傀儡兵轰然倒地的景象,由于打得畅快淋漓,一时根本注意不到哪里不对劲。 海蓁子心思缜密,才消灭二三十个,就收敛攻势加大防御,顺带抽时机观察傀儡兵情况,她发现这些傀儡兵的头部被击毁后,就会立即倒地,但根据眼部可以发光的情况来看,它们不是充了电的电能傀儡,就是能够释放元能的元能傀儡,这些技术,虽然是二百年前,但在姬神初这样的家族出现,根本不违和不奇怪,她深觉诡异的是,用来抵御入侵者的傀儡兵,真的会弱小至此吗?如果不是,那么它们的体内,就依然有隐患存在。 “苍棱!我觉得不对劲,我们要不要先撤退啊!”海蓁子扭头冲着上方的苍棱喊话,年轻傀儡师正操纵数百个傀儡进行御敌,比起徒手打碎脑壳,他的傀儡似乎更能一击一个准。 “你和从容暂到后方去好吗!” “嗯。”海蓁子信赖苍棱的判断,即便他不立刻给予解释。回身拉住从容,飞一样奔到不被傀儡战波及的后援地带。 于是,欧也从容得见有生以来所看过的最轰动的一场“直播战役”。先不说姬神初大合前赴后继接连不断的傀儡兵,就多到让视野填充不下,在这些宛如后世科技产物机械兵一样的“无线傀儡”大肆猖獗之际,天地盟的傀儡制造者和姬神初的唯一后继人就不甘示弱,将令人瞠目的成果平铺摊现。 苍棱的拿手新绝技“傀儡联动(傀儡操纵傀儡)”频繁创造纪录,起初由他同时操纵五百个木制傀儡,不久,这五百个傀儡分散罗列,也通通化作他的“□□”,每一个再牵动起新的五百战力来,他屹立在数十米的高空中央,宛如天神一样俯视在他掌控之下出手利落迅猛的傀儡战士,看他们把姬神初傀儡兵打的溃不成军,面上却不见满足神色。这招绝技来源于姬神初傀儡术,用傀儡的手指连接自己发出的元能细线对更多的傀儡进行操纵,这样虽然耗费元能,但是有效干扰了对手的判断,傀儡师不擅长近战,用十指操纵线容易被人发现破绽,如今增加“手指数量”,就能使他们无法再盯着唯一的操纵人手指,根据动作读取下一步。苍棱是从寻的“提点”之下找到突破口,以此不懈努力,直至练就掌握的,从起初只能操纵两位数,到如今抵达过半的三位数,他无需告诉别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他只想见证这份执着之下的成果。 当年寻刀淘汰赛,苍棱和他师父的师父扉梦之寻相遇并发生战斗,过后不久,二人再度相遇,当时,他对“寻的傀儡数量频频叠加的现象”十分好奇与费解,作为入门较晚的傀儡机械师,他一直凭借外界口中的“才华”和不为人知的“热衷”对这一“行业”保持兴趣,在他专心致志的研究了多日之后,终于找到了关键,扉梦之寻之所以能够同时操纵这么多数量的傀儡,是因为他使用了“傀儡操纵傀儡”的技巧,自己的手指不够用,就借助傀儡的手指,把肉眼看不见的元能丝线粘连在傀儡手指上,元能一旦从主体本身释放,所有傀儡都会收获到这一“讯号”,难就难在,要怎么顾及自己手指的动作不出错的同时、要怎么在所有傀儡都不停行动的同时,保持傀儡们手上的动作也不会出错,傀儡再灵活,也是由于傀儡师的操纵,它们本身没有思想和头脑,所有的伶俐与精准,都要凭借同一个人脑才能成就。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苍棱日以继夜钻研“傀儡联动术”,终于在登陆巨人岛之前,完成最后一项收尾,如今,要他同时掌握“傀儡操纵傀儡”的技巧而不存在失误,已经并非难事了。 很显然,麻木的傀儡兵不会给予苍棱高度赞美,而扉梦之寻却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有使出一样的招式去跟后辈“比拼”,而是陆续打开五个存储装置,将内里贮存的万余人面傀儡尽数叫出,这些人面傀儡能够施展源源不断的元能术法,变化多端千奇百状,不但数量惊人,还个个擅使组合技,此战一经它们参与,立即就由苍白的“木肢体对碰”变成了“有形有色的元能焰飙飞”,持续的“人数增加”令海蓁子从容的观战区也间歇性后移,她们对眼前的壮景新奇至极,到此刻都不敢相信它是真的。尽管都是傀儡,却明明白白勾勒出一副真刀真枪,千万“人”火拼的乱战景象。 山地被夷平,湖水被填满,森林被压倒,等她们注意到场景毁灭性的更迭时,四叶岛疮痍的面积已扩增至农田、房舍,等一切和平美好之地。 姬神初大合的傀儡兵所剩无多,还在做竭力抗争,卯足了力,也只能落败在苍棱和寻的傀儡操纵下,这样的境况转圜属实叫人惊喜,可是,没人能在这时乐的出来。 因为,不但农田和农舍遭到了摧毁令人心痛,姬神初大合的出现,他自身携带无法被忽视的灭世级杀机,也叫从容海蓁胆颤心惊。他是从两名女子后方出现的,目光紧紧锁定的只有从空中徐徐下落的入侵傀儡师,他无视海蓁子和从容的存在,无视她们因何逃离,径直走到苍棱和寻的面前,微微上移视线,眼神冷的叫人发寒:“你们,是姬神初的什么人?” 扉梦之寻不置可否的一笑,苍棱对他的提问倒是满腹不解:“我不是姬神初的人,也不是姬神初的敌人,接下来的话,我们可以用和平的方式来谈吗。” “你们……是姬神初的什么人?”似乎在按捺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姬神初大合用力深吸一口气,两只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是问你,为什么能使出姬神初一族的术。”扉梦之寻抬起饱含蔑视笑意的眼,看了看天空,又俯视到大合脸上:“不过,姬神初族长也不能怪这小子,他可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练就了这番技艺,看在后辈如此努力的份上,你姑且就饶他一遭吧。” 苍棱陷入谜局了,他知道“傀儡联动”是姬神初的技艺,不过即便如此,姬神初大合也没理由这么杀气腾腾吧?姬神初除了只有族长嫡系子孙才能学习的“大合傀儡阵”,其他都不算秘不外传的绝技啊,某种程度上说,原时间的术法世界里,傀儡师的技艺多半出自姬神初一族,姬神初是傀儡师家族的最强始祖,象征一种年代记号,也代表一种不可撼动的力量。 “小子,也难怪姬神初族长如此激愤,你可知你刚刚的傀儡联动……”扉梦之寻噙着笑,揭露叫人足跟一颤的真相:“是‘大合傀儡阵法’的‘终极奥义’啊,水准与地位,甚至在我的‘人面组合傀儡’之上。” 在扉梦之寻的“引导”下潜心钻研多日的苍棱,研发出的技能竟然是大合傀儡阵法中的奥义秘技,这是苍棱从未料到的,看样子,却似乎正中扉梦之寻的下怀。 姬神初大合用半长的刘海遮住阴冷目光,抬起一只带着机械手套的手,寒意十足的对面前四人低吼道:“不管你们有没有敌意,我今天,都不能放你们活着离开了,尤其是你……会用傀儡联动的小子!” Chapter 0988 欧也从容开始有点听得迷迷糊糊一知半解,不过在寻的几句挑唆下,她明白了,这位当世傀儡大师是要把锅都甩到苍棱城主一人头上啊!不行,她要助阵! “姬神初族长!你看清楚了!左边那个才是掌握姬神初绝技的人!右边这个明显是后起之秀!傀儡联动什么的!他会他也会啊!” 姬神初大合并未将从容的呼喊忽视,辄便转移了三分敌意给扉梦之寻:“亏得她提醒,你,刚刚用的人面傀儡组合技,也是大合傀儡阵法里的上乘之术,你们两个,今天都别想逃!” “ok,敌意被平分,海蓁子少主我们也上去帮忙!”欧也从容挽起袖子摆出前冲的准备姿势,她死死盯着姬神初大合,看到他把那些丢了脑袋的傀儡兵一个个隔空叫起,似用了元能线,又似乎是用元能波无线操纵的,总之,要趁这些傀儡兵大举复活之前,阻止大合的行动! 奇怪的是,从容已经冲出去一半了,海蓁子还是原地不动凝眉深思,她在这一场短小却大型的战役里,鲜有出手,然而脑子里却对局势分析反复进行,终于,她找到一点足以让她呐喊的理由,因为她必须保证,这句话脱口时,会让姬神初大合瞬息住手。 “如果你不想让四叶岛像湖国岛一样沉海!最好马上住手!” 数百万无头傀儡一下子散落回原地,暴走前的躁动轰隆声渐次终止,姬神初大合举高的手僵硬在半空,好久好久,才烧红双眼回瞪海蓁子,似乎在逼问她有何阴谋。 “姬神初族长,有戒心和警惕是好事,不过过头的话,就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海蓁子不惧其人,稳步上前,口吻平顺,话锋却尖锐如针。 “亲者?呵,你是说和我姬神初素未谋面的你们,是亲者?”姬神初大合虽然终止袭击,却并不尽信的嗤然冷笑。 “但至少,不是害你亡族,又想灭你家园的仇者。”海蓁子又靠近几步,最终站定在危险区,正视姬神初大合仍旧敌意未褪的双眼:“我们四个人,是从二百年后的战场上,被传送过来的,我们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当然不会和你们的恩怨有牵扯,这一点,你可以自己去证实,不过现在,貌似没时间了。” 她“二百年前”的来由,并没有带给姬神初大合多大震撼,身为亡族族长的男人只是沉默下去,又过了几分钟,他环顾四周,机警的放低音量:“到姬神初密地去,我有话和你们说。” 总算打通了一条止消对方敌意的小路,让海蓁子他们颇觉意外的,是不久前还把他们当敌人一样剿杀的大合族长,现下竟然领他们进入一个隐秘到不能再隐秘的地下基地,那里的通道和四壁都是防腐木材打造的,敞阔干净,墙壁搁架上摆满各式各样的人形傀儡,乍一看还有点吓人呢。 走到尽头,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起居室,二百年前的简单和落后,没人会去计较,二百年后的四个人,现下最好奇的,是姬神初大合身上究竟还隐藏了什么秘密。 “早说你们是二百年后来的,我就不用绕这么大弯子了。”大合有些不爽的吐槽说。 海蓁子愣了三愣,苦涩一笑:“我们以为,二百年后这个理由更容易让你发飙。” “那这个本子,是你们来之后,在湖之国海底找到的?”姬神初大合拿出那本海蓁子她们看不懂、却莫名其妙让她们落入陷阱的皮面本子,在看到两名姑娘陆续点头后,他又望了眼扉梦之寻和苍棱,引四人一一落座,郑重其事的摊开本子读了起来。 毫无前兆的朗读,在天地盟三人微微错愕的注视聆听下进行,而随着内容的深入,处变不惊的扉梦之寻,也跟着锁紧了眉。 那皮本子里的湖国文字,竟然描述了姬神初因何而灭、湖国岛又是因何而沉的始末经过,听上去,是笔者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以记日记的形式写下来的—— 复华一族两派分裂,是由于器官重生能力分支系发生幼童被拐走事件,因这一分支属“粒子化杂派”中人数最稀少的“珍贵神之印记拥有人群”,所以发生后极受重视,作为这一分支统帅的该派首领,最后发现幼童皆是被“细胞重组系”拐走的,传言说他们逼幼童制造器官贩卖,幼童发育不全身体羸弱,连续几次就造成伤亡,杂派首领愤怒之下向无氏前身细胞重组系发难,想不到对方矢口否认,还以杂派“觊觎镇国之宝紫菩提石”为由向湖国国主控诉,湖国国主当时并未尽信,想不到一个神秘人物在这时将“证据”出示,证明杂派偷偷切割紫菩提并窝藏。 窃取镇国之宝,对湖国来说无异于叛国。 湖国国府于是勒令细胞重组派歼灭粒子化杂派,歼灭不成就将杂派革除湖国国籍,杂派由此脱离湖国领域,流亡溃散。 趁着湖国国力大大衰败,水国探子,那个提供杂派盗取紫菩提“证据”的姬神初傀儡师,以姬神初的名义率水国术师队趁虚而入,将紫菩提石切割成数块分批运走,结果,他此行的阴谋都被杂派首领识破了,在解除误会前,杂派首领率残余族人去追回紫菩提,想不到正中水国探子、实际上是姬神初叛徒的男人下怀,他故意将杂派一队引到水国四叶岛,水国国主又早早知会姬神初,会有湖国军来犯,姬神初大合为保护四叶岛,率族人和力量强横的复华杂派展开激战,彼此互不相让,一方为了夺回紫菩提拼死血战,一方为了守护岛屿安危奋起对抗,连续打了七天七夜没有间歇的战役后,趁着两方都很衰弱的那个乌云遮空的傍晚,水国军扮成湖国军的样子赶来“支援”,将姬神初族人全部杀死,又去他们的山上住宅对老幼妇孺斩草除根。 这一切骗过了所有人,却独独没有骗过姬神初大合。 姬神初大合在失去所有家人和族人的第二天,找到了复华重楼。 …… 湖之国虽然没有被大合发难,可不久之后,还是因为失去了复华一族这支主力战队而遭到水之国的袭击。 湖之国的灭亡,姬神初的灭亡,都是水之国的阴谋,可是看上去,湖之国是因为内斗和被姬神初觊觎,姬神初是被报复,才导致远隔万里的两个势力一蹶不振。 可不论是姬神初,还是湖之国余下的人,死后皆没有遗体留下,这也是因为水之国用了化尸溶液将所有的“痕迹”抹灭了,没死掉的,只有出事后逃之夭夭的细胞重组派,和风流云散的粒子化杂派。 ——本子上的记载到此,就没了下文,阅读者和聆听者也在长久的沉默里,一时无人出声。 海蓁子喝掉方才大合族长倒的一整杯白开水,定了定神问:“仅仅听说我们是从二百年后来的,你就肯坦诚相告这些机密内容吗?” “因为我相信时间穿越,所以比起这个时代的人,我更乐于去告诉,回到了过去的你们。”姬神初大合坦然回应:“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们和姬神初家族有怎样的关联。” “我们三个人里,一定要说的话,就只有我是个傀儡师。”苍棱所指他,从容,还有海蓁子:“我们三个,是二百年后光之国天地盟组织的成员,而这位,姬神初寻,是姬神初的正统继承人。” 被这样介绍出来,扉梦之寻显然不乐意,无视掉大合震惊到爆的目光,直接耷拉眼皮毒舌苍棱:“你小子,就这么介绍你师父的师父吗?不孝!” “一个是傀儡师,一个是姬神初的傀儡师,族长先生,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们,都不是你的敌人啊。”海蓁子赶忙补充,打消姬神初大合最后一丢丢疑虑。 看上去,姬神初大合也算不乏明朗的男人,沉思三十秒后舒展眉头:“各位,之前的惊扰,是我的疏忽,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 “是我们唐突了,还请您见谅。”出于礼貌,海蓁子立马回敬过去。 “族长先生,我想问一下,这个本子里说的,是真相吗?”从容从刚才开始就在好奇这个问题。 “应该八九不离十,这个人连我的心思都揣摩到了,大概,也只有他了。” “你猜到是谁写的了?” “是。” “难道……是复华重楼?”苍棱注意到,记录之中唯一出现过的陌生人名。 “对。” “你怎么这么肯定,记录的人就是他?”扉梦之寻漫不经心的插嘴问。 “因为我和复华重楼见面是单独进行的,除非他事后告知第三人,不过在当时,他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没有亲信和朋友,独来独往,对世人皆不信任,这样的人,又会对谁讲呢?” “我看你就很了解他嘛。”从容没敢大声扫人面子,但还是本能的低音吐槽了。 “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水国探子,怎么又是姬神初的背叛者?他貌似,比记录者复华重楼‘存在价值’更高啊。”苍棱不曾忘了频繁出现的这个人,记录中只简短勾勒出一个两面三刀的模糊角色,具体什么样,大合族长应该更清楚。 可惜,姬神初大合摇头连连,叹息不止:“我从不知,姬神初出过这样的叛徒,也不知道,那一战是由于这个人的蓄意引领才导致的,复华重楼的这个本子,我也是今天才看到,里面的内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说老实话,带给我的震撼实在很大,我到现在才明白,当时那些疏通不了的环节,原来,尽有根由。” “可复华重楼却指明,这个‘水国探子’是‘姬神初叛徒’啊,会不会,是这个叛徒隐藏的太好,以至于姬神初全族都不知道,可是他加入水国的内幕却被复华重楼知晓了,于是复华重楼在记日记时,把他的全程举措写了下来。”海蓁子对信息要点进行排查和整理,最后把它们连成一线:“亏得这本记录,我们知道了很多历史的真相,湖国因何而亡,姬神初因何而灭,和无氏一族齐肩的杂派为何而四处分散,还有紫菩提石被夺走,应该都是……这时的水国国府的目的。” “可是,妙水王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回想起云歌国主的纯良和善,海蓁子他们很难相信,妙水家的前身,竟有如此阴暗的一面,他们甚至篡改历史,将真正黑暗的自己尽数遮掩,将所有的罪过推给旁人。 “只怕,是那次的‘拒绝同盟’所致。”姬神初大合越过“水国灭姬神初”的惨痛事实,直奔到湖国遭灭的主题上:“湖之国因为拥有巨型紫菩提石,被所有国家注视着,尤其是六大强国,水之国也参与了‘争夺结盟’的战争,湖之国那时候放出宣言,说谁能‘抓到被意外放走的湖国国主宠物、世上独一无二的黄金鲨’,他们就跟谁结盟,共享紫菩提石,结果是水之国做到了,没承想湖之国竟然反悔,由此,两国结下梁子,妙水国主怕是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就派了水国探子,以姬神初的名义去搅乱湖之国,还做出抢夺别国镇国之宝的丑事……” “姬神初族长,水国国府如此恶待姬神初一族,不惜将其毁灭,可你看上去,为什么这么平静呢?”甚少有情感波动的苍棱,对于姬神初大合异样的反应,也表示迷惑。 “我还能怎么样。”咧着嘴角笑,眼中却滴下两行殷红的血泪,他背朝着百年之后的后人,无声的恸哭:“难道要我,在失去全族之后,连整座岛也一起失去吗?” “软弱吗?就这么甘心放过一次次损毁姬神初的仇敌吗?”扉梦之寻意味不明的问句,让姬神初大合止不住的发抖:“四叶岛,甚至于水之国各个岛屿,之所以常年来安然无恙,不都是依靠姬神初的傀儡神技镇压了各方势力与国家、让他们不敢来犯吗?作为族长的你,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后还能安安静静呆在这个岛上,没有其他的目的,我才不信呢。” “是啊,灭族之恨,陷害之仇,忘恩负义的回报,每一种都足以让你去击毁他们,可你为什么保持沉默呢?”海蓁子当然不提倡冤冤相报,可对于这种异常的情况,她也很想追其原因,还原真相:“甚至于现在,我们这些‘后来者’都清楚,没有了姬神初的四叶岛,还如此和平,全都得益于族长你的傀儡兵镇守吧,你今天出动了千万傀儡兵,是因为你把我们当成了外域贼人,甚至……是水之国国府本身,允许我做个大胆的猜测,你想守护的,未必是水之国,而是……四叶岛吧?” “真是不像话,你们这些后来人。”擦掉脸上纵横的血泪,姬神初大合慢慢转脸,悲凉的浅笑在眉宇间沉淀:“我从始至终,都只是在珍爱这座岛而已,尽管岛上有很多忌惮姬神初的岛民,可我依然爱它,我不能在失去族人亲人的情况下,连土生土长的这里也一并失去,你们以为我没想过报仇?呵……但凡是有血性的男儿,哪有对此刻骨仇恨视而不见的道理,可是有人告诉我,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姬神初族人已经不在,如果我再离开四叶,去征伐水之国其他岛屿,那么这座岛的下场也只有毁灭,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抗衡水国国府余下的术师队,我只能选择忍耐,因为只有把这恨咽下去,四叶岛,才会周全。” 眼眶里凝聚的红色泪水触目惊心,那是哭嚎了多少次才会酿就的结果啊,那是积压了多少恨才能暴露的悲苦啊,海蓁子也是亡族之人,却在这一刻深感逃避远离的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卑弱,而眼前这个,将一切仇恨当做毒药,独自饮下的男人,又是多么的伟大勇敢。 宁可背负懦弱之名,宁可愧对族人英灵,也不肯对余下活着的生命袖手旁观。复仇并不难,最难的是,有仇不复,还要日日夜夜接受它的煎熬和凌迟。 “那天我找复华重楼,是告诉他,我知道他们这些人的阴谋了,我没有去报复湖之国,是因为我知道,湖之国和姬神初一样,也是被利用、玩弄和离间的牺牲品,我们双方都是他们的棋子,他们由多少方势力组成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本该站在姬神初这一边的水之国,对姬神初的存在日渐不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呵……妙水王室又怎会相信,我姬神初大合,从来没有与他们争斗的野心,可惜,利诱之下,任何交情和恩情,都不值一文。”惨痛的认知,逼落连续不断的血色泪珠,它们滴滴答答坠打在地,像融化掉的珊瑚珠一样,汇聚成娇艳却令人悲伤的颜色。 “你们,为什么要逼他?求求你们不要再逼他了好吗?” 地道终点密室半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伴随娇柔年轻女音闯入的,还有果篮落地的声响,循着光线张望,一个墨发白肤的年轻少妇,泪光点点的站在那里,素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托住浑圆饱满的腹部…… Chapter 0989 有孕在身的年轻妇人,步伐有些艰难的跌撞进门,与迎面而来的姬神初大合四手紧握,她含着泪水,抬起葱白的指尖拂去男人面上的血泪,痛心的说:“答应过我不哭的,这样下去,你的眼睛可怎么办好啊?” “知理,不是让你留在结界里吗,你怎么不听话呢?”姬神初大合一腔柔情通通给予了面前的女子,充满疼惜的目光和口吻,让他看上去不再是初遇后人时,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一族之长。 “你最近那么操劳,家里的果林又毁了,我只好到山地去扒些野草莓给你吃。”说着,她忧心忡忡的望了望屋子里的四名陌生人:“大合,他们是什么人啊?” “他们……是从未来来的。”大合牵着妻子的手把人带到木椅上坐好:“目前来看,不是我们的敌人。” “那就好。”刚刚落座的少妇转眼又站了起来,有孕在身的疲乏和笨重,没能改变她姣好容貌上的淡然微笑,她是那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即便穿的和姬神初大合一样素朴无华:“你们好,我是大合的妻子,姬神初知理。” “夫人你好。”海蓁子代表全员礼貌回敬,辄便目光被其略敞的领口吸引:“夫人,怀孕的时候,最好不要在皮肤上纹身或者刺青。” 姬神初知理愣了愣,有些尴尬的扣紧衬衫第一颗纽扣,将那若隐若现的“刺青”掩住。 “因为疼痛会引发肌肉痉挛,而且有些颜料里的化学成分会影响胎儿……不过,这些都因人而异,族长夫人只是看上去疲累了些,是孕期的正常现象。” “想不到,你对妇产科的事也很了解嘛。”海蓁子笑着打趣苍棱医师,把“刺青”造成的气氛僵硬冲淡成放松的状态:“迦络前辈的眼睛,你治的怎么样了?” “还差最后几帖药。” “他说会上天入地到各个空间去找你,可是,他能来这吗?” “应该不能,水无痕光瞳只能穿梭同一时间的平行世界不是吗?” “也对。” “啊呀!”从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亏得海蓁子苍棱谈到平行世界的问题,才让她想起困惑已久的事:“光瞳都不能穿越时间世界,为什么带过来的空间存储器可以照常使用呢?先是佛莲,后来又有苍棱城主和寻先生的傀儡兵团。” “存储空间多半属私人空间,却也是始终存在的空间,它的时间遵循守恒定律,在任何时间段,只要你是它的主人,那么就永远都有对它的支配权。” “原来如此!那把这个时代的东西装走,拿到未来也能使用咯?” “当然,不过,你想从这带走什么呢?难道是大米和麦子吗?”海蓁子一句话逗得大伙儿跟着失笑,连姬神初夫人都受到感染,微微弯动了唇角。海蓁子看在眼里,刻意没有做声:“姬神初族长,我们还有一事求教。” “请说。” “你知道‘轮回钟’吗?”海蓁子问话时,刻意不动声色的瞄了姬神初知理一眼,发觉她果真面露一瞬惊惶。 姬神初大合倒是面不改色,回答也干脆利落:“那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过。” “是吗,那还真可惜。”海蓁子又饮掉半杯水,没有追问下去。 “我比较奇怪的是,这皮面本子,真的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苍棱拎起到现在纸张还混着尘土味的湖国记录簿,问海蓁子和从容。 “是从湖国沉岛的珊瑚殿里找到的,当时有个箱子,不过太重就被我们给丢了,那箱子密封工作做的好极了,一点水都没漏进去。”从容照实回答。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尘土呢?” “的确诡异啊。”永远不会饥肠辘辘嗓子干涸的扉梦之寻无视姬神初夫人新倒的半杯白水:“按说,这复华重楼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的本子怎么可能落满灰尘呢。” “我想,应该和他的个人习惯有关。”姬神初知理柔柔弱弱的开了口,声音动听温润,十分悦耳:“他擅使山泽系术法,很多私人财物都藏在沙土里面,大概那个本子也是。” “看来不仅是姬神初族长,连夫人都很了解复华重楼这个人呢。”余下半杯温水下肚,海蓁子起身时笑痕犹在,讲出的话云淡风轻,却叫姬神初知理的惊悸再难平复:“我去方便一下,能请夫人给我引路吗?” “因为,因为这个人很有名,知道他行为习惯并不奇怪……”后续解释没来得及出口,姬神初知理就迎上了海蓁子示好般的主动搀扶,一时困窘无比,又不便挣脱,只能僵硬的干笑道:“我,我自己可以走的。” “那怎么可以,夫人现在有孕在身,要好好保重才行,还是我扶着你吧。”海蓁子恢复温柔神色,将方才笑容里的阴暗部分抹去。 姬神初大合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他也没有出言阻止海蓁子与知理的离去。想不到半分钟后,他的担忧化作现实,只听外面的通道传来轰然炸裂的声响,随后是知理声嘶力竭的尖叫,姬神初大合几乎是用雷光之速冲出屋门的,奔到巨响发出地,发现那里的道路已被损毁,大块石体堵塞在前,没有任何迟疑,他就轰开了面前的障碍物,一步跨出之后,在露了天的地道上方看到被蒙面人挟持在手里的妻子,此刻,孕妇正浑身发抖的啜泣,嘴巴被死死堵住,连呜咽声都很难发出。 “你给我放开她!” “总算落到我手里了,姬神初知理,不,应该说是……当世的修罗道。” “复华重楼!你把她放了!你要的东西我会给你!”姬神初大合慌不择路,在对方提出条件之前就主动妥协低头:“只要你不伤害她!只要你马上离开四叶岛!” “果然不出我所料。”蒙面人撕下面上黑罩,声线也从男音的清朗变回女性的纯美:“姬神初夫人,是二百年前的修罗道钥匙。” “是你……”姬神初大合仰望上空的目光被极度的震惊填满,他最疑惑的,不是海蓁子前面还说“非敌人”,后面就做出了挟持知理的举动,而是为什么与复华重楼从没谋面过的未来之人,会精确模仿出那家伙的声音? 他问了出来,海蓁子也不加掩饰的正面回应了:“我并没有做任何声音的改变和修饰,你刚刚听到的内容,皆出自我口,可你听到的声音,却是你脑子里最怕遇到的人所拥有的,我只不过对你施展了一点点幻术,让你最惧怕的事物,简短的出现在你的面前而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族长先生呢?”海蓁子放开姬神初知理,扶她坐到地面去,轻抚她的背脊帮她平缓呼吸:“你为什么要隐瞒夫人是修罗道的事?” “天底下觊觎修罗道的人比比皆是,如果我个个都要告诉,我的妻子早就没命了!”姬神初大合不敢贸然上来抢人,也因为海蓁子并未作出伤害知理的举动,他横生的怒意好不容易缓解下来:“而且,知理的身份,你是怎么发现的?你果然不是从未来穿越的人吧!你们都是复华重楼的人!都在撒谎吧!” “大合,不要冲动,冷静下来思考,千万不要丧失理智。”这一次,是知理主动规劝的,她并不埋怨海蓁子带来的一场虚惊,反而付诸了连海蓁子都觉得惊讶的“隔世信任”:“我相信这位小姐,不是要真的害我们,大合,我们即将走投无路,不如,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吧,刚刚的一瞬间我想明白了,想要保护四叶岛,就不能一味的退让下去,凭我们两个……是没办法和那些人抗衡的啊!” “知理……”姬神初大合在一阵难言的悲伤中沉默了,指尖暗自攒动的元能线一一寸断,最后,他彻底放下对“未来一行人”的防备,这一次,是在他妻子的劝说下,真真正正的投降了:“未来的光国人是吗,如果我告诉你们全部,送你们回到未来,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重新回到那间尽头小室,外面破损的地道就由苍棱的电能傀儡进行修补,姬神初大合为了妻子的一番游说,决定放弃坚持,摊开全部。 姬神初知理不再遮掩衬衫第一颗纽扣下隐藏的东西,那片雪白的肌肤,被一个染血模样的黑色骷髅头印记占领,大小、模样、位置,都跟光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知理小姐,是这个时代的修罗道钥匙,这太不可思议了。”欧也从容惊叹不已,视线扫过姬神初大合时,又想起他方才喊出的那句很古怪的话:“既然是修罗道,那么肯定是整个术法世界的瑰宝,为什么族长先生刚才还说……会死什么的……” “正因为她是,我们才深深的了解,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一旦得到修罗道,会怎样利用这份力量,横竖都是一样的结果,我所了解的知理……一定会选择牺牲。”姬神初大合痛惜身娇体弱的妻子,将她揽入怀中时力道拿捏的尤为小心,生怕一个不防就触痛了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可惜,神明让她背负了这样不平凡的身份,为了守护这个秘密,为了守住这份力量,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现在她有了我们的孩子,我更不能让她犯险……” 亡族之后,姬神初的这片山林野地间,只留下这对年轻的夫妇,还有许许多多不会说,不会笑,不会聆听他们心声,懂得他们哀愁的木偶。 “姬神初族长,我们,必须向你坦白一个事实。”苍棱严肃郑重的起身站好,比之前的平淡多了不止一点点威严:“就在我们的时代,也有一个如你妻子这样的修罗道,她是我们的伙伴,所以看着她,我们就能明白夫人这些年来经受了哪些苦楚,修罗道的宿命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被当做瑰宝保护起来的同时,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人,想要利用这瑰宝实现可怕的野心,一旦他们的野心成为现实,那么别说修罗道,就是整个空间世界,也会被摧毁。” 姬神初大合将妻子知理扶到更里侧的隐蔽卧房去,替她盖好被子,又温柔的嘱咐几句,之后,他拿着一个物件走了出来。 欧也从容是真正见过轮回钟的人,因此第一眼瞧见就脱口惊呼。 “没错,这就是轮回钟。”姬神初大合将连体金属钟摆到桌面上,供机械爱好者们微微瞪大了眼睛去观察,一面询问叫出此钟姓名的欧也从容:“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看到这钟的吗?” “就是我们那个时代,有一个敌方的女人,啊现在已经是同伴了!她手里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还告诉我,有年钟、月钟、日钟和时钟!” “没错,就是它,那你,是用那个钟过来的吗?” “不,实际上我们都不会用那个钟,因为担心出现事故,也不敢随便碰上面的指针,至于我是怎么先到的两年前,又一下子回到二百年前,还真不清楚,啊对了!我本来是要回原世界的,结果就被送的更久远了!”从容有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困窘感,有时候在外面漂泊久了,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原世界脱轨了。 “轮回钟的使用方法,其实并不复杂。”姬神初大合眼神凝重的看着被寻和苍棱包围起来的轮回钟:“你所担心的问题,应该是指传送错误吧。” “没错,听黎告诉我,如果拨反了,就回不去了。” “只要选对钟,是不会拨反的,之所以拨反,是因为不知道,轮回钟根本就有两个。” 这一句,换得整间内室鸦雀无声,连对着轮回钟啧啧称叹的两大傀儡师都错愕了:“你什么意思?” 姬神初大合于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断言,因为他又掏出了一个银色的四体轮回钟,除去颜色不同,其余跟从容前后所见的两个,皆毫无二致。 “怎么又有一个?这玩意还批量生产?!”从容端住差点坠地的下巴。 “轮回钟有两个,一个是往未来传送的‘顺时钟’,另一个,是往过去传送的‘逆时钟’,顺时钟只能往前推送时间,无法向后传送,反之的逆时钟同样道理。轮回钟从出世开始,就一直是两种,制造者之所以隐瞒,是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了,一旦两种钟都掌握在手了,那么……为所欲为之下的后果,只能和修罗道开启时间逆流模式一样。”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个轮回钟?”苍棱提出数量方面的质疑。 “有很多。” “可如果这样的话,两个钟都存在的事,早晚会被人发现啊,你之前说很多人在找知理夫人,大概也和轮回钟有关吧,那么,要出事岂不早就?……”海蓁子欲言又止,因为她看到姬神初大合眼底澎湃出来的激恨神色。 “轮回钟的使用,会造成微小的时间漏洞,我所说的‘一样可怕’,是指使用轮回钟的次数达到一定上限,这个世界,这个空间的下场,就跟修罗道死亡、或是修罗道开启时间术没有差别了。然而,侥幸心理是最要不得的东西,你们可知,积少成多之下,经年累月如此,会怎么样?” “时间漏洞,那是什么东西啊?”欧也从容听到个新名词,好打听的习惯又爆发了。 于是,姬神初大合将时间漏洞的概念及相关知识普及给屋中四人,听得他们荡气回肠思绪百转,竟然不知道,轮回钟和修罗道,有着这样相似的地方,甚至,还有某种关联? “那,这钟是谁发明的啊?做出来那么多,是跟全世界为敌吧!”从容浮想联翩,脑洞大开:“我知道了!是不是得不到修罗道,就恼羞成怒做了一堆钟出来!可目的是什么啊?还发宣传单一样搞得满世界都是……” 越说越乱套,从容后来干脆闭嘴,可她状似无意义的一番话,却让姬神初的表情更加复杂,他的反常,进入苍棱的脑海里,就自动解析成如下结论:“难道,轮回钟的制造者,也和知理夫人这位修罗道有关系?” “……既然我答应知理,要完全信赖你们,我就不打算隐瞒下去了,没错。”抬眼,正视面前一众未来的来者,姬神初大合轻描淡写的声线,宣告出令人魂飞魄散的真相:“轮回钟的创造者,就是我姬神初大合,它之所以拥有穿越时间的力量,是因为我的妻子知理……当年,我和她还是相恋中的少年少女,她为了支持我搞机械研究,对我的要求一概接受,我从她身上得到了修罗道释放的‘时间力量’,把这‘力量’移植到轮回钟里,轮回钟就可以作为穿越时间的机器往返来回,为了平分这种力量,为了明确‘作品的主题’,我制造的时候,故意分成了‘顺时’跟‘逆时’两种,我曾使用它到过当时的五年前,回来之后,顿感奇妙无比,于是在知理的支持下,一连做出了五百个轮回钟。” “五百个?”好不容易保住的下巴,到底还是震惊过度摔到地上,就这钟本身的存在而言,这个数目已然是天文数字。 “这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罪孽深重的一件事,我出于对机械的热爱,对时间逆转的好奇,将两种不该结合的东西结合了,我终日实验,知理陪伴在侧,引起很多人的怀疑,终于,那一夜,趁我熟睡,五百个轮回钟被尽数偷走,我手里留下的这两个,是为了弥补这份缺憾而额外补做的,可渐渐的我发现,知理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越来越苍白……我终于知道,每一个轮回钟里,都分担了一部分知理的健康,当这些健康远离的时候,她就连走路都会觉得吃力……我对不起她,追悔莫及但为时已晚,可她毫无怨言,还说要陪我一起分担,一起走下去……” 血泪陪伴柔肠寸断的哀伤,姬神初大合用手掩住被染红的脸孔,担心哭的大声吵醒妻子,担心她又为了自己的眼睛焦虑伤心,可即便如此,有些话,苍棱还是不得不问,尽管这样,显得麻木无情:“族长先生,时间漏洞是从你制造轮回钟时开始的吗?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漏洞的?” “是复华重楼,他从小就跟我还有知理相识,他早就告诉过我们,知理是修罗道,还普及了很多关于时间方面的知识,我们当时,只以为他是博学多闻的高材生,没有想过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从知理身上索取力量的方式也是他教我的,甚至时间漏洞的形成,他也是在轮回钟被盗之后讲出来的,我当时很气愤,和他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他回他的湖之国,我守我的四叶岛,如果不是之后的姬神初战役,我想跟他碰面的机会,依然遥遥无期吧。” “复华重楼居然知道这么隐秘的事?太匪夷所思了。” “他怎么会知道从修罗道身上索取力量的办法呢?还有,所谓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给轮回钟移植之前,首先要符合两点,修罗道的力量才会成功取出。”每讲一句,姬神初大合都像是在过往裂开的伤口上撒辣椒粉,虽然痛彻心扉,却也时刻警醒着他,不能再糊涂逃避下去:“第一点,修罗道要明确自己的意志,要心甘情愿贡献力量,第二点,就是……用血。” “修罗之血吗……”苍棱海蓁子一瞬间想起光子的血滴了几滴在西瓜壳里后,时间涡流就形成了,看来姬神初大合所言非虚。 “为了让修罗道的血不会因为干涸而失效,我在轮回钟的内部构件里,加入了冶炼时混有修罗血的金属,这样的话,轮回钟的作用就是永恒的,除非它被丢进冶炼炉里化成乌有,否则,亘古不变。”话到此处,他伤痛而悲愤的一拳打在墙面上,却更像是在怨恨自己:“如果我没有做出那些钟,如果我早早把它们丢到冶炼炉,可能,就不会造成千古的遗憾了。” “轮回钟遗失后,肯定被带到各个地方,甚至发生了传送事件,就没有什么办法,把它们一个一个找回来吗?”欧也从容猛然间茅塞顿开,想到一点极其微妙的:“不过我觉得啊,后果应该也没有料想的那么严重,你们想啊,如果这五百个轮回钟,真的跟修罗道一样产生了灭世的作用,那怎么会有二百年后的我们?这当中,肯定有不少意外发生,比如!那些钟被毁了,或者被丢到人们瞧不见的角落,又或者到了不懂使用的人手里,单纯只是件摆设,总之!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大家打起精神来,想想解决办法才是要紧啊!” “从容说的没错,不过,要想找回这些轮回钟,真的需要一些技巧,否则,先不说各个平行世界的面积,单就时间方面,我们也永远别想完成了。为了不让灭世的预言成为现实,这钟,又是非找不可的。”海蓁子把利害关系难易程度都平摊出来供大家思考:“对此,姬神初族长,你真的毫无办法吗?” “还记得之前我说,如果我告诉你们真相,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吗?”姬神初大合抬眸,从眼前四人脸上次第扫过:“其实,我就是希望,由你们去帮我找到这些轮回钟,并逐一摧毁。” Chapter 0990 从天而降的重担一下子落在未来四人组身上,砸的从容晕头转向,忙赶在姬神初大合展开详细安排前打听:“你确定我们可以?” “因为,你们四位是知理和我必须信任的人,我已经无从选择了。”姬神初大合不假辞色的回答。 “也就是说,谁都能办到是吗?”扉梦之寻好笑的噗嗤一声:“这么没挑战性的事,我不要做。” “既然谁都能办到,为什么大合族长,不早点去亲自执行呢?”海蓁子不否认也不立刻承诺,她跟其他三位抱持一样的诧然和疑问。 “我不能离开这座岛,一刻也不能,否则,我早就带着知理去了。”男人的神情十分悲怆,那不是短短时日里酿就出来的情感,那是经年累月的心灵折磨下,活活逼出来的:“我的确知道,怎么能找到这五百个钟,可是在当今这个世界,又有谁是我放心托付的人呢?” “因为一直找不到托付的人,所以拖泥带水耽误到了今天吗。比起四叶岛,其他地方的人、其他时间段里的人就都不重要了吗?”苍棱直面否定姬神初族长的行为,措辞毫不容情:“姬神初族长为了四叶岛的大义,却险些成为整个世界的罪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蹉跎而蹉跎之,到了现在,还要把自己酿造的苦果、制作的包袱丢给旁人吗?以为用区区‘无法托付’就能掩盖自己的失误?以为这样就能洗刷自己的罪了?” 姬神初大合被教训的一声不吭,只默默垂头忍泪,而海蓁子从容,则充满意外的看着平日里少言寡语、极少有情绪波动的苍棱城主,用如此犀利的否定之语去当面批判一个人,大概也是他第一次做吧。 可是,一字一句,却声声见血,充满了令人悔悟的力量。 “对不起,我知道,我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不管说什么都难辞其咎,我现在,只想在摧毁所有轮回钟的同时,保住四叶岛,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们的帮助,但是请相信我,这一次!我会拼尽生命!” 本以为对这份恳求只会抗拒到底的苍棱,竟然做了第一个“接手”的人,虽然他的表情看上去,冷漠又残酷:“既然能找到,就别拖泥带水磨磨蹭蹭的。” 对于他突然之间的“转变”,姬神初大合震惊之余是满满的感激:“知理能够拟出虚拟时间轴,因为轮回钟里掺了她的血液,所以会和她的时间轴产生感应,只要确认是在哪些点上,就可以使用我们手里仅剩的轮回钟进行传送。” “那到最后呢?” “到最后,你们就一起带着轮回钟回到你们原来的世界,再帮我把它毁掉。” “你想的倒是周全,不过,如果没碰上我们这些‘未来人’,你预备怎么做?” 扉梦之寻的这句发难式提问,再度叫姬神初大合陷入沉默,海蓁子声色平和,缓解这难耐的气氛:“寻先生,与其等在这里,不如跟我们一起行动吧。” 本来毫无兴趣的扉梦之寻,从听到“虚拟时间轴”这么个奇妙的称呼起,就不留痕迹的改换了套路,虽然面子上,一如既往的难接近:“虽然你是我先辈,不过同为姬神初,我也不欠你什么,所以不要觉得我肯出手是为了帮你,我只是好奇轮回钟带来的效力罢了。” “是是是,寻前辈才是当下最有资历的人物,我们是去帮忙的,您呢,是去监督的好不好?” “哼。” 海蓁子三言两语哄得骄傲傀儡师没了意见,欧也从容明白,这是策略,毕竟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会出意想不到的乱子,况且姬神初寻,这位赫赫有名的天才傀儡师,也属实是一大助力啊。 据姬神初大合所说,“虚拟时间轴”是修罗道的力量之一,因为修罗道自身血液便相当于力量,所以她的血,不论出现在哪个时间点,都会从时间轴上一一显像出来。对此,苍棱抱有疑问,因为和时间轴一样重要的还有平行世界,如果只是纵向穿越那也罢了,万一跑到其他平行世界,时间轴的效力岂不失去作用? “这个我可以保证,大合他在做这些的时候,确保了轮回钟的传送终点,只作用于本空间,也就是当下的这个世界。当下的这个世界,和你们未来的世界是同一空间,唯一不同的是时间轴上的点,间隔两百年。”宛如天籁般美妙动听的女声,又在某种程度上大大缩减了搜寻的范围,姬神初知理的这几句话,简直是他们来到二百年前之后,听过的最动人的人类语言。 虚拟时间轴,在姬神初知理双手手心焕发的能量中耸立高升,肉眼可见的浅红色元能柱赫然明亮,手腕粗细,柔光饱满,从修罗道胸前的高度,一直穿出了屋顶,这样放射线式的长度叫从容不免犯愁,说万一穿到几万年前可怎么是好。 “轮回钟不论顺逆,最大的上限只能穿过二百年,不过,从二百年的那一点再持续穿行二百年,也不是不可能。”姬神初知理随后用真理一般的结论,验证了从容的惧怕。 于是,众人更迫不及待想要确认,轮回钟当下所处的位置究竟在虚拟时间轴的哪些“点”上,还有个重要的问题,手持该钟的人,万一穿越上瘾,不断的来来回回,或径直前进,他们岂不是要跟这“五百个方向”打游击战? 浅红光柱上浮现白色刻度纹,像把擎天的尺子,每一格都象征一年的间距,间距中或是刻度线上陆续出现斑斑黄点,那就是轮回钟的所在了,姬神初知理进一步扩大搜寻范围,最后从年份精确到月份、再从月份精确到天数,她纯熟的运用,使得没过多久,就搜到了三百多个既定不动的点。 “这三百一十五个点上的轮回钟,是静止的,但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不会移动,其中有一百九十四个是逆时钟,一百二十一个是顺时钟,还好,没有一个人手握两钟的情况。” “那余下一百八十五个呢?” “有一百五十六个在移动,还有余下的二十九个……时间轴上没有显示。”姬神初知理静静观望自己掌心里放射出来的光柱,一层汗液沁出额头:“除了已被摧毁,我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但是你的表情,却不像是它们已经遭到摧毁的样子啊,难道作为最了解这些事情的人,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隐忧吗……”海蓁子为了不使知理分心,没有把这些话当面问出口。这里没有一个人不在希望,这二十九个钟,真的已经荡然无存了,也无不希望,那三百一十五个永远停在原地别动,那一百五十六个赶紧终止脚步待命。 “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啊。”从容用一句实在到不能再实在的抱怨,击碎了某扇无形中的大门,那门是潜藏在人心最深处,由人性弱点中的软懦所组成。 地道里没有深夜白昼之分,以不舒服要休息半日为由的姬神初知理成功推迟了“未来使者”出动的时间,她将内门紧紧锁住,一转身扑到丈夫怀里,声泪俱下。 “不,知理,你已经吃了太多的苦,我不能这么对你。”姬神初大合陪着妻子落泪,一行行血红的哀恸,漫布着他的伤悲。 “不能再等下去了,大合,你也看到了,轮回钟不断被启用,漏洞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唯一的希望也会化为乌有,你不要再犹豫了,我是心甘情愿的,就在今天,你帮我把孩子取出来吧!” “你还没到分娩的日子,这怎么行呢!” “大合!你还不明白吗!”柔若无骨的女子忽然爆发出响亮的一吼,素白的面容纵横出不歇的怒意,使她看上去,不再羸弱不堪,反倒像个浴着火焰而生的女战者:“这是我们夫妻两人的罪啊!当年,如果我阻止了你,如果我不是修罗道,你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事到如今,你再想一力承担已是不能,大合,该来的总是要来,你就放手吧。” “对不起……知理,这一世,终究是我欠了你。” …… “什么?现在就生?”海蓁子十分惶然,她稍懂医术,也曾在假意挟持知理的过程中试探过其脉搏,知理作为修罗道虽然体弱,但十分适合顺产,眼下还不足月份,是什么理由让夫妻两个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选择一个风险重重的方式? “不要问那么多了,请再给我半天时间,等孩子出生以后,我就跟你们一起去找轮回钟,毕竟,它们不断的移动,也只有我能时刻发现所处何方了。”知理温雅暖笑,毫无阴霾的眼睛里,倒映着水一样柔润清澈的波光,比承托着白云的天空还要干净透亮。 “可是,大合族长来给你做手术吗?”从容从来不知道,一个玩机械的还会帮人剖腹产。 “况且二百年前的技术,就只能顺产吧。”扉梦之寻事不关己却全程围观即兴发言。 从容方才那点小心思没能逃过苍棱的法眼,他伸手在姑娘脑瓜上一拍,颇为无奈的提醒她:“不是所有傀儡师都办不到的。” 从容立马给了健忘的自己一巴掌:“我怎么忘了这有个现成的妇产科医生!” 于是,“就是办不到的傀儡师”姬神初二人组乖乖退到一旁,看着资历最浅的傀儡师大展神威,他从空间存储囊里取出一系列医疗必备器具,又现场拟了个医疗无菌结界出来,叫从容和海蓁子把手用消毒水洗干净从旁帮忙。 “等等,你叫一个外行的我给你递手术刀你不是太冒险了吗?”从容临阵退缩,她可以上天入地的做一名打杂好副手,但是给孕妇接生这种事她从来没有过啊! “除了海蓁子就只有你是女的,为了凑数你也不能摇头啊。”无视掉听闻此言泪流满面的欧也从容,苍棱将手术服穿好,戴上口罩手套,细心嘱咐知理不要畏惧。 “知理你放心,他可是拿过行医资格证的真医师,是我们那个时代,最强医师的弟子,他会让你们母子平安的。”和从容双双穿好戴好的海蓁子,用仅露的一双蓝眸冲平躺在临时手术台上的姬神初知理微笑:“等会麻药产生作用,你就睡一会,等你醒了,孩子就出世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海蓁子心里仍在打鼓,根据之前姬神初大合所说,知理有孕仅仅八个半月,胎儿还安稳呆在母体里,这么大张旗鼓的忽然“取出”,不能不说是一种致命的冒险,但瞧苍棱那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又似乎,没这么糟糕。 姬神初二人组等在结界外面大眼瞪小眼,里面却颇有手忙脚乱的意味,欧也从容见血就晕的毛病偏偏这时发作,她用力抽了几个耳光在脸上,差点把口罩甩出去,不过也多亏这几巴掌,她那先天性的“晕血晕刀晕剪子”的毛病有所减轻,看海蓁子镇定如常的操作在主刀医师苍棱身边,从容佩服不已,她一辈子也够不到上主的资格线上,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吧。 幸好进展顺利,当婴儿啼哭的嘹亮音色在耳膜里敲门,临时仪器的显示图像也毫无异况后,结界里的姑娘们欢呼雀跃,结界外的父亲则热泪盈眶。 姬神初大合二十五岁这一年,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孩子,同时,也是最后一个。他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里身体柔软的男婴,像呵护妻子那样温情怜爱,这一次,眼眶里落下的眼水,清澈如雨,充满幸福的滋味。 “苍棱城主!我真是太佩服你了!跟缝衣服似的唰唰唰!”受新生儿降生的喜悦所感染,欧也从容大喜过望,一边模仿苍棱开刀取婴后迅速缝合的动作一边猛夸其技术娴熟:“怎么练出这么一手好绝活的啊!” “看样子,我要对你小子刮目相看了啊,说,做过多少台这类的手术了?”被弟子的弟子狠狠比下去,此刻存在价值近乎可有可无的姬神初寻略有些酸意的调侃苍棱。 没想到,苍棱一个回复炸的全员五雷轰顶:“手术生涯以来的第一台。” “啥!” “骗人。” “不诚实的年轻人。” “真的是第一台。” “苍棱城主我白夸你了你不厚道!” “骗子。” “年轻人脚踏实地才好啊。” “真的是第一台。” 按照苍棱所说,刚刚缝合了腹部切口的姬神初知理,还要躺一个星期以上才能下床,这期间,如果他用天水之露协助滋养,顶多能帮她减免两三天。 可万万没想到,才不过半日,姬神初知理就苍白着脸色从床榻上爬下,甚至不去多看孩子一眼,在海蓁子和从容的劝阻下,潸然落泪。 “我何尝不想,多看看他,何尝不想等足了月份,平平安安的迎接他出来,可是没有时间了,我现在必须去……” “果然,你急着让孩子出世,是有其他的事情想做。”苍棱刚给婴儿做完进一步检查,带着“平安健康”的消息回到知理休息的地方,就看到了虚弱的族长夫人,意志顽强的同疼痛抗争:“可是,做任何事之前,都应该把身体调养好,轮回钟已经丢失了二百年,也不差这几天,等你彻底康复,我们再行动吧。” 苍棱的宽容让姬神初大合夫妇感激涕零,可这一次,姬神初大合没有出声赞同,他的妻子,则咽下最后一把辛酸的眼泪,不多一见的强韧,自少妇眼底滋生:“走吧,由我开这个头。我可以让所有轮回钟停止行动,到时候,你们就根据精确的时间,去将它们一一摧毁吧!” “你要怎么做?”知理换来的,不是全员的兴奋高呼,反而是他们迟疑许久后的艰难一问:“莫非……” “修罗道的真正能力,无不跟时间有关,作为修罗道,我是酿造苦果的元凶,所以就让我去结束这一切吧。”姬神初知理苍白的面孔,绽放出雨后山茶一样纯美的笑容,素妆无抹,但美若天人,她摊开了手心,令虚拟时间轴再度耸立于当前。 除了姬神初大合,没人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所有人心间,都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怆然,一个连孩子都不愿再去看一眼的母亲,难道她的选择,还不够明显吗? “真是,一个照顾不到,就给我乱来啊你们两个。” 伴随这句男音骤响的,还有尽头小室棚顶猛烈的掀翻声,白日里灼目的阳光瞬息灌入,刺痛视觉的神经,一众纷纷跳开,避过视线纷扰,抬首望去时,无不大吃一惊。 未来使者们吃惊,不是因为藏身地被发现,而是,姬神初大合颤抖中叫出的人名。 Chapter 0991 炽烈的强光打在常年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中,映得姬神初知理面容更加雪白,她和丈夫大合怔怔望着从高处向下俯视的黑衣男人,他身形不高,瘦小纤细,全身裹在黑披风里,还在脖子上缠着厚厚的毛织围巾,顺带把脸孔遮住,只露出一颗米色碎发的脑袋,和一双明净似翡翠的水绿圆瞳。 来了个遮头盖脸的家伙,看姬神初夫妇的反应也能猜出这就是复华重楼了,打从一登场,他的目光就排除所有旁物,直盯着唯一的聚焦点姬神初知理,眼光里有说不清的意味,却难免叫人浮想联翩。 “海蓁子少主,这个人不会是……” “一切皆有可能。” 议论的话音戛然中断,因为米发男子轻身一跳,就从上面飞了下来,苍棱和大合瞬息上前,左右围挡,将姬神初知理牢牢护在身后,苍棱更是预见到了什么一样冲余下诸人大吼:“快带她离开这里!” 逃离过程中,出乎意料没有遇到复华重楼其他的帮手,他似乎是只身前来,又一个人对姬神初知理动手的,四叶岛上依然保持着往日的宁静,来来往往担水挑米的农人对于姬神初密地发生的事浑然不知,说说笑笑引吭高歌,从路的这头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村落里。海蓁子从容护着姬神初知理逃了几里路,忽然猛停下来。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做好处理了啊!”海蓁子看着知理夫人雪白衣角晕染的殷红,惊慌失色,她是亲眼看着苍棱将刀口完美缝合的,之后又用了不止一次天水之露做后续修复,尽管不适于剧烈运动,但也不至于伤口断裂啊。 和从容赶忙把人扶到四叶草疯长的丛地中央,揭开她的衣衫查看情况,果然,血顺着细细的线频频渗出,再不止住,怕是有生命危险,海蓁子下齿咬唇几乎硌出血来,灵光一现中,她一把抓住从容的手腕:“从容!你不是会用凝固术吗!快!把她的伤口止住!” “哦哦!”从容被知理的情况吓傻了,海蓁子一声提醒她才意识到希望尚存,于是卯足全力释放浓郁的凝固元能,将白色烟汽一层层覆盖在知理的腹部。 来不及松一口气,两人的脸色又如覆冰霜了,被紧紧定住的伤口,竟然向没有被定住的部位断裂,就好像一条不断加长的缝隙,任凭从容如何努力,都没办法赶上它的进度。 望着姬神初知理宛如石灰的面色,欧也从容悲痛落泪,她往常使用这术,都是为了作战或攻击,也不去留意细节之处的感受,可如今,她能真切体会到无计可施的绝望,她明明已经凝固住了伤口,却止不住它的迸裂,止不住它的血涌,这种巨大的挫败感胜于从前任何一次失败,因为她这次失败,换来的是生命的缺失。 相较之下,眶中盈满泪水的海蓁子则淡定许多,她亮起金色的眼瞳,告诉从容她不管复华重楼多难缠,现在就瞬移回去,把苍棱带过来使天水之露。 从容刚刚应下,就觉眼下一空,平躺在丛地间气若游丝的姬神初知理,就在两人眼睁睁的注视下消失了!当时那种错愕和惊恐,是从容甚少体味的,须臾后,米发男子横抱姬神初夫人出现在五米开外的某一点,阳光拂过他浅色的额发,使之看上去灿若金丝。 “复华重楼!你马上把她放了!”欧也从容快冲几步跳落到米发男面前,却不敢靠的太近直接抢人:“她身上的伤口很大,这样下去就没命了,你先让我们救她再说行吗!” “你们,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参与这个世界的事?”复华重楼将怀中虚弱的女性轻轻放下,右手团聚的绿色元能笼盖住伤者的下腹刀口处,一面慢悠悠状似交谈的和从容海蓁搭话:“不要那么紧张,如果我真想灭了你们,就不会一个人过来了,我的目的只有姬神初知理,我只要活着的她,至于你们,是救不了她的。” “她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刚才逃跑过程中,颠簸太剧烈了吗……”海蓁子忽然间后悔不已,为了避开眼前这个还是来了的男人,抓着姬神初知理就马不停蹄的跑了那么远,她觉得是她忽略了知理的感受,才导致知理现在生命垂危。 “她的伤口断裂,不是外力所致。” 复华重楼意味不明的叹气时,满脸血污的姬神初大合、苍棱和断了一条傀儡手臂的扉梦之寻负伤抵达,虽然遭受重创,不过三人毫无懈怠和退缩,扉梦之寻更是因为被复华重楼秒了而心有不甘,在复华重楼还在为知理疗伤时,高举另一条完好的傀儡臂,直向着对方落下两击土系元能斩来。 复华重楼似早有预料般不闪不动,攻击近身以前,就已被第三方出手挡住,扉梦之寻于是怒火中烧的叱问姬神初大合,为什么要阻止他灭敌。 “他是敌人,但眼下,却也是能救知理的敌人。”姬神初大合忍痛垂眸,对悠闲医治中的复华重楼主动开口:“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个‘活着的知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苦苦相逼?” “早把她交给我,你就没有今天这么多麻烦事了,她也不会伤成这样。”复华重楼扬眸扫了姬神初大合一眼,像对话故友那般,用着熟悉的口吻,尖锐到戳破一切的言论:“说到底还是私心作祟,姬神初大合,你可知正因为你那点没出息的儿女情长,才会导致姬神初的落败,以及四叶岛的朝不保夕吗,不论你们用什么样的方法躲避我,事到如今,也都是避无可避了。” 苍棱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又到姬神初大合这里帮他止血上药,扉梦之寻是个无痛无血的机械人,唯一的“伤”在于落败复华重楼手中丢掉的自尊,那种滋味他从未尝过,以至于到现在,还忍不住用一种激愤憎恨的目光瞪视蒙头盖脸的米发男。 “我只是想和知理好好的呆在四叶岛,带领族人和岛民们好好生活,都是因为你,复华重楼,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我,到现在,把我的幸福一一夺走……!”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只会儿女情长的笨蛋。”手上的绿色元能团消失溃散,地上的姬神初知理已然恢复红润面色,此刻正呼吸平稳的熟睡着,而她身旁直立起来的复华重楼,却不肯远离半分,将姬神初大合等人的救援机会完全遏制:“如果这些幼稚无聊的东西真能给你带来幸福,你的妻子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暴露了你的无能吗。”从方才的“眼中只有知理”,到现在的“眼中只有大合”,复华重楼的一切行为都那么诡异莫测,他撇开沉睡中被他出手保留一命的姬神初知理,径直走到姬神初大合面前,对视他的两眼:“从一开始的轮回钟制造,到现在的漏洞补救措施,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妻子帮你去做的,你呢?只是顺手捡了个便宜而已,还有你们。” 本来火大到想狂喷他一顿的欧也从容,在看到他救治了知理以后,就没那么怒发冲冠了,不料,自己反而成了先被责备的人,最可恶的是,这男人说的还莫名有理! “轮回钟的追回与摧毁,难道不是每一个世人都应该做的吗,可你们却觉得麻烦,因而让知理豁出性命去帮你们缩小寻找范围,提前采用不适合自己的方式生下孩子,这是一重伤害,又启用了‘血注时间轴’这么残忍无道的招式,这是二重伤害,比起一心想要留住知理性命的我,你们……究竟是对她好?还是在恶待她呢?” “什么血注时间轴啊?”从容又被一个新名词打倒了,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从来到这个“过去”以后就没间断过! “他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姬神初大合?”复华重楼冲着大合那张惨无人色的脸轻蔑浅笑:“修罗道将血注入虚拟时间轴,这些血就会定住各个时间点上的目标,也就是混入了修罗之血的轮回钟,从此轮回钟在各个时间世界里失效……如果可以用,知理早就用了,也不会等到今天,她为什么见了你们才使出来?……她是想替你们全员牺牲啊。” 定住目标以后,就可以用现在手里的两个轮回钟,拨动指针启动传送,之后,他们会凭借血与血之间的“链接”,从当下世界直达某一时间点上的轮回钟面前,省去了满世界寻找的麻烦,接下来,拿着到手的新旧轮回钟,任意的,继续在时间旅途上穿行。 原来,知理提前生产,真的是为了全力以赴到生命枯竭,她为大家谋划好了一切,用着此前她不曾使用过的方法。 而这一切,都被姬神初大合,从头到脚的知晓着。 是怎样的痛,能够让他点头?而今,还要站在敌人面前,听凭他的羞辱? “复华重楼,你不要搞精神攻击了。”海蓁子将偷偷转走的知理挪到安全地带,走上来言语反斥来路不明的遮脸男人:“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你是罪魁祸首的事实,当初轮回钟的制造方法,不是你提供的么?大合族长因为信任你,才会毫无防备的落入你的圈套,他固然有错,可他今天已经想要弥补了,你呢?你除了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有一件是良心发现后的悔悟之举吗?” “来自二百年后的水无痕丫头,你就不要在这里乱开口了,小心回去之后,你的哥哥弟弟还有祖先不放过你啊。”复华重楼两手平摊,用轻快调侃的口吻说着让海蓁子神情连变的话:“因为他们一旦知道,自己水深火热的时刻里,姐姐妹妹后代,还在别的世界里多管闲事,一定会暴跳如雷的吧哈哈……” “你……你去过二百年后?你手里有轮回钟?!” “有没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事情,甚至不为人知的,我都一清二楚。比如你吧,叛月的前傀儡师。”复华重楼无视掉扉梦之寻吃人般凶残的目光,走到他身边大无畏的抬手敲人肩膀,公布的消息一句比一句惊人:“在濒死的自己脑中插入集成块,死亡之后立即‘复活’,随后给意识清明却身为尸体的自己做了全身改造,安装了各式各样超越傀儡的装置和机关,啊,有的部分还通了电是吧,属实跟二百年后的这位电子机械师有雷同之处呢。” 被直指的苍棱面无表情,他观察复华重楼的眼神仿佛在探究一只怪异的生物,同时,欧也从容作为下一个被点中的目标,反应平淡愣头愣脑。 “这位小姐则是那种插入了集成块也不会死掉的活人,正常人被这么搞一下早就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战斗机器了,啊,就是你们那个世界鼎鼎大名的‘尸魂傀儡’,啧啧,不愧是双十钥匙,体能就是异于常人啊。”如果只是上述这些,他们顶多把复华重楼当成一个轮回钟穿越加调查底细的狂热爱好者,偏偏他下面这番话,大有石破天惊之效:“姬神初大合,除了知理我还要跟你求一件东西,把你的顺时钟给我好吗?” “少唬人了!在这里假惺惺的!没有顺时针你怎么会知道二百年后的事!撒谎都不脸红丢丢丢!”从容蹦起来吐槽,知理身体状况的稳定让她十分欣喜,同时,也对复华重楼的大言不惭感到羞耻。 “他……没有说谎……他……”姬神初大合怀中的女人吃力地张开双眼,水润的眸子像落入海中的墨玉,清亮动人:“他才是……真正异于常人的……人……” “知理……” “大合,我没事了……扶我起来……”虽然知理强烈要求了,但大合顶多让她倚着自己靠坐在地上,至于完全站立,有了奔波导致喋血的前车之鉴,他不敢再冒一分一毫的风险,知理向来乖顺和婉,也就随了丈夫的意,她面孔微红,是连日来气色最佳的一次:“重楼哥哥,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公开自己的身份,可你当初又为什么要苦苦隐瞒,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呢?” “你也是从当初知晓一切到了今天的无辜人,我有杀你吗?”复华重楼居然弯动眼角笑了,尽管声线仍旧冷淡似冰块互撞。 “那是因为,我是修罗道,你不敢杀我。” “你要知道,你的死,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我的生,却会给你提供保障。” “知理,你在说什么……”姬神初大合一副无法理解他俩所言的茫然模样,看着让他心疼的妻子,又有了垂泪的冲动。 扉梦之寻见状,忍不住吐祖先的槽:“意外的爱哭呢,这一族之长……” 从容无语掩面:“那是因为你机器人没泪可流吧……” “大合,这个人,不仅仅是我的同族兄长。”除了姬神初大合早已知晓的这重惊世消息,知理居然还有所隐瞒:“他也是……最需要修罗之血的……神之觉醒者……” 扉梦之寻不做反应,倒是苍棱海蓁从容三人,闻言后骇然失色:“神之觉醒者?” 自天魔昭告天下,玉灵碧便是新一代的光神觉醒者以来,关于神之觉醒者的事情就不再是远古流传,甚至诸神团的出现,也从侧面大大证实了这一点。 不过,复华重楼是哪一位?总不可能是福瑞迩国主前面的光神吧,海蓁子把这种可笑的猜想抛出脑外,问话问的直截了当:“知理,他是哪一个神?我们都很想知道,野心勃勃想要独占修罗道力量的,不惧世间摧毁只因为不会波及自己的,到底是个什么神!” 答案,像这个世界上最猛烈的雷击,一瞬间冲击的全员原地打颤。 知理说,他是神之首领,创世神的觉醒者。 如果这话出自复华重楼之口,他们依旧会认为是一个男人过分的虚荣心,让他撒开胆子去扯谎,可是如此坚定给予结论的,是那个为了他们舍生忘死的姬神初夫人。没有人会相信复华重楼,可是没有人,会怀疑知理所言的真实性。 “没错,我复华重楼,正是这一时代的创世神觉醒者。”面前的男人忽然间高大起来,猛增而出的气势,和起初平平的那个他截然不同,他甚至拉下面罩,露出和知理一样清秀白净的脸孔:“以创世神为首的神界之中,有着你们这些平凡人类想象不到的庞大历史,创世神创造人类后,人类建立的第一个国家被称作‘神之国’,数年后,天之国和地之国也依次出现,人类在不断的繁衍进化中,越来越聪明,人数也越来越多,他们从单一落后的生活,逐渐懂得去追求文化和利益,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是谁让他们一代又一代延续下去的……也不知道,原来神明也有寿命,神明也会‘死去’,然而,神明死去的仅仅是和人类一样的肉身,他们的灵魂和意志是永不熄灭的。你们知道人类和神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是人类一旦消亡,从身体到魂魄都会灰飞烟灭,可神,会在死亡之际,找寻继承人。任何一个神都拥有使‘人类’觉醒自己意志并继承自己力量的能力,一旦找到继承的觉醒人,他们就可以安心的死去,因为……神的灵魂,永远不灭。” “神创造了人类,又从人类当中挑选传承者吗……”他们并不质疑复华重楼的这番言论,因为这个男人十拿九稳胸有成竹的气概,很难让人猜想,他还有什么目的,需要靠撒谎来完成:“你告诉我们这些,是表示你很有把握干掉我们吗?既然这么有把握,不说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讲出来呢?” 起初只当他是个热爱炫耀自我能力的张狂术师男,不过经知理从旁佐证,证明他并非虚有其表空无本领,众人便产生了不小的疑问——他为什么如此轻描淡写昭告真相?理由何在? “因为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如今姬神初知理对我已经没有价值了,我愿意让她活下去的条件,就是她必须跟我走。” “开什么玩笑!知理有事的话,整个空间都会!……” “会毁灭吗?”复华重楼不知为何,竟凄然一笑:“居然到现在还没发现,修罗道,和众神一样,都可以在临死之前将力量传承给下一任,如今的修罗道已经另有其人,她就算死了,也和一朵枯萎的花没有分别,我好言好语的讲了这么多,就是要你们替她着想一二,放了她,跟我走。” “知理,你难道?!”大合不敢相信的望着怀中人,紧紧握住她发冷的双手:“你把力量,给了……吗……” “我知道横竖也躲不过,又何必牵累整个世界……重楼哥哥是不怕的,不论是我,还是新人,只要他想,就算修罗道毁灭,他也无所谓……”忽然间又苍白下去的姬神初知理开始呼吸急促,清泪在脸上肆虐,流动出伤悲的节奏。 “既然已经给出去了,他为什么还执着的要你跟他走呢?”从容预感到不妙的事即将从眼前发生,可恨的是她竟然不知从何阻止。 “因为姬神初夫人是现下最至关重要的人,有她在手,还愁姬神初族长不把新修罗道交出来吗?”扉梦之寻不痛不痒的从旁解说,每次理解问题都先人一步了然通彻:“还是说,你是在用姬神初夫人的去留,威逼族长把新修罗道交出来?” 复华重楼不置可否,可他,已经用承认一切的笑容肯定了寻的推断。 “修罗之血……等同于创世神永恒的……护身符……大合……还有大家……一定不能……交给他……” “可笑。”这一次否定,来源于苍棱:“反正早晚会死,还要用修罗之血维持什么永恒,短短数十年多说一百载,除非你真能长生不死。” 对于旁人的否认、怒斥、质问、敌意,一向都置若罔闻不屑一顾的复华重楼,终于爆发了令人困惑难解的狂妄大笑,他是听了苍棱的话后,如此失控宣泄的。 半晌一过,他彻底撕开围巾和披风,令自己比姬神初大合稍稍壮硕了一圈的身体暴露在众人面前,想不到,二百年前的创世神觉醒者竟然是个暴露狂,披风围巾下,只有一条黑色四角裤,从容忍住吐槽他的念头,因为当下境况紧张无比,实在不适合废话。 “作为神来说,我没有欺负凡人的爱好,不过,让凡人创造的东西去收拾你们,应该再恰当不过了。”伸手一挑,指尖晃动的方向,数以千计的姬神初傀儡兵从天落降,尽管有的头颅飞失四肢不全,可根据姬神初大合的描述,这点缺憾是完全不影响傀儡兵力量发挥的。 而最让他们意外的,是复华重楼这家伙,竟然也会使用傀儡术?! “纵使是创世神,也不可能自学成才到这种地步吧!” “因为……他的傀儡术,是我教的。”姬神初大合沉痛哀然的说,他将妻子托付给从容,拜托未来的姑娘好好帮他照看,他自己,则带着未能痊愈的伤,站到阵前同昔时的友人对峙:“今日一战在所难免,重楼,就让我们了结一切吧。” Chapter 0992 莉兹海域上有一座湖蓝色的小岛,被称作“天空的碎片”,它的蓝介于深海和碧空之间,是那种叫人一眼望去,就不忍挪走视线的绚烂。 它叫做海皇岛,是湖之国唯一的领土,在那些宁谧安好的岁月中,湖国上下充满愉快的笑声,这里是还很落后的那个年代最繁华的旅行之所,许多富有的商旅、望族,会带着他们的家人乘船远渡,一时间,世人所向往的这种蓝,充满了生机和热烈。 姬神初大合是背着父母族人偷偷上了一艘商船,抵达这里的,当时姬神初还是一个只会表演木偶戏、制作提线玩偶出售的个人团体,利用这先天的生长环境,和生龙活虎的张扬性子,大合不甘平庸,在和父母意见产生分歧后,就偷偷的踏上了游学之路,立志,要在回到家族以前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他从小就听说湖之国海皇岛热闹非凡,术法界各地的人都喜欢往那儿去,最喜欢凑热闹的他于是大着胆子爬上一艘陌生货船,就这么直驱而入,登上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远渡的目的地。 初来乍到的少年郎于是从诸多方面见识了“人间繁华”的含义,这里人多,简直比姬神初家满仓库满仓库的木偶加起来还多,叫卖的,唱歌的,杂耍的,游玩的,个个活灵活现,可不像提线木偶那么老实呆板,姬神初大合对入目的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感,在车水马龙的街市里兜来转去,一眨眼错过了商船起航的时间,也罢,他横竖没打算就这么回去,不如就混在这好山好水的岛上,拼一番成就出来。 怀揣热忱的理想,他第一件要做的不是吃饭撒尿找地方睡觉,而是圈定位置,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木偶戏舞台,他立志不走寻常路,要用最新颖的方式吸引这里络绎不绝的游客,比如,寻常木偶都只能做简单的动作表演,他偏要在木偶身上安装机关,喷个烟花,唱个小调什么的,让木偶能做真人式的表演。 他说干就干,用从家里带来的积蓄,在一个杂货铺旁边租下刚刚撤去了演歌舞台的场地,将身后的大背包拆开,几个巧妙折叠的木偶辄便林立在前,途经的路人们纷纷停步,新奇的望着少年人偶师麻利熟稔的提线表演。 姬神初大合毫不怯场的吆喝,请求走过路过的大家能够停下来观看他的木偶戏,于是不久,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围观上来的旅人游客也越来越多,人们对这种新颖的木偶表演赞叹不绝。甚至当场就有马戏团的老板,邀请姬神初大合去他豪华的马戏团大棚进行表演。 在湖之国的伊始就凭借别出心裁的创意混的风生水起,姬神初大合每天晚上都点钱点到手酸,没想到自己出来创业会这么顺利。当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屁孩,在街市上大出风头捞尽好处,即便没有憎恨他抢了生意的竞争对手,那白花花的钱币也足够叫居心叵测的人觊觎了,于是某个落霞满天的傍晚,他被一群小混混堵截,对方个个手持棍棒,要求他把当天赚的钱留下,并且从此以后,天天都要上交费用。 姬神初大合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不打算硬碰硬,笑嘻嘻要带着这帮人去喝酒找乐,怎知这些混混压根不吃这套,威胁不成就直接动粗,揍了大合一个措手不及,大合笑笑,起身抹掉嘴上的血,仍不打算出手,怎知这时人多势众的对方,以为他是个任打任熊的窝囊废,一边叫骂着一边冲上来踩烂大合第二天表演需要用到的木偶。 这下,可触到了姬神初大合的底线,他自小挨父亲的揍,哪次不是鼻青脸肿的,怎么会因为这几拳就心生退却了?本打算无视这些人,不想他们蹬鼻子上脸把他的杰作也给摧毁了,姬神初大合可还记得小时候正是因为弄坏了父亲的木偶,差点被其打的折了一条腿,作为父亲的嫡系传人,他怎么能在这方面逊色呢? 只是图钱的小混混们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小到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鬼头,竟然有倒拔杨柳的气概,三五拳就揍得他们跪地求饶,发誓此后再不敢来冒犯。 姬神初大合看着屁滚尿流逃走的一群人,掸掸手没有穷追猛打,就是盯着地上零落的散架木偶唉声叹气:“又要花一个晚上修了,真麻烦。” “哟,你很厉害啊,把我们这儿的地头蛇都修理的服服帖帖的。” 逆着光飘传过来一个少年声音,姬神初大合面朝夕阳灼热的红芒,没能立时看清站立在前端的人什么长相,等他稍微错开光线好奇一睹时,差点把对方当成变态打一顿。 “你好,我是复华重楼,听说你的木偶戏很精彩,我是故意来看表演的。”上身赤膊、下身只有一条四角裤衩的白皮肤少年,环抱双臂两腿微叉的站在那,一本正经的跟姬神初大合搭话。 “都几点了你才来看!还有!我不欢迎有暴露癖的客人!”这句话被姬神初大合生生咽了回去,他非常希望一吐为快,但一想到这暴露狂可能是个大客户,就不能随便得罪,索性耐着性子跟他做自我介绍:“我叫姬神初大合,复华少爷是吗?请您明天早点来,因为这个时间,我已经收摊了。” “没关系,我家就在前面,你可以去我那儿给我表演。”复华重楼点着头告诉他。 “不好意思,时间已经到了,就算您是这岛上赫赫有名的贵族少爷,也不能例外……” “我可以出个合理的价钱,按周支付,希望你每天收摊以后都能到家里来。” “想用钱收买我的人格吗!你休……!” “两万国币怎么样?” “乐意之至!” 自小生长在四叶岛的姬神初大合,住惯了竹木搭的房子,还从没见过石头盖的高楼呢,一进复华一族的聚居地大门,就开始仙鹤似的抻脖子,东张西望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走过了长长的花间甬道后,他止步在一座门口悬满了藤本玫瑰的粉红色砖盖小楼前,回想一下那自称复华重楼的小子赤身露体的模样,他一阵胆寒,这暴露狂,奇怪的嗜好怎么这么多啊。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赤膊的小子已经穿戴整齐,笔挺气派的伸手敲开那扇外垂花藤的门了,里面出来一个坐在轮椅上恬静乖巧的姑娘,用湖国语言和复华重楼交谈几句后,笑着朝大合行来,张嘴瞬间,改口成人人都会的方形语言。 “没关系,你说你的,我听得懂。” 黑色短发的少女惊讶而喜悦的冒了几句湖国话出来,想不到立刻得到姬神初大合同种语言的回应,她笑逐颜开,又热络的攀谈了数句,一番交流下来,两人知晓了对方的名字、年龄,甚至谈到乐趣跟理想,反倒是复华重楼,莫名成为可有可无的空气略有不爽,清清嗓子以示不要忘记他的存在。 事后,姬神初大合才从复华重楼这里获悉,复华知理是复华一族分族长的掌上明珠,自幼患有腿疾无法站立行走,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族内上上下下都禁止她外出游玩,她从来都是从哥哥这里听到一些外间的趣事,以排解宅居生活的苦闷。不久前,重楼偶然经过木偶戏台,看到了大合的表演,深觉有趣便突发奇想,想要妹妹每天都能看到这有意思的东西,开开心心的,直到陪他这个哥哥一同老去。 复华重楼是知理父母收养的同族孤儿,自小和知理一起,俨然就是亲密友好的兄妹,复华重楼告诉姬神初大合,知理是他的妹妹,也是这个世界上,他必须要守护的人。 姬神初大合从此经常性的出入复华一族,他天性乐观,为人开朗,也受到许多族内人士的喜欢,白天就到街市上去摆摊卖艺,晚上就到复华一族给知理小姐表演木偶戏,夜深了就直接睡在复华家花园后面的仓房里,有时候他会隔着门缝眺望天上月轮,不经意就会扫到对面小楼窗子里投射出来的剪影,是知理,又在灯前埋头用功了,重楼说她无法走出复华家的大门,无法亲眼目睹外面的世界,所以就立志多读书多看书,多多了解看不见的角落里,都在发生什么稀奇有趣的事情。 惬意的生活没能让他忘记自己离家出走的目的,没有忘了那还不及施展的鸿鹄之志,他不肯接受复华重楼的帮忙,执意要花自己靠卖艺积攒下来的钱,在海皇岛上开马戏团、办工厂,他的马戏团全部都是可以自行表演绝活的木偶演员,工厂里不止生产供人娱乐的玩具,还涉猎医疗界,想以傀儡四肢的优势,去取代古老的笨重义肢,让那些四肢不健全的病人,早日步入到可以自立的正常生活中,他对复华重楼的唯一恳求,就是请教了很多关于医疗方面的知识,复华重楼是族内有名的医师,因此从很大程度上,奠定了大合成功的基础。 当一切都步入正轨,他们已经是十九岁的少年少女了,姬神初大合也早已将产业拓展回四叶岛,去光宗耀祖扬眉吐气,十九岁这一年,他还做了一件轰动术法界的大事,那就是成立姬神初傀儡战斗术师族,在六大强国的术师兵团们实力蒸蒸日上的当时,他选择追随趋势,在族里成立各式傀儡师战队,训练他们成为一名名优异的傀儡师,他还懂得因材施教,让族人们最大化的激发潜能,从而各展所长,人尽其才。 二十一岁那一年的秋夜,他再次来到海皇岛,手中系着丝带的长长礼盒,是他送给久未谋面的知理的礼物,他大步流星奔到轮椅少女的面前,看着她同月下山茶一样美丽精致的容颜,将礼盒拆开:“知理,从此以后,你就可以自由的走出这扇大门,想去哪儿都可以。” 那是一副按照人体比例锻造的腿部义肢,里面用了最上好的木材,外面则镀了一层硅胶质的仿真皮肤,因为担心断截面会给知理造成疼痛,大合还故意添加了很多柔软的棉絮在里面,以保证她在接触时,不会有半分不适。 知理欣喜的热泪盈眶,除了伸臂抱紧面前的男人,不知还能怎样回报他的恩情,多年来,他日日陪伴,给她表演木偶戏,和她聊天谈心,听她诉说衷肠,两个人早已超越了“雇主”和“受雇人”的关系。 “那,你帮我试着戴上好吗,从此,我就用它,陪你走遍天涯海角。”这是知理给予大合的承诺,她看着哥哥远远而来,满心以为他是来送祝福的:“哥哥,你看,这是大合给我做的,以后,我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了,哥哥,你高兴吗?” 复华重楼穿着英气笔挺的战斗服装,对着唯一的妹妹,才肯舍弃面瘫脸展露浅浅笑容,他拿起那副傀儡义肢,发现关节处构造巧妙简直就和真的一样、从而无需拐杖也能自如行走时,不但不惊讶,还了然于心般淡淡说道:“假的终究是假的,再像真的,也不可能取代原来。” “好久不见,重楼,不会怪我先来见你妹妹吧!”姬神初大合像往常那样搂住重楼的肩膀和他开玩笑,以往两人都会拌几句嘴,然后滚到地上打几回合,可是这次重楼出人意料的冷淡,不但没有笑,还甩开大合搭上来的手。 “大合,我们打一架吧。” “用严肃脸说这种事情,你也太小题大做啦!”姬神初大合笑哈哈的扬了扬眉,还没留意到重楼的异常:“打架这种事咱俩不是常干吗,那么这一次……唔!” 意想不到的一拳,就这样打在姬神初大合胸口,傀儡师毫无防备的中招,吃痛倒地久久不能起身,知理慌得六神无主,再看兄长的表情,已是惊恐莫及:“哥哥……你……” 复华重楼那阴暗冰冷到了极点的目光,比晦暗的天空更加可怖,复华知理快要不认识这样的他,尤其他在莫名给了大合一拳之后,还抬手摧毁了大合送给她的义肢。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从轮椅上摔下来,知理吃力爬到大合身边,虚弱的晃动男子一动不动的臂膀。 复华重楼快步上来,将妹妹打横抱起,不顾其叫嚷抗拒,无视地上昏厥中的姬神初大合,就疾走到族内的私人医疗室,踹门而入,把复华知理丢到了手术台上。 等姬神初大合醒来,复华知理一双腿脚已经完好无损犹如正常人一样了,因为过于兴奋,他没去追问重楼干嘛给他一拳还弄坏义肢,知理的康复,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他在找知理的父母以前,主动跟重楼坦白,他想把知理娶回姬神初一族去做族长夫人,一向不反对二人来往的复华重楼这次极端诡异,扫了他一眼之后,什么也没说的走了,害的姬神初大合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守在原地冥思苦想反省了半天。 知理的父母倒是看好这个女婿,在商定一系列婚礼细节后,决定了成婚的日子,关于知理婚后住在哪,大合跟重楼又发生了意见分歧。 知理的父母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理念支持者,女儿出嫁自然应该到婆家那边去,就算远隔重洋也没办法,只好忍痛割爱,可是作为知理兄长的重楼却另有一番见解,他说,知理身体娇弱,去四叶岛那种虽为岛屿但气候和海皇岛大大迥异的地方,肯定会水土不服,不利于身体健康。 为了知理的身体健康,再多的理由都可以舍弃了,姬神初大合于是决定,婚后继续让知理守在复华一族,他自己则来回奔波,辛苦一点不要紧,要紧的是妻子能够平安顺利。 就这样流水般逝去了半年光阴,那日,知理见丈夫面色苍白,就知道是连日奔波太过疲乏所致,虽然姬神初拥有自己的海船,不过海上气候变幻莫测,久而久之长途劳累,作为一族之长的丈夫肯定要吃不消的,她于是坚持要搬到遥远的水国四叶岛去住,这一次,不再听从兄长的哄劝和游说。 出发那一天,所有的族人都来送行,只有复华重楼没有出现,带着遗憾踏往征程的姬神初夫妇,没想到刚刚登上四叶岛,就望见了复华重楼站在岛地中央,目光阴冷的睨视他们。 夫妇二人满心欢喜,知理更是喜极而泣的跑过去搂住自小呵护她无微不至的哥哥:“我以为你在生我们的气,我以为你变了,哥哥……”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你,我,还有大合,无不如此。”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复华重楼没有像以前那样,轻拍妹妹的背脊抚摸妹妹的头发,而是无情的将人推开,用陌生的态度,正视姬神初族长夫妇:“知理,大合,从现在开始,我再不是从前的复华重楼,其实我早已经不是了,可为了你们我一直隐忍着,然而现在,不需要了。” “重楼,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好了啊!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兄弟吗!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你了!你小子到底在别扭什么啊!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我让你打我一顿还不行吗!你赶紧给我变回从前的样子啊!”姬神初大合终于吼出了埋藏心底多时的话,他在乎这个朋友,他不想失去重楼,如果是他的错,他愿意负荆请罪直到重楼消气。 想不到,重楼完全没有愤怒的意思,他只是摊开自己的手,放低视线在掌心上,说出的话,令人心悸,却不能理解:“我们都没有错,只是都长大了,两年前,我就有这种感觉了,直到那一天,这份力量彻底在我的身体里觉醒,我才恍然明白,以往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趣,人类在短暂有限的生命中,做足了无趣的事情,这是多么可悲的现象,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因为,我不是我了,不是你们心中的那个我了……大合,知理,让我跟你们说清楚,不要再对我有任何期待。” 此后,他依然会出现在他们身边唤他们的名字,也依然是知理口中的哥哥、大合心中的兄弟、复华一族引以为豪的医疗术师。可他说过的话没有违背,他,复华重楼,已经不在。 Chapter 0993 当时,谁也没有怀疑知理的双腿因何“复原”,单纯的姬神初年轻夫妇满心以为是复华重楼医术抵达巅峰才换得知理无后顾之忧的自由,不想那一夜复华重楼在“叛离”这份“情谊”之前,道出了真相。 他说,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存在能让毁掉的血肉起死回生的方式,除非,神释放力量。他说,知理与健全人类没有差别的双腿,就是神的杰作。 创世神,驾驭万物、掌握世间一切的力量。 如今,创世神的觉醒者想要把姬神初知理带走,在大合一行人的奋起抵抗下,即便是“神”,也没办法一次性取得成功,他能创造出毫无违和的人类肢体,那么,他如何操纵千万只傀儡对大合他们进行袭击,都不足为奇了。 当神之力量的高度遥不可及,惊世的人类技艺,也毫不逊色的展现着,从复华重楼越瞪越大的双眼不难看出,三大傀儡师给他造成的震撼力是前所未有的。 面对接踵来袭的姬神初傀儡,大合空手上阵拆机械,一瞬间卸掉傀儡的双臂和头颅,第二次出手保准让傀儡七零八落难再重合。苍棱和扉梦之寻见状笑浮眼底,心说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也如法炮制,虽然在拆卸时不如姬神初大合利落干脆,但效率还是相当惊人的。 “大合,你居然……” “复华重楼,你以为做出这些东西的人是谁?”这一次对视故友,姬神初大合眼中焕发出冷漠的寒光,他用压倒一切的口吻对当下的“主神觉醒者”宣布:“我现在,就要用你这神也学不来的本事,让你见识一下。” 原来,徒手拆傀儡不是最后的策略,连复华重楼都没能料到姬神初大合临时的举措会有这种反噬力,他随便踢起几块傀儡身上碎下来的残骸,用始终揣在身上的唯一工具——尖嘴钳,冲着微小的螺丝钉及其他部件火速神拧一番,三下五除二就现场组装出一个崭新的傀儡,这傀儡以超乎想象的敏捷直捣复华重楼登时就甩了他一拳将人重重揍飞。 “还有工具吗?” “也给我一把。” 苍棱和扉梦之寻也来了精神,他们每天都会出于爱好做一些跟制造傀儡拆装机械有关的事,可像这样现场造机械对拼强敌,还真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尝试,兴致烧脑下,他们忘记了这是与神较量的惨烈战斗,在创世神觉醒者爆发出真正力量之前,什么隐患都不算是危险。 前方一边拆卸傀儡一边瞬间重装的“就地取材废物利用式傀儡战”打得如火如荼,那复华重楼显然被逼的走投无路了,面对古今结合的“机械神技组”,他拿出力量相抗,在从容等观战者看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此刻,对这样激烈到眼花缭乱的战役没有插手余地的海蓁子从容正蹲在倚树休憩的知理旁边,看着她好不容易恢复的气色再度衰败,她们心里有数,因此生出无尽的惆怅。 “知理,你还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海蓁子用干软的帕子拂过她渗汗的额角:“大合族长还有其余两个人,不会失败的,因为,他们都是强大的人。” “我知道……” “等你好起来,还要和大合族长回去照看孩子呢!现在不要懈怠,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从容递过来一个她爬树摘下的野果,她尝过了,酸甜可口无毒无害,可以放心食用。 知理微笑接过从容摘来的野果,放在手心里却没有吃,虚弱的半垂着眼睑,对远处英武神勇的丈夫凝视:“他虽然大大咧咧,偶尔还很火爆,不过,是个内心脆弱又温柔善良的男人,大合……并不像看上去那样,不可一世威风赫赫……他……” “那复华重楼呢?”对于这两个人是兄妹关系,海蓁子一直暗含吃惊,加上知理这么重情重义的女子很少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个人,可看上去,她明明也很惦记这位同族的兄长。 “重楼哥哥……”湿润的眸中写满哀落追忆的伤感,姬神初知理用力狠咳几声,再度启唇时,一丝鲜红沿着唇角淌下:“没时间了,你们两位,趁现在,去找轮回钟吧,放心,不会让你们有危险的……” “我们不是怕这个,只是你现在身边没有人,我们不能离开啊!”从容看到知理嘴里不断有鲜红的液体流出,急得泪流满颊:“海蓁子,怎么办啊。” “知理,你确定一个人可以吗?”海蓁子咽下悲痛,冷静非常的看定女子渐渐失光的双眼。 “我可以的,你们快去吧……”竭力扯出身后的布包,那里面,是姬神初夫妻二人最后的一双轮回钟。 海蓁子仿佛接过一个千斤重的事物,压得她不容有一丝懈怠:“你放心,我和从容,一定把轮回钟通通带回来,扔到炼炉里,让它们再也没办法创造漏洞。” “谢谢你们……”倾尽此生最后的力量,姬神初知理绽放出令天地失色的微笑,在那之后,她的手轻轻垂在身侧,习习拂过的风,吹来一朵青翠的四叶草,在她无法握起的手心里。 海蓁子挡住从容看向知理的视线,在她意图挣脱之际用力扳过姑娘的肩膀,强硬的使她对视自己两眼:“从容你听着,我们不能有任何迟疑,现在,马上就去把轮回钟都找到!这是知理拼尽生命给我们换来的机会,你明白吗?” “可是……”从容哭的惨痛异常,甚至胜过以往任何一次悲伤。 “出于道义,我们应该一直守在她身边,可是,知理宁死也要完成的心愿,我们必须帮她达成啊!”两眼憋得红肿,海蓁子再也含不住屡屡外溢的泪水:“从容,我们一定要回去才行啊!” 作为修罗道,有着永远无法摆脱的痛苦宿命,但是她们在这个名叫复华知理的女性眼中,从未读出过阴霾和绝望,因为,她有相依相守的家人,有恩爱互敬的伴侣,有了解彼此的心灵依靠,作为修罗道的知理小姐,宿命还不至于那样悲惨。 所以她在离开时,才会露出那样安逸幸福无怨无悔的笑…… 傀儡手臂中蹿出的冷刀无情切断复华重楼左脚上的筋,他在一阵惨痛的□□中滚落到妹妹的遗体旁,抬眼瞬间,瞳孔里释放的惊骇剧烈无比。 他的反应,无声宣告了一个悲伤的事实,姬神初大合垂头不语,背对全员,半声不吭的听着复华重楼扑到知理手边,去嘶吼,质问,还有哭嚎。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使出创世神的真正力量,这是一个难解的谜题,而他对知理逝去展现出来的疯狂反应,也同样令人不解。 最后,还是哭出了满脸血泪的姬神初大合走到兄妹两人身边,低头按住复华重楼的肩膀:“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最了解知理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希望?” 复华重楼要带走知理,一方面是为了威逼大合,看他挣扎在儿子和妻子的取舍之间,甚至因为了解妹妹,而猜出她一定会把力量传给孩子。 “可是,当她的希望和你的希望产生冲突时,你就忘了她是你的妹妹……” “我没有忘,是你这个混蛋忘记了她深爱着你的事实!”复华重楼收起落在妹妹惨白容颜上的视线,一手揪住姬神初大合的衣领,剧烈颤抖着呵斥:“如果不是你执意做出轮回钟,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挡灾,到现在还付出生命吗!都是你的错!” “那你呢!”姬神初大合反抓起复华重楼,咬牙切齿的红湿了眼眶:“我是罪人没有错,你是我的帮凶,我们两个一起毁了知理的人生!我们两个才是最该去死的人!” 记忆里明净清秀的容颜,总是笑出月牙的弧度,从眼角到眉梢,再到唇畔,可是这样的画面,他们再也看不见了,再也再也。两个人抱成了团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就像少年时玩耍掐架一样,只不过,他们再也不能像儿时那样,一面笑着,一面挥拳,一面勾肩搭背的笑语欢歌了,再也再也。 一切都回不去了,从他们长大开始,从觉醒之日开始。 欧也从容和水无痕海蓁子的火速回归,没能止停二人幼稚的互殴动作,两个姑娘放下比自己还沉好多倍的大布口袋,气喘吁吁告诉苍棱都拿到了,加上寻,四个人一起把轮回钟抖落出来细细清数一遍,确认和知理此前汇报的数目一样后,如释重负的倒地喘气。 四叶岛,在二百年前的这一天,迎来了空前绝后的一幕神迹,左边一双兄弟互战不休,右边即将踏上归途的人则百感交集,忽然,地中央高耸而起一桩百年古树树干那么粗的红色能量柱,柱体径直插天,上面清晰可见雪白的刻度纹,像一把擎天巨尺猛掼云霄。 大合重楼两人纷纷停手,仰视上空庞大耸立的事物,无不瞠目,复华重楼更是惊叹出声:“这是修罗道释放血之力量形成的时间血轴,是虚拟时间轴跟血之力量结合的产物……知理……知理就是为了这个才会……” “她之前在手心里也拟出过这个东西啊!当时!当时不至于……”从容忽然讲不下去了,她想,血之力量一定和平时的放血意义不同,否则,创世神觉醒者不会震惊至此。 “这是知理,拼尽最后一口气创造的……”大合那无法言说的疼痛,在眉宇之间起伏,血泪填充的红色视野,开始模糊如阴天的黄昏:“四位,你们是时候回去了,感谢你们为我和知理,以及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轮回钟的终结,也要拜托你们了。” “请等一等,知理的修罗道力量不是转给继承人了吗?怎么这东西还会发挥作用?” 这一次超乎寻常,回答他们的竟然是断了脚筋无法再兴风作浪的复华重楼:“修罗道选择的继承人如果没有使用能力(如婴儿),那么她仍然保有修罗道的力量,唯一差别是一旦转移了继承人资格,那么生命将不再制约时间轴,反而是继承人,成了时间轴被破坏与否的关键……当有一天继承人可以使用修罗道力量时,原来的修罗道力量就会消失,如果在继承人可以使用之前,原修罗道死了,那也完全不受影响……知理,正是算准了一切,才无悔赴死的……” 想不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呆在历史中的岛屿了,再离开时,便是永恒。 “大合族长!”和海蓁子、苍棱商定一切,同时也征得了寻的同意的从容,主动向大合邀约:“跟我们一起去未来吧!我们诚挚的邀请你!” “我的妻子已经永远留在了这里,我的儿子还有复华重楼都还在,我怎么可以一个人逃走呢……” “你可以带着你的儿子还有知理一起跟我们走,到了未来,你好好安葬知理,再抚养你的儿子长大,你放心,未来的世界一样有你的容身之处。”海蓁子也动之以情,他们都不忍,抛下刚刚失去了妻子的大合族长,带领幼子独自面对复华重楼一个人。 没想到,他凄楚的摇头,竟是无悔的笑了:“我姬神初大合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就好比你们迟早都要回去一样,不要耽误了,等最后启用完轮回钟,这数百个漏洞会由眼前的‘时间血轴’来弥补,你们安安心心回到未来去完成你们想做的事吧。” 时间血轴,是知理舍尽最后的力量和生命创造的,仅仅够修补寻找轮回钟造成的启用漏洞,对于此前不计其数的那些次,无能为力。 “从容她们说的对。”难得肯出言“挽留”别人的苍棱这次没有吝啬:“我也觉得,你一个人没必要独扛,带着孩子抗争这个复华重楼,跟我们走吧。” “到了那边,我还等着跟你切磋呢,你会输给我的,姬神初大合。”尽管没有好言好语,可扉梦之寻已经用他独到的方式,表示了接受。 复华重楼还神神叨叨守在妹妹的遗体旁,一会哭一会笑,看样子可悲可怜又可笑。 姬神初大合用跟妻子一样温暖的微笑向一行未来使者表达感激,四人眼前旋即忽闪了一下,再看时,大合,知理,复华重楼还有成千上万倒地不起的傀儡兵都不见了。 面前还是知理离世时倚靠的那棵树,如今已壮硕了不止一圈,树冠上挂满繁茂的紫藤花穗,周围布置了几片修剪得当的花田,蝴蝶和蜜蜂成群飞舞,结伴欢闹,属于四叶草点缀的诸多痕迹,却荡然无存。 眼前的四叶岛,是原世界的,真真正正不再属于二百年前的那一座。 无法形容的感受,在发闷的胸臆里膨胀,欧也从容呆呆地走到知理跟大合刚刚还在的地方,伸手虚抚,刚刚明明还在的,一个恍惚后,竟然隔了久远的二百年。 她哭了,不知为什么会伤悲至此:“我知道讲这种话很欠揍,可是,我真的很想回去再看看……” 海蓁子忍泪扭头:“……不必了,书有记载,姬神初大合二十六岁那一年,久病不愈,安然长眠在四叶岛的南山下,同年,四叶岛被取消国都岛资格……” 妙水王族因为忌讳姬神初,不肯在他们亡族之后迁到这里,故而改换国都岛,之后,水之国更换过两次国都岛,因该国岛屿众多,彼此也存在较量。后来的后来,才敲定如今的国都岛为妙水王室居住地。 “那复华重楼呢?他怎么样了?”对于此人的“关心”,完全取决于他是否造就了当时的更多灾难。 “奇怪的是,和复华一族、姬神初族长都息息相关的这个人,从没有一本书上描绘过他,按说,名人去世之后,即便没有人给他写传记,也不至于半点痕迹都留不下……”经常出访各域的海蓁子,对各域历史均有学习跟研究,按道理,复华重楼这种确实存在、甚至是“创世神觉醒者”的人,应该不会了无痕迹才对:“所以,他从历史当中消失无踪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别想了。”苍棱安抚了痛哭不止的从容,又来提醒海蓁子面对现实:“现在应该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回巨人岛,第二,找赤魇,把这些轮回钟毁掉。”海蓁子回给他一个理智的眼神,不论何时何地,她都不会为了感性而失掉该有的理性。 Chapter 0994 从四叶岛到巨人岛,需要横渡莉兹海,再斜跨魔鬼海,为了节省时间,苍棱启用空遁术带领全员直达那里,刚一落脚,从容就被猛扑上来的黄毛姑娘撞满怀,她跌进身后的轮回钟堆里,差点爬不起来。 一行消失了数天的时间旅行者,猛然携带几百个钟表重回巨人岛,个个风尘仆仆,部分还面有倦色和惆怅之意,驻留该岛的人们第一时间想获悉的,就是他们在这段时日经历了什么。 从容一张嘴,眼泪就不争气的从眶里滑脱,那个瞬间她只看到知理和大合族长的笑容,嘉琦芙菱以为是她的一扑把从容吓哭了,忙火烧火燎的上来哄劝,海蓁子自然明白从容心中的苦痛,便言简意赅的将二百年前穿越之行叙述一遍。 听者闻后,无不倒抽凉气,芙菱穿回二十年前已是惊世骇俗,如今竟然连两百年的过往都能得见,这个术法界还能发生什么神奇的事,怕是都不算稀奇了。 “对了,赤魇,要拜托你一件事。”苍棱指了指地上两只装满轮回钟的巨型麻袋:“这里面的东西需要用你的炼炉焚毁,请尽可能的做到销毁殆尽。” 赤魇随便拣起一个看了看:“这种金属,用老子的火遁烧俩小时,就化成水了,用不着那么麻烦吧。” “普通金属当然没问题,可里面的构件是千锤金打造的,还是炼炉焚毁保险一些,再者,金属里面的东西,还是熔干净的好。”海蓁子做补充说明。 “这里面有什么玄机?”赤魇掂了掂重量不轻的合体钟,打量海蓁子一眼,见她有所顾忌似的吞吐,就豪放的甩手道:“好了好了,我这就带你们去。” 炼炉是赤魇在私有空间里设置的“个人技能存储处”,简单来说,就是把他平时修炼所释放出来的火术热能囤积进去,他的私有空间可供外人进入,尽管总大门的镇守者只有他自己。 四野荒凉无物,地表开裂的中央豁出一个直径近百米的圆形火坑来,里头是蠕动不休的岩浆,炙灼翻滚,气泡频冒,隔了十几米,他们已经感受到了皮肤对高温的抗议。 通常没人敢靠近这里,炼炉池里的岩浆甚至比寻常火山喷发出来的还要滚烫,所以大家即便跟着进来,也没有胆量靠近,反倒是常年出入这里的赤火霸王,临近五六米仍不见胆怯,他将背上扛着的巨袋一股脑丢到炼炉池里去,尽管无法目睹个中情形,不过也能猜到轮回钟坠落后化为乌有的结局了。 “女人,你手里的那个也拿来吧。”赤魇撇头看见犹犹豫豫的听黎,毫不迟疑的出言提醒她。 听黎僵持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将并不完全的轮回钟递上去:“还差一个时钟,在古幕手里,还有,你们确定这样焚毁有效果吗?” “放心吧,这里的温度刚好能把千锤金化成水。”海蓁子安抚听黎那意义不明的不安,辄便兀自叹道:“可惜,还有二十九个下落不明,没能通过时间轴找到,始终是个隐患。” “你们去二十年前的宝绿岛找了吗,队长手里应该有两个,还有,光子之前说炎之帝恒、浮生,甚至还有洛紫星涵那小子!怕是都有!” 芙菱在关键时刻提起关键的讯息,这几个来头不小神秘非凡的人物,或许真有可能阻绝知理的判断。 “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这么焦急的摧毁所有轮回钟呢?在二百年前,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督翼直到现在才开口一问,他本身对轮回钟充满了研究的兴趣,可是,他尊重苍棱和海蓁子的判断,认为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决定。 “听黎小姐现在是自己人,你们放心说吧,第一次见轮回钟,还是她拿给我们的呢。”风扬也在海蓁子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之际,将蓝发姑娘最后那抹忌惮抚平。 海蓁子这才安心的当着大家的面,用她高超的语言技巧,只抓重点的描述了方才没有点明的、关于修罗道的事件始末,风扬,赤魇,千刺,督翼,芙菱,露妮,听黎于是得知了二百年前修罗道和创世神觉醒者的诸多内幕,震撼之余,他们也为当世修罗道的安危深深担忧着。 “你说什么?光子被假玄若尔雅带走了?沙诺、疾藤、小婉他们也还下落不明?联络过助贤那边了吗?他们没有回光域或是去别的地方了吗?” “肯定没有回巨人岛和光域,其他地方,尚无确切消息,我想,他们和你们一样,也是被传送到其他时间点上了,万一那个时间点上没有轮回钟,他们要怎么回来呢?” “可我也不是用轮回钟回来的啊。”听黎陷入苦思,回顾之前的事:“古幕和真的玄若尔雅之间设置过血式链接,当时我,从容还有真尔雅,尽管是在两年前,但是想用血式直接回到原世界也是可行的,但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只有我一个人被传送回原地,从容去到了二百年前,真尔雅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你确定?”从容本来还想追问沙诺的问题,结果一眼瞧见山路尽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就扭转了注意力:“我近视了吗,那个人不就是真尔雅吗?” “古幕!我杀了你!”芙菱满心以为这个是假的,冲出去就抄家伙秒人,幸好海蓁子反应快及时拉住她,并苦劝先听听从容怎么说。 欧也从容是第一个确认此乃真尔雅的人,往常最容易战战兢兢拿捏不定的姑娘如今这样斩钉截铁,不少人都满腹不解的催促她快说缘故。她则招呼真尔雅走近一些,随后伸手触摸对方天灵盖处的脑皮,就这么生生抽出一条白色的面线状物来。 众人都好奇的问这是个啥,欧也从容经过确认,神气活现的挑眉笑起:“就是怕有朝一日遇到那个假尔雅,我就故意在灯笼城,偷偷将自己的元能贴在真尔雅脑皮上,嗯!反复看了一下,确认是我自己的东西没错!” 真尔雅则一副后知后觉的惊呆样,接过从容那猴皮筋似有弹性的白色物质,才看一眼,小东西就化成软乎乎的气体飞散消失了。 这下大家可是实打实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段时间一直遭受复制体的困扰,他们早就倦了乏了希望早早了断了,真玄若尔雅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认为,他的血式本身没有问题,是古幕做了手脚,才导致他自己都无法原地着陆,害的三个人“各奔东西”。在看向从容时,他的目光里又写满了难以启齿的沉痛。 从容刚从知理逝去的悲痛中回神,就注意到了真玄若尔雅的反常,她的牛脾气不发则已,一发也是很惊人的,在接连追问下,真尔雅才肯脱口自己和沙诺在“不久前时间点”上、于冰域雪原上遭遇的种种情况,最后他将沙诺拜托转告从容的那句话,只字不落的复述出来——“帮我转告欧也从容,如果死后,我在原本的世界还能和她相遇,战争一结束我就去娶她,如果我回不去了,就让她找个好人嫁了,可别一直单着,我怕她太笨,照顾不好自己。” 这一次,从容没有哭,也没有对真尔雅的转达表示任何回应,她像没听见一样,绕过事件的转述者,走到大家面前直接开启下一话题:“我想,时间涡流也是因为轮回钟漏洞造成的,你们不是说宁日潇少主忽然间也不见了吗,那么就还是西瓜兵器的问题,西瓜兵器里一定也藏着一个轮回钟,术法界一直瞩目的战争兵器,原型居然就是轮回钟。听黎,难道之前古幕一点也没透露过吗?” 在听了真尔雅关于沙诺那样的描述后,从容居然还能保持理智的分析问题,这叫听黎也为之惊愕,她愣了片刻,照实回答从容的疑问:“他从没说过轮回钟有很多这件事,他只是告诉我,诸神团首领要取走兵器的内核。” “那么,你就要小心了。”反常的理性行为下,她的智慧也开始叫人叹为观止:“他故意不告诉你实情,肯定是发现了你早和晴尊大人有交往,他想,这种情况下,他对你说的话肯定如数传到晴尊耳朵里,然后,天地盟一方就会放松警惕,不那么紧盯着时间兵器了,你一开始完全不知道轮回钟是什么,他看似放心的搁在你手里,实际上,就算你知道了,他也不怕,因为他早晚也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嗯,嗯……”听黎呆呆地点头,对从容的话完全信服。 “那么,拿来吧。”从容向听黎伸出一只手,在听黎讶异的反问下,直截了当:“你潜伏在诸神团,又被派遣到天魔教去做间谍,你掌握着两个组织的机密,难道你不会担心有一天被灭口?那么以你的聪明才智,你一定会搜集他们的重要情报作为自保的筹码,如果他们敢动你,他们苦苦隐瞒的秘密就会曝光,我现在跟你要的,就是你这么多年存储下来的、关于两个组织的讯息,你一定藏在什么位置了吧,告诉我们吧。” 从容的言论一再掀起惊骇风浪,这一番提示,倒也大大警醒了众人,于是,锁定听黎的视线层层叠加,满到无一点缝隙。 听黎倒退半步,好像被识破了最大短处一样惊慌苍白:“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有机会接触机密情报,我也只是古幕他们的战力棋子啊。” “听黎,你不早就是晴尊大人的人了吗,那么现在,将还没来得及呈报的资料献出,不也是你的心中所想吗?” “如果有,我当然不会吝啬,可是我根本没那种东西啊!” “你少骗人了!”忽然间暴怒的从容瞪起两眼,疾步到听黎面前,与高出自己好几公分的女人对视:“你今天要是不拿出来,我不会放你走的!” “从容,你冷静一点,兴许她真的没有……” “不可能!”欧也从容不假思索的打断海蓁子的规劝,逼视听黎时眼中凶光渐起:“你如果真的诚心诚意的投奔,就拿出所有诚意来!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些混蛋派来的!” “从容,你这是怎么了啊,冷静一点行吗?” “冷静就能让这些该死的家伙一个个付出代价吗!”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凶的从容……”芙菱搂紧在她腿边瑟瑟发抖的露妮,惊讶的同时竟有点对于从容的畏惧了。 “只有找到那些家伙的弱点,早一点铲除他们,那些死去的伙伴……才会瞑目啊……” 不论是二百年前,还是今天,和“神”有关的事似乎就没有一件是幸运的,创世神觉醒者,暗神觉醒者,诸神团……一个个以“神”的名义,做着残害无辜人类的事,自古以来,神明不都是保佑凡人而存在的仙灵吗? “从容,想想碧姐吧,她是光神觉醒者,只要有这样的神在,不论其他神怎么样,我们都还有希望,不至于走投无路。”海蓁子搂过从容发抖的肩膀,看她倔强忍泪的模样,一阵心酸:“相信我,在没有看到尸体以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活着,不要丧失希望,不要因为苦痛的现状而丧失原本的自我,那样,就中了敌人的奸计,太得不偿失了。” “是啊,我也没有亲眼看到沙诺怎么样,从容小姐,你还是振作起来,别忘了,最想让你幸福的,是沙诺啊,他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谢谢你们。”从容不再勉强,而是由衷欣慰的绽出一抹笑痕,走到听黎那里,半鞠躬致歉:“对不起,听黎,我刚刚一时冲动,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我们的伙伴,我当然不会怀疑你,请原谅我的口不择言。” “我都明白,其实,我虽然没有确切拿到他们的情报,不过我知道,不论诸神团还是天魔教,都有类似于资料库的地方,这些我都是从古幕口中无意听见的,我想,既然他提到过,就肯定是有的,但具体的位置和掌管者,我真的不清楚了。” “你肯告诉我们这些,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努力把之后的事情做好吧。”海蓁子向听黎投去诚挚一笑,又转头拍拍从容肩膀:“不要操之过急,既然命运让我们活下来,就是在给我们同敌人一较高下的机会,总有一天,伤害别人而狂妄大笑的家伙,会遭到应有的惩罚的。” 当初时间涡流暴起,兵分三路,一队驻留巨人岛,一队远归光之域,一队,则去追寻被古幕掳走的修罗道光子和时间兵器。 当秋之翼鱼用家传的远距离感知术确定相夫光子的方位和确切地点时,距离他们出动已经过了整整五天,他们抵达了术法界南部地带,这里有著名的布拉吉神阁,是当年凤吟上主被驱逐流放的地方,神阁建造在临海的悬崖峭壁顶、那群巍峨的石殿群之间,鹤立鸡群一般独领风骚、俯瞰着天上海上的蓝色风光。 这里的水域极端平静,终日如镜面一样倒映着空色和流云,相较之下,峭壁山顶的方方水池,则每日都在锻造浪涛拍岸的声音。 步行在水面上,于这支队伍来说更快于行船,他们走到峭壁之下仰视上方的瑰景,神阁主殿建造在最显眼的那簇山尖上,差不多形状的石殿随着山势的坡度一级一级向下延伸,绵延成群,每座石殿都有专用的方形蓄水池,池池相连,如从万丈雄峰上绵延而下的瀑布,幅宽数米,水流均匀,宛似帘幕。时而云雾蒸腾,时而水声喧天,朝霞暮霭雨后初晴之时,更是色彩斑斓飞辉炫目。在最下方囤积的长形水池中,横架了一座白玉石桥,桥的另一端直接伸入湍急的蓝水中。 这里每天都有不绝于耳的浪花溅动与海鸥鸣啭声,光是听着自然奏响的乐章,看着自然赋予的美景,他们就很难相信,相夫光子在假尔雅的挟持下,此刻正身处险境——绕到峭壁隐晦的里侧,借着午后的烈光,看到那副苍白的容颜。 还是被抓走时穿着的上主制服,梳的规整细致的头发如今凌乱的散在肩头,部分刘海从头顶垂泄,将伤痕累累的面部遮掩,她低着脑袋,持平伸直的两臂被锁吊在峭壁凹凸不平的表面,颈子后面延伸起一条拇指粗的透明管子,管道中鲜红的血液,正一点一点攀升高度。 这样的景象无需言说,赶来救援的诸人已经心下了然,云罗风树完全不等意见和号令,眼见此景,立时就血气狂涌,他急速飞跳向红发被锁吊的方向,却在临近刹那遭遇一堵无形之壁的反弹,重重跌落回光滑如镜的水面。 “光子!”他忍不住疾呼,刚才临近的一霎,他分明感受到女子气息的微弱与生命指数的下降,这让他的表情,呈现前所未有的惊恐。 “风树,冷静一点,这里肯定被设了结界,强攻只会让她伤得更重!”紫韵漂零上前叮咛,一向冷静的男子如今心急如焚,可这完全对现况于事无补啊。 “我等不了了,他们在抽她的血,他们一定是算准了什么,再这样下去……她就会……”云罗风树死死咬牙,坚韧到了极点的目光一直牢牢定在相夫光子的身影上,她近在眼前,却隔了一重不能破除的屏障,体内珍贵的血液,在渐渐流失,作为他,居然不能阻止! “这不是血帝云罗风树吗?你果然来救修罗道了啊。”那个掳走兵器、劫走光子还把人弄成这副模样的假尔雅,恢复古幕笑眯眯的形象后,踩着一朵浮云状的元能气体堪堪半降在结界壁里端、红发修罗的旁边,他伸手挑起光子垂下的脸,给云罗风树等人看个清楚:“还没死透,不过你们再晚一点,她可就没命了。” “你马上放了她!”云罗风树愤起,怒瞪古幕的同时又一次挥拳砸结界,在接连失败后仍然不肯停止对无形阻隔的轰击。 他的失控让伙伴们感同身受,却也不能不阻止他冲动下去,在七个人一个挨一个围上来将他团团堵住、强制性压制他的怒火时,古幕呼呵呵爆笑出声,并用一句话,拉开了这次战役的序幕。 “不死之神啊,你若想实现夙愿,怕是要再等一段时间了呢。” Chapter 0995 峭壁中间豁然打开一个方洞,里面向下斜伸出一条坡度平缓的无阶楼梯,手摇轮椅、浑身上下缠满绷带只露出一双绿色系眼眸的男人,上披裁度得当的呢料大衣,下穿规整笔挺的黑色男裤,脚蹬一双初冬季才会套上的羊皮靴,入秋时节,却过早的密不透风了。 他乘着轮椅从上面缓缓滑下,出现的很平静,开场白也尤为平淡,不似以往的敌人那样会跟对手叫个嚣打个招呼什么的,而是径直勒令打他一出现,就对他毕恭毕敬的银紫发男人:“下面,就把血帝抓住吧,有了这两个人,术法界将无人再能与我抗衡。” 一个素未谋面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果然没能逃出大放厥词的套路,这叫对面阵营里的小鱼、蓝卡尔跟橙十分不爽,他们正要言语讨伐这个轮椅男,就被忽然出手的银紫发截住了话头,声音生生咽回嗓子里,幸而闪跳及时,否则他戒指上的摧毁力量就要把三人轰成渣了。 “古幕你个混球!说都不说一声就开打啊!”橙拔戟相向,血气方刚的吼了过去。 “听上主他们说了,这家伙不但是假尔雅,还是个假古幕,别看端着这张脸,实际上不一定是哪种鬼样子呢!”蓝卡尔拍拍圆滚滚的肚皮,对于撕下银紫发的假面具有异常的兴趣。 话不再多,以云罗风树为首的追击小队旋即展开对银紫发二人的攻势,云罗风树一马当先,挥出的拳风就能轰碎峭壁一角,接连被速如疾风的银紫发避开后,悬挂着修罗道的这面山壁已经摇摇欲坠,他戛然止住动作,在银紫发焕发的嘲讽笑容里不得不有所顾忌。 那脚踏云状元能自由飘浮在半空的银紫发嬉笑着靠近轮椅男,对于陆续来袭的原风组织、沙诺小队实行轻而易举的回避与反击,过程与结果都相当超乎他们的预料,因为这个男人易如反掌的轻松和轮椅男未曾出手的淡定,都无不证实了彼此力量的差距,看似简单的过招,实际上从精神层面大大折损了一众的自信,等他们气喘吁吁落在水面上调整呼吸时,不曾多言的轮椅男已淡然开了尊口。 “别白费力气了,和一个不知底细的敌人过招,跟以卵击石没什么分别。”后话未及出口,那身形矫健的男子已举拳迫近跟前,轮椅男纹丝不动,所有攻击皆由身畔的银紫发一人承接。 当戒指上的毁灭强光与云罗拳上的暴风相撞时,整个空间被剧烈到无法想象的震荡感填充,一向光滑如镜无风无波的水面暴起滔天骇浪,已尽量远离相夫光子所在的山壁也被炸了个巨坑出来,巨坑面积宛如天降陨石砸落造就,令半边山体摇摇欲坠,向水下坍塌棕褐色的泥土和岩块,一时间场面狼藉不堪,为了引开银紫发令其余人有机会对轮椅男出手逼迫其放了光子,云罗风树不惜解开他给自己设置的“拳封印”,手背上的封印图纹刚刚浮现便消失,这一幕逼入银紫发眼中,令他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惊恐神态。 尽管,作为轮椅男的“保护者”,他迅速收起了那份流露次数稀少的畏惧,强硬的猛充镇定:“那些杂碎是没有办法和椅子上的人抗衡的,你在这里对付我,是个错误的选择。” “是吗。”云罗风树稍缓一口气,将方才剧烈活动后造成的身体压迫排解掉,当一切都回到原点,他那双雨后苍穹般干净透彻的蓝眸也倏然睁开了。毫无前兆的血色光波于是将他淹没,那灼烈宛如女子长发色彩的火焰状能量最终汇聚在两只拳头上,火舌向上跃动不休,还未出手,就已慑的银紫发步步倒退。穿戴整齐、衣裤挺括的深色系男人凛然不屈的目光从眼中爆射,威压力甚至盖过拳上气概:“那我就先打倒你,再去收拾他。” 银紫发终是跌落在远处水面上,气息紊乱到没办法正常呼吸,云罗风树收手后任凭他原处歪着,没有趁隙下杀手斩草除根,他捡了个便宜还不学乖,呵呵笑道:“一胜一败,看样子……还是我们占优势呢。” 云罗风树知道他所指的是另一边的战斗,不知那一动不动守在轮椅上的绷带男做了什么,总归,靠近他五米范围之内的人,全会莫名其妙遭到定格,除云罗风树之外的同行者们皆石膏塑像一样稳扎原地,表情僵硬,唇齿无声。 从银紫发摔倒的水面旁边拾起被其抢走的西瓜兵器,云罗风树握在手里奋力一捏,包括里面的最强金属千锤金零件,整个战争兵器被血帝不费吹灰的单手结果了,残渣散落在渐次恢复平寂的水面上,凋零时回响细碎的余声,仿佛兵器眷恋人世发出的最后哀号。 一个不防,被体能悄悄复原从而溜走的银紫发钻了空子,他像个专业医师那样手把利落抡刀上阵,夹于指间的手术刀随机插向距离最近的硕特,且瞄准的正是心口位置,他的速度过□□捷,致使云罗风树发觉飞奔上来为时晚矣,所幸硕特外套里面是防御铠甲,手术刀最终没有成功拿出活人的心脏,等银紫发再想下手时,除了云罗风树,从空猛然迫降的两个人,加大了他行事的阻力。 火云烧着了天空,大朵大朵的橘红色焰状流火铺满日落时分的穹顶,再如数倒映在广袤无垠的镜水平面上,世间写满了阳光的余晖,与散不尽的温度。 欧也从容刚一来,就忍不住内心的震惊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大呼小叫:“你你你不是那个谁吗!” “包成这样你还能认出来真不容易啊。”橙不冷不热的吐槽某种程度上拐走了他家老大的“祸首”。 “别来无恙啊,复华重楼。”在所有人都不晓得轮椅男姓甚名谁的时候,和从容一起穿越涡流而来的海蓁子意味深长的叫出他名字,收获了银紫发诡谲的讪笑和复华重楼不惊的平淡后,和紧随而来的苍棱对视:“果然是他。” “那这么说,假古幕也应该是复华一族的了。”苍棱一眼就看出两人匪浅的渊源:“复华重楼,你是在我们之后穿越到这里的吧,虽然不清楚你怎么就和这个时代的无名分裂体先生勾搭上了,但是请交出轮回钟,好吧?” 银紫发又噗嗤一声古怪的笑了,复华重楼则不改淡静模式,稳坐轮椅气定神闲:“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是我,还是很出乎我意料的,我不是从过去来的,但显然,你们回到过曾经了。” “这是怎么回事?”从容听完懵了,她率先想到的是这家伙不厚道:“你撒谎!你是故意混淆视听的!” “对你们这群压根不了解底细就跑上来送死的蠢货,我还没必要撒谎。”不鸣则已,一鸣气人:“我复华重楼,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信不信由你们。” “开玩笑!你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你现在二百多岁了!老妖怪啊!”从容毫不客气的揭他老底,还举一反三:“我们术法界的水无痕昔日族长!七老八十都算很惊人了!你个二百岁的吹牛大王就闭嘴吧!” 接下来,复华重楼用一种死寂的沉默,从侧面证实了他似乎并非在开玩笑,海蓁子微微睁圆本已不小的瞳眸,口中内容让从容舌桥不下:“怪不得历史上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原来,他根本就没死,一个还活着又不想被世人发现的人,一定有办法抹消掉一切存在过的痕迹,书籍,资料,花二百年的时间寻找销毁,不无可能……” “这么说……他果真是从二百年前一直活到今天的……那个复华重楼?”从容趁人不备朝自己的大腿狠拧一下,疼痛让她清醒意识到,海蓁子的判断,和复华重楼的反应,皆说明一切。 “看样子,你们已经把轮回钟都毁了啊。”视线停在西瓜壳兵器残骸上一瞬,很快就挪走,复华重楼语调轻快,完全没有心痛或不满:“可惜,我手里已经没有所谓的轮回钟了,虽然不否认,当初的遗失是我造成的,但现在,对我来说这东西毫无价值,所以你们不要白费心机了,乖乖的把心脏贡献出来,我还能让你们死的舒服一点。” “所以你个混蛋既不是天魔教的又不是诸神团的?!你是心脏收割者吗!”吐槽到这里,从容发觉自己跑题了,又瞬间想起二百年前的知理跟大合,心中的悲楚一下子爆发:“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你没忘了知理的死有你的责任吧!过了两百年,你还这样执迷不悟吗!” 从容几度欲上前找复华重楼理论,都被苍棱拦住,但是很快,傀儡师的指尖跟着僵凝了,他的神情也停留在罕见的震惊上,随后是海蓁子,以及嘴巴未及合上就动弹不得的欧也从容。 复华重楼的束缚范围无形扩增,已经蔓延到后来三人组的身上了,他对这些人并没有另眼相看,也不知是否还记得“曾经的相遇”,总之,他像习惯性捕获鸟兽的猎人一样,对项圈里的猎物垂涎欲滴:“你们几个人的心脏,我也收下了。” “诶~看样子,猎物有话要说哦,重楼大人~”银紫发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呼唤这个名字了。 于是下一秒,复华重楼恩赐般解开了对一行人语言的束缚:“看在你们提到知理的份上,我就让你们在挖心之前,问个明白。” “你为什么对心脏这么执着啊!你是吃心的妖怪吗!”小鱼抻着脖子怒喊,可惜不论怎么挣扎,就是动不了。 “我倒想知道,如果你真是创世神觉醒者,用得着弯弯绕绕,这么大费周章吗?”海蓁子一针见血的提出质疑,想不到区区猜测,竟然直中靶心。 那复华重楼低低一笑,仅露在外的绿眸半阖半睁:“没错,我已经失去创世神的力量了。” “什么?” “早在二百年前,姬神初一族灭亡之前,我的神力就已经消失了。我在给自己外植心脏时,就已经失去神力了。”他重复着失去力量的字眼,语气里既没有伤痛,也没有不甘,反而更像是被二百年的岁月抚平了棱角,变得麻木无感。 “可你为什么要移植心脏呢?”即便在二百年前那样洞如观火,苍棱也未曾想到,当时的复华重楼就已经丧失力量,就已经给自己移植了心脏。 “为了永生吧。”海蓁子虽然不愿承认,但依靠别人的心脏不断活下去的技术,她所看过的医术古籍里是介绍过的,当时,她只以为那是久远的传说。 “这么说,你是靠不断移植别人的心脏,才活到今天的了?”从容也紧跟着问,想起大合族长关于轮回钟的创造描述,心生不平:“既然都能永生了,干嘛还要拖别人下水?让你的好兄弟和好妹妹帮你做鬼轮回钟!” “因为我想早一步去未来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我想知道,这心脏移植之后,我究竟能活多久……可是,神的力量居然消失了,我鼓动他多做一些出来,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实验穿梭,可是都没用了……力量就像逝去的时间,再也回不来了……” 不确定他是否在为过往某些事某些人追忆,海蓁子一行只想知道最关键的问题:“那么,在你非刻意的失掉力量之后,是谁觉醒了?” “就目前而言,确实有那么一个人。” 复华重楼接下来的描述全部都是关于自己,而只字未提当今创世神是何人的事。他换掉衰老心脏后,神的力量就已消失,虽然保住生命,却一夕之间变回了普通人,而神之魂却自动自觉的去择选下一个继承人,一直到这一世的创世神觉醒。 这一世的创世神觉醒者,能够和二百多岁的重楼共存同一时间、同一世界,也是由于复华重楼已经是“失去力量的过去式”了。 似乎对于“收割心脏”有着充分到爆的把握,复华重楼一时开启了话唠模式,而没有关闭听觉能力的众人也只能接受聆听。 犹记得二百年前他那本遗落在湖国的日记,当时在里面并没有讲明,他,复华重楼就是幼童拐卖案的幕后策划人、真始作俑者,他为了自己拥有永恒的生命,偷偷拐走族内可以使出器官再生之术的儿童,诱导他们做出心脏等人体必备器官,可他不是为了卖,而是把这些器官冰封起来,在心脏老化后陆续更换,不断的重复会让一个正常性生老病死的人,永恒的活下去。 最重要的一环还关联到现实世界,他曾找上湖国王室后裔、作为天地盟组织的副使官独眼,向他昭告湖国的远古历史跟灭亡始末,当然,他为了成功将王室后裔收入麾下,没有告诉独眼湖之国是被他复华重楼间接搞致灭亡的。 复华重楼知道一切真相,是那个皮本子的主人,因为有记日记的爱好所以把所作所为通通记录下来,他还曾将一颗冰冻的心脏移植给濒死的美杜莎,名义上让她做天魔的雇佣者,实际上是他复华重楼暗派出去的密探,他看好独眼的能力,想欺骗独眼后,让其为己效忠,虽然独眼对他很敬重,但终究以自己是“天地盟副使”为由拒绝了这份邀请。 “对了,还有一个人。”他喝了银紫发递过来的半杯水,解决了口干舌燥的麻烦以后再度启齿:“你们说你们看过我的日记了,那么那个水国探子是谁,你们一定很好奇吧?” 这个的确很容易引发他们的好奇,尤其是亲身经历过一圈的苍棱三人:“难道那个人也是和你一样移植过心脏并活到今天的人?” “没错,而且……你们早就认识他了。”话到这里,就算是不明真相的余下作战者也都心下了然了,只不过复华重楼很快又补充道:“但他移植的和我移植的,有本质上的区别。” 随后,复华重楼自行拨开外衣和内里缠裹的纱布,将心口上的旧年刀疤露出,而依令做出同样动作的银紫发,心口上的缝合痕迹却是崭新的。 原来,他们两个不一样,复华重楼移植的是地之国不死一族的族人心脏,而银紫发则始终不离复华一族族人被重楼冰冻用以保鲜的心脏,银紫发纵横术法界多年,有着多重身份,假尔雅和假古幕只是其中一二,他真实的身份,确实是二百年前联合重楼一起作乱使诈的水国探子,他名复华无,是当年被湖国王室冤枉从而下了大狱险些丧命的复华族人,他的四肢被斩断,失去了在族内立足的机会,是刚刚觉醒了创世神力量的复华重楼救了他,帮他复原肢体,又用一颗复华一族的族人心脏为他续命。 复华一族有很多族人,按最低的三十岁寿龄来算,十颗心脏就够他活三百年的。复华无在复华重楼的帮助下,决心帮他谋划大业。 ——那就是,创世神神之力量的重归,复华重楼移植了不死心脏后,神之力量被回收,为了找回力量,他带着复华无苦熬了二百年,在某一年忽然开始涉猎对复制体的研究,那个真正的疯狂研究者古幕,也是在偶然间得到复华无刻意的诱导,从而萌生对复制体研究的热爱、进而实施开发的。 可以说,复华重楼是真正的复制体创造鼻祖,而真正的古幕,是发展和推动的先锋。 复制体的问题从容已经吐槽过千百遍了,可是她对心脏的移植问题尚存疑惑:“这俩男的真矫情,衣服怕撞衫,心脏还怕重样吗?干嘛移植个心脏还弄俩套路啊!” 苍棱端着严肃的思考脸,也在剖析这个问题:“我想,不死一族的心脏很珍贵,复华重楼为了牵制复华无,故意让他定期找自己更换心脏以延续寿命,这样复华无就会乖乖的马首是瞻……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复华无可以使用细胞重组术,原来他更换的,始终是自己族人的心脏……” “两个变态碰到一起,于是就天下大乱了……”从容很想摇头晃脑的评价,可惜她脖子硬的跟冰棒一样。 两个人的小声交谈暂时终止,苍棱尚有一事不明:“那么复华重楼,你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为了取回力量吗?” “不然呢?”复华重楼又一次主动撕下面部的遮挡,如二百年前一样年轻俊逸的脸孔上,灰白宛若死人的气色,与天魔衍仇异曲同工:“我已经得到了不老不死的力量,为了使我的人生更完美,取回原先就属于我的东西,不是理所当然吗?” Chapter 0996 起初是以月国国师的身份出现,随后又成了冰影军团的第四团长,再后又作为琴河组织的第七弦,拥有冰之国无氏家族成员的身份,还化身成天魔战总指挥玄若尔雅,在多重身份被剥粽子一样逐层扒下后,他的本貌也随终场战役的迫近,完全毕露。 原来,他的真名叫复华无,之所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般神通广大,是因为他追随重楼,获得了两百年的生命时光。他有漫长的时间可以成立一个家族,再用漫长的时间使之成为冰之国不可或缺的力量,当然,他避开了所有人的注意,令自己的存在透明化、虚无化,偶尔出现的合理化。 大概他终于开始对长时间的存在感微弱感到不满了,于是公开化,一次性叫出了少说八百多则一千的复制体,个个长着银紫发古幕的模样。 从容大肆吐槽的欲望又爆发了:“这人不叫复华无吗!他怎么不用自己的脸面对大众啊!他就这么喜欢古幕的长相吗!” “行了别吐槽了!快把这些笑脸都给打扁啊!”橙一马当先冲在首位,他早看这银紫发笑眯眯的嘴脸不顺眼了。 两伙人冲锋到一块儿,踩得水面浪花乱溅,不多时,银紫发军团的援军们竟然从凌空旋转的涡流里跳下,巧就巧在,从容这边的助手大队也依次登场! 在云罗救援上主起死回生行动中沾光复原的赫泽隆,被督翼关押在雷之国南部云上堡的千水云昔和无冰之王,如今都煞有介事的出现在复华阵营里,光域这边除了已经归国的那些,巨人岛多数驻地首领均已赶至。 两军对阵,间不容发,联盟军火拼银紫发军团,双方将领则隔着烟波渐起的水域待机观望,嘉琦芙菱抻长脖子几经确认,最终和从容异口同声的惊叫起来:“督翼!你不是说九寨之王都是我们的人了吗!无冰之王和千水云昔怎么站对面啊!” “还有那个赫泽隆,复原之后不是被时间涡流送走了吗?”想当初在巨人岛发生那样的怪事,千刺就强使自己静下心来挨个数了一遍“尚存者”,他敢保证,赫泽隆当时绝对不见了。 “无冰之王确实被‘改造’了,千水云昔也在昏迷之中,看来,是有人帮他们破除了‘障碍’,重新找回了‘自我’啊。”督翼的神容并不似以往那么轻松,他微小的变化,也能成为复华无得意的理由。 “还没来得及启用的‘倒戈兵器’,就又回到我们这边了,是不是很伤悲呢?”其中一个银紫发慢悠悠走上来幸灾乐祸,被出其不意从两侧闪出的芙菱从容各自一拳联手打中轰出老远。 “我去上方的石殿群里看看还有没有潜伏的敌兵。”风扬调遣了一支随他同去的联盟军战队,还未抬脚,被赤魇出声打断。 “不用那么麻烦!”在确认己方中人没有上到石殿群中后,赤魇率领自己的流炎山部将一鼓作气:“一次性轰干净就行了!” “那我们一起!” 一众天地盟男上主跟着赤火霸王军凌空跃起,陆续跳到自己的元灵兽坐骑上后持续升向高空,对着下方巍峨宏伟年代久远的石殿群展开狂轰滥炸,大招频放,顶级交合遁此起彼伏,从海啸般的巨量水遁,到火山喷发式的熔岩沸腾,再到亿万伏冲锋劈落的雷能强电,在一阵超越自然震感的动荡过后,千百座古老岁月间留下的白石殿宇崩落塌毁,这次空袭用时不到十分钟,摧毁建筑物的面积却惊世骇俗,在术法界极南境域的天空唱响哀鸣,继而瓢泼大雨降世后,仅存的一座布拉吉神殿孤独的残留在众人视野。 不久,暴雨停降,天空尽头浮现一架弯曲虹桥。 伙伴们接连创造毁天灭地级的动荡,很难让相夫光子不被惊醒,这不绝如缕的声响强烈巨大,可她十分虚弱,即便醒来也只有把眼睁到一半的力气,好在她的思维不钝,听觉也还灵敏。 那复华无又凑过来了,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游说的词句,光子不予回应,令他眨眼之间怒意丛生,伸手捏住红发的脖子,他又靠近一些,在其耳边警告威胁。 云罗风树从始至终都没放松对光子的注视,一见复华无举止诡异,便机警倍增:“你在对她做什么!” “呼呵呵,没什么。”复华无动动手指,力道略松,转过来的脸上写满阴诡歹笑:“只不过这女人太不听劝,我苦口婆心而已。”然后继续对光子说:“早就让你离开天地盟了,你当初严词拒绝,才会导致今天的恶果知道吗,不过你早晚都会投身在黑暗里的。” “呵,类似的话,在你之前我已经听过两次了,就没有点新花样吗?千面男?”相夫光子的语言功能逐渐恢复,开口便是浓烈的讥讽。 “哈哈哈哈!你确定你这第三次能逃得过?”大笑中,复华无伸手撩开光子的衣领,查看她颈下的修罗印:“滑到这里了吗,还真是有意思的重叠呢。” 云罗风树亲眼目睹后恨意满满的怒瞪举止轻佻的复华无,隔得太远导致看不清复华无的意图,也没办法听到他口中的语言。可恨结界壁横挡在前,无可撼动,令他费尽力气,也没法逾越屏障,到达她身边。 就在云罗风树抱着以卵击石也要竭力一试的决心再度挥拳时,奇斯尼的身影倏地闪现过来,并先他一步直奔结界壁上方。 “蛇蛊咒被修罗印覆盖,也只是加深堕落之神内心的灰暗而已,我建议你趁早放弃用你的光去和它抗衡吧,因为蛇蛊咒的力量,已经奉献给修罗道的阴暗面了,你现在,是沾在黑色蜘蛛网上的小虫子,只有闭眼接受命运的份。” “呵,什么时候,你个第三方也成为黑暗的走狗了?” “呼呵呵,因为比起光明,用黑暗驾驭你这位修罗战将,显然更容易啊。”抬手,微笑,视线动都不动,复华无就隔空击的奇斯尼在空中连打几个趔趄。 相夫光子双瞳大睁,看到被打伤的奇斯尼坚韧不变的挺立在前,最后一点倦意也消失了。 “逃出来了吗,不错啊。” “你这个混蛋!我杀了你!” “奇斯尼,不要硬碰硬,你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相夫光子用眼神示意他快些退下,免得再受伤。 “我可没忘记啊,这小子再次见面就揍了我一拳,我这个人最讨厌拖泥带水,就把他关起来调教调教啦,没想到还是逃出来了,虽然比起厉害点的家伙,你的用时略长啊~”复华无神色飞扬的讲述过往,比起宣告胜利的自信,这更像是充满趣味的调侃。 那时候,奇斯尼受尔雅的蛊惑将光子带去,导致光子失踪后,奇斯尼怒火烧脑找上当时的假尔雅,立刻就暴揍其一拳,想不到终究难敌,反被关在类似于牢狱空间的结界里,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逃出来,回到光之国确认了近来发生的事后,直达巨人岛,寻觅无果,又随着云罗等人传到巨人岛的消息,辗转来到了这极南的布拉吉神殿。 “光子,你放心,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他欺负你的!”奇斯尼不听劝告,执意要施展本领同复华无拼命,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平安无事的救下光子。 怎奈,结果仍是一样,即便他施展出不逊于光子本人的武力技法,还是被复华无三下五除二践踏击伤,从空顶直直向下坠落。 相夫光子久未开口,嘶吼时声线沙哑宛如刮竹,她惊呼奇斯尼的名字,恨自己不能脱离困境,为保护伙伴们奋力一搏。 云罗风树趁奇斯尼坠落水面之前飞身过去将人接住,最后平稳的把他放在峭壁塌下时堆成的浮石上,他帮奇斯尼查看伤势,继而抬眼望着被定在高空山壁,无法获得自由的光子。 相夫光子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奇斯尼伤无大碍的内容,从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幕刚好又被嘉琦芙菱撞见,黄发少主刚刚收拾完一群复华无,看到冷不丁就隐形消失的结界壁岿然不动,也跟着懊恼,好在这时,她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对啊!那家伙是结界终结者!他现在不来简直没有天理啊!” 遗憾的是,几经穿越,彼此间曾经附加的千影式早就断了联,她正苦恼如何才能通知洛紫星涵赶赴现场助阵时,白蛇王驮着一个人从天落降。 “芙菱少主,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人带来了。” “诶?我有下过这样的指示吗?” 白蛇王巨大的蛇头颤了一下,身为元灵兽界的前辈级存在,它不能容忍自己执行错了任务这种事实,于是憋得蛇头由白到红,再从红转紫,知道内情的明白它害羞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要变异进化呢。 “不过!你来的太是时候啦!”直到看清从蛇背上滑下的,正是那个洛紫星涵,嘉琦芙菱才欣喜若狂的抱住白蛇,把脸贴在它光滑冰凉的鳞片上猛蹭:“谢谢你!小白!太谢谢你了!咱俩简直太心有灵犀啦!” 如果说这一批复华无就是最后的复制体,那么这场战役打得惊天动地不计后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因为为了消灭这群异类,作为寻常人类的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所有参与者们,都挥刃出拳,各显神通,复华无接踵而来的复制体增援,也在逐个减少之中。 复华重楼端坐轮椅,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复华无适时飘来,一副近乎赔笑的谦恭样:“抱歉啊,我忘记了他们对付复制体早有一套这回事了。“ “少来,输了看我饶不饶你。” “别啊,他们可是科研小组出身,外加在国府里打滚儿的高大上人物呢。” “再说多余的话,我就捏爆你下一颗心脏。” “行行行,我投降我投降。” 复华无嘴上这样说,心里对于光域为首的术法联盟军却有着满满的感慨,这些家伙甚至想到,要攻破就必须绕到敌人前面抵达终点的方式,而不是在敌人徐徐前进的过程里跟着他们的屁股逐一破解,他们明白掌握了方式,才有可能从根本上反攻的道理。 “那,如果我直接抢在你们到达终点之前把终点毁掉,呢?”复华无吃掉夹在指间的殷红樱桃,唇角勾起的瞬间,修罗道后颈插连的透明管子重新运作,开启了抽血模式,那红发少主本就苍白的面容登时惨灰下去。 嘉琦芙菱眼见此景,一脚踹在优哉游哉挖鼻抠耳的洛紫星涵身上,大吼:“你奶奶的快点啊!光子要是死了我跟你拼命啊!” 洛紫星涵连讨饶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芙菱连连踹,踹到了结界壁上,他苦恼的蹲在角落,一面在嘴里嘀咕这女人越大越凶,一边伸手敲敲结界壁面,轰啦一下子,结界完全现形,如破碎的玻璃一样龟裂粉碎,随后化成残烟散尽。 “哼!”虽然有惊无险,但芙菱对于洛紫星涵的懈怠显然持不满的态度。 洛紫星涵于是蹭过来哭咧咧的求饶:“抱歉嘛,我最近肾疼,然后就迷路了。” 结界被“敲碎”,复华无的脸色明显没有之前那般轻松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回到修罗道身边就近看守以防万一,却被伺机已久、积压了大幅度攻击力的云罗风树一拳轰到了百余米远的汪洋水域,那一拳属实不轻,尽管不似之前那么令人畏惧,但已然让那复华无没办法即刻起身了。 云罗风树看那管子不过指头粗细,暗想就此拔下,也许还能救回光子,就靠过去在她耳边轻声嘱咐:“忍着点,马上就过去了。” 正要动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涡流口里飘出:“你这么直接拔下去,她会真没命的。” 云罗风树旋即瞠大眼眸,瞳孔中倒映出疾藤的身影:“疾藤?” 疾藤揉揉万年不变的蓬乱头发,凑到光子颈子后面去看了一眼,回手使风刃,将扣在光子腕上的钉壁锁圈切断,云罗风树扶住失去支撑的光子,看疾藤在管身上试探着什么,焦急的问:“能不能取下来?” “她的血还在管子里,直接拔下去,说不定会血流过多。” “没关系,我可以给她!” “不是那种问题。”疾藤当然清楚云罗风树的能力,这小子连残破的尸块都能秒秒钟复原成活人,当年也不是没给过光子救命的血液:“而是,这种管子究竟干嘛用的,到现在还没摸清楚,万一是陷阱,拔下之后引发其他祸端,或是直接伤及光子性命……到时候,你的血又有什么用。” “是我没考虑周全,那么现在,你帮我看着她,我上去看看管子延伸到了哪。” “你还是陪着她吧,紫韵他们已经赶过去了。”疾藤随后对聚集在下方的众位男上主说:“幸亏你们没把布拉吉神殿也轰了。” “就是发现这管子连着神殿,我们才格外小心的!”赤魇挥舞拳头跟疾藤解释,同时打探情况:“相夫光子她怎么样了!” 越来越多的伙伴朝这方山壁汇聚,他们解决掉银紫发复制体军团的任务完成后,第一个关注、关心与关怀的对象,就是修罗道相夫光子,对于许多人来说,她不仅仅是维系世界稳定的修罗道,她更是伙伴,和他们一起并肩经历无数风雨险阻的真朋友。 听到赤魇的问声,相夫光子慢慢睁开双眼,想要开口讲话却失尽力气,她的头脑仍然清晰,也真切的感受到每一颗环绕在她身边的心,她觉得,能够这样死去也不错,起码,是在大家对她的爱护里,而不是……被憎恨和唾弃着死去。 少时,紫韵蓝卡尔他们查探回来了,小鱼测量了管子的长度,表示终点衔接着一个被全方位封闭的白色无透明金属箱,那箱子就在神殿中央,他们不敢妄动,就回来请示如何处理。 “我去看看。”督翼排众而出,主动请缨要到仅存的一座石殿去:“如果可以,就把那个箱子搬出来,放光子先下来再说。” “是啊,云罗一直浮在上面也挺消耗元能的。”从容当然不是替云罗心疼元能,而是觉得未知的战局还在眼前,多留点力量保护光子一定也是他的夙愿。 “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了,就算看,也无计可施。”那被云罗风树一拳揍飞的复华无捂着左肋步步蹒跚的回来了,嘴上的鲜红是他乃正常人类的真实写照,一定要说哪里不正常,那大概就是他不断更换的心脏了:“毕竟,修罗道的破坏神之血,是这世间最宝贵的事物,你们想要守护的,偏偏就是我们想要夺取的!” 修罗道之所以是世间唯一能够使时间逆转的存在,正是因为他们的血可代代传承、生生不灭,创世神之弟破坏神死后留下的唯一遗物,便是这堕落之神的血液。 Chapter 0997 半个鲸头大小的浓焰火球扑顶压来,出现的极为震撼突然,幸好疾藤早有防备,用酝酿已久的风遁术把它全力转移,那巨型火球于是飞向高空,在祸及众人以前粉碎炸裂。 危机是被解除了,可赫泽隆安然无恙的从半空跳落下来,一副有恃无恐得意洋洋的架势:“死鱼眼!你还没打够吧!咱们继续完成那没了的一战如何!” “既然三巨头哥哥这么喜欢打架,那不如由我奉陪好了。” “你谁啊……啊!”赫泽隆两腿一抖,立时回想起不那么美好的记忆,曾经就是这个女人,趁人之危把他海扁一顿!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这泼妇一面辱骂他一面□□他的场景! 蜜橙色卷发的妩媚女子翘唇一笑,娇滴滴白嫩嫩的丰腴面颊上刚刚还灿烂阳光,转眼间就乌云密布兼电闪雷鸣了,那一发雷遁火力炮直接拍在赫泽隆头顶上,轰的他立时成了没毛的秃顶,没毛的部位还很尴尬,纵横天灵盖那一块。 引以为豪的紫色秀发被折损大半,赫泽隆骇得眼睛都快瞪出眶了,还没过招就有点七荤八素的感觉。 “三巨头哥哥曾经被妹妹我痛揍的程度还不够狠是吧!下一招蓝色电极!保准你秀发去无踪!” 疾藤站在上空某位置围观下方一场起始点就失衡的较量,那赫泽隆早就筋疲力尽了,方才那鲸头火遁纯粹是拉风用的,逞完威风武波若也就将近干枯了,哪知道正要退场之际,就被精神饱满的天地盟大姐头给拦截了,后续的超强电击术猛袭轰炸战,疾藤颇有点不敢目睹的意味,一来,大姐头攻势太猛,电光晃眼,二来,赫泽隆的新造型,叫人不忍直视。 用空闲下来的一只手挖挖耳朵,看都没看就知道相夫光子昏后重醒了:“醒啦?” “疾藤……” “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我还好……你呢……这段时间……去哪了……” “穿回几年前,游荡数天,最后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跟武波若打了两天两夜。”疾藤漫不经心的交代,把那两日两夜的惨烈战斗完全当成了过往云烟。 战力沸腾的落月啼小婉把那异空间惨败疾藤之手的赫泽隆痛殴到水面上之后,踢了踢他行动不能的双腿,有点泄气的折回疾藤光子这里,水灵晶亮的大眼睛蒙上一层埋怨的光:“你倒好,还碰上一个本世界的人,我去的那个时间段,只有我自己!” “小婉,你也回来了啊……”光子牵动嘴角,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面部有多僵硬,还受不受控制,但她知道,自己很想欣慰的笑。 小婉于是把疾藤挤到旁边去,临近光子开启保驾护航模式:“是的!你放心,我们都回来了,不会再让混蛋们欺负你了!” 云罗风树可一直对光子寸步不离,自然而然就落入小婉的视线范围了,她回想起这男人曾经弃婚的那一出,就伸手一拳敲在他改变了发型的脑袋上:“你个死小子!再敢辜负我家光子!我就把你电成烤大树明白吗!” “那是什么鬼啊……”疾藤无力吐槽,看了看光子时好时坏的气色,叹气后,面向云罗:“交给你了哦。” 之后,疾藤和小婉便飞身下到水面上去,跟余下的敌人做攻防战,相夫光子眼见伙伴们前赴后继的上场,又接二连三的赶过来对她嘘寒问暖,心里装载的满满感动中,逐渐融进一丝焦急,她也很想上场,可现在行动不能,真叫她芒刺在背啊。 “很疼吗?”见她神色不佳,云罗风树眼中泛出忧愁光波。 “光域那边有消息吗……”气若游丝,连吐出的字眼都充满了无力感。 “刚刚惠茵少主说,荆棘城主回去了。” 据说,荆棘和佐俊落在两年后的未来,起初是一同被卷过来的黑白双煞抗衡龙啼佐俊,龙啼家族的意念对决,终究以龙啼兄弟的败阵收场,荆棘出手后才扭转局势,屡占上风,最后将龙啼佐俊打到残废,正要杀他,时间涡流启动,他们就回到原世界分散了。 “那……就差宁日潇了……你帮我……去找她好吗……”她感觉自己又要昏倒了,她想要抓紧每一秒钟,想要用好每一分气力,她心中最挂念的人就是下落不明的宁日潇,因为不能保证,这一次昏倒,她还会不会醒来。 一批又一批复华无长相的复制体笑眯眯成群攻来,参战其中的嘉琦芙菱气得跳脚:“为什么都是这种脸啊!看够了都!” “就是啊!再帅也审美疲劳啦!”小婉跟着大喊。 “帅什么啊!这又不是他的脸!”芙菱可没忘了,古幕是古幕,假古幕是假古幕,尔雅是尔雅,假尔雅是假尔雅这回事! “我想,他担心复制体觉醒本体的完整人格,会带来不便,才使用自己的吧,虽然顶着古幕的脸,不过终究是他复华无的内核!”海蓁子抄起幻觉弓箭对面前的一众复华无连射,然后就喜闻乐见,看到他们开始自相残杀了。 “哈哈哈好啊!就让他自己打自己吧!” “变态人形分裂体!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天地盟主将率领术法界联盟军大战银紫发军团的战役已经持续很久了,眼见“自己”一个一个的失败颓倒,复华无心中的那些不悦全都挂在脸上了,以往扮成古幕尚能用微笑面具掩盖一切,哪怕是惊慌,而如今,他面对某种无路可退的压力,只能选择“恢复本性”。 他看到云罗风树怀中又开始昏昏欲睡的相夫光子,恨不得立刻吸干她的血:“如果你肯乖乖投降,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知道吗?我真的已经很慈悲了,几年前我还想杀了你,现在我却要留住你性命,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 “抽血已经停止了,看来督翼城主找到办法了。”云罗风树靠近相夫光子的耳朵悄声告知。 几度昏醒的红发勉力维持意识,也对男子附耳低语:“帮我去告诉海蓁子,马上催眠这个复华无,我想到制服他的办法了。” 从复华无的角度看去,两个人的状态完全就是紧密贴住:“……你们两个,一定要在这时候亲热吗,既然这么难舍难分,那为什么不一起留下来呢?血帝,你也留在这里好了,免得修罗道被抽血后死掉,你日日供给鲜血给她,我就可以……呃……怎么回事……” “别乱动哦。” “这种感觉……彼岸花开……?不对……不是玄若真火,那么这是……”复华无依稀察觉这股元能的流动,是出自于那个叫疾藤的男人之手的。 “尽管没有神之印记那么快速有效。”疾藤抱臂伫立空中,脚下浮云一朵,悠然随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战场上转移回来,他神情慵懒,万载不变:“不过啊,风割五内,也是会把你的心肝脾肺肾切成渣渣的绝技哦……” 复华无不是不敢动,而是不能动,疼的每动一分,都像有刀刃在体间翻滚切割一样,如果强行硬来,那么要不了多久,他的五脏六腑就会变成碎肉馅。 云罗风树趁势落降到海蓁子那里,言简意赅的传达光子的提议,海蓁子颔首赞同,不等答复,这黄发男人就急如星火的奔回到光子身边,好像片刻都不舍离开那般小心谨慎。 许久未用水无痕基础瞳术的海蓁子忽然萌生怀念的情感,自打光瞳开眼,她每每冒着折损视力的风险去施展最强悍的技艺,虽然无悔,但也偶尔会生出一些隐忧在心间,比如,她也会害怕,久而久之长此以往,会引发失明瞎掉的惨痛后果,她自己固然不怕成为一个盲人,但是,失去光明的海蓁子,是无法为光之国做好每一件事的,她想要继续守护自己的家园,保护自己的家人,就必须,先把自己的双眼保护好。 水瞳水涟是基础瞳术,它的催眠功力十分惊人,有选择性的越过了所有人,独独把这一份蛊惑留给复华无,当旖旎的蓝色波纹圈圈外漾,整个空间里回荡起曼妙的水光时,复华无留在光子那边的本体,陷入了沉睡。 复制体的奥秘之一:想要让复制体拥有本体的气息,品格,却要走自己的精神线路,就必须要让本体沉睡。也就是说,现在余下的这群复华无,真的和复华无本体没有两样了。 在长年的相处和生活里,天地盟对于彼此的行为习惯都了若指掌,熟悉宛似自己,所以苍棱无需海蓁子转达,就自动摆出傀儡师的迎战架势,在师父和师父的师父都缺席的情况下,一个人手操傀儡使用权,用操纵术强行控制这些“本体化”了的复制体,让他们集体倒戈,齐齐攻向复华重楼。 复华重楼在轮椅上安逸围观眼前各式各样的纷乱战役,想不到自己会变成下一个受击对象,他眼见奔上来几百个复华无,根本难以分辨,也无法确定这里面是否有真正的复华无, 复华重楼还不知道,唯一的最大保障已经被水无痕的瞳术催眠了,他号令余下的助阵者过来护驾,却发现他们倒地的倒地,受伤的受伤,稍微厉害点的还在持续抗争里分身乏术,于是想到另一个关键人物无冰之王,扯着不适合高音的嗓子,沙哑的大喊冰清的名字。 还没意识到,那冰清早就无视“待命”的指令,凭借自己的判断追到布拉吉神殿了,这方唯一没有被空袭摧毁掉的建筑物,屹立在光秃秃的山顶中央,四野的风透过壁上圆窗长驱而入,明明还不是最冷的时节,偏偏带来了冬日的寒意。 紧赶慢赶抢在无冰之王以前到达这里的芙菱一见赤魇,就挥舞小拳头指责他:“还好有惊无险!你没有把这个也毁掉!要不光子就完啦!” “刚刚已经有人教训过我啦!”虽然嘴上狡辩,可赤火霸王心中也有后怕啊:“就算没有光子,我也不会乱来啊!这里是历史古迹诶!” 连接着抽血管的箱子看上去就是一个毫无破绽的白色方块物体,因为不晓得内里情形,也没人敢随意把它敲碎来看看,毕竟这管子的另一端,仍旧插在相夫光子的后颈上。 无冰之王的翩然临近似乎掀起了静谧殿宇中氛围的波动,连督翼也不得不暂停研究,严阵以待的正视步步而来的长发男子。 无冰之王轻拍两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虚伪的说出什么赞美之言从而拍手鼓掌时,意想不到的变化惊现在箱体身上,毫无预兆的冻结冰层覆盖住白漆刷过的金属表面,在大家眼睁睁的目睹下频繁扩增着厚度。 赤魇的第一反应就是放火烧化它,被心中早有盘算的无冰之王出声打断:“你确定这一火球扑出来,不会让箱体爆炸,让修罗道血溅三尺吗?” “所以你这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啊!马上把你的冰术解开!”赤魇怒了,火色长矛直指无冰之王的喉结,用威逼的架势恐吓他照做。 无冰之王面不改色,幽幽笑起,他实在是个妖娆的男人,一双凤目噙着连女子都自叹弗如的风采:“事实是,如果你在此刻杀了我,那么这冰冻术就无人能解,只要维持三个小时,箱中的血液被冻住,你的伙伴也会跟着结冰的。” “你们不是想要活着的修罗道吗!那这么伤害她又是为什么!”芙菱大为光火愤愤不平,如果不是无冰之王那一句话,她已经跟着赤魇对这可恶的敌人挥刀相向了。 “我们当然是想要活着的修罗道,但如果你们执意阻挠,那最后的结局就只能鱼死网破,不是有一句话说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人也别想得到。”无冰之王挑唇浅笑,难得一见的平和之色在眼角眉梢蔓延,他举指挪开赤魇不住发抖的矛头,对自己的毫发未损早有预见,他朝箱子旁站立的矮小男孩走来,用高高在上的俯视神色睥睨他:“督翼城主,好久不见,托你的福,我可是在云上堡度过了难忘的时光呢。” 督翼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态度而产生情绪波动,他现下保持着幼儿形态,自然要抬高视线,以仰望的角度面对本名冰清的男子:“冰清,我之所以把你留在云上堡,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身份,同时也希望,你能为我们所用。” “可笑,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无冰之王指手画脚?”眉目间的轻蔑转化成不甘的激愤,他的声音紧跟着低沉下来,巴不得撕碎督翼的凶残样子。 “你是紫南玉老寨主唯一的亲人,那么应该知道,南部九寨能有今天,多半是依靠了他的努力,你不好好守着父辈的基业,却勾结外贼入侵领地,自毁长城,舍弃自己的命运也就罢了,还牵累无辜助纣为虐,你……有什么权利站在这里轻视别人?”言语间,这幼儿形态的男子已经复原成不逊于冰清的高大威武,穿在□□身上还很宽松肥大的衣裤,到他复原本来面貌之时,已经合身到叫人目不转睛:“冰清,当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在大大小小的变化中,体味各种不同的人和事,不过我不会怨恨你,因为你是个连自己都能下狠手对待的可怜人。” “你说什么……”无冰之王压着一口气,但明显要濒临爆炸了。 “作为寻常人类,你不惜进入人模,把自己变成复制体,作为有神之印记的超能力者,你永不知足,参与这项实验,做尽了人神共愤的事情,你无视人道天理,强行改之,把改造人类当成调制鸡尾酒,这个多加点那个少放点,你甚至诱导某些不明真相的人,去你那里接受你罪恶的洗礼……” “搞清楚!那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的!呵呵……哈哈哈!一副自诩正义的样子在这里否定我!你怎么不问问你们修罗少主那两个手下当初为什么来找我啊?!”无冰之王震怒之下,竟然想起了细枝末节般的小过往:“那个不男不女的,带着天蚕国的丫头来找我,求我给她复制修罗道的能力,这也要怪到我头上?!” “这么说,你承认当初是你,把芜华和奇斯尼改造的了?” “承认又怎么样,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们自己吧!” “我说!”来来回回跑上跑下的从容累得头疼,一到布拉吉神殿,就火烧火燎的嚷起来:“光子出事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啊!” “她怎么了!” “她忽然浑身发抖晕过去了!好像冻僵一样!”从容急得快哭出来了,辄便看见抽血管尽头那方被冰层裹实的箱子,惊恐莫及:“这怎么回事啊喂!” “看来已经起作用了,我劝你们还是尽快放手吧,免得修罗道再遭受这样的苦楚,你们还嫌她不够难受吗?”无冰之王心满意足的合了合眼睑,却在下一秒钟的晃神之际,被督翼一拳打在脸上,他吃痛后退,正要大肆宣泄不满,遭到了督翼一连串不停歇的格斗攻击。 诡异的是,被这样痛殴,无冰之王却始终不曾拿出他的绝技“水体控制术”,按说,一个秒秒钟能冻结一庞然大物的元术师,是没理由隐忍不发的啊。 除非,他空有其表,除非,他虚张声势,除非……他早就没办法使出全力了。 Chapter 0998 督翼还在研究如何切断白箱与抽血管的关联,曾在雷国南部九寨与联盟军对战过的无冰之王只身出现在布拉吉神殿,他的态度还像从前那么嚣张骄傲,只不过除了冻结那只箱子,其余攻击一概未有,甚至在甚少出击的督翼动手揍他时,都没有拿出与傲气相称的“本事”。 蓝卡尔和橙从殿后押上来一个不住挣扎的女人,她十分狼狈,姣好白皙的面容被纵横交错的泥痕覆盖,漂亮的裙装如今也脏乱破烂,好像历经了很多磨难,才随无冰之王一起到达这里的。 具体情形他们还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方才那冻结白箱的冰遁术,是这个名叫袅袅的女人发出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无冰之王前后不搭的武力值,以及冰层在她出现之后渐渐融化掉的改变。无冰之王曾把自己的能力赐予袅袅和冰女,冰女死后,已知的人之中就只有袅袅可以代替无冰之王施展该种神之印记。 “我以为倒戈的只有无冰之王和千水云昔,现在看来九寨之王的其他头头也不能例外啊。”紫韵摇头叹息,旋即确认了白箱箱面上冻结的冰已尽数消融:“督翼城主,我们继续吧。” 不速之客到来前,督翼就已经着手研究怎样才能在不牵累光子的情况下拆除白箱了,如今这无冰之王武力全失,袅袅也被控制住,再不破除这天大的难关,后果怕是真的不堪设想。 可惜,敌人貌似并不打算放任他们救走修罗道,无冰之王和袅袅刚刚落网,虫后和蝗虫王就撞破神殿的半面石壁,明目张胆的跑来捣乱了,和他们同行的还有暮野,这男人曾经和珍馐王一起作为希望的手下管理欢乐庄与地下村,希望投奔途倩儿之后于某一日莫名失踪,天地盟一方出动了人手进行搜找,皆无果而终。 如今,不仅沉睡的千水云昔和被重重加封的无冰之王逃出生天,就连余下的存活诸王都恢复原本的立场,同光域为首的联盟军一方抗衡,督翼曾经将这一批实力干将作为“同伙内核、敌人外表”的撒手锏,打算在终期战役时给天魔教等敌患一个迎头痛击,不料还是算错一步,他们被提前“解放”了,且是朝着他并不期望的方向发展。 “残兵败将,也敢来放肆!”紧随而来的小婉跟着冲进石殿,在虫后大放厥词以前就主动挑衅与其展开决斗,浑身浴着浓烈电光的她宛若雷之女神般璀璨夺目,一时间叫虫后惧于靠近。那个蝗虫王倒是不改护花使者的本性,把虫后拉到背后,大张蝗虫嘴一口喷出焦灼冒烟的气体来,小婉明明听过木茉的讲解,可还是一时间忘了这家伙会吐酸水,隔着雷电被吐了一脚面,她登时觉得两只鞋子快烧起来了,一边脱一边怒叫:“还好今天没穿凉鞋!你个死蝗虫看我今天不把你烤了吃!” “还有力气骂虫子说明身体没大碍。”督翼把一个玻璃瓶子揣回口袋,转眼又被赤脚跑来的小婉夺了去。 “这是药水吧!我还是擦一下好了免得被这怪虫子烧伤!” 小婉避开一劫的同时,余下几人已同“双虫”展开了激烈较量,那蝗虫王喷发的褐色液体有着浓烈的酸性物质,泼到神殿墙面上登时烫出一个焦黑的坑来,虫后也不甘示弱,秒秒钟发动大招令巴掌大小的咬人蝗虫蜂拥进殿。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会飞的大虫子,不少人都感官不适,尤其从容小婉背靠背让这些虫子逼得退无可退了。 “话说我们一个接一个赶过来光子那边怎么办啊!” “那边有风树他们照看着赫泽隆落网之后复华二人组也快歇菜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虫子呢太可怕了这是蝗灾吗有没有杀虫剂啊我不要被它们咬!” “你跟我说也没用啊以为我不怕这玩意吗杀虫剂那种东西谁会带在身上啊而且就算有也不能保证能把这些虫子搞死啊!” “你们两个说话能不能带上标点符号啊我这边听的很累很累啊!”嘉琦芙菱眨眼间冲进来和二女组成背靠背三人联盟,随后万分后悔跑了这一趟:“没人告诉过你们我很害怕这些东西吗!” 缠斗中,小婉和芙菱一边手持轻斩猛砍不断撞上面来的虫子,一边没命的大叫想凭喊声排解压力顺道喝退这些飞来灾祸,从容在中间跌来撞去最后被一只虫子狠啃一口,吃痛之下失足跌倒,伸手触到了方才被她遗落在地上的布拉吉银杖。 在布拉吉神殿使布拉吉银杖!这不是天经地义命运使然的机缘吗! 欧也从容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烟拳也好银杖也好,对付眼下局面不是再适合不过了吗?于是左手操起银色短杖,右手握拳酝酿能量,憋着气往外释放了一会儿,发现体间并没有出现热流窜涌的惯象,眼前也没有白色的烟云笼罩,她又努力试了一下,这回可好,不但经络的元能释放受阻,连肢体的知觉都开始慢慢消退了,两只伺机袭来的蝗虫朝她手背咬了几口,她亲眼看着,却半点感觉都没有,耳边的打斗声、蝗虫嗡鸣声、伙伴们络绎不绝的话语声,伴随一阵轰然巨响,在听觉里归于死寂了,眼前的景象也水一样模糊,模糊过后是变暗,再后,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除了意识,整个人都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光,没有声,也没有痛,如果是死了,为什么她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还知道自己是欧也从容?如果没死,那她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在无知无觉的绝境里游荡? 从容用亲身经历向大家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千万不要被虫后召唤出来的巴掌蝗虫咬到,被蝗虫王酸液泼到是皮开肉绽,但一旦被蝗虫噬咬,结果就只能躺平在地任人宰割了,亏得大家发现的早,才没步了从容的后尘,同时从根本上杜绝了昏迷的她进一步遭受敌患侵害。 蝗虫数量过多,不能一一杀净,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当虫后和蝗虫王发现蝗虫们逐个碰壁反弹跌落时,敌人们已经处于不被伤害的境地了,四方体光能防御罩贴合神殿内壁与墙角,将神殿划分出两个不同颜色的领域。 正因为有了喘息的空间,督翼才能继续背朝敌人,安心开口:“看来,你们果真是被复华重楼放出来的,他不但把你们的人格改换回去,还给某人做了心脏移植,导致他没办法施展从前的威力,我很奇怪,既然需要你们的战力,他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谈及这些的时候,手持工具的苍棱偕同督翼一起,为“攻破”白箱做最后阶段的努力,那被暗指到的无冰之王并不掩饰心中激愤,那时候的记忆,几乎化作影像,从他载满仇恨的瞳孔里放映出来了。 被复华无救出并带到复华重楼面前时,被他们两个合力“挽回意识与人格”时,他并不像其他九王那样充满失而复得的感激,他维持着不变的骄傲,声称即便没有他们的相助,也会突破窒碍,接下来,复华无开启游说模式,替复华重楼收编他,结果被无冰之王一口拒绝,接下来的诸多交涉,皆以不欢而散告终。 无冰之王没有想到,之后的一连串遭遇,完完全全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先在脱离九寨过程中被袭击打伤,心脉破损,命悬一线,疏忽大意之下的死亡绝非他所愿,这时候罪魁祸首竟然伸出援手,把他带到手术室之类的密闭空间里做了一场手术,等结束后他愕然发现,自己伤重无救的心脏被换下,而这一颗新心脏,也并非什么出类拔萃的重生根本,而仅仅是一个经络未曾开启过、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寻常人类心脏罢了。 复华重楼还告诉他,接下来的行动中如果他超出底线,下一次的心脏更换就无望了,无冰之王一时间无法靠实力报仇,即便能力恢复也要担心复华重楼会不会用心脏的事威胁他,只得暂且隐忍下来。 可是这一切,都没能逃过督翼的双眼,他就像亲眼目睹那样明白透彻,字字见血:“他给你的心脏是有时限的,不定期更换,就会烂在你的身体里,所以你必须听他的号令,不断的替他卖命,只为了活下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失败了,甚至是死了,你还有机会吗?” “这种问题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所以,我只要帮他完成他的理想就好了,虽然不是心甘情愿,但只要他活着,我才能活!” “那么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活下去,你会不会为了这次机会,而去对付他呢?”苍棱放下工具,转身站起,把螺丝刀换成手术刀,于他来说只是易如反掌的事:“我是医师,我可以帮你把你原来的心脏修复成原样,再移植回你的身体里。” 无冰之王瞪圆细长的凤目,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凭复华重楼喜欢留一手的秉性,他肯定会在你忍无可忍要对他下手的时候,用你本来的心脏继续威胁你,毕竟,他懂得如何使一颗心脏长久的新鲜保质,即便是破损不堪的。”很不巧,苍棱就是复华重楼漏掉的意外,那二百年前的创世神觉醒者大概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人看透,也会被人算计:“只要你能拿回自己的心脏。” “我知道心脏放在哪,可我不敢保证,我一旦离开这里,他会不会直接把我……” “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会用一个人伪装成你被捕,你就趁这时间回去拿心脏。” 无冰之王是个果断的人,从地上爬起之后,刻意从不被蝗虫环伺的殿后绕出,尽管武力全失,但脚程极快,以至于袅袅知道不立时追出就会跟丢,从而挣脱蓝卡尔对她的压制拔腿欲逃。 小婉刚刚给从容用湿帕子擦了脸,一抬头就瞧见袅袅意图离开,她想都没想就撞了上去,最后跟袅袅胸贴胸滚做了一团儿。 “你干嘛拦着我!你这个大胸女!”袅袅眼见追到冰清无望,急得声泪俱下。 小婉本来怜悯她这一把美人泪,可惜那个称呼让她眉头狂抽:“你以为你的胸很小吗!” “那也大不过她啊!”气急败坏,袅袅一手指住防护罩外面的虫后。 虫后尴尬无语状和蝗虫王面面相觑。 “小婉不是一向自豪于胸部的尺寸吗……”芙菱陷入了纠结的怪圈。 莉莉卡则看着自己的平胸略有惆怅。 “督翼城主,放无冰之王一个人去可以吗?就算让袅袅跟着不放心,也应该指派个我们的人监视啊。”冉空一直在做传递工具的工作,此刻也萌生不解。 “我想,那个无冰之王应该不敢乱来,毕竟他连复华重楼都臣服了,现在有了不再被胁迫的机会,他只会全力配合咱们。” “是的。”督翼第一时间赞同硕特的断言,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已经慌不择路了,甚至不去判断我们是否会变成下一个复华重楼。” “的确,要他说出‘相信天地盟的人格’这种话,永远不可能吧。”为这样的设想感到好笑,苍棱无表情的脸逐渐浮现一丝轻松。 “督翼,还没好吗?我很担心光子那边。”芙菱坐着蹭过来询问进展。 “马上,就差一点了。” “会让你们得逞吗?”方才的蝗虫乱战中,被众人忽略掉的暮野从被蝗虫堵塞的墙洞里进来了,那些蝗虫对他退避三舍,连虫后跟蝗虫王都巴不得立刻躲他远远的。 一切,只为了他手中拎着的人头——无冰之王。 第一个声嘶力竭咆哮起来的是袅袅,她毕生的所爱如今却化作血淋淋的人头,这简直要把她逼疯在现场,不顾一切的发动杀招奔向暮野,却失去了对危机的辨识与判断,被深藏不露的暮野一手雳血戳穿了身体。 意想不到的灭顶之灾,没有如期降临在对方身上,下一个遭殃的依旧是自己人,某种角度来说毫无过错的虫后和蝗虫王,成为暮野下一个练手的牺牲品。 在袅袅命丧神殿不到五分钟的间隙里,“双虫”也一同身亡,而作为光域,作为联盟军,他们一直遵守的只有“活捉死抗才正法”的灭敌原则,想不到这一次见血,是敌人自己内讧造就的。 而当小婉等人惊问暮野为何要自相残杀时,获得的回答也超乎预料,他,竟然只是为了消除与他争夺功劳的障碍,只是为了舒活筋骨看看自己隐藏了许久的能力究竟抵达什么程度。 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被他们所接受,比起已经命丧的敌人,这个暮野才是最该被革除的混账! 与群情激愤一起爆发的,还有督翼那一声振奋人心的呐喊:“解除成功!” 依照督翼的指挥,白箱紧密厚实的外壳被力气奇大的赤魇扳开并卸下,内里乾坤得以一探究竟,原来抽血管的终端插进一个轮回钟里,这轮回钟色泽介于银色和金色之间,并非往常所见的那两种,而且体积要比从前的大上半圈,除此之外,四位合体,年月日时,无不雷同。 “姬神初大合从没说过,还有这样的东西在。”苍棱的眼色暗了下去,在归于死寂前又重新荡起波纹,因为抽血管里的红色液体忽然逆向流走,朝着与白箱完全相反的方向。 “是光子的血开始回到她体内了吗?”芙菱欣喜若狂的尖叫,不料督翼的面色也极端惨淡起来:“怎么了?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赤魇,暮野交给你对付,我要先过去看看!”督翼一马当先从墙洞里跃了出去,连解释都来不及就流露出罕见的惊慌一面。 转眼之间回到崖下水域,入目的景象骇得全员面无人色,那复华重楼不知何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并宛若天神般屹立在半空中向下俯瞰,方才还逼得他走投无路的一伙术师军,眼下伤残无数,那修罗道则容光惨白的倒在血帝怀中,两人身下的水平面,被一汪灼热的猩红染遍。 刚刚复华重楼崛起的一瞬,带来的杀机叫人猝不及防,相夫光子猛然睁开双眼后就伸手握住了自己颈后的管子,她能感觉到那坚硬的东西正深扎她的血脉,汲取她不断流失的血液,可她也知道,自己不会因为被抽血而亡命,这也正是复华重楼他们的目的。于是,她毫无迟疑的用力拔下了牵系存亡的关键,将管子连同飞溅的血液一起甩到了手旁的峭壁上,不给风树任何阻挠她的机会,一手捂住后颈的血洞,一手蓄出满满的攻击系能量,朝着当空而立、面对面俯视着她的复华重楼击去! 复华重楼根本没想过她会来这一手,且在玩命之后还有力气挥发猛拳,他中招了,被打得七扭八歪差点从半空摔下去,尽管有被他从梦中叫醒的复华无从旁相助,可修罗道的这一击,显然比之前任何一次遭遇都震撼。 不过在那之后,修罗道就因血流过多陷入昏迷了,血帝不由分说放出自己的血用以填充,不料送进去多少,就会从原洞口溢出来多少,外带修罗道无可阻止的血液流失,血帝面露极端惊惶,两只蓝眸瞪得奇大,面色也惨淡像浸了冰水的白纸。 大概听到了心上人一声又一声呼唤,相夫光子回光返照般打开眼帘,红透的双手死抓住风树的衣襟,竭力一字一句:“这回不用顾忌我了……你们……去把他们……消灭……” 原计划是要拆除管子使血液倒回她体内,不想她竟先一步自己动手了,只为了不让伙伴们受到复华重楼的牵制跟威胁,紧赶过来的苍棱二话没有直接将天水之露的修复元能按压在她颈后的血洞上,源源不断的供给没能阻止血液的流失,相夫光子那惨白透了的肤色写满了死亡的印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极南战役落下帷幕的终曲还未奏响,驻留巨人岛的露妮通过千影术小组发送消息到布拉吉神殿,称天地盟少主助贤正不分敌我的乱攻击,状态宛如杀戮之神。 那早早就被扣住了的千水云昔听闻大笑连连,完全违背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他轻易不开口,一开口便是天使的嗓音恶魔的腔调:“没救了你们,前有强敌,后有内鬼,通通等死吧!” Chapter 0999 没人有心情在这时候跟一个小孩计较,虽然他们都知道,助贤有今天全部拜他所赐,那紫菩提的副作用不断爆发,如果不是助贤屡屡压抑,毅力惊人,又岂会等到今天才不受控制? “大家不要被这个男人骗了!”督翼忽然一指定向半空,在敌人的气焰渐渐恢复而我方的势头徐徐下滑之际,高声凛然:“这个男人已经油尽灯枯了!他不过是依靠修罗道之血才储备了方才的攻击力!现在!相夫少主已经为我们革除了最后的障碍!大家一起上!他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从某些方面讲,督翼和宁日潇是不同的,宁日潇做事更为沉着,因为没有根据的事,她轻易不敢下决断,而督翼不一样,他往往凭借精准的预测力,达到意想不到的奇效,现下也是如此,他并不确定,复华重楼是否真的油尽灯枯了,他之所以选择在确认前就高喊出声,一是为了振奋士气,二,则是想进一步观察复华重楼的反应。 好得很,那复华重楼虽然没有惊慌,但复华无短暂的一愕却暴露了他们已是强弩之末的事实,督翼又一次料事如神,在复华重楼未能酝酿下一波狂轰力前,率领群雄冲锋上天,将早已失去了神之力量、甚至连普通术师都不如的复华重楼海扁一顿后活捉,复华重楼那好不容易积累的气力又瓦解溃散了,在没有修罗道帮他恢复神之力量以前,他根本抵御不了众多对手的围攻,因为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复华一族少爷了。 复华无想原地隐遁逃走,被手疾眼快的小鱼一把扯住裤脚,下一个被围殴的对象就是这个数度将旁人玩弄于鼓掌当中的银紫发了。复华重楼的党羽一个接一个落网,除去死掉的不算,活捉到的就有一百多个,其中有半数,还是没有被化成液体的银紫发复制体。 总的来说,赶在次日凌晨之前结束了这一场史无前例的战役,也算可喜可贺,督翼在最后一个敌人落网的瞬间便接到了来自于宝绿岛的水镜,队长们好像未卜先知一样及时准确,向他们询问战况。 “诸位队长,我等已经将复华重楼为首的一众敌患扣押在此,请出动结界部队,将这伙人转移到安全的地带关押!”这是督翼向队长老师们主动发起的请求,以往,这项工作多由助贤完成。 “助贤呢?”果然,夜原切注意到了不对的地方,狐疑的视线在一众将领脸上横扫:“不会……出乱子了吧?” “没有的事,助贤他留守巨人岛,我们这边结束了,也马上要赶过去,以及,光子现在很危险……”小婉收敛往日的豪迈跳脱,和队长细禀情况时显得持重冷静:“不论如何,请队长老师们帮忙!” 似乎被遗忘了的赤魇,赶在大队离开以前,一手捧着大号轮回钟,一手拎着暮野的后衣领从峭壁顶跳了下来,他把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男人丢到手下脚边令他们捆好,一面气壮山河的跟大家汇报:“这家伙说,复华重楼知道怎么解紫菩提的毒。”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又让复华重楼拐走了,小婉芙菱二话不说开启非专业的审讯模式,一左一右来到复华重楼背后,一个用弯刀架住他脖子,一个用铁链缠住他颈子,逼问他紫菩提的毒该怎么解。 “要么把我杀了,要么就帮我夺回创世神的力量,后者的话,我会考虑告诉你们解毒办法。”死到临头,复华重楼仍旧轻松自得无所畏惧,反提要求得寸进尺。 “谁有时间等到那个时候!现在人命关天!你给我老实招出来!”小婉和芙菱各自给了他一脑瓢,痛得复华重楼直皱眉头。 “暮野说过,本体复制体是用过紫菩提的人格傀儡,意识清醒,人格忠于天魔教,但复华重楼貌似只是在利用天魔教,甚至是诸神团,那么就是说,他才是真正掌控‘人格倾向于哪边’的人,所谓的破解,难道不是说解药,而是指他的运作?” 督翼用沉默赞同了疾藤的揣测,只不过这样的话,简直比有解药的这种可能更麻烦,因为复华重楼狡猾阴险,他已经明明白白说了,要用创世神的力量回归作为解毒的交换条件。 “我听说,千鸟谷一战,化羽已经给服用紫菩提的鸟儿们解毒了啊。” “那只是受到紫菩提污染的紫色植物,本身并不是紫菩提,所以,用一般解毒手法就可以,加上鸟类取食极少,再靠意志压抑一下就可以了,但是助贤不同,他是被千水云昔用重度的紫菩提武器刺伤,现在那种控制人格的毒素蔓延全身,不会死,可心智已经完全失控了。” 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发表意见,宝绿岛的结界部队赶来之前,他们只能原地待命,任何可能放走敌患的冒险举动现在都不能做,趁这空当,他们一面分析,一面想法子让复华重楼乖乖交代紫菩提的解毒之谜。 “我知道了!”督翼眼神发亮,茫然间茅塞顿开:“我真笨,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今天才想明白!” “诶?” 凌晨一过,宝绿岛的结界部队就赶来接手复华重楼一行人了,在伙伴们诧异为什么督翼要队长老师把重楼也一起带走时,他自信满满的表示,交给琅琊队长,比放在自己身边安全,而且,就算没有复华重楼,他也知道如何解决助贤的问题了。 这简直就是天降惊喜,尽管这小子爱卖关子一直磨蹭到巨人岛才肯说,当时,助贤落下巨型风斩正要杀死无辜的露妮,结果被他自己活活抑制住了名为杀意的冲动,他恳请留守在此的别颖王队长将他封印起来,免得再暴走失控。 就当别颖王无奈之下要用封印术把他压住时,督翼出声了:“别颖王队长,我有办法解决,所以先不要封印他了。” 一路尾随回来的众人还有驻守巨人岛的大家全都莫名其妙,直到他肯公开宣布这个方式:“苍棱,你去请迦络前辈过来,转走不属于助贤的那份力量。” “不属于助贤的力量,这是什么意思啊?”芙菱小婉面面相觑。 “本来还不是很确定,但是刚刚,你们还记得他斩向露妮时所用的招式吗?” “风斩,没什么奇怪啊,助贤可是精通各种术法的。” “也包括不属于自己的属性?” 此言一出,即刻哗然四下。 “对啊!助贤是山泽系的,怎么可能会用风遁呢!” “退一步说,即便他会用,他一向坚持使用光能招式,刚刚千钧一发也不一定会使出风系攻击,足以见得,他的这招能力,是被人移植到身上的。”督翼笃定的进行了一番详细解说:“一开始,他或许只是被紫菩提刺伤的‘本体’,但是有前面的情报做铺垫,一个本体是不能被紫菩提、营养液之类的东西轻易控制住的,想要完完全全驾驭一个人的人格,就要让他变成‘复制体’,本体和复制体之间有一个特别的种类,叫做本体复制体,就是把别人的能力移植到自己身上的本体,某种意义上说,助贤一旦被移植了他人能力,那么他就失去了‘本体’的优势,变得可以被紫菩提侵蚀人格了,所以,我们以往怎么解决本体复制体的,今天,就怎么‘解决’助贤好了。” “督翼!你简直是……厉害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啦!”把趴在身上呼呼大睡的从容推到芙菱怀里,小婉忘乎所以的扑到督翼身上雀跃沸腾,险些把人压倒在地上。 不过苍棱那边却犯了难,在天水之露的竭力释放下,光子后颈的血洞不再闹腾了,可苍棱也由此分毫不敢大意撒手,生怕一个不留心又让惨状复原,可一直维系这个动作,就注定没办法去找迦络,那家伙爱眼如命,没有他的治疗为条件,又怎么可能答应出山呢。 “你去吧,她交给本大爷。”别颖王言简意赅,手中一颗棉花糖似的泡沫质白色圆柱迅速堵住弟子后颈的伤口,在苍棱再三嘱咐下,略有不耐的说:“本大爷还不至于逊到让她立刻挂掉的地步。” “那就有劳了,别颖王队长。” “你?”在云罗风树跟他道谢时,别颖王终于注意到了这个黄发男人,说不上陌生,但也绝对称不上熟悉:“你是血帝?” “是,我叫云罗风树。” “没结过婚吧。” “我……” “一看就是,这么不会照顾女人。”别颖王旋即将弟子放平在地上,犹似前辈的指导起云罗风树来:“一直窝着她的身体,血液怎么流通,久而久之不血流过多也缺氧致死了。” “队长大人,她……情况怎么样?” “你很担心她?” “别颖王老师!这个我知道!”芙菱刚刚还在心里吐槽队长老师“说得好像你结过婚似的”,现在就热情满满的凑过来八卦了:“他是光子的未婚夫!” 别颖王把眉一挑,用考究的目光打量云罗风树:“几年前那场逃婚风波,主角就是你小子啊?” 云罗风树一声不吭,一副任打任骂的愧疚神色。 “没错!这个负心汉!玩弄了光子的感情把光子抛弃!要不是这傻丫头说还愿意相信他!我早就把他电死了!”小婉愤意沸腾的握拳,她有好多次都想砸到这男人脸上给光子出气,但一想到光子会因此露出伤心难过的表情,她就手软了! 别颖王若有深思的沉吟了一会儿,没有如众人想象中那样给风树一拳替弟子报仇,或是愤慨的指责教训他,他很平静的长叹了一声,就这一次叹息来说,放在他的身上是极为罕见的:“死不了了,你的血不是不能填充,而是要把她体内多余的‘气’排出来,没有排出来就硬塞进去你是想让她血管爆开吗?混小子……” “那‘气’是指什么?要怎么排?”云罗风树问得极为认真,恨不得拿出笔和本记录下来的样子。 “复华一族的其中一个分支,叫做‘血气填充派’,这一分支人数稀少,所以多半处于被忽略的历史存在,不过他们的能力是罕有的,他们的细胞可以气化,真正与空气融为一体,肉眼难见却切实存在,复华重楼抓住光子以后,抽取她的血液,并不是要杀死她,但抽离全部的血液,就意味着她有生命危险,于是,他们一面抽血,一面把‘血气’输送到她的血管里,因为‘血气’不是寻常意义的空气,可以起到保护血管、避免萎缩僵硬的作用,所以即便光子的血被抽干了,一时间也不会死掉,他们不也在等待作为血帝的你的到来吗?在你输血之前,他们一定会排出这些‘血气’,说白了,‘血气’就是给她续命的一种方式,只不过不了解的人,通常看不到这一步。” “那么,要怎么排出呢?” 别颖王顿了一下,看云罗风树满是期许和不无单纯的目光,尴尬的滴了两颗汗下来:“……要一边输血一边排气……” “请告诉我!我要马上救她!”云罗风树朝着别颖王大大鞠了一躬,虔诚的模样令观者无不动容。 “……你确定?” “我亏欠她太多了,在我能够还完之前,我要尽我所能的保护她!拜托了!”低垂的头久久没有抬起,躬下的身久久维持原样,云罗风树的这一份挚诚,再度换来了别颖王队长的难得一叹。 “本大爷说的一边输血一边排气,是指你在输血过程中,她的另一边要把气排出来,举例来说,你从左边输血进来,她的气从右边排出,懂吗?” “我都懂了!他还能不懂啊!别颖王老师你赶快说啊都急死咱们了!”芙菱又耐不住性子咋呼起来了。 “输血,就拔下她后颈的圆塞,把你的血直接送进去就行了,至于排气,就是要令她血管里的‘血气’顺着皮肤毛孔全部放出,因为有了新血液的推送,除去遮挡的皮肤毛孔才能慢慢渗出内里填充的‘血气’。” 别颖王老师总算解释明白了,他这个听似轻巧的答案却博得不少人闹出了大红脸,那露妮真是人小鬼大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的意思是说,要让她脱光了接受新血液?” “这有什么不可以吗。”解释完了,别颖王反倒硬气起来:“要不是看这小子一脸懵懂的纯洁样,本大爷也不用吞吞吐吐磨蹭这么久,总之,这件事就要这么做,云罗风树,你马上带她去输血。” 云罗风树扬起的脸上,有一种描述不出的为难,他想问的话,最后由芙菱替他问了出来:“队长老师,他是想问,不脱不行吗?” “不脱?”别颖王无所谓的一耸肩:“好啊,那就等着她血管爆裂吧。” “我知道了。”云罗风树俯身将躯体软若无骨的红发女子横抱入怀,默默无言的走向巨人岛无人喧闹的僻静之地。 “我过去看看!”芙菱忍不住想跟上去,被小婉一把拦住。 “你傻啊,这是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你个电灯泡别捣乱啊!” “说的也是啊!”芙菱辄便小脸一红鬼笑起来:“他们不会做羞羞的事吧?” “谁知道呢?”小婉也掩住嘴唇配合芙菱的八卦窃笑。 氛围轻松间,苍棱携水无痕迦络从转瞬即灭的涡流里跳下,那迦络数日未得苍棱的医治,显然不那么心甘情愿,可要想彻底恢复视力,半路弃医另辟蹊径显然不是智者所为,出于大局着想水无痕迦络也就跟着来跑这一趟了。 “迦络前辈,你也算有过经验的人了,不会失误到连他自己的能力也一并删除吧?” 督翼的新一轮激将法,果然又让迦络心怀不满了:“信不过,你来啊!” “我还是拭目以待好了。”督翼摊手微笑,将刚刚调制好的解药递给小婉:“喂从容喝下去吧。” Chapter 1000 欧也从容是在一片振聋发聩的轰隆声中惊醒的,从晦暗的不明世界逐渐脱离,分不清是意识的游走还是□□的沉浸,总之,她回来了,在喝下督翼调制的解药后复苏还神。 然后,她第一眼看见的事物就足以令她再死过去一次,平铺在眼前的猩红色翻滚着沸腾之后才有的气泡,倒吊在半空好像随时都会泼下一汪灾难来,这次血池的体积面积前所未有,大到望不着边际,甚至有愈来愈低的趋向。越是近距离观望,池中的红色滚烫物就越显得瘆人可怖,不断有熔岩燃烧和蠕动的声音,不断有鬼哭神嚎的诡异音调飘传出来,好像里面藏着的不是灭世火焰,而是不计其数的冤魂恶灵。 谁也没有想到,真正可怕的,现在才要开始。 那巨大到离谱的血池缓慢升向高处,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任何“行动”便自行飘走,巨人岛以北是广袤的魔鬼海域,血池扩增的面积被估算出,足足比冥王世界里出现的大了一百倍,它一路漂移,速如雷电,可还是花了一段时间才在众人视野里远去,直朝北边的“步伐”,让众人心生恐慌。 它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再什么也不做的消失掉。当众人依次萌生这样的念头,各国支援巨人岛的联盟军术师发出致命的惨叫,他们居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拧成绳状,肢体血肉在纠结间发出碎骨的裂响,每一个人,都被活生生的勒成麻花,从针孔大小的涡流眼里迅速消失,生猛到直取性命的无形攻击从北边向后蔓延,作战的主将们见状纷纷拿出防御本领,作为天地盟上主的几位更加义不容辞,合力拟出光能防御罩,抗衡血池留下的巨大吸噬力。 随后,别颖王和刚刚苏醒的从容也加入支援阵营,眼看着不及被围护进来的战士们人形涣散,众人的心刺痛到了极点,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在被吸走之前就已经有无数战士命丧巨人岛,他们无暇将人拉回,只能尽可能保住余下的人。 光罩厚度在逐渐加厚当中,可即便如此,无数针孔涡流眼形成的可怕吸噬力,还是搅得罩体几度颤动,那些无形无相的东西竟然懂得选择薄弱位置加以狂击,光能防御罩没维系多久,就差点被吸成瘪了的气球,最薄弱的位置一旦产生漏洞,针孔涡流眼就会直驱而入,将巨人岛最后一块幸存者聚集处也扫为平地。 明明知道哪里最需要增加元能进行修补,可是却没人敢于这时擅离原地,还好云罗风树赶回及时,并不逊于上主的高纯度光能顺着两只铁拳澎湃而起,光浪滔天的刹那,直接填补了光能罩的弱点,使罩体再度复原成完美的半球形。 暂时安全了,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怎料,一口气还未松完,看似坚固无可撼动的光能罩,居然自动崩碎了!金灿灿的残片化作随风飘散的光雨四向飞开,同时碎掉的,还有众人的信心和期待。 针孔涡流眼强烈的吸噬声汇聚成一条魔鬼呓语的音带,纵横东西,疯狂屠戮着人们最后的感知,肢体被生生拧成麻花状的疼痛深入骨髓,轰鸣也在耳边爆发,欧也从容距离危机迫近的地点最近,显然成了折损最重的一员,她以为这次死的真不如往常那么好看,要尸骨无存时,身体被强行扭曲的痛楚消失了,耳边的风啸和鬼哭也悄然远去。 很多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但均无人员伤亡,原因是,接受了血帝新血液的修罗道光子,及时施展修罗道力量,将虚拟时间轴和血之力量锻造的“时间巨轴”创造出来,当血红色的巨型柱体凌空一现,所有人都在骇然之中瞪圆了眼,更让他们不解的是,针孔涡流眼竟然没有再运作,而是在无声无息之中撤退不见了。 等到吸噬的危机完全解除,相夫光子也能量散尽脱力倒地,手上蹿出的巨型血柱同时湮灭,虽然刚刚补充了血液,可长久未食督翼的解药,那副作用又爆发了,她疼得崩溃难忍,没多久就人事不知了。 督翼忙赶过来将药塞到她嘴里,可惜人在昏迷之中是无法大量吞食的,无奈之下,他只得选择稀释药块,改为注射的方式替相夫光子减轻痛苦。 血池的危机虽然解除了,但是后怕仍余的众人还是没从胆颤心惊的感受里缓解,更不巧的还在后面,那天魔近身的侍者魔姬,居然当空出现,鬼魅降临:“在天魔大人彻底收拾你们这群凡人之前,就由我,好好的清理战场吧。” 一身黑装的乌发女人从高处冷眼睥睨地上的一众,眼角睫毛漆黑的眼妆和唇瓣上紫黑的色泽相得益彰,雪色皮肤的映衬下,她近乎妖鬼,信手高抬间,一个不过池塘大小的血池破空而停,并从沸腾的红色不明粘稠物中吐出一具具肢体扭曲惨白残缺的尸体,尸身上的制服依稀残留,看得出,正是方才被拧死吸走的联盟军战士。 他们的血趁着还新鲜热乎,被这血池吸了个一干二净,亡者不计其数,包括原本的驻地作战术师和无数前赴后继接连赶至的援军,因是最后的战役,各国都慷慨调遣,给予光域为首的联盟军最大的支持。 就是在这样万众一心的努力下,还是避免不了惨痛的伤亡,他们并不知道,原来天魔的炼狱血池,在点燃灭世火焰之前,需要靠无数人命和鲜血去解馋。奔离光域远赴而来的风扬化羽乘风破浪刚刚到达,就看见了尸骸遍野堆积成山的惨况,命丧其中的,不但有少数被天魔舍弃的手下,还有无法估计数量的各国联盟军战士,他们为了杀灭敌军日夜镇守在此,无一人畏缩逃跑,无一人懈怠放弃。 小时候学医接触到亡者遗体,那是化羽最惧怕的东西,所以她立志要在病人逝去之前竭尽全力的保住患者性命,她不喜欢冷冰冰的尸体,她希望所有见过的人,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但是今天,她选择第一时间赶到一直以来回避的事物面前,不论有多少个人,她都要一一去试,她要救活他们,哪怕逆天而行,哪怕被人嘲笑她异想天开。 羽衣女子爬到一块离地近十米的岩石上,静默伫立在死者堆积的尸骸山上,对着那惨痛的景象悲伤落泪,她的右手覆上左胸,那里的心脏正被铂金色的光芒包裹,等这一团柔和却不刺眼的光晕透体而出时,无数风浪掀飞她羽毛翩扬的衣角,拂动她黑如长瀑的墨发,额心上小小的银十字光芒大作,渐渐流遍她每一寸皮肤,夺目绚烂的铂金光辉将她映照成世间最明亮的存在,好像一颗永远不会失去亮度的恒星,高高的照耀着人间。 “那种铂金色……化羽!”小婉齿咬下唇,血腥的味道辄便充溢了口腔,触觉与味觉的双重刺激下,她喊破嗓子高呼起来:“快停下!你不能用那招啊!” 一同露出惊魂难定之色的还有其他上主,他们都是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一个医师一旦释放此招,必会命陨当场,就像昔年静然施展的魂烬术,一旦贯彻到底,就再无回头机会。 医疗治愈术的终端强技——重生之术,此招不同于一命换一命的生命能量转移,它的优越在于,一个人付出生命便可夺回千万人的性命,它的劣势也在于,如果施术者的元能或技术不够,那么不但被解救的人复活无望,就连施术者本人都会立刻丧生,风扬化羽前不久刚刚完成了这一术法的修炼,伴随着伙伴们“千万不要使用”的千叮万嘱。 隔着铂金色光圈,她听到小婉他们不住的呼唤和阻挠,微阖的双眼渐渐闭紧,她听得到自己清晰的心声:“不要为我难过,我深深觉得,我已是幸运到极点的人了……小时候有伯亚其老师,长大之后和兄长团聚,再后来加入天地盟,认识了你们……这些年,能和大家在一起,我的人生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今天,让我也像个战士一样,奋战到底吧。” 从前的她,连一般的天水之露都用不出来,自身体虚,元能匮乏,后天努力也很难突破,然而,她却凭借不懈的坚持和刻苦,学会了连玉灵碧都赞不绝口的“天水之露加强版”,而加强版的进一步衍生,就是超越了医疗术界限的“再生禁术”。 曾有人问她,人为什么要活着?又为什么要死去?她当时,无法回答,因为心中脑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念想,而今天,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活,为了别人的生存而死。有此选择,无怨无悔。 “现在就离开,还太早了哦。” 这是,光子的声音。 “说好了要一起活着迎接胜利,你怎么能一个人先走呢!” 这是,小婉的声音。 “化羽!你走了!以后谁给我们治病疗伤啊!我不管我就是个自私的人!” 这是,芙菱的声音。 在空白无物的意识空间里,有人伸手搭住她的肩膀,有人伸手抓住她的袖口,有人用天底下最纯澈的目光向她投来祈求。 化羽,不要走,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一步,我们还有机会避开这次牺牲! 心脏周围包裹的金属亮色缓慢消褪,焚烧到骨子里的热度也不见了,彼时,那还是耗尽生命过程中必经的感受,风扬化羽慢启的双目里有浅浅的泪水,她不忍质问小婉她们,为什么要阻止她“打这一仗”,她只是,想竭尽全力挽回无辜者的性命而已。 “云罗正在尝试复活他们,你先不要下最后决断,我们还需要你啊化羽!”不知几时苏醒过来的光子在她身边轻轻的说,当掉头斜视上方的魔姬时,修罗道显然换了一种态度:“魔姬,天魔在哪,他有本事杀人夺命,却没本事出来受死吗!” “不论你们多努力,死去的人都不可能睁眼。”魔姬对修罗道的逼问充耳不闻,在云罗靠近尸堆以前扬手一掸,血池竟然将吐出的遗体逐个吸回,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小、失踪、痕迹全无。 战争已给人间带来了巨大的苦难,却连最后的施救机会都不给他们,风扬化羽愤而暴起的情感充斥在胸臆间,让她褪下以往的柔弱外衣,变得坚韧如刀:“欺人太甚!这回就算是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天魔!魔姬!还有天魔教!一切残害无辜生灵的恶徒!” “尽管大叫吧。”魔姬湮夜的表情更冷漠了几分,她持续朝上空飘升,冰感十足的声线也堪堪远去:“如果真有实力的话,也不至于屡屡无计可施,只能对着敌人大放厥词了。” 那吞后遁形的血池再度现身于百米之外的正北方,和此前那个巨型血池离开的路径一模一样,看样子,这个微小版的不过是前者撕下来的一块□□,跟着魔姬来打探虚实顺便耀武扬威的。 风扬化羽有生以来第一次失控至此,不等任何人的劝说,都嘶吼着朝血池离开的方向追去,她知道,那东西所及之处,必然血流成河,她现在还活着,她还有机会挽回! 余下的人见化羽离开,无不起步跟上,巨人岛除了光秃的岛地残破留存外,其余事物已被方才的吞噬运动逐一吸走,生死掌握在血池和魔姬的手里,他们能够体会化羽的感觉,因为,他们也无不愤慨悲痛! 徒步跑动在魔鬼海域异常平静的海面上,元术师的基础能力使得所有人在急切之时,都不必乘船即可在水面上自如奔走,再快的船,也快不过他们的狂奔,也快不过他们的决心,魔鬼海域上除了巨人岛、黄泉岛,还有其余几座介于莉兹和魔鬼双海域之间的小岛,那些小岛尽管默默无闻,但也是民众驻扎不下万千之地,当血池笼罩在这些岛屿的上空时,意料之中的事情再度发生,他们甚至来不及去通知一声,来不及去挽救一下,就目睹了可怕的现状不住呈现。 果不其然,那血池所到之处无一人生还,它吞云吐雾似的创造惨白的尸体,令观者极具悲愤,凭靠空遁临近,徒步追逐奔走,差别只在于,是近距离见证死亡,还是来不及见证死亡。 大概是尾随过来的一群人太过显眼,跟着血池搜刮一切活物的魔姬忽然转头冷瞪,看到化羽瞬间,手指弯动,血池竟向化羽所在的海面火速移来。 此刻,他们与小岛的距离不过百米,尽管没有巨大血池的迫近,但这微型规模的已足够令人丧胆了,被魔姬“教唆”着杀个回马枪的血池怒增盆口,好像一个巨型野兽咧大嘴巴贪婪的扑向众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回避,惟独化羽雷打不动,用怒到极点的目光狠瞪迫近压下的血池,一双细嫩的手握成青筋暴跳的拳,她人生中一次性释放出来的愤慨和憎恨,令她奇力大增,竟一度逼退血池远离数尺,虽然没过多久,血池就恢复原状持续进攻了。 风扬龙泽等上主见状,无不奋力奔往这边,速度迅猛到宛似电光火石,可就在那个须臾的空当,露西尔前辈挺身而出将化羽用力抛到风扬身上,喝令他们全员后退。 听从前辈指示已成为浸入本能的习惯,他们下意识停了一瞬,却错失了代替露西尔牺牲的机会,二代女上主被活生生的吸入到血池之中,在化羽等人悲痛莫名的呼喊里。 大面积死亡之下,他们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助着,悲哀自责着。极端的沉痛和泪水在面容上纵横,如果死亡是无一幸免的悲剧,那么他们此刻,就是无一幸免的生不如死。 相夫光子看了看痛哭流涕的从容,心里的话语没能脱口:“虽然不知道你和海蓁子为什么三令五申,让我不要使用刚才的那招,但我想一定有你们的道理,可现在,即便是死,也不能不用了。” 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计可施,无能为力,都是最糟糕的形容,她相夫光子生来最讨厌这样了,另外讨厌的就是,明明有机会,却不肯出手,而偏偏选择放弃。 时间巨轴的耸起于瞬间冲破人们的视野,竖立刚直,穿过云霄,无需有任何行动,那微型血池就二度畏惧退缩了,困顿连连,继而变小变薄,消失在天际的浮云阴影下。 “我告诉你们。”在众人赶上来对她表示关怀前,相夫光子就忍不住话唠一番了:“我们打仗是为了杀敌,不是为了自取灭亡,化羽,你在没弄清楚状况以前就施展禁术,怎么可以这么乱来?还有风树,你的血不是什么人都能救的,虽然很悲伤,很难以接受,但是那些人,已经无力回天了……最可惜的是,露西尔前辈……” “还说我们呢,你不也一样,都说了不能用那个嘛!”从容急得火烧火燎,一时间又没法解释明白,只能唉声叹气抓耳挠腮。 “光子说的没有错,刚刚那些死去的人,即便用化羽的禁术,或是云罗的帝之血,也没有解救的可能了。”督翼摊开的手心里有一只死去的小鸟,是不久前巨人岛上被血池吞掉后又吐出的小生命,督翼为了研究就背着魔姬悄悄留下了,接下来众人发现,这小鸟的遗体自动干涸龟裂,最后融成一滩粉末:“血池噬命,应该不同于寻常的夺命,只怕,连灵魂都会抽离。” “凭借化成粉末的现象就推测血池可以吞噬灵魂,恕我不能理解这种逻辑呢,还是说……督翼城主另有隐瞒?”骤然响彻的男音携着令人不解的快意,那第二战神出现的极为刻意,一登场就是令人倾倒的妖异笑容:“不过都不关我的事,我是来接一个人回家的,诸位,后会有期。” 相夫光子理应想到她就是雷默要“接走”的那个人,可惜她在伤痕累累的情况下又连用两次时间血轴,导致现下半昏半醒意识模糊,云罗风树是第一个发现雷默意图的人,可惜未及出手,那男人就用一种极端诡异的手法令光子从他眼前凭空不见,随后,再没了气息的波动。 咬牙切齿,怒意不甘,云罗风树因没能阻止这次突发状况而心急如焚,他甚至来不及责备自己,就跟着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了。没人知道他朝哪个方向去追,也没人知道,雷默究竟要把相夫光子带到那里。 在血池撤退和光子被掳两种并发的情况下,众人的心情,于卸下重负和提心吊胆之间摇摆不定,他们还未知道,此时此刻术法界的另一端,魔姬湮夜出现的地点,正在进行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 Chapter 1001 和巨人岛远隔三重海域的光国水域城沿海地区“星座十二小城”中的白羊城、射手城和天蝎城近日来遭受天魔教余兵袭击,返回本土的上主辄便派兵增援水域城护卫队,共同阻止敌军的入侵作乱。 天魔军出现的方式依然诡异,有目击的护卫术师称,起先只有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跑到海域防线的水晶高塔上,用最引人注目的方式高举水晶球,不久,和尸魂傀儡极为相似的一群战斗机器出现了,成群结伙浩浩荡荡,秩序井然有模有样,水域护卫术师军队长经过分析向上级汇报称,这次的敌方傀儡战斗团不同以往,因为他们身上不但有死者的衰亡之气,更是有一种不可被忽略的怨恨,就像之前四处作祟的怨灵军一样。经过一连串的校对和分析,最终得出这次出动的,是“怨灵傀儡”这么一种新式的敌军战队。 从巨人岛的血池噬命引发无数牺牲开始,末期战役就朝着惨绝人寰的方向发展了,天魔似乎在宣泄此前屠戮不够的□□,打算一次性灭杀掉全部和他抗衡的人,他派出近侍魔姬,携血池一路横扫术法界,掠夺人命不计其数后,又将矛头重新对准光之国,光之国水域城是唯一一座光国临海区域,防线一旦瓦解,敌军势必顺着域内菱江直达各地方要塞,尽管这不是天魔教第一次入侵了,但这次,天魔启用了血池,攻入域内必然会造就如魔鬼海域诸岛那样的全亡下场! 晴尊即刻下令,全员奔赴国域边境,尤其是水域一带,一定要在血池来临之前将敌军全数击退! 内有疾步赶赴的光域统领,外有返还境域的驻外上主,双方集合之前,魔姬耸立的高塔之下,步近一名黄色衣衫的女性,她仰头眺望,眼前矗立的水晶塔高数十米,塔端那个纤瘦的身影,正是她此行要击溃的对象。 说起来,听黎跟这湮夜没冤没仇,甚至同在天魔教,一年都见不上一次面,会让听黎萌生击败她念头的理由,是听黎觉得只有这个女人倒了,她距离天魔才能更近一步,当天魔也不是她对手的时候,那琴河沧岚当年给予她的仇恨,还怕不能得报吗? 高低之间远隔数十米,仅凭气息湮夜魔姬就将听黎的存在收入眼底,她不声不响的当空速降,且一抬手就是纯黑能量刃猛劈,听黎发觉时这浑身漆黑的女人已带着杀机近在咫尺,听黎回身瞬间从原地消失,再度出现时横腿踹向湮夜的小腹,二人在你闪我攻、你打我退的对等战力下持续了一会儿肉搏战,当湮夜仔细观摩此女的长相时,她率先停住了。 “天魔教的叛徒,你居然敢来到我的面前送死。” “湮夜,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所以我很清楚,想要搞死那个人,就必须先有灭杀天魔的本事,而想要动天魔,你就一定会挡着,那我只好先把你收拾了。” “就凭你?连我的头发都伤不到。”将水晶球纳入怀中,举手投足美态尽显的湮夜优雅转身,令自己被一团浓郁的黑色气体包裹:“一个混杂着不明气息的女人,你将不被任何一方所收纳,因为,你天生就是一个被人厌弃的背叛者。” “给我闭嘴!”淡定程度始终不逊于魔姬的听黎终于暴愤了,她并非拖泥带水之人,在对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怒放大招,当即就震惊了海域线上围观的一众护卫军,以及对手魔姬。 她,曾经投身于黑暗领域被称作来历不明的“坏女人”,这样一个被贴上了黑色标签的存在,竟然使出炫目度非同一般的纯光术法,尽管光色不是十分纯白,可浓郁到极限的亮度却十分晃眼,比起湮夜包裹全身的黑气,听黎的这一次光流狂放,显然更加充沛! “你居然会用光术……这怎么可能,这样的家伙,在天魔教一天也混不下去才对!”面庞如冰雪般冷寂的魔姬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神情,在黑暗之中忽隐忽现的姣美面庞比之从前更显雪白:“难道是……那种体质?” “没错,和天地盟那两名城主的体质一样,我自身就能够‘光暗并存’,否则,我又怎么敢在天魔教里潜伏这么多年呢?”听黎自嘲似的笑笑,这笑容里有无奈,也有执着:“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即便不是光域的人,你们的黑暗,也会遇到克星!” “大言不惭要有个限度!”震惊不表示退缩,这种思维冲击反而让看似冷静的湮夜暴走起来,本就妖异的黑色眼妆现下蔓延到白皙的面容上,好像两朵被墨染黑的弯月,牢牢印刻在双腮中央。 那一刻,听黎本还轻松自信的神色消失了,魔姬将全身凝聚的黑暗气息浓缩成一个高密气团,径直从面前攻来,没有任何虚张声势迂回造作的手段,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发射过来了,这简直就是对她光能系术的讽刺,愤怒之下,听黎加大元能释放,用同等体积的光色球体反朝湮夜打来。 一光一暗,两颗能量球旋即对碰到一起,炸裂的风波鼓荡了整个空间,水晶塔脆弱的外墙被震裂,海水也浪卷滔天,天空变了颜色,一闪一闪在光暗之间过渡更换,不多久,天色复原成伊始的阳光明媚,而听黎,也被黑色能量球贯穿胸口,喋血满地。 她直到倒下,都不相信这是自己的结局,瞠大的眼目望着手心中湿滑的一滩血,她意识到,这是从自己剧痛的肺腑中涌出的。 “就承认你的本事超乎预计好了,可惜,懂得深藏不露的,不仅仅你一个。”魔姬站定在原地,横梭萦回的黑色气浪逐渐止息。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种力量……怎么可能是常人所有……” “愚蠢,你以为要没有这种程度,天魔大人会让我做魔之使者吗。”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思维太肤浅了,天魔大人固然是暗神觉醒者,但你又怎么确定,其他人不是呢?”尽管没有任何自豪的反应,尽管魔姬的面容一如既往的麻木冰冷,可她的话,已将重点转移到一个听黎不曾涉猎的新领域:“我湮夜,终此一生都会做天魔大人的追随者,不仅仅因为我认同他的理念,理解他的抱负,更因为……我是他永世的仆人,是这一世的,暗神伪觉醒者。” 海面上的风暴慢慢平息了,从容一行紧赶慢赶总算在下一次风波引爆前回到了光域沿海边境,一踏上海岸就瞧见不少术师围绕在一块儿像是在看什么,按说挑这种时候玩忽职守,那绝不是光域术师能够干出来的事儿,所以在确定情况之前,大家都非常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人群散开,有人上来汇报督翼等上主说,听黎在和湮夜对战过程中牺牲的消息,这一支重归大队,才陷在惊骇和黯伤中久久拔不出神。 是的,听黎先他们一步消失的没影没踪,原来,是赶赴光域挑战魔姬来了,当他们听说她使出光系术法抗衡魔姬,并因此牺牲时,不少人都沉浸在悲痛里回忆与之短暂的交集,她归属于光的时间太短,短到还来不及平定战争,就迎接了他们并不想看到的死亡。 “那你们大家没事吧?魔姬人呢?” 风扬化羽除了悲悼听黎的逝去,最关心的则是护卫军术师的安危,幸好那魔姬疑似受到天魔传唤,在对边境护卫军下手之前就火速撤离了,不过,她留下的隐患,也在不久之后爆发。 欧也从容依稀记得这副尊容,那不就是她被掳走的那一次,在回击过程里被她一拳打死的天魔教三巨头之一吗?人称斗金刚的切伦贝尔,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生生的站起来了? 这切伦贝尔身上的亡者之气中,夹杂着对生存者极大的怨恨,这种强烈的执念形成巨大的思维引力,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他的不祥,他出言嚣张,且布满阴邪的歹意:“魔姬离开之前,留了个礼物给你们这些即将断气的人,你们不是很喜欢挑战黑暗吗?那就效法听黎这个死女人,一个个挂在这里吧!” 切伦贝尔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而复生,他只是和湮夜此前放出的那些怨灵傀儡一样,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携带着冤鬼之气的能动死尸,这种也可以被称作“转生鬼傀儡”,看来,是天魔教终期不堪一击的发明。 说他们不堪一击,是因为他们黔驴技穷到要把用过的两种失效“工具”重新组合起来,拼凑拼凑就批量生产大肆使用了,简直就是把各种即将馊掉的剩饭剩菜搅合成一锅重新煮了,除了数量叫人头痛,也着实没什么震撼力了。 天空,海面,水域边境内外,被一亿个怨灵傀儡占据,不可否认,他们在数量上空前绝后,力量也是切伦贝尔的等级,域外重归的上主军和域内赶赴的上主军,集合后所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联手灭了他们。 出奇庞大的敌军规模,使得战线拉长到填充了整个海岸线,还朝着余下的星座小城不断蔓延,上主们以一敌百,护卫军前赴后继全力掩护,浴血厮杀的一役,在天清气朗风光秀美的时节领域,疯狂发起。 晃动的敌军与我方人影中,从容看到加入作战的那抹紫色,自从听闻沙诺“死讯”,她就一直用现状的纷乱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去思考,因为一旦陷进那种悲痛,她就没有精力做其他事情了,自己死了就罢了,万一在紧要的关头牵累同伴,导致战役失败,她的罪过可就永远无法赎清了,可真实的悲痛是掩盖不去的,自欺欺人也没有用,她想等时机适合,找玄若尔雅仔细问问当时的情况,另外,在没有见到沙诺的遗体前,她断然不相信,那个红毛小子已经不在了。 奋力拼杀中,她使尽浑身解数,终于迫近到玄若尔雅所在的作战区,在敌众我寡的局面下,背靠背的相互掩护作战手法最适合不过,百忙之中,她呼喊询问玄若尔雅为什么要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她记得这个人和光之国没有任何交集,而且这次参战的,多半还是本土术师。 玄若尔雅则直言坦白说,他在这一连串的战争中,见识到了什么是残酷,加之被沙诺舍生忘死相救的恩情,让他再难不对正义的一方臣服,不论此刻身处哪里,只要是有天魔军在的地方,他都愿意奔赴前线,拼杀到底。 听了这番言语,欧也从容很受感动,同时也更加坚定了镇守国域、为胜利而拼命的决心,尤其当她听说,露西尔前辈牺牲后,年迈的战场老者昭印、勇敢无畏的王姨沄潆这两位曾经叱咤二代国府的人物,也义无反顾英勇赴死时,那种震撼到极致的心情,溢于言表更胜从前。 再次来到海葵岛,相夫光子并不讶异,她有点意外的是,有生之年还会和雷默一起呆在这座菱江海域的小岛上,似乎天魔教在大战期间重新取回了这里,又被第二战神雷默重新占为根据地,总之,那红色珊瑚堆砌而成的奢华城堡,就是她当下身处的地方。 最可恨的是,她来的突然,没能携带督翼手中的缓解药,以至于疼痛复发之时根本没有逃离的力气,幸好雷默这小子识相没有对她做什么不轨的举动,她也懒得像从前那样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对方为什么要掳她来,不可理解的行为,她问了想必也是白问。 她被雷默送到一间装潢充满红色风情的小屋,他大概以为红色是她最钟爱的颜色,还在红木雕的桌台上,摆了一尊鸽血石打磨成的人像,看模样,正是她相夫光子本人。 “阿鸯呢?”她坐在红木桌旁边的椅子上,微微弓着无力直起的身子,一面低喘一面询问再度推门进来的雷默。 “她被我送到光之国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 “奇怪,你不是很反对她留在我这里吗,我送她走应该正合你心意啊。”谈笑间,黑发男人端来一壶热茶,亲自倒给光子,并递到她面前:“喝吧,这是茶水,我知道你不喜欢咖啡。” 光子接过茶杯,却直接放到桌面上,仰起脸继续质问:“现在战火四起,你把她送回光之国,过程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 “我怎么会逊到让一个美人死在半路呢?”雷默摊手笑笑,坐到桌子另一边,用无辜的语气调侃:“不过我回来之后,她在光之国是生是死,我就干涉不到了。” “你……” “好啦好啦,比起阿鸯,我觉得有一个人,你应该更期望见到吧。” 在众多不确定的因素中,那些下落不明的伙伴是生是死,乃最牵动相夫光子思想心灵的一项,甚至让她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因此,在得知那个人现在就在海葵岛时,她双眼里的清辉亮起了,久未显露过的生机,在这一时刻完本复苏。 与红色小屋距离不远的另一间素净内室里,床榻中央一和衣而眠的女子险让光子惊呼出声,烟白色宛如银丝般璀璨的短发渐长,包裹着一张秀气静美的脸容,轻唤了几声,宁日潇还是没有苏醒,心焦之下光子喝问雷默究竟对宁日潇做了什么。 雷默十分坦然的耸肩膀:“放心好了,自从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开始,我就对其他女人没有兴趣了,你没看岛上已经找不到其余的雌性动物了吗。” 相夫光子懒得理会他轻佻浮夸的语言,这时她眼里心里只有宁日潇:“她怎么还没醒?她到底怎么了?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雷默未及答复,宁日潇就自己打开了眼帘,她第一眼望见了于她来讲久别重逢的光子,显得很是惊讶,脱口问出的话便是:“是你找到我的?” “不,是雷默带我来这里,我才见到你的。”言罢又想起一个漏洞,直接用来戳雷默的前言:“你直接把人送到我们那边不就行了?还绕这么大弯子,搞这么神秘,现在大家一定发了疯的想知道我们的下落,都怪你!” “喂喂,刚刚你还说阿鸯处境危险呢,现在就不顾及了?”雷默苦笑道,转身往门口走去:“我叫人给你们做些吃的来,二位慢聊。” 弄不清楚这个男人的意图,相夫光子干脆不予理会,她最挂心的是宁日潇这段时间都去了哪,经历了什么,又是在哪里晕倒被雷默带回的。 宁日潇沉默数秒,眼中沁出一层水光,几欲滴下泪来,光子见状立即心痛不已,将人抱在怀里以手轻抚发颤的背脊。不管经历了什么,她的宁日潇,终是回来了。 Chapter 1002 一个人出现在陌生荒芜的地域,让宁日潇想起了几年前和光子他们一起出行冰域的遭遇,眼前的森林从里到外都透着苍凉的气息,像正值深秋落叶满天飘的萧索时节,回忆一下到来之前,她的那个世界也将近如此。 森林外是漫漫无边的黄草原野,沿着不知前路的林间小道,她持续步行了许久,直到夜晚到来,她仍旧没搞清这是哪里,印象中,依稀留存此地的轮廓,却很难清楚的记起什么,她蜷缩在一棵巨树的树洞里过了一夜,天亮时就行走在林中找寻野果充饥,就这么担惊受怕的过了不知几天,那一日,她看到几只捕食野兔的狼,恍然一怔中,模糊的记忆深处被撞击冲醒。 那些狼起初环伺过来,像把她当成了捕食的猎物,直到为首的那一匹仰首长啸一声,余下的才乖乖合嘴掩起獠牙,并纷纷靠近,从口中发出一种奇异的兽音。 那是狼语,更奇异的是宁日潇居然听得懂,从这些狼的口中她获悉,她是它们找寻了好几年的“同伴”,她的模样虽然和它们不同,气息,却是永远不能被代替的。它们认出了她,就是当年被狼妈妈哺育过的人类小孩。 宁日潇终于知道,自己原来穿回到了十五年前,她已然离开狼森林五年的那一载岁月中的某一天,她在极度的震惊和不知名的喜悦中说出了从未脱口过的“狼语”,询问狼伙伴们妈妈在哪,它们沉默了一会儿,纷纷垂头,最终将她领到一棵快要干枯的大树下。 那里,有一只年迈的母狼,虚弱无比的靠着树桩,宁日潇的眼睛顿时湿润,久远的记忆在顷刻间全部苏醒,她是被遗弃在这里的人类婴孩,在遭虎豹吞食之前,被一只哺乳期的母狼救下,她在森林里与狼为伴,活了整整七年,被光域国都书院院长发现后才得以重回人类世界,此后,她的记忆便开始模糊,此后,她有那么长那么长的一段时光,忘记了自己曾经身处何方,忘记了自己有过哪些同伴。 惟独没有忘记的,是把她养大的狼妈妈,是她毕生的“恩人”。她曾经无数次托人寻找狼母的下落,寻遍了所有狼兽存在的森林,可是,人类与狼无法互通的语言,导致她频频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十五年前,而且刚好落在这片森林里,她最大的感恩在于,有生之年,她还能见自己的母亲一面。 她用狼语呼唤了一声“妈妈”,看着它吃力的把眼睁开一条缝后露出安慰的目光,她的狼妈妈并不是有人类智慧的元灵兽,她的狼妈妈仅仅是一条普通的狼,可是给予她的恩惠,却举世独有。 狼妈妈在宁日潇的哭泣声中抬了抬自己失去锋锐的爪子,被宁日潇紧紧握住后,欣然的闭合起两眼。她在宁日潇出生的第二天,就找到了灌木丛中嘤嘤啼哭的女婴,此后,日日哺养,喂以生存下去的乳汁,她是拥有紫色血液的狼,她将这种独特的体质传承给了作为人类的宁日潇,在这片森林里,没有哪一只狼排斥宁日潇,因为打从那一天开始,宁日潇就是他们的家人,是他们的伙伴,即便,他们并不是同一个领域里的生灵。 看着安静逝去的狼母,宁日潇泣不成声,各种悲怆的过往也在脑海里汇集重映,不久之前,替他们打通回家之路、葬身于冥王世界的雷神前辈厄尔阿迪斯曾将生命能量不断的输送给宁日潇,宁日潇当时哭泣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得到前辈毫无遗憾的笑答。 “我啊,曾经面对伙伴的牺牲无能为力,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下定决心……绝不再有下一次!二代覆灭之后,我一个人漂泊了许久,后来和伙伴重聚,加入五神教,度过了人生最安宁的一段时光……现在又打仗了,我也只能把真正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这些孩子的身上了,请……无论如何,守住光之国!” 这过往的怆然,好像一种无声的质问,指责她为什么要来的这么迟?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找到狼妈妈?如果更早一点,她就可以多一些陪伴,就不用在重逢的短暂时刻里迎接惨痛的离别,这是命运的捉弄吗?如果是,那又为什么让她作为一个狼的孩子而长大呢? 她从未忘记过啊,自己是狼的孩子,她也从不觉得难看羞耻,她紫色的血液,紫色的泪水,紫色的眼眸,都是她的“恩人妈妈”赐予的,是无与伦比的幸福。 送别狼母之后,她留在森林里,珍惜每一刻跟狼伙伴们相聚的时光,她要他们好好活下去,一定等到十五年后再度重逢的一天。 因为宁日潇知道,她一定会乘着时间涡流,再度回到原点,因为她早已不属于过去。 “我还记得,当时涡流出现把我卷走,之后我回到这边,就直接失去意识了,刚刚醒过来,我才知道是雷默救了我。”宁日潇抹干眼角的泪,尽管很快那里又湿润起来:“光子,等战争结束后,你陪我去那片森林好不好?我要去见他们,因为他们都在等我。” “好,我答应你。尽管很遗憾,没能陪你找到妈妈,但是我相信,你余下的‘家人’还在森林里等着你。”相夫光子握紧这双因失落悲伤而冰凉无温的手,用自己所剩不多的体温温暖她:“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打赢这场仗,只有这样,这个世界里所有的所有,才会找到安宁和幸福。” 尽管,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福气,尽管,她安慰完宁日潇,就在一阵难耐的刺痛煎熬里脱离了意识。 宁日潇面对突发状况显然不知所措,换做其他的事她尚能保持冷静客观分析,可光子的情况骤变十分糟糕,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茫茫前路上,还有什么磨难在等待这个被命运捉弄本已凄惨无比的伙伴。她只能抱住光子的身体,阻止其无意识的肢体抽搐,她体味的到,那种疼像是万虫噬心,叫人生不如死。 最让宁日潇慌乱的是,在时间穿梭的过程里,她与光子、与其他伙伴们衔接联络的千影式冲丢不见了,现下又没有千影术小组在身边,除了求助雷默,真的别无他法。 “她现在很虚弱,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带她离开这里,否则,她会死。”雷默见宁日潇说了一半的话僵在口边,也不无怜香惜玉之意的安慰:“外面天翻地覆,你们去了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躲在这里,避得过一时,总比立刻命丧要强。” 虽说宁日潇不赞同他的观点,不过眼下,为了光子,她也不会贸然行动,本不惧于只身赴战,可她又不放心留光子一个人在海葵岛。 进退两难之际,她只能取对光子身体有好处的一边,看那雷默,似乎对光子也没什么恶意,就算另有图谋,也只好暂时忍了。 当夜,相夫光子醒来,她的疼痛并非时时刻刻,就像周期性发作的疾病一样,是有间歇和时段的,所以,趁着自己还没疼晕过去,她告诉了宁日潇一个大胆的提议。 她要离开这里,哪怕疼死,也要在多杀一个敌人之后,她将血池噬命的残暴讲述给宁日潇,又一次重新激起自我内心的愤慨,就在她为此憎恨落泪,不甘咬牙时,门被轻轻敲响了。 雷默带来的女人,让光子大吃一惊:“七筇?你怎么会在这?” “光子?”起先还很不情愿的白衣女医师一看到光子,两只眼睛放出光来,就好像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了故友:“原来他说的病人是你!” “雷默,你把七筇也抓来了?”光子看向雷默时,眼神就变得冰冷责备了。 “她带人攻打我们天魔军,我只好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暂且把她留下了。”雷默笑言,以往的妖邪诡谲尽数不见,只不过轻浮慵懒的气息更胜以往:“女医师,你给她好好看看吧,劝劝她,别自不量力去给天魔当点心。” “这种话别人说也就罢了,你?”相夫光子白了他一眼,显然不予置信:“七筇,那就麻烦你了。” 七筇点点头,从最初的不甘不愿变成如下的心甘情愿,全部都因为,医治的对象是她乐于相助的人,只不过,这次的检查结果让她震惊:“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看七筇惊骇的神色,宁日潇忧心忡忡:“你发现了什么?” “光子,虽然直接告诉你这个答案很残忍,但我不能瞒着你,因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就这么上战场的话,真的会送命的!”七筇眼里噙着悲痛,接下来的一番话,让雷默也流露出意外至极的神情:“你的经络被封印了,没有办法再使出元能来了,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在不能使用元能的情况下,你怎么抗敌呢?” “就是说,跟代特曾经一样?可是,封元符不是已经?”宁日潇花容失色。 “不是只有封元符才能摧毁经络的,光子,你能告诉我这段时间你都经历了什么吗?”连雷默都问出了和七筇医师类似的话。 相夫光子终于肯定了现况的严重性,于是,将自己没有按时服药、被抽血、又连用两次时间巨轴的“作死”经过详细列出,七筇思考片刻,异常沉痛的说:“虽然不能确定,但你的经络怕是被自动封印的。” “自动封印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想我能解释一下。”雷默摸摸下巴,给出的理论获得了七筇的认可:“天魔曾经给我们传授双十钥匙的相关知识,其中修罗道这种捍卫时空稳定的存在,是有潜在的‘力量’对寄宿体进行保护的,也就是说,不作大死作到无力回天的情况下,比如你这种,就是‘自我保护’的一种途径,因为你过度释放元能,累及生命能量,修罗道的潜在力量才把你的经络给封印了,换言之如果你是个正常人,持续用下去的话,也会枯竭而死,修罗道真正的力量,是在保护你,才会让你失去元能释放的资格。” “那不就是说?我永远没办法恢复了?”光子惊起,在一阵痛苦的眩晕中重新倒回榻上:“如果是代特那样,我还能凭借意志恢复,可你现在告诉我,我被这种力量永恒的封印了?那我还不如死了呢!” “要不怎么说,修罗道是最痛苦的宿命拥有者呢,想死死不掉,想活活不好……”见相夫光子脸色煞白,气氛也被他一句话搞僵,雷默匆忙掉转话锋分散她们的注意力:“不过我想,还是有可能恢复的,等你把身体养好,生命不再受到健康威胁,元能应该就自动解放了。” “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对现阶段的相夫光子来说,这简直就是穷途末路的悲剧,她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 “光子,听我一句,这事真的急不得,不管这个雷默说的是真是假,你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你只能认命,因为你抗争的话,是不会起到任何正面作用的,你要量力而行,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明白吗?”七筇反复劝说,苦口婆心的真挚令光子感动。 这一夜,她是在沉默中度过的,站在海葵岛围绕着红色海藻的岸边,对着苍茫的夜空和水面发呆,宁日潇走过,将一件雷默赠予的棉披风挂在光子肩上,央求她回到屋子里去,因为夜间的海边,十分寒冷。 “宁日潇,我讨厌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如果我从此丧失元术师的资格,那我还怎么保家卫国?还怎么当相夫光子?……那样的我,还是我吗?”茫然失措的泪水,滑脱在夜色的洗礼中,她的哽咽被迎面刮来的海风吹散。 “相信我,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你能不能用元能,是不是元术师,你都是相夫光子,我们大家的相夫光子!”宁日潇按住她微颤的肩膀,用坚信的口吻把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回:“你是光之国的战士,是在任何困难面前都不会言弃的强者,这样的你,已经足够了啊。” 在巨人岛遭逢灭顶噩运后,天魔掀起的黑色战火又迁徙到此战的发起点——光域这里了。沿海的天秤小城为中心,出现一个井口大的黑色圆坑,但凡靠近的事物都会被吸走,再也没了下落。 经查证,那是“黑洞”无误。 在外域不计其数成堆堆砌的尸体铸造惨重的视觉屠杀后,光域沿海边境迎来了最后一次毁灭性打击,随着黑洞不断的面积扩增,随着更多的树木、房屋、岩石被卷入其中湮灭不见,整个光域,面临了前所未有的“被吞”危机。 在自然科学领域中,黑洞是一种密度极大而体积又极小的天体,至今尚存诸多未解之谜,而在术法领域中,黑暗之术的终极绝技,却似乎逐渐揭开了它不为人知的面纱。从从容和沙诺从冰域外原的黑洞聚吸区无恙归来来看,此黑洞非彼黑洞,但从黑洞聚吸的力量来看,它又似乎跟科技领域中的天体概念极端相似。 总之,不是个让人喜悦的存在。如果用磁吸力跟磁斥力去比拟,那黑洞术绝对是擎天型的巨号磁石,它所发起的引力磁场绝非一般地遁术可比,现下,光之国边境正在遭受它的侵蚀,不加以阻止与抗衡的话,不日,整个国家必当无存。 Chapter 1003 接触这场战争的许多人都有过天魔会发出终极一击的猜想,甚至督翼和宁日潇也预言过,冰域外的黑洞聚吸区,很有可能转移吞噬地。明明做足了预测和防备,当灾难真正降临时,更多的却是束手无策。 灭国危机之中,欧也从容被调派到天蝎小城去指挥民众逃离,不出预料,在天秤出现了极具扩大的黑色洞口后,其他沿海水城也依次浮现该物,它们多半分部在中央区域的平地上,霍然的出现,霍然的开始吞卷周遭事物,别说是实物,后来连光线折射其中都会湮灭消无。人们纷纷避之不及,惊恐当中撇下家园财物,在护卫军的指挥和保护下夺命的往域内其他地方奔逃,不时有指挥人员高呼“往里面去”,这次逃命,简直比初期的转移地下城窘迫一万倍,因为那时天魔只有一个,挡挡尚能过去,而当下黑洞的扩充数量还未可知,他们非常担心,会不会出现一百个、一千个黑色圆坑,将所有的逃生希望抹杀,会不会在下一秒,家人、朋友还有自己就避无可避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欧也从容不顾嘶哑发疼的嗓子,一句句呐喊从喉咙里发出,直到所有人都远离了黑洞即将蔓延过来的危险地带,这时候,一个男童哇哇啼哭的声音在存亡的关键时刻骤响,从容循着声源立时瞧见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小男孩,怕是在逃跑过程中被人群拥挤导致和家人失散,她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一把抱起男孩的瞬间,脚下踩空,这才想起黑洞扩散的区域已抵达了脚前,她闭紧双眼,连考虑生死的时间都没有,在一阵迅猛的旋转中,她以为自己应该失去意识的时刻里,那声让她怀念的轻柔问候出现了,近在耳畔,咫尺之距。 “从容,你没事吧?” 来不及去感伤和追念的人,竟然梦幻一样的出现了,从容以为自己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死了,忽然想起自己屡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她忽然萌生一线希望,轻唤他的名字:“沙诺?” 沙诺将她和那个男童放在浮空岩石上,冲她展颜一笑:“好久不见,我托尔雅传达给你的话,你没忘记吧?” 他活着回来了,就和从容无数次的构想一样,他并没有死,这次相逢,她发现面前的男子高大威武了许多,彼时还嘲笑过他弱不禁风的纤弱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少年,可是现在,从容却觉得异常安心,他的脸容还保有青涩年代的稚嫩,但神情却坚毅成熟,头发有些渐长,也有点散乱,穿着分别时那套制服,现下破损的衣袂不全,他看到从容湿润了眼眶,露出海风般干净清爽的一笑,伸手把她拉到怀中。 地面上的黑洞吸力频频提升高度,沙诺也只有不断与之拉开距离,从容望了一眼下方漆黑已极的无底深渊,不敢再看第二次,那简直就是天魔释放的极夜,并把极夜的天空倒吊在脚下,这已经不是恐高级别的畏惧了,从容哆哆嗦嗦把痛哭失声的男孩搂在怀里,她现在可没有精力跟沙诺叙旧,尽管她有满腹疑问想要跟沙诺倾吐。 幸运的是,黑洞扩增到一定面积与高度,就自行缩小不见了,待了好一会儿,几近力竭的沙诺缓缓降下浮空岩石,岩石所在的高度越高,他耗费的能量就越大,不过既便如此,他依旧不敢带着从容完全着陆,黑洞目前是消失了,但不表示不会再出来。 从容经过这漫长而持久的一吓,已没有办法自行缓解了,沙诺捧过她的脸,竟然旁若无人朝嘴唇亲了一口,这下子从容如被电醒的猫,挥着爪子就往对方脸上抓,沙诺早知她会来这一手,牢牢抓紧后,对视上她茫然的双眼,深情款款的来了一句:“你有眼屎没擦净。” “……滚。” “太煞风景了,我明明出场的这么酷炫霸气。” “你还不是一样!怎么不死在那边呢!”这一回嘴毒完,从容就后悔莫及了,以往她跟沙诺吵架拌嘴,小打小闹,都是毒舌伴随吐槽的恶趣味互动,可是这回不一样,她打从心底惧怕沙诺的“死亡”,所以话一脱口,她就郁闷的肠子都青了。 “我死了不要紧,可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可就太糟糕啦!”沙诺伸手拍拍她的头,被其一把打开。 “谁要嫁给你啊!有你这么求婚的吗!”从容理直气壮,心里骂这小子看上去情商很高,搞不好是个金玉其表的木头疙瘩呢! “你确定要孤独终老?” “你管不着!” “是啊,我是管不着你,可我管得着娶你的人。” “笑话!天要下雨姐要嫁人!你上哪儿去管!” “我娶不到你,看谁敢来娶你。”沙诺咧嘴坏笑,指头在从容脑门上轻轻一戳,气得从容抓过他的手就猛咬:“疼!别别别!” “你还知道疼啊!”从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这浮空岩石上坐着也不错,至少能不费吹灰的飘移到想去的地方:“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时啊。”沙诺学她的姿势盘膝坐在岩石另一端,收敛了玩笑模式,不无认真的讲述:“我以为我要和桔梗雨宫一起命丧在那了,没想到这时候一个涡流在我脚边出现,我就顺势钻了进去。” “没搞清楚你就敢钻?” “总不会比当时情况还糟啊,所幸钻进去之后,落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经查证,那里就是花之国某处森林,我就走啊走,一直走到虚境城的一座宅子前,看大门开着,我就想进去讨口水喝,结果就听见里面婴儿大哭的声音,不久,一个乳母抱着婴儿出来了,我顺势一瞧,嗬!好个千奇百怪的女婴!一出生就能口吐人言!” 从容听罢,立刻来了兴头,忙催沙诺讲下去:“他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她嘤嘤的讲道‘我欧也从容长大之后必找一如意郎君,否则我将终生不嫁剃度出家’!” “搞了半天你编排我呢!我揍扁你!”从容听到这里才明白过味儿,薅过沙诺的耳朵用力拉扯,不论沙诺怎么求饶就是不撒手,折腾了好半天才解气放过他。 两个人慢悠悠飘走在被黑洞洗过空荡无物的平地上,距离还没完全垮掉的地表仅一米有余,打闹过后的平寂,给了他们充分的思考空间,两个人沉浸在各自的心境里,最后不约而同对上视线。 浮空岩石大概有一张单人床那么大,以至沙诺缓慢靠过来时,从容都不知道往哪儿躲了,从旁围观的小男童瞪着大大的眼睛似乎对哥哥姐姐未来的发展抱有极大期许,可就在沙诺与从容的间距在前者一人主动下缩短到五厘米时,从容抬手挡住了自己的嘴:“那个,我感觉……” 沙诺一停,稍微撤下视线往她背后瞄去。 “我要摔下去啦!”大喊瞬间,从容四仰八叉从上面滚了下去,好在离地面不远,又运气极佳的没有黑洞作祟,所以从容拍拍屁股就自行爬起来了,仰脸怒瞪沙诺:“你个混账是故意的吧!” “不解风情的笨女人,谁让你一个劲儿往后退的。”沙诺抱臂观之,面瘫吐槽。 “废话!你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谁有心情陪你做那种事!” “嘿?”沙诺见她气得红脸,戏谑十足的跟着蹦了下来,独留小男童一脸懵懂的在岩石上眨眼:“哪种事?我只不过要帮你把眼屎擦下去,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啊?” “你……”从容用随身手帕擦眼角,脸由红变白,后来直接跨越到了紫色领域:“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那么从容,你愿意嫁给我吗?”这一问,他极度认真,即便从容当时有自己的小心思,没能看到他眸中挚诚的光辉。 “我拒绝!我不要!谁要嫁给你这种玩世不恭的人啊!跟你在一起简直太没安全感了!我才不要让自己往火坑里跳呢!”从容斩钉截铁,与其说是负气,不如说,她过于笃定的口吻,让人听起来更像郑重其事的回绝。 沙诺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黯淡,恰巧又被从容错过了,这一次,他没有为了掩饰内心而去调侃玩笑,回身走到浮空岩石那里,不改温和的语调对从容说:“上来吧,小心一会儿黑洞又出来了。” 从容也觉得自己讲的太过分了,其实沙诺有很多优点,没有她嘴上说的这么差劲,但她又怕道歉赔礼,会给这小子再戏弄她的机会,索性不言语,伸手去攀爬离地一米的岩石扁块。 她从来没对沙诺讲过,她曾经是有过一个喜欢的人的,是那种连初恋都算不上,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懵懂情感,她也没对沙诺讲过,那种情感,她对那个人的感觉,跟对眼前的沙诺完全不一样。 或许,她不应该拒绝的那么彻底,或许,她应该找个机会跟沙诺好好谈谈,没有任何调侃与作弄,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谈。 她下定决心了,前提是,她还有这个机会的话。 脚下再度踩空的须臾,从容以为沙诺力量失控导致浮空岩石不等她上去就火速攀升了,挣扎中她感到背后一阵凉意,吹得她毛孔骤缩,沙诺远去的惊惧脸孔,和他那只伸来却未及触到的手,停留在视线里渐渐模糊,背后的黑色深渊,向她敞开了怀抱,无数看不见的触手紧缚住她濒临瓦解的皮肉,呼喊堵在嗓子里没能发出,她很想在最后一刻更改自己的前言。 ——其实,我愿意。 不及脱口的答复,穿越心灵,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彻底遭遇阻隔时,又风雨无阻的重新凝合到了一起,欧也从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沙诺抱成一团滚出深渊的,狼狈的爬上浮空岩石,一面听到沙诺对她说“抓紧”,一面感受到软乎乎的幼童小手牢牢抓住她不稳的胳膊,黑洞顿起引发的空间波动难以想象,沙诺忙于操纵浮空岩石与吸噬强力抗衡,从容只能自己解救自己,她撇头看见小男孩坚强勇敢的目光,忽然心底一颤。 这么小的孩子,生死关头都知道勇往直前,不能放弃,她又怎么好意思畏首畏尾呢?在摇摇欲坠的当下,她奋力使出蒸汽元能,尽可能让其围挡在浮空岩石下方,减少吸噬风险,增加吸噬阻力,幸运的是她成功了,尽管很快,她的凝固元能就被黑洞的无色狂流卷吞殆尽,但她依然有信心,持续的放,不停的放,一直延续到浮空岩石抵达安全的地带。 当三个人,一块石头,速降在水瓶小城的空中结界里时,大家都对从容沙诺的经历惊奇不已,按说,只要黑洞出现在身体下方,那么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但他俩明显去黑洞的嘴边走了一遭,竟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除了为之庆幸,余下的就只有惊叹了。 “我想,应该和那次晴尊大人赐予我们的保护之力有关。”沙诺一下子想起了和从容在黑洞聚吸区死里逃生的遭遇,那次,正是由于玉灵碧的庇护,二人才得以活到今天。 “是的,因为晴尊国主,我们才没有死。”从容对那位国君的感激,从昔年就早早开始了,想不到这么久过去了,她依然受到恩人的眷顾和照拂,之所以心甘情愿留在光域,做一个光国人,也正是因为她对回报这份恩情,有着满满的热忱。 黑洞看似不同于血池,但有时候它的诡谲强大,又像是拥有意识的恶之灵,是和血池同等的魔物存在,要不然,怎么会不满于沙诺从容的数度无恙而归,在他们落脚不久又重新来袭呢? 水瓶小城上空百米处,由十三禁卫军调遣过来的结界部队撑起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空中结界,内里全部都是受黑洞压迫的沿海居民,这结界是他们当下唯一的□□,看着下方黑色深渊迅速扩大,吞没视野,覆盖大地,不少人都惊恐的闭紧眼睛,千千万万个内心的呼唤,也没能改变噩运的来临,像那日光罩破碎一样,空中结界的能量壁,在一阵摇晃中溃散了,无数居民偕同护卫术师军一起从高空坠落,直直往黑洞的巨口里。 无可避免的灾难,在这个瞬间淹没了水瓶小城,彼时繁华的城镇,如今尽消失在茫茫的黑色空间,与之相对的天空焕出悲哀的惨灰色,一场不逢时的大雨瓢泼袭来,没有前奏的哭泣,哀悼从眼前失去踪迹的生灵。 …… 这一次,从容没有晕倒,因为一直保持意识的清醒,所以很容易就发现了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世界后,她与沙诺全身光芒大放的事实,周围无垠的墨色中,不断传来唏嘘和惊叫,他们都还活着,在这两个人夺目强大的照耀下,用声音传达彼此还存活的讯息。 那清越动听的纯美女音,辄便在这个空荡纯黑的世界里响起:“大家不要担心,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们平安无事的出来。” “这个声音是……晴尊大人?” “对啊……是晴尊大人!” “晴尊大人救了我们!” “晴尊大人万岁!” 不少民众一下子就听出了国主女王独特的声音,因此群情沸腾,从彼时的惊恐万状里找回希冀和生气,雀跃了好一会儿,才在晴尊的又一声嘱咐下归于安静。 “大家请相信我,黑洞固然可怕,但来的突然,去时也必然不远,天魔用这一招虚张声势,是他大错特错了。” “晴尊大人,你为什么这么说?”沙诺渐渐适应了当下的光照程度,至少不像起初那么头晕目眩了。 “开启黑洞术,所耗费的能量超乎想像,沿海一带的黑洞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正说明天魔不能使之持久,而且为了终极一战,他也不会为了吞噬掉整个国家而耗尽全部,所以大家不要担心,天魔很快,就会解除黑洞吞噬的危机了。” “我们相信晴尊大人!” “是啊!晴尊大人你是我们的神!” “晴尊大人万岁!” “晴尊大人万岁!” 一声又一声发自内心的膜拜和崇敬,一张又一张找到希望的笑脸和面容,唯有沙诺和从容沉默不言,因为他们深深清楚着,人们之所以沸腾欢呼,欣喜若狂,是因为他们一直憧憬的“神”带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而这些纯良的民众却并不知道,与黑洞抗衡、保住了他们全员性命的“包裹能量”,是由晴尊持续不断释放的,这又要带给晴尊怎样的折损与伤害?正如她所说,大战在即,天魔尚能收敛使用,保存余力,那么才刚刚觉醒不久的她,又要忍受怎样的重压? “沙诺,我们帮帮晴尊大姐好不好?”从容将手塞到沙诺掌心里,轻轻在他耳边问。 “哪怕是微薄之力,拼尽性命,也要一搏,决不让晴尊大姐孤军奋战。”沙诺予以肯定,两只紧握的手,旋即被膨胀开来的明光围绕,绚烂的光圈一环一环向周围扩散,有节奏的闪耀不休,那光芒逐渐照亮整个黑暗空间,令数以万计的人们看得清彼此的脸。 “从容,我……想再问你一次,刚刚的问题,你……” “我愿意。”不等沙诺问完,从容就一口打断他充满不安的话语:“这一次,是真的。” “那如果我们活着出去,我可不可以牵着你的手,到我们两个都想去的地方?” “……笨蛋,神之国古时候不是有一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那我只好,嫁笨蛋随笨蛋啦。” 微小的音量,只有依偎在一起、紧牵着两手的二人捕捉得到,明辉覆盖在他们的面孔上,把那两抹颊上飞起的红晕冲淡,同时浓郁了笑容的暖度。他们对视而望,在不知施展完生命能量的结局是生是死时,相随到底。 Chapter 1004 海葵岛沿海设有结界,难怪都没有看到护卫术师的踪影,原来雷默早有打算,亏得光子没有贸然出动,而是确认了结界的存在后,才折返回红色小屋同宁日潇商量。 宁日潇起初是不赞成的,尽管她也心急如焚想回到伙伴身边去,可光子自我封印的情形就目前来看十分不利,她不能放任她胡闹拼命,怎知性情一向坚韧的光子,不由分说执意要离开这里,并再三跟宁日潇保证,她一定不会乱来,一定会照顾自己的身体状况。 宁日潇思来想去,在这里停留也不是长久之计,便艰难的答应了光子屡屡的恳求,当问光子为什么不和雷默直言的时候,光子由衷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喜欢那个人,但不能否认是他帮了我,我担心如果提议遭他反对,他再做出什么事来,然后我再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我明白了。”宁日潇见她略有为难,切换重点,不再追问:“那么,我们现在就想法子破解结界吧,好在海葵岛就在菱江海上,我刚好在屋子里找到了指南针,咱们明早天亮之前就出发。” “我试过了,那结界很诡异,就跟橡胶似的,不坚固,但是柔韧度反弹力都很惊人,我估摸,雷默是怕我硬碰硬,故意弄了个滚刀肉设障。”光子摆摆头,旋即想起一个人来:“如果洛紫星涵在这里就好了。” “如果千影附着式被冲散了,我就用放空千影术吧。”宁日潇鼓劲儿的握了握拳,比起给自己增强自信,她更像是在安抚光子的焦虑:“你现在不能用元能,也只好依靠我了,不是吗?” “可你的身体……受得住吗?放空千影术是最耗费元能的了。”光子心疼的举手抚摸她面颊,看她气色如常苍白,步态弱柳扶风,就知道她的身体素质并没有强韧太多,依然是彼时那个需要受到大家保护的宁日潇:“你经年累月的操劳忧心,现在再舍命施术,我怎么放心呢?” “没关系的,我自己有分寸。”宁日潇往门口看了一眼:“只不过我还不够纯熟,你告诉我诀窍,我马上找,然后,你去门外替我看着,千万别让雷默发现了。” 宁日潇通常是备受信赖的稳重军师,但有时候,光子觉得她又像个单纯好学的小姑娘,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头脑出类拔萃而骄傲,也从来不会因为这样把自己当成不可取代的存在,每次面临不懂的问题,她还会虚心求教,模样就像个见到新奇事物兴致勃勃想要深入了解的孩子,对于这样的宁日潇,相夫光子无法拒绝。 有时候光子也会想,如果宁日潇是个体能充沛,元能强大的人,她该有多么厉害,当年传授千影术,光子寥寥几句指点她就如数掌握,如今学习深层次的放空术诀窍,宁日潇依然不需“老师”多费唇舌,两个人从当天傍晚就开始进行“熟稔搜找”了,光子守在门外,宁日潇则在内室竭尽全力。 幸好之前检查过这间屋子,并没发现窃听或窥视的陷阱,否则雷默这不逢时的驾临,真容易让光子觉得他是来“捉赃”的,行动间优美十足姿容上又高人一等的男子远远看见红发女子倚靠门外,便含笑走近,相夫光子本对他不理不睬,也不予畏惧,可当下紧要关头,她怎能袖手旁观,于是扬了扬嘴角,声音放大喊了雷默的名字。 雷默往紧闭的屋门上瞄了一眼,继续专注的盯着光子,款款深情道:“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离开这里最好了,光子想也没想就因为这个理由点头答应,也来不及去回顾自己的表现有没有露出破绽,她拿捏着不要太虚假从而被识破的分寸,跟雷默到了岛堡后方一片茂盛的花林里。 她没想过,在一座充满红色调的荒凉海岛上,还会看到火红成片大朵盛放的玫瑰,灿烂明艳的花瓣锦簇繁密,比起红色珊瑚,显然别具馥郁芬芳。 “这是我为你种的。”他看着她被群花映红的侧脸,有些痴迷的说。 “那谢谢你了。” 然而在光子看来,这却只是花花公子先生取悦女性的手段,第二战神虽然在天魔教里属于来历不明能力不明啥啥都不明的神秘人物,可他有一点是公然公开的,那就是和各种女性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因容貌出挑而被许多女性青睐,他也照单全收有着各种各样各个年龄段的女人,他会把她们带到岛上,根据他的口味持久性而决定她们的停留长短,过后,他继续寻花问柳做一个醉卧香丛的人,而那些女性,也往往心甘情愿,即便被送走也毫无怨言。 雷默对相夫光子表示好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然而在了解上述这些花边新闻后,她就很难对这样的男人产生好感,接不接受是一回事,厌不厌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对不专情的男性一概抱有反感,不论多优异,多出众,都是五颜六色堆砌满身的花架子罢了。 “带你来之前,我看到了云罗风树,你们又在一起了吗?” “雷默,你把我带到这,不会只是想打听这种问题吧,甚至你把我掳来,也都是别有所图不是吗?”光子依旧心存感激,对于雷默找来了七筇给她治病,后又听从她的意思把七筇送回琴河,可这不表示,她会把他当成同伴:“你直说吧,我欠你的人情总是要还的,新的旧的,加在一起,你想让我做的,但凡能做到,我都会……” “你一定要分的这么清楚吗。”雷默苦笑了一下,神色颇为无奈,看样子完全不是伪装出来的:“我只是想帮你,仅此而已,我会问云罗风树的事,是我很关心,我会带你来,依旧是因为我很关心……” “谢谢你,但如果你真的想帮我,能否把岛周围的结界解开呢?”看他真挚的目光,光子也不打算隐瞒自己发现了结界的事实:“你现在限制我的自由,说真的,我很不高兴。” “让你去送死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即便你怨恨我,还有。”雷默转身,似乎放弃了继续陪伴她在这里“赏花”,侧过那只看穿了一切的眸,出言惊人:“不要让宁日潇白费力气了,这里的结界,是与岛外完全隔绝的,包括你们的千影术。” 能够阻隔千影术发动的结界,无非那么几种,这一点光子是听队长老师们讲过的,于是她几乎不加考虑就脱口确认:“这是内缚结界?” “没错,所以你应该知道,从结界内部发出的攻击都会失效,也无法联络外界,不过你不用担心,如果有敌人袭来,我会在里面加一层‘外缚结界’,保你和宁日潇安全无虞。” “少自说自话了!”对他的那些感激,随着这一句补充发生动摇:“你不问我的想法,自作主张给我安排这些,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你觉得你是在为我好?送死又怎样?我自己的命,送不送我自己说得算!轮不到你管!马上把结界打开!” 内缚结界和外缚结界都属于保护类的结界,内缚结界从里面攻击无效,但是从外面却可轻松打开,而外缚结界刚好相反,从外攻击无效,里面的人却能自如解除,用一扇门比较,它俩就相当于门上的外锁与内锁,即便有钥匙,也要看是从里,还是从外。 “消消气,现在或许你不理解我,但等你明天活下来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多深了。”雷默见她气到冒火,眼里噙着心疼幽幽靠近,想抬手拨开她遮住眼睛的刘海。 相夫光子本就在气头上,哪肯让他靠近,一个过肩摔就把他丢了出去:“你给我听着!我是光之国的相夫光子!你是天魔教的第二战神!我们两个别说做朋友,就是不敌对都很困难!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么为我好,你当初就不会毁掉隐瓴拼命搜集到的情报!既然你一心向着天魔,那就别用‘爱’这种字眼来欺骗我!我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是感激你帮过我的事实,但这不表示我会受你的摆布!你可以不打开结界,只要你打得过我!” 没有奢望元能会忽然爆发回归,相夫光子拳上蓄满的力量皆出自于愤怒,她对雷默展开格斗袭击,一招一式都是无需元能的空手搏击,好在她自幼习武,空手战与武器战这种甚少用到元能的技法都能融会贯通,因此一出击就惊到了全盘尽在掌握的雷默,他的格斗术自然也不弱,可惜被红发修罗汹涌如潮的连续攻势逼得太紧,最后有点招架不住,索性放弃防御,被狠狠打了一拳。 尽管没有往日里破冰拳的威力,可空手钢拳的效力还是不逊色,雷默的嘴角立刻青红一大片,相夫光子趁他跌倒猛冲上来,一手抓住他衣领,死死的将人薅了起来:“不要逼我说出难听的,不要让我把你当成蛆虫一样嫌恶,你现在觉得是对的,在我看来大错特错,既然观念不同,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我的赞同!除非,你是故意妨碍我,耽误我的时间拖延我的脚步!那么,即便你有恩于我,我也会杀了你!” “那么你就杀了我吧。”雷默无所谓的笑笑,看定她的目光里,仍充满爱意:“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而且,你会永远离不开这座岛,永远陪着我,我即便死了,灵魂也会跟你同在。” “你真恶心!”再也听不下去了,油腔滑调在如今的光子看来,是挑衅,是羞辱,她举起猛拳就要砸上雷默面门,忽然自行停住,最后,愤然不甘的撒手把人甩回到地上,起身欲走:“雷默,让我告诉你吧,不管你是不是真心的,我都不会接受也不会认同你所谓的‘感情’,我也不浪费时间问你究竟想干什么了,因为我知道,那都是白费力气,现在,我要离开海葵岛,拦得了我,你就拦吧!” 她先是冲回红色小屋,把筋疲力尽也没能实现目标的宁日潇拉出来,到空旷的海岛地面上,对着无形、也阻碍不了空气流动的内缚结界壁挥拳狠砸,她知道这样做未必奏效,甚至是白费精力,可努力尝试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海葵岛周边海色苍茫,久无船只经过,她就算想呼救也求告无门,与其渴求不一定会出现的奇迹,她宁可把握好每一分每一秒。 有时候,上天对她很残酷,也有的时候,神明对她异常的眷顾,当她在宁日潇的劝阻下挥动第五百二十拳时,拳锋迎上的一张小脸让她下意识收手退回,结果,那张小蓝燕的可爱鸟脸还是被吓出了人类的表情:“啾啾啾啾!” 收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住吓到坠落的小蓝燕,相夫光子后怕不已,忙帮它检查身体:“有没有伤到?对不起!” 随后,一群五颜六色大小各异的鸟雀盘旋在海葵岛上空,没多久纷纷落降下来,也轻而易举从外攻破了内缚结界,金鸾作为鸟群领队,本就光鲜夺目的形象如今更显威风,它低首看了看昏厥过去的小蓝燕,说并无大碍,让光子不要担心。 “金鸾侍鸟长,你们怎么会来?”宁日潇惊喜的看着金鸾背上不善飞翔的鹉嘟嘟五号,连这可爱的小胖墩都来了:“难道空城出什么事了吗?” “空城倒没什么事,不过前段时间元灵岛差点被毁掉。”金色鸾鸟略有些愁苦的阖目,渐渐收拢的双翼折射出灿若阳光的金辉。 鹉嘟嘟军团和鹰隼联盟尽释前嫌后,空城的鸟儿们度过了几年平静时光,本世界战争爆发,天魔教军团甚至入侵元灵岛作祟,关键时刻,侍鸟团动员鹉嘟嘟和鹰隼全员,随它们一起去元灵岛助阵,元灵岛久未蒙受过天降劫难,再加上不少元灵兽跟随契约者在人界作战,因此有些不堪一击,亏得鸟类联盟军支援及时,才使元灵岛最终得以大获全胜,这些曾经被驱逐的鸟儿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不畏死伤,带着先辈们的愿望,终是回归了那里。 这大概是开战以来,最叫她们欣慰的一次“捷报”了,因为这不仅仅象征胜利,象征敌人被逐出,更代表了一种重修旧好的和平。 “真替你们高兴。”光子被雷默搞到极端不快的心绪,经由鸟联盟军的降临,烟消云散了:“也非常感谢你们会在这时到来。” “结束了元灵岛的战役之后,我们就听从女仙的安排去了光域,上主们说你被第二战神抓走了,我想到第二战神的驻扎地是海葵岛,就带着侍鸟团过来了,如果准备好的话,现在就跟我们离开吧!”金鸾微张双翼,有再度起翔的意思:“坐上来,我带你们回家。” 仅此一句,便收获了加倍的温暖。欣然浅笑中,相夫光子将宁日潇扶上金鸾宽敞的背羽,就当自己也要跟着起跳时,回眸的不经意间,看到了角落里失落凝望的雷默,他居然没有阻止,也没有行动,甚至一言不发哀落的望着,心里忽而产生一丝疼痛,相夫光子明确自己的感受,但是,她没办法对那伪装不出的真实视而不见。 她停止了跳跃的动作,拜托金鸾说:“请帮我把宁日潇平安送回光之国,相夫光子在这里感谢你们!” “光子,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最想离开这的吗?”宁日潇不能置信。 “雷默毕竟救我一命,我也看出了他不会伤害我,我留下对战局兴许有帮助,你放心,我有盘算。”光子知道宁日潇心思细腻,最容易伤悲春秋,于是加大砝码:“我会尽快回去找督翼拿解药吃的,你在光之国等我,我一定会回家的。” “嗯。”宁日潇深谙时局的刻不容缓,也清楚自己留下无济于事,就答应了光子:“那你也答应我,千万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我可是维护世界稳定的修罗道啊。”红发俏皮的吐吐舌头,笑得宛如孩童一般。 可宁日潇笑不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一辈子都挂在心上的,心甘情愿挂在心上的。 鸟群远去,五颜六色消失在湛蓝碧空的尽头,相夫光子收回眺望视线,一转首对上了无声无息站定在背后的黑发男子,他有些憔悴,但不掩眼角眉梢流露的平静。 “你不是说,要离开这吗?” “是,我要离开这。” “那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光子沉默,不予回答。 “为了一个人没有后顾之忧的战斗吗。”雷默却一语中的:“你故意骗走宁日潇,也并不是为了留在我这里接受保护,你就是想一个人去冒险,是吗?” “既然都被你看出来了,那你也应该知道,就算你再添加几重结界,也阻碍不了我。”这次对话,光子是用心平气和的口吻说的。 “我希望你留下,而不是被强迫。”雷默也像个正常人一样,收敛起彼时的轻佻邪魅:“不要去冒险,好吗?” 他不厌其烦的重复当下局面的危险,苦口婆心的劝说她能安心留下避过风浪,那么多那么多的危险情况,他甚至用血池会增加无数、黑洞会频频出现的可怕理由,去奢望她能知难而退,哪里知道,她却在这样的关头,笑了,笑的清浅若风,倾国倾城。 “那我更要去了,作为他们的一份子。” “你也知道你自身的重要性,你死了,他们就算逃过这一连串劫难也活不了。” “那就请你帮忙帮到底,告诉我,天魔现在在哪。” “那都不重要了,你的光之国也要保不住了,你不如留下来,我一定会保你周全的!” 换做以往,她会惊恐的逼问雷默“保不住”是什么意思,可如今,她选择了立即奔赴,召唤飞蛇于瞬间,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就风驰电掣的飞走了。过□□速和利落,让雷默狠怔一下,方起步狂追。 他乘着巨大的血翼蝙蝠,撇下海葵岛,头也不回的朝飞蛇疾翔的方向追赶,在他离开不过一刻钟,云罗风树就踩着浪涛冲锋到了这里,结果,却是人去岛空,他搜遍海葵岛,就只在光子呆过的那间红色小屋里,看到了她遗落在桌上的紫藤穗。 那一年,她和他跳舞,被他衣上的领针刮掉了紫藤穗;那一年,她把它做成挂饰,圈在他的脖子上;那一年,他把紫藤穗和不告而别的绝决留给她,此后,杳无音信。 “我真没用,总是晚一步,总是和你错过。” Chapter 1005 宝绿岛传来噩耗,被关押在“千围结界”里、享有“专用房间特权”的复华重楼,惨然荒凉的死在了那里,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传言说这是十三禁卫军做的,毕竟在那样的结界围挡下,外人很难实现突破,最有可能下手的,就只有他们自己。 与这消息一同飞驰过来的,还有飞行系元灵兽飞蛇以及它的契约主顾相夫光子,几乎不加停顿,一人一兽凌空翔过远跃汪洋,终于在不久之后抵达光之国化云、镜火交界处的境外,那里原是荒地,经过改良和开垦,已被收入光域版图之中,称作“向荣之地”,取欣欣向荣朝气蓬勃之意,长久以来,光域外围数万公里的土地无人占据,事实上早在光源弹荼毒土质之前,就三面紧挨无垠石原,一面临着菱江海域,石原是天然岩石平铺的广袤地带,地下多为岩层,植被赖以生存的土壤少的可怜,又常年干旱少雨,风沙肆虐,气候恶劣不但不适合开垦,更是无法供人居住,若说供术师军训练之用,频繁发生的岩石脆裂地层坍塌又极大程度上威胁术师兵们的生命,长此以往,这片被称作“毫无价值”、面积却顶的上半个海域的荒石之地,就被世人遗弃、并遗忘了。 相夫光子代替晴尊和上主手握大权后,竭力开垦到一定范围便停滞不前了,因为岩层深不可测,量多质劣,她也只能改善有效范围内的土质,尽管不如理想中的宽阔,但已为光域领土拓展出新的一域。 望着曾经的荒地逐渐冒出青翠的绒草,远远近近还栽种了无数棵鲜嫩的绿树,甚至多了几座小屋、几方农田,相夫光子为战局所紧迫的心,也寻得一线安慰,她从飞蛇背上跳下,踩在和境内土壤相差无多的地面上,环望周遭,寻找自家兵队和敌人军团的踪迹,没料想恍惚中视线扭曲,她一个不慎就落入了景象更迭的异空间里。 这是雷默的私人空间,不用多说,光子也猜得到:“你还要继续妨碍我吗?” “唉,真是个任性的美人。”即便怪罪,雷默的言语态度也充满了怜爱:“再妨碍你,你就会火冒三丈,那样对你的身体是不利的,我怎么忍心呢?” “那你为什么把我关住?” “你留下,我去对付他。”雷默轻轻巧巧的说。 “什……什么?”光子却一瞬间瞪大了眼。 “我毕竟跟在天魔身边多年,对他的情形还是颇为了解的,你对付他未必敌得过。”已经穿好黑色战神铠甲的雷默叫人眼前一亮,他是很少主动出战,在人前崭露头角的人,如此英挺的造型,相夫光子也是第一次见,少了许多阴柔,倒增出别致的豪气来:“交给我,不是很好吗?” “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把握能打赢他?”光子并不赞同他的提议:“就像你说的,你了解他,那他是你的首领,又何尝不对你了若指掌呢?我去尚有一丝取胜机会,你去了,他一见你叛变,还不上天入地的追杀你!” “噗。” “你笑什么!” “你是在担心我吗?” “……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连累无辜。” “无辜?你居然说我无辜?”雷默乐得更欢愉了:“我以为,你会希望我们自相残杀呢。” “如果那样的话,你还甘愿去招惹天魔?” “是的。” 光子一怔。 “我愿意为了你,背叛我曾经效忠的一切。”雷默望定她的双眼,却未加停留,直步和她擦肩而过:“哎呀,不要露出那种不忍的表情嘛,我知道你讨厌我,就当是……我在用这次行动,搏回一点好感吧。” 为什么呢?仅仅因为你口中的喜欢?就可以为了敌人的我,去开罪天魔。甚至拼上性命?……这是相夫光子第一次,对这个她打从心底厌恶的男人萌生彻底的感动,她在他多次的示好里,不是不屑一顾,就是饱含提防和蔑视,惟独这一次,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继续把雷默当成敌人。 黑发战神潇洒的步伐渐渐远去,在这个空荡寂寞的世界里,忽然,他抬起的足跟没能落下,愕然骤停中,惊惧写满漆黑的瞳。 相夫光子走过去,不慌不忙拉住他的臂弯,将人搀回到苍茫世界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看着他麻木无感的僵硬状态和震惊到极度不愿的表情,充满感恩的说:“雷默,谢谢你,可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让别人替我冒险,你的毒,会让你肢体麻痹无法行动,不过两天之后,毒素会顺着汗液排出,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轻易背叛天魔,如果要背叛,就等我杀死他,你再来吧!” 这个私有的密闭空间,其实出入是有诀窍的,在相夫光子彻底信任了雷默的真心后,她找到了突破的方式,雷默是想让她活下去的,那么即便他牺牲了,也不会永远把她一个人困在这里饥饿待死,寻常私有空间只能主人手握进出权力,但当主人想要放水的时候,就会在入口的位置,设下隐秘的元能式。 相夫光子运气不错,精确找到了自己方才的落足点后,以指摁压,实现元能式的破碎、私有空间大门的开启。 她当然知道雷默是个助力,但一个阻止她去战斗的助力,她不需要,一个要拼上性命替她牺牲的助力,她更不需要。 “你……疯了吗?你现在不能使用元能你是找死的你知道吗!”男子强行解开了语言的麻痹障碍,他瘫在椅子上,悲切的咆哮,神情激动到狰狞扭曲:“让我告诉你吧!我才不怕你送死呢!只不过!我是要你死在我的手里你明白吗!你是我的!你不许死在别处!” 光子背对着他,无风的这里一切都是宁谧的,轻柔的红丝散落在双肩,妖娆明艳到让人无法喘息,她抬手绾过失去卷曲的头发,将它们低束在颈后,就像每天早上起床洗漱时,自如平常的动作一样。 于她来说,征战,赴死,就和呼吸一样,是不能避免,也不能逃开的事。 “我不会再让你跟我分开的!我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你别想丢下我!”咬住自己的舌头,第二战神满口鲜血顺着唇角流出,惊为天人的容颜惨无人色,他嘶吼,他挽留,他不甘落泪。 红发修罗表情淡漠,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她微微启唇,语气似随时消散的烟云那般轻缈:“就算死,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不论是尸骨的葬处,亦或灵魂的归依。” 不再停留,她任凭雷默在身后悲惨的呼喊她的姓名。 这一夜到来了,稀疏的星与黯淡的月,困倦的洒在泼墨苍穹里,预期中的千军万马,随着哭啸的北风狂涌过来,这是南部境外最后一批敌人,有着生者意识、鬼魅邪气的怨灵傀儡,是魔姬用水晶球释放的最强一击,他们手持杀刀,见生即戮,残忍凶狠胜于恶鬼,人性全无过比猛兽,他们从黑暗的尽头而来,为了到还没被黑洞吞噬的光明国土上去,他们瞪着红色发亮仿若滴血的双眼,齐刷刷瞄到了相夫光子的存在。 她只有一个人,身披战甲,手握□□,气势坚定的站立在那,面对着数以万计的怨灵傀儡,她毫无退缩之意,在他们围卷上来以前就挥动金属□□横扫一片。 那领队的傀儡正是切伦贝尔,见到敌方熟面孔第一个反应就是爆笑不止,他是这次隐秘侵入战的指挥者,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相夫光子会在这。 “上主不应该在域内提防黑洞吗?怎么你未卜先知跑到这来了?”切伦贝尔等了两秒,见一杆枪就秒扫十个傀儡的红发战士不予回应,自说自话的神气起来:“不过都没什么作用,因为你一个人,是抵御不了我十万大军的!哈哈哈哈哈!给我听着!一队一队的攻上去!不要乱!直接把这个女人踩扁就冲进光域为所欲为吧!就像那年一样!” 怨灵傀儡未必清楚斗金刚口中的“那年”指什么,这句是明显的挑衅,意在激怒红发修罗,毕竟,那一年天魔教对光域实行的入境屠杀,是所有光国人的噩梦,是天地盟毕生无法遗忘跟排解的耻辱,因为他们付出的,是最想保护的人的性命。 相夫光子冷眼瞟过切伦贝尔,和他周围虎视眈眈的傀儡兵,换手握枪,回臂厉扫,在傀儡兵接二连三扑上来实行无序狂攻时,起跳飞腿,速踹狠踢,手上的动作亦不停歇,在傀儡兵自行加速以前,就用力量、速度、精确的攻击抢尽上风,怨灵傀儡前赴后继,每一杆横扫所收获的敌兵倒地后,都会同时迎上数倍的还击,相夫光子的处境看似十分凶险,因为在切伦贝尔不住的号令和调派下,她作为唯一的入境抵挡者,已经被所有的怨灵傀儡盯上了。 切伦贝尔没有参与攻击,他一直乘在和他并不搭调的战马上,从略微高出一截的方位紧盯红发修罗的举动,突然,他双眼焕发出活人般的光亮,一张口便是刺穿耳膜的分贝:“大家不要怕她!这个女人没法使用术法!把你们的看家本领拿出来!只会格斗术的她是没办法和你们抗衡的!” 收获到新情报的怨灵傀儡们情绪激奋,一面沸腾呼喊一面依照领队所说拿出各自的本领,各种颜色的元能波光一下子照亮这个漆黑的地带,也映明了相夫光子飞扬在夜色中的红发,以及她面容里执着刚毅的神采。 突起的岩块拼图,形成在地表波动的石浪,被善于土遁术的傀儡操纵着,相夫光子很难稳立于地表,她不断更换落脚的岩块,每跳一次都要小心脚下的这一方会忽然高耸、或是忽然降落,与此同时,不住飞梭过来的水绳、火球、雷盘、风刃、泼洒上来的腐蚀性液态元能,也一起来“眷顾”她,在不停的跳跃和闪避中,她渐渐失去了御敌入侵的机会,切伦贝尔眼见红发战士分身乏术,得意的张狂猛笑,并不绝于耳。他大声嘲讽相夫光子是个愚不可及的垃圾,居然在失去元能使用权的情况下跑到十万敌军面前单枪匹马,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想死不活了。 就在这个须臾,相夫光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出奇从攻击圈里挣脱出来,并直步跨到切伦贝尔的马匹前,一□□上斗金刚的胸膛,与之齐发的动作还有飞腿扫荡四面奔来的敌兵,枪头拔出的瞬间,大意失策的切伦贝尔从马背上跌下,相夫光子便不再理会这一方簇拥的敌人,跳上马后站立着扯动缰绳,用迅疾到近乎雷电的速度驰骋到国境线外围,在第一伙怨灵傀儡军踏足防线前,挥动□□猛力扫荡,她的动作奇快,快到有失常理,同时,力道的叠加也汹涌如狂,大大震慑了即将得逞的一众敌兵,他们错愕对望,互相颔首后又一次倚仗人多的优势全力向前,可每当有傀儡兵的脚要踩上防线之时,都会被相夫光子一□□中,或是直接抬脚踢飞,谁近谁死,谁来谁亡,再三如此,迫近这边的傀儡兵就不敢贸然进发了。 那切伦贝尔捂着被刺透的胸膛一路爬来,看样子并非以往那么不惧受伤的尸魂傀儡,想必也是,若怨灵傀儡真的兼具尸魂傀儡的不死定性、与怨灵恶鬼的无孔不入,天魔怕是早就启用了,不会等到队伍穷途末路的今天。之所以把剩饭剩菜拿出来拌一起,也正说明,这怨灵傀儡并非完美的工具,仅仅是废物利用图个节省罢了。 然而对于相夫光子来说,不管这怨灵傀儡军厉不厉害,她所要做的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决不让他们突破防线,进犯国域!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杀了她冲进去啊!她就只有一个人!你们在害怕什么!” 即便如此,那些被千次阻挡、万次击伤的怨灵傀儡还是面有难色的隐隐倒退,不论生前还是死后,他们都从未见过如此才捷刚猛、奋不顾身的人,那一战永胜的气魄,即便不用元能装点,也耀眼到了极致,太过璀璨的光,会让他们这些习惯了黑暗的死尸,难以直视。 “我不管你们还想干什么,有我相夫光子在,你们都别想踏进光之国一步!” 凌厉到慑人心魄的气势,英武到劈碎大地的力量,迅猛到疾如闪电的速度,精准到百步穿杨的攻击,一切的一切,最终造就一个令万千敌兵闻风丧胆的血红修罗。 满头的赤红像燎燃整个世界的火焰,刺眼到令人心折,在方才的元能攻击战里,她面颊被割伤,肩臂被刺穿,加之不曾服药导致□□内外的隐隐作痛,她现在可以很清醒的给自己下断言,那就是,状况极差。 可即便如此,她的面容依旧没有分毫改变,这一战里,她将杀敌无数,即便踩着堆积成山的尸体,即便踏过猩红漫布的河流,即便一人,也要誓死挡住天魔教的万千兵马! “相夫少主!” 就在修罗战士主动发起猛攻、而怨灵傀儡军也出现畏缩不前的状态时,天降奇兵,柯穆伦竟然率领境外护卫后援队大举赶来,并率先汇报了域内黑洞渐次消失的喜讯。 相夫光子心想也是,这些敌兵入境之前,天魔若不把黑洞取消,难不成要让自己的剩饭剩菜在产生余下价值前就烂掉丢弃吗?她之所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全力一搏,不急着赶赴境内,也正是因为她的内心笃定、坚信无比,她的伙伴们,会守护到整个国域恢复安定的一天。 那一天,就在近期,绝不遥远。 “相夫少主!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吗?”柯穆伦见不计其数横倒在地的尸体,还有余下存活却怯意显露的傀儡兵,简直难以置信。 光子轻轻点了下头,直奔主题:“柯穆伦,决不能让这些人再进我光域作乱!” “是!”柯穆伦那油然而生的敬佩辄便满溢了胸膛,他如常恭敬的抱起双拳,比从前更多了一分折服和震撼:“属下恳请少主大人!指挥我们打赢这场仗!” 柯穆伦的请求旋即得到了众部术师的响应,滔天的欢呼令相夫光子在饱尝了一场孤单的奋战后,隐现泪光,她欣慰的抿唇微笑,颔首瞬间目光再度坚韧起来,她跳上敌军那匹被她夺来的战马,伫立高处,向面前的光国术师们凛然高呼:“大家听着!务必把这些外贼赶出我们的国境!即便是脚下的这一方土地!也已经是我们光域的领土!决不能让他们在此逗留!” 光国术师军见以一敌万、又丧失元能的少主大人都这般勇猛无畏,士气更加剧增,吼声穿云破雾,齐齐响应了这句号召。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一直到次日天光破晓,相夫光子都没有停下挥舞□□的动作,她的身体仍然隐隐作痛,她的经络依旧闭塞无通,可是却莫名的,越战越勇。手握□□,刺敌无数,种种劣势下,她的勇气分毫未曾减弱,这样的局面,反倒加深了她视死如归的决心。 黎明到来不久,切伦贝尔作为最后一个被灭掉的怨灵傀儡,彻底断气、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了,这一次国境防线御敌陆战,光国军大获全胜。 Chapter 1006 自打新光神击退了永恒无边的暗夜,每一天,术法界大地都会被充沛浓郁的阳光喷洒覆盖,万物因这层滋润尽显丰美,明明是苍凉秋日,却因为战役的一局又一局胜利,而温暖了无数人的心扉。 意识得以放松的刹那,过于绷紧的副作用和旧疾隐患的后遗症并驾袭来,从脚底到头顶,再从头顶到足跟,有无数把看不见的刀在她体内上下割梭,那种疼超越以往,令她其他感官逐渐失去传递信号的作用。 即便如此,过于强盛的阴晦之气,还是随着一个人的到来撞破她扩增的睡意,她在一个激灵中清醒,晨间吹拂的风凉意习习,从收缩的毛孔强行迫人血脉,钻进骨髓,疼痛造成的麻痹和倦乏潮水似退却,她慢慢转身,望见背后不足十米的位置上,真容外露的敌军首领。 天魔,衍仇,统率天魔教已久、拥有绝世力量的当代黑暗神,他披着稍稍长过肩膀的黑发,面容苍白与唇同色,他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黑渊深洞,藏尽了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穿着纯黑能量石打造的铠甲,威风凛凛,慑人胆裂,尽管不再遮头盖脸,但势头比之以往,更强更甚。 相夫光子以为血池会一同出现,不想这回,作为主使人的天魔率先开口了:“看来,不把你解决了,血池就会停止工作啊。” 按说,她现在无法自如运用元能,在不竖起时间轴的情况下血池怎会畏惧?她才不会轻信这么有灵性的魔物会老老实实呢,可天魔一副完全没必要撒谎的轻松样子,仿佛他不是来严肃对阵、仅仅是来玩乐的。 或许,有什么她还不知道的事情,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吧,但是很显然,天魔也许知道。换做以往,她就算明白自己敌不过,也会凭借施术自如的常态去放手一搏,可现下,她令柯穆伦率军团去四处搜查余敌,自己又在无法使用术法的劣势下,要怎么能抗衡天魔,阻挠他对光域直驱而入呢? “天魔,你用血池和黑洞,吞噬那么多人的性命,难不成也是为了暗之门的复活吗?”当下,她已不指望用口舌上风去给自己鼓劲儿了,以往她出言讽刺,是情绪和仇意的驱使,可如今,她独自一人面对强敌,却超乎预计的平静:“你,真的是为了杀人吗?是为了毁灭这个世界吗?” “如果我真想那么做,你会怎样呢?”天魔不置可否,反倒充满探究的望着同他对视的红发修罗,杀气四伏,在他随时可能出手的危境里。 “我不管你想怎么做,今天,我都不预备让你再往前一步。”相夫光子凛然蹙额,除了自身元能毫无波动之外,意志和信念爆发出来的气概惊人无比。 天魔露出可笑的嘲讽表情:“我现在就踩着你们新纳的国土,你却对我说不预备再让我往前一步,明明步步后退的人是你,何必垂死挣扎呢?让我告诉你吧,根本不用我动手,我就能让整个光之国毁于顷刻。” “如果没有光神的话,你兴许会做到,可惜。”手心沁了满满一把汗出来,为了不让天魔察觉她的胆怯,相夫光子一直强作镇定,她现在万分恐惧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不能阻挡天魔继续侵入的脚步:“你的对头人马上就要来击垮你了,如果你识相的话,还是趁早逃走吧。” “呵……哈哈哈哈……” 天魔微仰起面孔,大笑数声,尽管他的身高并不出众,可每次对视过来,相夫光子都有一种被狠狠俯视了的感觉。 “还以为你多有勇气呢,修罗道,看在你还有点作用的份上,我可以把你留到最后再收拾,现在我要进去了,你可以同行,也可以让路。”不由分说,撂下这句“提点”的天魔就绕过横挡在前的女子,直步走向向荣之地与化云的边境线——曾经,仅仅作为光域境内外的分界点。 本想再拖延一会,可最让她担心忧恐的状况还是发生了,她也是犯蠢,天魔是何等人物?怎会中她的拖延时间之计?又怎会被她所阻? “给本少主站住!”明明心里在打退堂鼓,明明知道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毫无意义,可相夫光子的脚步不听使唤,连嘴巴都不受控制,就像从前那样,激愤狂烈的瞄准天魔,出语勇猛:“这是我们光之国的土地!你要进去!先过我这关再说!” 天魔很快又抬步朝前走,并未因修罗道的阻挠而停留太久:“昔日的你都不足为惧,何况当下这个连普通术师都比不过的你。” 抡起那杆打飞了无数敌兵傀儡的金属□□,这是眼下她唯一的兵刃,唯一让天魔迟些攻入的手段,可惜连战一夜,她的体力早就大不如前,还没等突刺到天魔近处就两眼昏花险些一头跌下去,等她把枪杆插中地表,用以支撑失去平衡的全身时,她的呼吸已紊乱到极致,此前强行抑制的汗水,也顺着面颊簌簌淌滑。 天魔侧过一只眼,轻蔑的从她身影上疾扫而过,最后彻底把她无视掉,距离真正的国境线就只有五米了,他不紧不慢缓步走着,突然脚前的地面掼插一杆利器,便是那修罗道手持的金属□□了。 天魔不动声色的抬起右手,掌心间团绕着一颗蛋黄大小的纯黑能量球,看样子是为修罗道准备的,可惜还没等使出来,他坚硬的背甲就被其狠狠轰了一拳,这一拳虽然不具备任何元能,但惊人的痛觉穿透力还是隐隐步入他的皮肉,天魔有些意外的紧了紧眉头,似乎对相夫光子的出手与得逞略觉震惊。 他回头,看到她几乎直不起腰、满脸汗水簌落的虚弱模样,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抬手就是一狠甩,将红发修罗重重击飞出去。 如火的过肩红发散落飞开,随着她的跌倒最终静止在向荣之地细腻的土壤上,绸缎般平铺开来,映着朝阳,色艳风华,耀眼夺目。 这独战连展开的机会都没有,就在她体力不支的颓废下落幕了,意识如迷雾般混沌不清,她唯一没有消减的,是对眼下局面的不甘和痛愤,作为光之国的战士,她怎么可以在这里倒下?不是说好了吗,就算死!也要等敌人灭干净了再上路啊! 现实的矮小树苗,也只有在梦想里才能瞬间长做参天巨木,再强悍的意志力和决心,也抵不过屡遭摧残之后的身体回应,血肉在抗议,心肺在怒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批判主人的冒失与乱来。 天魔的脚刚刚落在化云境线上,他就鬼使神差的折了回来,对仰躺在地双目微阖,此时已没了任何抵抗余力的女子说:“这么放着你,我仍旧不放心,你就给我滚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然而,他举起的手没等落下,就自主的收回了动作,身后疾驰过来的事物速度超凡,他根本来不及分辨就闪退一旁,接下来,那急速的发起者连带着地面上躺平的修罗道,一起降落在百米开外的正东方。 云罗风树生怕弄疼她,小心谨慎的把人重新放回到地面,火红的发丝如同清凉的流水,自他的指间流淌而下,他看着惨白容颜上的哀落神情,即便睡去也依旧不能退散的愁苦模样,心疼到了极点。 “风……树……”即使没有睁眼的力气,她依然知道身边默不吭声的人是谁。 “对不起,我又来迟了。”他有力而温暖的掌心,覆盖在她冰凉的双手上紧握:“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相夫光子没有回应他,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处何方,精神与魂魄,又在哪里了。 “琴河云罗风树。”天魔本就黯淡的眸,眼下看上去更是灰暗无光,他机械的念出这六个字,对云罗风树的印象显然还停留在过去,尽管,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并自行改口:“应该说,术法界中独一无二的‘血帝’才对。” 云罗风树不是那种战斗之前跟敌人对呛一番的类型,他定了定神,将心思渐渐从对光子的关心上,集中到面前的天魔这里,继而二话没有,挥拳出击。 光潮澎湃的金芒团聚在两只孔武有力的拳头上,不必近身,就有无数次精准的攻击着落在天魔的衣甲上,天魔愣愣的低首望向自己碎裂的石质战甲,回顾方才的一串由对方主动发起的猛袭,分析出原委。 这云罗风树使用的正是久未临世的“极速光能拳(简称极光拳)”,所有的攻击皆由光能与拳力组成,是所有快拳之中速度最优越的一类,它的基础拳,每秒可快达十五次,高级拳就要按照倍数递增了,天魔没有想到,修罗道身边不但有天地盟那群棘手的小鬼在,甚至,还有血帝这么个难缠的家伙。 “血帝最擅长的应该是血拳,你若真想杀我,用那个岂不更有效?” “只要能阻止你,用什么我都无所谓。”云罗风树从不纠结这种事,但一定要说的话,他不用血拳,也是因为血拳杀气太重,致残力大的吓人,更重要的是,光子对他说,那种血腥残忍的招式,再厉害她也不喜欢。 “说大话也要有个限度,我已经奉劝过你们这些小鬼很多次了,啧,就是不长记性。”天魔撕开胸前那几块拼接而成的甲片,冷眼观望一心记挂着修罗道,又不得不走上来阻碍自己的血帝,忽然,面上紧绷的弧度消失,转而由阴邪残忍的歹意微笑填补:“作为术法界的老前辈,我要给你个忠告,那就是,对敌之时不可三心二意,既然你这么想阻拦我,我就免去你的后顾之忧吧!” 毫无所觉的相夫光子身下,渐次扩充起一个黝黑醒目的实心圆圈,圆圈以极其迅速的方式将她完全纳入范围,很快,黑色区域向下凹陷,率先沉落下去的却是昏迷中的光子,云罗风树一眼瞥见,登时流星般闪掠过来,伸手去抓缓缓没入黑色粘稠物当中的女子,这黑色区域像融化了的墨池,已经将光子的一半身体浸入其中了,他不能让这种事再度发生,不能让光子再一次从自己的眼前被夺走! “无底冥渊,是近乎真实的黑洞,是我用来捕获修罗道的陷阱,她会一直下坠,而且无从逃离,即使你拼尽全力去挽救,也无济于事了。”天魔对远处锲而不舍“打捞”恋人的黄发男子幽幽念道,因为距离很远,所以他的自语并不能传达到风树那里。 一切正如天魔的自言自语所说,有一股奇大到无法想象的力量,在和云罗风树抗衡,他不惜跳向黑色墨池,即便捞不出人,也不预备松开她的手,可天不遂人愿,那无形之力还是生生切断了二者的联系,等他再想抓住那只冰凉的手时,光子沉睡的容颜彻底浸没在黑暗里,最后她的发梢、她的指尖、她的一切,通通不见了。 云罗风树湛蓝的瞳几乎瞪出血来,久久维系着圆瞠的弧度,他的手僵直在那里,保持捞抓的姿势,他一向平寂无波的脸孔,终于彻底浮现崩溃的神色:“光子——光子——光子——光子——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风树的喊声? 又要放弃了吗……似乎……无能为力了呢…… 徐徐下沉中,畅通无阻如穿梭在粘稠的墨液里,那种像是液体,又不像是液体的东西从她的眼耳口鼻钻入,掠夺她身体内外每一寸空旷。认命似的接受了这种无休止的黑暗钻入体内,撕扯光明拼合的魂魄。 就这样解脱,让一切痛苦都消失吧。 然而……真的只剩下痛苦了吗…… 碧姐……大家…… 他们的脸为什么浮现在眼前?明知道是幻象,她还是想多看一会,明知道是梦想,依然想再看一眼…… 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时光,由她与大家共同书写完成,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酸甜苦辣,由大家陪她一起勇敢面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殷切希望,却没有机会实现了吗?要一起看到胜利,一起找回和平,这些誓言,她终究还是违背了吗? ——我一直在寻找,继续这可悲人生的理由,被父母仇视,被亲友憎恨,被世人唾弃……究竟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为了你们,我的同伴,你们就是我的一切,是我赖以生存的氧气…… ——我啊……最喜欢光之国了……最喜欢大家了…… ——所以,我不要死,请让我活下去,至少这一刻,我还想要活下去…… 强烈的意念没能传达回地表,黑色区域就在一阵速退中消失不见了,向荣之地的土壤恢复原貌,却再也没了相夫光子的痕迹。 云罗风树直到此刻,都不愿意相信,光子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滑脱,他又一次失去了她,难道这是神明对他的惩罚吗?因为他曾经那样辜负她,再度见面时也没有给出应给的解释,然而当他想要解释时,人呢,去哪儿了? 眼睁睁看着挚爱落入黑暗之中却无能为力的男子,终于放下所有的包袱,失声痛哭起来,他的极光拳只给天魔造成了短小伤害,而天魔,却回送了他一份致命的大礼。 “天魔……我杀了你!” “风树,你先退下,这个人由我来解决。”就在云罗风树失控暴走并怒啸天魔的名字时,晴尊悄无声息临近这里,她来晚了一步,以至于没能挽回本应不必如此的局面:“我也会,把光子找回来给你的……对不起,我来迟了。” 云罗风树怎会责怪晴尊,他最恨的,是明明一直在追寻,却到底还是迟来了的自己。 “既然来到你的地盘,不好好招待我可不行哦,光神。”言罢,天魔转身飞起,背后那纯黑石锻造的铠甲居然自动变形成硬质羽翼的模样,他就如一只降临人间的灭世黑鹰,朝光域境内疯狂的飞驰。 玉灵碧奋起直追,将惦念光子滋生出来的泪水全部咽回,现在,可不是软弱哭泣的时候,她要在天魔下手之前,真真正正的阻止他! 天魔战终期的巨人岛连坐战役,在很久以后的将来,被称作整场战争中最惨烈的一役。它死亡人数最多,创伤面积最大,最要紧的是——它是引发了最终之战的□□。 血池、黑洞,还有之前天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搜集能量”这一个目标,天魔的时间甚至急迫到不得不在联盟军的妨碍下放弃元能宝库,改用其他途径继续实现恢复自身力量、重新开启暗门的夙愿。 在这之中,掺杂着一个重中之重的修罗之血,因而他设下无底冥渊的埋伏,将修罗道也收入囊中。 Chapter 1007 天魔曾经赐予魔姬一颗月光本石,据说这块石头是从月球核心里采摘出来的,是只有神明才能撷取的圣物,魔姬从此,每晚都会去螟蛉河滩,采集最充沛的月光,一层一层裹覆其上,最后生成水晶模样的月光石球。 月光石球是汇聚了无限个怨灵的“集中地”,此前的数次释放总和,还不够全部的亿万分之一,天魔令魔姬搜集多年,拢括了无法估算数量的怨之灵体,就是这样一颗似乎有取之不尽的恶灵的“宝贝”,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炸裂了。 魔姬在沿海的水晶高塔上作乱完事,又跑到域内折腾来了,她脚踩黑色气流,高空伫立上举石球,令球体旋转了千百圈后,碎成一汪难以寻见的残片。 域内众人都以为她释放过度弄巧成拙,不料魔姬湮夜却心满意足的勾起了嘴角,向来没有温度的容颜,竟焕发出名为笑意的东西:“想必这些力量,已经被天魔大人尽数吸走了吧,世人啊,你们注定要亡,因为你们的对手,是亘古至今最强的黑暗之神!” 魔姬言罢,整个身体融入到脚踩的那朵黑云中,变作无可捉摸的墨色烟雾,她的退场,就像在给天魔的到来预留时间一样。 此处位于青城和水域的交界处,光域自给自足的粮食作物多半出自这里,因为此地水土丰美,气候适宜,以至于有很多人把这儿称作“神圣粮仓”、“光域的第二颗心脏”,它真正的名字叫做“苍上水田”,所属范围内百分之八十是水稻等作物的农田。 天魔一路飞驰,在魔姬完全消失不见后倏然当空迫降,这里,有“迎接”他的光域众生,这里,有“迎接”他的坚韧敌意,他却不屑出手,只等一人的到来。 不久,唯一可与当世黑暗神相抗的光明女神速如极光骤落下来,她那一身乳白绣金色纹龙的衣袍,被体内放出的柔和光辉衬托的更显纯净,肤色嫩如白雪,绿瞳澄若水玉,神情坚似山石,目光锐同刀锋,无需开口,她的出现便已是天魔最大的“期许”。 “光神,你来的正好,血池可一直在等你。” 那一路漂移,吸取人命无数的凶残兵器“炼狱血池”,随着一阵猛烈的空间气流突现在天魔身后,与此同时,明媚的天光再度灰暗下来,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疾朝全黑的方向发展。 玉灵碧神情一凛,此前天魔对极夜使用了双重措施,一面用黑暗元能笼罩,一面用轮回钟反复使时间停留在夜晚,当这种伎俩被逐一勘破并瓦解后,按照天魔“不屑重样”的本性,该不会启用第二次才对。 他这么做,肯定别有所图! “你休想!”玉灵碧开喉顿嗓大吼一声,双臂齐举的刹那,滔天的强光从她的手中泼出,渲染到天空中去,使暗色的幅度减轻,使极夜的脚步骤停:“天魔!若要开战!我来奉陪!休想牵扯上无辜的人!” 一光一暗,两大神明觉醒者的对拼和较量,吸引了无数光域子民的目光,他们被护卫军守护在安全区域,遥遥望着天空两端,不同颜色的光圈。那其中,有一个是来守护他们的救赎者,而另一个,则是给他们、给整个术法界带来毁灭和灾难的恶魔! “玉灵碧,你说这话都不觉得脸红吗?”天魔与她对峙空中,一齐的高度,使得相互之间目视起来分外容易,此刻,天魔面露讥诮,还故意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以此举例:“你有没有数过,你许下了多少次承诺,又有多少次是没有兑现的呢?你说你不会让任何人死,你说你会保护任何人,可结果呢?就是现在……你所要保护的人,依然在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你的诺言永远没办法兑现,为了不让你更难过,我就姑且仁慈一回,让你束手就擒,免得将来后悔。” “是,我不否认我是个数度食言的失败者。”玉灵碧眼里那层清亮的光,被浅浅的水雾笼罩,她不让自己闭眼,因为一旦合上,泪水必然滑脱:“如今的我,已经没有任何资格许下承诺。” “既然知道,那……” “但是!”玉灵碧强行打断他的话,水雾变成了眸中更加灼烈的坚韧之光:“再没有资格!再失败无能!我今天也不能放你逃走!” 强硬到极点的气势,宛如一瞬间操纵了整个世界的风云雨雪,沧桑变幻,一下子掌握了人间万物的生死去留,福祸悲喜。天魔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意志软弱、仅仅依靠觉醒之神的力量才与他站在同一高度的女人,会有如此惊人的蜕变。 还是说,她一直在隐藏真实的自己?把强悍到令人畏惧的那一个,层层包裹在柔弱和平的外衣之下? “玉灵碧,其实你……和我是一类人吧。” 天魔似有后言要发,可惜,被面对他时目色极端冷酷的光神打断了:“你还算是人么?” 接下来,光神玉灵碧彻底忽视了炼狱血池的耽耽在侧,操起黄金长杖就向着天魔狂劈,本来没有任何气息波动的杖身,经她这么一抛,反倒增出万亿倍的气量来,这些力量从杖端发起,不给天魔招架与估测的机会。 想不到第一击如此顺利,结结实实落在天魔的胸膛上——尽管,出击是完美的,结果却是残缺的。 天魔的眉毛动都没动一下,足以让整座高山碎成细沙的神明之力进入他的身体后就自动不见了,别说伤及分毫,就连让他有所察觉,似乎都很难达到。 天魔体内有异空间入口的情报玉灵碧早已知晓,不过她这全力一击,足以让山脉塌陷、海啸爆发的级别,失败至此还是有些超乎她的预料。 天魔这时笑幽幽的开口了,揶揄起百思不解的光神来:“再给你两次机会,如果还伤不到我,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结果依旧显然,玉灵碧余下两次攻击落到天魔的身上后,自动失去了作用,玉灵碧明明算准了不会让他有机会“消化掉攻击”,明明掐准了这样的速度和密度下天魔无法得逞,但残酷的结局还是如期在眼前上演。 她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糟的。 炼狱血池倒吊半空中,内里蠕动的猩红粘稠物宛如浸了血的岩浆,它不断发出宛似幽灵呓语的低音,旋即,从内里爬出了无数条赤红色的气流,每一条都头大尾小,透明烟状,每一条的大头上都开着两个赫然可怖的黑洞,像是恶灵的眼睛,又像魔鬼的双目。 没错,这些就是恶灵,因为它们从出现开始,就不住的朝玉灵碧围拢靠近,越来越多的红色恶灵从血池里脱出,越来越多的细碎杂音冲击着玉灵碧的鼓膜,她没有畏惧,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伤痛,这样的“眼睛”,这样的“话语”,就好像在向她哭诉和求救,好像在另一个世界不得安宁,疯狂至极的想要归来。 “光神觉醒者拥有世界上最敏锐的感知和思维,相信这些恶灵想要传达的东西,你都已经获悉了吧?”天魔轻松笑谈,与境况窘迫的玉灵碧形成鲜明反差。 她步步倒退,却被不绝如缕的红色烟带层层围堵:“天魔,这些难道是?” “没错……”随着天魔笑意的骤退,冷调的上扬,那些红色恶灵顺着光神的眼耳口鼻猛钻进去,数以千万,竟煞那间蒸发不见:“这些恶灵实际上和你们之前遇到的怨灵是一样的,差别仅仅在于程度的不同,而取决于它们程度的因素……当属怨念的深浅。” 玉灵碧在半空打了几个趔趄,如果不是神力在支撑,她早已坠下这数十米的高空。那些红色恶灵进入体内后的感觉,她说不出来,只不过情绪从原先的些许失落,骤变成了极端的伤感,这让她面露凄楚神色,隐隐的泪光也在眶里打转。 天魔见状冷笑不止,他的对手,居然以这样的姿态萎靡在他的眼前,本就够觉得此女不足为惧了,如今看来,还真是浪费了一身的神力:“你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当恶灵侵蚀你的意志,占据你的灵魂开始,光明之神觉醒在你身上的‘圣洁’,就只能成为我天魔的囊中之物!” 玉灵碧愤愤的抬起绿瞳,用不屈的神色面对强敌,她并不晓得,在怨灵的存在之上,何以又增加了一种恶灵?天魔频频的更换花样,到底是何图谋? “尸魂傀儡生前是活生生的人,死后自然萌生对这无妄之灾的不满,可他们的灵魂无法回归人世,而是要永远的禁锢在远离人世的地方……”话及此处,天魔扬起的嘴角噙上一抹冷极的笑,黝黑的深瞳也振奋状瞠圆:“然后,我就把他们放回人间,他们就乖乖变成了我所需要的‘怨灵’。” “你真卑鄙……”除了怒骂,玉灵碧不知如何宣泄内心的激愤。 天魔无所谓的耸肩,摊手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对死亡心怀不满的人,都有着眷恋生存的本能,利用这一点,我就能把他们通通诱导成怨灵,成为天魔教,成为我手中,最忠实可靠的黑暗利器!” “这么说……你用血池、黑洞席卷人间,令无辜万物寸草不生,也是因为怨灵……是你最需要的筹码?……”玉灵碧微弓着身体缓蹲下去,她猜想,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摔到地上,体间流窜的气息,仿佛混杂着光暗双味道,光是始于神力的给予,暗是来自恶灵的哭泣。 “我对杀戮的热爱很一般。”天魔直面承认,似乎眼下于他来说,已没有任何事,令他有价值去隐瞒了:“我仅仅,是在创造怨灵,以及他们的升级版而已。” 新旧积累,层层递增,不计其数,绵绵无绝…… “还真是恶趣味……有了怨灵和极恶怨灵还不够……你居然……还……弄出……这些红色的……” 眼见敌手急剧的衰败下去,天魔的得意从毫无感情的面孔里渐渐泛起:“你以为今天的这些,和往常的那些一样吗?以往经由尸魂傀儡和复制体生成的怨灵,仅仅是在憎恨着夺去他们性命的黑暗组织,可惜他们又不得不臣服于我天魔,而今天这些红色的恶灵,当然与他们有所不同……你可知,他们是怎样形成的?” “你……你残杀无辜,涂炭生灵,除了你……还有谁!”这一句吼破了嗓子,血从齿舌间滚出,像她心上流下的泪。 天魔晃头,一副“你大错特错”的模样:“红色才是怨灵的本貌,被我染黑的那些只是忠于我的力量,也就是说,在你体内作祟……即将拉出你灵魂的这些,是凭借他们自己的意识攻击你的,也就是说……他们怨恨你,想要撕碎你的灵魂……” “你……胡说……”眼泪涌出双眶,玉灵碧再也隐忍不住了,果然,那种悲伤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真正正,由这些“灵体”发出的切实情感:“他们……恨我……他们……我……” “染黑的恶灵被称作怨灵,本真的恶灵却是血红的颜色,就如你体内的这些,他们本都是你术法界的人,偏偏死在光神出世之后,他们多么可怜呀!在光神出世的消息覆盖到术法界每个角落之时,在他们相信你会守护他们性命之时!你!没能保护好他们!所以,他们怨恨没能兑现诺言的你啊!”天魔越说,神情就越激昂,像在故意牵引玉灵碧薄弱的意志,像在全力击垮她最后的心底防线:“这些人啊,反而不会太怨恨我,因为他们只对作为光神的你抱持希望啊!当你令他们失望时,他们的信念和希冀会崩塌,会失去原形,有一句话不是很贴切?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希望越大当没实现的时候失望也就越大,因为在你庇护之下的世人,没有一个是对我抱持这种期待的,所以不论我做了什么,他们都谈不上‘失望’……现在你明白了吧,你数次违背誓言的弱小,锻造了今日的一切!” 不知是不是玉灵碧的挣扎与抗拒激怒了体内的红色恶灵,在她的“灵魂”被尽数拉出前,她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向着血池飘近。 临战前,晴尊曾经下令,与天魔对战空中,不论发生何事,光域之人都不得离开安全区,更不得插手这场最后的战役,起初,众人见她在空中蜷缩已是心急如焚,如今她竟然无力到对着血池迎面而去,守望在下方的天地盟将领们,以及不计其数的获救子民,终于按捺不住躁动起来。 对光神的失望,让这些本为纯善灵魂的“灵体”异变成了被血池沾染过的血红恶灵,他们拼命拉扯着光神,想要杀死她,把她送进那炼狱血池里,让血池中蠕动的物质消磨掉她的血肉,吞噬掉她的魂灵,神之力赋予的“圣洁魂魄”,是光神觉醒者灵魂的核心,也是天魔觊觎已久的东西,他要用它引燃血池里的炼狱之火,实现焚烧世界的欲望。 “天魔!”就当天魔要有进一步举动,要加快光明之神“灭亡”的进度时,他昔日的手下,如今的叛徒,明目张胆来到他的面前:“你想要复活暗之门、焚烧术法界的美梦!将在今天!在这里!被粉碎!” 数十米高空下传来一阵沸腾的欢呼,人们始终坚信,光神的守护之下,还有无数光域战士意志决然的守护!他们永远都有用不完的“后盾”,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景洛……你怎么……”玉灵碧飘向血池的速度减慢了,这种状况让天魔的神情不再放松。 “斩元,我几次放过你,没想到你还敢跑到我的面前送死。”天魔对待叛徒一向不容情,甚至比碾杀敌人更残酷万分,他之所以放着景洛不管,也是战争诸事繁杂,无暇顾及导致,如今这叛徒小子竟堂而皇之的来了,他岂可再放任:“既然如此,我就立刻送你去见死神吧。” “碧姐,你不要受他的蛊惑。”虽然远隔几十米,景洛没能听见两者的对话,可他洞如观火,看天魔得意的神色,看大姐脆弱的神情,就谙晓了全程:“你身体里的东西,依旧是受到天魔的操纵才会作祟的,并不是他们本身的意图,你想一下蛇蛊咒,不也是黑暗的蓄意牵引才会奏效吗。” “可是……在我的承诺之下,确实是有无数个人……因战争而死去……” “那不是碧姐的错!”唐元纪景洛罕见的长哮一声,气壮山河:“没有邪恶之人引发战争!便无需守护性命的承诺!没有邪恶之人的咄咄相逼!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顾此失彼!光神的力量是让整个世间充满阳光!而不是起死回生!更不是阻挠死亡!真的要怪!也只能怪这个叫衍仇的男人!” “景洛……”玉灵碧哭肿的双眼抬起,有些暗惊的注视挡在她面前,勇猛无畏、直面天魔的景洛。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你的胆子愈发大了,可惜……被我称赞的人,都会死。”不假思索轰了一炮黑色气团出来,那晴尊竟愚蠢的以黄金杖相抗,在杖身扭曲成麻花,并尽数寸断后,对方已没了招架的兵刃,天魔一鼓作气,凛冽高声:“受死吧!臣服于光明的蠢货们!” 碧姐的黄金杖折损,她也似乎在压制恶灵不利的状况下又一次往血池加快飘移了,景洛暗自盘算,如果他的光之力量不足以抗衡天魔,那么何不反其道行之以毒攻毒? 他的黑暗并未被完全洗净,在见识到荆棘和倩儿的“光暗同体”特质后,景洛曾一度羡慕不已,是青桐告诉他,他有他的意志,无需去效仿伙伴的,只要信仰还在,坚持到底,完全祛除黑暗并不困难! 当时,青桐也已是将半数灵魂交付给魔心镜的“牺牲者”,可她却比作为男子的他更为勇敢坚强:“少主我俩比比看,看谁更善于克制这股子黑暗,如果你比不过我,就要在将来帮我做一件事,反过来,我也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言犹在耳,景洛立刻打消了“以暗制暗”的计划,看样子,他这辈子终究要做个臣服于光明的赤子了:“天魔,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也只看过我使黑暗术法,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看一看曾作为黑暗使者的我……如何用光明之力击溃你吧!” Chapter 1008 天魔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光能,当他意识到这份力量的发起者,正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部下时,莫名的愤怒烧坏了冷静,他嘶吼着景洛的名字,藐视他是一只被喂饱了就反咬主人一口的恶犬,论起所使元能的纯度和密度,作为当世黑暗神的他,自然强过景洛百倍。 景洛终不敌昔时旧主的顽强实力,败下阵来,天魔欲对其狠下杀手,已迫近血池仅余半尺的玉灵碧自顾不暇,仍勉力抵抗,她趁自己没有完全丧失作用,凝聚在掌间的光圈一环环套向天魔与被其轰到地上的景洛,想不到如此,却正正中了天魔的下怀。 血池放松了对玉灵碧□□的牵引,碧发散开的女子从半空里慢慢滑坠,有一股雪亮的白光从她头顶脱出,耀眼夺目宛若北海极光,那极光被无数条红色气状物承托包裹,前呼后拥着向上方倒挂的血池靠近,好像那红色的大门是它们心心念念的归宿,正在闭合紧关以前,留最后一丝缝隙予它们进身。 当大地传来承接的触感,玉灵碧恍然惊醒,继而万分恐惧的望向斜上方已将“白色极光”吸入口中的炼狱血池,她亲眼看到,血池粘稠的液态物比之从前沸腾更甚,翻滚无数起跳冒烟的气泡,四野一下子变得炎热不堪,好像盛夏落雨前最闷热的阶段,这种热不但没有消褪,还跟随时间的脚步频频攀升,一分钟后,距离它最近的碧跟景洛已难耐的面颊绯红、汗如雨下。 目不转睛的注视,直到见证血池表面隐隐燃起的焰苗,寸寸滋长,烈烈焚烧,血色粘稠物完全成了火焰的能源,而那被硬生生抽离的“白色极光”,则是炼狱血池赖以燃烧的火种。 炼狱血池中的灭世火焰,终是被引燃了,红色恶灵憎恨着没能挽救他们生命的光神,万众一心抽离了光神的圣洁魂魄,将这份最无上强大的神之赐予,奉送给想要毁灭人间的炼狱血池。 那个须臾中,光神玉灵碧仿佛听到了血池得意的笑声,它觊觎已久的东西,它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如愿到来了。 只有一个池塘大小的血池,随着火苗的叠增,渐次扩充规模与面积,火焰是它巨大化的筹码,燃烧是它成型化的措施,从始至终都没有上手参与的天魔反倒成了“旁观者”,而炼狱血池自己,则像一个有意识有思想的活物,一切抉择与行动,全部凭借自我掌控。 炼狱之火的传说早已出世,一旦燃烧成火,就会永不熄灭。这些,是玉灵碧早早料中,也拼命想要阻止的噩梦,可惜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没能阻止灾难的降临。对于自己的埋怨和憎恨,已经无法起到振奋内心的作用了,对于自己的失败和无力,也已经感到了彻骨的失望和绝望,玉灵碧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一步步走到血池开始向下抛洒火团的方位,呆呆的伸出手去,想要接住一朵来感受一下刺骨的灼痛。 “你疯了吗丫头!”炼狱火苗穿骨入肉之前,玉灵碧被一个矮小的身影猛烈冲撞到一旁,停定在还未被血池蔓延覆盖的地方,来人很是生气的训斥她:“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放弃啊!” “可我还能怎么样!”玉灵碧咧嘴大喊,一瞬间哭的涕泪横流:“你见过比我更没用的觉醒者吗!见过比我还没用的国主吗!见过比我还没用的人吗!” “那你就打算一直没用到底吗!刚才是谁说的!今天不会再让天魔逃走!你现在去接触那直到把你烧干才会熄灭的火!是想要找死吗!你死了之后呢!让整个世界再跟着你遭殃吗!哭有什么用!站起来!死也要拉着这混蛋一起啊!”矮个子老头,青城药都的玉灵吉音神医怒骂哭泣不止的晴尊,同时一扭头,瞪向半空中玩味观望的天魔:“你这家伙够卑鄙的!明明是你诱导了红色恶灵,反倒栽在晴尊丫头头上!也太贪得无厌了!你那一身力量还不够使吗!连圣洁之魂也要抢!卑鄙!卑鄙!呸!” 天魔不介意这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说些什么,甚至不打算跟他废话,挑挑手指,血池的面积体积与火焰的燃烧幅度便加倍扩增,从池塘大小演化成惊人的半面湖泊,用时不过短短十分钟。 玉灵吉音飞扬上翘的胡子转眼烧焦,卷曲着往上蔓延,老头原地狂跳想要把身上的火苗弄下去,定睛看时,那倒地不起的唐元纪小子已经背着玉灵碧逃离了此处,他急得大叫:“你们都不等我啊!没良心的臭小鬼!” 虽然嘴里在抱怨,不过老人家还是没有急着逃开,他又一次望向斜上空,见天魔对自己不理不睬,从怀中掏出个小东西来放在嘴边猛亲一下,嘀咕道:“小乖乖,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让这些混账们好好吃点苦头!走咯!” 连跑带颠疯冲出去的药王老头秒秒钟躲到一棵粗桩树后,偷偷观望冰蛭的灭火情况,他是故意带着冰蛭过来帮忙的,想这食火器可是人间宝物,任何难搞的火都能分分钟击破,这炼狱之火顶多高上几个级别,也不至于无法熄灭……吧? 他得意的猜想戛然中断,因为体格进化到乌龟大小、又急剧喷出万丈冰潮的食火器,连同它绝佳的灭火技能一起,在瞬间之中被血池里的灭世火焰蒸发成烟,药王的眼睛都快瞪成鸡蛋大小了,明明被温度烤的浑身冒烟,此刻却背脊发凉如浴冰霜。天魔缓缓扫过来一眼,好像发现是他捣的鬼了,药王懊恼的拔下自己最心爱的几根胡须,一边嚷着“真倒霉”一边夺命逃掉,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冰蛭,他觉得他还能再活一会儿。 化为乌有的农田和树木,变作焦黑的绿意与苍翠,神圣粮仓那供给了四方生灵的性命源泉,在灭世火焰的焚烧下,化的尘埃都不剩。 欧也从容离老远就看见水田上空被浓郁的赤红色笼绕,晴尊大姐的话适时响在耳畔,令她的神思加倍警觉起来。这是术法界存亡的生死关头,她千辛万苦奔赴异地拿回手中物,正是为了接下来的这一刻! 那时,她与沙诺决心释放所有的生命能量,以维系黑洞中的平衡,使获救者们不再有任何缺失与伤亡,当她觉得体力透支将要枯竭消亡之际,自己的手被另一双温暖如光的紧紧握住,是晴尊,在驾临的千钧一发,把源源不断的神之光能转给了她跟沙诺,灿若朝阳的面容美丽已极,她对他们说:“记住,你们的力量要用在危难关头,现在这里有我,你们无需消耗。” 两人被托付,前去取回真正的黄金长杖,原来在当时,晴尊就已经料到天魔会夺取她的圣洁之魂引燃炼狱之火,即便唤醒了全部的光神之力,玉灵碧仍旧不会轻敌,仍然做出最坏打算、并留有后手。 “从容,我们快过去吧。”见她紧要关头发起呆来,沙诺敲敲她脑瓜用以提醒。 从容辄便提升速度,往晴尊等人避难的方向跑去,手中黄金杖本就不轻,加上担负的使命,此刻更显沉重了:“沙诺,炼狱之火真的会因为这一杆金杖而停止焚烧吗?” “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是不相信晴尊大姐,只不过,她真的仅仅是要用黄金杖吗?” “这有什么,大不了到时候,用你的布拉吉银杖配合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有时候欧也从容的预感,惊人的精准,这种精准远超于她平时的水平,当事实落定在眼前,她自己往往都会吓一大跳。 前进过程中,血池的火焰也紧追上来,簌簌下落着大朵大朵的炽烈,从容本就热的火烧火燎,现在更是觉得燥热难忍,估计再不停止,她整个人都会烤成人干了,当前方的树木被依次烧光、化为乌有时,她和沙诺注意到了自身隐放的白光,想必,这也是晴尊大姐悄悄给予的保护膜吧,这层白光使得他们不必像其他事物那样,在火焰速降的瞬间,烧成灰烬。 尽管有这层保护膜,可被烧化变软的地面还是阻碍了从容的奔进,她一个不防连人带杖跌了下去,第一反应是痛嚷,叫沙诺赶紧带着黄金杖赶到晴尊那里。当时的情况极端紧急,黄金杖和从容分隔数米,皆有被地缝吞噬的危机,如只顾一方,势必会失去另一边,要沙诺为了黄金杖舍弃从容,他也是万万不能的。 幸而在这生死关头,迺骆盈及时出现,一手拉起从容并招呼沙诺跟他走,三人一杖,就这样顺利脱离了最危险的焚烧区。 沙诺看着眼前寻常普通、却坚毅果敢的背影,又一次对此人萌生出钦佩,他一直隐瞒的真相,或许今天,将要现于人世。 在和雨宫生死对决的那天,沙诺无意中发现无名涡流近在脚下,他想都没想就跳了进去,没有穿越到任何奇妙的地方,也没有再进行时间漏洞造成的时空之旅,他是被突然现身的迺骆盈,刻意拉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当时,赤魇城主的副将手持轮回钟,向沙诺恳求一事,沙诺才知道,他的劫后重生,他的回归原世,都是托了这位副使先生的福,至于为什么迺骆盈要把这么重要的“使命”交付给沙诺,迺骆盈的解释是,沙诺是他观察了很久的最佳组织外人选。 一路狂奔,到达青城花都时,彼时入目便会自携芬芳的花海已完全枯萎打蔫,被延伸过来的高温□□践踏,现在的情势,哪怕是一汪瓢泼大雨,都会被硬塞回云层上,自行挥发殆尽。 世间,即将被火色汪洋覆盖,世间,将再无生还的退路。 众上主集体奔赴到这血池燃烧的发起之地,他们围绕在晴尊身边,希望作为光神的大姐,有最后的命令下达,那样就说明,这个术法界还有救。 其余参战的副使、执行者远距离待命,就只有迺骆盈脱列而出,走到赤魇面前,将轮回钟递上:“城主,请帮阿盈把这东西毁掉。” “噢!”赤魇响亮的应答一声,拍拍兄弟的肩膀,从未把他当过手下看:“刚刚你护送从容他们过来,辛苦你了!” “赤魇哥。”这一次,他像多年前在流炎山时那样,唤起了令人怀念的称呼:“这些年,谢谢你的关照了。” “傻小子,说什么呢!现在谈什么谢啊!”赤魇完全没料到盈这话语的背后,究竟蕴含了怎样的决绝。 迺骆盈欣然浅笑,疑似泪光的东西从他眼中闪过,他转首走到晴尊那里,俯身蹲下,膝盖触地:“晴尊大人,是时候了。” “不行!”玉灵碧刚刚接到从容交付的真正黄金杖,当机立断否决盈的提案:“你之前的提议,我始终没有点头,今天也是一样,相信我,我可以!” “晴尊大人,现在真的不是逞强的时候,你的强大,用来击溃天魔本人就好,至于炼狱之火……就由我去熄灭吧。” “盈,不可以。”玉灵碧眼含泪水,一把握住迺骆盈掏出了聚灵盘的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会全力熄灭这火焰,你大可不必……” “晴尊大人,你应该知道,这是输不起的战争,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失败可能,都必须扼杀在萌芽,灭火之事势在必行,不能有分毫的懈怠,不能让它有分毫重燃的机会!”迺骆盈一向是个速战速决的人,在此紧要关头,更是刻不容缓:“如果晴尊大人阻挠我,我就只能一死,以偿还您对我的恩情了!” “盈!你……”玉灵碧惊惧的望着他颈部渗出的涔涔殷红,那是真实的伤口,触动了血管,那是潜伏了多日的隐患,她居然现在才发现:“你是不是用延时刀了……” 那时候,迺骆盈用厄斯瓦帝的延时刀,在自己最重要的颈部血管上割了一下,而设定的启动时间,正是终极战役到来之日,他了解自己的组织,了解自己的首领,他们绝对不会让他“随心所欲”的。 “盈!你小子!”赤魇眼见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兄弟,如今血流如注,登时愣了,头脑不及四肢发达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赤魇哥也是,不要阻止我,千万不要。”迺骆盈笑了,明媚如同雨后的虹之彩光:“因为我很想念沐代,他在十多年前就死去了,如果再不去看看他,我就忘了这个小弟弟长什么模样了……百年之后,当我们流炎山的兄弟到另一个世界团聚时,没人认得他,他会多么伤心啊……” “事情还没走到山穷水尽的一步吧。”早就加入了光域联盟阵营的玄若真火从后方走出,他细细看了一遍迺骆盈的伤口,松口气道:“还有救,伤的不是大动脉。” “我知道。”迺骆盈却是早就将一切都计划在心中了:“真火先生,有件事我们一直很惭愧……你的弟弟,是因为陷落在光之国的冥王世界,才会死去的……今天,让我来报答那日的援助之情吧。” 聚灵盘被抛向空中,原本只比手掌大一圈的盘身倏然变大,曾经囤积了众上主心之魄与修罗道血液的二十几个部位,开始狂放绚丽的彩光,流光如同轻柔的溪水,涓涓拂过众人的视野,淌入空中那焦灼的色调里,冷却着一切。 不去理会颈子上的血口,迺骆盈苍白了容色,起身施术,尽管在一个瞬间,他被两声气喘吁吁的呵斥阻挠了。 “盈!不是说好了一起面对的吗!” “你这家伙,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啊!” 同时赶来的蓝卡尔和橙愤然斥之,他们也是虹之七族的人,可却被迺骆盈设计“掳走”了力量,起初他们很生气,觉得他是卑鄙小人,可直到今天他们才发现,这个男人,是要舍弃生命,自己承担一切。 “可别误会,我跟你们非亲非故,才不是为了你们去死呢,我没这么高尚……我只是,不想让那个人更难过而已……虽然死亡同等凄凉,可比起七个,一个死去所带来的伤痛更轻一些不是吗?晴尊大人,不要再迟疑了,我早已将其余六人的虹之力吸收到了身上,现在,我是唯一能使出虹之术的人。” 虹之七族历来都是光神的随从,虹之术也是唯一一招可以熄灭炼狱之火的绝技,聚灵盘作为光神恢复神力所用的宝器,同时兼具着召唤虹之七族的神力,虹之七族当中,余下六族皆以颜色为姓氏,仅有为首的“红族”,为了提防被暗神寻找并杀死,刻意隐姓埋名,芙雅黛尔的生母和影照的姨母皆是红族之人,曾手握聚灵盘,但因她们不想卷入其中,几经推诿后聚灵盘就落到了韶汀手里,女仙花问蕊,也正是从韶汀手中拿到的这方宝器。 虹之术可以熄灭炼狱之火,却要以施术者的生命能量为代价,当他被拒绝时,就不惜解放延时刀的时间枷锁,让自己变得鲜血淋漓,龙啼索骥这才发觉,去找七族继承人之前,盈用刀划脖子的举动所暗含的深意! “晴尊大姐,不要等我血流干了再想通好吗,那样我可真就白死了啊。”盈笑笑,伸手邀请光神使出一般程度的神之力量。 碧泪流满面,她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盈了:“我宁愿我一个人去承受这些,不管食言多少次,我就是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有事啊!” “大姐……一个人,总比七个人强啊,七个人,总比所有的人强啊,现在只有我一个,不是最好的吗?不可以太贪心哦,这是战争,战争……就是要有流血和死亡的啊。” ——虹,本就是仰仗着光而生的,现在,为了光而散去,也算有所归依。 Chapter 1009 焚烧世界的炼狱之火已经引燃,灭世关头,虹族迺骆盈挺身而出力挽危局,只要他施展出虹之术,再联手光神之力,打败黑暗神便不是奢望。 虹之术须得通过聚灵盘释放,聚灵盘上有早先储备的心之魄光力,结合修罗之血的稳固性,一同挥发可灭焚世火焰,但聚灵盘的作用并不仅仅于此。光神说,它还可以帮助光神觉醒者恢复力量、召唤虹之七族,最最重要的,是它能够启动封魔之力,封魔之力的启动必须有虹之术以其作为释放媒介为前提。 盈用自己的牺牲,挽救了其他虹之族人,熄灭了炼狱之火,连带着开启了聚灵盘的终极力量——封魔。 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从盈的鲜血散落一地开始,他是众多副使中算不得出彩却资历最老的一个,他是往日里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光域建设付出者,他和许多默默付出的副使、执行者一样,用自己微弱化的存在,执行着崇高远大的任务,这些任务,便是他们全部的理想。 人们的视线往往只聚焦在风光荣耀的上主身上,直到今天世人才发现,不论是谁,不论处在哪个位子,甚至是个基层的无名成员都好,他们……都在为这个国家,忠诚付出着。 盈在聚灵盘渐渐消逝的光辉中远去:“能以一人之力,救天下,救亲友,从来没有哪种遭遇,比这更令我愉快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一寸寸透明、瓦解,天地盟上下忆起了翎逝去的时候、静然逝去的时候、还有许许多多伙伴逝去的时候……他们不能阻止这份死亡,他们只能用看不见的千刀,凌迟自己的心魂。 “你休想得逞!”那遁形不见的魔姬转眼浮现,手中高密暗能量合成的尖锥猛烈刺中盈仅余的半副身躯,只见那孤傲高贵的冷美人目色狰狞,咬牙尖吼:“让你快点下地狱!你的虹之术就没办法完全成功!” “干得好!魔姬!”因虹之术启动而趁早没了动作的天魔方到此刻重焕振奋:“杀了他!再把其余两个虹族人杀死!就没人能阻止我了!” “你们才休想!”众上主齐声一呼,不约而同闪掠到魔姬和天魔面前,将蓝卡尔和橙严密的保护起来,气势凌人到让魔姬产生瞬间的迟疑,趁这须臾,风摩以悠一颗高浓光球从湮夜额头上贯穿过去,湮夜原地打晃,显然不能承受这种程度的光能袭击。 盈最后一寸血肉化作粉末飘散在空气里,随着人们心胆俱裂的悲唤,聚灵盘彻底失光隐隐欲落,天魔张狂的冷笑充分验证了魔姬方才的断语,虹之术在完全奏效以前施术者就命丧的话,之前的术力会原路退回,慢慢归无,盈的牺牲等同于白费。 赤魇咬得牙根响,失去兄弟的怒火化作源源不断的仇意,他才不管聚灵盘是不是失效了,虹之术是不是快完了,他只知道天魔夺走了他兄弟的性命,他要他死才能解恨! “赤魇城主!接下来让我来吧!”蓝卡尔扑上来猛抱住赤魇的腰肢,在他死命的抗争下仍不肯放手,哪怕被怒火烧光理智的赤魇迁怒遭手肘狠拐,额心和眼角皆渗出血来。 眼见蓝卡尔要被赤魇重伤,其余上主纷纷上前拦阻,连晴尊也走过去安抚赤魇的燥火:“冷静下来,赤魇,你不能在敌人面前做出伤害自己伙伴的事!” 赤魇闻言,这才慢慢平复心绪,否则以他不逊于相夫光子的蛮力,肯定要把周围十几个人一起掀飞。 蓝卡尔的神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坚定,常年和他呆在一起的从容、沙诺注意到了这微小的变化,他平日里豪爽热情,大大咧咧,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慎重而肃穆。 “你们的虹之术已经玩完了!炼狱之火会死灰复燃!通通等着灭亡吧!世人!”天魔不顾瘫软在地、因转送力量过度而力竭濒危的魔姬,自顾自向着天空呐喊,他的宣言,并非冲眼下这群蝼蚁,而是赠予整个术法界人间的。 “不,还没有绝望。”在从容和沙诺的注视下,浑然不觉的蓝卡尔走到聚灵盘下方,在它压上头顶之前抬手射出一道蓝光,随后,聚灵盘重新恢复高度,七彩流光再度倾泻出来。 “蓝卡尔!”预见到了未来的从容泪水夺眶,她知道,蓝卡尔将会和迺骆盈副使一样,朝着抉择的方向一往无前,可不论是谁,一想到此后再难见到,她就心如刀割到没法呼吸。 “虽然我的虹之力被迺骆盈这小子吸走大半,不过只要活着,我就是虹族的人,就依旧有这能力……”一语未完,橙眸的小子猛扑上来甩手放能量,被机敏的蓝卡尔一把推开,他甚至回头一脚踩中跌倒的橙的手腕,反复碾压:“给我回去!” “蓝卡尔!你别想一个人逞英雄!我也是虹族的人!” 沙诺的视线紧紧盯在橙的身上,一双手握成拳状捏的死紧,只有从容明白,他和她一样,在怨恨自己此时此刻的无能为力,因为他们无法用任何理由,去阻挠或是取代友人的赴死。 橙身手伶俐,却体格瘦小,没挣扎几下就被蓝卡尔活活卸去了全身力量,趁这须臾,蓝卡尔令虹之术如常施展,他告诉自己,不能让盈副使白白牺牲,不能让面前的敌人嘲笑他们光域之人无能! 即便丢失了圣洁之魂,玉灵碧在接下来的出手里也没有半分退缩,她飞升到跟天魔一样的高度,开始展开属于神明等级的攻击战。就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回到天上时,一抹紫色的妙影当空落下,停步在蓝卡尔身边,和他摆出一样的虹力释放姿势。 从容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念出:“紫鸢……” “从容。”还像从前一样,喜欢穿紫色衣裳的娴雅女性侧过半副娇丽的容颜,自简曳亲王辞世,她便消失在了从容的生活里,已经过去很久了,今天,终于再次到来:“好久不见。” “紫鸢……”因蓝卡尔滋生的泪,现在又由于紫鸢的到来坠落不止,想必这一次,将是永远的别离了:“你为什么……” “我曾经不打算参与这件事,我一直在逃避自己也是虹之族人的事实,可又有什么用呢,今天我不来,或许明天,我一样活不了啊。”她无怨无悔的笑了,在蓝卡尔力量输出不足、令聚灵盘的浮空濒临中止时,用自己的紫色虹光填补了缺憾:“有我在,虹之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了,你们诸位,就全力打倒术法界的大敌人吧!” 从容被这充满鼓舞的话语刺激的血液沸腾,她抹干眼泪,举着布拉吉银杖就飞冲到了上空,在天魔如期打来两颗黑球时,居然灵活无阻的避开了,拳上释放的烟汽成为虚空飘浮的承托,她与手持黄金杖的光神在一起,甚至达不到辅助的程度,可是,她没有畏惧,也没有迟疑。 盈离开后不久,蓝卡尔和紫鸢的身躯也渐渐消融在了人们的视野里,虹之术完成了,它产生的力量消解了血池提供给天魔的力量,血池遭受重创后发出鬼哭一般的嚎叫,然后自行狰狞变形,挣扎不堪,没多久就缩小成原本的池塘大小,化作一片片连粉末都算不上的细小尘埃,彻彻底底的湮灭了。 武神黄金长杖与布拉吉银杖合力轰出的光辉斩令魔姬湮夜惊恐大作,即便血池输送给天魔大人的力量终止了,但她此前搜集了那么多的怨灵黑暗之力,都已经转送给他了啊!甚至她碎掉了月光石球,把自己最宝贵的储备能量也尽数交付,这样强大充沛的筹码,怎么会敌不过区区两杆权杖?暗之门还没有开启!难道天魔大人毁灭世界的脚步!就要在此终结了吗! 她的不安很快得到验证,天魔被金银两权杖合发的气力打得连翻数个跟头,差点从空中闪坠下去,看样子并无大恙,但他落荒而逃的举动,却加剧了光之众人的信心。 魔姬在天魔逃走后跟着消失,玉灵碧刚刚失去了几名虹之族人,可她无暇悲伤,起步狂追,迅疾凶猛,不趁现在灭了天魔,后患无穷! 出战以前,晴尊玉灵碧曾独自伫立在光域前三代的国主像面前,尤其对着将国家托付给自己的尊帝圣鹿,她想起了凰仙夫人临终的嘱托——用一生来维系这个国家。 世人给予初代国主光神称号,就如同当年神域的武神及天域的诗神一样,仅仅是憧憬仰慕下的寄托产物,但是,鲜为人知的是,光神的另一重身份,是寥寥无几者才会知晓的“神之觉醒者”。当玉灵碧觉醒了前代光神们的记忆,她守护光域的信念比之从前更甚,从前她只把它当成一种必须保护在怀中的事物,可如今,她知道,她所要守护的对象,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光域。 追击过程中,她背后骤然蹿出两片纯光能的金色羽翼,元能铸造的光翅令她飞翔的速度加剧,浑身包裹的明光使她不必因为光速移动而摧残到□□,天魔奔驰在前,察觉死敌迫近后,不加掩饰内心的震惊。 “怎么可能……” “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是走向和平的开始,天魔,我曾无数次违背誓言,但今天,我一定要阻止你的阴谋!否则!我会以命相抵!” “那么和平又何尝不是走向战争的开始?它们是周而复始的!你今天阻挠了我!明天还有新的敌人在等你!” “那么,就只有来一个挡一个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距离随着玉灵碧惊人的突刺频频缩短,在天魔猛然掉转方向意图改换路线时,挥动光能双翼的光明女神骤降在前,神容严肃到空前绝后,目光也早已盈满了不可动摇的坚定,她举起权杖,直指天魔发怔的脸:“天魔!今天……我以‘光神’之名讨伐你!” 她要杀死眼前的男人! 她要结束这悲惨的一切! 她要为因为自己而死的同伴们报仇! 而不会再怯弱的躲在墙角哭泣! 痛恨自己的无能! “那么作为暗神觉醒者的我只好应战了!”天魔怒停,对于天生的宿敌,又屡次违逆他同他作对的光域国主,新世光明神,恨之入骨这样的词汇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怨恨,手掌起落间,那曾被打得逃之夭夭的漆黑猛龙倏然跃出,只听天魔仍嚣张自信的扬言:“如果你的火凤在世,或许还能帮你抵挡一时,可惜呀可惜!” “是吗?那么火凤的仇,就由我来报吧!”玉灵碧毫不示弱,一抬黄金杖的杖身,顶端飚出的能量球霎时打得黑暗巨龙倒退连连,可她却在这时把黄金杖丢给了随后赶来的从容,并将从容抛出的银质短杖接住。 在天魔不明所以的目瞪下,黄金长杖在从容手中光辉大作,分毫不逊于晴尊掌控时,而到了光神手中的布拉吉短杖,也猛地增涨到与黄金杖同等的长度,这种情形哪怕是在世多年、阅历深厚的天魔也难以理解。 可从容清楚记得,来之前晴尊大姐已把全部内幕告诉了她,布拉吉银杖在从容手里只能起到凝结作用,而在沙诺手里却能轻松挥发轰击猛力,这是由于,沙诺才是布拉吉银杖最适合的人,从容最适合的,居然是武神黄金长杖。 当着天魔的面来交换权杖各自施展这一手,也是为了让天魔产生怀疑,一旦对紧紧注视的事物产生质疑,他必露破绽! 预言碑曾经示意作为光神的玉灵碧,要退让天魔,要避开黑暗,可她义无反顾的违背了,因为她始终清楚一件事,术法界若亡,一切理想和信念也将化为乌有,既然为神,又怎可坐视不理?独享福运? 当神之觉醒者的生命走到尽头的一刻,灵魂会瞬间附上刚出生的婴儿体内,再在日后的生存中择时苏醒。当整个世界都化为乌有,神之觉醒者的魂魄无可寄托,那么,觉醒者将获得在这个消亡世界里的永生,不论是谁,都可以独坐废墟高顶,俯瞰人间灰烬。 那样的存活,她不需要,从来都是! 伙伴们牺牲换来的封魔之力,由聚灵盘亲自飘近奉送,天魔眼睁睁瞧着,却惧于上前阻止,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胜败存亡、他明明期许了多年的这一刻,为什么动摇的却是他自己?! “天魔,我会让你后悔,来这世间走了一遭!” ——封魔之术! 不论天魔怎样凝聚自己的集中力,搜寻那最终一击的来路,都没有如愿,封魔之力居然无形无相到连气息也隐藏全无,须臾中,天魔只觉灭顶之力从头部贯穿足下,从来不会感到疼痛的身体,居然被这样的轰击打得抽搐不止,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封魔之力还有九百九十九击,在排队等待他的“接纳”。 他失控化作逃窜的黑烟,变换形态,拼力扭转,然而,接踵而来的封魔之力,却在毫无痕迹的靠近下屡屡得逞,当天魔承受到第五十击时,他的身体已被搞到羸弱不堪。 最让衍仇惊惧的是,光神竖起了结界,使他的逃离范围也掌握在她的手中,起初只是一击一击的劈落,随着时间的飞逝,居然加倍叠增,到了第三百六十三击后,居然同时劈落五十,当天魔被迫承受到五百击时,湮夜终于按捺不住飞身上前,将施展封魔之术的光神觉醒者从后抱住,死命紧勒,同时暴吼出声:“天魔大人!快走!” 旋即,魔姬速降下来,替天魔承受住接下来的五十击,七窍流出了浓黑的血液,魔姬湮夜很快就带着无悔的神情殒命当场了,她的顶替与掩护,替天魔找到一线生机,衍仇用尽浑身余力击破光神结界,突出重围,不顾一切的狼狈远逃。 身后的觉醒者解除结界,挥动光翅追了上来,衍仇甚至头都不敢回,只竭力的逃跑,他从未这样落魄过,从那一年暗神在体内觉醒,他收获了永世的力量,就一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芸芸众生,一千年了,除了那日被创世神的觉醒者重伤,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能让他产生危机意识、掉头逃走的对手。 看来,光神杀他的决心已定,看来,今天即便不亡,他也再难屹立顶点。 飞驰到一方湛蓝如空的深海区,衍仇开始脱力下坠,明明吸收了令世人丧胆的力量,明明有那么强硬的后手,可真正面对虹之术和光神时,他才发现如此不堪一击。 海水浸没全身,从来都是无知无觉的□□,竟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凉,从来都不惧于失去氧气,如今居然无法呼吸,延续了千年的不死之身,终于要在今天,变回一个本该属于的正常人了吗…… 眼中有热热的东西,还未浮现便被冷彻的水流冲散,沉重的水压之下,他被迫闭眼,脑海中渐次浮现了几幅尘封千载的画面……那一天,神容姣怯的她拉住自己的衣襟,那一天,爽朗阳光的他拎着酒肉走进家门,那一天,怀中的婴孩炸裂成屑,那一天……年长的妇人,将刀插在他本已千疮百孔的身体上,刺了一下又一下…… Chapter 1010 魔姬湮夜死亡,天魔衍仇,这个全术法界都在为之憎恨的敌人,也遭受封魔之力的重创逃之夭夭,望着他消失在茫茫海水中的残影,玉灵碧本打算斩草除根,杀之灭尽,却因力量的过度使用而成为下一个坠海的危机者。 关键时候,尾随在后的众上主一拥而上,将失足下跌的大姐团团接住,她在他们的怀抱中睁眼,又在他们的注视下睡去。 战争结束了,于晴尊十三年九月十五日这一天,术法界迎来了全人类的胜利。耗时近三个月的光暗术法界大战就此落幕,在这一连串的噩梦之中,各国共牺牲联盟军术师130万人(其中光之国6万、花之国7万、风之国20万、雷之国40万、水之国25万、冰之国10万、火之国10万、山之国11万、泽之国1万),共损失普通民众200万余人,其中以炼狱血池吞杀一役最为惨重。各国出战者为了抗击黑暗舍生取义,义不容辞踏上捍卫和平的战场,尽管死伤惨烈,可天魔陨落的那一天,仍被所有术法界向往和平的人牢记终身。 战后各国诸事繁杂,尤其折损较重的几个国域,甚至来不及安抚此前饱受苦难的人们的心,就投入到善后重建的行动中,全员参与,马不停蹄。 除人员之外,火域是各方面折损相对较轻的一国,在大战天魔期间也始终保持中庸级别,不过战事一停,他们就开始一鸣惊人了,将国库里的钱财物资平分给各个遭受战争荼毒的国家,用以安慰和鼓励,在炎之虹端的带领下,火域也是各项运转恢复最快的一个;水国诸岛以国都岛损失最严重,化为焦土的那里在大战期间根本无暇重修重建,目前仍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雷域因九寨之战前,受到光域的粮食援助,以及波维路乐双出山及时,尽管中途发生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战役,可综合损失统计下来,也不过就是水国国都岛的程度;风域在初期只是众国之中一个较为透明化的存在,最大的伤亡要数末期炼狱血池的意外迁移,临近西部大城时,将那里最珍贵的宝矿区也吞噬的一干二净;泽域地势崎岖,领土略小,论及损失还及不上邻国山域,山之国百老大国主慷慨豁达,征伐期间曾数次派部下组成援兵队赶赴诸国,是除光域之外相助面最广的一个,也正因为如此,山域不但在人员数量上折损惨重,激怒敌方之后天魔更是派剿杀队前来捣乱,以至于西起卧龙山,东到明烟谷,其间万里之距皆留下敌患的足印。 除六大强国外,冰域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冰原外的黑洞聚吸区消失后,域内曾遭受黑洞干扰,落入无底黑暗之中的人无一幸存,甚至连带着许多重要的工厂和基地都葬身其中。建筑物方面的摧毁更是不计其数;海之国因有战前的瘟疫霍乱,以至于在没能完全复原之际又遇灾祸,国力就目前来看,很难在短时间恢复;花之国因为阿言总长指挥有方,因此在作战中大大超乎天魔军预料,敌人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弗瑞森统治的今天,花域早已不同从前。其余小国如发、裳、银,因为平时甚少涉及术师之争,故而幸存于硝烟夹缝中。 承受亡国之痛,要从天蚕和雪域说起,虽为战前事件,但延伸意义令人唏嘘,以至于巨人岛全灭之灾爆起时,世人都为这样的际遇痛心疾首。 相较之下,因光域有十三禁卫军的全程支援,是在战中过程里就参与重建的特殊国家,所以真正落幕这一天,内部多方面运转反而如数回归正轨。当晴尊率众进入国境,从化云直步向光都的过程里,看到了人们齐心协力下,重塑到焕然一新的景象,农田苍翠,房屋幢幢,花木成林,路面规整,数日战火的洗礼,黑洞血池的屠戮,没有为这个名为光明的国家带来半点奄奄一息的绝望。 它在默默无声中重生,又在不知不觉间崛起,如当年,晴尊组建天地盟,为这个被光源弹抹黑的国度换上新装一样,冲击着世人的双眼,驾驭了他们对新生命的感官。 各国国君在恢复国力的过程里无暇出域,受到再次邀请的他们于是派出昔日的“智囊团”,前来跟光域协商战后诸事。 首先,光域提出要为所有无辜牺牲的民众、为了保家卫国壮烈牺牲的战士们哀悼,为他们举办最为隆重的葬礼,所以要将天魔大败而逃这一天定位所有牺牲者的纪念日,此后年年岁岁,各域都将在这一天实行对牺牲者们的拜祭礼,具体实施步骤,就依照每个国家不同的地域习俗,如光域拜祭先祖、先人、英雄等,就以祭典为形式,宣告天下,一同参与。 在提到用什么样的名字代表这个新节日时,晴尊提出“重生节”,意为整个术法界,经历千难万险后仍旧涅槃重生,活力四溢。 同时,共同捍卫了术法界和平的参战国有意重拟“同盟条约”,不论彼此间过往有什么恩怨,在经历了这一次意义非凡的同生共死后,都乐于冰释前嫌重修旧好,这是各国来使带来的诸域国君心愿,刚好与晴尊不谋而合,重新签订同盟契约的日子定在众来使齐集的次日,那一天天光明媚,空色湛蓝,一切都洋溢着生机勃勃的美好,分毫看不出几日前,这里还是被烈火笼罩的濒危之地。 令人沸腾的积极事项在共同的见证下完成,众国议事者步入下一环节,即对此次存活下来的战争罪犯的处置。 经过商议,以及千影术连接各国后从各国国主那里得到的首肯,决定将这批囚徒交给十三禁卫军看管审理,这其中,以总指挥复华无为首级重犯,其余如佛莲、龙啼佐俊、凤吟奕、暮野、千水云昔等人均作为天魔共犯被十三禁卫军囚禁在结界大监狱里。 结界大监狱位于宝绿岛岛地之下,有一半深扎海洋之内,里里外外总共设置了一百零八重强力结界,由正队长、副队长级别的成员共同支撑。 因无冰之王和复华重楼已经离世,海蓁子战后使光瞳逼问紫菩提解毒与移植方法的计划不得不破灭,这个潜在不安成为了目前为止,最难以摆脱的长存隐患。 然而失落之侧,必见欢喜。在同盟条约重签成功、各国使者纷纷离去的第三天,曾在战中受到光域保护的哥伦城民众随城主夜曦阔远赴而来,他们携带了大量珍稀宝矿,一进入凝光城就对等候在北门的晴尊、上主跪地称臣。 玉灵碧当即上前搀扶作为自治城主的夜曦阔,对于他的感恩戴德以及跪地下拜有些不好领受,她说愿意和哥伦城永修友好,至于称臣,大可不必。 夜曦阔一面惊叹于光域国主瑰伟奇高的气度,一面叹服她不同寻常的潇洒,但他没有收回前言,而是异常郑重的向晴尊道明了原委。 原来,哥伦城起先的效忠对象是火之国,二者明明白白相约好,哥伦城年年奉送城内新矿予火之域,而火之域也要履行承诺,保他们全城平安。然而天魔教大战带来的伤害真正落到哥伦城头上时,他们才明白,自己被火之域彻底舍弃了,反而是此前甚少往来的光之国,为了保护他们,全部当成自己的国人那样体贴维护,这令夜曦阔为首的哥伦城民感动不已,他们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道谢,也是为了寻求新的依靠。 关于这点,玉灵碧除了不忍令一向自由的宝矿之城此后受到光域束缚,也是顾忌火之国一边,倘若火之国扭曲了光域解救哥伦城的原意,再以此为仇恨光之国的根由,那对光之国来说就太得不偿失了,可哥伦城城主与城民们的担忧又让她无法拒绝,哥伦城一直以来,确实有依靠火之国的威名才得以安稳的事实,如果这时候挺身接受,那就会被他国认为,光域趁人之危早有打算。 因此,哥伦城的投靠是否允准,成了玉灵碧在战后最头疼的一件事。 “其实,这没什么进退两难的,晴尊大人。”知道碧姐会为了这件事寝食难安,次日,宁日潇就跟督翼双双来到至尊圣殿,见王座上蹙额苦思的晴尊首领。 “宁日潇,督翼,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不过是您的慈悲心在作祟。”督翼也说出自己的看法:“哥伦城城主和城民,从未如此兴师动众的离开过哥伦城,这次远赴光国,是连曾经向火域俯首称臣时都没做过的,这就说明,哥伦城的决意十分坚定,既然是他们的抉择,并非是我们的强迫,火之国纵有不满,又能如何?” “话是这么说,但他国会怎么看我们啊?” “先不说这次战争,我们光之国出力做多,牺牲最大,即便没有这些,他国的说辞和观点,也不会跟随我们的期望,说明白一点,我们今天不接受哥伦城的投奔,该有怎样的流言,一样还是会有,因为哥伦城城主出现在光之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我们现在把人赶走了,他国不但会觉得我们收买在先,还会说我们矫情在后,那还不如顺势收编,接受哥伦城的这份诚挚!” 尽管宁日潇理由充分,可玉灵碧还是微有迟疑,又思忖了一会儿,想起哥伦城城主充满希望和畏惧的眼,他大概真的很希望做光之国旗下的受庇者,也大概真的在害怕,被火之国抛弃之后,再被光之国拒绝,以至于此后,哥伦城会变成一个任他人采撷践踏的流油宝地! “好,传我命令,昭告天下,即日起,哥伦城为我光域的一部分,任何人胆敢侵犯,便是对我光域的蔑视!让助贤过来,我要找他商量一下术师队进驻哥伦城的事。” 督翼走出去亲自做助贤的传唤人了,宁日潇留在晴尊这里,似有话未完。 “宁日潇,安葬飘钺的事,一直耽误到今天,也该处理了吧。” “碧姐,我正要跟你汇报这件事。”宁日潇看着她惆怅寂寥的面容,也跟着伤感:“海蓁子在忙,所以托我过来请示,能不能把飘钺葬在国都墓园?” 光之国的国都墓园,是在初代时期就建造好的,只不过在允帝逻期间荒废了数载,晴尊即位后,重修扩建,到了今天,那已经是一种“荣誉英雄”的象征了。 而飘钺这种曾经寄身黑暗的人,海蓁子不能确保,会不会遭到他人的反对。 “这件事,我准许了。”晴尊拿出一名国君该有的威严,尽管这样的时候少之又少:“不管多少人费解,飘钺都是洗心革面的最佳代表,她甚至为了这场战争、为了我们而牺牲,她的骨灰,理应安放在国都墓园。” “是,我也这么认为,飘钺不但在生死关头站在光明的一边,她曾经还劝降了不少冰影军团的术师投效我们,我觉得,可以把这批归降的术师,任命为‘柳言军团’,一为告慰飘钺在天之灵,二为向那些非议的世人宣告,任何一个勇于改过自新的‘曾经犯错者’,我们光域都会委以重任!” “就按照你说的办,另外,这支柳言军团要编入正规部队的行列,我听说军团里有很多没有籍贯、或曾被原籍遗弃的人,从即日起,全部给予光域国籍,有家眷的一并带入光域安置,没有的也可以在我们这片土地上衣食无忧。” 晴尊接受了他们,天地盟接受了他们,光之国接受了他们,就如同当年,接受作乱在前的四贵族复国军一样,复国军就是柳言军团的前身,是任何懂得洗心革面的人,都可安心效法的对象。 与此同时,曾经的天魔教女医师瑶影扇也向唐元纪景洛少主正式归降,她被晴尊安排到化羽的医疗部队,为表信任,晴尊还允许她参加副使会议,在这次战役中,迷途知返的瑶影扇曾救助伤兵难民无数,是真正意义上的有功之人。 晴尊十三年九月二十二日,已在无底冥渊中消失数天的相夫光子成为众人牵挂的对象,晴尊纵有千头万绪要忙,上主纵有繁杂诸事要理,也依然没有停止过对光子的搜寻,想尽一切办法,使足全力“打捞”没入黑暗深池的她。 对她的想念与日俱增的,不仅仅是天地盟原有人士,后来加入的欧也从容和沙诺,也十分惦念这个帮助过他们数次的友人,两个人走在凝光城秋色漫布的景致中,随着这样的苍凉消沉心境。 凝光城自打贡献出大量财宝器物,就变得朴实无华了许多,不过由自然景物堆砌的风光依旧巧夺天工,纵然是深秋,血红与深黄交汇的叶质锦毯、溪流和池潭合奏的妙音美乐,还是像一只温柔拂过的手,慰藉他们被战争搞得伤痕累累的心田。 沙诺愁眉不展,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光子失踪这一件事,就算他不说,从容也猜到了七八分:“你是不是有其他事情在担心?” “盈那次找我谈事情,有说到一件事,我当时没有想到,他是决心赴死才会那么做的。” “他找你做什么?” “他要我帮他找寻下一个虹之赤族的人,他说虹之七族不能没有继承人,要时刻圈定,以防下一次暗神来袭,让世界措手不及。”沙诺凝思苦想,愈加沉重:“我当时以为,他是为了以防万一,可没想到他真的死在了虹之术上,我本觉得天魔死了,下一个继承的婴儿,总不会生下来就高呼毁灭世界吧,然而天魔只是落入海中失去消息,万一他还活着……找寻赤族之人,就成了眼下刻不容缓的事,可我对此,毫无头绪。” “那他没有告诉你赤族人的特性吗?”从容听罢,一面想到蓝卡尔和紫鸢,为之伤感,一面为了沙诺的担忧而担忧。 “其余族人,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只有赤族的人,如果个个像红妆那样也就罢了,你看迺骆盈,名字里哪有跟红色有关的,这样找下去,简直大海捞针啊。”说到这里,沙诺屈起指关节顶了顶额心,声音放轻:“不过首先要瞄准的,依旧是名字里带红色之意的……” “一般来说,除了红,比如绯,赤,都可以作为红色的代表啊!” “绯……赤……眼前,不就有两个吗?” “你是说?” “走吧!马上去找他们!” “忽然就恢复活力了!还真不像你~!” 两个兴高采烈跑开的人,口中发出的欣悦之声没有传到紫恒殿殿后那座小小的花园里,那里站立着一个许久未曾挪动的人,出神的凝望面前葱茏繁茂的紫色花穗树,时光飞速的回到那一年,红发女孩在土壤里洒下不知名的花种,当时他还问过她那是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云罗风树第一次知道,原来那日光子种下的,是令两人情意紧锁的紫藤树。 幽紫与浅绛交汇而出的绚烂,纷纷扬扬起落飞舞的芳香花雨,他很想告诉她那日弃她而去的真相,他很想告诉他,他不是人们眼中负心绝情的人,他很想告诉她——他爱她,再有一次选择,他兴许还会离她而去,但他绝不会再不告而别。 “你在这里做什么,谁允许你进来的?”冷漠到充满厌憎的质问,从云罗风树背后响起,他回头看见白色衣裙的芜华,手捧瓷质骨灰坛,一脸敌意的逼视着他:“从你舍弃光子那一天,从她因为你而被仇人嘲笑的那一天!你就没资格出现在这!” “对不起……” “这话别跟我说!你如果有歉意!就不会不救她出来!你眼睁睁看着她沉下去!你就是不救她!”云罗风树低下的脸孔,辄便写满悲怆自责的颜色,可这不能缓解芜华的怒意,她的态度也逐步凶恶起来:“她那么爱你,对于其他人的追求一概拒绝,就算你消失的不声不响,她也从没把自己许给别人!可你呢!屡屡辜负她!她现在不见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云罗风树沉默不语,他就站在那里,呆呆木木,眼睛里噙着隐隐欲垂的泪,无法言说的悔恨,从心底蔓延到眸中,再从眸底渲染上面庞,他的后悔,岂止是从光子不见那一天才开始的? 芜华最后骂够嚷够了,嘶哑着嗓子哭坐到地上,一面抚摸怀中坛器冰冷的表面,一面喃喃自语:“光子答应过我,要陪我回到天蚕国安葬绮珍,她还跟晴尊大人进言,要等战争结束后,重新竖起天蚕国的旗帜,告慰绮珍的英灵……可是,她食言了,我现在找不到她,我在这个世界上赖以重生的依靠,现在也不见了……这都是你的错!云罗风树!”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办法弥补我对她的伤害,所以,请允许我代替她……” “不必了!”芜华根本不领情,她以为,光子会跟她一样憎恨云罗风树。 哪知道,奇斯尼在这时出现,用一番言语止住了芜华的恨意,他曾经是最讨厌云罗风树的,可今天,却意外的如实相告:“今天当着芜华的面,我不得不告诉你,那日在倾倒城,光子对我说过的话……芜华,希望你听了以后,也能冷静下来,我们两个已经做了太多让光子不开心不甘愿的事,我希望今后,我们都能随着她的意愿走……” 那一天,雷之国九寨倾倒城,相夫光子对奇斯尼表达的逐字逐句,皆由后者的转述,传达到了云罗和芜华耳中,芜华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在震惊中接受了光子的这份“坚定”,至于云罗风树,在闻言以后就转身逃离了这里,逃离了凝光城。 Chapter 1011 晴尊十三年九月二十三日这天,从容一行告别光之国领土,前往漫漫无边的术法界召集新的虹之七族成员,因黄婵、靛英和绿籁是已知的固定对象,故而沙诺提议第一个赶赴的目的地应当是花之国,光域一方也确有情报提供,黄婵正在花之国执行私人任务,而靛英的生意集中地也属实在那里。至于赤、紫、蓝三族成员,橙也表示大概要等火之国寻到绿籁之后才能动身寻觅了。 三人前脚刚刚踏出国域,后脚,从国都大牢就传出了雅因前辈寻死觅活的消息,自打开战不久,她和寒苇裳、如风涉嫌通敌从而被捕开始,就在牢中一直充当老老实实的角色,现在仗打完了,光域为首的术法界联盟军一方取得了胜利,她反倒坐不住了,一会儿打碎碗碟要制造流血事件,一会儿头部撞墙噪音连连,霓裳和如风就在她隔壁,也跟着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一直持续到今早,风摩以悠抽空随助贤过来看看,三个女人才有气无力的放弃抗争状,蜷缩到牢房一角。 “我看,不用再等了,马上提审吧。” “正有此意。” 两个惜字如金的上主只草草看了她们一眼,也深知此前的“一哭二闹三要翘”只是为了提醒这些获胜的四代,不要忘记牢房中还有“冤屈”的她们在。 终极审判宫因战乱被摧毁,目前尚待重修,以悠只得把三人转移到凝光城的地下牢狱去,叫上了全部上主在侧旁听。审讯室简易空旷,除了中间竖着钛金管牢栏阻隔出两个世界,此外只有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单调的连个窗子都没有,棚顶不高,摇摇晃晃吊着光度惨白的三盏灯泡。 “二代上主雅因,寒苇裳,硫琅如风,今天在此……” “等等。”雅因穿着囚服,扫视四下环境,颇为不满:“风摩总长打算在这样的地方审讯作为二代上主的我吗?” 以悠一滞,颇为罕有的“啊”了一声,满是恍悟的腔调:“亏得您提醒,坠玉,把寒苇裳和硫琅如风带到偏室去,审问就该一个一个进行。” 两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就这样被强行推入了隔音效果甚好的旁侧内室,雅因不满的痛嚷,也被以悠一声高过一声的威仪警告喝退了:“在我这里的,没有前辈,没有上级,只有嫌疑犯,要责备和发难,还是请您先洗刷了罪名再说吧……前提是,若真的无罪的话。” 雅因这才不得不收敛嚣张气焰,接下来的审讯过程,在她爱答不理冷声冷调的交代下进行,小婉和芙菱听得火大,和其进行对话的以悠本人倒是淡定如常:“黛萌,笔录记好了吗?” “是的,总长。”鼻上架了副小眼镜的黛萌坐在桌旁,手中纸张上规整如印刷的黑色字体刚刚风干:“现在就可以请二代上主大人把名字签上了。” 雅因知道内部审讯的规矩,尤其这种关乎叛国大案的,签上名字不过是必行之事里的其中一项,她之所以烦躁,也是因为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寒苇裳好说,是她悉心呵护的女儿,那硫琅如风却是条凶恶的母狼,表面上对她这个长辈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实际上心中歹意,比那相夫光子还深呢。 第二个被提审的竟然不是寒苇裳,在和硫琅如风擦肩而过时,转眼就要进入偏室的雅因惶恐到了极点,不过偏室门关紧后,审讯室内的话音再吵她也听不见,加上这里有坠玉率领的队伍镇守,想要和寒苇裳面对面的交换信息,难如登天。 “硫琅如风,你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前提是,你要把所有的真相都交代出来。” 风摩以悠的话让硫琅如风眼球连转数十圈,她十分小心,也倍显机警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已经调查出了我的无罪?但是又觉得我包庇了她们,所以只要我说出我知道的,你就会把我免罪释放?” “我可没这么说,至于你有没有罪,也不是我说得算的,那要看你提供了什么,真实度有几分,如果为了洗脱罪名就添加子虚乌有的,或者为了继续隐瞒而谎报什么,你的今后人生,依然只能在囹圄里度过。”以悠毫不客气的给出最终警醒,硫琅如风这才露出失措神色:“我可告诉你,不要妄想任何人能把你解救出去,十三禁卫军也不行!” “是,那你要先告诉我,我说了以后,能给我什么好处……” “硫琅如风,你傻了吧?”落月啼小婉知道以悠审讯过程里旁人不得插嘴,但她真心忍不住了:“你是在做买卖吗?现在供出真相那是你的义务,就算你说出来了,我们还要反复核实真实性呢!” 硫琅如风微微低下不施粉黛就尽显老气的脸,她往日里喜好打扮,热爱穿着,经过一番牢房里的摸爬滚打,早已露出姿容本色,不知是不是压力过甚,她眼角和嘴畔的纹路居然浮现几十条,条条清晰可见,眼袋也青黑硕大,本来被脂粉涂抹到细腻雪白的两腮如今填满痘痘,头发失去了卷曲与光泽,白丝倒占据了一方天下。她沉吟了几秒,终于看似坦诚的交代出如下内容。 地下城入口是寒苇裳泄漏的,那次“蚂蚁虐杀”的罪魁祸首就是寒苇裳,她早先就勾结了花之国和雷之国。而这件事情之前,寒苇裳也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她为了在国府立足,赶走相夫光子,就联合秋依害光子断足,随后又欺骗雅因冒充其女儿以求依靠,她引葶萝入死亡陷阱使葶萝葬身在晔王的蛊瞳下,还为了讨好天地盟上主百般设局装仁慈悲悯,这其中舞樱其就是牺牲品,寒苇裳是故意陷害舞樱其后又用毒油杀死她的,此外,寒苇裳还毒杀凤春蝶这个在她看来早已失去利用价值的“朋友”,连新芽都是无意间撞破寒苇裳恶行之后被她手持冷刀杀死的,这点夜千雪可以证明,最丧尽天良的则是,之后她因寒苇鸯而与母亲芳仪发生争执,急火攻心下她将芳仪推入河中淹死,却嫁祸到梅影身上,梅影因此不甘受刑一怒跳崖而亡,也是寒苇裳间接造成的。 弑母,构陷,毒杀,灭口,借刀杀人,冒名顶替,叛国通敌……种种大罪,令人发指,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那个往日里对待众生都会摆出仁慈笑脸弯动嘴角发出娇俏嫩音的“柔弱女子”,她向整个世界邀宠献媚,她对所遇之人无不亲善,八面玲珑,圆滑至极,处处逢源,人见人爱,就是这样一个混的如鱼得水的“高情商”,却在背后做出如此引人侧目的斑斑劣行,尽管早先对此人产生过数次怀疑,但真的听闻控诉,宁日潇还是深深唏嘘。 寒苇裳被押解上来时,还眨动单纯的鼠目,一副不解世事单纯可爱的模样,她希望通过这样的表现打消人们对她的怀疑,这份心思却早已被众上主了然获悉。 “寒苇裳,雅因和硫琅如风已经把该说的说过了,你现在也开始吧。”以悠神情不改,并未因为如风的指控而对面前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表现出该有的情绪,可她发现,寒苇裳非常聪明,懂得越过主审人的脸,在旁听上主们的神色里找寻关键:“寒苇裳,不要东张西望,我在问你话,你要不要回答?” “我没什么可说的。”寒苇裳和前面两个人大大不同,那雅因虽然也答了一些与案件无关紧要的,但好歹算说了一番,但这寒苇裳却直接矢口否认:“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是被冤抓过来的,相夫光子恨我抢了她初恋,恨我夺了她父母的宠爱,还恨我比她有才能,所以背地里在你们面前拼命诋毁我!求求你们不要相信她!求求你们了!她所谓的证据,也都是伪造的啊!” “寒苇裳,你还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如风的一面之词不足以尽信,但芙菱听了梅影的“可能性死因”后,显然对寒苇裳充满了厌恶:“你和光子的恩恩怨怨跟我们今天对你的审讯毫无关系,光子把你们送到国都监牢之后就一直在外面打仗,哪有工夫像你说的这样?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啊?还有,你怎么知道她有证据呢?我们可从来没说过啊!” “我……我从小就认识她,她有多歹毒我自然清楚!” “狡辩!你再敢在这里无中生有诽谤光子!就罪加一等!”小婉窝火极了,她本来还觉得这个相貌平平的姑娘不错,即便曾经和光子有过仇怨,也完全没有为了光子去讨厌她,可今天她的言论态度真是坐实了硫琅如风的些许证词。 “寒苇裳,叛国大罪是任何过失都难以比拟的严重,所以让我们按照‘顺序’一条一条的来,最严重的,自然要放到后面。”风摩以悠板着毫无感情的脸,对视寒苇裳的目光此刻更显冷漠:“黛萌,把硫琅如风提供的证词读一遍。” 寒苇裳是在神色连变的恐慌中听完这一遍的,她本就脸型枯瘦,经过牢狱折腾更是骨如骷髅,如果硫琅如风还能依稀瞧出昔日颇具风情,那么寒苇裳的容貌便是丑到了极致,失去了化妆品的掩饰,她的外在,就和她的内心一样,不堪一击。 黛萌已经读完很久了,她呆呆的圆着眼睛,面色紫青,直到以悠问她是否认罪,她才失控大吼,口口声声硫琅如风冤枉了她,口口声声这个世界迫害了她。昔日里那个满嘴仁义满脸是爱的她,如今把整个世界唾弃成了粪坑里的屎球。 “你说硫琅如风冤枉你,可她这么多年与你关系亲密这是有目共睹的,据她所说,很多事情你也未曾告知,是她搜集了你的证据,才知道原来你背后做了这么多手脚,随后,我会派人跟她去拿证据,在那之前,就让你看一看我们现有的实证吧。”以悠让临时出来的坠玉用铁球堵住寒苇裳的嘴,免得她大喊大叫一时疯狂再做出咬舌自尽的事:“带人证那里弱水、仓颍。” 死命挣扎的寒苇裳终于停止了她丑陋到宛若抽筋的动作,口含铁球让她有口难言,两只眼睛被哗哗下落的泪水浇满,呜呜咽咽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听得人极度不适。 “那里弱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昔时那个表情嚣张个性狂傲的弱水,自打失去了玉金、又和湾湾决裂,就变成了现下这样,安安寂寂犹似一湖死水:“那天,我亲眼看到了梅影和探樱分道扬镳,也亲眼看到寒苇裳投放匿名打印信件,玉金并不知道这件事,带人赶到时,就形成了梅影一个人在河边的情况,所以……大家都觉得,是梅影推芳仪下河的……” “果然是你!你害梅影白白担了污名丢了性命!我要杀了你!”嘉琦芙菱愤然不堪,烧红的双眼里充斥着失去梅影的悲痛与对寒苇裳的厌憎,如果不是小婉木茉从后面紧紧勒住她,她只怕已经撞破牢栏去撕扯凶徒了。 “那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肯说?” “玉金死后,我就失去了靠山,一个人反省的过程里渐渐意识到了,不应该做一个闭口不谈的胆小鬼,我不想以后的人生里都被这种阴影笼罩,我错了,就是错了,即便已经晚了,也让我说出来,算作一丝丝的弥补吧。”弱水说到这里,抬手抹了抹眼角,她也苍老了不少,如果不是面上依旧略有装点,怕是迎面而来都很难有人认出她。 岁月如梭,一转眼,许多昔时的人昔时的事,都失去了本貌,变得面目全非。 “带弱水出去,仓颍,你可以说了。” “是。”绿牙齿仓颍低埋的头稍稍抬起,言谈态度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标准:“我还在给天魔效力的时候,这个叫寒苇裳的女人就找到了我,那是大战前不久,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好像是叫阿空,他们两个人给了我很多钱,让我在接下来的行动里配合他们的步调,之后……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仓颍,你现在已经脱离天魔教了吧,不过你依然是各国通缉的罪犯,对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只想说,这是我的罪有应得吧,虽然我一开始,是为了给我儿子找一个安稳的环境,才屡屡跟错主人,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真正想让我儿子在和平岁月里好好成长,作为父亲的我,就只能在牢狱里度过余生,如果我还在他身边,大概……会给他丢脸。” “没有会嫌弃自己父亲的儿子,前提是,你配做一个父亲。”以悠很少讲关乎题外的话,不过这次,她却慷慨开口,甚至给予微笑:“你的儿子,光之国会好好安置,也请你在接下来的几场审讯里乖乖配合,因为,我们还需要另一个组织的情报。” 另一个组织的名字,因寒苇裳在场以悠没有直言,在仓颍感激涕零的退出牢门后,寒苇裳再度抗争,一副泪眼汪汪有话要说的样子。 “不要急,等证据你都看完了,我自然给你开口陈情的机会,下面,有两个物证,可以证实你确实勾结了天魔教,对我光域的机密进行大肆泄漏!从而酿造不可挽回的民众伤亡!” 物证有二,其一是从花之国寄来的,阿言总长的亲笔信,信上明确表明罪人阿空曾经联手光域寒苇裳,趁外援入境的机会导致光之国地下城入口泄漏。其二,便是寒苇裳极力否认的“光子的证据”,那块附着了千影式录影的石头。 于是,机密外泄当天,寒苇裳和雅因的对话,寒苇裳那滔天的罪恶,如数呈报在众上主的耳朵里。寒苇裳再也没有了抗争和哭泣的理由,此刻面容死灰,仿佛已亡。 “嫌不够的话,我还有证据。”忙完了手头工作的海蓁子马不停蹄赶到凝光城地牢,一来便开门见山出示她曾经用光瞳从寒苇裳这里取得的记忆,早先她就做成了记忆囊只供光子一人得见,如今,她的记忆囊之术颇有长进,已经可以“尽情播放”了。 寒苇裳事前被罗列的一干罪行,从寒苇裳亲自目睹的影像里尽数呈现,除此之外,以悠为首的众上主还获得了其余的情报,这哪里还需要随硫琅如风去取证? 寒苇裳诸多恶行终于大白天下,她奄奄一息被拖回偏室后,如风和雅因一块儿移了出来,如风满心以为寒苇裳罪行滔天,会掩盖她自己的过失,岂料当年她害死小杏一案,从方才的记忆囊里毕露无余,此外,新芽之死也和她说的不一样,那一案中,寒苇裳只是同谋,真正的凶手是至今还逍遥法外的相夫兰咏。 “雅因前辈,你为了寒苇裳曾与我们所有人数度决裂,但是今天,我们却不得不向你公开一个真相,那就是……你呵护备至关爱有加的‘女儿’,实际上是杀死你真正女儿的凶手。”风摩以悠前面唤她作前辈,后话却充满无情揭露的讽刺:“这点,如风会向你说明。” 当雅因的目光落在身畔如风脸上时,后者畏惧的抖了三抖,继而瑟瑟缩缩的言语:“我无意间遇到来光之国投奔亲戚的小婧,她告诉我她的妈妈是雅因,我就跟霓裳说了,然后……我们就想……反正那个小婧看上去笨的很,不会给在国府已成过去式的雅因阿姨您带来任何帮助,我和霓裳都是聪明人,肯定比她强百倍啊……” “然后呢……然后呢!”雅因伸手紧抓如风猛烈颤抖的胳膊,近距离瞪着红丝遍布的眼,高声追问,情绪已然到达失控边缘。 “然后……然后小婧总是不听话要跟我们去见你!那一天……霓裳就没有耐心了,于是……她就把小婧……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阻止过她的!可是她为了当你女儿根本……” “当初……可是你把寒苇裳是我女儿的消息告诉我的!你现在想撇清干系!休想——我杀了你——”牢抓胳膊的手转眼挪到如风脖子上用力狠掐,如风在一片歇斯底里的咒骂中活活吓昏,如果不是近距离的几个男上主将雅因死死拉开,那如风即便昏着,也会一命呜呼。 天魔教大战刚刚平息,光国术师军、数万余民众,还未从疲乏和伤痛中解脱出来,这一连串“惨绝人寰惨不忍睹”的真相曝光,就造就了前所未有的心惊轰动,可惜,最应该在这里见证罪徒伏法的那个人,到今天仍旧下落不明。 Chapter 1012 次日清早,从江菱织造总部连夜赶回的探樱匆忙进凝光城阻止要把两名人犯押往大罗场的以悠,按说她对两人的怨恨该不会比光子少,加上其罪证确凿,实在没有拖延处刑的必要。 然而探樱揪住关键予以解释,在捕获如风霓裳入狱的同时,光子就曾经下过密令,让她在事发之后劝阻处刑,理由当然不是为两人开脱,雪毒案最大的枭首相夫兰咏及数十同党至今仍逍遥在外,寒苇裳和硫琅如风也是其中的知情者,在兰咏等人落网之前就绞杀两人,怕是许多真相会就此石沉大海,而在兰咏尚未被捕之时就逼问二人个中原委,怕是一片之词难以取证,最好的策略,就是等兰咏等雪毒案余孽落网后,再行处决,无一遗漏。 以悠思忖少顷,觉得此提案确有道理,而她当初制定的光域法规中也属实有“大案要案可待罪犯全部落网后一同审判”这一条,因此她的想法是,把这叛国杀人诸多大罪的恶人送到宝绿岛去,放到十三队长的百重结界里,以求万全。 对此,探樱依旧秉持不同意见,她认为,即便现在雅因和寒苇裳恩断义绝,当初雅因在十三队长面前也是力荐过寒苇裳的,万一当时居心叵测的寒苇裳就已越过雅因,偷偷和十三队长中的某人达成秘密协议,那么这次送到宝绿岛的,便是寒苇裳其人的生还之机,那硫琅如风虽然罪责没有寒苇裳大,但两人亦敌亦友的关系缺乏稳定性,加之硫琅如风心计不在寒苇裳之下,倘若因此而放两人逃出生天,岂不辜负了此前的种种取证?辜负了那些被她们白白伤害的人? 对此,神无月坠玉点头赞同,她是除以悠之外最刚直不阿的执法者,即便对方是十三禁卫军,也觉得探樱所言不无道理。 以悠一向善于采纳他人建议,虽有自己的一贯主张,但从不是独断专行自以为是的人,对于“十三禁卫军并不可靠”这一观点,她思考后点头答允:“我知道了,就把她们三个关在凝光城地牢里,我会派我手下的结界部队时时看守的。” “此外。”坠玉手持一份文书,交递到自家总长手中:“天魔教三名战神,水无痕拓天、雷默、洛紫星涵的通缉令已经传发到各国,其余的天魔教余党也皆在此行列之中。” “很好,要提防他们实施诈死之术,有一个算一个,但凡遇到,绝不放过!” “以悠少主,这些人抓到之后,要送到大罗场处决吗?”即将离开的探樱不得不停步一问,她对此实在好奇的紧。 “既然是国际要犯,自然是送到第一调查局去,包括这三个战神,但凡处死,都是要当着全世界的面。” “那么,为什么那些已经被捕的,比如复华无之类的,要关在宝绿岛呢?” “因为十三禁卫军的审讯队正在对他们进行盘查,这一点你也不必担心,毕竟那些人不是雅因,同样是十三禁卫军仇视的对象,我想,他们会秉公办理的。”顿了一下,以悠把话锋掉转到次要方面:“其次,第一调查局只擅长对难解之案的侦查,要让他们镇压住这些黑暗分子而不会被其逃掉,怕是很难达到。” “也对,毕竟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结界术掌握在十三队长手里……”探樱摸着下巴想了片刻,神色渐渐复原生气:“以悠少主,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先告退了!” “啊,等一等探樱。”难得以悠会主动叫住别人,还似有其他恳求的模样:“你要去哪里?” “光子少主战前把衣帽间的钥匙给我。”探樱拎起手中一串银花花的金属钥匙,想起光子就无限惆怅的叹息:“她说,在她不能给大家做衣服的时候,让我领着大家去衣帽间各取所需,弥月公主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衣服都不够穿了,本来是要出去买的,但现在很多服装厂和商店的货存都不全,刚好我们这里有,就就地取物了。” “那你一会儿到风雅宫的时候,帮我把这个给公主带去好吗?”以悠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布包裹的小方盒子,起身走到探樱面前,表情认真的请她帮忙:“谢谢了。” “小事一桩!”探樱想说,捎个东西而已,以悠少主你不用这么郑重啦。 说起弥月公主,作为即将成为外祖父的前国主西醇,大肆主张要他的宝贝女儿留在冰域安胎,无奈弥月公主坚持“嫁鸡随鸡”的神国式传统观念,执意要跟丈夫回到光之国,并声称预备生下一个落地便是此中人的“光域宝宝”,西醇无奈,只能随之,冱英礼云迟的国后妙水云琢也备下大礼,随冰域公主一起送到了这温暖四溢的光之国度。 探樱到风雅宫时,纳连也俊正在陪夫人在风雅宫的天堂鸟园子里散步,这风雅宫装修别致风趣,唯一点缀内外的植物便是这外形俏皮的天堂鸟,橘红、深蓝、绛紫三色集聚相辅相成,远远看去,美妇人含笑站在绚烂的花丛中,手牵对她无微不至体贴周到的丈夫,两个人柔声低语,惬意十足。 探樱实在不忍心打扰这份宁谧的美好,直到夫妻俩发觉园外还站着一个人,才招呼她进去说话。探樱旋即将来意道明,并送上以悠托为转交的物品。 冱英礼弥月随意挽着深如夏夜晴空的秀发,一张脂粉未着的面容气色姣美,她穿着微微发紧的宽型衣,腹部隆起,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幸福的味道。 “谢谢你了,探樱,也替我跟以悠道谢。”弥月十分开心的收下盒子,拉过探樱的手进了风雅宫正厅,热情纯粹的她还亲自给探樱倒茶,弄的探樱很不好意思:“这有什么,我和光子是好朋友,她现在不在这里,你一个人怪辛苦的,有什么需要,记得来找我们,知道吗?” “是,谢谢公主。”探樱被这样安慰,因思念光子而难过的心略略好受了些:“一会儿,我带公主去衣帽间挑衣服好不好?” “真的有适合我穿的?”弥月非常欣喜的亮起眸子,仿佛对光子预先留有孕妇装感到不可思议。 “是,我已经确认过了,保证适合公主你!” “别叫我公主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冰国公主了,我现在呀,是光国的少主夫人啦!”提起这个称谓,弥月除了饱含的幸福,还显露出令人欢悦的调皮本色。 “是!少主夫人!您可是我们天地盟,第一个少主夫人呢!”探樱也喜笑颜开配合她的风趣,起身弯腰作揖行礼:“探樱在这儿有礼了!” “你们乐什么呢,也不带上我!”正说笑,梳着一头精神短发的芙菱乐嘻嘻蹦了进来,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依然是十年前那个活泼可爱天真开朗的小姑娘:“弥月嫂嫂,等将来宝宝出生了,那我可就是姑姑啦!到时候,可以让我给宝宝取名字吗?” “当然。” “不行!”妻子愉快的答应了,不过端着奶茶走出来的纳连也俊可就第一个反对了,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就你那点文化水平,给个小猫小狗小蛇取名字还好,给我儿子取?不行不行!” “喂!我嫂子都答应了!你算老几!” “嘿,你敢这么跟你哥哥说话!看我不削你!” “嗯?” 弥月把眼一翻,也俊立即怂成一个低头哈腰的酒馆侍从:“夫人有何吩咐?” “芙菱,你放心,我儿子的命名权,就交到你手里了!” “谢谢嫂子!” 姑嫂两个辄便搂到一起,乐成了这宫里最明艳的两朵花,也俊尽管表面上经常“欺负”芙菱,但看着妻子妹妹两人关系融洽,最幸福的莫过于他本人了。人在幸福的时候很难兼顾旁侧,尤其是消极的那些人和事,不过也俊的心思细腻超乎寻常,他很快注意到探樱笑容间难掩的失落,就招手叫这丫头随他出去说话。 当问及光子下落时,探樱又忍不住红了眼圈,也俊长叹一气说光子向来福大命大,这一次也绝对会无恙归来,在那之前,探樱只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就是对光子最大的安慰了。探樱感谢他的理解,可惜诸事繁杂,她怕是也没多少功夫伤悲春秋了。 “不是有芜华跟奇斯尼帮你吗?” “他们两个已经离开光之国了。” “为什么?” “芜华的姐姐绮珍,曾经为了天蚕国牺牲,可惜那里被天魔教占据后,连幸存下来的民众都不得不迁居到山之国去,现在天魔教瓦解了,术法界天下太平,芜华终于可以带着姐姐的骨灰葬回故里了。”说起这个,探樱也替芜华感到欣慰:“这是芜华期待了多年的事,终于就快达成了。” “是啊,这就是和平所带来的幸事,虽然……是用此前无数牺牲换来的……” 没有人会忘记牺牲所带来的伤痛,不过是和平笼罩的当下,用笑容去安抚劫后余生的众人、把心痛留给自己独享罢了。 赶往术法界东南方向天蚕国旧地,本只有芜华和奇斯尼二人同行,在云罗风树的时时尾随下,芜华终于在途经哥伦城时忍无可忍,她不需要云罗风树“替光子保护她”,直言吼他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找光子,见云罗风树缄默,依旧不肯放过。 “如果光子在今年年底之内回不来,我追遍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奇斯尼……” “你去吧,芜华我会好好保护的。”奇斯尼一眼就明白这块木头要说什么,认识多年,这是个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也难怪光子心仪,毕竟云罗风树要么波澜不惊,要么什么话都写在脸上,笨嘴拙舌不要紧,一副表情暴露全部心事。 云罗风树点点头,转身后快步离开了,好像在追寻光子这条路上,远比任何事情都令他焦急。 没有了云罗风树的跟随,芜华反倒乐不出来,她最惦念的已不再是天魔教会不会撤出天蚕国境,而是光子,这个自打末期战就再也没了下落的她的“恩人姐姐”:“奇斯尼,我……我虽然这么说,可真的不想,那最糟糕的情况会发生。” “总而言之,先把你姐姐的事办好,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光子,在今年年末以前,一定把她接回光域!” “嗯!”亏得有奇斯尼陪伴在侧,芜华才不至于那么孤独无助,她想,奇斯尼和探樱一样,都是光子陪在她身边的另一种“方式”吧。 怀中冰冷的瓷坛被她渐渐生出热度的手染上浅温,这一次远行,是充满希望的征途,听说,十三禁卫军在天魔教瓦解殆尽后占据了那里,就如同他们当年占据远黛城和雪之国一样,听说,晴尊大人根据光子事先的提案传信给十三队长,要他们准许在天蚕境内,由英雄绮珍的妹妹芜华,亲自插回天蚕国的旗帜。 以示,这个国家因有绮珍英灵的守护,并未亡失。 天蚕国在魔教侵占、余生迁徙之后,本就贫瘠荒芜的土地更加无人照拂,即便是最热的时节,那里也横扫着苍冷的北风,遍野焦黄,寸草不生,少有的农舍早已被风霜吹洗成断墙残瓦,连无家可归的猫儿狗儿流浪到此,都会远远绕开。 毫无生机的地方,写满了绮珍命丧那日举世的悲凉,它因为失去了绮珍,才会彻底消亡,它因为所托非人,才会鸟兽远避,遭人遗忘。 芜华对着萧瑟的秋日衰景流下热泪,炙热的珠体滑坠到瓷坛身上,迸散开一朵朵晶莹的微花,她一手捧着装载了绮珍英灵的骨灰坛,一手紧握天蚕旗帜的旗杆,站在原先她和姐姐相依为命的地方,对着那口早已没了米粒的大缸,喃喃低语。 “姐姐,我们回来了,天蚕国,我们回来了……” “芜华,十三队长答应,不但让你竖回天蚕旗帜,还可以重修千尚国主的陵墓,帮忙寻找失联的金蚕公主,而且,还可以帮忙重建家园,让流落在山之国的天蚕民众回到这里……到那时,再安葬你的姐姐,不是更让她安慰?”奇斯尼掏出手帕替芜华拭泪,试图消减她内心的伤痛。 伤痛之余,芜华也百感交集:“你说的是,现在安葬姐姐还太早了,我要在这里等,等到天蚕的人重归那一日,等到他们安居乐业那一日,光子曾经说过,一个国家贫瘠不要紧,只要它的王懂得带领全民发奋图强,它就可以很强大,如果一个国家强大的标志是富庶,那么,我就替我的姐姐,在天蚕开创出一片新天地!” “我相信光子的判断,也相信你,芜华。” “谢谢你,奇斯尼,我……” “什么也别说了。”曾经那个目光阴暗的少年,早已在光子的熏陶下化成了如今的正直温和:“危难的关头彼此关照,彼此帮助,这才叫朋友不是吗?” “嗯!我芜华三生有幸,才会有绮珍这样的姐姐,有光子这样的姐姐,还有你这样的朋友。”这一次落泪,芜华充满满足与感恩,曾几何时,她还在跟着姐姐过朝不保夕的日子,看着姐姐英勇忠贞,被深深触动与感染,曾几何时,她失去生命的支柱即将万劫不复,又是光子他们,把她从绝望的深渊边拉回,自此重获新生。 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错事,可上天仍旧待她不薄,终于让她等来了这一天。 十三禁卫军的驻扎队安营在集中大帐里,在空旷荒凉的天蚕土地上分外显眼,芜华振奋莫名,几乎用飞一样的脚速步近那里,当她出示身份证明,获得了守卫术师的放行后,如愿来到了众队长议事的最大营帐前,因外围有层层护卫把守,故而范围之内反倒肃静无人,大概是禁卫军队长会议内容机密,特地下了不得靠近的命令吧。 为了不被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芜华决定直接开口传唤,以证自己刚刚来此就出声求见,并没有窥听的意图。 哪知,唇齿刚启,一语未出,营帐内属于一“故人”那穿透力十足却浑厚无比的声音就骤响了:“什么英雄!她以武力威逼女王,使天蚕灭国后女王蒙受不白之冤遭到世人唾骂!她自己不但是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更在暗中勾结天魔教绑架女王,最后天魔教女团长秋依觉得女王更有利用价值就杀了绮珍,一介逆贼竟从此被赋予英雄之名!简直荒谬!这样的人活着不能把她千刀万剐!死了也该把她挫骨扬灰!” “没错,论起来,这绮珍命丧天魔教之手,也算是她叛国不成的现世报,各位作为占据了这里的人,请听寒悦一言!这天蚕既然可以交还给原籍者,那就不能遭受贼人的蒙骗!芜华是绮珍的妹妹,岂可托付?真要交还,那也该是给由熙!” 紧接着男人声调开口的是那嗓音嘶哑毫无活力的女人:“由熙十分感谢众位队长帮由熙赶走了天魔教,同时夺回天蚕土地,可那绮珍叛国祸民,陷害旧主,我今天在此,就要正式向你们、向整个术法界、向第一调查局!控诉绮珍团体的颠倒黑白!” 帐内无人回应,帐外鸦雀无声,芜华半张着嘴,手中旗子掉落在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活了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胆敢如此的混淆是非、倒打一耙。她震惊到无以复加,目瞪口呆到如坠噩梦。由熙一行的言论,实在是太突破她的三观了。 泱泱术法界中,怎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猪狗不如的畜类呢?桃屋八柰子当时并不在此,可也见得,由熙、青樊与她,早已勾搭上那个叫寒悦的男人,四人成奸,反诬绮珍叛乱。 Chapter 1013 天魔教大战刚刚止息不久,从十三禁卫军驻守的天蚕国境,就传来一个举世惊骇的消息,天蚕末代君主由熙向术法界宣告、同时向第一调查局控诉,人们口中心里啧啧称赞的英雄绮珍,实际上是出卖天蚕国、导致国人灭亡、国土不保的真凶,她说,绮珍勾结了天魔教,做出自己是英雄的假象,怎知弄巧成拙反把性命搭上,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惨祸,不能掩盖绮珍罪恶的真相! 消息爆出后,所有在为重新生活而努力的人们为之骇然了,如果绮珍的形象颠覆是真的,那么他们便不敢再信任这个世界上任何所谓的“现象”。 由熙自然清楚这一点,不过她显然不在乎人们会怎样改变今后的人生观,她比较在意的是,自己提供的“证据”会不会得到世人的赞同。 当由熙在余下三人众陪同的情况下赶往控诉之地时,芜华正在天蚕国境对众队长苦口婆心,她勉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却还是难掩极端悲愤声泪俱下,她觉得由熙先她一步,万一先入为主让十三队长相信了绮珍才是叛国的那一个,那她真可谓孤立无援了。 看着哭成了泪人的芜华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唐元纪弥也深深叹了口气:“我觉得,也不能只听由熙的一面之词,这件事情,还有待追查。” “可是,由熙已经拿着证据去第一调查局了,芜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绮珍是冤枉的?”当年也是负责司法方面的狼月藏夜开口询问芜华。 芜华吃力地止住哭腔,尽量让自己吐字清晰些:“我就是证据!我是亲眼看着我姐姐为了救由熙她们,被秋依的手下利箭穿心而死的。” “你能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吗?” 事实上,即便是相夫光子,当初也没有亲眼所见绮珍战死的场景,芜华当然明白这一点,她也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会如光子他们一样相信她:“当时天蚕国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不断有消息传来,天魔教要打来了,正值各国联手粉碎天魔教分散在各个国家的根据地,我姐姐作为前代国主千尚提拔上来的臣子,当然要向新国主由熙提议,加入联手讨伐的阵营,怎知由熙在桃屋八柰子和青樊的怂恿下,不但不听我姐姐的劝谏,甚至将她赶出了国府,那一天,很多人从我们门前逃过,嚷着天魔教打来了,我姐姐就冲出去帮着大家逃跑,再然后我也跑了出去,没多久我被天魔教的人抓住,拉到了秋依那里,当时,由熙、八柰子和青樊正在秋依手中,姐姐为了救下三人,为了不连累被当成人质的我,就放下了武器,结果……就被秋依的弓箭手射杀了!由熙几个人立刻换了副嘴脸,要秋依把我也杀了,是姐姐,用死前最后的力量杀死挟持我的人给我提供了逃走的机会,我才能活到今天……后来,我到山之国,看到了很多逃亡到那里的天蚕子民,他们都说,是由熙用一千颗天蚕百姓的人头,换取了她们三人的平安,如果要证据……那些还在山之国的天蚕百姓就是证据啊!” 每一句话,都是在回顾她毕生都不愿再想起、又不忍遗忘的噩梦,因为那场噩梦里,有她最亲爱敬重的姐姐,有她最难以割舍的情感。 “由熙几个人既然是控诉绮珍的,就自然不会作为利于绮珍的目击证人,那你记得,当时还有哪些人证吗?” “除了我,由熙她们,就只剩下秋依和她的上百个手下了,再后就没见过别人了……”无需努力回想,那一天的每一幕,至今都清晰烙印在芜华的记忆里,经年不褪。 “秋依已经死了,那么证人就只剩下她的那些手下了,你能不能想起那些手下的长相?”弥也顿了顿,很快上扬了语调,仿佛对此事抱有很大期许:“狼月,天魔教残党名册,应该在你手里吧?” “就知道会用到,刚才已经让栗给我取来了。”狼月微翘嘴角,递来一本厚厚的册子。 “栗?他不是在花之国吗?” “这么多年,他的潜伏成果也算圆满了,那弗瑞森精明的很,继续留在那,我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体贴的。”弥月打趣狼月,随后回归正题:“芜华,你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你那一天看见的。” “这是……”芜华意外的接住,像接住了载满希望的千斤重物一样。 “这是目前还存活并已落网的天魔教成员资料,上面有他们的照片,至于余下还没落网的,在最后几页,你依次看看,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弥也见她站了半天,便嘱咐奇斯尼:“你领她去旁边的休息室坐一会儿,让她好好想想,千万别急,事关重大,万不可出现半点差错。” “谢谢唐元纪队长!谢谢狼月队长!”还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所谓的证人,但芜华对两位队长已是感恩不尽。 …… “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叫芜华的姑娘啊。”狼月倒不像弥也表现的那般热情,也正因如此,对于常年在侧的同伴有此反应,他还是满惊奇的。 “不瞒你说,那个叫绮珍的女将,我曾经见过。” “哦?” “记得吗,我们曾经以禁卫军的名义到千尚国主那里,当时是我率队赶到,恰好目睹了绮珍如何训练手下的术师队,天蚕国地处偏僻,土壤贫瘠,连人均战斗力都弱小不堪,可是那个绮珍,却英气勃勃,力可拔山,在操练过程里,许多术师不堪重负生出抱怨之声,她不骄不躁,字字铿锵,直到把那些人说服、心甘情愿的随她努力修炼,我当时一时忘形,观察了很久,以我这么多年识人的经验,那样一个浑身充满忠臣正气的人,是断断没可能祸国叛乱的。” “可这些都不算实证啊。”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办法给芜华承诺,一切,还要靠她自己,能否扳回一城。” “绮珍叛国”的控诉消息传遍术法界的次日,第一调查局方还未接到由熙的诉状,反而是雷国所属的调查局分部传来由熙国主已经赶到并递交诉状的消息。 自打在火之国开了第一调查局设立分部的先例,其他各国依次效法,他们纷纷向第一调查局申请该提案,为了使自身地位稳固持久,第一调查局当然没有回绝的理由,况且主动来求的往往是尊贵的君主,雷之国是第三个实施分部建立的国家,也依照调查局的规矩,从局内选拔出坐镇的首领驻守在分部之中。 各分部的首领都有深厚的资历和经验,有的甚至年纪长过岐黄筍很多,是米古拉时期就已经身处其中的执法高干了。雷之国调查局分部中的首领叫作干乐,是个年近四十的男子,少年时期无故辍学,跑到工地去搬砖,后来阴差阳错顶替了已死的工友进入调查局,米古拉心存仁厚没有制裁他的欺瞒之罪,他又积极奋进,在后来的数场大案调查中表现灵活,因此被米古拉视作“改过自新”的良善之人,从而将他留下,雷之国分部设立后,他主动请缨离开调查局总部,得到岐黄筍的首肯。 必须一提的是,岐黄筍安插过来的副手没多久就病逝分部,此后雷国分部由干乐一人独大,他网罗和自己有共同志向的朋友,一起接收雷域为首的各方控诉。 天蚕国名存实亡,所以由熙择选雷之国分部进行对该案的公开宣判,也在情理之中,加上她本就做过天蚕君主,因此一到分部就受到了干乐等人的招待和礼遇。 当然,这些内部细节,芜华也是到了雷国分部之后才慢慢获悉的,她是在由熙等人抵达后的第三天到的,入目一座奢华大气的三层楼阁,颇具花国高层建筑的风范,它坐落在距白银皇城五公里的西部郊外,这里风光秀美,没有因战火的荼毒而留下太多折损的痕迹。 大战期间,干乐等人曾一度回到总部,直至天魔坠海落败的消息传播开来,他们才放心回到自己的立锥之地,因有第一调查局做首要靠山,因此不把雷国国府放在眼里,也是常有的事。 芜华在奇斯尼的陪同下,离开天蚕国域后就马不停蹄赶到了这里,那日芜华帐外听到由熙的反诬,尽管暴怒,也没有如往日那般冲动入内与其对质,也就是说,现在满心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由熙,应该还不知道,被她诬告的绮珍之妹,已大驾光临来了此处。 并且,手握真正奸人们所不曾想到的证据! 走入门厅里侧的大厅,这里的地砖光可鉴人,连墙壁都是如镜的质地,素净的简约格局让芜华想起了凝光城的天禁会议区,大概正规庄严的地方,都有装潢相似的特点吧。 “你们是?”从侧面的立柱后绕出一个紫唇娇艳面敷浓粉的短裙女,见芜华和奇斯尼是生面孔,百思不解其来意:“来干嘛的?”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最近是不是有一伙人,来这里控诉天蚕国女将绮珍?” 紫唇女狐疑的瞟了她一眼,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你是谁啊?” “我是绮珍的妹妹芜华。”提到这里,芜华禁不住满眼悲愤之情:“我来控诉由熙及其同伙!颠倒黑白!反诬绮珍!” 紫唇女睁圆了眼睛,对芜华的身份来意倍觉意外的样子,她用古怪的目光盯了芜华一会儿,让她在这里稍等,她要进去跟干乐大人说一声。 结果这一等,就是足足三个小时,芜华觉得每一秒都是在针尖上踩过的,可既便如此她依旧耐心的等候,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紫唇女消失的方向,如果不是奇斯尼提醒她有人从另一边出来,她怕是就此错过了和干乐的交集。 当时,那满头油光一脸褶子的男人左拥右抱着三五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嬉笑着从旁边走过,芜华立刻跑上去自禀来意,他见人到了眼前,不得不从温柔乡里拔神:“你就是那个……绮珍的妹妹?跟我进去,我听听你有什么冤情。” 芜华满心以为,她得到了同等机会,不想听完了她催心折肝的哭诉后,干乐摆手说道:“说这么多,你可有证据?” “我有,当时的目击者人,现在还有三个存活在世上,还有山之国,有我们天蚕国的子民,他们都可以作为人证!” “那物证呢?” “这个……我没有,不过,人证这么多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足不足够可不是你说的算的,我们这有我们这的规矩,实话告诉你吧,人证都是可以收买的,这时候必须有物证才能算作完整的证据,我才能受理你的这项控诉,否则,很遗憾,我将维持原判。” “原判?这是什么意思?”奇斯尼在芜华因过度激愤而语无伦次之际,代为发问。 “实话跟你说吧,在你之前,由熙国主,啊,由熙已经来控诉绮珍叛国了,她还带来了证据,不但有人证,还有物证,可谓证据齐全充分,所以……你如果不能在明天傍晚之前拿到有利于绮珍的证据,那么第一调查局就只能向全术法界宣布,绮珍叛国的罪行。” “他们怎么可能有证据呢?他们的证据你们验证了吗?是什么证据?是什么证据!” “是什么证据那当然要保密了,你将来拿来证据,我也会给你保密的。”干乐不能理解的白了一脸哭容的芜华一眼:“行了,我还忙着呢,你赶紧去找证据吧。” “等等!干乐大人!”芜华起身时不妨撞倒了旁边的凳子,她的小腿也因此青紫了一大片,可她无暇顾及疼痛,干乐是眼下唯一一个可能帮她洗刷绮珍冤屈的救命草,她绝不能放过仅有的机会:“我可以用我的生命起誓!我真的没有撒谎,我有人证!天魔教秋依的手下,还有天蚕国子民!如果天蚕国人不足以取信,那么天魔教的手下我从何收买呢?至于物证……当时那种情形你也听我讲了,怎么可能有物证呢!还有,由熙才是真正叛国的罪人!她的证据才都是伪造的啊!”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接受了由熙提供的假证据,帮她欺瞒世人了?”另一个紫色嘴唇,只是头发凋零到几近光头的女人走过来,她不爽的戴上了用来遮丑的帽子,对芜华态度十分恶劣:“既然信不过我们,就要点脸别来啊,我们接受了谁,自然有我们的审核规矩!用不着和你解释吧!” “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可是我真的没有撒谎!请你们相信我!绮珍没有叛国,由熙她们才是叛国的人啊!” “两位,我们不知道由熙提供了什么样的证据,但是请给我们一天时间,明天,我们会带人证过来的。”奇斯尼没有将内心的疑惑说出口,他不想因一时的冲动而毁了于芜华来说毕生的机会:“两位是第一调查局的精英,我们当然相信你们的公正无私,以及明察秋毫,明天,我们会带着证据来到这里,到时候,还请两位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我们这里一向大公无私从不包庇,你们若是冤枉的,我们肯定给你们公道。”那个秃毛女悻悻的说,她叫三改,是干乐身边的新任副长,年纪比干乐还要长上几岁。 失落而归的芜华在奇斯尼的鼓舞下,并未完全丧失希望,他们一时苦恼于物证为何,关键时刻还是芜华自己开了窍:“我记得,海蓁子少主的光瞳可以索取别人的记忆,从而做出记忆囊,那……从目击者眼中获取这些影像,到时候播放出来不就等于现场实况了?” “是个好主意,不过,就要辛苦海蓁子少主了。” 得讯的海蓁子刚好乘涡流往返在雷光之间,获悉后她顾不得自身疲劳立刻出现在芜华身边,表示为了绮珍那样的英雄奉献一份心力,再辛苦也值得。 当芜华问她何以就如此坚信绮珍品格时,海蓁子笑言,她相信光子的眼光,也相信绮珍,能有芜华这样的妹妹,肯定不会是个叛国祸乱的人。 翌日,芜华带着从宝绿岛破格暂放的三名证人以及手中的记忆囊,再度折返回雷国国都郊外的调查局分部,当时大门紧锁,她足足又等五个小时,才盼得干乐一行的回归,这次可让她大开了眼界,因为陪干乐一行回到此地的,还有由熙四人众。 青樊、八柰子、由熙暂且不说,那天那个把绮珍名誉咬的鲜血淋漓的寒悦,可算露出了真容,身材苗条,胡子渣渣,浓妆精致,满脸横肉,立志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丰韵独到的美女,却偏偏成了不男不女的妖怪,芜华确认了好一会儿才肯定他是男的,并一眼就瞧出,对方是个难应付的角色。 “不要担心,胜利,只属于清白的一方。”奇斯尼轻声鼓励,再度给予芜华信心。 芜华信步走上前去,站定在干乐一行面前,早已没了前两日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干乐大人,诸位,我已经带来了证据。” 由熙不予理会,青樊冷着臭脸,八柰子也笑容讥讽的白了她一眼,就挽过面目凶狠的寒悦的手臂从旁先行走过,完全漠视了芜华的存在。 不如说,是早已知道芜华会来,因此毫无惊讶的样子。 干乐上前接过芜华的记忆囊,又派手下把三个证人带到里面去,却拦阻着芜华和奇斯尼:“你们就不用进去了,等我们核实了证据,会通知你们的。” “可是,我们还没有登记现在的住址……” “那你们时时注意这边的通知不就行了?”那日的秃毛副长爱答不理的推着干乐分局长进了门厅,一行人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里面。 而芜华,奇斯尼,却独独被隔绝在外。 Chapter 1014 和记忆囊一块儿留下的,还有海蓁子给芜华、奇斯尼安排的住处,位于调查局附近的一家旅馆里,两人在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再度前来了,他们觉得,人证物证已经齐全,这一天刚好又是宣判日,按说,结果应该很显然。毕竟,没有什么,比“现场实录”更令人深信不疑了。 随着第三名紫唇女步入长长的楼内走廊,很久之后,墙壁上挂着直播屏幕的会议大间成为芜华的容身之地,她以为希望来了,绮珍之冤洗刷昭雪的一天来了。 可惜事实,永远不如她期许的那般简单顺利。 “在向信鸟村发放这个宣判结果前,我希望你们双方,能够私下和解,虽然结果是一定要公布的。”会议桌主座位上的干乐衣装笔挺,一副深沉冷静的架势对芜华,和芜华面前的由熙四人众说。 “好,那我先说。”岁月的打磨下,芜华尽管对由熙恨的咬牙切齿,也不会像几年前那样,见了她们就忍不住动杀心:“由熙,我本以为你们亡了国,成了丧家之犬,就会在后半生里活在痛苦的忏悔中,从而我没有再追究你们害死绮珍的罪行,可是,你们居然反咬一口,把一个英雄抹黑成叛国贼,这个英雄还是为了救你们而死的,你们好意思吗?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吗?寒悦先生是吗?你本来与此事无关,现在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呢?” 寒悦嗤嗤冷笑,一张嘴便是满满的狂傲嘲讽:“还真是抱歉啊,自绮珍把天蚕搞到灭国,由熙女王退位,在下作为女王的亲友以来一共就控诉过这么一次国际大案,你说绮珍是冤枉的,证据在哪儿呢?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事件经过嘛,你的姐姐绮珍,并没有经过任何考试就成了国府成员,这本来就是违规任用,就算把她处决了也只是规范制度,别以为你以旁观者的姿态向受害者由熙女王开炮就能获得同情,从你的一字一句就能明白你和绮珍关系匪浅,既然你想弄个大新闻,那我就帮你一把好了,明天的各国报纸头条就会出现战争结束后最醒目的一个标题,由熙,八柰子,现在我们把那个该死的英雄名号给她剔除,于是乎,她就是个叛国贼!~” “你有种再说一遍!谁是叛国贼!”芜华本想冷静待之,尤其寒悦根本不在她的“仇人”范围内,可听闻此语,她再难稳住。 “那我就说给你听呀,绮珍是叛国贼!绮珍是叛国贼!绮珍是叛国贼!绮珍是叛国贼!绮珍是叛国贼!”寒悦越说越起劲儿,很快就得意洋洋的抬高了尾音。 芜华气的拳头紧捏,头脑发热恨不得立刻挥过去,幸好奇斯尼从旁阻止了她。 桃屋八柰子放下修指甲用的小刀,摆出嘲讽嘴脸,却道出白莲花般的语言:“哎呀,由熙是个怎样的人,芜华我相信你也是很清楚的啦,一场误会啦,当初你姐死是天魔教的原因,由熙不清楚什么呀,哪儿谈得上恩怨啊,她懒懒的,又怎么会在几年后冤枉你姐呢,芜华不要生气啦,真的不是误会吗?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冤枉绮珍呢,大家都是超过二十五岁的人了。” 本来只是端茶递水的一个分部侍从这时插嘴,替由熙等人明证:“看起来,她们几个还是挺好的,不像是会诬告别人的人。” “干乐分局长,昨天我给你的证据你应该已经看了吧,那就是实证啊!还有那三个人证,他们的话你们也听了吗?” “今天让你进来就是跟你说一声,你的证据不充分,所以我依然维持原判,那就是……绮珍叛国之罪,成立!”不等芜华抗议,干乐紧接着说:“你如果觉得想要公开直播的话,我也无所谓,反正直播的结果,就只是这样,全术法界只需要得知一个消息,那就是……我们调查局,对这项案件的审理结果。” “我不服!我要继续上诉!” “那就出示更有力的证据吧,否则你胡闹,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结果当然是芜华不服,要求公开放映记忆囊里的影像,要求那三个证人再上庭作证,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她打消念头,副长三改一次性的回绝了她:“我告诉你,你的那个什么放映囊的,可以是幻术师伪造的,那三个人证是从宝绿岛来的吧,谁不知道你和少主相夫光子的关系?相夫光子和十三禁卫军又是什么关系不用明说了吧?再加上,这三个也只是你们曾经的敌人,说不定你们要留人一条命,他们才来帮你们做伪证的,这都能当证据?那随随便便捡条猫儿狗儿来叫嚷两声,都能算是实证了,那天已经说了,想要打赢官司,就要有合理的证据!” “那么我想请问,由熙一方提供的证据又是什么呢?”奇斯尼努力摁着几度欲冲出去的芜华,也让自己保持冷静,尽管,他也恼火到不行。 “这就不能告诉你们了,这是对原告的尊重。”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芜华从不知,自己在“公理道义”的面前,手持证据也会走投无路:“由熙!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清楚!这样混淆是非冤枉绮珍!不怕遭报应吗!” “你这是诅咒!我可以告你恐吓!”寒悦拍案而起。 “你凭什么告我?现在是我告你们诬蔑!” 一个叫勾勾的分部高层这时开口说:“就事论事,事情都清楚了,芜华可以继续诬告,人家就不能回来反诬告?这什么逻辑?我是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单就这次事而言,芜华小姐自己没搞清楚就来控告,看她这气势冲冲的就知道来者不善了,干乐刚才已经解释清楚了,她还没完没了,怪谁?由熙她们有什么错?她们那么无辜,怎么反倒是芜华小姐不依不饶呢?绮珍叛国应该由熙买单?然后回头再咬寒悦她们一次?无辜背黑锅的由熙国主就该受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今天都是绮珍的错?!”奇斯尼对于侦查员的言辞感到震惊。 “废话,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勾勾斩钉截铁。 别说芜华,连奇斯尼都想要挥拳砸扁这几张不知羞耻的面孔,可他想起光子如果在这里,肯定也不会让芜华中了对方的奸计,便硬拉着她离开了这间会议室。 “我们现在出来了!就任由他们向全术法界抹黑我的姐姐吗?!”芜华哭着埋怨奇斯尼,可又觉得,这件事上,奇斯尼和她自己一样是毫无罪过的。 “你要知道,你一旦动手,所有人就会说你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你真打算让绮珍的冤屈不得洗刷吗?” “那我怎么办!现在那么多人都反过来说我姐姐虚担了英雄之名,辱骂她唾弃她!明明是是非颠倒黑白扭曲的冤案!全都回过头来指责我!” “正因为如此!你才更要冷静!我们必须找到其他证据,充足到让一切虚伪证词都推翻的铁证!只有这样,真相才会重见天日,你姐姐绮珍的英魂才不会被折辱!你明白吗!现在的关头,绝不能鲁莽行事!不论由熙他们怎么为难你,你都要沉住气!” “可是!连记忆囊这么确凿的证据都□□乐他们说成不作数!我难道要让绮珍活过来给自己沉冤吗?” 奇斯尼深吸一口气:“这由熙沉寂了这么久忽然要翻案,诬告绮珍肯定是有意图的,天魔教存在时由熙不敢回去,现在天魔教被灭,首领都逃得无影无踪,她自然可以安枕无忧的复国,但是她也明白,凭她的名声,别说复国,就是白天走在街上不被人揍一顿都是幸运的,这种时候,她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利用绮珍给自己翻案,将鲜为人知的真相彻彻底底的黑白颠倒,如果世人相信了她,而判定绮珍才是叛国者,那么她的污名就会变成盛名,她就拥有了翻盘的资本,山之国域内还有天蚕国的百姓,她想要复国必须有故国之人支持,想要获得名声和人心,这么做是必然的。” “明明知道她有所图谋,可我却无计可施。”芜华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这份悲愤了,而这时,那个最不该出现的人竟大着胆子靠过来,还一副泪光隐隐的样子。 “桃屋八柰子?” 八柰子把奇斯尼无视掉,直接拉住芜华冰冷发颤的手:“都是我的错,你姐姐的死是我造成的,尽管我是无心之失,所以有什么你冲我来,由熙她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姐姐的事。” 接着,她声泪俱下说了很多话,句句恳切,惹人动容,就算芜华相信铁一样的事实,也没法再对她大吼大叫,倒是奇斯尼一直冷眼旁观,不曾动摇,趁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尽好话口干舌燥之际,去拍拍她肩膀:“我们明白,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八柰子如愿离开后,芜华正诧异奇斯尼为什么要那么说,只见他摊开的手心里,映出了大胸女走入干乐办公室的背影:“来之前,我跟宁日潇少主要了千影式元能,这样,就可以在关键时刻得见一些他们惧怕我们知道的东西。” “谢谢你……奇斯尼!” 那走入办公室的八柰子眼泪早已擦干,也只字不提去找芜华乞求原谅的事,佯作不知加入由熙他们的谈话。 “她现在是铁了心要害我们,我们有什么办法。” “芜华不是那种会陷害别人的人,我虽然和她不走动,但她不像啊。”八柰子一脸纯情无辜的眨眼。 “她不是谁是,见了我们就咬,我身边人本就不多,她还一个劲儿的使坏。” “八柰子,你也别太天真了,芜华她就是个阴损小人,你注意点。”寒悦在由熙说话之后,张嘴提醒八柰子。 “谢谢寒悦提醒。” 勾勾辄便泛起一丝惋惜:“不过呢,她姐姐确实是挺那啥的……” 八柰子见由熙面露淡淡愧色,勾勾也为之动容,立刻拍案叫道:“她怎么这样呢!我们已经被她逼的走投无路了,她还要赶尽杀绝啊!她呀,就是心里不平衡,觉得她姐姐在天蚕国混的不好,又没得好死,说起来,我那时候跟脑残似的,还觉得她可怜!” “我就不信,我们会死在绮珍这货妹妹的手里!”一向不吱声不吱气的由熙恶狠狠的低语。 八柰子雀跃鼓掌:“好!不过就是一个死了的女人,没必要跟我们这么纠缠不休吧,好像我们故意害她姐似的,而且大家都不是这样的人,就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实在想不通怎么就对我们穷追猛打的,就算我们活着绮珍死了,正常人也只会认为是绮珍造孽遭了报应吧,她却不,除非,她自己也知道她姐姐该死,又不能承认,就恼羞成怒,然后就没日没夜的想想想,想太多!” “见不得人好的垃圾姐妹!” “对,她自以为自己已经说的有理有据了,可她这显然是钻牛角尖,她只怕这些日子是长歪了,我还以为她比她姐有良心呢,自己经历的痛苦多,遇到点事就迫不及待来闹一闹,然而这事并没什么闹点,她的辩护也是满满的漏洞,毫无逻辑性,估计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了,我猜这事是这样的,从天蚕开始,她姐姐就不得人心,后来没得好死,她心里恨意横生,见到我们几个安然无恙,一瞬间想到最坏的,然后又各种联想,什么恩怨都来了,估计恩怨也是自己恼补的,然后想了很久还是心里过不去,就来翻案,然后翻着翻着,发现别人也没做错什么,而且大家都不太记得她了……更别说会去支持她叛国的姐姐了。” 勾勾冒着冷汗:“可是她毕竟拿着光瞳的记忆囊啊,有那个海蓁子帮忙,她还可以拿到无数份……” “这个不用担心。”干乐笑笑,自出事以来第一次真正的胸有成竹:“但凡是和光之国、十三禁卫军有关的,即便是助力也都会被调查局视作伪证,相夫光子是,惠茵海蓁子是,十三禁卫军更是!” “那她万一,去别的分部甚至总部,再行控诉呢?” “调查局有过规定,第一手受理的部门,就要负责到底,就算她想改,其他分部也要得到我的转让权啊,如果我不答应,她姐的案子,就只能在我这一条路上走到底。” “奇斯尼,能把这份证据留存下来吗?” “嘘。”奇斯尼收回掌心,提醒芜华不要继续说下去,因为有人来了。 正是那身为分部侦查员、却似乎跟寒悦很是熟络的勾勾,他神色平静,不像来发难的,而且眉宇间的不安尤为突出:“两位,能找个地方聊聊吗。” 结果,芜华大呼意外,这人居然是来劝她“放弃控诉”的,当芜华表示“你们方才的对话我已经录下来了”时,勾勾则对此矢口否认,也不承认八柰子在背后非议了绮珍姐妹。 当奇斯尼再度放映手中影像时,勾勾依然厚着脸皮替八柰子说话:“她维护了你,只说不理解你的做法,仅此而已。” 交谈过程里,勾勾不断给由熙等人的罪行洗白,说八柰子的言论是“正常性分析”,说由熙“没有做对不起绮珍的事”。 而当奇斯尼反问,他一个分部调查员,为何如此了解刚刚接手的案件时,她则心安理得的彻底无视:“为什么一定要说我们诬告了你姐?为什么一定要说八柰子说了你们坏话?事实上,我们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只是倒霉和你姐姐生在一个国家而已。芜华,你只听到八柰子攻击你和你姐,你没听到她维护你吗?” “起初的一句虚伪维护,能够掩盖后面的二十句抹黑吗!” “八柰子希望双方能化解恩怨,也为她曾经总是怜惜你给你造成困扰的事道过歉了。” “我杀了她妈,然后只道歉把她家地板溅上血的事?按你的说法或许应该这么讲,我杀了她妈,然后只道歉我杀人的时候用的是菜刀而不是指甲刀?” 勾勾长叹一声:“今天是我来找你,和别人无关,没人主动抹黑你们,你姐姐已经死了,你拉人垫背她也活不过来。” 芜华早已恼得面色紫涨,奇斯尼轻拍芜华肩膀,只对紫唇勾勾说一句话:“勾勾侦查员,麻烦你回去转告他们,我们会继续找绮珍被诬告的证据,如果在那之前,雷国分部就擅自对外公布不实结论,那作为被害方的我们,是断断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是说,要倚仗光之国的权势,来混淆大众观念、彻底颠覆判决咯?” 如果不是勾勾临行前嘀咕了这么一句,芜华不至于在激愤之中平添数倍憎恨,她本打算冷静下来随奇斯尼回去,再行商议,可勾勾的言辞让她忍无可忍之上再添忍无可忍! Chapter 1015 连续几天,雷国的调查局分部都接到芜华的上诉,虽然他们并未受其丝毫影响,在一天前就照常向信鸟村发布了“绮珍叛国罪名成立”的消息。 不用等术法界传遍这种下定结论的声音,芜华就闯入干乐的办公室,因她与奇斯尼拥有光子的“力量”,所以轻松攻破几重防御,一脚踹碎了办公室的玻璃门,还把正在滔滔不绝辱骂绮珍姐妹的八柰子话头生生阻断。 芜华破坏了这里的“公物”,行为立时让干乐翻脸,即便稍稍冷静下来的芜华说自己是不该有此行为,即便芜华反复表达对该种结果的不满,干乐就是一副满不在乎且信任全无的样子。 奇斯尼笑笑,轻描淡写的侧面敲击:“我记得有个传言说,干乐分局长为首的雷国分部,每个成员都有个共同的座右铭,那就是‘在意别人说坏话嚼舌根是得罪人的行为、是破坏同事之间融洽关系的行为’,哦,显然,芜华和八柰子不是同事,那么‘有架当面撕,最膈应背后说坏话的’这也是干乐分局长曾经说过的吧,那么……刚刚八柰子小姐口中的言论,算什么呢?” “我没听到八柰子说坏话,我只看到了芜华踹门。”干乐冷冰冰的甩给奇斯尼一句话,随后充满讥笑的扫向芜华:“你们大家可看好了,这就是芜华出示的证据,虽然我看了这么多还是无法认同她,由熙国主,你们几个是当事人,也来看看所谓的证据吧。” “记忆囊就是确凿的证据,大人你还是无法认同,是表示对此抱有主观情绪吗?”这一次,芜华不打算再抱持希望,可就这样被认定姐姐是罪人,她死也不会甘心的。 干乐摆出耻笑的嘴脸:“呵呵,那是肯定的,我不觉得你出示的这些人证物证可以给你踹门提供理由,这就是我的主观情绪。” “门坏了我可以赔偿,但就事论事,以及你断案就是凭借主观情绪而非证据和公道吗?” “你可以觉得我不公正啊,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想法,非得要我说你可怜委屈才算公道噢?” “铁证如山的事你都能否认,说你对我们这一边没敌意,谁信?” “被害妄想症实在可怕,你要是觉得我处理不好你姐的案子,去找别人啊~” “辛苦干乐大人了,操劳这么久。”寒悦低眉顺眼的讨好干乐。 “芜华。”干乐冷笑道:“我可没打算接这个案子,也没要你觉得我公正,我一开始就说我有主观想法,不知道你急什么,你在这里说再多也改变不了我的看法。” “身为审判官,如此有失公允,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就让大家见一见咯。” 海蓁子这时从天而降,顺着破碎的门洞走入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她开门见山,上来便道:“干乐审判官,希望你看了证据以后再说话,听说此前的记忆囊和三个天魔教的人证都不作数,我今天把天蚕国的百姓们接回来了,希望您听清楚他们的控诉。” 干乐继续嘲讽冷笑:“亲友团来的真快,还说这就是你复制体变的?” “如果干乐大人认定我是芜华的亲友团,那么诸位又何尝不是由熙一方的亲友团呢?”海蓁子话音平缓,可力度十足:“这个案子属于国际大案吧,居然在无声无息间得出判决结果,你们向信鸟村提供的讯息倘若是假的,第一调查局的声望岂不毁于一旦?” “这个案子是内部审理的,不对外公开。” “那么我想请问,案件审理过程中,是否只需要原告一方出场?” “如果被告活着,当然也可以出场,可惜你知道的嘛,被告死了啊~” “那就是说,由熙原告的案子已经内部审理过了是吗?” “当然。” “那就是说,干乐审判官向信鸟村传达的讯息,也是对这个案子的结论了?” “那是自然。” “很好,那么,现在芜华也来控诉,属于另一个独立的案件,是不是也应该进行一次内部审理?并在之后,向信鸟村发布消息啊?” “这两个案子是一回事啊,有这个必要吗?” “既然是一回事,为什么芜华没有收到由熙作为原告时的案件审理旁听邀请呢?”海蓁子寸寸紧跟,半步不让:“如果是两回事,那么就是两个案子,理应再审一次!” “真是好笑,你竟然看不出来我们正是在受理芜华的控诉案吗?” “要人不得不踹门而入主动前来的审理,还真是让人费解呢。”海蓁子也冷笑出声。 干乐不忿的咬牙,把那股子恨意全都收藏眼中,起身后抬高音量,大肆宣称:“那我就重说一次,免得有人诬赖我厚此薄彼!几年前,天蚕国的女将绮珍,勾结天魔教,让天魔教逮捕了由熙国主三人、并和敌人里应外合屠杀民众,后来她自己现世报,当天就被天魔教灭口了,芜华和当时的人们一口咬定是由熙女王勾结天魔教,事实上并非如此,是绮珍自食恶果,由熙女王公开这段事实后,遭到芜华的不谅解,芜华在没有弄清楚自己姐姐的真面目之前,就盲目的以为,由熙叛国、由熙诬告,之前她投诉给我的时候,我有给她出示她姐姐叛国的证据,结果她不服气,反而踹坏了我办公室的门,并且不知怎么就产生了我偏私的猜测,要论起偏私,芜华和你海蓁子少主的关系难道不说明什么是亲友团吗?更逗的是,你们居然一直不承认绮珍叛国的证据。说到这里,我还是直言我对芜华的不理解之处吧,那就是,我的妈呀,居然有人能对一个破案子耿耿于怀到这个地步啊!然后说说由熙国主一边,从被绮珍构陷开始,一直到被芜华反诬告,几个人都非常积极的回应,反倒是芜华,那态度是相当的不好!甚至还做出踹门的事情,如果你是无辜的,你何必恼羞成怒动粗?你不过就是想借机杀人灭口让你姐姐的真面目石沉大海,我现在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认同你,你以为你拿出的这些证据能说明什么?言之凿凿的说什么由熙做了啥你心里有数,结果呢?你的心里有数就是没法自圆其说的伪证!你那么多恶意的控告其实是被你姐打脸了为啥你觉得别人脸疼呢?然后你说他们当年有害你姐姐的理由,我觉得这才是贼喊捉贼,你姐姐是因为不受待见从而心生怨恨,听说你姐姐还十分的不会做人,所以由熙国主他们做什么都非常正常,加上她们本来就是替你姐背黑锅的,所以后来控诉你姐也很正常,人家还好心好意的解释给你,脾气已经是我所未见过的包容了,但是我真的觉得他们选择揭露你姐真面目是正确的,毕竟是你姐恶意陷害在先,不能因为她死了罪行就没了吧?由熙等人拿出证据之后,理亏的肯定是你们姐妹俩咯~” “谢谢干乐大人见证到最后!”寒悦的带领下,四人众起身热烈鼓掌。 芜华正要开口,就被副长,那个秃毛的女人三改打断了:“对别的不予置评,我就是不明白破坏了公物的人怎么还有脸出来蹦跶。” 曾经第一个接待芜华的紫唇女卿娜耻笑道:“不管是哪个国家和地区,破坏他人财物都是不对的吧?说你玻璃心还想杀人灭口,有错吗?口口声声讨公道被陷害,我虽然不是很了解由熙和干乐,但你这是过于自恋了吧?还从头到尾陷害你姐?这是多自恋多能编造才能说出来的话?” 芜华索性抬高音量和卿娜对峙一番:“如果我姐姐真是叛国贼,那么当初天蚕灭国时由熙她们怎么不说?这几年过去了才拿证据出来?谁信?而她们所谓的证据在哪?你们一直说保密,从没给我看过!我来反控告是因为她们栽赃在前,如果你觉得我没有根据,那我现在就有证据你怎么不看?” 卿娜白了一眼桌上的记忆囊:“我看了啊,我只想说,人家控告你姐你就要踹门吗?干乐不过是据实处理,你踹门在先,还想推得一干二净吗?” “我踹门是我不对,我可以道歉,可以赔偿,那你们诬告我姐姐就对了吗?明明是由熙她们通敌叛国,我姐姐为了她们才牺牲的,她们现在反过来咬我姐姐一口,凭什么啊?” “控告你姐姐怎么不对?你觉得是诬告就能踹门?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大家不认同你你不照样?” “你到底讲不讲道理啊!” “是你自己的态度就没让人觉得你是来讲理的,不过因为别人控告你姐,你就踹门,还说别人诬告,自己出示的证据在哪呢?” 芜华没记错的话,这女的刚刚说过自己看过记忆囊了,没关系,她不介意再放映一次,哪怕相当于千刀万剐的回顾之痛,也在所不惜。 哪知道卿娜根本不屑一顾:“对破坏财物的人需要态度好?反过来你对干乐和由熙是什么态度?一口一个她们诬赖你姐了,你知道你自己幻想出多少情节?行了,踹门的事你赶紧想着怎么负法律责任吧。” “谁幻想了?证据在这里不承认不是你在幻想吗!” 卿娜旋即摆出跟干乐一模一样半厘米都不差的冷嘲脸:“你没幻想?你没幻想你怎么一口咬定别人诬告你姐?能不自抽脸么,干乐真是捡了一活宝。还有啊,你现在就是自己抹黑自己,已经不需要别人诬告你了,又说别人的是伪证,最先出示伪证的不就是你?也只有你出示过伪证,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因为你想太多了,你姐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还需要别人诬告?明明是你想杀人灭口自己玻璃心恼羞成怒才踹门,人家控诉你姐姐你就提从前你姐姐不受待见的事,你是多希望别人惦记你们姐妹俩呀?你不要一直觉得我没有看你的证据,我告诉你我看得可仔细了,然后,你真的是玻璃心,有杀人意图,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从你姐一开始在天蚕国府里阴阳怪气,一直到后来她勾结敌人不成反横死,再到由熙受屈,再到由熙公开真相,再到你来控告,再到你来踹门,再到你不断喊冤瞎bb,这么一大串,你们姐俩做对哪件?还我们包庇由熙?还偏私护短?你赶紧把你自己洗干净!” 三改不露嘲讽脸,只冷若冰棍的出声:“也难怪你们姐俩在天蚕国过的不好,不受待见,我也是理解了,调查局怎么烂,可你不照样来伸冤么?吃饱了就骂厨子,如果不是这,谁理会你那些被诬告妄想症给人添的麻烦?” 人称西爱的侦查高层也跟着吐口:“明明是你姐自己做了天理不容的事,人家控诉你姐不对么?合着你自己家里人作孽还来诬告别人殴打别人?” 卿娜哂笑:“人家被她姐姐陷害了,她就说人家控告是在陷害她姐姐,然后还踹门呢。” “呵,瞧瞧,从头到尾,在座各位,没有一个人不是在主观臆断的!”芜华气过了头,已经不知道眼里含着的是血还是泪,心间流淌的是恨还是悲了。 “我主观?”卿娜非常热情的对号入座,勇气过人的一人承担:“对,我最主观的就是你姐一直没安好心,你也一直想象别人要害你姐,现在想起来,你这是病,赶紧去治吧!” “呵,我唯一的病,就是不该伤害你们家的门,顺带脏了我的脚!” “你的病只有暴力?你那是被害妄想症啊!你看了医生再判断好吗?想象由熙诬告、想象干乐偏私不都是你的好戏吗?哈哈!” 海蓁子微笑晃头,全程经过,每个侦查员的论调,简直让她大开眼界:“别的不多说,请出示由熙一方的证据吧。”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而已,卿娜就目露尖酸之情,佯作抹泪:“哎呀,我都要吓哭了,就凭她说由熙诬告陷害了她姐,让我更加确定她就是个玻璃心,有被害妄想症还想要杀人灭口,认识由熙多年,所以故意反泼脏水给人家,哎哟,人家控诉她姐就是诬告了?这酸气,现在好了,来了一个武艺高强的水无痕公主,两个公主一台戏,我还是闭嘴吧,要么又说我无视证据,说我主观,说我针对她,呵,真把自己当活宝呢~” “自己恼补一些恩怨情仇然后用来诬告由熙,人家够给你面子的了,你怎么非得自己撕下来呢?芜华啊,你不妨说说你啥地方没错呗?”秃头三改冒头提议,顺带扣回差点掉了的帽子。 “我唯一的错就是破坏了你家的门,这居然也成了你们混淆黑白的理由?对,我是不干净,但也是和你们这个调查局一起!” “谁和你一起不干净了?我可干净着呢,由熙和干乐以及卿娜没错,就说由熙被绮珍陷害这事,由熙一直没找你算账吧?人家对你姐姐的不满没有施加在你身上,是人家品德高尚,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也是人之常情,你就没背地里搜罗伪证?” 干乐呵呵一笑:“可不是吗,我都不敢说话啦,我怕这货过度意淫,又成了我给由熙作伪证了~” “这话应该是我说,明明绮珍才是冤屈的一方,你却每每提供罪名给我们!”芜华怒指干乐,眼中写满仇恨。 “还是那句话,你们的罪名是你们自己作的,不需要谁提供~”干乐扬起尾音得意快哉。 “我们的罪名不是我们自己作的,是有人作到我们头上来了!” “你的逻辑真是病的不轻,我必须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他们告你姐,不是你踹门的理由。” 西爱主动搭话由熙:“话说绮珍方提供的受冤证据看着真可怕,天蚕复国之后,由熙国主也该洗国了,真的。” 这时候,从门前又传入一阵爆笑声,不见其人只闻到女人尖利的嗓音,一进来有人惊呼出她的名字,原来是苗苗:“不能以理服人的人才会动粗踹门来给自己撑面子,这是理亏弱者的行为,反给叛国贼喊冤更是不要脸,你觉得调查局不公道,你还来这里控什么诉,借了别人的地儿还否定别人的付出,你还要点脸不?” 芜华扒开奇斯尼的掌心,重新放映这里面不为人知的对话:“你们背后非议别人怎么不说?如果你们是光明正大的,何必如此?当我的面不就好了!” 结果,这份证据依旧成为芜华被他们藐视与耻笑的根由,苗苗紫唇女盈盈一笑:“ok,我可听咯,感觉就是你被害妄想,人家说的话,我作为旁观者觉得并不是很可疑,甚至有一部分还很有道理,再者,人家私下抱怨一下你管得着吗,你没和你狐朋狗党背地里嚼过舌头?换做是我,没把你们姐妹两个说成卖肉行家已经很客气了!而且你后来反复胡闹,还怪人家说你?脸真大,一开始还想着同情你一下,姐姐不像话,连累无辜的孤儿妹妹,因为我也和别人产生过类似的矛盾,但我没有像你闹的这么难看,我当时还立刻道歉了,相比之下芜华你和你的同伙做法真是难看!” 卿娜也继续针对这一点发表讲话:“我就纳闷了,踹门的怎么这么有脸呢?这记录大家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就是觉得你被害妄想,在座的也都这么觉得的,你还有脸说你不是?还是那句话,你从头bb到尾,哪件事是你们一伙儿做对了的?” 负责跑腿的守卫阿沃也趁汇报的机会说芜华:“你真是个玻璃心公主病的事儿精,以及党羽逻辑感人,早知道就不要放你们进来了,真是晦气。” “东拉西扯这么半天,证据在哪呢?”海蓁子的问话,始终不曾得到正面答复,她也听了不少需要清洗耳朵的言论,对此,再不报任何期待:“芜华,奇斯尼,我们走吧,在这里,是不存在所谓‘希望’的。” Chapter 1016 绮珍被定罪的消息浪卷术法界,芜华不断上诉,却屡屡遭到雷国调查局分部的否定,最后这一次,她得见有生以来最大的“奇葩”,每一个人都反口覆舌,歪理连篇,每一个人都双重标准,指鹿为马,她听从海蓁子少主的意见,不再对此抱有期待。 同时,她下定决心,接下来为姐姐的伸冤之路,绝不再依靠天地盟,不依靠有权势的任何一边,奇斯尼告诉她,即便她自己走的端,分部那些人也会一口咬定她行的不正,所以,所谓的证据,大概也不足以替绮珍挽回什么了。 走投无路,求告无门,芜华不曾想过,姐姐离世几年后的今天,还会不得安生,英灵被玷污,清誉被抹黑,忠诚被否决,还有什么悲剧,能够超出这样的界限? 她,早已经承受不住了,可她,却不能不承受,不能不在接下来的荆棘道路上,奋勇向前。 无计可施之际,奇斯尼提醒她,这个术法界有那么一个无权无势,却足智多谋的人物,就算不能给予实质帮助,但是指点迷津应该不成问题。 芜华聪慧过人,立即猜想到是深居漫樱谷中的女仙前辈,就是不知,她现在人在不在漫樱谷,如果是在空城,她可没把握能够进到那空间夹缝里去。 没有空遁技能和空间传送装置傍身的情况下,二人只能徒步奔赴,好在抵达崎岚山之前,乘金鸾当空飞过的女性背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听光子讲过,空城侍鸟长金鸾的形貌,以及它作为女仙的坐骑时常陪伴在侧,这是芜华在愁云惨雾岁月里横生出的第一个意外惊喜,她不顾前路是荆棘丛林,跌跌撞撞使尽全力追随迅疾远去的一人一鸟,竭力呼喊女仙大人的名字。 失足跌倒后,两手扎满棘刺,搞得鲜血直流,她含住眸中泪,起步继续狂追,奇斯尼在身后不断紧跟,竟有些及不上芜华的速度,她看上去明明那么衰弱,可奔跑起来却风驰般灵敏迅捷。 金鸾和女仙的背影还是彻底消失在天空尽头,芜华无法追及,坐地喘息,即将泪如泉涌宣泄一场猛烈袭来的伤悲,属于鸾鸟那别致的长鸣声由远及近,芜华闻见,愕然抬首,梦幻般华美光泽的金羽大鸟翩然降落,羽翼收拢后从背羽上跳下一个身量纤纤的女子,看样子三十多岁,雪发红颜,气度瑰伟,不用自报姓名芜华便料到她的身份。 “女仙大人!” “你叫芜华是吗?”花问蕊缓步上前将软在地上的姑娘搀起,看她泪光点点的样子,似乎听到了她心中焦虑的呼唤:“跟我去漫樱谷吧,离这不远了。” 随后,从金鸾口中二人得知,原来女仙正要回空城,察觉芜华追随在后才折返回来,自打那日大战天魔伤重而归,花问蕊就一直在空城里休养,也是最近几天才在两地频频折返的。 漫樱谷里四季如春,终年不见冷霜冻雪,樱花漫山遍野的开放,云蒸霞蔚,锦簇烂漫,时常百鸟欢腾,蜂蝶齐飞,坐落在内山脚下的女仙花舍里,正烹着一壶温热的绿茶,绿茶清神解暑,尽管不太适合当下时节,但女仙还是给芜华倒了一杯。 “谢谢女仙大人。” “你是为叛国案的事情来的吧?”女仙开门见山,见她神情哀落状态不佳,只好主动引出话题:“最近几天,雷国调查局分部宣判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我想,后劲儿也快使出来了。” 奇斯尼大概听懂了女仙所谓的“后劲儿”正是指“芜华的反击”,于是顺势询问:“女仙大人,雷国分部和真正的罪人由熙国主,狼狈为奸诬告绮珍,对于我们切实的铁证,根本就视若无睹,他们公布了虚假的定论,蒙骗世人,陷真正的无辜于万劫不复……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来请教女仙大人,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此案翻盘?” “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呢?”花问蕊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深究两人的真实来意。 “女仙大人,我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来叨扰您求您指点,雷国分部的人告诉我,但凡我找天地盟或十三禁卫军帮忙,他们都会将此视作网罗伪证串供同谋,事到如今,他们怎样想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可是,如果我真的去找上主他们帮忙,怕是整个术法界也会有这般料想啊!我的姐姐本已蒙受不白之冤,我现在决不能走错一步,给她的冤情雪上加霜啊!” “其实,你们找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女仙充满惋惜的叹气,那种无奈发自心底,是由同情和无能为力共同撑起的:“你们有去总部问问吗?” “我们的确想过,不过第一调查局有规矩,分部接手的案子,其他分部甚至于总部,就不能随便再接,除非得到第一接手方的转让。”奇斯尼失望的晃头。 “现在分部的处理结果不公,回到总部去再行上诉,也是理所当然的。” “的确是这样,不过……现在总部的局长岐黄筍,和相夫光子少主是友人关系,他又跟光之国交好,如果请他出面,雷国分部肯定又有话说,对局面没有帮助不讲,还会牵累岐黄局长。” “还真是没有天理了。”女仙把持茶杯的手渐渐握紧:“把这一边的门路全都堵死,那他们那边呢?就没人说他们同流合污?” “我们这边的人际关系,从来也没有隐瞒过外界,是有目共睹的,可由熙几个天蚕国的,跟雷国分部的高层们,并没有谁看到他们有过旧交。” “这哪里算是理由。天底下有那么多没摆在台面上的事,就都不存在了吗?然而摆在台面上的,就一定是双眼所看见的那样吗?世人的劣根性,真是亘古都难改!眼睛里浮现什么就是什么,脑子都不会转弯的!”女仙跟着不平,极少有情绪波动的她如今也显得相当愤慨:“估摸着,我出面了,也有人会搬出‘光域初代国主夫人蓄意包庇’这样的说辞,所以,接下来的话,你们只管听,至于怎么做,还是靠你们自己,我……也只能是点到为止。” “是,我就是来请女仙大人指点迷津的。”不论结果如何,肯流露出赞同绮珍清白这样的态度,芜华已经对花问蕊感激涕零了,她起身行了九十度的鞠躬礼,泪水涔涔滑落:“谢谢您!” 再度折返回雷国调查局分部的路途上,芜华沉默不语,表情也无波无澜,这样看不出喜怒哀乐,奇斯尼还是第一次碰到:“其实,你不用勉强的,女仙的话也只是建议,最重要的是,你不能气坏了身体……” “奇斯尼,我问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你怎么看?” “这不是……神之国的古语吗,啊……还算有道理吧。”奇斯尼进入解词模式:“有些时候,没有办法立即复仇、扬眉吐气,就只能静待时机,找到适合出手的关头,一举成功,即便花上十年光阴,也是值得的。” “我可等不了十年。”芜华低垂着头,长发顺脸的两边流泻,将她的面容完全挡住:“不过十天,还是可以等的……” 奇斯尼说不清当时的感觉,可他听出了芜华口吻中的笑音,是那种……很狰狞邪恶的笑。 对于她的重新到来,雷国分部里的诸人没有拿着扫把赶她,用卿娜的话说就是很给她脸了,芜华自然微笑,盈盈动人,面对四面八方不断喷来的口水声,气定神闲全无怒意。 “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啊?走在街上不怕被人给踩死吗?”卿娜一脸刁钻的走上来,站队到指指点点的行列中。 芜华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直到干乐在一群紫唇女的簇拥下满脸鄙夷的登场,她才放高声量:“我是来道歉的!跟调查局分部的局长干乐先生!还有各位高层小姐!” 接下来的公开道歉,字字恳切,句句诚挚,芜华说自己真的不知道原来由熙才是被害者,她一直都误会了天蚕国的优良君主,还说自己踹门与播放千影录像的行为是错误的。 干乐听了芜华的这番吹捧,立马有点飘飘然了,为了彰显首领风范,甚至声称愿意原谅芜华,不过卿娜和苗苗并不领情,以往对芜华的种种排斥里,如今又增添了一份小觑。 “哎哟,这口风完全不一样了呀~”卿娜接过八柰子屁颠屁颠递上来的指甲刀,开始吹吹剪剪色彩斑斓的花指甲。 “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来调查局申诉,还破坏公物的暴力狂都是sb,你解释那么多,给你姐姐的罪行找各种苦逼理由,不好意思,我们不感兴趣。”苗苗想了想,急忙补充一句:“你要道歉,也只是需要道提供伪证的歉而已。” “我们都是慈悲的人,又不会让你跪地磕头□□示众,换做往常啊,脱光衣服游街都是对你最大的恩惠了。”年纪最老的三改开启说教模式,语气听起来苦口婆心,内容却罕见惊人:“就拿八柰子来说吧,当众说你坏话那是给你面子,是她高尚,情有可原啊!她如果私下找你去骂,那才是让你难堪、不给你脸呢,你当初见好就收不就完了?至于你替你姐姐诬告由熙她们的事,我们分部做不了主,还是要看由熙愿不愿意原谅你。” 副长将重点全数转给了此案的最大受益人由熙,青樊和寒悦冷着能刮下冰屑的脸不睬芜华,还时不时狠厉恶毒的瞪过来一眼,八柰子大胸娇挺趾高气昂,脸上写着“你不配与我们呼吸同一片氧气”,只有由熙,貌似对芜华接下来的致歉十分期待,一脸痛快的正对她,还未张嘴,多日不曾刷牙的恶臭便飘拂出来,阵阵熏人。 包括八柰子在内,很多由熙的“至交好友”都嫌弃厌恶的掩住了鼻子,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话却不经意暴露无余,由熙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蓬头垢面的她偶尔也会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可她就是管不住倦怠,虽然用她的话去形容,这是“慵懒的风致”。 只有芜华,嗅见此味,细细的双眉依旧不曾蹙动,面上的神采也欣然自若:“由熙国主,千言万语也表达不了我对您的歉意,为了将功折罪,我愿意亲自送您回到天蚕国。” “千言万语虽然表达不了,但是你也要说出来才行嘛。”八柰子摇晃着比例失调的腰肢飘过来,浑身上下透出浓重的脂粉味,加上由熙唇齿的恶臭,两味混杂,极其刺激,她却不以为然,一边堵鼻子一边给由熙出主意:“她不说‘千言万语’吗?那就让她当众背诵道歉语录,不得少于一万字,不能出现重复的句子,意义重复也不行!” “至于把由熙女王送回天蚕国的事,就不劳罪人的妹妹操心了。”寒悦刻薄冷淡的嘲讽道:“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就算我们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全天下的人也不会原谅你!” “和她姐姐一样是个卑贱货,烂骚恶臭的□□!” 不少分部紫唇成员开始响应青樊的这句断言,即便芜华来这里低头认错了,她依然要被这里的人嘲笑,甚至有人高呼“绮珍姐妹丢脸丢到全术法界”,并声称要把此言论扩大宣传。芜华对他们“一定会这么做”表示深信不疑,她的脸上刻着弧度完美的笑容,愿意承受一切责任与唾弃的笑容,愿意领受任何辱骂和诅咒的笑容……可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一天低垂着的脸,上面画满了什么样的笑容。 ——忍一时之辱,不过是为后起之时,让任何一个构陷过绮珍的人,不得好死无一疏漏。 ——有恩于我者,我涌泉相报,有仇于我者,我千倍奉还。 女仙花问蕊提出要芜华“低头认错”的建议时,芜华是愤怒且震惊的,不过这种激动的情绪很快被她潜意识里爆发的理性压制了,女仙不是让她认命,不是让她认命认到丧失做人的资格,失掉作为绮珍之妹的权利。 女仙的话是有道理的,自己当下手握的证据,在世人面前是“无效”的,哪怕有人会站在绮珍一边,对由熙一方表示质疑,芜华也深觉远远不够,她要的,是彻底的清白之名,她要的,是所有人都对绮珍没有叛国、而由熙才是罪人这一点,坚信不移毫无犹豫。 可不论依靠光之国,还是任何有权势的一方,都会为“找回绮珍清白明证”这条路增添阻碍,她要自己的姐姐纤尘不染的回归英雄之位,而不是要在旁人的猜疑和模糊中,哪怕只有一少部分人也不行! 现在雷国分部咬得死紧,由熙四人也对此案咄咄相逼,硬碰硬的结果,就算毁了由熙,也未必挽回得了绮珍的声誉,芜华唯一可选的路,只有欲擒故纵,先让对方放松警惕,才能得到抓取把柄的机会。 这是山穷水尽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条路,要换取最后的胜利,就只能让姐姐承担一时的污名,这场仗,就和光暗大战一样,输不起,也不能输! 在八柰子的为难羞辱和分部成员群起的嘲笑咒骂声中,芜华默默离开,她知道干乐派人在后面盯了她很久,直到她回到旅馆关紧房门,外面那个家伙依然耳贴门面紧紧窥听。 她什么也没说,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不吃不喝足足五个小时,当外面的人终于困乏难耐撤离出去时,才翕动僵硬的唇瓣,说了静默以来的第一句话。 “女仙大人说的果然没错。” “要用这样的方式,也是难为你了。” “只要能给绮珍平反昭雪,让陷害她的人遭到应得的报应,我就算死也甘愿!” “不知云罗有没有光子的消息,她在的话,还能给芜华一些建议……”奇斯尼又想起了光子,也不知道此刻人在何处,云罗风树搜寻的进展又怎样了。 从光域离开、并与芜华奇斯尼二人分路而行开始,云罗风树就有秩序的地毯式搜索相夫光子的存在痕迹,那日在她体内注入的自身血液,就是他能否找寻成功的关键,为了时刻处于最佳状态,云罗风树不惜割破臂腕,使体内鲜血时时与外界空气接触,血帝的血倘若分散两地,有一方裸露于空气中的话,就会给彼此的存在传递信号,那样,他就能找到光子了。 “你也太乱来了!师兄!”紧赶慢赶总算追上云罗步伐的米荧气喘吁吁冲停到其眼前,在他略显惊讶的注视下抬起留了长发的脑袋:“听说你出来寻光子,进展如何?” “你不是在……” “我放假!故意出来的啦!” “现在域内各项事务刚刚恢复正轨,你怎么就请假?” “师兄你真是……我怎么说你好呢……哎哟!榆木脑袋啊!”米荧一副想骂又不忍心的纠结模样,很快甩动脑袋把杂念丢出去,直奔主题:“反正我也来了,咱们一起找吧!” “那好。” “不过……你能不能先把血止住啊!”米荧见他淋漓了一路,如果她有恐血症,早就被搞得手脚发麻了,可尽管如此,一个魁梧壮汉拎着流血的胳膊走哪淋到哪,还是超级恐怖的啊! “不行。”云罗风树一本正经的回绝:“止住的话就接收不到信号了。” “可你这样会吓哭小朋友的!”米荧示意他,现在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里,自然没人对此产生反应,但一会儿倘若到了繁华街市,他这样岂不成了众人惊吓的焦点? 云罗风树思考一下,觉得有理,可他还是没有把血止住,而是将衣袖放下来,薄薄的挡住了时刻都在流血的伤口。 “喂!这样的话血照样滴到地上啊!”米荧败给她这位一根筋的师兄了,一面四处寻找可以承接血液的容器,一面忍不住发牢骚:“真怀疑,即便有血帝体质,这样流下去就不会死了吗!等找到光子,你自己可别再挂了!她要哭了,我可不负责啊!” 最后,米荧把好不容易从溪流里捞起的碗型塑料灯罩绑在他的袖子下面,还好他穿的是黑色衣,血透出来也不会太显眼,加上灯罩本身就是红的,米荧便姑且认为可以凑合。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固定了那不知谁放完河灯就遗弃掉的东西,居然被她的木头师兄甩手给扔了,她气得正要跳脚,只见云罗风树步履坚定的朝一个方向急速奔跑而去,没有给她任何前言跟解释,害得她只好带着沾满猩红的双手紧步跟上。 落日西垂,余晖如新榨的橘子果汁,随随便便在天空及远及近的地方抹了里三层外三层,温暖明媚的叫人移不开眼,再晚一些的时候,果汁沉淀成浓郁的红酒,幽深中透出别致的柔情,那种红,如血似火,艳烈灼目,一如她长发散落时,怦然心动的美丽。 Chapter 1017 火域境外大裂谷,一杂生草木林间乱石堆砌的岩块顶端,焚烧着一只直径三米的赤红色火球,火球外壁布满细小的火焰,有秩序的向上蹿升,整体呈半透明状,宛如质地不够纯正的红宝石,亏得还能辨识内里事物,紧步跟上的米荧立时瞧见当中隐隐约约的人形,掩口惊呼。 云罗风树先一步赶来,却只能仰头凝望,不敢有分毫的冒失,乱石堆的结构不大稳定,由很多大小不一的碎石堆成,中间余留的空隙参差不齐,一副随时会坍塌下来的模样,最要命的,是岩石顶端竟然呈尖利的锥形,现在光子被元能火焰球包裹,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想要救她出来就必然要击破球体外壁,万一这样做的后果是令整颗球体能量溃散,那光子不是要顷刻间坠落在危险的尖端? “好烫!”云罗风树冥思苦想之际,米荧试探着触碰火球外壁,才刚刚靠近,就被烧灼的刺痛难忍,她缩回的手很快肿起,不过最让她担心的,却是身在其中的人:“这么高的温度,光子吃得消吗?” 这一问,加剧了云罗风树眼底的躁意,他飞身跳上石堆畔一棵枝叶渐凋的大树,透过烈烈燃烧的红色能量焰,注视内里身影模糊的人,他不知她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更不知强行突破,会不会让她受伤。 “说起来,光子不是在无底冥渊里失踪了吗?就是说是天魔把她放在这的,可又为什么不派人看守呢?不会有陷阱吧……”米荧把分析的经过嘀咕出来,也不知道师兄听见没有:“师兄!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万一是陷阱,岂不糟了?” “就算是陷阱,我也要救她出来。”健硕的右臂转瞬冲破紧贴皮肤的长袖,蝠翼般的巨大化手掌刺破能量球外壁直驱而入,吓得米荧尖声惊叫,他则神色不改,冷静自若:“我想,这火焰的高温对她是没有损伤的,应该可以直接取出。” “但是你受得了吗!” 米荧吼声刚落,那火球就像附了灵体一样自动飘升向上,朝着天空迈进,云罗风树的巨化手臂被迫离开索取路径,异于寻常的高温也烧得他皮开肉绽满脸虚汗,米荧关心则乱,连声喝止他再行冲动之事,怎知一向懂得听取他人劝诫的师兄这回跟着了魔一样,无视米荧的苦苦央求,踩上一条飘浮的元能带追随火球而去。 大约升至百米高空时,火球浑圆的顶端在一阵悦耳的裂响中绽开了,宛如盛开的八瓣重莲妖娆醒目,内里人形也从模糊难认变得清晰明了,散开的长发随着水一般的透明红焰漂浮流动,脂玉白雪般的肌肤若隐若现在鲜红的火池里,只有面孔微微凸出,她神容安详,阖目平躺,全身浸泡在起伏燃烧的能量质火焰中,额心上的朱砂印记也与周遭的色彩相辅相成,好像她在这里已安睡了千年,每一寸肉身,每一丝气息,都融入到了这不灭的绯红里。 恢复原状的右臂皮肉无存,白骨外露,米荧见状骇得魂不守舍,只有云罗风树,完全忽视掉自身目前的惨状,他竭尽全力又小心翼翼的把相夫光子从里面拉出,却发现她身上只盖了一张短小的红色毛皮,正值深秋,在这裂谷峡流之间,必然气候清冷,不假思索脱下长袖外套盖住她单薄的身子,发觉她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师兄,我送你去医馆,然后去给她找件衣服。” “别管我。”把她打横抱在怀里,云罗风树起身朝一个方向走去:“直接找量马车,我要送她回光国去。” “师兄为什么不直接用空遁呢?” “她现在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涡流穿越虽然便捷,但未必适合所有人,万一伤了她,我会追悔莫及。” “师兄……真的很在意她呢。” “米荧,我给她造成的伤害,可能这一生都弥补不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竭尽所能的……保护她。” 火国边境城镇的街市上,所有见到云罗风树的路人都露出了恐慌撇嘴的表情,他们不知道云罗风树遭遇了什么,才要皮开肉绽也持续稳步行走,却丝毫没有先去看医生的意思。米荧跟在后面劝了不下十次,他不是充耳不闻,就是平声拒绝,直到米荧找到了卖衣服的铺子,买好质地轻软的长衣长裤后,他才把沉睡中的人带到了一间旅馆,顺带同意了米荧请医生来看看的打算。 不过医馆的医生一到,云罗风树就把人领到榻前,让他先给光子诊治,当医生说她只是睡着,并没有身体疾恙时,云罗风树露出了久不多见的欣慰浅笑。 就连米荧,认识师兄这么多年,都很少看过他笑。她要医生好好给这条惨不忍睹的胳膊检查一下,那医生看后,十分古怪的打量床沿上坐着的男子:“你这条胳膊怎么弄的?” “被火烧的。”云罗风树言简意赅。 “可是被火烧的胳膊,怎么会自动痊愈呢?”医生陷入百思不解的困惑:“你看,这绽开的血管和筋肉,在慢慢的愈合,如果是火烧的,那也一定不是寻常的火,如果是寻常的火,那么小哥你的体质非同一般啊。” “那医生!我师兄他要不要紧啊?” “当然是不要紧了!”说完这话,医生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起身拎药箱了,还边往外走边惊奇的赞叹:“行医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真是太意外了。” 米荧起初还不相信,直到目睹了师兄臂上的伤口确有慢慢复合的迹象,才欣喜若狂:“果然没错!师兄,我都忘了你是血帝,自己就可以愈合的!” “并不是这样的。”云罗风树却开始愁眉不展:“我的血液可以无限供给,但是筋骨和皮肉的愈合速度跟常人无异,接受元能治疗后的复原时间也很普通,我想,它会这么快愈合,是因为刚刚的火池……” “那不是火池。”病榻上的人不知从何时起睁开了双眼,平缓的喘息了片刻后静静张嘴:“是炼狱血池。” “光子,你醒了?”云罗风树一扭身,看到榻上的人正目光灼灼的望向他,没来由的喜悦吞没思维,让他不加掩饰,全部暴露:“太好了!” 一挺身从榻上坐起,刚刚复苏醒来的红发修罗竟完全没有虚弱无力等初愈病患的状态,她容色姣美,眼眸明亮,皮肤雪嫩白皙,还隐隐泛着红润光泽,形状完美的嘴唇红如蔷薇,不加修饰,就已经艳光照人。 “我这是在哪?” “火之国西部边境上的旅馆。”米荧倒了杯温水过来,也关怀备至的询问:“你从无底冥渊里不见后,去了哪里自己还记得吗?” “我当时沉在那冥渊里,以为死定了,可这时候封印之心的力量爆发了……然后……” 头脑清醒的优势,在于她能精确描述所有的经历,不会因为沉睡多日而有所疏漏,封印之心的力量爆发到极致,在她渴望生存的意念间,灿烂的光华从身周漾开,吞噬掉无边的黑暗,仿佛坠入墨汁的日轮,一寸一寸将异色洗去。 “对了,天魔怎么样了,战争怎么样了?”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见证战争的结局,因此一恢复意识,立即打探相关情况。 看云罗风树惬意浅浅的微笑,跟米荧神采奕奕的反应,相夫光子知道,碧姐胜利了,光之国胜利了,整个术法界胜利了! “可是,天魔却并没有死。” “我想也是。”光子对于天魔只是逃走并未丧命的消息不觉惊讶:“我沉睡的这些日子里,自己明明知道从无底冥渊直接坠入了那炼狱血池,可奇怪的是,我怎么都醒不过来,更别提突破了,多亏你们,我才能摒除最大的障碍。” “你也真是福大命大,正常人进了血池,不都会吞噬的只剩下白骨吗?”米荧想起前些时日的惨剧,就仍心有余悸。 “我想,今天的炼狱血池已经不同以往了。”低首凝视手心健康的颜色,相夫光子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舒爽,那是一种……多年不曾有过的,健康体质的象征:“我现在……可以释放元能了,就是说修罗道的自我封印已经解除,而想要自我解封,就只能让身体恢复原样……” “这么说,果然是炼狱血池的功效。” “铛铛铛……” 叩门声轻响,云罗风树立即机警的起身挡住榻上初醒的人,渐渐复原的手臂随时可能再施展一回巨化之力。 好在门打开后,呈现出玉灵碧甜美的脸容,屋子里的人大大松了口气。她一见挂心多日的妹妹气色无恙坐在榻上,喜不自胜,把人抱在怀里念叨了好一会儿,各种担心与关怀的话都说遍了,可还是有很多想说却没说完的样子。 随后,玉灵碧替云罗风树检查了被火球灼伤的臂膀,确认无碍后又细细为光子检查了一遍:“血池带来的复原之力真是超乎想像,光子,你以往多年积累下来的旧疾,已经一扫而光了!” “真的吗……”得讯后,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幸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我记得,天魔曾经还移植病症给我呢,现在怎么会……” “你们还记得血池燃烧前的状态吗?那些粘稠状的物质,本身就是一种未启动的‘重生之力’,燃烧过的炼狱血池,里面囤积的重生之力也会变成燃烧状,从而激发出起死回生的效力,你们现在看到的血池,应该是由无数微小火焰焚烧出来的。”讲到这里,玉灵碧笑得眉眼弯弯,嘴都合不拢了:“你此前在向荣之地单枪匹马以一敌万,当时体力一定是严超负荷透支枯竭,可没想到,在无底冥渊走了一遭,让你刚好落入半燃烧状态的血池里,得以重生。” 活了二十多个年头,相夫光子也是第一次体味到“重生”的快感,那种病痛全消、身心舒爽的感觉,美妙到让她不敢相信,以往也只有在梦里,她不必呕血咳嗽,不必吃力喘息,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活很久的时候,自己偏偏走到死亡边缘,她本以为就此别过再难与亲友们重逢的时候,又这样鬼使神差的无恙归来,虽然收获了惊喜,便不该再有他求,不过被命运屡屡“玩弄”的她,还是对这样的复生稍觉讽刺。 “别忘记你答应过的事情,我现在可以让她复原,明天也可以让她染疾丧命。” 耳畔奏响的声音,让云罗风树饱含快意的神色里突增僵凝,很快,他看见方才还因痊愈而神采飞扬的女子无故吃痛紧拧眉心,一时震怒起身走出门去。 他关门的声音有些吵,去的也莫名其妙,光子披好衣裳,留下屋子里开心热聊的碧姐和米荧,一个人踩着拖鞋走出门来寻云罗风树,发现他靠在不远的墙壁上,仰头看着穹顶晃亮的炽灯,眼睛一眨不眨,呆若木鸡。 “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我刚才没理你,生气了吧。”光子跑到另一边,伸手揪揪他衣服袖子,歪过来的小脸上画满笑意,两只星辰般明耀的眸,正紧紧注视男子寂寥哀落的面容:“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我知道是你千辛万苦把我救出来的,你还受了伤,虽然碧姐说没有大碍了,但我想,还是应该上点药……” “才刚醒,就说这么多话,不怕闪了吗?” “啊?闪了什么?” “闪了舌头。” “诶……”光子看他俯视自己的目光冰冷而烦躁,有点不解其意:“啊哈哈,如果我闪了舌头,以后就没人陪你聊天啦,不过没关系,有碧姐在,不论什么病痛都会一扫而光的!” “是吗。”云罗风树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态度说不上恶劣,但也足够冷淡了:“你不是忘了吧,你有现在,全是倚仗了炼狱血池,要感谢你就去谢天魔,谢不到晴尊头上。” “喂,你到底怎么了啊。”光子见逗趣调侃都不能让他正常说话,自己也来了郁闷劲儿:“有什么不爽就直说,干什么怪腔怪调的。”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急速的转身,走掉,半句解释都不给。 相夫光子理所当然追上来,却被猛然顿住的云罗风树一把抓住扛到肩上,接着,任由她叫嚷抗拒,挣扎不休,走回到房门口,一脚踢开后直步奔到榻前把人丢到被褥上,最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这下光子可恼了,回顾一下刚刚苏醒的这两个小时间,她不觉得自己有哪儿做的不对啊,更别提开罪米荧她师兄了! “你们……吵架了?”米荧不是很确定的试探问。 光子怒摔枕头,冲着门口叫道:“搞什么啊!我都不知道我哪儿错了!他还有理了!” “别急,我出去看看吧。” 碧姐明显是要出去劝和的,可这一劝就足足一个小时,等的每一秒都如坐针毡的相夫光子终于耐不住了,穿戴整齐换好鞋子后冲出门去,发现旅店外不远的大榕树下,玉灵碧正死死抱着云罗风树的胳膊,死活不让他走。 “碧姐,你让他走!”光子跑上去把两人分开,拉着碧姐退到了旁边,对视云罗风树的时候,她显得相当生气:“云罗风树我告诉你,你这回再没理由的不辞而别!别怪我跟你绝交!这次是真绝交!” “好啊,那就真绝交吧。”云罗风树冷冷地撂下一句,转身继续走。 “你……你!” “师兄,你太过分了,怎么说走就走呢,你真的要跟光子绝交?你敢啊!我也跟你绝交!”米荧看不过去了,也怒气冲冲的上前打抱不平。 “随意,现在她已经脱离险境了,不再需要我了,也请你们……” “云罗风树你这个混蛋!”一拳打过去,放在云罗风树脸上登时落下个印记,相夫光子也不想揍他,但几次三番的不告而别,她早就没得忍了:“你反复无常也要有个理由啊!你想跟我绝交,也要我点头了才能作数啊!在我答应之前,你必须告诉我理由!否则!我还揍你!揍得你爬不起来!” “好,那我就给你理由,我要去找我师父,不能在你身边帮忙了,所以请放我走,这个理由充分吗?”他匆匆扫了红发一眼,比起表象的厌倦冷漠,更似有一种隐藏的无奈在里面。 “我现在是自由身了!我陪你一起去找你师父!不管她在天魔教还是诸神团,不管在天堂还是地狱!我都寸步不离的陪你找!行吗?” “师兄,师父就算还活着,我们也不一定找得到啊,都这么多年了,你何必还纠结这事呢?现在光子回到你身边了,你们两个重新开始不是挺好的吗?”米荧也跟着劝,她从前不赞同这份感情,是因为她心仪的对象是师兄,可后来她接受了,也正是因为目睹了师兄对光子的种种真挚,就在刚才,她还亲眼所见为了心上人,这往日里呆呆愣愣的师兄有多奋不顾身呢,现在让她怎么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啊:“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啊,我们这么多人总会解决的嘛!” “米荧,这不关你的事,回你的工作岗位去不要乱跑。晴尊大人,请把你们的上主领回去,接下来的路我选择自己走,就算是你,也没办法妨碍我。” “妨碍……你居然说这是妨碍!”这一次握紧的拳没有挥出,相夫光子气恼不甘,火烧脑顶,一把推开云罗风树,不解气就步步紧跟连推了好几次,推的云罗风树持续倒退,最后都靠到一堵冷墙上去了:“你就这么厌恶我?难怪当初婚都不跟我结,我还死乞白赖的缠着你!既然如此,你干嘛还几次三番的救我呢?什么话都搁在心里不说!我真是恨死你了!” 她不想再一次看到他远去的背影,不论怎么呼唤都不回头的背影,她受够了,与其那样,她宁可这回扭头走掉的是自己。 转身瞬间,一头撞到了谁,她开口道歉,抬眸时见到奇斯尼,惊色大作:“你怎么来了?” “总算找到你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奇斯尼淡淡笑着,平静的像日头下温婉生润的美玉。 “华华呢?你们没在一起?” “师兄不见了!”米荧大嚷,她们几个才刚刚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就给了师兄趁机走掉的机会,为此她十分懊恼,声称要把人追回来。 “米荧,别追了,你一个姑娘独自赶路我还不放心呢,碧姐,你回光域的时候,帮我把她也带回去吧。”虽然状况紧密到没有多加考虑的机会,可她还是做足了打算:“奇斯尼,华华没有跟你过来,就是说她出事了对吗?!” “是,想必你还没听说……天蚕叛国案的事吧。”奇斯尼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对案件的描述上。 Chapter 1018 从案发开始,奇斯尼就全程陪在芜华身边,因此除芜华本人之外,他是对这份“天大的冤屈”最了解的人,往日他性子平和,偶尔阴郁,讲起话来像今天这样眼中燃满了烈火,相夫光子还是头一回见。 想必,芜华会更加沉痛、激愤和遗憾吧。 “那些分部的调查局成员,不但混淆是非,甚至说出‘别找你家相夫少主狐假虎威’的话,芜华赌气,索性不去找任何人帮忙,山之国的炽渕大人曾经要出手相助,被她婉言谢绝,晴尊大人也数次用涡流传信,皆被推却,可是……她明明走投无路了,还要为了使敌人放松警惕,而忍着莫大的屈辱去认下这份罪,光子,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听了全程叙述,相夫光子早已从最初的不安,演化成了现下的暴怒:“这帮人简直恬不知耻!知法犯法罪大恶极!第一调查局那边就没有动静吗!” “分部的人说了,总部和天地盟交好,如果我们去二次控诉,就等于是……走后门,依靠裙带关系……” “呵!还没有天理了是吧!这么迫不及待就公布所谓的‘罪名’,还不足以说明他们担心夜长梦多吗?想要占回被自己遗弃的国土,就用这种无耻的方式,以为瞒得过谁!”怒火攻心之下,纵使炼狱血池给予了她重生复原的资本,可还是让她大脑缺氧险些跌下地去,晃悠了两下好不容易站稳,她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生干气,毛用都没有:“不过,就算分部的人不说,我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帮芜华调查这件事,绮珍本就死的惨烈,现在还蒙受这种不白之冤,接下来的翻案过程里,绝不容许有半点差池,绮珍的名誉必须干净到半分污浊都没有,世人必须毫无质疑的坚信回去才行!” “是,芜华也是这么说的。”奇斯尼有些惊叹于两人见地的一致:“她也要我告诉你,请你在接下来的过程里,不要插手。” “她知道你是来见我的?那她怎么不来?” “她说……她不想让你看见她现在的状态,她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达成心愿,再堂堂正正的走回来。”奇斯尼一字不落的复述芜华那日的言语。 “不愧是华华,和绮珍一样有骨气。”许多日子没见芜华了,意识到时光子已对这个丫头充满想念,想着她总目光楚楚的望着自己,好像担心被舍弃一样:“但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可问题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奇斯尼暂不言语,默默等她灵感开窍。 “有了。”少顷,那双明亮到让辰星失色的深蓝眼瞳微微张大:“我想到一个人……” “是谁?” “只不过……” “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人但凡出山,便无人敢说是包庇,因为即便说了,世人也不会相信。” 她那自信到爆的笑容,又让奇斯尼觉得这并非天方夜谭:“有这样的人?” “我当初也只是听小笋无意间提起的旧事,现在想来,或许大有用处……我的事应该还没人知道,现在马上动身去第一调查局,奇斯尼,你回去保护芜华吧。” “你不是说不便插手吗?” “我只是去问问小笋,那个人在哪而已,把你们两个送到目的地我就撤。”她爽利的下决断,话语间已经抬步往榕树林外面走了。 “你不是还要回光域办事吗,来回折腾也不划算。”奇斯尼思考片刻,建议道:“这样,你写一封亲笔信,我带去给岐黄筍,他见了信就知道是你的意思了。” 顿觉有理,相夫光子于是放弃亲自去总部的念头:“那你们两个好好乔装一下,万不可让人知道你们去找过他,即便知道,也要等那位答应出山以后才行。” 奇斯尼闻言,更加好奇了:“那个人,究竟是指谁呢?” 尽管玉灵碧有千万个不愿,不愿和光子分开行动,可相夫终究以“送米荧回去最重要”为由,把两人强行推进了碧姐锻造的涡流圈里,当奇斯尼问她是否要去找云罗风树时,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我不会去找他的,第一次不告而别,我谅解他,第二次不告而别,我原谅他,那么若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一百次呢?……次数总有用尽的时候,与其屈辱的苦苦哀求,不如洒脱的放手!” “可你说过,你会一直相信他。” “我是说过,可绝不表示我会接受他屡次的隐瞒!”这一轮愤怒,起源于云罗风树长久以来对她的“不够坦诚”,即便她明明白白的告知,她知道他有苦衷,她希望他能把苦衷说出来,可他还是半声不吭,从头到脚,都一个人默默的扛着,哪怕急得她火烧火燎,也还是没有转头。 她,真的已经受够了。 “如果我说,他真的有一个最强大的理由,致使面对你的追问也无能为力呢?” 奇斯尼讲出这样的话,让相夫光子十分吃惊:“你不是一直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吗?今天怎么回事,屡屡帮着他说话!” 奇斯尼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因为再替他遮掩,让你们两个在误会的道路上相背而行越走越远,我会心有不安的。” 突来的转折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尤其奇斯尼接下来的一番话语,简直就是当空速落的晴天霹雳,见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她本以为承受力已经够强,不料真的碰上,海啸前的小风小浪就把她打得原地颤悠足跟发抖了。 云罗风树口口声声要去寻找的师父,原来就在诸神团,风树通过师父发现了复制体的事,当时正值雷国南部九寨动乱,跟随在师父身边的他被劝言“不要插手战争之事”,还未及得到详细解释,就被诸神团的首领找上了门。 那个人与云罗风树达成协议,云罗风树会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相夫光子的重生,以及相夫夫妇人格的更换,他想要让光子在失去记忆后的新人生里,得到一直在渴求的亲情,以及如活泼孩童般的健康。 潇潇落雨,没有任何预兆的眷顾了日芒未散的世间,和奇斯尼分别后,相夫光子一个人走在漫长的枫树林里,周围红叶如血,炙烈赛火,被滴滴答答的雨水冲刷的凋零满地,有的顺着溪流游走了,有的嵌在泥壤里掩埋了,她一时忘记这是哪儿,自己又走了多久,没有雨衣,没有撑伞,单薄的暗红色纱裙紧缚在发僵的皮肤上,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凉。 脑海中,耳畔边,一直回响奇斯尼的话,一直重映那波澜不惊的面孔、水洗苍穹的蓝眸,他站在浓光馥郁、绚烂纷扬的紫藤树边,伟岸的背影笼罩在朦胧的微光下,就这么慢慢的变轻,模糊,最后不见了。 她加快奔跑的脚步,在紫色充盈的世界里寻觅那抹浅色身影,视界里沉郁的幽紫褪变成娇艳的火红,她才明白过来,自己从未去过那片紫藤林,她追寻的,极力想要抓住的,只是云罗风树的幻影。 他转首时,看到她失去焦距的双眼正在茫然四顾,单薄的衣裙被雨水打透,清冷的冰流在惨白的脸上恣意纵横,火一样灼烈的发丝,成缕成条贴附在面颊两边,不时从发梢向下滴淌断线之珠似的雨水,直到看见道路尽头站立的自己,她才在眼底生出一层淡淡的兴奋,和说不出的温润笑意。 她跑来,急切像身后有凶兽在追赶,她停住,悲伤不能自已的抬起双手,向着他的脸靠近:“是因为我吗?” 云罗风树像一尊雕塑一样,毫无情感的看着她,又像透过她的存在,去凝视地面泥泞的水坑。 “在你选择做这一切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吗?你知道我乐意不乐意吗?自作主张,想让我失去你之后,饱尝对你的愧疚和想念吗?” 即便是雕塑,也有被雨水浇化的一天,他有反应了,只不过是更加漠然的背对:“失去我,你的人生会重新开始,这一次的人生里,没有痛苦,没有磨难,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人的人生就只有一次!而我!只要这次有你的人生!没有了你,人生两个字……对我没有意义……” “你不想要爱你的爸爸妈妈?不想要回到没有任何痛苦的时光?我孤身一人,毫无牵绊,而你不同,等这一切结束,一切会回到理想中的原点,你的人生和记忆里,将不会有我的存在,你不必悲伤,因为等你真正忘记开始,你就会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 “我不要忘记!从你在婚礼上不辞而别,你就从来不问我!愿不愿意用忘记你去换取这些!我知道这些对我很重要,可我就是不愿意啊!” 云罗风树还是不扭头看她,平淡的像这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雨,浇淋过后,了无痕迹:“世界上不存在两全其美的事,你的人生里只是少一个人,而你选择我的话,你也许会失去全部。” 头也不回的乘着涡流离开,不给她任何尝试挽留的机会,云罗风树出现在枫林的另一边,持续朝前迈进,步伐也前所未有的急促,脑子里乱哄哄一片,每一个零散的画面都像打乱后掺在一块儿的拼图,然而每一张拼图里,都有她的影子。 半日后,他竟鬼使神差回到了刚刚被他逃离的地方,无边的雨幕中,云罗风树看到一脸憔悴的红发女子站在飘摇风雨中,苍白美丽,动人心魄,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盈盈亮亮的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 他迟疑了,再也找不到逃开的借口。 她跑过来,像刚才一样,只不过这回多了不止一倍的坚韧,踮起脚尖,冰冷的双手捧住他的脸:“如果一定要选择,那我选你!云罗风树!你听到了吗?我相夫光子只要你云罗风树一个人!不管你乐不乐意!都休想撇开我!上次的事!我会拼尽全力阻止它再发生!” 他个子很高,必须像这样踮脚才能让光子觉得离他近些:“抛开你所有的包袱,我想的很清楚,没有了你,活着等同死去,有了你,哪怕我明天就死,今天也是真真正正的活着!” 紫藤,需缠树而生,它的含义是为情而生,无爱则亡。 反反复复的终点,竟是回归原处,曲折漫长的过程是一架不可踩踏的桥梁,在失去全部的价值后,崩塌成碎片,堕落在冷极的深潭中。 他没有逃走,更没有不告而别,就算警告他的声音不断响彻耳旁,他也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抬起拭去她颊上哀愁苦涩的泪。 枫林中间依着山脚有一个浅浅的山洞,遮风避雨生火取暖是足够了,在当下这算不得严寒的时节、也够不上冰冷的地域,身上的雨水差不多擦干时,光子想起了彷如全程跟在风树身边目睹一切谙晓一切般的奇斯尼。 “这件事,你跟奇斯尼提过吗?” “没有。”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光子对奇斯尼本就充满迷惑和不解,他好像无所不知,又不像帝恒那么神通广大。 “他和芜华正在忙天蚕叛国案的事,我们要不要过去?” “我的身份不适宜出手,那样只会给芜华绮珍带来麻烦,那帮人笃定了我会插手,就想顺势欲加诽谤,我绝不给他们机会,我相信绮珍的清白,我也相信芜华,一定能打赢这场官司!” “那奇斯尼?” “他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奇怪的是,目前情况,和帝恒答应你的并不一样啊。” “我想,应该是巧合,帝恒还没有行动,你就在炼狱血池的滋养下康复了。”针对这点,云罗风树显得相当欣慰:“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就是诸神团的首领,早就觉得不一般,可确认以后还是免不了震惊……”当风树揭露诸神团首领的真实姓名,和火之国王储没有二致时,相夫光子的头脑就已被愕然填占,这种意料当中却又超出预计的结果,让她也一时说不清感受:“先不管这个了,你现在陪我回光域一趟好不好?” “光子,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帝恒他会不会真的使用创世神之力,让你……” “别说了。”她用落在他侧颊上一个轻如羽毛的吻,洗去了他最后的忧愁:“该来的躲不掉,就算你离我远远的,将来他利用完了我,想取我性命,我也一样逃不掉,与其那样,不如让我们好好珍惜当下生命的分分秒秒。” 就在风树光子二人启程回归光域的同一天,火之国东方境外的一座无籍村庄前,刚刚从海流边打完渔的渔民们成群结队归来了,他们对两名陌生来客的到访并无意外,因为这座渔灯村,就是时下最火热的海产收获地,殃及术法界的光暗大战,只有边边角角的小村小城们甚少受到波及,因此战事一休,所有国家、地方和势力,就争相来此抢购了,尤其喜食鱼虾海物的火国人,更是频频出高价来这里垄断货源。 乔装过后的奇斯尼和芜华,显然被当成了来此购货的商家,他们也认真打量每一个入目的渔灯村村民,直到这三五十个拎筐扛篓的渔夫陆续走远,奇斯尼才不必继续捏着嗓子说话:“好像里面没有那个人啊。” “幸亏岐黄局长找到了数年前的旧照,否则,才真叫大海捞针呢。”金红长衣,发髻盘蛇,面带金罩的芜华以一副光彩夺人的妖娆形象出现在这里,她以往清淡素颜惯了,偶尔浓妆艳抹一次还有点不太适应:“一会我们装作买海产的商旅,顺带着打听一下吧。” Chapter 1019 渔灯村是火国境外东部海流畔的一座中等捕鱼村落,斯诺艾斯冰冷的水淌入这里后,会随地域气候的变化改温成寻常的海水,这里有不计其数的海洋生物,尽管海流狭窄到只有斯诺艾斯的万分之一,渔村坐落在凸起的陆地上,传说这里曾是山脉,后地壳变迁磨平成了当今的模样,渔村有一半面积用来居家住人,另一半则盖满了商铺和望之无尽的晒鱼场,每天,都会有大批购买者乘船抵达这里,直奔商铺采购所需海产,需要晾干批量带走的,则在交付加工费后把所购产品放到晒鱼场去,经专人之手烘干晾晒,最终再轻装打包带走。 来之前就把这套流程背的滚瓜烂熟的两人分头行动后立即进入角色,奇斯尼头戴假发,眼贴睫毛,弄了身娇嫩的粉裙子来穿,他是去应聘的,这里有很多商铺客满为患忙不开手,所以很容易他就凭借一套流利的理论被当场聘用了,他故意盯上一个同样来了没多久的新人小男孩,那男孩结结巴巴,面对气场强硬的女性客户有些手忙脚乱,关键时刻奇斯尼挺身而出,三言两语博得女客户的首肯,达成了一笔不错的交易。 那名女客户,就是形貌妖娆气势凌人的芜华,尽管是假扮的,两人佯作不认识彼此,一场精妙的合作表演就此诞生,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被商铺老板赞不绝口,奇斯尼轻而易举打入商铺内部,问起话来也有了方便之处。 经过打听,奇斯尼知道这家商铺是渔村的老字号了,可年近七旬却依旧头脑清晰的老板说这渔村里的人他都认识,从没听说过有叫渔灯的。 然而岐黄筍是光子指明的可信任者,没理由情报出错,更不会故意弄错啊,既然他说渔灯村里有个叫渔灯的,那就一定是这样。 傍晚,落霞满天,渔灯村的海天之间被浓郁美艳的橘粉色浸透,好看的叫人不忍心收回视线,芜华和奇斯尼在天色渐暗后才有机会悄悄聚首,研究下一步行动。 “打听了一天,从老板、员工甚至一些来往的客户嘴里,都没听说有叫渔灯的。”奇斯尼严重怀疑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即便原因不在岐黄筍身上:“会不会,渔灯早就走了?” “我下午忙完这里的事,有潜入渔村村长的办公处查看,翻到了村民档案。”芜华摘下闷的她皮肤发痒的金色面罩:“这渔村居民将近八千,有半数都是出海捕鱼的高手,我仔细翻看了一遍,如果没有遗漏的话,登记在名簿上的人名里,确实没有叫渔灯的。” “也有可能,是他从一开始来这,就用了假名字。”奇斯尼回想与岐黄筍接头那一天所交流的每字每句:“第一调查局里知道渔灯下落的人屈指可数,知道后也不曾来相认,生怕渔灯因防备而彻底遁形,反观渔灯方面,如果真的想隐姓埋名,也断不会用从前的名字。” “说起来,这个渔灯也够怪异的。”芜华颇有些好笑的翘翘嘴角:“难道就因为这渔村和他名字一样,所以有某种执念吗?” “我想,这跟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的道理是一样的吧。”奇斯尼吸了口掺着咸湿味的海流凉风,这里晚间的空气都格外清新:“那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一定不会想到,渔灯,就藏在一个也叫渔灯的村子里。” “你想说这是聪明人的做法吗?嗯,世外高人的思维,的确不是常人能料到的,敢于藏匿在这么繁华的村落,也算胆量非凡了。”芜华并没有因为第一天的无功而返灰心丧气:“明天开始,我要挨家挨户的找,直到找着照片上的那个人。” 随便找了个草搭屋顶的便宜小馆将就着歇了一夜,两人为了充富豪把带来的钱花掉大半,按照这里的按月支付薪酬制度,奇斯尼是不敢想了,他们眼下只能火速前冲,用最短的时日找到此行的目标人物。 芜华穿好紧致的衣裙,因身材性感被沿途的很多渔夫打量,还好她戴着遮住下半张脸的金属罩,极佳的掩藏了外貌,从村子的一头持续走到另一头,有些漫无目的的茫然,约摸三个小时后,她有些心凉的停在一间被绿树环绕的大宅子前,看到里面跑出很多活泼可爱的孩子,每一个都不到十岁,手里拿着鱼骨打磨的玩具,欢天喜地的嬉笑着朝四面八方散开。看样子,是一家隐藏在聚居区的玩具商铺,一般做买卖的见多识广,搞不好这里的人会知道渔灯的下落呢。 怀揣这样的期待,芜华信步走到大门四敞的院子里,院地面积宽敞,收拾的干净整洁,四四方方的扁形楼旁边搭起一个竹棚,竹棚四檐挂着琳琅满目的鱼骨玩具,正中的桌子前,蜷身蹲坐着一个背脊微弓的男人,芜华走上前去,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你好,请问这里是鱼骨玩具的商店吗?” “商店?”闻言,背对着的男人放下左手的半成品和右手的小刀,从椅子上跳下后慢条斯理转过来,目光慵懒像常年睡不醒觉一样:“这里不是商店,你走错门了吧。” 芜华笑笑,有些抱歉的欠身:“对不起,那么我想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这里不做生意,你要买东西去外边吧。”不耐烦的草草应付了一句,他回过身去继续打磨鱼骨玩具了。 芜华心中疑惑,这渔村的人都很热情,怎么会有这么冷淡的家伙呢?这人头发茅草般乱糟,满脸胡子一看就经久未剃,眉目犀利宛似闪电,声线沉稳响如洪钟,怎么都不算老气横秋的人,为什么不打理的干干净净呢? 芜华那对外在有些洁癖的小毛病隐隐复发了,知道她有洁癖的人可不多:“先生,我想请问一下……” “阿灯阿灯!”这时候,院门口跑进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孩子,圆圆的脑顶只有一块儿蓄了头发,长得白嫩可爱,操着稚嫩动听的童音问:“我的骨头船坏了。” “那,这个给你!”对芜华冷淡漠视的胡子男,转眼对孩童绽出慈悲如父的笑容,他抚摸孩子的小脑瓜,还将刚刚做好的鱼骨篷船放到他手里:“拿去玩吧。” 小孩子兴高采烈跑开后,芜华认真辨识了一下他笑容的真伪……那,绝对不是伪装,他做了这么多鱼骨玩具只是为了免费给这些孩子玩,怪不得说这里不是商店呢,那么对成年人如此冷待的家伙,何以就对孩子如此和蔼可亲呢? 回想起岐黄局长讲述的揪心故事,再细思一下照片上男人的五官,芜华惊色大作,再度落到胡子男身上的眼神布满了喜出望外的欢欣。 “都说这里不是商铺了,你怎么还不走啊?”见一个陌生的妖娆女人久久站在他家院子里不动,胡子男显然失去耐心了,开始对芜华下逐客令。 “这里的鱼骨玩具,我全买了。” “不卖!”回答的斩钉截铁,好像从不把这当做一种牟利的方式。 芜华摸着空无一物的口袋,意料之中:“那么最后麻烦您一件事。” “快说,说完就走!” “先生您知道……一个叫渔灯的人吗?” 大胡子的背影明显颤了一下,也没有立刻张嘴答复芜华,芜华只能看到他的后背,无缘得见他当时的表情。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正义的人,可是命运捉弄,让他不得不离开赖以扎根的地方,如果先生认识他的话,请帮我转告,这个世界上的正义,并没有完全消失,因为……还有很多很多,需要他出面伸张!” 术法界第一调查局成立于二十年前,鲜为人知的是,它不被世人熟识的那会儿,就只能辛酸的驻扎在一个破落小村的角落,首领米古拉本是富商,却因运营不济惨遭对手迫害,弄得倾家荡产,从此,米古拉弃商从法,立志让他的调查局成为术法界第一权威公正处。 两年之后,第一调查局因破获了火、风、水三国皆牵涉其中的国际大案而名声大噪,自此,不被任何国家所牵制的律法权威象征,进入到世人的认知里。 调查局初期便声名显赫,接手的案件一桩大过一桩,一件难过一件,可即便如此,它在资金方面仍旧匮乏的连个体私人商铺都不如。当时,局里人数不足一百,为了养活所有人,米古拉也算殚精竭虑,他的首席弟子是一个叫渔灯的少年,平日里放荡不羁惯了,经常被米古拉的二弟子凤罹出声抱怨,渔灯的聪慧冠绝天下无人能及,为人又公正清廉,所以他接手并成功勘破的大案要案,渐渐盖过了米古拉,成为第一调查局实至名归的“第一人”。 直到那次事件之前,他都是赫赫有名的第一侦查员,是米古拉引以为豪、调查局赖以为傲的正义执法人。 当时,渔灯为救一个长期被生父虐待的孩子,要破格立案并依法惩办,可依照调查局初期的规矩,没有控诉方,案件是不得成立的,即便立了也无人支付委托费,加上这个虐待孩子的父亲,是答应给调查局投资的投资者本人,他早年丧妻,不喜这个遗留下来的孩子,便每日殴打辱骂,肆意欺凌,他十分富有,为了扬名立万才主动答应做调查局的最大投资方,渔灯要立案的消息被他获知后,他立刻找到米古拉,要求调查局不要管这件“私事”,理由也接二连三,先是说孩子幼小,无法控诉,二是说,教育子女乃父母天经地义的权利,哪有这样就制裁父亲的。 渔灯性子刚烈,说一不二,拒不答应恶父的要求,还出示了五岁男童验伤的证明,他执意要依法制裁投资者,使得投资者愤怒撤资,米古拉在凤罹等弟子的劝谏下,为大局考虑决定暂缓此案,并亲自警告投资者,再对孩子拳打脚踢,就会按律制裁他,一旦取得所属国的同意,他再有钱也会被视作有罪,要付出自由代价的。恶父迫于颜面,又不想立时开罪米古拉,便答应连连,当夜就宝贝长宝贝短的将孩子领了回去。 渔灯不放心,在第二天清早就潜入投资者家中探望这个孩子,竟发现幼小的他被打断一条腿,用铁链子锁在破旧的仓库里,渔灯将孩子抱到医院时,年仅五岁的男孩已经不省人事,最后的结果惨绝人寰,这个孩子因救治不及时,早早夭亡了。 渔灯带着愤怒至极的心情找到投资者,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质问,却得到他“我给了他生命,自然有权利收回去”这般理直气壮的回答,渔灯被怒火烧毁了理智,一拳揍了过去,刚巧不巧赶上这投资人突发脑溢血,就这么突然死掉了。 惹上了大麻烦的渔灯紧接着被凤罹死咬不放,说他害人性命犯下大罪,还摧毁资金来源,实在是调查局的灾祸,要求师父米古拉即刻将他定罪或驱逐。米古拉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打从心底疼惜这个优秀的弟子,因此全力力保失手伤人、罪不至此的渔灯,可渔灯经此一事,却大觉心灰意冷,他认为,如果他前一天再坚持一点,而不是为了投资暂且妥协,那个孩子就不用回到恶父身边,就不会被泄愤打残致死,如果他再坚持一点,这个幼小的生命就不会白白失去。 带着毕生不可挽回的遗憾,渔灯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调查局,一走就是十八年。这期间,小了他很多岁的督翼、小笋先后来寻,终于在米古拉辞世后寻到了他的下落,可是两人都不敢贸然出现,生怕这么一闹会让他生出彻底遁世的念头,便一直等待到了今天。 “我不认识什么渔灯,你要找人,也不要来我这。” “渔灯先生!”芜华想,岐黄局长和督翼城主的顾忌是有道理的,一旦让他知道他的存在已被获悉,他所做的,就不仅仅是闭门不见了:“芜华实在是走投无路,特此前来请先生出山帮忙!” “要侦察案件,要讨回公道,你应该去第一调查局,而不是来我这小小的渔灯村!”这一次,他没有抗拒芜华的“认出”,但态度却比方才恶劣了十倍:“你马上出去!我不想跟不认识的人多费唇舌!” 奇斯尼赶过来会合时,芜华刚好被渔灯用扫把赶出院子,芜华生怕过于勉强会弄巧成拙,便退到离宅子几十米远的椰子树林里,对着奇斯尼唉声叹气:“他好像对第一调查局充满怨恨,我还没交代来由,他就生气的把我撵了出来,根本不愿意听到任何跟调查局有关的事。” “即使你不提,他知道你的来意,也会猜到我们和调查局的关系,既然确定了他就是渔灯,那么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攻破他的心理障碍就行了。” “心理障碍,你是说?” “他当年因为那样的缘故,不愿,不想,也不能继续呆在调查局,这么多年,空有一身本领和智慧,却没有用武之地,那种心情是我们没办法想象的,可是,正因为这样,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沉重……” “那么,我们要想办法使他不再沉重?” “那不是难如登天吗?与其让他不再沉重,不如让他更加沉重。” “什么意思?” “来之前,岐黄局长明确说过,他是不会轻易出山的,今天就算是米古拉局长亲自来请,他都未必点头。这样的人,因性情过于刚直,坚韧不屈,而根本受不了任何不光明的地方。” “这么一说,跟光子还挺像的。” “是啊,可惜分部那群混蛋有言在先,我们没办法让光子出手,只能靠自己了,芜华。”奇斯尼刚说完,就眼尖的瞧见那胡子男肩扛一袋东西晃晃悠悠朝一个方向走,他戴好假发,把面具一并扣到芜华脸上:“跟过去看看。” 过了晌午,日头充沛热烈的光洒满这座海畔的渔村,这么光天化日的实施跟踪,奇斯尼和芜华不得不心生紧张,好在那渔灯大概未曾料到身后尾随了俩跟屁虫,一路上经过有孩子的院落时,都会往里面抛放一个鱼骨玩具,这么一路走下来,肩上的袋子就空空如也了。 “别跟了,出来吧。” 意外的是,他好像早就发现奇斯尼和芜华的跟踪了,到一个转弯后的无人地带,他停下步子,漫不经心的转过头打量两名“女性”。 “你们再跟,小心我动粗哦。” “先生,请您给我一个机会,等我讲完事情的经过您再决定好吗?” “既然这么诚恳,就别遮头盖脸的。”说罢,他举起腰间酒壶,拧开盖子灌了一口。 芜华于是摘下金属面具,定定的望着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是说他!”渔灯一指扫到奇斯尼脸上,字字铿锵:“一个男人戴什么假发!” 第一次被叫做“男人”的奇斯尼显然有些吃惊,摘下假发套后不无赞叹的问:“你怎么发现我们是乔装的?” “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打听好,曾经这个世界上,谁最擅长乔装,就凭你俩?脸上画满彩色图案我也能看出本貌来!”连喝几口就生出醉意的胡子男渔灯打了个饱嗝说:“那么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不管你们的来意是啥,也或许不是要弄死我的敌人哈!我……都!不!会!答!应!你!们!任!何!事!的!听明白了吗!” “可是为什么呢?!” “没有原因!” “难道是因为当初那个死掉的孩子吗?” “呵。”听罢,顿了一下的渔灯泛出浓烈的讥讽冷笑:“米古拉那个老家伙果然告诉你们了啊。” “米古拉局长已经去世了……” “哦?那就是凤罹说的咯。” “凤罹也已经不在了。” “……” “渔灯先生,我不知道天蚕叛国案的消息有没有传到这渔灯村,但我今天来这里,真的是已经走投无路之下的决定,我听说您在这里清修,如果不是万般无奈,我怎么敢来打扰呢?”芜华说的情真意切,不自禁又泛起了哭腔。 “既然这么无奈,去找第一调查局不就好了?” “第一调查局在雷国设立的分部明确说,总部若参与这件事,我们即便找到根据也会被视作无效,现在,天蚕的英雄绮珍倍受侮辱跟诋毁,英灵不宁,纵观整个世间,也只有你渔灯先生可以帮我们了!”奇斯尼从旁帮衬,一句盖过一句的高音量,令听者为之动容。 可惜,渔灯的反应并不强烈,虽然从他的表情能看出,他稍微萌生了一丁点的兴趣:“说说,为什么我才是唯一能帮到你们的?” “在分部成员的眼里,和调查局局长熟识的光之国,是我这个控诉者背后的靠山,即便有确凿的证据,也会被这些披着执法者外皮的人判做无效,可怜我姐姐那根本不存在的罪名被他们公布于世,这种情况下,也只有您,只要您出山,找出还我姐姐清誉的证据!别说是分部,就是天底下任何一个心怀猜疑的人,都会无话可说!” “然而我的存在,在这十几年中都等同于透明化,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见二人无言以对,语塞僵凝,渔灯哂笑着耸动双肩:“肯定是我的行踪早就被调查局的人识破了吧,我可有言在先,别说我早已隐退,就算没有,被调查局指示来这里寻我的,我都不会点头,你们两个还是另请高明吧!” Chapter 1020 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是幸存者,从战场上得胜回来的,是胜利者,而从战场上回来的相夫光子,却未必是英雄。 早先因为公开了自己包庇双亲犯罪的事实,她已经成为叫人胆寒的上主人物了,有人畏惧她,是觉得她城府太深,有人畏惧她,是担心她暴怒之下不分敌我乱杀戮,加之在向荣之地,以一敌万那不可思议的行动力,让她归途的一路上,收获到各式各样的目光。有狐疑的,有担忧的,也有明目张胆的白眼,少数民众还会越过一桩桩过往“黑历史”直呼她的姓名,给她戴上英雄的头衔。 而今,在她看来,这一切声音,都是从耳畔流过的浮云,即便她深谙含义,也再难从心湖上溅起一泼激流。 她回到这里,不是为了续作上主,而是为了终结这重身份,这重早在十三年前开始,就带给她无限荣耀与痛苦的身份。 守门的凝光城护卫荆仪,是她遇到的第一张归来途中和善派的笑脸,她知道,跨入这扇门以后,将会有几十副同样的笑容,因为在这里,永远留存着她的家人。 凝光城还是往昔的样子,打眼是穿过了云霄的云顶之端,再后是繁华璀璨的城中事物,深秋时节,黄叶飘飘,落向干净的柏油路面前会被冲刺过来的机械兵抬爪抓住,这座常年人迹罕至的光域中心皇城,聚集了她人生中太多的酸甜苦辣,让她这一番重归,写满了五味杂陈的记号。 只是稍微有些意外,辞职的本意,在突来的况变下,平添出很多灰暗色彩。 “少主相夫光子,即便重返人世,功勋赫赫,也因此前众多污点,难以再胜任上主,而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在于,女仙预言里所指向的天地盟叛徒……就是她!” 发出这番言论的,可不是凭空冒出的陌生人士,他叫夜原切,是第三代上主的其中一员,也是如今术法界领军团体十三禁卫军的第四队队长,相夫光子以为他对她的厌恶真是升到了极点,才会说出这么贻笑大方的话,可没想到,他居然拿出了根据。 那是预言碑上浮现预言时所被抓拍下来的影像,经过确认,断定并非伪造,就是这样极具真实性的照片,呈现出来的文字才叫人分外惊心。 是的,上面用楷书模样的方块文字,明明白白道出了女仙那日不曾完整的预言,天地盟即将出现的背叛者,名为相夫光子。 从坐了十三年的位子上走下来,对相夫光子来说就跟万人围着她去唾骂一样无所谓,可赤裸裸的直指她是天地盟的背叛者,她不能点头,不能赞同! “夜原队长所谓的预言也有道理。”宁日潇在天禁会议厅里,同样以上主的身份开口讲话:“因为你前面已经抹消了相夫光子的上主资格,那么她不做上主,于光之国和天地盟来说,不就等于一种背叛吗?” “呵,原来是‘被背叛’啊。”小婉字句精短表露不忿。 “还是说,队长你为了迎合所谓的预言,故意来这一手的?” “给我适可而止,这种话轮得到你们说吗?”夜原切走下主讲台,到相夫光子的座位旁冷眼睨视:“你走到今天,也挺不容易的,看在你是修罗道的份上,姑且饶你一命。” “夜原队长不用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若真能动手,哪会顾忌我是不是修罗道啊?”相夫光子不屑一顾的翘起半边唇角:“只怕,是总队长有令在前,让你的杀机无法如愿释放吧?” “你!” “怎么了?”这一次对视,相夫光子已把自己当成了光域圈子的局外人,因此她可以毫无顾忌的用那种狂傲,逼进对方眼目:“我可没忘了,当初夜原队长是怎么帮着至今还逃之夭夭的罪犯、抹杀掉一切罪证的,我的仇人至今还逍遥法外,可不都是托了您的福么?您不用急,就算你不找我,我总有一日,也会登门造访的。” “呵,所以,你积压了这么多年,是打算复仇吗?”夜原切轻蔑的瞟过来,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 “那是自然,任何冒犯过我、终究让我忍无可忍的家伙,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就算是十三禁卫军的队长老师也一样!” “你大胆!” 相夫光子猛地起身,将面前桌子砸了个大坑出来,顺便踹翻腿旁的凳子,凭借两次巨响让夜原切把轻蔑的视线调整角度,不得不正视过来:“对,我今天就大胆了,就算不是修罗道,你也别指望我对你恭恭敬敬,因为像你这种人,早晚有一点要自食恶果的。” “相夫光子……你能活着回来……我就能让你死着出去!” “那你就试试啊,夜,原,队,长!”相夫光子撂下一个嘲讽到爆的表情,转身走到会议厅门口双手一推:“我留在这里的目的早就已经实现了,接下来,就算没有光域,我也一样能达成!” 铲除反光党,扫跑兰老太,等待众人归,抗击天魔教……事到如今,对于“上主之位”她真的已经毫无留恋了,她会回来,接受四面八方的凌迟目光,不过是因为这里还有很多她没办法立即就割舍的人而已。 碧姐,探樱,念冰,宁日潇,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许许多多的伙伴,她所有的牵挂和不忍,都是他们这些人,跟地位、荣耀、财富,没有半点关系。 那一天揭露父母双亲的恶行,她就已经知道,此后不会再安心做一名上主,因为就算所有人都包容了她,她也没办法包容这样的自己。她过不去自己这一关,过不去背负污名这一关,过不去曾经种种苦涩,重复回映的这一关。 因为她,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已经累到不愿意张口解释太多,去渴求旁人信赖她了。 “光子!” 除夜原切以外,所有会议厅里的人冲到门外追了上来,看见她孤单的走到一棵大树下,以及那边缓缓挪来的属于云罗风树的身影。 “大家,这一次,请不要再阻止我了。”她把手伸入风树的掌心,用最简单的动作,表达最坚定的决心。 “光子,我们不会再勉强你了,因为我们已经明白,什么才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宁日潇起了个头,尽管目光里含着退散不去的泪雨。 “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们处理吧,你只是辞职,什么鬼背叛,放他娘的屁!”小婉也走上来给她加油鼓气:“碧姐知道你的打算,所以早早就跟女仙打招呼了,你们两个可以周游术法界,也可以去漫樱谷休养,甚至,去空城久居也没问题。” “对,这一次,我们大家都不再软弱,全都支持你的决定。”海蓁子也上前,与她做临行拥抱。 “光子,离开这里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时回来,哪怕做回上主,我也不允许旁人说什么。”大哥风扬伸手摸摸红发妹妹的头,温暖豁达一如既往:“记住,你是天地盟的上主相夫光子,不论走到哪里,都有我们给你做后盾!” “就是说啊!今天,是紫妹你自己要走的,是我们同意你走的!和其他人半毛关系都没有!对吧!”千刺一手搂着赤魇,一手拥着也俊,没心没肺的大笑说,虽然很快就被另外两个压到后面去打成一团。 “谢谢。”这一次感恩,她揣放心底,因为她彻底明白过来,真正的家人,是不需要把这种话挂在嘴上的,她的离开,是为了捍卫光域的尊严,维系国家的稳定,她的离开,是早就该实现的,却因为各种原因耽搁到了今天。 “别没精打采的,光子,有人欠了一大笔钱!都整天笑哈哈呢!”倩儿打趣,顺带调侃代特。 光子这才想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办,她从怀里掏出张单子,走到代特跟前:“代特,我都听说了,横竖我也要离开这里,云裳院我预备外兑,怎么也能凑出几个亿,你拿去用吧。” 大战之前,她就有平息之后外兑云裳院的打算,战事一停,就有很多事前争先恐后要收购的私人企业响应了,眼下签了转让合同,就能领到一大笔可观资金,比起她自己,代特显然更需要这些钱。 “不,光子,本就没了上主薪水支撑,听说你还辞去了江菱织造的职务,现在等于零收入,你……” “凭我的手艺,做做衣服赚赚钱还是能行的,我们两个花销也用不了多少,根本不用担心,你就别推辞了,否则我心不安。” “可这是我的债务啊,就算我们关系很好,也……” “傻瓜,这哪里是你一个人的债务,你是为了让战役取得胜利才不得不对黄婵妥协,既然如此,就让我最后尽一些心意吧,以后……想要再尽,怕是机会不多了……” 她这话说的很多人心生酸楚,通通难过的红了鼻子,她也止住即将溢出的泪水,欢快的鼓舞大家:“干嘛呀,我又不是不回来看你们了,也不是死了!一个个的,笑笑嘛!” “还说我们,你不也一样!”芙菱哭着扑过来,和木茉化羽一起跟光子抱团哭泣。 以悠、绿阳和天雪静立在旁,也不无难过的低垂了眼睑,这当中,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浪潮汹涌的,要数宁日潇最甚了,她在姑娘们一一哭的不成模样时,用绢帕擦去眼中涌出的紫色泪水,走到光子那里,将帕子塞入她手心:“有任何情况,就用它跟我联络,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只不过……不是每天都……” 以往住在一座城里,或者睁开眼睛就发现好友睡在身边,或者出了屋门就看到好友站在前面,或者绕了很大的一个圈,最后还是能回到这里的原点。 可是这一次,相夫光子是真真正正要离开了,离开的不仅仅是凝憾宫,还有凝光城,还有国都城,还有光之国…… 而余下的人现在所要做的,不是软弱哭泣,而是从十三队长那里,保得辞位者相夫光子的周全!不论是删除记忆细胞,还是抹杀存在痕迹,他们天地盟,从晴尊到上主,从副使到执行者,都断断不许! 在送别相夫光子和云罗风树的过程里,玉灵碧没有出现,反而是探樱,执意要跟着辞位,随光子浪迹天涯去。 “探樱,你要听话,江菱织造和质检府还需要你的打理,在下一任上主到来之前,你就辛苦一点吧,不要担心我,想念我的话,就找宁日潇,我们用千影术联络。”话虽如此,光子还是在她最亲近的姑娘手心里留下了痕迹,随着她泪如泉涌的反应,也跟着酸了鼻子:“我但凡活着,就永远把你们揣在心里,哪怕有一天死了,也绝对不忘。” “不准你说丧气话,对我来说,只要你幸福,我就别无所求了……我听你的话,我留下,可你也要答应我,在外面好好的……”探樱哭成了泪人,即便往日里爱说爱笑爱哭爱闹,也很少有人见过她这副模样:“风树,我之前恨你抛弃了光子……可我知道,她是真的在乎你,所以今后的岁月,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云罗风树坚定的颔首承诺,他攥着光子的手,即便热的流汗也不舍松开:“各位,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远去的两匹白马,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载满了留下的诸人,全心的想念和祝愿。 而此时此刻,在菱江海域的宝绿岛上,却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如果不是来者气定神闲势头强硬到近乎盖过一整殿的队长,怕是说火药味爆棚也绝不过分。 “哟,这当上了光神就是不一样啊。”才一回来就直奔悬空宫殿的夜原切,对四代国主也可毫无顾忌的开启嘲讽模式:“连往日里扶你上位护你周全的恩人们,也可以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吗!” “阿碧也不想这样,事实上,阿碧在做国主的这些年里,对各位队长大人,也算是毕恭毕敬吧,今后,我还会和各位保持良好的协作关系,前提是……你们不许伤害我光域的任何一人!”女王的威仪和气派更甚以往,那并非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 正因为知道她是不擅伪装之人,如今有了这等底力跟气概,才让夜原切格外不爽:“你这光神觉醒者,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我不是救世主,但没有我的话,夜原队长今天也没办法自由的开口讲话不是吗?”从未落座的玉灵碧转身望来,一双如玉碧翠的明眸里积满不可违逆的压迫力:“我这次来,只是向各位队长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不论相夫光子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们都不能再干涉!这不是商量,是作为光域国主的我的命令,她若留下,就依然是我光域的少主,若离开,也是我光域走出去的自由之身,我不许任何人,做出伤害她的举动,一根毫毛都不行!” “是吗?那么很遗憾的告诉你,她现在已经辞职离开了。”夜原切想要欣赏晴尊失落哭泣的表情,可惜没能立时如愿:“辞职离开的上主,揣着我们光域的重要机密,按照规矩,应该把她的记忆……” “她不是那样的人,不管她明天加入哪个国家,她都绝对不会说出光域的秘密!”玉灵碧斩钉截铁,自信到就如在讲自己的信念一样:“而修罗道,是拥有封闭记忆不被探知的能力的,所以横看竖看,她都不是光域的机密外泄危机,反倒是夜原队长,曾经那么重用的雅因前辈,才是真正做出了泄漏机密行为的人!因而今天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 “玉灵碧,你……” “叫我晴尊,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用一句冰冷残酷的打断震慑的夜原切脚底打颤,玉灵碧转眼走到沉默无言的奇陌佐银面前,在众队长纷纷投来意外的注视目光时,郑重其事的宣布:“总队长,只要我玉灵碧在光域一天,我的天地盟就会捍卫这个国家的颜面,就会守护这个国家的平安,虽然战争的后果很惨重,但阴霾已经过去,在这种情况下,我真的不许任何人再做出‘违逆我心愿’的举动,此时此刻是远离光域的相夫光子的人生安全,之后,定然还会有其他,还希望您,和您手下的众位队长、副队长,能够多多指教。” 讲完这番话就迈出悬空宫殿大门的玉灵碧,须臾间从至尊圣殿的涡流里跳出,她满头大汗,方才的严肃姿态也全数不见:“……光子,已经走了吗?” “是,她托我们转告你,想念她的话,就用逆向千影式和她联络,她已经覆在碧玉宫的墙面上了。如果淡化了,就来找我,我也是你们联络的媒介。”宁日潇忽然觉得,那条手帕有点多余了,因为光子离开前,留下了不少逆向千影式,给完这个给那个,覆完这宫的墙壁,又跑到那殿的屋顶去了:“碧姐,倒是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我啊,实在不适合当一个威严的人啊……哈哈哈。”玉灵碧洒脱的笑起,颇有自嘲意味:“不过这样,能够保你们所有人安生,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Chapter 1021 日复一日,与芜华所说的十天必报此仇已经愈离愈远,对于拒不出山的渔灯,奇斯尼和她用尽了办法,竭尽了所诚,可渔灯还是软硬不受,油盐不进。 这一天天还没亮,渔灯就拎着三只鱼篓出海去了,日头跳跃到海平面不久,他的小海船顺风归来,一见等在岸上的还是这些日子穷追不舍的家伙,他早已耗光的耐心,就此化作深沉的无奈从话语间爆发:“我说你们啊,天底下那么多高人,干嘛非吊我这一棵树上?”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帮我的人了。”芜华忠恳之至的说。 “别说的这么可怜!你不是岐黄筍介绍过来的吗?我告诉你啊!我这辈子都不想跟第一调查局的人有瓜葛,你请回吧!”把鱼篓挂在扁担上,渔灯扛起来就往回走,完全不理会身后意志执着的二人。 “性子古怪,不近人情,却对孩子有着慷慨的胸怀……”奇斯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疲惫的叹了一口气:“难道要去找那些孩子帮忙吗?” 芜华知道这是个无稽的玩笑,除了苦涩的叹息,也别无他法。 “看样子,还是一筹莫展啊。” 转头瞬间,对上一张风轻云淡、神色平实的脸,芜华和奇斯尼见到来人,立时就脸色大变:“督翼城主?!” “早安,两位。”恢复了成人身形的督翼抬了抬胳膊,手中拎持的鱼篓里有几只欢蹦乱跳的海虾:“光之国的海鲜不纯正,所以我就来这边了。” “城主您真能开玩笑。”在南部九寨就已经见识过督翼非凡本领的芜华见他如此轻描淡写,有些无语:“水域城沿海,要什么海产没有啊。” “可总比不上这里的种类齐全啊。”督翼扬眉一笑,眼神少见的明亮:“否则,我的大师兄也不会千里迢迢躲到这里,避世不出啊。” “这么说,城主您也是来找渔灯先生的?”奇斯尼和芜华对看一眼,惊中带喜。 “我只是来买鱼买虾的。” 督翼朝他们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二人当即领会,辄便欣喜的问:“那正好,我们在这里有几天时间了,不如就告诉城主哪家的海产品最好,顺带还有一家免费赠送鱼骨玩具的独特商铺呢!” “诶?有这种好事,那肯定有某种特定的要求吧~” “那家主人,是个能工巧匠,做出来的鱼骨玩具叫孩子们爱不释手,他本人也很喜欢小孩子,所以每次都白送一些玩具给小朋友们~” “原来如此,多谢二位指点!我去也~” 鱼骨玩具铺平日里总是充满孩子的欢声笑语,看似好静厌动的渔灯却对这种嘈杂格外宽容,因此,猛然间掺入不和谐的声音,于他来说就是在一堆白花花的鱼骨头中间,看到了一条黝黑的泥鳅。 孩子吃痛的哭叫声是从院门外发出的,他丢开手中正在清洗的鱼骨头,火冲出来,手里还拿着捕鱼用的连杆网子,见一个瘦小的孩子蜷缩在地,遭受一个八字胡男的暴打,气的拔掉网子飞奔过来,抬杆就打。 “混账东西!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无法无天了!” “要你管!我打我的儿子!我是他爸!我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你个鬼!”听了这话,渔灯脑中那根愤怒的神经绷得更紧了,上下挥动的网杆运作也更频繁了,他对八字胡连番痛扁,打着打着却吃惊的停下了手:“……是你?!” 被他一番杆子功敲的腰酸背疼的奇斯尼呲着牙后退两步,顺带撕下人中上贴的胡子,有点弱不禁风的撇嘴:“下手真狠啊,渔灯先生。” “你个臭小子!又玩什么花样!”渔灯怒摔网杆,指着奇斯尼气到跳脚:“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因为只有这样,你那尘封起来的正义感,才舍得拿出来。”刚才还可怜到缩成一团的小鬼头,起身言语,用矮小的身高,凌人的气概,结合出一种奇妙但不违和的震慑力,在渔灯不可思议的目瞪下,缓缓开口:“从前的渔灯,见到孩子被欺凌,都会不顾一切的出头,见到无法支付委托金的穷人被冤枉,都会无偿的站出来,去得罪权贵,只为了伸张正义,让这个世间的人都知道,公理,在于人心,而不在于贫贱。今天,术法界出现了冤屈至极的大案,渔灯先生明明听说了,却置之不理,难道你的慈悲和正义,都是过去式?难道今天在这里喘气的,只是披着渔灯皮的木偶?” “你……是谁……”渔灯被他一篇指责刺激的面目扭曲,可他却没有办法回驳什么。 “我是那个,造成你不愿出山坐镇的罪魁祸首之一,你因为仇恨第一调查局,就连带着仇恨所有与之相关的人,所谓正义,所谓公理,难道就是看人取决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的正义和公理,又算什么?”督翼没有变回成人大小,而是用一种幼小形态的方式,仰头目视眼底闪过各种复杂情绪的渔灯,看他从狰狞变得焦躁,再从羞愤变回平静:“渔灯师兄,你可以不认我,可以不承认调查局,但是今天在这里的,不仅仅是你眼中的‘仇人’,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孩子才值得拯救,芜华的姐姐绮珍,为了守卫国土、保护君王和子民,战死沙场,却在时过境迁之后惨遭污蔑,现在声誉不保,英灵受辱,但凡你还存有一点是非之念,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凭什么觉得,我就应该履行你眼中的正义?” “因为你的师父是米古拉!单凭这一点,就足够!” 渔灯那充满排斥和戒备的目光,渐渐被名为震撼的情感取代,奇斯尼和芜华也很吃惊,那平淡漠然的城主督翼,居然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不说则以,一说惊人。 “啧,一个一个纠缠不休的。”渔灯耷拉下眼角,复原成素日的慵懒情态,他这副模样,却反而让奇斯尼芜华感到安心:“你这么能讲,自己怎么不去?” “我如果能出手相助,还会蹉跎到今日吗?想必你也听说了,一切拥有权势的组织,都无法在这时给绮珍案提供帮助,因为主审这个案件的执法方,已经定下了‘若靠权势,必为伪证’的规矩,在这样的规矩底下,你还能让这姑娘怎么办?” 督翼意指芜华,她在连日被拒的沮丧之下,早就没心情打扮自己了,现在是头发凌乱面容苍白,目光楚楚神情哀怜。 渔灯陷入沉思,这在芜华和奇斯尼看来,等同于转机,就在他们心心念念满含期待时,渔灯再度懒洋洋的开口了:“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世间里无权无势的高人也不是没有,怎么偏就盯上我了呢?” “在这个特殊的案件上,想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水落石出,就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一方身上,相反,在这样容易遭受争议的时刻,让两个相互对立竞争的势力,同时进行侦破,才更有说服力。没错,就是说服力。” 不是督翼,不是芜华,也不是奇斯尼,那么说出这话的显然是来到这里的第四人,渔灯意识到后,在沿海的浅滩上瞄见一抹纤瘦的身影,面颊上的四叶草刺青十分抢眼,让他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渔灯师兄还没忘了我啊。”岐黄筍笑笑,全无彼时的胆怯跟畏缩。 “想得美!谁认识你了!是你脸上那怪东西!想让人忘记太不容易了!”渔灯毫不客气的揭露真相,顺带揶揄芜华:“你个小丫头了不得啊,不但把天地盟城主叫来了,连第一调查局现在的首领也请动了,真舍得下血本啊!” “督翼城主和岐黄局长都是明辨是非的正义之人,就和渔灯先生一样,所以芜华的希望,都寄托在三位的身上了!” “别,这高帽戴的,我承受不起。”渔灯摆手说道:“只不过我真意外,岐黄局长居然愿意来当说客。” “谁说我是来做说客的?”岐黄筍没心没肺的一扯唇,说出的话叫渔灯怒上加怒:“我是来下挑战书的,这个案子,你我双方各凭本事,看谁先找到真相,啊不,应该说,看谁更先用‘说服力’征服大众。” “哼,我如果不答应呢?我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 “不答应,那就说明你真是这几年呆傻了,不敢应战,自然不会答应。” “你这混球……”渔灯把牙咬得咯咯响,一副想揍过去一拳又下不去手的样子。 知道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芜华索性跪下地去,尽她最大的诚意:“渔灯先生,请务必帮芜华这个忙!芜华只有绮珍一个姐姐,她是这个世间里最正义忠诚的人,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天蚕国,芜华实在不能让姐姐在死后,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只要先生能帮我姐姐讨回公道!芜华愿意以命相偿!” 下跪,磕头,泣不成声,渔灯显然许久没受过这样的“大礼”了,有些手足无措:“你快起来啊!拜什么拜!想折我寿啊!起来!起来!” “渔灯大师兄不点头的话,我想这姑娘是不会起来的。”督翼摆出事不关己的看戏样。 “你们集体威胁我啊!”渔灯想发作,看芜华梨花带雨的模样又把提起的愤怒卸了下去,他显得相当无奈懊恼,连抓头发和胡须,搞得更是乱七八糟了:“……我答应还不行吗!赶紧给我起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这一刻,芜华彻底明白了这句古语的含义。她感谢前来相助的督翼城主、岐黄局长,感谢一直陪着她共进退的奇斯尼,更感谢愿意破例出山,为绮珍讨还公道的渔灯先生。 “我可说明白啊,我是因为呆在这里太久,人都呆傻了,想去外面透透气顺便帮你的,别以为是你打动了我啊!”回去的路上,渔灯仍旧嘴硬,不肯承认他有一颗柔软慈悲的心。 “是,一切都听您的!谢谢渔灯大人!”芜华小跑跟上,一面挪步子一面跟渔灯行礼致谢。 “诶,可别!”渔灯立马摆手:“我担不起这声‘大人’,你还是留着去叫调查局里面的人吧。” “那……叫你渔灯大哥,可以吗?” “随你随你!”渔灯不耐烦了,吹乱胡子切入主题:“我去收拾收拾,你跟上,顺便把情况讲明白,最好一个字也别差!” “是!” 这是到渔灯村以来,最安心惬意的一个傍晚,也是自由熙诬告以来,最让芜华放松的一段时刻,她不知怎样表达现在的感激之情,头一次觉得,上天待她还不错,至少没有把所有的去路跟后路,通通断绝。 督翼城主麻利的烤了一盘海虾,岐黄局长也亲自下厨露了一手,渔灯大哥一面收拾鱼骨玩具,一面听芜华讲述叛国案的来龙去脉,接下来,他震怒了,发出的吼声把这黄昏时分的静谧搅得分毫不剩。 “这群无耻小人!简直其心可诛!”听后,渔灯的愤怒绝不在当时的芜华之下:“丫头,把所有的细节都讲给我听,我就不信,这第一调查局还无法无天了!” “咳咳,是分部,分部。”无端中刀的小笋清了清嗓子纠正。 “还敢说!”渔灯风风火火的拍碎了一艘鱼骨玩具船:“谁的分部?还不是你们调查局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是你们平时督管的严,他们敢这样?” “大师兄教训的是,这都是我的过错。”小笋谦卑惭愧的低下头,又跟芜华讲:“说起来,绮珍蒙受冤屈,都是因为调查局,不论是不是分部,作为局长,我都难辞其咎。” “岐黄局长,这也不能怪你,第一调查局设立了那么多分部,总部哪能一一约束到呢?”芜华从始至终都没有对总部、对岐黄局长抱有埋怨:“是雷国分部里的那群人,利欲熏心,是非不明,他们人心不古,别人又能怎么样?”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渔灯嘴上说着狠话,内心对岐黄筍这个局长还是颇为赞同的,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就能看出来:“这个办法确实不差,两方同时使力,直捣真相,让分部之流无话可说,谁想出来的主意?值得膜拜啊!” 他翘着嘴唇幽默滑稽的语调,逗得芜华忍笑不止,渔灯注意到她的时候,顺带开启了新话题:“这小子是天地盟城主,这小子呢,是调查局局长,那你们两个是干嘛的?无业游民啊!” “我们两个跟随在天地盟少主相夫光子身边……算是随侍吧。” “随侍?怪不得,你们都不敢找光域那边啊。” “我们两个虽然担任辅佐工作,但事实上是没有实际权限的。不过因为,和光域的国主、上主相处的很好,故而不便请他们出面帮忙……”说到底,还是雷国分部的“规矩”牵制的他们举步维艰,芜华言罢,长叹一口气:“不过我坚信,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渔灯大哥,你在摸什么呢?” “废话,当然是胡子!”渔灯大大咧咧的回给督翼一句,一面又忍不住沉思脸:“我在想啊,要不要把它给剃了,这么出去,吓到小朋友就不好了……” “这种问题有必要想这么久么……”奇斯尼很想吐槽,嘴上却说:“应该不至于吧,毕竟这里的小朋友,看到你都觉得很亲切啊。” “那是他们习惯了!早年我来这儿蓄胡子的时候,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的!” “这很值得炫耀吗……” 渔灯于是停止摸胡,从督翼的脸上打量到小笋脸上,再从小笋脸上端详到奇斯尼脸上,随后,他“腾”的站了起来,二话没有就朝另一间屋子大步流星。 他去一个堆放杂物的储藏间,在角落翻找半天拾起一个锈迹斑斑的剃须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往自己的脸上比划。 这时芜华走进来,轻声轻气的说:“渔灯大哥,我这里有,你还是用这个吧。” “你一个姑娘家还随身带这个?”渔灯顿觉惊奇。 芜华抿嘴一笑:“只要大哥需要,芜华会尽我所能。” 渔灯瞥瞥她,不客气的接到手里,不但用它利落的剃光了胡子,顺带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把茅草乱发也打理成了清爽短发,他从屋子里再出来时,外面的人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 不过,这才是照片上的那个人,尽管青涩不再,成熟有余,脸上还略带起浅浅的细纹,可他与生俱来的英姿气度还是尽显无余。 “很适合你。”督翼欣赏过后,点头说道,一边的小笋也跟着微笑起来。 对于两个小师弟的善意表露,渔灯还是毫不领情:“我是看你们一个个这么干净清爽,怕和你们走在一起被当成乞丐遭路人暴打啊。” 芜华忍俊不禁:“哪有这么夸张,不过渔灯大哥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有大家风范哦。” Chapter 1022 离开光域后,二人也不是漫无目的的乱转,外面浩大的世界中,眼下最让相夫光子放心不下的莫过于芜华了,撇开了上主的身份,她就可以自由的随心所欲。 “我不觉得,你现在出面帮忙,有助于绮珍案的翻转。”云罗风树有着不同看法:“你刚刚辞去上主的工作,就插手这件事,外界一定会认为你是为了‘合理插手’才会做出脱离组织的行为,这样会给他们一种太过刻意的猜想,对绮珍的清誉挽回,并没有帮助。” “我做上主的时候不行,现在两袖清风了还不行!天底下的规矩是他们分部制定的吗!”说起这个,光子就气不打一处:“不过你说的也对,立刻就出面,确实容易弄巧成拙,但,我不放心芜华,你还是陪我去雷之国走一趟吧,我就不信,露个脸,那群杂碎也敢无中生有!” 一路骑行到达边境的调查局分部,一天当中最热的时段让她赶上了,本来碧姐担心她身体复原不久仍旧虚弱,强行披了件厚斗篷在她肩上,现下也顾不得了,一味想着散尽体内热气的光子于是脱下斗篷露出里面的贴身衣裤,褪去往日里穿惯的正装,她还是不经意带走几件形款类似的战斗服,因为,她需要凭这一点点的念想,去留存还未逝去的气息。 雷国分部大楼近在眼前,相夫光子几乎可以想象那一天的多番情形,芜华是在怎样窘迫崩溃的情状下,被强行安上“罪人妹妹”的头衔,她又是多么的无助绝望,站在一群活生生的人中间,成了最生不如死的那一个。 “华华,尽管我无法毫无顾忌的出手帮你,可至少,我会陪你一起见证,诬告者们悲惨的下场!我永远都会在你背后,陪你走到你想要的地方……” “这不是,相夫光子小姐吗?” 正思考如何进分部一探才显得“名正言顺”,那脂粉气厚重的艳丽女性便款款踱来,身边无一人服侍,整个人却因为身怀有孕,容光焕发心情大好。 “真怀帝妃,这还真是巧遇啊。”扭头看到这一张自离开雷域就再没见过的脸,光子有些讶然:“吉祥不在你身边伺候吗?” “偶尔本妃也会想一个人出来走走的。”真怀含笑步近,热络的牵过光子双手。 “散步会从遥远的国都直达这边境一带,帝妃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辛苦吧。”光子没有抗拒她的热情,不过说出的话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了:“还是说,帝妃到分部,也是来控诉的?” “本妃是专程来这里迎接相夫光子小姐的,听说你辞去了光域的上主之职,不知道下一步,有何打算?” 不论长到多大,不喜交流时弯弯绕绕,大概是相夫光子永恒不改的秉性了:“帝妃大人,不会是专程来收编我这个无业游民的吧?” “光子小姐还跟从前一样,豪爽风趣。”真怀掩唇笑出了声,牵住光子的手,似乎不打算放开:“没错,本妃就是来替我的丈夫,啊,乐双国主,诚挚的邀请您加入雷之国国府的!” 果然不出光子所料,单就“加入雷国”这一句话。她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被攥到冒汗的手,回给真怀嫣然一笑:“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从前做上主时,无人说出这话,是忌惮着光域,现在他们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光子小姐何不另投贤主?” “我既然辞掉上主一职,自然也不会答应旁的,还请转告乐双国主,我相夫光子谢谢他的看重了。” “你如果担心名誉问题,那大可不必,乐双国主完全不在意这些细节,他需要的,是像你这样有经验又有才华的人,现在雷之国府里人才稀疏,许多贤能之辈不是被电姬雷吒铲除的干干净净,就是在大战中命丧沙场,还有的胆小辞官,远离纷争,现在,乐双国主有些走投无路,故而让本妃来此等候光子小姐你!” 真怀的诚恳模样,看上去纯度百分百,只可惜光子主意已定,不会被简简单单的动摇:“很遗憾,我决心已定,不会轻易改变的。风树,我们走。” “如果本妃告诉你,你生平最大的仇人,也在这里呢?” 真怀没有起步追赶,也没有横臂阻拦,她只用轻松的一句话,就让光子抬起的足跟猛然顿住:“你说什么?” “相夫兰咏,这个术法界里罪大恶极的人,现正纠集一众反光思想的新成员,以你的父亲相夫洋、母亲白辰霞为先锋,替她犯罪卖命!”真怀先前的柔声细语不见了,在谈及相夫兰咏时,她语气犀利如刀,声量气壮山河:“如果你觉得,可以放任这样的家伙,而一个人去逍遥快活的话,那本妃还真是看走了眼!” “你说的可是真的?” “光子。”从头到尾都没发一言的云罗风树总算站出来了:“既然已经打算避开这些世俗纷扰,那么余下的事,就交给应该去做的人吧。” 她把目光从真怀身上撤回,落到云罗风树湛蓝的空色眸中时,充满柔情软意:“嗯。” “相夫兰咏成立了‘米霜国’,扬言要做一国女王,光域域外反光党就是她的国人,她立志要把米霜这种万恶的毒物发扬光大!她还说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实现让术法界所有角落都充斥着米霜的愿望!难道这,你听了以后也无动于衷吗!” 真怀急切的话语奏响在耳后,发誓绝不动摇的内心,因“相夫兰咏”“米霜”“反光党”这些词汇而狠狠龟裂,光子知道,再听下去,她加固了一层又一层防护的内心,即便磐石般难移,也会因过分刚脆而破碎。 “你难道忘记了,第一次审判相夫兰咏那无疾而终的耻辱吗!如果不是有人作梗,相夫兰咏会有今天的死灰复燃吗?你可以退隐,那你就等着千千万万的术法界无辜,被她的米霜国染上惨白的颜色吧!” 对于相夫兰咏的憎恨,对于此人的厌恶,相夫光子从未停止过,她唯一切断过的,是继续追击这老妪的念头,想不到流亡过程中,被各国通缉的毒枭大亨还不悔改,竟做起了“以毒称霸”的女王梦,相夫光子那没法言喻的深沉恨意,澎湃激荡到无以复加。 “告诉我,关于米霜国的全部。” 手上巴掌厚的资料,似乎沉过了艰难迈进的步伐,相夫光子有些无颜面对云罗风树,她原是答应了他,此后一切听他安排,首当其冲,便是离开这术法界的一切纷扰。 可她食言了,在真怀一句又一句关于“兰咏”的罪恶知会下,她曾放言“先除女人团,后灭反光党”,现在几乎完成全部,怎奈区区数十个残兵败将,加上一个相夫兰咏,还能实现死而不僵的“宏远”,一想到老太那褶皱中透出层层阴狠的脸,她就气愤的胸口闷疼,仿佛一朝回到血池重生前。 “对不起,风树,我……” “光子,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不论从哪个角度,你都不该回到这些是非漩涡里,你就是你,不再是这些斗争的参与者。” “可那是相夫兰咏,是害死了我多名亲人朋友、让我父母对我厌恶憎恨的罪魁祸首,她现在不但逍遥法外,甚至还为所欲为的成立新组织,风树,我根本做不到视而不见啊!” “我都明白,正因为这些使你痛苦,我才希望它们能彻底远离你。我想,光域一边早就知道了这些事,可没人告诉你,就是因为所有把你放在心上的人,都希望你的下半辈子能够活在无忧无虑里,还记得走之前他们对你说的吗,他们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们做……” “什么都可以,只有相夫兰咏这件事不行!”动摇到了极致,就是不可扶起的伏地倒塌,她的心已从这端完全转去了另一边,纵使云罗风树全力挽回,也无济于事:“我这一生,最无法原谅的就是她!风树,你以前一直都很支持我的,现在是怎么了?你明明知道我和老家伙不共戴天,波维路乐双给我提供了一举击溃她的机会,你还阻拦我?!” “我只是不希望,光子你继续生活在仇恨里,她带给你的伤痛还不够多吗?我希望,从此以后的所有阴霾,所有不快,都能离你远远的。”他靠近她,抚摸她冰冷的双颊,抚平她拧紧的细眉:“我们可以把期望,放在你的‘后盾’上,只要从此你远离这些,我都可以去做缉拿她的那个人!但是只有你!不行!” “你错了!”光子倒退一步,从他的手间逃离:“只有我才可以!风树,我答应你,把相夫兰咏送上绞刑台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但在她认罪伏法之前,你再阻挠我,当心我翻脸!” 随真怀去往雷国国都的一路上,云罗风树都沉默不言,光子见他冷冰冰的,也赌气不睬。从马上跳下时,一阵不合时节的刺骨冷风顺着脖子往下钻,寒意登时打透全身,瑟缩中,背后轻搭上来的暖意让她发觉,是风树把厚斗篷盖到了她肩上,虽然不赞同她的去向,但终究没有离她远去,念及此,那赌气不悦的小心思,就成了她嘲笑自己幼稚的资本。 真怀在前面大张旗鼓的开路,一进白银皇城就端起了雷国女主人的架势,真让人佩服她对男性的征服力,趁她没留心,光子也能放心的把手钻进云罗的臂弯,靠在他身上贴近他耳畔。 “别生气了,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只要相夫兰咏的事情解决了,我就跟你走,你去哪我都不会有意见。” 略微停步,看近距离的脸蛋上满载出甜美笑意,小鸟依人完全不似之前凌厉的她,云罗风树放弃最后的抗争:“好吧,反正我也没处去,就……陪你好了。” “我今天才发现,你还有傲娇属性呢啊!”一巴掌贴到他面门上,挡住眼睛不许他畅快的走路,真怀背后于是出现了两个晃晃悠悠的身影,顺带夹杂起一串轻微的笑声。 在真怀的引见下,相夫光子当天下午就顺利见到了波维路乐双,看他面前的办公桌上堆砌了比人还高的文件,就知道这雷域新主有多刻苦用功了,他对所邀新人的驾临显得十分高兴,当即就命真怀设接风宴来表达对光域旧官的欢迎。 相夫光子对他也相当佩服,尽管他多疑出了新境界,偶尔还刚愎自用,不过波维路家中这一位胆量最大,不凭别的,就凭他敢接收十三禁卫军昔日的弟子兼部下,在光域,有很多上主到了外界会变得很抢手,但是相夫光子比较特殊,曾被十三禁卫军多次下令“不许跳槽”从而处境尴尬,这种情况下,大概也只有“求才若渴”的波维路乐双敢于正面挑战了。 “我答应加入雷籍。”在波维路乐双委婉迂回的示意下,相夫光子反倒直奔主题:“也可以入国府,不过,我有三个要求。” “请说。” 看波维路乐双兴致满满的表情,别说三个,怕是三十个都不会拒绝吧:“第一,我要执掌执法部门。第二,我要云罗风树做我的护卫,且,你们任何人都不得驱使他。第三,一年为期,一年之后如果我想离开,乐双国主就不得阻挠我,如果我想留下,那也要看您是否还需要我。” “好,我答应你。”大概是一年时限的问题,让波维路乐双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很快就应允了,好像光子是难能出现的奇景,不马上按下快门永久留下这张景象,就容易转瞬即逝似的:“本国主即刻任命你为‘律令司总长’,执掌雷域的一切法度之事,另外,我许你国师之位,赐你‘女战神’尊号,你看如何?” “多谢国主大人。”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没有回绝这一连串的安排,如此见好就收简直就有违她平日刚直板眼的形象,对此,真怀也露出了意外的反应。 相夫光子怎会不清楚,波维路乐双在这些诚意的安排下,掺杂了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虽然她名誉方面备受指责,可曾经的上主地位依旧令她的存在显贵无比,国师的地位,总长的大权,战神的称号,这些“器重倚赖”的代名词,更加说明了波维路乐双,是有求于她这个光域前上主的,或者说,有求于这个修饰过的头衔。 呆到第三天,在她确认了渔灯出山并随芜华一起调查雷国分部诸人的行迹后,她明白了乐双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她留下,风树说,这两天白银城外每日都会出现一抹火红的身影,那张扬的打扮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似的,直到听说此人绿发白颜的容貌,光子才吃惊的确认了来者身份。 见到桔梗长歌,是趁真怀去做孕检的空当,她可不想刚刚加入雷国,就被怀疑成勾结火国,引出太多麻烦,对她搞垮相夫兰咏毫无益处。 “那,长歌你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我就直说了,是帝恒王子,差我来这里邀请你加入火国王室。”桔梗长歌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是往常那副没有滑头的本分样,他选择穿扎眼的衣服,想必也仅仅是为了引起光子的注意。 “你是直接到这边的?” “是。” “帝恒那家伙对我的行踪很了解嘛。” “也不是,王子说,你离开光域后肯定会来这里,就算不参与,也要近距离保护芜华小姐,所以就让我直接过来了,他还说……”长歌讲到这,没来由的停顿了很久:“……要封你做‘夫人’,尊号还是用焰神国主赐予你的‘明’字。” “呵……哈哈哈哈!”闻言,相夫光子笑得前仰后合:“帝恒脑子进水了吗?我明明已经谢绝了火国公主的称号,已经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想以这个为借口,把我叫回去继续利用?还夫人?叫他省省吧。” “光子小姐,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我以为你会很……” “以为我会很高兴?然后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在火之国皇城的复杂圈子里,只有长歌和君罗,不会让光子产生“他们勾心斗角”了的感觉与印象,故而在跟长歌对话时,她的态度极其平和认真:“长歌,我不管外界怎么看待我和帝恒之间的关系,我都必须告诉你,我和他真的仅仅是合作过、说难听一点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帮我什么了,你也回去转告他,我不会继续被他利用,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我总觉得,帝恒王子不会那么绝情,他对你应该……” “不可能,长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说到这,她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讲的了:“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他只是在利用所有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从前的假婚约是,今天用来拉拢我的理由还是,长歌,你是个纯善慈悲的好人,纵然那是你打算毕生效忠的对象,我也希望你,不要受他的摆布。” “光子小姐,如果我说,我也希望你能加入国府,和我一起共事呢?火之国,确实需要像你这样正直不阿,又有经验的人……” “谢谢你的信任,长歌,很抱歉,几天前我已经答应加入雷之国了,所以别说是夫人,就算只是一般的国府成员,我也不会选择去火之国。” 桔梗长歌充满失落的离开后,风树从远处走回,听了她全盘的告知后,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不答应呢?” “你傻啦,我要是答应了,你怎么办?”见他呆头呆脑一如既往,光子就萌生了逗弄他的念头,一肘子撂上他肩膀,翘唇吹起,痒在耳畔:“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去给帝恒做夫人?” “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是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还是我不可能答应啊?还是帝恒根本就是在耍我……诶?”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到不知所措,不论哪种亲密的举止,都很少由这块木头主动做出,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感性起来。 这回袭上全身的,是男子体间厚重的温暖。 “我,不会再放手了。”他说,声音虽低,态度却强硬坚韧到让人无法违逆。 Chapter 1023 果然,没有相夫光子所想的那么简单。加入不过才第四天,第一次参与了雷国国府的早会,她就被乐双当众侧面询问各种有关于光之国府的事,在她一一巧妙回避后,乐双不予放弃,在散会后单独召见了她。 每次,光子都拒不回答,这次面对面,似乎也没办法直接说“不”了,她扶住额心轻缓揉动,有些难耐的叹息说:“国主觉得,我带着那一身的情报,会轻松加入到你这边来吗?实不相瞒,每一个离职的国府中人,都会被洗去记忆,所以我也很惆怅啊。” “是十三队长做的吗,还真是严格啊。”乐双悻悻的说,从表情上很难看出他是不是在愤怒。 “比起丧命,这不是很大的运气了吗?”光子莞尔,用一种轻松的姿态打消波维路乐双对她的怀疑。 其实,她并不需要他的信任,但怀疑会坏事,姑且就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失忆了吧。 紧接着,乐双提出下一个要求:“那以后,你就给我的爱妃之子做老师吧,习文练武,此后都要仰仗你了!” 爱妃之子这个称呼真是引人深思,若说他对真怀没有宠爱之意,那将她派出去执行收编成员的任务,不是自相矛盾?可这种矛盾若不存在,为什么不是“我的儿子”而是“爱妃之子”呢? 想必在真怀进入白银城之后,乐双和她之间,也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吧。 这一次,是相夫光子主动的,从化羽曾经的药学书上偶然看到过有益于养胎的食谱,她就找了小厨室间试着做了一下,姑且不论味道如何,有这个捧在手里,去真怀住的院子,也算名正言顺。 当时,称回“帝妃”的女人正挺肚漫步在满园的花香馥郁中,不过光子是咳嗽两声才进入的,她从没闻过这么刺鼻的香气,简直就是浓香水泼洒在了花瓣上。结果,她还是高估了这座姹紫嫣红的庄园,土地里深扎的根本不是时令鲜花,而是一些风吹雨打也不会凋零褪色的假花,每一朵的茎叶花瓣上,也属实洒满花粉味道的香水。 “觉得很奇怪是吗?为什么本妃宁愿用假花,也不肯种真正的鲜花?” “还请帝妃大人指教。” “因为啊,假花用来充场面就好,净化空气的任务不归她管。”真怀笑笑,又走上来牵动光子的指尖以示亲密:“不过不用替本妃担心,这里的香水都是有益于孕妇养胎的,到底是要做母亲的人,本妃绝不会乱来。” “那就好。”盯了眼帝妃的肚子,光子很难想象,若真怀用自己的“本性”去教导这个孩子,将来立于术法界之上的“顶梁柱”,会是什么模样。 “说起来,光子你知道波维路雷吒偷偷制造兵器的事吗?”真怀主动挑起话头,顺带拉着人坐到浓香中央那把长形背椅上。 “如果是按照兵器图,那么波维路雷吒一定做了个庞然大物出来,估计是个毫无用处的半成品吧。” “没错,自从波维路雷吒和电姬双双倒台后,他们隐藏在暗处的秘密也一一暴露了,就说这兵器,被乐双国主发现之后,至今不知怎么处理。” “反正是无用的东西,直接摧毁不就行了?” “可那庞然大物,多半是近似于千锤金的金属锻造的,坚硬度非同一般,我们试着让火遁术师去烧化它,甚至丢到炼炉里,可都没有效果……听说,光之国赤魇城主在大战时,摧毁过千锤金所制的轮回钟,不如,请他过来一趟?” “这种大事,帝妃难道不应该去找国主大人商议吗?” “也对啦,只是……” “也只有国主大人,邀请别域城主前来才名正言顺吧?” “呵呵,也是。” “我倒有几个问题,想请帝妃您来解惑。” “光子总长请说。” “帝妃此前联手天魔,天魔允诺给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就是那可以穿越时间的轮回钟啊。” “这只是其中之一吧。我现在已经不是光域上主了,所以帝妃大人可以毫无顾忌的告诉我……你是想得到盖过天地盟的力量,来鸠占鹊巢,称霸光域吧?” 真怀扯唇一笑,旋即对上红发女子锐光划过的明眸:“光子少主不也一样?为了阻碍本妃的目的,就邀请水无痕迦络,去‘删除’我的能力?” “那些能力原本就不属于你,你如此执着,不过是为了欲望和野心。” “呵,这个世界上谁人无野心?就算有,也快灭绝不见了吧!” “既便如此,就可以忘记仇恨,甚至去勾搭真正的仇人吗?” “光子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早该知道,毁灭巨人国的凶手是诸神团,可你还是通过天魔,去和他们的人接头!你居然能忘却国仇家恨到这个地步!” “那是因为,诸神团比起天魔更容易让我实现夙愿,我真怀心怀天下,气度奇伟,怎么会拘泥于小仇小恨?我完全不介意尽释前嫌!” “杀你丈夫和国人,毁你生活与家园,你说这是小仇小恨?!” “okok,你开心就好~”真怀摆出一副大度容人、不与小孩一般见识的嘴脸,拒绝争吵和辩论:“不要对联手过黑暗组织的我这么仇视,乐双国主的亲侄子,不也一样么?” “如果这个国家的帝妃,要去跟一个阶下囚看齐,那还能有什么指望?”搞垮相夫兰咏并不是她加入雷籍的唯一理由,确切的说,当她真正走入雷国大殿时,许多在光域的美好回忆出现在脑海里,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即便她对雷之国有利用成分,也决不允许,旁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有害雷之国的事:“真怀帝妃,我希望你牢记一点,既然现在,我是这个国家的执法总长,那么任何人犯了事,我都不会手软,一律依照我即将颁布的新法执行!” “这真是极好。”真怀震惊过后面露喜色,抚掌笑道:“新法一旦出台,你非但会洗脱所有从前的罪名,还会一跃成为术法界光彩如昔的焦点。” “承蒙你吉言,不过我也不会冒领功勋,毕竟所谓新法是有原型依据在的。” “难道……你是用的光域法规?” “既然乐双国主信任我,给我这个前光域人员执法总长的权限,那么就说明,你们是赞同光域式律法的,不是吗?” “的确,风摩以悠制定的一系列法规,曾让各国王室叹为观止,也有不少用来修改自己的法规,甚至照搬全用,这可真是你的光荣与骄傲啊!” 被这种腔调打败了的相夫光子随即一笑,她可不是来跟真怀比拼嘲讽功力的,她又不是昔年的那名中二少女:“是整个光之国的荣耀才对。帝妃,听说你被乐双国主立为夫人,地位不比从前在巨人国低,在这里恭喜你了。” “那还不是多亏了光子你的照拂?”称呼一再褪去客套的修饰,到最后,真怀都恨不得跟光子称姐道妹似的:“国主说了,我肚子里的,就是雷之国未来的储君。” “他不但是未来的储君,也是这个术法界,未来的支撑点。”光子拿出食盒里的保温桶,盛了碗安胎药粥轻放到真怀手心:“喝吧,只有你养好了,这个孩子才会顺利出世。” 过于突然的宣告,让真怀下意识打翻温热粘稠的药粥,就这么卒不及防的洒了一身,生怕她烫到,光子想也没想就抽出手帕替她擦拭,还连连问候。 “光子,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真怀这种聪明绝顶的女人,非但不会相信,反而会生出一百种二百种甚至于更多的怀疑,因为她这种人,宁可相信脚踏实地得来的馒头,也不会相信从天坠落在手的燕窝。 可惜,相夫光子一定要她相信,如果说留在这里的原因,一是击溃兰咏,二是帮助雷域,但都不足以稳固她的用心,那么这第三条,就是让她彻底接受乐双安排的缘由。 “我决定,选你腹中的孩子,做我修罗道的继承人。”在女性眼珠脱眶式的注视下,光子淡淡道出实情:“大战之中,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变成了广为人知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很多从前不知的内幕吧?比如修罗道,是主宰时间的存在,修罗道在找到下一任继承人之前,是不可以死亡的,一旦死去,所有空间里的时间会被打乱,从而发生集体湮灭的惨剧,到那时,陷入浩劫的就不仅仅是我们当下所处的世界了,也只有找到继承人,我在接下来的生命里,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拼命。” “可是,天底下年幼、甚至刚出生的孩童比比皆是,你为什么要选中我的孩子呢?”真怀到现在都在摇头抗拒这份嘱托,因为她压根就不信:“这么巨大的保障,你若说没有陷阱,我是绝绝对对不会相信的!” “这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还人情。”这一生欠了许多人,若挨个用这种方式去偿还,她绝对是负债到死也不能还清的:“让我选中你的最大理由,是因为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不舍得放弃生命的人。” “……什么?” “你不是惧怕死亡,你只是不愿意、也不甘心去死,所以一直努力拼命的活着,甚至不择手段的活着,不满足之下,还要求自己活的更好,更踏实,这样的人,对待自己的孩子也会不顾一切,你让我相信,你会用尽一切办法,守护你的骨肉,当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人,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图接近他时,你会为了母子之情保护他,更会为了自己能够安稳活下去,保护能够保护世界的他。” “比起救世之义,你更相信母子之情吗?” “在你身上,是的。” “的确,我还没伟大到为了这个世界去竭尽全力,可是,我能为了自己的孩子,拼尽所有。”话音刚落,真怀就被自己的灵感突现惊到了:“我懂了!你当初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对不对?为了加大这重保障,你甚至让这个孩子成为雷国的王储!” “只有在乐双和你的双重保护下,在雷之国府的拥护下,他的存在才能稳固,当然,立于顶点也危机重重,不过衡量之下,还是作为国君,能让他的保障多一些。” “光子!我要怎么才能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她起身下拜,即便腹大如盆,也没有放松弯腰窝躯的力度。 光子不打算深究她到底是在表演,还是真的感激涕零了,扶稳她的身体,阻止她做出那危及胎儿的举动,不无严肃的警告道:“真怀,我希望你记住,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帮你实现夙愿,也不是为了达成你的野心,所以你只要坚持活下去的理念,带着你孩子活下去的信念,就足够了。其余的,我希望你好自为之,毕竟,多行不义必自毙,给自己的孩子积德,也是一个做母亲的,理应办到的不是吗?” 她希望,真怀最后呈现出的表情,是真实的动容,如果能用这份“赐予和转让”,使真怀从此以后在做任何事时都晓得适可而止,那么,就是她相夫光子最大的赚头了。 加入雷籍的第五天,听说渔灯那边悄无声息运作的很顺利,雷国分部因松懈大意而整天陷落在歌舞升平的欢娱中,由熙几个人看似忧心忡忡,但作为首领的干乐,则全然不在意。 雷国国府内部也一样,看上去都跟光子处的和乐融融,但实际上也只有她自个儿清楚,在乐双这里,她相夫光子并不那么受信任,刨除“失忆”之事不说,人这种个体本身就是矛盾的,一方面认为她德行有失,才父不疼母不爱,最后不得不辞去高职,一方面获悉了向荣之地以一敌万的勇武后,觉得她是个忘不了故国的忠贞之臣,另一方面,她颁布的新法以及向国府提交的一系列战后改革措施,确实新颖独到,面面俱全,让很多国府老臣赞不绝口,乐双也不得不采纳选用。 在这日下午的国会结束后,她揉着前一日没休养好略微发疼的脖子回到白银城中,最富丽堂皇的那座小殿里,那是真怀做主故意给光子选用的奢华小阁,本是安放白银城里名贵器物之地,在她入国府之后,就从乐双那里获准使用了,光子也不理会屋子里都摆了什么金玉什么白银,反正看也不看,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后,疲惫的扭动起颈子来。 云罗风树悄然出现在背后,担任起按摩师的工作替光子揉肩捏颈,那力度分寸拿捏的跟专业人士一样,光子舒服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调侃他是这方面的人才。 “再说,下次我可不管了。” “你不管,那我只好等着脖子断了。” “哪有这么夸张。”似乎带上了笑腔,风树转眼又端来一杯热水:“光子,我整日里无所事事,你看,你的工作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也对,整天跟着我走来走去的,也确实大材小用了,要不这样,你去白瞳那里,他今天还跟我提起,想找个专门训练新兵的元术师呢!”谈起这个,光子来了兴致,疼了一上午的脖子似乎也完全无碍了:“你觉得呢?” “新兵?” “自从在天魔战中吃亏,乐双就觉得很没面子,现在加紧训练新队伍,可惜战中折损大半,整日里呜呼着什么人才凋零,白瞳也很苦恼,一面训练新兵,一面还要兼顾国境、各城各地的防护工作,实在累得很,既然我和乐双定下一年之约,你不如在这期间,也找点事做?省的一天到晚跟家庭妇男似的,到时候还来埋怨我!” 又被打趣的云罗忍不住笑了出来:“行,那我就去试试吧。” “好!我现在就去通知白瞳!你就等着上岗吧!云罗老师~” 白瞳的新兵训练营安扎在白银城外三公里处的平坦地带,他连日来操劳不断,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也要声如洪钟的指挥来去,勒令东西,见光子信步走来,就知是有了好消息。 对于云罗风树的答应加入,白瞳显得很开心,相夫光子明白这少年的辛苦,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些,自打雷吒电姬一行勾结诸神团、联手天魔教的内情传开后,整个术法界都愤慨了,一一谴责雷域不顾同盟之谊,做尽发指之事,虽然乐双登台后,替波维路王室挽回了不少正面形象,但紧接着立真怀为妃的举动,又让外界对他们指指点点了。 小小年纪就为了雷之国而鞠躬尽瘁的白瞳,显然超出了这个年纪可以承受的负荷,他的身边又没有一个得力助手,一路下来也只能自己硬挺。现在忽然从天而降一个云罗风树,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听说乐双国主喜好建筑,让白瞳少将你帮着搜罗建筑图?” “是,国主说要把白银城的奢靡之气洗去,他钟爱木制工艺,打算造一座轰动术法界的木制皇城出来,很多国府里的建筑师画了各种图供他选用,他就是不满意。”提到这个,白瞳又陷入无尽的苦涩中了,叹息连连。 “我这里正好有一张皇城设计图。”光子拿出走之前,一诺非塞到她手里的建筑图纸,当时她还觉得未必有用,现在却冥冥中帮了大忙了:“从局部到整体,从粗略到详细,上面都明明白白标注了,本是石头制造更佳,不过选取硬木的话,也未尝不可。” 白瞳于是如获至宝,甚至不问出处,就欢天喜地的张罗着要给乐双送去了。 光子见他这么活力四射,忍俊不禁的阻止了他:“我可跟你说,给乐双国主干活不能太拼命。” “为什么?” “他绝对是那种见你表现优异,就想让你更优异的类型。”光子用调侃的语调,进行着非调侃的目的:“你啊,迫不及待把所有工作都做完了,他就会以为你时间充裕,从而给你安排更多的活,所以逞强要看对象,要分时机!你现在呢,就坐在这好好的喝杯茶,送图纸的事,晚点没关系。” “可是,雷之国现在才刚刚稳定,一想到这,我就觉得累也要硬着头皮干下去!” “话是没有错,可也要量力而行,看你的脸色,再这么火烧火燎,怕是倒下去就再难起来了,到时候,不是更耽误大事?”如果不是白瞳实在状态不佳,光子怎么也不会去劝一个少年后辈实行偷懒啊:“一会儿你就听我这个姐姐一句,看看医生,然后好好回去睡一觉,明天你来这儿,就能看到替你训练新兵的老师了!” “是,那我就听相夫姐的!” “叫光子姐就行了。” “是!说起医生,我就想起了银焕,他曾经可是皇城里水平最高的……” “别说是皇城里,就是整个雷之国,银焕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惜他为非作歹,自食恶果。”提起波维路家的这号人物,光子就一并想起了此前最关键的二人:“白瞳,雷吒和电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被关在地泉渊新造的牢狱里,没有乐双国主的允许,谁也不能去探视,不过那天听国主说,电姬还算老实,只有雷吒每天叫嚷,和他们一起关押的银焕先生,也日日要求见国主,可国主就是不答应。” 想起那日乐双看到银焕时所流露出来的叔侄亲情,再看看今时今日叔叔对侄子那漠然忽视的冷淡,光子就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存在所谓的稳固性,有时候过于稳固的事物,还会物极必反碎成残渣呢。 Chapter 1024 尽管渔灯数次吐槽奇斯尼粉嫩嫩的大姑娘形象,不过出了渔灯村,和督翼、小笋分道扬镳后,他还是允许芜华二人组维持原本的乔装形象,嘴上虽然无情,可这位剃了胡子的大哥,实际行动方面却是满满的暖意,他在当事人芜华仍旧毫无头绪之际,明确提出首要方案是“监视所有插手该案件的人行踪”,不论是指控方,还是被芜华反控后站出来的反对方。 三个人走在雷国街市上,根据小笋提供的分部成员资料,他们第一站要抵达的,就是干乐发迹之前住过的小镇,刚巧,他又是个雷国人,当初毛遂自荐来这里,不是思乡太重,便是另有所图。 芜华正了正稍微不防就歪斜开去的金属面具,一抬眼就看见那几副令她厌憎到终身难忘的分部成员面孔,那独特惊悚的浓紫色唇彩,叫人想忘都难。芜华不由自主激灵了一下,奇斯尼还算冷静,跟在芜华旁边,一直担任注意风吹草动的角色。 “就是她们吧?”等人走远,心思清明的渔灯开口问。 “你也认识他们吗?”奇斯尼有些惊奇。 “不认识,只不过看这小丫头的反应,就知道了,以及这儿不是他们的大本营附近吗。” “是。” “既然我接手了,就没有失败的可能。”潇洒撂下这句话,渔灯等也不等两人就快步走向前方。 证据无法作为翻案的资本,向第一调查局告发又会被紧咬是利用了裙带关系,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战略大迂回,让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恶徒们,在睡梦中供认一切! 以雷国分部局长干乐为突破口,渔灯带芜华和奇斯尼又先后去到卿娜、三改、苗苗等分部重要成员昔日生活过的地方,探听询问,深入调查,小笋提供的资料仅仅是他们加入调查局时上交的个人档案,为了明确一些猜测,确定部分细节,渔灯狠下功夫,仅仅两天,就彻底掌握了分部诸人的“来路底细”。 跟着他跑了整整两日,随着他东家长西家短探听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芜华一面忍不住疲惫,一面又焦躁疑惑,终于在这天傍晚情报搜集方面告一段落之际,询问渔灯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图。 渔灯选了一家室外的热面摊,叫了三碗热腾腾的蔬菜面请芜华和奇斯尼享用,他自己也十分惬意的狼吞虎咽。深秋时节,傍晚温度骤降,忙碌了一天还要拌着寒风吃饭,芜华那点委屈全都写到脸上了,但有求于人的是她,又不能说什么。 “渔灯大哥,我们在这里说话,应该很安全吧?”奇斯尼喝了杯热水,气定神闲的瞄向四周,晚间时分,很多人都到正规的餐饮店里去用餐了,很少有人肯留在这样一个简陋的摊子里,看面摊老板的样子,大概没有他们几个,早就打烊收摊了。 “当然,议事的时候,就要挑这种四面无壁的地方。”渔灯心满意足的喝完最后一口汤,见芜华一口没动,以为她不爱吃:“我跟你说啊,随我出来办事,就要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大鱼大肉什么的,不适合咱这种草莽阶级!懂吗丫头!” 芜华渐渐理解了,为什么渔灯要选在这样的地方吃饭了,同时为自己那总也改不掉的娇气羞愧:“对不起,是我不好,渔灯大哥,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做?” “既然从外面没办法突破,那就从内部让他们自己反起来咯。” “说的容易,哪有这么简单。”奇斯尼另有一番观点:“街上碰到的那几个,在分部里只是打杂的小角色,因为内部规矩全无才有机会偶尔的插嘴议事,真正的干部全都精明谨慎的很,平时出门都会乔装。” “是吗?乔装也好,幻化术也好,那都是蒙骗看不出来的人的,就像你俩,不也是乔装的?” “诶……这么说,渔灯大哥你能分辨?” “马马虎虎吧。” “那!那!” “别激动,我们已经把他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明天再花一天时间进行尾随,就能找出让他们窝里反的法子了。” 渔灯的精力异常充沛,一碗油水稀少的蔬菜面,就足够他整整一夜奔波不停而毫不喘息的,从进入尾随模式开始,他就用相当了得的跟踪技巧震慑着芜华跟奇斯尼的感官,这渔灯村呆了许多年的鲁莽大哥,明明穿着走起路来就会铛铛响的硬底鞋,可就是能不发出半点脚步声飞速移动,并且双脚从未离开过地表。 这一晚是雷国分部每周一次的夜宴群欢会时间,干乐率领一众紫嘴唇进入边境最繁华的一所歌舞娱乐场,白日里尚且懂得紧闭分部大门,在里面胡吃海喝谈天说地,到了晚上,就变成了招摇狂放男□□荡,在霓虹闪烁的街市上旁若无人的纸醉金迷花红柳绿,本来这样的团体是极易对付的,偏偏多出了由熙那么几张谨慎严肃的面孔。 渔灯见状,打消了立刻混进去的意图,见芜华眼皮下耷直打哈欠,挥手让奇斯尼把人带回旅馆睡觉。芜华坚持跟随,最终被渔灯以“你的脚步声太重只会碍事”为由强行踢出尾随队伍。芜华揉揉发疼的眼睛,这些日子寝食难安,身体底子本就一般的她早就油尽灯枯了,于是预备自己回旅馆休息,不料刚刚回头就被一双咸猪手攀住了胸口,她方想起,自己依旧是暴露妖娆的装扮,一种恶心作呕的心情恼得她瞬间清醒,她杀机满载的瞪视背后忽然出现的男人,这人头戴毛线帽,贼眉鼠眼,脸糙如麻,手上推着担货的运输单轮车,竟然对毫不熟识的她做出这种下作的举动。 “你瞪什么啊?至于这么警觉吗?” “废话,对你这种下作的陌生人,我不警觉岂不成了傻子?” 送货小贩随即泛起一副鄙视嘴脸,口中嘀嘀咕咕咒骂不休,推着担了五口大箱子的单轮车朝歌舞娱乐场走去,芜华余怒未消,就听到送货小贩丧命般的惨叫声,她还以为他立刻遭了天谴,不想只是被渔灯“不小心”撞翻了车上的货物,因为担心被主顾臭骂才胆颤心惊如临死神的。 “这么多柠檬酸醋啊!”渔灯故作惊讶的扶起一只箱子。 “是啊,这是干乐大人指名要的,他们调查局里的人就爱喝这个!”那小贩没料到渔灯的来路,有些叫苦不迭的抱怨:“我们老板本来还担心,这么酸的醋卖不出去咋办,可听说,干乐大人为了让他的手下们,时刻保持清醒,要求从此以后不论到哪都喝醋!这柠檬醋,是醋中之王,酸的比醋精还严重十倍!” “那喝完,他们不得集体趴下啊?”渔灯动动眉毛,做出一副弱智级的愚蠢表情。 小贩一见他这样,那就更肆无忌惮了,狂妄到言语中露出了轻视:“这你就脑残了吧,这醋虽然酸,但对软化血管有奇效啊!像他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不多喝点不是死得早嘛!” “可我听说,他们最大的才四十来岁诶……” “呃……那、那是我记错了吧!我要送货去了!”小贩扶好刚刚绑稳货箱的单轮车,推的比谁都快,一溜烟就消失在娱乐场门口了。 渔灯掂了掂手中独独落下的一瓶柠檬醋,对尚未离去的二人调侃道:“难怪所及之处一股酸臭味呢,原来是喝这个喝的。” “渔灯大哥,你是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他的箱子破了个角,我就顺手咯。”渔灯笑笑,把柠檬醋抛到奇斯尼手里,在他们因此而困惑时,竖起拇指点了点四敞八开的娱乐场门口:“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比预计当中的更快,娱乐场最喧闹的舞池里,迅速传开玻璃打碎和女人的叫骂声,不少堵在门口玩乐的男男女女赶过去凑热闹,渔灯带着芜华和奇斯尼很快也混迹其中,沿着声源发出点一路向前,最后来到了角落沙发群的虹灯明耀之处,那紫唇近黑的女人扯着尖利的嗓子,人来的越多,她对送货小贩的刁难就越狠,原来她一口咬定,柠檬醋箱中少了一瓶,定是被这贪嘴的小贩偷喝了,当小贩委屈的说一瓶才五国币,他不至于穷成那样时,遭到名为卿娜的女子血海深仇般的指责,娱乐场的管理人员赶来劝说,她就扯到管理人员“记恨分部从外面叫醋喝而并非直接购买场内商品从而故意联合小贩给分部头领们难堪”,对着娱乐场和外送小贩两头轰击,不论来多少人劝阻,她都没完没了不依不饶。 “我也不是那么爱拈酸喝醋的人!我家里有姐姐也有弟弟,我却觉得毫无压力幸福美满!哎呀不像你们!这辈子只能在这里卖东西!不~!值~!钱~!” “用词不当,胡言乱语,这就是分部成员的水准吗……”渔灯无语的都快张不开嘴了,他趁无人注意自己,往头上猛扣一个长卷假发套,把脸从人群中间挤过去,卡在那儿捏出细细的嗓音娇笑:“哎呀,可我听说你爸妈都把你扫地出门啦,家产都分给你弟弟和姐姐啦,你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自然没必要产生压力啦~” “你!你是谁!你胡说什么!有种胡说却没种露脸吗!”卿娜暴跳如雷,一副被醋杀到嘶哑的嗓子破音连连:“你给我出来!还能要点狗脸不!狗叫你出来啊!” 渔灯撕下假发套,转眼又套了个光溜溜的假皮在脑顶,愣充秃头,把脸挤回原位后换了副粗犷的爷们嗓音:“我还知道你跟苗苗的丈夫耳鬓厮磨,这里都是苗苗拍的照片啦啦啦啦!” 芜华跑到无人光顾的二楼,那里因为电路问题正在待修,也刚好给她提供了从上方洒放“雪片”的机会,几百张被他们匆匆洗出的粗制艳照辄便传播到每一个人手中,在卿娜惊恐莫名的嘶吼和苗苗心惊胆颤的无措下,渔灯的第三次乔装把目标锁定在分局长干乐身上。 “干乐分局长你答应过给我一半回扣的!你说你会和由熙国主联手之后分她一半罪证给我让我自保防止被灭口的~!” “这个声音……勾勾!是勾勾吗!”干乐脸色大变,惊愤中吼出声线的主人姓名,可惜他暂时不会知道,请假在家养病的勾勾真的是患了胃疾,而所谓勾勾的声线,那也都是渔灯口技后的成果。 一直都自命优雅自视高贵的分部高层们,于是跟几个月没尝过肉味的饿狼一样,死命冲破人群,到声音的发出地去寻找让他们一再丢脸的祸首,可惜,他们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胡碰,误伤了很多嬉戏在此的客人,人们纷纷发出埋怨的声音,有几个性子刚烈的还直言要分部调查局的嚣张干部们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干乐一行气愤不已,想对这群人开地图炮,未及开口,那第四种听都没听过的声音出现了:“你们这群刁民!胆敢得罪我雷国分部的执法者们!明天把你们通通拉去判刑!让你们和绮珍一样死了都不安宁!” 由熙、八柰子、寒悦、青樊从娱乐场的四个角落齐奔回原地,他们在对方第一次“以声惑人”时,就暗地里下场搜找了,四个人都提着八百万分的精神,保证连只带色的苍蝇都不会错过,遗憾的是,场内人数太多,时时簇拥换位,给那背后搞鬼的不明人士全身而退的机会。 场内的余下客人,被方才那一句话激怒到无与伦比,很多人借着酒劲儿群起围殴干乐一行,干乐一行本就女性居多,总体人数又少,很快就被打成了肿脸番茄饼,配上一对对浓紫香肠唇,就跟中了剧毒没药可救似的。 由熙拉着八柰子他们从娱乐场里迅速逃离,他们可不想被当成干乐的同伙,一起被殴打成爹娘不识的模样,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商讨,比如刚刚的声音发出者,比如声音发出者究竟有何目的。 “你们不觉得,那个人是芜华派来的吗?” 寒悦的话似乎点醒了其余三人:“你有什么根据?” “我们最大的仇人,不就是他们吗,他们又因为我们,和干乐一群人结下仇,方才的字字句句,都是在给分部调查局难堪,最后那句,还落在了绮珍案上,由此可见……定是芜华派人做得手脚。” “呵呵,她也就这点能耐了,明着干不过我们,就来阴的,就算她使尽手段又如何?反正任何给她作证的,任何给绮珍翻案的,都是被她收买的!如今连证据都不能救绮珍,她还能怎么样?用这种方式泄泄愤,垂死挣扎一下罢啦~”桃屋八柰子耸动硕大的胸部,她今天故意穿了松软的内衣低胸的款式,为的就是行动间能够达到剧烈摇动的视觉冲击,很显然,她的用心奏效了,不过遗憾的是,她那不逢时的语句,恰好被遭她美□□惑的送货小贩听见。 那小贩好不容易从卿娜的刁难下逃脱,刚想奔出门口就为八柰子丰腴的姿色倾倒了,他做贼一样缩在一截半人高的垃圾桶后,眼睛紧紧落在八柰子白皙动人的胸脯上,被八柰子发现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桃屋八柰子扭搭扭搭来到他面前,抓过小贩的手就塞入自己双峰的沟壑里,在鼠眼小贩几乎喷血昏倒之际,哭哭啼啼,娇娇嗲嗲:“人家说的话,哥哥你可不可以别说出去呀~” “当……然……当然!”小贩看着自己余温尚存体香浅留的手,恨不得立刻塞到嘴里舔两下。 “那,小妹就在这里谢谢哥哥啦~”八柰子言罢,更进一步,凑过去在小贩脸上猛亲一口,当她做完一系列动作时,那送货小贩早就在一阵陶醉中不省人事了。 大功告成的八柰子转身朝寒悦和青樊抛出胜利的飞吻,只有由熙暗暗气恼的窃骂八柰子,是个不自重不矜持、自我感觉良好、胸大但无脑的女人。 他们都不曾料到,早该逃得没影没踪的芜华,还在这里,而且身处角度刚好能避开他们的视线,芜华亲耳听到桃屋八柰子厚颜无耻的言论,已不似最初那般怒火中烧了,她习惯了小人们得意的神色、跋扈的腔调,她对即将落下帷幕的戏码充满期待,她觉得,这群人,哪怕只是倒在地上的路人小贩,都会成为最终戏目中,不可或缺的演员。 而这次,结局就由她芜华来书写! Chapter 1025 “我已经知道怎么让他们打翻天了。” 从歌舞娱乐场撤回旅馆,渔灯就以这句话为开场白,讲述次日的一系列行动计划,如果不是他语言表达能力一流,三言两语就让两人明白原委,到现在奇斯尼和芜华还浑然不觉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关键呢。 想让一个组织零碎解体,从内部动手远远易于从外轰击,这雷国分部的一群人看上去同仇敌忾,合力同心,实际上依照他们的品质,不各怀心思那才有鬼呢。 “可是,让他们互咬,对由熙他们有什么妨碍呢?我看八柰子几个人,看热闹倒是真的。” “想要加深矛盾,光让这两个后走到一起的乌合之众对战哪够啊,针对这个案件来说,由熙一旦诬告胜诉,那她是最大受益人,又跟你姐姐有恩怨情仇,可那分部的人呢?不知一个个脑子怎么想的,居然也蹚起这浑水来,既然管闲事的都能这么全力以赴,咱们也卯足了劲儿的,让他们内忧外患吧!” “看不出来,渔灯大哥你还挺狡猾的!”芜华被他一番话开解的轻松不少。 “这叫谋略,学着点吧小丫头!别一上来火就横冲直撞的。”不用细究芜华过去做过什么,才相处不到一周的时间,渔灯就已把面前的两个后辈品格性情摸得一清二楚。 三人回各自的房间饱饱睡上一觉,第二天也不必急着爬起来忙活——渔灯是这样说的,事实上他也确实到了日上三竿仍旧窝在被子里不肯起,眼见就要过了晌午十二点,芜华等不及去用力敲响那扇门,这已经是第三十次了,她真怀疑渔灯大哥的睡眠是不是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打雷地震都不带醒的。 快午后一点的时候,渔灯揉着乱七八糟的短发,鼻子上挂着大泡泡开门出来了,一个不小心还和墙壁脸对脸撞在了一起,亏得这一碰,让他再度爬起时,目光不再涣散:“早啊,两位。” “都下午一点了!还早啊!”芜华忍不住握拳吐槽。 “别急别急嘛。”渔灯仰头打出一连串哈欠,回房间去拿洗漱用具。如果不是芜华追在后面狂催,他还打算美餐一顿顺便散个步,晚点再去调查局那边看戏。 芜华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懒洋洋的家伙就是一天前还马不停蹄效率奇高的那位智囊先生,她急的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万一错过了哪些重要“情节”,不是很遗憾?不是会对翻案造成阻碍? 下午三点一刻,她带着一头午积压下来的愁怨和怒火总算将人弄到了调查局分部附近,却远远看见分部大楼被焦灼的浓烟包裹了,不时有火红的烈焰从半开的窗子和门缝间跳出,张牙舞爪像吃人不得反被困住的妖怪,雷国境上的灭火术师队带着一身水遁本领抵达这里,二话不说展开灭火攻势,却不想,火势愈发严重,并没随着水遁术师的来临而好转。 “这群笨蛋,不知道准备干粉器材吗?不是所有火灾都适宜直接用水灭的啊!”渔灯骂完,箭步冲到无人敢靠近的危险区,顾不得来意和目的,大嚷着叫水遁术师们先别喷水,拿灭火设施过来。 “这里面没准备干粉器材啊!”被浓烟自动上妆的一名紫唇女哭咧咧的说:“本来总部是往这送来不少!可都被分局长转手卖掉了啊!” “你们分局长的脑子里进干粉了吧!”渔灯听了,气得脸都抽筋了,知道那干乐不着调,可怎么都没想到扯淡到这个份上:“既然没有那只能硬上了!有谁会用强力水遁术!就是一喷就喷出这房子这么大的!” 芜华和奇斯尼傻眼了,本打算跟着来帮忙的,却因他们完全“继承”了光子的能力,而对水遁术一窍不通,别说是分部大楼这么一坨巨量冷水,就是让他们喷一脸盆出来,都困难无比。 “这有什么难的!”关键时刻,一身穿黑色兜帽风衣的陌生人从左边三两步跳了过来,一伸臂就召出了海啸般的洪流巨浪,水体容积完全合乎渔灯先前的“要求”:“我叫‘做好事不留名’别问我是谁哦!” 说完做完,她就朝右边疾奔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渔灯眼睁得大大的,看了看天,又瞅了瞅地,惊恐的问芜华和奇斯尼是不是见鬼了。然而也只有芜华和奇斯尼认出了那双湛蓝的眼睛……是近日来出访雷之国的海蓁子少主,不过少主既然不希望别人认出她,他们还是不要告诉渔灯大哥好了,暂时不要。 火势控制后不久,边境一带的秩序负责人带队前来调查事故始末,渔灯三人退去旁边充当透明围观众,见一群大花脸紫嘴唇按次序上前配合审问,默默数了一下缺席的人员。 不多不少,正是昨日晚间丢人丢大了的干乐、卿娜和苗苗。苗苗在三年前,为了捉奸拍下了丈夫和外遇第三者卿娜的艳照,就当卿娜被苗苗恐吓威胁时,卿娜的丈夫和苗苗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又曝光了。二女碰巧都是干乐的入幕之宾,为了不使窝里反的笑话继续闹得人尽皆知,干乐两头示好,双方哄劝,总算以“扯平了”为由让她俩尽释前嫌。卿娜和苗苗看在干乐的份上,每次较劲都弃明转暗,干乐眼见仇越结越深,对他这个分局长百害无一利,便使出终极手段,伪造证据,让卿娜和苗苗“看到彼此的丈夫出柜搞在了一起”,两人本就对同性恋深恶痛绝,经此一事不但彻底冰释前嫌,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可惜,干乐苦心经营的戏目还是被渔灯调查出始末,他事前分别写了三封匿名信,分别给今日未曾出现在火灾现场的三个人。 “渔灯大哥,他们收到信的话,会聚在一起对质吗?”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渔灯无所不知般的露出自信微笑,虚指着东边的某个方位:“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卿娜的大宅子里。” 卿娜与多名男性同时交往,在分部可是鲜为人知的秘密,她擅长乔装,每次出去见不同的情人都会以不同的女性形象,她还酷爱妖艳打扮,那全员涂抹紫色唇彩的规则,就是她央求干乐制定的。其中一位较为富庶的老年情夫,给她买了不下三座豪宅,她每每以此回到父母家中当做炫耀资本,也遭到家中亲友的怨怼和愤恨。 从苗苗和卿娜的前夫、以及卿娜家人那里取得了足量“情报”的渔灯于是规划出完整的“离间计划”,当芜华问为什么只专攻这区区三人时,渔灯笃定表示,三人形成的突破力足以瓦解分部看似坚固的城墙。 距离分部十公里远的边境地带繁华区内,一座镶金贴银的豪宅□□在葱茏的绿野中,这宅子依山傍水,孑孑独立,僻静优美宛如桃源所在,一切都静止的堪比绝世美画,偏偏从这样的雅居佳景中,传出一阵阵刺耳的争吵。 原本只是苗苗和卿娜凭“出柜事件伪造”对干乐一人展开兴师问罪,不想不甘被当成攻击焦点的干乐当着两人的面,把她们相互之间勾心斗角的内幕全盘托出,对苗苗说卿娜背后怎么害了苗苗,又跟卿娜说苗苗背后怎么阴了卿娜,于是二女好不容易抚平的昔日裂痕重新崩开了,干乐一下子成为看戏的胜利者,围观两个女人撕咬到一块儿把彼此脸蛋抓成土豆丝,直至头破血流,他还喜闻乐见的抚掌喝彩呢。 “要不要进去,加深他们的矛盾?”芜华和渔灯奇斯尼躲在院外林木间,近距离听着不时透过外墙爆出的吵声。 “现在过去,不是等于告诉他们这些都是我们弄出来的吗?万一就此尽释前嫌,离间大计还怎么完成?”渔灯一面竖耳聆听一面打消芜华的念头:“要出面,也要等到他们自动自觉的招供出一切之后。” 事实证明,渔灯的判断是对的,因为很快就闻讯而至的一行人,刚好就是来“劝和”三人不要内讧的。 “这明显是有人搞鬼,三位都冷静下来听我说!你们现在不能窝里反,万一中了计,芜华他们不是得逞了吗!”从始至终都抱持理性的寒悦无比机智的警醒干乐三人。 万万没想到,分部的局长先生掏出怀中信件一把抽到寒悦不男不女的可憎面目上,辄便指住他丑恶的嘴脸大骂:“你还好意思说!寒悦!当初你是怎么跟我协议的?你说绮珍她妹妹来反控时,我的分部无论如何都要站在你们这边,这样你就会让由熙女王划出一块天蚕的地皮给我!可你居然把那块地偷偷卖给别人!你是当我好骗吗!你好大的胆子!” 寒悦正要辩解绝无此事,对地皮一事浑然不知的卿娜和苗苗又炸毛了,双双停下撕扯对方脸皮的举动,回过头来和干乐扭打成一团,干乐身为男性却被两个女人压得死死的,叫苦不迭之下一人一拳打得苗苗卿娜鼻口喷血,当他意识到下手过猛悔之不及时,僻静的豪宅内外已被撕心裂肺的女性哭声淹没,放在夜里倾听,简直就是恐怖荼毒。 “你们打我有用吗!我告诉你们啊!寒悦和青樊还说呢!等事情了结之后!把你们两个知情人全部干掉灭口!你们以为你们很金贵?不过是我们的利用工具罢了!等搞死芜华他们以后!你们就是下一个牺牲品!” 干乐愤怒之下的口不择言,让寒悦脸色连连惊变,一同前来的由熙三人组也慌了手脚,怒火烧脑之下,干乐居然完全不把芜华那一边当成敌人,反而句句将“自己人”往死路上推,他们一时还很难想到,渔灯的三封信件里,属干乐手持的那一封玄机最大,苗苗和卿娜的只不过是引发她们争吵的□□,是引寒悦四人众前来劝和的陷阱幌子,等寒悦以为来对了这一趟时,事实上,他已带着由熙三人,在这条大错特错的路途上越走越远。 不知他们的吵闹后续如何,在被发现行踪前,渔灯选择撤退,他要芜华安心等待次日的新戏目,他保证,那是案发以来最好看的一场。 分部的火灾调查很快有了眉目,据说是内部人员忘记关灯引发电路起火所致,渔灯乔装一番化身娇媚佳人八柰子,前去边境秩序调查组那边“招供”,说是寒悦指示她这么做的,当雷国边境调查组找上刚刚从卿娜豪宅归来的三人众时,他们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八柰子说肚子疼要提前离开一下。 尽管如此,始终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寒悦依然咬定,这是芜华找人假扮了八柰子去冒名招认的,反正现在有什么不对,他觉得都是芜华做的,哪怕天塌下来一块,那也是芜华故意捅下来、妄图砸到他寒悦大人头上的。 “你就袒护那个xx吧!”由熙趁桃屋八柰子不在眼前,尽情的辱骂:“一个风骚的浪货,居然想妨碍我重归天蚕国?她现在玩这一手!不就是陷害我吗!” “要说陷害,她报的也是我的名字,和由熙你没有关系啊。” “你是不是和她有不三不四的关系!所以事事向着她啊!” “你这样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先不说芜华!刚刚在卿娜那里你也听到了吧!干乐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他把我们要灭苗苗和卿娜口的事都说出去了!哪有这么不靠谱的人!他们自己窝里反!难道现在你也要我们这边跟着窝里反吗!学什么不好!学自我毁灭吗!” “那群烂人我早就不放在眼里了!是你执意要收买他们的!我早就说过!调查局那么多分部!干嘛找最没用的这一个!他们只是一群就会喝醋的sb!你真以为他们能帮我们夺回天蚕啊!干乐、苗苗、三改、卿娜!哪个不是一天不骂人撕逼就活不下去的疯狗?” 天蚕三人众在这里吵闹不休,完全没人留意地面上被一根头发细的长线徐徐拖走的石头样录音器,躲在不远处丛林里的渔灯直到取回被他事先安置好的录音设备,才如释重负的松出这口气,跟他行动一致的奇斯尼芜华问他录下这些东西有什么作用,那干乐搞不好会说是伪造的。 “干乐为首的分部全员,甚至包括由熙四人众,他们可从不相信录音会伪造,他们之所以这么众口一词,也只是为了抹杀掉叛国案翻转的可能而已,事实上他们都心知肚明,元术师都不会否认的录音证据,他们这些普通人又怎么会?” “所以,这次落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就没办法坐得住了吧。”芜华露出计谋得逞的狠笑,旋即想起另一个困惑之事:“渔灯大哥,那火……究竟是谁放的,你知道吗?” “不得而知,不过刚好有这场火,给了我们一个小小的机会呢。”渔灯笑谈,顺带指了指草丛外愤然吵嚷的由熙和扶额头疼的青樊,以及被由熙逼得几度爆粗风度全无的寒悦。 做事情就要趁热打铁,一举成功,这一直是渔灯坚守的座右铭,他在分部和天蚕两边都焦头烂额之际,将方才的石头外观录音器送到了干乐规模仅次于卿娜的豪宅门口,干乐一出门就捡到了这么个让他气到喷血的东西,由熙等人的言辞内容更是让他坚信了,他与天蚕亡国君主的合作,即将破裂。 似乎对卿娜和苗苗下手过狠了,这让他有些小后悔,毕竟和由熙一行起争执是自然而然,而跟自己人闹别扭那就是亲痛仇快了,他腆着不知羞耻的脸先后登门,给卿娜和苗苗负荆请罪,又委托副长三改出面帮衬,四个人在反复重播录音内容后,都怒不可遏大为光火。 “那个由熙平时就够冷淡的了,我看在有合作的份上才不和她一般见识!八柰子允诺夺回天蚕干死芜华后会给我们每人十亿国币,当然……不包括那块地皮。”苗苗愤愤不平的抱怨中途,插入了她对干乐隐瞒地皮之事的不满,让干乐浑身不自在:“现在看来,背地里狂说我们的坏话!还能兑现吗!这群不要b脸的贱货!” “寒悦阴险,由熙低沉,八柰子矫情犯贱,青樊毫无素质,这四人众组合在一起也算极品团队了!”卿娜嘴巴狂咧,恶狠狠的讥笑道:“还能要点b脸不他们?” “我最恶心的是他们居然说我们的坏话!”苗苗气得血气翻腾。 “所以我说他们不要b脸嘛,说坏话都是不要b脸!”卿娜也盛气凛然的呵斥。 “行了,都别说了。”唯一一个还算平静的三改有些苦手的晃头打断:“雷国边境调查组说,纵火犯是由熙那群人,这个姑且不论,调查局总部刚刚来函,说明天会派人到这边视察工作情况,分部大楼已经烧了,我们要在哪儿招待他们?还有,咱们如今和由熙四人闹成这样,怎么收场才好啊?” “就算我们不说,由熙那帮人只怕也会蹦出来使坏!”干乐气恼的拍响了桌子。 “我倒觉得寒悦的话有道理,万一这是芜华的反间计,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了吗?”三改一面叹息一面不无期许:“要不要,去和由熙他们暂且和解一下?” “不要!”结果,却换来三人的异口同声,以及他们源源不绝的恨意。 “我不觉得芜华有这个智商!” “我不觉得由熙他们是无辜的!” “就算芜华有这图谋,由熙他们也不配得到我们的原谅!”干乐总结了苗苗和卿娜的前言,用一种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执着:“事实上,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芜华,而是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的由熙四人众!” Chapter 1026 第一调查局总部成员到临的这一日清早,完好无损的分部大楼门前静谧无声,门上挂着沉锁,别说出来迎接,就连里面似乎都空无一人。 当干乐和由熙两众双双闻讯而至时,一边高耸林立的旧楼,一边气势如虹的总部高层,吓得他们连退三尺如坠噩梦。 “怎么,不欢迎我吗?干乐先生。”岐黄筍不必出列,已然是打头阵、最引人夺目的一个:“难道雷国分部没有收到我要来此视察的消息?” “不,我们是收到了,今早也刚刚安排了新的招待地,因为昨天我们这边发生火灾,大楼……大……楼……”看着安然如常,连块砖都没少的四方体大楼静静伫立在前,三改的眼睛都快蹦出眶了:“这不是烧了吗?” 事后,他们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找了边境调查组过来澄清,却收到他们“没有来过这一趟”的打脸式回应,入目的并非是昨日那几张调查人员脸孔,干乐为首的分部成员百口莫辩,集体惊悚了。 莫非……真是见了鬼? “渔灯大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出来放火的鬼魂。”芜华躲在围观群众后方,左边是奇斯尼,右边是狠狠激灵了三下看似胆大实则怕鬼的渔灯大哥:“我告诉你啊,火灾这回事压根不存在,是奇斯尼找人做的。” “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从火灾开始,到灭火,到事故调查,一切都是水无痕之瞳放出的幻术而已。”奇斯尼毫无前奏的直面惊醒陷在困局中不可自拔的渔灯大哥:“记得昨天那个黑衣女人吧?” “记……记得啊!” “她用瞳术告诉我们,这火是她用幻术放的,可以蒙骗所有附近的人,之后我就拜托她演到底,让调查组的幻影也来走一遭。”奇斯尼本就低沉的音量如今更加轻小:“只有这样,分部才不能趁总部到来之前,毁掉大楼里还没来得及抹消的‘证据’。” “他们放在自己根据地里的罪证,总不能说是伪造的吧?高啊!看不出来你俩有一套啊!”渔灯秒懂之后忘乎所以的大笑出声,如果不是奇斯尼芜华仓皇拦阻,他一嗓子高过一嗓子的叫吼怕是要引来调查局众人的注意了。 “这也多亏了渔灯大哥悄悄知会岐黄局长走这一趟,我们才意识到,保留干乐他们罪证的必要性。”芜华满怀期许的目光辄便落在最耀眼的那一抹豆灰上:“接下来,才是扭转乾坤的关键一役!” 第一调查局总部高层驾临雷国分部,众目睽睽之下,别说绕过岐黄筍一行人到后面做手脚,就是在总部成员目光炯炯的盯视下想大喘一口气,对干乐他们来说都成一种奢望。岐黄筍也非常不负他们所望的宣布了此行的主要来意。 “这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天蚕叛国案,将在这里,由我们共同见证结果,干乐先生,请吧。”随着焦点的集中,所有人将目光落在干乐一人瑟瑟发抖的身影上,岐黄筍淡淡一笑,眼底冰冷毫无暖度:“怎么?干乐先生好像不服啊。” 三改这时上前,还算恭敬的对岐黄筍行了个礼:“是这样的,局长,天蚕叛国案已经结案了,所有的资料我们也都准备好,如果不是昨天发生了火灾的误会,现在您面前已经出现我们要上交的东西了。” “没关系,就请三改女士现在去将该案的详细资料拿过来吧。”岐黄筍率身后一众直驱而入,到曾经被芜华踹坏大门的会议厅里按序坐好。 三改用眼神示意卿娜和苗苗倒热水来给各位上级,本想落跑的二女只好暂压心中埋怨,硬着头皮去烧开水,当干乐以上厕所为由妄图从后门溜掉时,发现分部大楼四周早已被岐黄筍带来的护卫术师包围,水泄不通怕是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折腾完大概在半小时之后,干乐一众如坐针毡的僵在岐黄筍对面的四把椅子上,正在斟酌合理用语,不想又被总部来的首领后辈抢先一步:“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刚刚三改女士拿给我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我想请问,这是完整的吗?” “是完整的,我们整理好的叛国案过程资料,都在这里了。”卿娜一改轻狂嚣张本色,对年轻帅气的岐黄筍使出柔媚入骨的腔调。 岐黄筍唇角微扬,笑得极浅极淡,令人看不出喜怒:“这样啊,如果这真的是全部,那么请问,原告一方所出示的证据、以及分部调查出来的实证,在哪里呢?” “八柰子、青樊和寒悦的证词都在里面啊。”苗苗也择时开口,和卿娜双双化作娴静女子:“他们的证词,就是绮珍犯罪的证据啊。” 岐黄筍不改嘴上弧度,略略一扬眉道:“因为第二起诉方一直对这项审判表示不服,身为总部,如果视若无睹,对我们第一调查局会造成严重的声望影响,因此……” “不会的不会的!”干乐强行打断局长未完的表述,自以为天经地义的快速说道:“第一调查局可是术法界公认的审判权威,只要你以总部的名义发布绮珍叛国案是事实存在的,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一定没有人敢质疑!我们为了这个案子也受了不少折磨,那绮珍的妹妹天天来闹,如果不是我们大人大量早把她抓起来了,现在就差总部一句话了!岐黄局长,这事儿,就拜托您了!您看已经结了的案子,没必要再反复拿出来鼓捣是不是?您就在我这用一顿丰盛的晚餐,回到总部直接公布立案结果就行了!这样你也省事,我们大家都省事!” 卿娜和苗苗赞同的连连点头,唯有三改面色愈加紧张,岐黄筍闻言,看了看一脸谄媚的干乐,反问道:“对于干乐先生,还有其余几位分部的工作者,我想请问一下,调查局于你们来说是什么?” 接下来的回答丰富多彩,却通通不离“为了正义和公理”这样的字眼,仿佛他们日日诵读同一本讲述理论而无实践的书刊,仿佛他们的大脑连了线,时时准备用众口一词的说法来应付旁人的疑问。 岐黄筍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抚掌大笑数声,接下来绕过这让他暗暗握拳的话题,直奔下一环节:“既然我都来了,事情总不能不办, 程序还是要走的不是?我已经想好了,既然结案后依然有人不服,那就翻出来重审一次,就请由熙女士、芜华女士,还有干乐先生,对这件大案做一下各自的陈述,以及证据出示吧。” 不等干乐表示反对、卿娜诸人发出抗议,由熙四人众、芜华二人组,就被围守在大楼外部的黑衣护卫送进来了,与其说是邀请,瞧由熙那不甘不愿的表情,倒更像是遭了强迫。 “各位请坐。”岐黄筍将会议桌旁边的一排座位早早留好,就是为了“招待”第一控诉方和第二反控方的,他和颜悦色,毫无总部首领的威仪架势,可由熙一行还是出离的紧张:“各位不必拘谨,因为天蚕国的这个案子实属罕见,到现在还有人对结果秉持不满与质疑,作为总部首领的我,也一直不曾参与该案的调查和取证,因此今天,在雷国分部的这所大楼里,我希望,能有个了结。” “下面,就请干乐、由熙、芜华三方,做各自的阐述。”岐黄筍的墨镜女副手从会议厅的屏幕墙后方走出,肃穆庄严宛如临阵对敌的女战者:“我是阿昭,请多指教。” “首先,就请第一原告方做事实陈述。” “等一等。”眼球在眶里连转十几圈的八柰子用一种单纯无邪不谙世事的表情,说出老谋深算诡计多端的话语:“还是请被告方先做陈述吧,免的到时候,说我们集体欺负了她,先入为主什么的。” “那,就请第二反控方的芜华小姐陈述事实吧。”岐黄筍并没有否决这项提案,对于八柰子不时抛来的媚眼,只以和善的微笑回敬。 芜华当仁不让的起身站立,面对满满一屋子的各方案件参与者,以及终于来到这里的主审方,深吸一口气:“我是芜华,天蚕国女将绮珍的妹妹……” 青樊和八柰子不约而同嗤笑一声,对这样的自我介绍抱持满满的藐视和讽刺。 芜华收敛恨意和怒火,她决意再不受敌人的挑衅,影响她理智的发挥与判断:“我和姐姐是天蚕国土生土长的百姓,我们的父母在我出生不久就过世了,是我的姐姐含辛茹苦把我带大,下面的陈述,全部都是事实,并非因为我是绮珍的妹妹有所修饰和隐瞒,我姐姐在多年前被天蚕前代国主千尚大人看重,破格提拔成守卫队的总队长,老国主在世时,我姐姐是手握军权的主要将领,她……” “等一下。”这一次打断她的,竟然是本该与此案毫无干系的分部方卿娜,她冷笑不止,对芜华的厌恶溢于言表:“我们可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能不能直接说你姐姐是如何叛国的啊?” “卿娜女士,请你注意措辞,现在我们正在审理这个案件,你何以就判定,绮珍叛国呢?”副手阿昭出声提醒,却遭卿娜毫无尊重的耻笑。 “自欺欺人罢了,已经结束的案子非得再翻一遍,呵呵,究竟谁心怀鬼胎,自己清楚!” 芜华并未与卿娜那双刻毒的眼对视,因为她担心一旦看过去,她努力支撑起来的冷静会崩碎瓦解:“千尚国主去世后,由熙国主即位,她实行闭关锁国,不与任何国家进行往来,后来,各国联手剿灭天魔教和冰影军团的根据地,她也拒不参加,我的姐姐多次进谏,她都全数否决,只听信于桃屋八柰子和青樊的进言,我不止一次,要姐姐离开天蚕国,另投贤主,我是个受不得苦、只想拣高枝去攀的虚荣女人,我受不了没米下锅、屋子漏雨的生活,可是每次,姐姐都拒绝我,她说,尽管她微薄的收入不足以支撑这个家,尽管她对我这个妹妹充满歉疚,可她仍然不准备离开天蚕国,因为这是她毕生都想去守护和热爱的家园,她说,她要和天蚕国共进退,哪怕饿死,哪怕不被接受,她也要站在天蚕国的土地上!不论生死!……那一天,天魔教的人打来了,很多人都仓皇逃命,我的姐姐冲出了屋子,也顾不得我,就去帮助百姓们逃跑,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收到了天蚕一千国人被斩断头颅的噩耗,起初姐姐与我都不知情,后来我被抓去,才知道由熙、八柰子和青樊被天魔教的团长秋依抓住了,秋依威胁我的姐姐,放下武器,就可饶恕三人不死,在我姐姐放弃抵抗的瞬间,秋依手下的弓箭手放箭离弦,我姐姐就那样被活生生的杀死,这时候,我看到由熙三人充满喜悦的笑脸,她们要求秋依把我一起杀了,是绮珍……我的姐姐!用尽最后的余力杀死了挟持我的天魔兵,给我换取一条逃生的路,可是,她却站在那片血染的战场上,再也没有醒来……我逃走过程中,受到恩人的庇护,得以去到山之国结识我后来的姐姐,也就是相夫光子,在那里,我又刚巧碰上了由熙三人,而更巧的,是亡了国的天蚕余民,被百老大国主收纳,得以继续存活在山域,如果由熙与天魔教没有勾结,那她怎么会从秋依的手里逃脱?天蚕国未死的百姓们,又为何独独对她们三人恨之入骨?他们亲口对我说,对山之国的很多人说,是由熙三人!卖国求活,用子民的一千颗人头换取了自己的不死!你们怎么有脸,在事发多年以后还不知悔改,反而联合寒悦一起去诬告绮珍?说她叛国?你们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天理不容!” 一番话说下来,芜华早已从冷静变成难以自持的激动,每每回顾姐姐的惨死与被诬,她都没有办法心平气和,还好奇斯尼一直在身边,也适时替她将叙述进行下去:“那天,我和芜华到天蚕找驻扎在那的禁卫军队长,却听到寒悦几个人在队长们面前控诉绮珍才是叛国的真凶,我们跟着转去了雷之国分部,因为听说由熙几个人已经去那儿控诉绮珍了,和芜华到分部以后,干乐先生要我们拿出人证物证,他说这样,才会给绮珍翻案,芜华找来了记忆囊和目睹绮珍命丧的三名天魔教成员,干乐把证据带进分部大楼后不许我们进去,等了很久,我们又来找他,他却说那些证据不作数,并且在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开审传召的情况下,就擅自去信鸟村,向全术法界宣告立案,在我们没有看到任何绮珍叛国的实证下,擅自公布绮珍是致使天蚕亡国、民众身首异处的凶手! ” 托奇斯尼的福,得以用这短暂的时间恢复气息平顺的芜华定了定神说:“他们……还不许我去找其他人勘破此案,一口咬定,我即将找到的任何证据都是伪造的!如果我找别人帮忙调查,就等于我倚靠裙带关系包庇绮珍的罪行!作为执法者,作为审判人,雷国分部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谎称证据确凿,对外公布不实结论!还帮着由熙一起诋毁我姐姐的清誉!我实在走投无路,不得不去拜托渔灯先生,也亏得这样,让我在接下来的短短几天里,找到了他们与由熙联手的充分证据!” “等一等。”干乐听罢竟大喜过望:“也就是说,渔灯是你收买的对象咯?那么这个叫渔灯的,所说的任何话都是你们串通好的伪证!不能作数!” “你说谁是被收买的对象?看清楚老子是谁再放屁行吗!”门被大力推开,气势满满只身入内的渔灯穿着令人眼前一亮的笔挺男装,头发向后抹去,油光发亮一看就用了不少发蜡,脚上蹬的皮鞋踩得地板踏踏响,他直步走到干乐身边,十分霸气的宣告:“你叫干乐是吧?你记住,你会为你不负责任的言论付出代价的。” 卿娜和苗苗欲开口帮衬,结果被三改死死拦住,这个头发稀疏的女人反倒是当下,分部之中最冷静持重的人,不过她眼中的惊骇神色,却急剧攀升中。 “刚刚既然提到了证据,那么不妨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渔灯才不等岐黄筍发话呢,自顾自去到门外,将三层担架车死拖硬拽拉了进来,在现场爆发一阵阵愕然的低呼时,泰然自若把蒙尸布一掀。担架车自上而下罗列着三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渔灯当即给予解释:“这些是从冷藏室里找到的,经确认,是十三禁卫军暂时解禁的三名天魔教成员,死因是窒息,芜华,你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你和奇斯尼那天领来的三个证人。” 卿娜和苗苗心胆俱碎的闭上眼睛,她们惧怕的仅仅是尸体本身,而芜华则面不改色走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公布出“确是那天的三名证人”。 “那么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芜华带来的三名证人,会死在分部,还被分部放在冷藏室里?这些……你们的资料书上有写吗?” 渔灯的问话让岐黄筍不得不再次阅览干乐备好的案件资料,结果反复查阅,皆证明并没有关于三名证人的只言片语。 “这几个人是害了急病死的。”卿娜强作镇定,一看见芜华,她那胆丧畏惧之态就尽数变成深仇大恨的狂烈了。 “这几个人可是被绳子活活勒死的,如果你不相信,那就请专业的验尸人员来检查一下吧。” 卿娜见渔灯紧追不放,索性撂开来说:“杀了怎么了,他们本来就是罪人,死有余辜!我们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可他们在死有余辜之前,还是我出示的人证,你这样杀掉,不是心里有鬼的表现吗?” “你还真是被害妄想症晚期啊。”卿娜瞥瞥芜华,对她实施语言的狂轰滥炸:“说出这种话是有多不要b脸,明明是你答应释放他们,他们才来替你做伪证的,你现在趁着死无对证想反咬一口是吧?” 三改暗暗扯动卿娜的衣袖示意她别开口,不料阻止了这一个,却疏忽掉另一个,那苗苗又前赴后继的张嘴了:“芜华,别以为你就是清白无辜的,你那天在我们所有人面前大喊大叫还骂人,可都是有一群人证在的,你还踹坏了我们分部的门,现在还摆在那儿呢,你这么十恶不赦,还有脸在这里指控别人?” “别说大喊大叫辱骂他人的绝非芜华一人,单说这踹门,比起诬告,不知哪个才是不要脸,哪个才是十恶不赦。”奇斯尼嗤然冷笑。 “之前你不是狗一样的来求饶认罪吗?原来是装的,可真够不要脸的!”苗苗不依不饶的帮着卿娜辱骂芜华:“你不是嚷嚷着自己证据充分吗?说到底还是你找人弄的伪证!” “说到证据,我又想起一件事,希望今天,岐黄局长能为我解惑。”在得到岐黄筍的颔首允准后,芜华增强了气势,也抬高了声量:“不知分部的规矩,和总部有什么不一样。” “分部是总部的分支,自然一切朝总部看齐,绝无二致,哪怕是这办公大楼的规模形式,都一模一样。”副手阿昭代为解答。 “好,那么我想请问,不论是原告和被告,还是第一控告方与第二反控方,是不是可以彼此泄漏对方找到的证据?我说的简单一点,就是身为调查局的执法者调查人,是不是可以将其中一方搜集到的证据,未经提供方许可就擅自拿给另一方观摩?” “这是侵犯证据搜集方隐私、权益等诸多方面的犯罪行为,不知芜华小姐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 “很不巧,我出示的证据就是这样,不但□□乐先生否决存在意义,甚至当着我的面,以嘲笑的形式公开向由熙四人众展示,在遭到他们的嘲笑后,所有的证据原件都被摧毁,所谓证据,成了调查执法人员肆意公开的产物,我可不可以理解成,这是一个阴谋,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羞辱、耍弄我而存在的圈套!” Chapter 1027 须臾间爆发极强压迫力的芜华以四平八稳却凌厉到爆的语声盖过干乐一行恼火的反讽:“三名人证尽管已经不在,可记忆囊与千影记录影像,我手中还是有备份的。” 记忆囊中曾经□□乐等人否决真实性的影像,于是公开放映到墙壁屏幕上,尽管在放映途中,为首的干乐仍旧振振有词:“这记忆囊是惠茵海蓁子给你们的,她是你家光子的同事,自然会帮你造假,听说她还是幻术高手,幻术高手用幻术伪造这么个记忆囊出来,并不罕见吧!” “这些都只是你的凭空臆断,是不是造假,自有各国的幻术师来判断!” “各国术师在哪呢?哪呢哪呢?”干乐眼见芜华慌不择路,又得逞的奸笑起来。 “别急,我们还有证据。”奇斯尼将那日用千影式录下的影像播放出来,事实上前面只有八柰子一人振振有词,直到收尾,干乐那一段惊人言论,才是他们将证据保留至今的意义。 ——“这个不用担心。但凡是和光之国、十三禁卫军有关的,即便是助力也都会被调查局视作伪证,相夫光子是,惠茵海蓁子是,十三禁卫军更是!” 奇斯尼将结尾的这几句话,视作铁证:“这是出自干乐先生之口没错吧?请问,为什么你单方面的认为和以上几方有关的证据,都会被视作伪证呢?这是对光之国和十三禁卫军本身的诋毁,这样说不过分吧?让你如此贬低他们的,理由和根据在哪?以及你指名道姓否定了其公道性的两位女士,都可以将你用‘诽谤罪’上告调查局吧?” “另外啊,我对这个东西挺好奇的。”渔灯拿出一个卷轴样的银色物体,看准干乐煞白的脸孔后,笑笑说:“不好意思,刚刚我潜入冷藏室的存尸处,刚好看到这个东西放在台子上,现在我打开,让大家欣赏一下哈!” 那是一张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土地契约书”,在出售者和收购者两栏中,分别用钢笔签着“由熙”和“干乐”的人名,契约书上还有该块地皮所处的方位以及面积大小,另外最炸人眼球的,是金额栏中“芜华败诉”四个字,并非数字,而是有延伸意义的方形文字。 “看清楚了啊,可以找人鉴定的啊!是不是由熙和干乐的字迹可别又说是谁伪造的啊!”渔灯将契约书完全摊开,甚至以投影的形式放映到白色的屏幕壁上,供所有人一观:“那么我想请问啊,为什么金额栏上的不是钱数,而是‘芜华败诉’呢?就是说……由熙女士,你将这块天蚕地皮出售给干乐先生、所收取的款额是‘芜华败诉’咯?” 由熙的面色本就黯淡,此刻更像被浓灰泼中一样人色全无,她身边的三个人也面色大变无言以对,唯有干乐还理直气壮:“这是伪造的!因为……因为之前有人寄信给我!我看到了复印件!寒悦和由熙!已经把那块地皮卖给别人了!” 苍白无力的狡辩,惹得芜华讥笑连连,岐黄筍也苦涩摇头:“干乐先生口口声声,说记忆囊、千影录像和这契约书都是伪造的,没关系,我今天可以向在座的各位、以及全术法界正在观看直播的人们保证,我一定有办法,精确的鉴别,证物的真伪!下面有请……风、雷、水、火、山、泽、冰、花、光九国的执法精英、幻术精英们。” 接下来,是岐黄筍局长亲口介绍的环节,陆续进入这间会议厅的面孔们,张张具有震慑人心的威力,他们都是各国律法和侦查界的精英先锋,品格威望有目共睹,联合在一起的力量甚至不逊于一向被称作权威的第一调查局,至于幻术精英的出场,也是为了鉴别这次“全界直播”有无幻术造假,是否蒙骗世人。 前有各国震撼级人物突降,后有“全界直播”的骇人真相敲响在畔,干乐早已被这连番打击刺激的魂不附体,他看斜对角一边的天蚕四人众,又瞄瞄卿娜和三改,顿觉大势已去。 然后,各国幻术精英检查了整间屋子,以及记忆囊和千影录影石,陆续表示“绝无幻象”,接着,早在门外旁听了多时的各国侦查员也针对芜华提供的物证进行反复查验。在这间隙,唯有岐黄筍一人开口:“今天在这里,就请各国的权威执法者、幻术师精英来做个见证,我们来共同审理这场天蚕叛国案!第二反控方的证据正在核实中,那么第一控诉方,还有分部的各位,请把你们所有的证据也拿出来,今天在这里,必然要审判个结果出来!这个结果,不含有一丝杂质,不会有半点冤情!因为,它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各国公告栏上放映着!” “没错~”渔灯两手叉腰往地中间一站,斗志激昂的叫道:“是不是伪造,是不是作假,自有全世界来评判!” “物证我们已经核对过了,请问你还有人证吗?第二反控方?”雷国国府派来的侦查员开口询问芜华。 “有。”芜华所指当然不是已死的天魔教成员:“他们是天蚕国幸存下来的民众,现在应该已经等候在大门外了。” 从大楼入口,一直到会议厅的大门,短短一分钟不到,于天蚕国的余众们来说,却漫长犹如一百年,他们簇拥在会议厅内外,挤得密不透风,他们一声声带有哭腔的陈述,无不在缅怀令他们骄傲与怀念的英雄绮珍,无不在痛斥令他们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叛国恶人由熙众! “呵呵。”寒悦阴笑一声,用词用句颇有干乐风范:“果然都是芜华的亲友团啊,仗势帮着芜华颠倒是非来了,一面挑拨天蚕王室和雷国分部的关系,一面给绮珍洗白!” 卿娜一听,也来了精神头:“对啊,你们赶紧把自己摘干净!就怕脏了的,怎么也干净不了!” 岐黄筍也随着他们呵呵一笑:“原来在你们眼中,只要是不利于你们的物证,就都是伪证,只要是不利于你们的人证,就都是亲友……莫非你们要说,芜华,或者我岐黄筍,收买了整个世界?” “我不是说你们被收买了啊!”干乐一面庆幸自己刚刚没开口,一面不服幻术师们对物证的“判决”:“但你们到底懂不懂啊?那明明就是幻术伪造出来的影像,怎么到你们这就说不是了呢?这不是公然的指鹿为马吗?” “你如果认为我们所有国家来的幻术师都指鹿为马,都无能判定,那你可以不认,可惜你无法代替全世界,现在是直播,是非自有公论!”火国来的幻术师义正言辞。 “好,既然话要摊开来说!那么我们也说说原上主相夫光子任人唯亲的事!”苗苗不甘示弱,拿出早就藏在手心里的演讲稿大声诵读:“光之国少主相夫光子和芜华就是□□裸的裙带关系,该上主表面上刚正不阿,不徇私情,可事实上却任两大臂膀奇斯尼芜华以重任,在她担任国师期间,奇斯尼和芜华也权力鼎天,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芜华纵然是绮珍的妹妹,同时也是和各国有机会深入往来的裙带关系受益人!这种情况下,毫无根基和势力的由熙女王、以及分部的我们,自然会被拎到全世界面前来冤枉!你们今天仗着来的是世界各国的高手,就想蒙骗过关?正因为叫来的都是重量级,就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你们骗了吗!绮珍就是叛国凶手!你们怎么粉饰都洗刷不掉她的罪孽!” “我和奇斯尼是凭本事留在光子身边吃饭的,立于左右不等于手握大权,我们不过是做协助工作,很多国事内幕都无法深入了解,即便是在凝光城,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窥得国府机密的,更何况,事实不会被流言抹杀,你等诬告在前,混淆是非在后,今时今刻,仍死不承认不加悔改,既然你等口口声声你们是无辜的,是冤枉的,那么,今天就在全世界的面前,拿出你们所谓的证据吧!” 被再三索要证据的干乐方、由熙方再度陷入沉默,妄图以此蒙混过关,不想芜华这时候开口,一个个点出了他们的名字:“干乐,卿娜,苗苗,三改,勾勾,阿沃,由熙,八柰子,寒悦,青樊……今天向你们索要证据,可不是为了绮珍,不是为了我芜华,而是为了你们自己!既然你们说我出示的都是伪证和亲友,那么你们的铁证在哪呢?” “我们都是证据!我们说你姐叛国你姐就是叛国!我们都是人证!至少没有被收买!至少不是亲友团!”一众竟心有灵犀异口同声,然而无论怎么出示,都只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证”。当被质疑时,卿娜为代表,依旧言之凿凿:“如果你们继续说我们是勾结在一起串了口供的,那么不好意思,你们也一样!你们所有诬告我等包庇了由熙的人,都是芜华撮合到一起的亲友团!” “放你娘的屁!”渔灯好不容易安静了半晌,又让紫唇卿娜激到怒发冲冠了:“老子不做任何人的亲友团,老子就想把事情真相给找出来而已!你以为普天之下皆你妈?要任凭你在这里漫天扯谎?老子今天还真就告诉你了,老子叫渔灯,是调查局前局长米古拉的首席大弟子,当年我被逐出调查局以后,立誓与他们这群人不相往来!老子之所以愿意出山,谁也不为!就为了看不惯你们这群利欲熏心还理直气壮的小人!收买?勾结?你以为全天下都跟你们一样脏?你以为全天下都跟你们一样为了点臭钱可以不顾原则和尊严去违背誓约结交自己的仇家?我呸!”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八柰子嫌恶的撇嘴皱眉,起身后叫出自己唯一的证人:“别以为大嗓门就了不起,嗓门越高的人越心虚,岐黄局长,我也有人证!” 那天吃豆腐吃到心满意足的毛线帽小贩于是屁颠屁颠跑到八柰子胸前,被其一把抽开后方回想起来意,口齿还算伶俐的他于是放开来说,大意就是渔灯和芜华奇斯尼商量如何替绮珍洗白、反诬告由熙干乐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我们也有人证。”稍微离开一下下的奇斯尼暂时送出天蚕国人后,转眼又率领一队人堵截在会议厅门口:“如果这个小贩是桃屋八柰子出示的人证,那我身边的这二十九名歌舞娱乐场的目击者,就可以证明那日的种种!” 有不少目击证人,不仅仅是那天在娱乐场的围观群众,他们表示,曾经不止一次看到干乐分部的一群人趁着晚间出外寻欢作乐,他们这些目击者都是附近娱乐场所的常客,自然对一次次出来灯红酒绿的紫唇大队印象深刻。 被反将一军的由熙方当即派出铁嘴寒悦,对这行人的来意展开抨击,顺带拉回方才的话题:“可别东拉西扯,我们刚刚提到,渔灯此人来意可疑,不要以为你大嚷几声,我们就会相信你和调查局没有勾结,总部忌惮分部的实力,故而联合早早退休的前成员回来,做出让世界为之相信的假象,实际上都是有黑幕的!你们绕了这么个天大的圈,无非就是为了阻挠我受冤的由熙女王回国!” “歪曲是非,指鹿为马,无理也硬辩三分!你还不快快闭嘴!寒悦!” 最意想不到的来客,在无一人邀请过的情况下,突然驾临,略微佝偻的身子,骨瘦如柴的体态,两鬓斑白的乱发,还有一张饱经风霜、被由熙和寒悦从小看到大的脸……金蚕公主。 金蚕公主是前代国君千尚的亲妹妹,也是在兄长死后,力挺由熙坐上天蚕尊位的最大功臣,可惜她身患重病,无法呆在贫瘠的天蚕国休养身体,便倚靠自己毕生的积蓄跑到外域去治疗静养了,天蚕灭国时,她还在昏迷中与病魔做苦斗,直到苏醒的那一天,发现各国奋起抗击天魔教,她在人群疏散的逃亡过程中流落到战火硝烟的地带,自此颠沛流离,饱尝辛劳,她不但是千尚国主最信任亲密的妹妹,更是由熙的亲姑母,寒悦的亲姨母。 “姨母……” “姑母……” 最先受到触动的,居然是事件的祸首由熙与寒悦,他们经受了金蚕愤然挥来的两巴掌,登时愣的头脑空白。 “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就算做不到千尚哥哥的万分之一,至少也不能超出底线!我是个庸才,没有办法给天蚕带来荣耀!可你们的长辈我……从来没做过这样丧尽天良的事!由熙!”金蚕第一个揪出来的,是昔日里那个唯唯诺诺的侄女:“你还是公主的时候,姑母就告诉过你,不论你一辈子做公主,还是有朝一日做君王!都要亲贤臣远小人!我早就警告过你,和八柰子青樊那样的贼人在一起是自掘坟墓!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难道在你看来,姑母我……还不如那几个奸人重要吗?” “不是的,金蚕姑姑,我……我很孤单啊!王室里和我同龄的人本就少,外面的小孩子又不肯理我,就只有青樊和八柰子才愿意跟我玩!” “这些……就是你听他们的话、构陷绮珍叛国的根由?!”金蚕盛怒到极致,一巴掌扇的由熙口吐鲜血,见状,她也痛心已极的恸哭道:“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诋毁人家的清誉啊!绮珍是你叔叔选拔上来的,她虽出身贫寒,但为人正直,秉性纯朴,我们天蚕国之所以支撑下来,就是因为她的威名远播、震慑的敌人不敢来犯!可你非但弃用她于不顾,还联合害我们灭国的大恶人诛杀功臣!事后不但不思悔改,还网罗这么一群丧尽天良的畜生构陷她!诬赖她叛国?!她若想叛!会等到身死命亡的一天?她若想叛!当年手持天蚕军令王符!就可以把千尚国主逼下王位!” “……千尚国主和由熙不一样啊,绮珍明显是不敢篡千尚国主的位,只敢对经验不足的年轻女王下手而已……”寒悦不服不忿的小声嘟囔,却不敢太大肆喧哗免得再激怒姨母。 怎知,金蚕虽然状态不佳,听力却一流的好,她反手给了寒悦两耳光,打得手骨都发麻:“还有你!要不是你母亲早逝托我照顾你!我早把你这个不学无术一肚子坏水的混小子送到天边去了!就因为有你这样、还有她!她!这样的奸猾之人在!我天蚕国才会万劫不复!在亡国的同时痛失千人头颅!痛失一个明明有机会力挽狂澜、却偏偏被你们扼杀的英雄!” “够了吧!”从来都冷淡中不失轻声细语的由熙,忽然间爆发出令人瞠目的咆哮高音:“英雄英雄!谁是英雄啊!绮珍不过就是会打仗而已!天底下会打仗的那么多!凭什么她就自封英雄?我就是不明白啊!为什么千尚叔叔要重用这么惹人讨厌的死女人!她脑子不转弯!从来不说好听的话!也不会看眼色!好多次我都心烦的要死了!她还喋喋不休的进言!我天蚕国是没人了吗?要她来对我指手画脚?她自己不会圆滑委婉!怪我咯?她自己招惹天魔教被杀了!怪我咯?” “所以,你是承认因为不喜欢她,才让她替你背黑锅枉担叛国之名了?” “谁叛国了?”由熙瞪圆眼睛,瞅了瞅发出问句的岐黄筍后,惨然的大笑失声:“我会不知道做国主的滋味好?我会无端端叛国玩?但你们要我怎么办呢?我就是不屑于和其他国家结交啊!她绮珍有本事怎么还阻挡不了天魔教侵略的步伐呢?你要我怎么办?天魔教打来了,难道要我一个不会打架的人顶上去?我从前看书上说,古时候都是民众挡在君王身前替君王送命的!如果君王送命在前,那这些民众不是更没法活了?横竖都是没法活,替他们的王死一死有什么不对?” 令人愕然的表达,没能中断在八柰子和寒悦一次又一次的阻止下,由熙仿佛要把不曾常用的语言一次性耗光,竭尽全力的挥霍着:“至于绮珍,是她自己听了消息跑来的,我可没求她!她自己愿意来救我,然后被射死了!这也怪我?这就说是我叛国?啊退一步说!就算是我设计了她,我和秋依说好了,引咱们天蚕最厉害的女将过来!那她就过来?她自寻死路!她自己蠢!自己找死能怪到我头上吗?——” Chapter 1028 大概千算万算,干乐等人都没算到,第一个找上他们的人,也是第一个将他们彻底捅出去的人,由熙作为原告控诉方第一人,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泄了老底,她这边一漏嘴,怒火攻心的干乐分部,也开始争先恐后的撕咬几分钟前还与他们同仇敌忾的由熙四人众,渔灯的离间之计,开始在最恰当的时候,奏效了。 分部会议厅里,污秽下流的吵辞呈对轰模式从两端放出,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在岐黄筍等多人连番劝阻下,他们总算随着口干舌燥的痛苦现状终止了,如果不间断给他们提供水源,左起干乐,右至青樊,怕是能对骂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几次受不了想撤离□□战场的渔灯,终究看在芜华和奇斯尼的份上勉强留下了,经过这一个小时的折磨,他觉得他一次性用光了自己多年不曾浪费过的脑细胞,要知道,被噪音荼毒也是一种精神凌迟啊。 “不吵了?哎呀我去的,我以为你们要打起来呢!” 渔灯用手在头顶摆出狗耳朵造型,芜华被他风趣的动作弄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随性而为是渔灯大哥的天性,也正因为不拘小节豪放洒脱,他的思维才从不局限,头脑也异常聪慧。 “我就奇怪一点,你是怎么找到土地契约书的?不对,应该说你是怎么找到存尸处的!”干乐缓回一口气,立刻就跟渔灯打听。 渔灯表示,总部大楼最初的设计者就是他,没想到其他分部也依次效法了,他从一开始就建议铸造冷藏存尸处,因此一下子就找到干乐没来得及火化的三个天魔兵。 确定了他是渔灯,知道渔灯和调查局恩怨的一切人士,也就坚信了他并非受调查局所托才出山坐镇的了。姑且不论正在观看直播的术法界各地民众,单说在场的寒悦和三改,就率先绝望到惨无人色,知晓渔灯与调查局那段过往的人,宁可相信天会塌,也绝不相信渔灯愿意和调查局联手共事。 “结果已经很明了了,孰是孰非,相信在座各位、以及正在观看直播的人们也一目了然了,那么,由熙,桃屋八柰子,寒悦,青樊,以及干乐,卿娜,苗苗,三改,勾勾,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岐黄筍等来的只是一片充满衰亡之气的沉默,方才有人耗费一个小时,毁盟弃约,鱼死网破,有人花掉一个小时,宣泄怨怼,爆发怒火,等他们真正想起,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呈现给世人观看聆听的“影音直播”时,连大呼悔之晚矣的力气都失去了。 “天蚕叛国案,由熙一行三人,构陷包庇案,寒悦及雷国分部诸人,罪证确凿,无可抵赖,第一调查局总部在此向世人宣布,以上数人,罪名成立!且等三日后的最终判决!” 那一天,她眼中的光是最炫目的日华,那一刻,她眶里的泪水是最美丽的雨,她几乎在一瞬间听到了世人的沸腾与欢呼,几乎在顷刻里望见绮珍回眸对她展露幸福一笑,芜华想要告诉世界,告诉天空与大地,那一日,是她最终生难忘的一日,因为她的姐姐,绮珍,最终找回了受之无愧的清誉。 芜华直到被奇斯尼搀出分部大楼,意识才渐渐从空白中脱离,她面见漫天洒放的阳光,完全不敢相信刚才的结果是真的,是那一抹绯红,唤醒了她深层的神智,也让她“哇”的一下子痛哭出来,经年,累月,连日,长久的压抑和悲愤、心酸和苦楚,都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出来,她想哭,用力的哭,尽情的哭,一直哭到她把这些不美好通通忘掉! 相夫光子从来的一路上,不时通过雷域境内块块竖立的影像布告栏,获悉“终场审判”的进展与情况,不过她毫无担心,因为打从渔灯答应出山开始,她就坚信,胜利,只会属于正义的一方。 芜华在她怀里恸哭哀嚎了很久,直到姑娘把全部的辛酸苦楚发泄殆尽,光子才用软帕擦拭她红肿的双眼:“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华华,绮珍有你这样的妹妹,是她的骄傲。” “有她这样的姐姐,才是我的骄傲。”芜华抽搭着笑逐颜开,哭腔还未完全褪去,面容已被幸福的暖光充溢:“光子姐,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既然已经定案了,那么,接下来,我教你。”她扣住她的肩膀,用一种极端认真的眼神对视过去。 芜华暂时被送回旅馆休息了,在进入分部大楼面见岐黄筍和各国侦查员之前,她找来了执意随行的念冰,无比冷酷的告诉他:“把所有参与过构陷绮珍的人员名单找出来,记住,不要漏掉任何一个。” 岐黄筍之所以偕同各国侦查员暂留分部,也是由于该案重大,在具体判决下达以前,需要慎重严谨的商议和忖度,此前从未插手调查该案的相夫光子如期到来,以雷国新任律令司总长的身份开门见山,她向第一调查局和各国的侦查员发出如下建议。 “先抛开干乐等人是雷国分部的调查局成员不说,就算没有这层身份,他们也是地地道道的雷籍人,那么可以综合考虑调查局总部指定的法规,以及雷国旧法、新法,看看这些法律中,是怎么规定的,勾结叛国者构陷无辜知法犯法都应该处以怎样的刑罚,至于由熙等天蚕叛国案的罪魁祸首,应该依照天蚕的法规来办,第一调查局自成立以来,有搜集各国法规的准则不是吗?那么天蚕王室密地即便已经不在,总部应该也留有相关备份,叛国、构陷、屠民等大罪,天蚕法则如何规定,那就如何施展在由熙四人身上。” “但是,他们的犯罪程度并不一样,就拿寒悦和干乐一行来说,他们仅仅是构陷罪,并未参与过叛国行动。”水国来的女性侦查员提出异议。 “不止吧?他们还有受贿罪,诋毁罪,构陷罪,包庇叛国真凶罪,按照雷之国的法规,这种程度,足够以严刑了结他们的性命了。至于由熙八柰子和青樊,那就更不用说了,除上述罪过以外,另有屠民和叛国罪,天蚕国从未出过这等罪徒,幸而雷国前任律令司总长在世时有收集各国律法的习惯,因此我拿到了一份,上面明确标注了,叛天蚕国者,该处以何等死刑。”相夫光子有备而来,将天蚕国法上“叛国者生,处以犬刑,叛国者死,挫骨扬灰”的内容罗列给在场参议者:“如果有异议,可以去跟总部的存根对照一下,既然是公开的国法,那么总不会无迹可寻,我认为,按照罪犯所属国的国法来制裁他们,再恰当不过。” “那,雷国旧法和新法,都是怎么规定构陷者刑罚的?”泽国来的侦查员出声询问。 “新法的制定人是我,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制定到这些事项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么就只有依照旧法了,旧法上规定,构陷重罪,包庇重罪,一切影响到国家利益的行为,都要被判处凌迟之刑!”光子微笑道出令人胆寒的法则:“作为雷国人士,干乐、卿娜、苗苗、三改等一切分部中人,上至局长,下至门卫,全部都是共犯,他们知法犯法,帮着叛国者构陷被害人,帮着叛国者诋毁一切不利于他们的调查人,全方位无死角的颠倒黑白、毁人清誉,此等大罪,已完全够得上‘影响雷国利益’这一条,如不严惩,今后诸国将把雷域视为笑柄,而雷域自身,也会颜面无存,尊严扫地!” “那么,波维路国主有什么看法?”基于她当下的身份,风国侦查员不得不有此一问。 “国主大人派我来参与该案审判,就是予我全权处理的权利,既然干乐等人是我雷国的罪人,那么理应交由我这个律令司总长去处决,各位如无异议,我即刻将人犯带走。” “那,天蚕国的人呢?”山之国的侦查员也补充提问。 “自然是该交给天蚕的新主人,芜华处理。我相信,芜华国主也会按律处置,绝不徇私的。”相夫光子间接道出了天蚕如今所属何人的意向,同时以雷国新执法总长的身份,向第一调查局总部局长、各域侦察精英宣称:“任何参与了构陷之行的人,都是在挑战雷国法制的权威,抹黑第一调查局,无视英雄亡灵,把芸芸众生当成傻瓜一样嘲弄与欺骗!这样的人,一个也不能轻恕!如果各位大人没有意见,就请对参与过该案的罪人们,下达最后判决吧!” 天蚕叛国案的最终判决,于“直播”后的第三天向世人宣告,由熙、桃屋八柰子和青樊犯下叛国、屠民、构陷等严重大罪,依照天蚕国法判处“犬刑”,执行地就在天蚕域内,由受十三禁卫军扶植的天蚕新女王芜华主理。至于寒悦和雷国分部的干乐等构陷大罪者,因有外界传言说凌迟之刑过于残忍,因此执行死缓,暂时扣押在雷国国都的大牢里,由律令司相夫光子负责看管。 念冰搜集到的人员名单上,除了已知的几名主犯,另有守卫的阿沃、保洁员晴雨,还有那天帮着八柰子作伪证的送货小贩,相夫光子一一核实后,下达将涉及之人全部扣押的指令。 随同芜华来到天蚕国域的那一天,阳光万里普照,晴空无垠蔚蓝,连上天与神明似乎都受到世人的渲染,对这样的结局满足欣慰。芜华骑马走在前面,身后是坐在囚车里眍䁖着眼睛的由熙,还有失魂丧魄状的八柰子与青樊,她最后一次带领这些罪人游览天蚕的山川,让她们亲眼目睹天蚕余民回归这里后,欣欣向荣的生活景象,她告诉她们:“这份幸福,永远不属于你们。” 在临时搭建的女王营帐后,依着天蚕山脉脚下,有一座刚刚竖起的石碑,上面有芜华亲手刻下的“绮珍之墓”四字,墓前摆满来自术法界各地吊唁者送来的鲜花,还有一双曾被女英雄握在手里,厉斩敌患的雁纹弯刀。 相夫光子陪同芜华将一束洁白的马蹄莲放置在众花群中,向绮珍表达尊敬与崇仰的情感,随后,芜华像牵动狗链一样扯过绳子,将绳子终端的三个女人撂倒在绮珍墓前,勒令她们给绮珍磕头认罪。 由熙死死伏着地面,就是不肯抬头,八柰子倒是识时务,一连磕的额心都流血了,青樊恼恨不平、却又不得不屈居臣服,一行三人,天地落差,从最初的得意者,速变成如今的阶下囚。 “直接把这三头畜生绳之以法,简直太便宜它们了!”芜华看着她们的背影都觉得气愤难平,立刻执行犬刑送她们归西,于她来说根本难消心头之恨。 “你打算怎么做?按说,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不急。”对于光子的催促,芜华忽然萌生出另外的主意来:“我再想想怎么折磨她们,现在就杀掉,未免太便宜她们了,先把她们关起来,饿几天再说!” “不管怎么说,都恭喜你了,华华,也恭喜绮珍。”相夫光子将渐渐萌生出的不安压制回心底深处,尽管她冰冷残酷的收押了所有参与构陷的罪人,也深深理解芜华的憎恨,可眼见一个纯洁如水的姑娘,如今时不时浮现出的暴戾之色,她就无比担心,芜华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她:“华华,你……” “光子!我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芜华转过身时,脸上的阴鸷一扫而空。 “你说。” “把干乐他们也交给我!” “可是,依照……” “那只是为了应付总部不是吗!你越往狠了说,今后这个世界上的人,越不敢做这种丧尽天良的恶事!可我知道,你还是心软了!否则怎么一面提议凌迟,一面又只是把他们关起来不动呢!” “并不是我心软,而是,外界的呼声也不能不考虑。” “他们都能同意由熙犬刑!为什么不同意把干乐凌迟啊!” “我想,性质还是不太一样的,干乐分部那些人最大的错处是包庇和构陷,不比由熙,一面送掉了整个国家,一面害的千人丧命,比起人员牺牲微小的构陷,通敌致死民众这样的罪,才更加令人发指,所以我想,干乐他们应该还不至于……” “不行!我一定要他们死!而且要死的凄惨无比!”芜华忽然失控了,摇晃着光子的手臂不断央求,对残忍处死干乐一行的事执着不已。 “你冷静一下,相信我,既然依照了雷国旧法,干乐他们就算不遭凌迟,也会付出生命代价的。”光子尽全力抚平芜华现在剧烈的心绪波动:“别忘了,你现在是天蚕的新女王,你有天蚕子民的支持,山域国府的援助,还有光域、雷域、泽域、十三禁卫军,你有这么多助力,该是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的时候了。” “不把参与过陷害我姐姐的家伙们赶尽杀绝,我如何安心做这些正经事?” “本末倒置,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华华,你别忘了绮珍最希望的是什么,她用她的一生守护这个国家,她希望天蚕国能永久的立于世上,就是因为她的这份忠诚和意志,十三禁卫军才不得不顺应术法界民意,来帮助你复国,将他们已经掌握在手的土地还回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来,因为山域开了口,证明天蚕还有上千百姓流落他方,二来,正是因为受到你姐姐的触动啊!你现在一门心思用在复仇上,完全置百废待兴的天蚕建设于不顾,你觉得划算吗?有必要为了这些罪人,妨碍你的复国大业吗?他们就关在囚笼里,插翅难飞,死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如等天蚕一切都安定后,再来着手处置。” “你说的也对,是我冲昏了头了,谢谢你光子,没有你帮我,我怕很难一个人走下去。”芜华说着,又泛起依恋的泪光,她不舍光子就这样离开天蚕回到雷域。 “你放心,我会让奇斯尼留下帮你的,念冰我就带走了,毕竟我身边也需要一个办事的人。华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通过这件事我相信,你已经长大了,变成熟了。”抚摸她轻柔的发丝,像呵护血肉至亲的妹妹一样充满爱怜。 芜华又忍不住给了姐姐一个拥抱,于她来说,和绮珍无比相似的光子,就是她赖以生存的姐姐。 历时许久的天蚕叛国案彻底迎来了令全民满意的终结,对此案做出极大贡献的渔灯又一次名声大振,仿佛瞬间找回了昔年的风光,可他拒绝各方邀请,拒绝了第一调查局与天蚕新国的挽留,执意要去过他隐居的生活。 他乔装打扮重回渔村,这次不隐姓埋名叫阿灯了,改叫阿渔,用他的话说这是“好名不流外人田”,他继续在那所空旷简陋的大宅子里做鱼骨玩具,还跟孩子说他是阿灯的哥哥,接替弟弟来这里生活而已。 Chapter 1029 天蚕国确立新主、取回王权的同时,光之国一边又传来惊世骇俗的消息,他们的晴尊女王决心退位,若有一日重归,必然继续守护这方国土,如若不然,也毕生不忘自己是个光域人。 这位出身冰域医疗贵族世家,后又被传言说成是月国公主的女性,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光域子民们的灵魂深处,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这方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一代女王,哪怕不是光神觉醒者,也是他们信赖支持、景仰与崇拜的统率。 对于玉灵碧的请辞,有人猜度说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光神身份,有人猜度说是她身体被天魔战搞得油尽灯枯需要调养,总归,她去意已决。 临别之际,她将唯一悬心未了的事托付给四代上主们,事实上在天魔战爆发以前,玉灵碧就数度提及培养下一代接班人的事,当她渐渐了解四代上主因何而出现、并集结到一起共事多年的时候,她决心依照预言碑的警示,在退隐之际,把希望寄托给“下一任光域之主”,他们或许没有高贵的出身,或许很多还来历不明,但从相遇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们将会传承四代的意志,让光华在这一片天空下永不散去。 凝光城外,伫立着光神石像的那座光神庙宇前,轻装出行的玉灵碧微笑面对她身前整齐排列的一众孩子,数月之前,他们在海之国与四代上主相遇,也几乎在那时,玉灵碧得知出现在生命中的这些小家伙,是她要全力培养的对象,可惜如今“情势所逼”,让她不得不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国度,她嘱咐为首的雪薇,要好好照顾宵问、又琳这些差不多年岁的弟弟妹妹,一同前来的上主还把生命之元纳入他们小小的手心,在他们单纯无垢的仰望下,悉心指导如何将意识与手中的墨绿珠子融合交汇。 宵问作为最年长的一个孩子,总是很体贴懂事,尽管他十分想要掌握保护大家的力量,但他明白,任何给予,都是要有付出在前面开路的:“晴尊大人,生命之元借给我们,那上主哥哥姐姐们怎么办呢?凝光城的结界怎么办呢?” 在四代精心照料下逐渐恢复健康的又琳最是冰雪聪明,她笑看手中的绿珠,像呵护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我想,现在的哥哥姐姐,就算没有生命之元,也是很强大的。” “强大的人会给予宝器力量,不够强大的人才会从宝器身上索取力量,是这样吗?”水丁菀思想成熟,不过到了话尾又变回懵懂不知的小姑娘了。 “影姗,你为什么撅嘴呀?”善雨虽然不是和他们一起从海之国来的,但早已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而且和活泼好动的影姗最要好。 “我的珠子跟你们的怎么不一样呢?”影姗嘟嘟可爱的小嘴,百思不解的托腮观察。 “哪里不一样啦?”冲影好奇的伸过头来看,又拿出自己的跟影姗作对比。 “是说颜色吗?”净樱虹白婳举起珠子对着阳光照了照,声音如银铃清撞般美妙。 “我想,和光照的角度有关吧。”明镜台将珠子举到他竭尽所能的高度,在其余伙伴讶然的惊呼下缓慢转动:“看,不同的角度,珠体上的绿会向不同程度的色泽渐变,就像水在里面流淌一样。” “真的诶!”一块儿过来的犀言也兴高采烈的高举起珠子。 那个天生与光无缘的孩子燕木零,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抚摸生命之元光滑的表面,只有宁蓝会想起这时还有一个他,走过去,抱着小小的膝盖坐好:“燕木零,你感觉到了吗,生命之元是有温度的。” “嗯,我眼睛看不见,所以其他感官都很敏锐,难道宁蓝也是?”燕木零伸出手指,在地面上勾勒出几个字,他平时,就是这样和大家交流的。 “我虽然能看见,但是感受冷暖的方面不比你差哦。”宁蓝摊开手心,将自己的珠子和燕木零的珠子簇拥在一起:“这珠子就像碧湖的水一样,深绿色,看着很冷,实际上,里面是满满的温热。” “晴尊姐姐!上主哥哥上主姐姐!我们可以拿去给爸爸看吗?”最是活力四射的阿界,偏与最冷静持重的阿唤是亲兄弟,他才刚刚从也俊手里得到生命之元,就乐得绽开了花,拉着哥哥一定要他陪自己去国都墓园。 “阿界不要急,等你真正可以掌握光之力量,再去告诉你的爸爸,我想他会更高兴的。”玉灵碧弯腰摸摸小家伙的头,她爱怜这里的每一个孩子,就好像在看当年的大家一样。 “晴尊姐姐就要离开了吗?”雪薇失落的暗掉了宝石蓝眸,像有一盏名为喜悦的灯熄灭在了瞳孔里:“雪薇,不想让姐姐走。” “对不起,雪薇,还有大家,姐姐实在是……不得不走这一趟,尽管姐姐不在了,可姐姐的心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她笑着牵起雪薇冰凉的小手,在一阵微风徐拂下,慢慢睁圆了本是充满欣然的眼目。 事情来的太突然,况变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迭起的异象让他们措手不及,明明是暖光照耀下宁谧安好的晴天里,偏偏爆出狂烈的飓风圈来,识得它的人无不清楚,这是空间传送时必会出现的涡流,只不过它大若鲸口,还是空前绝后的头一回。 玉灵碧当机立断,要用同样的方式带着全员离开这里,不想鲸口涡流引乱的速度和规模堪比天魔的黑洞吸力,让她只能在须臾中放开雪薇的手,看着被漫天吹起纷纷卷入到涡流圈中孩子们的身影,看着洒落一地的生命之元,她忍泪放弃了追击。 “碧姐!为什么要停止?!”看着瞬间湮灭在眼前的巨大涡流圈,不少人都骇然失色。 “那是鲸口涡流,只有发生极其严重的空间事故,才会出现,如果碧姐刚刚强行拉住已经被卷入其中的孩子,他们的身体会被切碎……”风扬龙泽沉重的公布事实真相:“任他们被送走,反而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种涡流,千百年都未必会出现一次,怎么今天就?” “我想……我知道原因。”玉灵碧痛心疾首的咬住下唇,因情绪难以平复而呼吸紊乱:“可惜,还是没能避免……你们,马上动用一切办法,务必找到这些孩子!” “知道了,那碧姐你?” “我,还是要走这一遭。” 发生类似现象的,光域境内还有不下五处,其他各国就更不用说了,不时爆出的“鲸口涡流浮现”和“人员消失”的消息,短短十二小时内,惊世罕见的空间引乱现象,仿佛一只无形的魔鬼之爪,搅得世人忧心忡忡惶惶难安。 雷之国白银皇城外西十公里,有一座久无人居的奢华独楼,据传,那是雷吒曾经的城外藏宝处,也是意图藏置奥蕾菲特的金屋,尽管功效一再被改用,最终还落得个“上交新王”的下场,不过相夫光子的到来,还是给死气沉沉的这座大宅增添了些许生气。 她本打算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安身就好,不料乐双真怀夫妇对她还真是优渥,不但让宅子里的用品一应俱全,还派了不少护卫环绕式镇守呢。 也只有相夫光子自己清楚,想要便于行事出城来“自立门户”,不受干扰的代价就是要接受监视和尾随,越是反抗,越显得她形迹可疑,因而被乐双指派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无够,相夫光子只能当做没发觉。 仔细检查了宅内是否有千影式和监控设备,完全放心后才安逸的竖起镜像来与远处候命的念冰交流,据念冰报告,不少国家都在同一时段发生了鲸口涡流突现的现象,雷之国方面,有目击者称,在原水无痕聚居地、如今已遭荒废的那一带,看到了一群身穿过时黑装的男女老少,念冰为此还动身去了一趟,发现这些人藏匿在聚居地的层林中,衣领和背后的图纹正是水无痕的家徽——水涡纹。 “你确定,都是穿这种衣服的?”光子用笔在桌面上勾勒出水无痕的标记。 “我亲眼所见,不过担心惊到他们,就让雪墨守在那里。” “我想,乐双派遣到各地的暗巡者,应该也把这个情况上报给他了,你我就暂且佯作不知,看乐双如何指示吧。” “光子大人是打算听他号令?” “那要看他的号令合理不合理了。”光子放下笔,揉揉发疼的额心:“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乐双在战中和战后,表现的不太一样,他虽然不是雷吒那等昏庸之辈,但也不像是个持久之人。” “怎么说?” “他没有声色犬马之好,可终日杯弓蛇影,把精力放在对旁人的提防戒备上,对于细化的处理一些事务,竟完全是个门外汉,甚至连真怀都不如,长此以往,雷之国可怎么是好啊……” “你已经,把自己当成雷之域的人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明白一点,那就是既然坐到这个位子上,就必须尽职尽责,既然雷国民众当我是他们的领导,那我自然要全力保护他们。” “那倘若有一天,雷国和光国为敌呢?”念冰迟疑了半秒,终究脱口一问。 “只要我在一天,就决不允许雷光两国发生战事,两国百姓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都需要得到保护,生命本无差别,都是权力拥有者为了彼此争斗,而陷入战火里的牺牲品罢了,我虽然远在雷国,但我心中,光国永远是我的故土,我虽然心系光国,但现在脚下所踩的这片大地,也是我必须全力守护的,念冰,你后悔吗,跟着这样一个我?” “念冰带着姐姐的意志,愿意永远追随在光子大人身边,绝无悔意。” “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追随这样一个我。 尽管彼此间心知肚明,可对这种无法互赖的关系,双方现下还不会捅破纸层,相夫光子倒想等等看,究竟是哪一边先“坐不住”。结果,波维路乐双比她想象中的性急,第二天清早就差遣半夏来召她进白银城议事。 说起这半夏,那好歹是波维路电姬、这个雷国罪女的亲女儿,不过她对母亲的感情,似乎远远及不上照顾了她多年的乐双,乐双也非常恩怨分明的把她留在身边,就像避世隐居那时一样,将她视作左右手一样器重。 这个虎头虎脑男孩子气十足的小姑娘,自打被旋鹰交还给乐双以后,就像变了副性情,话少了,表情没有了,动起口来也文文静静,完全转了性子似的。 “半夏,你有去地泉渊看你母亲吗?”在同去白银城的路上,雷国如今炙手可热的女性高层主动搭话。 半夏思索片刻,沉默的摇头。 “你想见她吗?”光子略略放慢脚步,至少要在进入皇城之前,把这个话题给进行完。 “想。”半夏干脆利索的回答,很快又补充:“不过乐双大人不高兴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高兴?” “他连银焕先生都不想见,怎么可能希望我和妈妈有瓜葛呢。”女孩低垂的眼睫上,有疑似泪珠的湿润悬挂。 “你想见她,也不是不行,但得换个理由。”再走三步就跨入白银城的门槛了,相夫光子猛然停下,用一种清浅而自信的笑容,震得半夏张口结舌:“我可以帮你。” …… 议事大殿内,波维路乐双唉声叹气,直到相夫光子走进来,真怀抚慰他的语声才徐徐终止。 “国主大人怎么愁眉苦脸的,说出来,属下看看能否帮您分担。” “就这几天,不是各地出现大型涡流吗?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乐双拾起一份部下交上去的调查书,还不等光子详看,就自顾自抱怨起来:“大批水无痕族人凭空出现,我叫来了国府里曾与水无痕旧族有来往的老官,他们都说……照片上的这些面孔,是曾经丧生在大火里的人啊!这是活见鬼了吗!” “有这样的事?”这一层惊讶,并非是她伪装出来的,相夫光子也只是听说凭空冒出一群水无痕族人,如今,来的竟是“已死之人”,连她都不得不脸色大变了。 “报告国主大人!有最新情况!”那个负责在水无痕旧地监视并拍照回来研究的蒙面暗巡者匆匆跑进来汇报最新进展:“聚居地一带发现水无痕拓天的踪迹!” 乐双刚从真怀手里接过的茶杯啪嚓碎在脚旁的地面上,他惊起时又绊倒了身后的椅子,这下,是彻底按捺不住了:“水无痕的那个幸存小子?他不是天魔教的第一战神吗?不是被各国通缉的要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的啊!” 虽然多方证实,水无痕拓天并未参与光暗战役,可他的不光明前科,与第一战神的身份,已足够使他稳坐通缉排行榜的首位了,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加上他哥哥的名誉也没光彩到哪去,不但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更是战败一方所必须连累的牺牲品。 “这可怎么是好啊!那拓天实力强横,他这是要勾结水无痕残族来祸害我刚刚稳定的天下吗?!” “国主不用惊慌。”如果水无痕拓天真是来作乱的,那她相夫光子,必然不会袖手旁观:“那拓天只是刚刚出现,具体情形还不得而知,需要详细调查一番才行。” 真怀听了,也不无惧意,一面吩咐吉祥将打碎的茶杯碎片收拾走,一面又取了新的杯子出来斟茶给乐双喝,还温柔软语的建议:“不如,就让相夫总长走一趟,探探虚实,如何?” “对啊……那,相夫总长,接下来就由你去帮本国主看看情况吧!”乐双一下子找到重振雄风的希望,好言好语,不像下令反而像在央求。 “属下领命。”光子不动声色的应承下来,她才不管乐双有什么意图,真怀又打了什么主意,她本就有亲自前去的打算,现在,是正中下怀。 临出殿门,赤发深瞳,雪肤红唇的女总长转首一笑:“对了,乐双国主,我有些此前未了的疑问,需要托人帮我请教电姬,可惜地泉渊一向只容许国主的近侍前往,我就让半夏替我跑一趟了,国主,应该不会怪属下吧?” “怎么会。”乐双并不善于假惺惺的笑,可他还是自认为表演完美的做出来了:“只不过,半夏还小,问不明白什么的,以后这种事,你还是交给无够好了。” “属下已经多日不曾见到无够先生了,以为他事忙,才没有打扰,既然乐双国主发话了,属下谨遵便是。”她故意对“情真意切”的国主夫妇绽出一个妖媚巧笑,旋即信步稳雅的扭身走掉。 Chapter 1030 雪墨是念冰的元灵兽,一只追踪侦查系的柴犬,黑白相间的毛色使它行动起来宛似一道深灰的闪电,它平日里负责帮念冰跟踪目标者,还能及时传讯回来。 相夫光子和念冰随雪墨传递的讯号一路赶到确切地点,那是位于雷国边境一带久无人居的荒凉之地,野生草木组建重林,杂石乱岩堆如山高,经年的弃用致使这里的房屋群成为鸟兽们的栖息场所,两人深入重林兜了两圈,却没见到半个人影,念冰立时担忧起雪墨的处境来,就在刚刚的一瞬间,雪墨与主人传讯用的能量枢纽带险些挣断,意识到危机的光子立刻拟出千影光镜,朝四面八方扩散式搜寻雪墨的踪迹,终于在北偏东百米之外的干涸池塘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柴犬元灵兽。 它被打成重伤,已没有起身行走的力量了,光子替它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出手者以极其迅猛的一掌震伤了雪墨的腑脏,虽不致死,但近期是没办法再替念冰跑腿了。 “念冰,你留下照看雪墨,我一个人去看看。”光子摸摸小狗无力垂耷的耳朵,起身后迅速向周遭扫视,步步谨慎的移动出这片树林。 她提着一口气,机警至极,可还是在迈出重林领域的刹那被一把宽刃搁上了肩膀,刃部向内,稍微横切,她就会身首异处。 “不许乱来!”箭步追出的念冰怀抱雪墨,一个照顾不到就发生这样的事,让他很是后悔,他跳到持刃者面前,敌意满满的注视他:“放下你的剑!” 当下处于被动地位,不敢冒失反抗的光子用余光瞄见来人,正是海蓁子的弟弟拓天,他一身战甲,似乎还保留着第一战神的装扮,深蓝近黑的半长头发利落搭在颈下,比起水无痕尽,如今他的面貌看上去更近乎于水无痕迦络,眉宇间饱含杀机的英气令人惧于对视。 他冷哼一声,使冷刃紧贴在相夫光子的脖颈上,几乎可以探出她颈部的脉搏:“别以为瞒得过我,水无痕族人的行踪已经被你们泄漏了,现在,就给我下黄泉吧。” “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取人性命,你的族人才刚刚回归,你就想用鲜血迎接他们吗?”即便危在旦夕,光子也从容不迫:“水无痕拓天,你不要搞错重点,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留下我,说不定对水无痕反倒是个益处。” “口若悬河是没用的,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死。” “如果你只是想图个痛快,那就动手吧,如果不是,就听我说完。”等了几秒,见拓天没有下杀手,光子便继续:“你弄清楚他们因何而归了吗?” “还没等问,你们就来了。”水无痕男子没有好气的皱眉头。 “既然如此,就不要不分敌我迫不及待的开火了。”举手挪开他的宽刃,相夫光子气定神闲:“是波维路国主叫我来的,但他没有指示我做任何事,我想,只是让我来探个虚实。” “哦?那你预备怎么说呢?” “拓天,不要伤害她。”那把杀气腾腾不知沉积了多少仇恨的宽剑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关键时刻,属于玉灵碧的一线弱弱呼唤轻响在畔。 相夫光子目睹的瞬间,满心以为自己眼花出现了错觉,直到几秒钟后,碧发女子仍旧清晰的在视野里晃动,她跑到拓天跟前,渴求他不要冲动,声声撞人心扉,光子才确信,来的,正是碧姐:“你为什么会来这?我得到消息,你虽然辞位,可也应该去漫樱谷那样的地方啊……碧姐……” “光子,我的事一会再说。”玉灵碧对她绽出放心的一笑,转过身继续规劝拓天:“拓天,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先弄清楚眼前的事好吗?不论如何,光子都不是你的敌人!” 玉灵碧的到来大大减少了拓天爆发的杀伐气息,被他用幻术雪藏起来的水无痕族人慢慢浮现在视线里,约摸百十来人,为首的两位中年男女,稍稍勾起了玉灵碧远久的回忆。 那时候,她随师父沧岚做客水无痕一族,整整一年时间中,受到水无痕族长夫妇的怜惜和眷顾,后来发生了那么惨痛的事,玉灵碧本以为他们不在了,想不到事过情迁以后,居然还有重逢的一天。 被雪落封存过的美好童年,随着时间的消逝一寸寸瓦解了,她在挣脱尽的瞳术封印后,想起了自己和尽曾经的交集,想起了她曾经是在怎样崩溃的痛哭下,失去她纯□□里的幸福,她想起了全部,却独独没有料到,尽居然连她都一块儿瞒了。 “风见族长,白葭夫人……”她泪雨萦绕,目光里掺杂着心酸和惊喜:“你们,还记得我吗?” 已经不如从前那么意气风发的水无痕男女统率,如今看上去就是一对普通的劳作夫妻,他们的手很粗糙,面部的皱纹也浮现出不少,年轻时候与所有族人同样的深蓝发丝,现在有一少半被霜色染遍,他们看着眼前容光胜雪的美丽女性,面面相觑的摇摇头。 “我是青儿。”不自禁就哭到了泪雨滂沱,那一年的时光,她毕生不忘,不忘尽的父母如何善待宠爱她,正因为这样,当师父勾结梨觞犯下大错时,她才会那样绝望悲伤:“曾经,在水无痕生活了整整一年的青儿……” 二十载的尘封,被一个名字堪堪解开,当他们意识到面前的女人,正是毁灭水无痕元凶之一的弟子时,有些无措的倒退两步,却全无迎战之意。 玉灵碧忽而不知该怎么解释,作为沧岚的弟子,对于师父犯下的过错,玉灵碧愧对于水无痕全族,她这一趟,也并非是为了逃避:“是,我就是那个,害水无痕不得不分崩离析的人的弟子,我师父犯下的滔天大错,我愿意用我自己去偿还!” 俯身,弯膝,跪地,额头碰在沙砾混杂的泥土上,磕出钝重的闷响。 尽管她离开光域,辞去尊位,但在光子心里,在许多人心里,她仍旧是光域的女王,相夫光子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可她最敬重爱戴的大姐,下跪磕头,却是她不能容忍的:“碧姐!你是一国女王!怎么能给他们下跪呢?” “女王也好,臣民也罢,犯了错就要领受责罚,我不能使时间倒退二十年,但我可以,替我的师父,尽可能的弥补这些失去。”她维持着不变的伏地姿势,诚恳之至的乞求水无痕族长夫妇的原谅:“对不起,请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抵消你们心中的恨?” 从刚才开始,水无痕拓天就处在一个人的呆滞和空白里,他听到玉灵碧唤出两人的名字时,就陷入了这种境遇,难以言表的惊愕之色在他的眼角凝固,在他的脸上停留。 “恨有什么用,责罚你又有什么用!就像你说的,时间回不去,那么水无痕所遭受的伤害就已经成为定局!你如今跪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白葭痛哭出声,伏在丈夫的肩膀上,几度险些跌倒。 水无痕风见也只是不住叹息:“你起来吧,尽把你们的事都跟我说了,这些年里,感谢你照顾我的女儿,虽然你是沧岚的弟子,但当时,该是对他们的计划毫不知情的,我们没有理由怪你,也没有理由,把对沧岚的怨恨转加到你身上。” “爸爸……妈妈……” “拓天……是拓天吗?”久未见面,白葭一眼就认出了,如今高大威猛的男子,是她昔年最宠爱喜欢的小儿子,那个时候,他还是个童稚天真的娃娃,时隔二十年,他竟然长这么大了:“儿子……” 寒气四伏的宽剑落在草丛土壤间,就如同它失去了斗志的主人,在母亲的怀抱里,只能感受到无限的悲伤和温情,拓天随着母亲不停的哀泣,也微微哭皱了脸。 从一开始的调查者,变成了当下的局外人,相夫光子和念冰把玉灵碧搀扶去了一旁,留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给水无痕一家相聚。 “碧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水无痕会回来?所以特地来这里等的?” “嗯,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当尽跟我坦白的时候,我很惊讶,同时也很欣喜。” “为什么葬身火海里的族人,会重新活着回来呢?” “他们并没有死。”玉灵碧简短的公布出令他们惊骇的真相:“在水无痕惨遭灭族危机的那一夜,他们被送到了异空间世界,得以存活下来。” “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一瞬间转移全族?还伪造出火灾里全部亡命的假象?不对吧,寻常的空间转移,怎么可能停留二十年呢?” 相夫光子的连声惊叹下,玉灵碧深表理解:“我刚开始听说时,也很震惊,不过……水无痕的话,尽的话,是可以做到的。” “诶?那这么说,几天前席卷术法界各地的鲸口涡流,也是因为水无痕的这次回归?”相夫光子立刻想起这件“术法界疑案”来。 “没错,寻常的空间交换、肉身回归,是不足以生成鲸口涡流的,尽管尽很努力的杜绝跟避免,可还是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缺失……可怜那些被选中的孩子,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每每提及此事,玉灵碧都悔不当初,如果她换一个地点,不选在光神庙的话,说不定就可以避开那个黑洞般狂烈的鲸口涡流了:“我依照预言碑,培养下一代接班人的任务,也不得不搁浅……” “碧姐,我相信那些孩子福大命大,总有一天,会齐集回光之国,完成使命的。”虽然担心的程度不亚于碧姐,可光子已不忍见她伤心自责:“接下来,碧姐有什么打算?” “第一步,就是跟尽会合,然后商量下一步安置水无痕的事,你呢?波维路国主对你怎么样?雷国国府对你怎么样?” “波维路乐双啊,整天跟我打听光之国的事。” “那他有没有为难你?”玉灵碧一听,立时急了起来:“你不妥协的话,他会不会?” “碧姐放心,他既然敢收我,就不会随便把我怎么样。”光子爽朗的笑起来,打趣道:“他问我,我也只能告诉他凝光城的花有多艳,人有多俏咯~” “你呀,够调皮的。”碧被她这么一逗,果然轻快了不少:“真好,看到你现在无忧无虑的,我就知道,这次放你出来是对的。” “碧姐也是,不论在哪里,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四只手紧密的握在一起,哪怕即将分道扬镳,也不会散去这层温度:“碧姐,尽大哥去哪里了?从水无痕归来,他就一直没露脸呢。”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玉灵碧知道,水无痕尽此时此刻,身处何地。 “胆子不小啊,水无痕尽,敢只身前来宝绿岛的,叛月组织里你是第一人啊!”眉宇间阴气寒重的夜原切作为迎接者,一上来就话里有话阴阳怪气。 尽的到来着实超乎十三禁卫军的预料,他虽在对抗天魔战里,同浮生一起帮助过光神抵抗天魔,可追根究底,他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他在战后来去自如。 “各位队长。”好不容易获得了面见众队长机会的水无痕尽,言语态度谦恭知礼心平气和:“我自知罪孽深重,也有极大的诚意想要痛改前非,我来这一趟,是想请求诸位……解除对我和拓天的通缉。”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夜原切才不管他现在的情状是老老实实,还是不怀好意,他就是把入目的不顺眼者,一概当做敌人:“一个罪大恶极的术法界逃犯,想要解除自己被通缉的罪名,凭什么?” “理由,水无痕尽,只要你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会考虑接受。” “佐银大哥!” “切,别再说了。”奇陌佐银出人意料的好说话,一面打断夜原切的抗议,一面神色不变的警告水无痕:“今时不同往日了,如果水无痕尽有足够使术法界放弃通缉的理由,我会试着,向各个国府交涉,只要从第一调查局那边获准,你和拓天,此后就是自由身了。” 水无痕尽深吸一口气,辄便将水无痕族人重归的惊人内幕自曝而出,在夜原切瞪大了本就浑圆的眼睛后,余下队长也无不暗惊费解。 “事情就是这样,当年为了逃过国府和外族人制造的杀伐,我被迫这样选择。今天,他们回来了,我希望众位能够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想要……带领我的族人一起,向新的生活迈进。” 奇陌佐银阖目凝思了片刻,重新抬眸时,锐光在眼底沉淀,像呼之欲出的千刀万箭:“水无痕尽,你要知道,任何回报,都是用付出换来的,你想要得到的自由,也愿意用我提供的条件去交换吗?” “总队长,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要你,放弃光之国的女王。” “什么……” “光域的四代国主,晴尊女王,也就是玉灵碧,最近辞去了国主的身份,我想,和你一定脱不开干系吧。”夜原切哂笑着抬高了下巴,用一种俯视的傲慢态度奚落前叛月成员:“堂堂女王被一个前科累累的罪犯迷惑了心智,不论对她本人,还是对光域的颜面,都造成极大的损害,你要是想和你弟弟恢复自由身,那就必须放弃玉灵碧,让她重回光域国府。” “抱歉,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答复你。”让夜原切惊讶的是,水无痕尽竟然直面回绝了:“因为我不是玉灵碧的主人,我没有任何权利干涉她的意志和去向,各位队长,我今天来,真的是抱着极大的诚意和决心,希望你们能给我这次机会!” “想要不劳而获,平白求来免罪的机会吗?你想得美!”夜原切几度按上刀柄的手,都在佐银和沧雪的目光示意下缩回了,因此他在不满当中,不断刺激水无痕尽,激怒了他,再动手就名正言顺了。 这时悬空宫殿的门被敲响,无声无息躲在殿外许久的海蓁子,终于打算现身出场了,殿门开启后,她在众队长毫无意外与兄长充满意外的注视下稳步走来,身穿蓝色正装的她显得英姿飒飒干练动人,她用纯美的女性声线恭敬有礼的朝在座各位队长老师问了好,很快就步入主题。 “各位队长老师,海蓁子是来汇报工作成果的。”海蓁子不动声色站到了兄长旁边,以汇报工作作为合理的开场白,随后,步入到她真实的来意之中:“在队长老师们的领导下,光之国如今收并了域外的向荣之地、哥伦城,加上队长老师们早已纳入囊中的远黛城、雪之域、巨人岛,还有刚刚立国受到老师们支持的天蚕国,如今的光域,可谓是在各方面都大幅崛起的术法界之星,这样的我们,已不再是数年前那个被六大强国藐视的小小国度了。从初代国主以来,我们光之国就奉行海纳百川的用人法则,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己国还是敌国,但凡有能力和德行者,就足以胜任上主、副使、执行者等国府重位,这样开明的风气,令无数身怀抱负的人为之憧憬,今天的光域,一句话都胜过旁者千句,国家的地位高不高,口号得不得到世界的响应,全都取决于它的发展,取决于它是否强大!各位队长觉得,如今的光之国还是弱者吗?” “固然不是。”圣颜沧雪最先做了表态。 “那么,既是强国,又为何担心不会得到其他各域的赞同呢?” “我们什么时候担心了,你这丫头不要乱说好吗!” “夜原队长不要动怒,我想请问,以光域如今的势力,给区区两名通缉犯解除头衔,有什么难的?如果难,岂不就是由于忌惮他国不肯答应?如果不难,莫非是存心刁难?” “海蓁子,你好大的胆子!” “属下说了,请夜原队长不要动怒。”口吻虽平和,继承了兄长之风,不过海蓁子的用词论调,却习惯性的犀利勇猛:“你口口声声水无痕尽和水无痕拓天是罪人,是理应被通缉的罪犯,那么我想请问,他们何曾犯下必须付出生命的大罪?先说水无痕拓天,他最初只是水无痕灭族之下的受害者,为了替族报仇才加入叛月接近他眼里的凶手,他有刻意伤害过谁吗?他是为了荼毒各国才加入叛月的吗?这中间纵然也无心造成了一些人的伤亡,可真的论起来,在座的哪一位队长,手里没有人命呢?” “海蓁子,注意你的措辞,你要弄清楚你现在在对谁说话!”始终沉默也甚少责罚弟子的软冰寒不得不出声警告了。 “对不起,冰寒老师。海蓁子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只是希望各位队长能够换个角度考虑这件事,拓天他纵然有错,可也并非术法界的毒瘤,他和水无痕尽一样不曾参与天魔教的战争,那么再来说说水无痕当年的灭族案,水无痕尽是因为什么被定为逃犯的?因为他杀光全族,害雷之国府失去主力战队,但如今真相大白,所谓被杀的人,全都完好归来,有的还子嗣丰盈家庭美满,他的罪,等于是个误会,等于不存在!那么,解除他的通缉之名,不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吗?”知道夜原队长会竭尽一切所能阻挠,海蓁子干脆加快语速,不给他见缝插针的机会,她见弥也队长几人已经面露动容之色,就趁热打铁一举前冲:“少主惠茵海蓁子在这里恳请各位队长!撤销水无痕兄弟的通缉之名!让他们将功折罪!” “怎么个将功折罪法?”唯一的女队长冲其眨眼,仿佛在暗示,如若说得有理,她将第一个站出来点头。 “把他们两人,以及重归的水无痕,编入到我光域正规队的行列里。”海蓁子语出惊人,不但刹住了全体队长,连她的哥哥都大觉吃惊。 “这件事事关重大,惠茵海蓁子,你先带他离开宝绿岛,等候我的消息。”事大到奇陌佐银也无法立刻给出答复,宝绿岛是十三禁卫军的驻扎重地,一向不准外人久留。 “是,海蓁子在这里谢过各位队长了,先告辞。” Chapter 1031 水无痕兄妹马不停蹄赶到“家人”齐聚的雷国边境、曾经他们水无痕所坐拥占据的一方天地,脚边的尘沙还未落定,十三禁卫军那会言语的传信元灵鸟便长翔过来,代为宣告总队长的决意。 十三禁卫军已经与雷国波维路国主达成一致,将水无痕一族并入雷国的管辖范围内,交给水无痕兄弟统率,算作将功折罪,并且,第一调查局的“取消通缉令”也已下达完毕。 令全员为之振奋的消息,滋生出荒凉地界经久无存的喜悦,这里有尽和海蓁子,他们会保护碧姐,另外还有生气勃勃的水无痕全族,相夫光子心满意足的回到白银城外乐双赏赐给她的大宅里,毕竟,她是雷国的国府中人,总不能开怀忘形。 在厨室间里忙碌了一下午的云罗风树将丰盛晚餐端上桌面,他总有令她叹为观止的“神技能”出现,几天前光子让他帮着裁剪,他竟三两下弄出一条有模有样的男士长裤,至于做饭的技艺,那更是让相夫光子自叹弗如。 见她心情大好,云罗风树盛好饭就开始好奇的打听:“发生什么事了吗?” 美美的饱餐一顿后,她才语不停歇的讲起一整天所经历的风波浪潮,她自然是喜不自胜,却发现风树眉头深锁。 “你怎么了?惴惴不安的。” “有一点很奇怪,你不觉得吗?十三禁卫军听了海蓁子少主的话,就撤销对水无痕兄弟的通缉,甚至还没有勉强晴尊继续留在光域。” “海蓁子的口才可是出类拔萃的,这不奇怪。”光子不以为然的喝掉白开水。 “但那是十三禁卫军啊。”风树起身,一面收拾桌子一面百思不解的自语:“一向将力量视作最重要之物的他们,怎么会把水无痕推给外域呢?” “……你这么一说也对,就算撤销通缉可以理解,对碧姐的放行和水无痕的放弃……总觉得……”她也跟着放下水杯,擦拭用餐过后留有余物的桌面。 “我想,你还是去提醒他们一下吧。”系上围裙,打算投身到洗碗事业中的云罗风树还是不大放心的嘱咐。 “你说得对,明天我就去。” 结果次日,波维路乐双又未卜先知似的把光子召去了,这次是欢天喜地的颁布诏令,嘴上说着对水无痕重归感到很欢喜,要给他们安排职务和身份,然而念冰告诉过光子,他暗自观测到近来有不止一批队伍秘密前往水无痕聚居地一带,明显是别具意图。 “大概,对于水无痕的复苏,乐双打从一开始就是坐不住的,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战力强者,以他的性子,非但不会觉得这是如虎添翼,反而会感到芒刺在背。” 相夫光子内心最大的担忧变为了现实,就在当天下午,乐双下达终极指令,命国师相夫光子深入水无痕,伺机实行“歼灭计划”,相夫光子本意是拒不接受,可看真怀那狡猾的神色,和乐双胸有成竹的眼神,就口不对心的接受了下来。 她很清楚,乐双如此□□裸的要求毁灭水无痕,是为了测验她的忠诚度,如果她立刻告诉水无痕,凭拓天那性子,说不定就举兵造反了,或者直接干掉她这个潜伏者,那样,乐双的测验也就奏效了。 多疑的统治者就是这样,一面需要倚重某些人力,一面却又不断施压给这些人力,压到天塌地陷也在所不惜。 相夫光子有些焦头烂额,尽管大风大浪她见过无数,也被摧残过多次,可她能活到今天,大概不仅仅是运气使然吧,不能让水无痕坐以待毙,又不能让乐双得逞,就只能借助外力了。 没办法一个人独扛全部,她猛然想起尚在水无痕聚居地不曾离开的海蓁子,就借着出使水无痕的名义,离开白银城直奔目标了,一见海蓁子,就把百忙之中张罗重建的她拉到无人之地,将乐双的原话和用意如实相告。 海蓁子听后,也当机立断,将想法与光子一说,两人居然不谋而合,前者旋即将后者带到父母兄弟面前,看着收拾废旧房屋、以待重建的水无痕族人忙碌的身影,相夫光子感受颇深。 和他一样百感交集、程度却大大不同的水无痕拓天,自打再度见到兄长,就纠结的言语困难,等他整理好思路、说出要兄长“坦诚一切”的要求时,尽微微笑了。 “你现在只要知道,你的哥哥并不曾舍弃水无痕,不曾取走族人的生命,就够了,眼下事多繁重,真正的缘故等闲下来我再告诉你,好吗?” 没能如愿得到真相知会的拓天用怀疑的眼光看定海蓁子,海蓁子连忙撇清:“我也不知道哦,你和我呢,就乖乖等着哥哥肯开口讲出的那一天吧!现在呀,最重要的不是探秘,而是重建水无痕,对不对?” “果然还是女儿最懂事贴心了。”水无痕白葭一脸满足的沉浸在梦幻般的幸福里。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妹妹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水无痕风见也一本正经的接话。 海蓁子听后苦笑:“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才对……” 风见露出与肃穆不同的一面:“咳咳,长兄如父嘛,所以也说得通!” “老爸真是的。”海蓁子跟着咧嘴笑,神色安逸如这明媚的天光。 白葭见状,却忽然间泪光满满:“女儿,当初在那边,我没有认出你来,你不会怪妈妈吧?” “我还……差点把你给……”想起那一天险些取走海蓁子的性命,风见就痛悔不已。 “没关系的,爸爸妈妈,我们多年不见,你们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海蓁子却毫无怨恨之心,反而充满了谅解。 “可是他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啊。”拓天耿直的哪壶没开提哪壶。 “因为我小时候和现在的差别很大啊,又不像你,万年不改冰山脸。”海蓁子抬指戳戳拓天弟弟的脸蛋。 被调侃的拓天有些害羞的甩开姐姐摸到脸上的手,一旁的大哥尽跟着惬意失笑。 “言归正传!爸爸妈妈,哥哥弟弟,我今天把光子领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个事。”海蓁子把红发同伴拉到身前,当即成为水无痕一家目视的终点:“我现在还是光域上主,很多事不能亲力亲为,不过我的好朋友光子,现在是雷国的国师,她也受到波维路国主的委派过来看着水无痕,尽管如此,光子可是我的自己人哦!她不会害我们的,反而我希望,她能够帮水无痕,尽早完成在这里的重建工作。” “重建的事,有我们这么多族人,就不劳烦外人了吧。”拓天排外严重,不予接受。 “可是,很多建设方面的工作我们都是外行,而相夫小姐是专业人士,海蓁子推荐的,一定没错。”尽在关键时刻帮衬了一把。 “专业人士倒不敢当。”被这样夸,光子十分难为情:“不过我会全力以赴的。” 在场诸人里,最懂海蓁子的大概也就是玉灵碧了,她知道聪慧的蓝发姑娘,是先人一步考虑到了所有方面,故而才拜托光子以监督为由,实际上帮水无痕实施重建。 “拓天,你就听大家的吧,光子在我身边多年,她的能力我很清楚,你相信碧姐好吗?” “不,我不需要!水无痕的重建由我一人完成就够了!”还像少年时期一样倔强的拓天执着的拒绝外力支援,想不到他的姐姐,竟然点头了。 “既然拓天主意已定,那好,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不插手,你自己去带领大家吧!” 海蓁子将独断专行的弟弟支开后,光子陷入不解:“你不是让我来帮他的吗,现在怎么?” “你放心吧,他支撑不了几个小时的,别看我不常和这个弟弟往来,但他的性子我也一清二楚了,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 果不其然,一切正如海蓁子所料,才挺到翌日晌午,被塌下的茅草房盖搞得灰头土脸的拓天硬着头皮来找姐姐了,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姐姐早躲出去了,留光子一人在族人率先收拾好的小屋里,“静候”他。 “那个……我姐呢?” “她,可能回光之国了。”光子随口胡诌,要听海蓁子的话,彻底断了这小子的“念头”才行。 拓天果然僵怔了一下,别扭半天,才勉强自己张嘴:“那……你……能帮忙吗?” “帮什么?” “帮……就是帮忙重建啊。” “嗯……”如果不是海蓁子千叮万嘱,别惹毛了这小子,她真想捉弄这家伙一番,嘴巴再硬,真刀真枪干起来不也毛手么:“好吧,看在你都亲自求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啦!不过呢,我有个条件。” “你说。”一听对方毫不迟疑的答应了,拓天憋在胸臆间的那口紧张之气如愿呼出。 “我指挥的时候,你必须听我安排。”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最大啊!”光子指了指自己,遭到拓天略有不爽的啧声后,笑逐颜开的走出了房门。 “水无痕当下的人数刚刚过百,而聚居地的可居住面积足可容纳两千人来去自如,这些还不包括总体面积中30%的树林,我认为,可以利用余下的空间,开凿鱼塘,开垦农田,搭建牧场和果园,而这一大片树林中,有一部分野生草木是没有经济和利用价值的,应该尽数拔除,我勘测了一下土壤的性质,觉得可以选用一些有实际价值的树苗进行培育,然后是房屋方面,有些实在太过破旧的,不如根据已有的框架,巩固重造,这样还是可以焕然一新的,建材方面我觉得可以用木石和水泥,聚居地外围的竹林我查看过了,竹子质量欠佳,还是不要采用比较好,另外就是环绕已经圈定的水无痕区域,可以在外围开凿水渠,因为内部有很多池塘和溪流已经干涸了,我规划好了水流的走向,依照这上面的路线建造就可以……”当下最大的那间无壁草棚里,相夫光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上铺开各种计划图和规划书,看得族人们面面相视,听得也是目瞪口呆:“上述建议是为了便于大家能够自给自足的生活,不过毕竟区域有限,有很多物品还是需要从外面进购的,资金方面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给各位确认经济来源,对了,细化方面还有需要敲定和处理的,比如家具、生活用品、各类必备设施,能够自己打造的,比如家具,我可以帮大家选优质木材,我们自己做,不能自己制作的,只好去外面批量购买了,等这些生活琐事落实以后,我会帮族里的孩子们报距离这里最近的学校,另外还有,等族内区域的建设做好之后,我希望大家能够跟我一起把周围的路修一下,修成柏油马路,再在牧场里面饲养一些马匹,等以后老人们出行就可以坐马车,不用徒步辛劳了。等一切的一切都结束后,我会将大家的资料上报给雷之国府,大家毕竟离开了这么多年,需要重新确定国籍和身份,这些都不用担心,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草棚周围是杂木乱生的层林,被正午金灿灿的骄阳一晒,绿的发亮晃眼,几乎能滴出油来,鸟虫们被这短暂的高温逼到了阴凉角落,连鸣唱都懒得进行了,世间留最安谧的氛围给这个刚刚重归本世界的家族,让他们把提议者的每个字,都聆听的清清楚楚。 “刚刚说的比较粗简,具体的实施计划都在这几本册子上,族长,夫人,你们先看一下,如果有哪里是我疏漏的,请立刻告诉我,我会及时补充上去的。”讲到最后,相夫光子将合起的规划书放到水无痕夫妇面前,看他们仍有些发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你们……怎么不说话?” “啊没有,你说的太好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直到从震撼的状态里回神,水无痕白葭才不可思议的亮起双眸:“听阿蓁说,你和她一样,过去都在光之国做上主,今天我们算明白了,真的是……很厉害啊!” “是啊,这才短短一天,就写出这么详细的计划,我活了大半辈子,从前也在国府里认识不少当官的,像相夫小姐这么能干的年轻人,还真是第一回见!”水无痕风见显得很愉悦,为自己能遇到光子这样的后辈感到高兴。 “叫我光子就可以了,我跟海蓁子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她现在忙不开身,我来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族长和夫人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跟我说。” “诶!”白葭爽快的应着,和身后绕成半圈的族人们,一齐向红发女子投来欣赏赞叹的目光。 自己的一番畅言让大家这么开心,光子也十分欣慰,她见不少族人想开口而欲言又止,以为是自己太过严肃所致,于是使眉目更舒展一些:“各位不用拘谨,有什么想问的,想跟我说的,都可以告诉我啊!” 她为水无痕众人打开了一扇门,供他们踊跃进入,见此前还略有些死气沉沉的族人们神采焕发的围绕着红发问东问西,开怀大笑,水无痕拓天的惊讶是显而易见的,虽然他嘴上从没承认过,可在光子发言期间,他也是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一路的。 远远望着他们的一对男女紧牵彼此的手,女的笑语温柔,男的含蓄沉稳,看到这样和谐如同画卷的美丽一幕,他们终于可以放心的去漫樱谷了。 当天晚上,相夫光子留宿水无痕,依照乐双的指派,她在短时间之内也不会离开这里,水无痕的族人们热情温厚,执意将最敞亮干净的一间屋子留给她住,她不好推辞,暂且接受下来,点着临时的火油灯窗下执笔,她要在第二天着手重建房屋的事,因为拓天不喜欢从外面请人进来帮忙,所以只能由水无痕族人自食其力了,相夫光子在想,要怎么才能让这些建筑方面的外行,不费太大力气把房子修葺重建好,她在跟一诺学习浅显的建筑学知识时,记住了最关键的几个要点,她希望,可以凭借这一丢丢的本事,给水无痕的安家落户带来成效。 还不及糊好的窗子外倏地闪过一道疾影,尽管相夫光子专心致志,但元术师的本能她可时刻都拥有着,立即警觉的起身开门将躲在外面的人拉了进来。 “拓天?”她愣了,想不到这么晚了,他还没休息:“你怎么在这?不是安排你睡西边的屋子吗?” “是我妈妈,让我给你送这个来。”完全就是一副不情不愿的嘴脸,他毫无温度的语调,以及匆匆将竹叶糯米团子放在桌上的动作,充分说明了他是被白葭夫人强行逼迫过来的。 “替我谢谢夫人。” “那我回去了。” “请等一等。” 水无痕拓天停步,也不问话,似乎在等她主动开口。 “拓天,我想问你个问题。” “说。” “你知道,如何管理好一个家族吗?”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拓天桀骜的侧过脸睨视她,好像她问的问题蠢钝无比:“如果你想聊天,那我不奉陪了。” “我可不是闲来无事找你聊天玩的。”相夫光子见他不买账,只好开门见山:“实话告诉你,海蓁子临行前,有跟我说她的一些想法,我觉得,这对水无痕是个稳定的好机会,所以才想问问你的看法。” “这种事,你应该去找我的爸妈不是吗?” “族长和夫人为了水无痕,操劳了大半辈子,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难道不应该站出来帮他们分担吗?” “你凭什么对水无痕指手画脚?”拓天的语气阴沉了三分:“不要以为帮了忙,就可以在这里颐指气使了,这里是水无痕,不是你的国府!” “你的排外心理也太严重了吧,就算我不是水无痕,也完全构不成水无痕的阻碍不是吗?”相夫光子真心觉得自己脾气改善了不少,换做从前,被这么冷待她早就发飙了:“如果呢,你不想让我指手画脚,那就成为一名优秀的管理者吧!” “啧,只会口头功夫,纸上谈兵。” “那也比理论不及格的莽夫勇兵要强啊~”在与不领情的拓天对话时,相夫光子出人意料的不厌其烦:“现在,你别无选择了,水无痕拓天,你只能跟着我学!” “哼。”尽管还是不屑一顾冷淡傲慢,但这次他没有拒绝。 “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呢,要懂得审时度势,虽然你可能觉得,你的父亲做了好多年的族长,你怎么也不会太逊色,但是,水无痕的过去式管理法则已经不适用于今天了,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愿意告诉你,怎么去让水无痕好好的发展下去,如果你不愿意信任我,那就试着想想你的姐姐,她总不会坑你吧?” “你……”总算肯用两只眼睛正视别人了,水无痕拓天深邃的眸中写满了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执着?” “没办法啊,这是我好姐妹充满信赖的嘱托,我必当重视和执行,水无痕拓天,如果没有异议的话,今后的每天晚上,你都要来这里,我要对你实行面对面教学了!” 瞧她那副干劲满满的样子,拓天的脸又冰了下去:“还真是不可理解的家伙……” Chapter 1032 授课第三天,大概是相夫光子帮忙重建水无痕的动作搞得过大,走漏风声导致沸沸扬扬,使好景没能长久,风生水起的代价就是夺人眼球。 拓天离开不过五分钟,就有不速之客迫不及待敲响还未涂漆的木板门,相夫光子感受得到,来者沉重并缺乏友好的气息,果然,是乐双等不及了,派无够过来问话。 他直截了当,代乐双质问本国国师,为什么从来这里开始,就不曾传讯回去,还不留情面的警告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待他走后,紧接着传来的敲门声让光子生出一丝恼意,她以为无够又回来找麻烦了,想不到开门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浅淡的金黄。 “这几天你都没回去,我很担心。”云罗风树不加掩饰自己的心意,手中拎着两大袋食材类的东西,直到见着光子,眉目间浅浅的忧色才散去。 “抱歉,我暂时回不去了。”她的火气瞬间消无,把人领进屋后将门锁好:“风树,刚刚无够来了,你有碰到他吗?” “没有。”风树将口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摆好,顺带一提:“我倒是看到念冰了,他正在巡逻。” “你就这么过来,新兵训练营那边怎么办?” “我已经和白瞳打过招呼了,等明天中午就回去。” 瞧他一本正经的木讷样,光子禁不住抿嘴笑:“那,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妥当吗?” “我……” “噗。”就喜欢看他无计可施的样子,光子扬手一点角落里的简易床榻:“你睡那吧,还好这屋子里有两张床。” “嗯。” 光子正想进一步逗弄这块死板的木头,她那刚刚做好的木板门就被一阵犀利的劈砍声毁成了碎片,水无痕拓天乍然出现在门外,手持宽刃,这次可并非横过脖颈那么简单,他看到屋子里的两人后,没有停止手上动作,猛地上来就砍,云罗风树揽住光子在屋子里连转数圈才将他的袭击一一避过。 “水无痕拓天!你疯了!”得空,相夫光子怒斥这刚刚还虚心听课的小子。 “你居心叵测,我早就应该想到!” “你在说些什么啊!” “以帮助建设水无痕为由!实际上执行波维路乐双交代下来的监视任务!刚刚那个男人!来你这里了吧!你还想否认吗!” 拓天看上去相当愤怒,显然已经坚信了光子把水无痕的内情透露给了无够,她有些百口莫辩,却又不能认下不属于自己的罪:“那只是误会,他来问我为什么不传信回去,乐双派他过来,我能怎么样?再说,就算你不信我,你也不信你姐吗?” “少拿她说事!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也被你骗了!” 相夫光子没想到,她三令五申用海蓁子做最强悍的理由,却还是遭到拓天的无端猜忌,心中无名怒火蹿升,若不是还念及海蓁子的情谊,她真想就此撂挑子不干了:“虽然是姐弟,但你的脑子照比你姐差远了!我来这这么多天,你也日日在监视我吧?我有哪天跟乐双的人碰面了?今天也是无够自己来的,我本就是奉乐双的命令到这里的,人家派人来不正常?人来了,我若不见,是在暗示他我已经叛变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我直接把人扫地出门!对你水无痕就有好处啊!” “你说叛变,什么意思……”拓天的面目阴沉了数倍,握剑的手攥得更紧了。 “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跟你姐姐坦白过了,乐双国主忌惮水无痕,故而派我来监督,先不说他的目的是什么,单就说我,我这些日子对水无痕也算尽心竭力,我真想对你不利,刚刚无够来的时候,我就可以跟他说啦!”光子索性把事实告诉他,免得他一时匹夫之勇,再真把她当敌人给劈了。 “就算你监视了我们,又能如何?水无痕的力量面前,波维路也只能俯首称臣!” “你可知道,凭你现在的身份,说这话就等于是对波维路的大不敬。” “当年要不是波维路挑唆水无痕和秋之翼的战争,水无痕也不会走下坡路,到最后不得不用假灭族来留取后路!波维路是罪魁祸首!他们现在还想赶尽杀绝!我决不饶恕他们!” “匹夫之勇有什么用!现在雷之国天下太平,你想复仇动乱,也要考虑一下别人吧!” “所以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是和平一边的!我不许波维路动你们,但是,我也不许你们起刺儿!”两人的争吵一声高过一声,相夫光子用力的叹息一声,把信念贯彻到底:“就算没参与大战,你也目睹到了战火之下人们的生活吧,他们和你的族人毫无分别,都是生命,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要复仇,也不能踩着无辜的生命往前冲!” “我才没有你这么多大道理!但凡侵害过水无痕的家伙!我一个也不放过!” 相夫光子真有点后悔让尽大哥早早离开了,海蓁子现在也不在这,唯二能够阻止拓天的,只有这一哥一姐啊! “好啊,那你自己去吧!”怎么劝都不听的顽固小子,到底让光子爆发了:“我告诉你,现在没有水无痕族人乐意陪你去做这种无意义的拼命!你要想报仇!自己去啊!不怕你哥你姐回来抽你大耳雷子就行!” “他们是我的族人,我既然身为统率,自然……” “行了!我告诉你,我好歹也是雷国现在的官员,你想越雷池一步,要先过我这关!” “多管闲事的女人,我现在就处理你!” 再一再二不再三,光子不预备放任这个对他数次武力相向的小子了,然而风树在这里,是坚决不准她犯险的,加上念冰听闻躁动后破窗而入,之后的情形就是,风树念冰与拓天一人,对峙卯上了。 “念冰,你保护光子,这个不听劝的小伙子就由我解决。”尽管只长拓天两岁,但在风树看来,这小子还如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那样,冲动鲁莽,劲头十足。 “你说谁是小伙子!同龄人!”拓天对风树给自己的称呼,相当抗拒。 “我目测比你大两岁。” “那是你眼神不好!”即刻炸毛。 “……他的确比你大两岁啊小伙子。”光子吐槽完后,就对现状无计可施了,拓天是那种不动手打一场,就绝对冷静不下来的类型,而风树也是,对要教训这小伙子决意满满,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让风树教训他一顿也好。”念冰这样安抚她,也只能得到她无奈的叹气。 就这样,血帝vs水无痕下任族长,两人决斗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还没亮将所有族人吵醒,才力尽倒地一睡不起。 身为观战者,相夫光子早已困得眼皮打架:“真是让人操心的家伙。” “天啊!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这是怎么了?”白葭夫人一来就慌慌张张,见儿子和另一个年轻人都躺在地上,以为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夫人,没事的,他们两个只是切磋武艺。”光子只能帮两人打掩护,按说起始原因也在她身上,总不能自己担心了一夜,再牵累别人跟着忧心吧:“夫人,真的没事,天还没亮,你再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那好,这两个小子真不懂事!打架也不分分场合,怎么能跑到姑娘的卧房里呢!”如果不是光子一再劝和,白葭夫人大概会拎着拓天的耳朵回去狠狠教训一顿吧。 “都睡醒了?”天大亮后,光子穿着围裙走回房间,见两个决战一夜的男同胞大眼瞪小眼,出声提醒他们:“开饭了,一块来吃吧。” 不得不说,风树的“打一场之计”还是有成效的,拓天没有昨天那么狂烈激愤了,在饭桌上被白葭夫人好好训斥一顿时,也不声不响低头咽饭,和持剑砍人的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 饭后,光子帮忙收拾餐桌,见耿直度分毫不弱于风树的拓天弟弟依旧坐在椅子上发呆,习惯性的招呼道:“喂,要收椅子了,你是打算坐到明天吗?” 拓天抬眼看她,目光里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意味,反正相夫光子是读不明白,干脆扭过头不去看,继续忙自己的:“托你的福,我一夜都没睡,再追着不放,我今晚可不管你咯。” “你……真的不是波维路那一边的?” 相夫光子想,对水无痕拓天这小子只能穷追猛打苦口婆心,言简意赅是绝对震慑不住他的,这种人只能吵到他烦,才会认了:“我跟你说啊,你……” 咣当,刚刚被扶回去的木板门转眼又趴地上了,一个满身鲜血、发梢还在向下滴落的人脱力后栽了进来,尽管有些模糊难辨,可光子还是一眼瞧出,那正是前些时日随尽大哥去了漫樱谷的碧姐! 她骇然大惊,想都没想就扑上去将大姐搀入怀中,云罗风树适时进来,光子便抓过他的手,央求他快点给碧姐输血。 “不是我的……” “的确不是玉灵大姐的。”云罗风树斟酌了一下称呼,脱口道:“她身上没有伤,这应该是其他人的血。” 拓天仿佛霎时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神情激动的催问:“尽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玉灵碧调整了一下呼吸,使语言输出没那么艰难了,虽然没有受伤,但躺在光子怀里,还是面色惨白气若游丝:“我和尽到漫樱谷,发现女仙并不在,女仙留信说有事先回空城了,把屋子交给我和尽打理……结果……当天晚上,夜原队长来了……他要我……继续回去做国主,尽不答应,他就派人围剿我们……后来……尽就……” “夜原切怎么出尔反尔呢!总队长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相夫光子的怒问戛然而止,猛地想起风树那一天的质疑,果真,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尽呢!尽怎么样了!”情急之下,拓天一把抓起碧的手,用力的捏。 “你给她时间让她慢慢说啊!”光子不乐意了,忙把他没轻没重的爪子拍开:“碧姐,你慢慢说,尽大哥他怎么了?” “水无痕迦络来了,我和尽敌不过他们两人,尽被他们联手打伤带走……现在下落不明……我不知道迦络把涡流指引去了哪里,我找不到……”她崩溃的落泪,当视界被属于尽的猩红色填满,她恐惧到丧失了全部的力量。 从漫樱谷支撑到现在,她终于挺不下去了,在光子惊惧的呼唤下闭上了两眼。 “她没事,只是体力透支昏过去了。”云罗风树把着碧姐的脉搏下结论:“休息一天,应该没大碍……只不过……” “夜原切……水无痕迦络……夜原切……水无痕迦络……”拓天反反复复念叨两个人的名字,一双深色的眼越瞠越大,忽然他猛抓住一旁替玉灵碧擦拭发梢鲜血的相夫光子,凶神恶煞的问:“你知道夜原切在哪吧!带我去见他!” “你不是要……” “没错,我要宰了他!” 好不容易被抹消战意的水无痕拓天转眼又要暴走,鲜有表情波动的他如今像一头被触怒的狮子,随时随地可能发狂铸就流血事件,相夫光子有些失措,茫然的看向风树,云罗风树放下碧姐的手腕,也是当机立断:“拓天,你应该先弄清楚你哥哥的下落,再从长计议,冲动只会把好不容易回归的一切重新摧毁。” “是啊,拓天,碧姐说尽大哥只是被带走,并没有说他怎么样啊,你别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去找人。” “你们根本不明白!我不能让他有事!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拓天抓着头发站起来,心急如焚在屋子里转起了圈,一副随时可能冲出去不顾一切的样子。 “你觉得你哥哥还在这里的话,最希望你做到的,会是什么?”云罗风树也跟着直起腰,走到他身边:“如果你不知道,听听我的说法如何?” 拓天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瞪过来,仿佛在暗示,如果云罗有什么不恰当的用词,他会毫不犹豫的再掀战火。 “你哥哥的妻子,怀孕了。”在余下两人目瞪口呆的愕然下,云罗风树不紧不慢公布真相:“我想,你哥哥拼命守护他的妻子,让玉灵大姐一个人逃回来,就是为了守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先不论你哥哥现在处境如何,既然他舍命将人送到你身边,你就这样打算,弃之不顾吗?” 拓天无言以对,眼神里的焦躁和暴烈徐徐散尽,凝视住玉灵碧的目光也浮现出动容。 “拓天,如果你现在冲出去找夜原切或是水无痕迦络,那么敌人很有可能乘机行动,做出对碧姐和孩子不利的事,你要慎重,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见拓天背对二人久久不语,光子想,他暂时是不会发狂了:“风树,你怎么这么确定?” “她的脉象,就是怀孕了将近两月的体现。”云罗风树再三确认过了,因此才一板一眼的笃定颔首。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会看诊了?” “……在,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他的脸上扫过瞬间的绯红,极浅极快,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相夫光子以为自己眼花,也没有多追究,她现在的心情完全可以用柳暗花明去形容:“你们听我说,一会儿先不要告诉族长和夫人尽大哥失踪的事,就说他有其他事情暂时不能回来,并且,碧姐有了水无痕后代的事,需要知会给族人们才行。” “光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风树忽然挽住她的手,把人快速拽到屋子外,那一片茂盛的林地里:“你不觉得,事情很奇怪吗?” “哪里怪了呀?”光子一心替碧姐和尽大哥高兴,并没有意识到不妥之处。 “玉灵大姐身为医师,一定已经知道自己有孕在身的事了,尽大哥也是知情人,才会舍命做饵,给大姐提供逃走的机会,但是,对方既然能够敌过他们两人,又怎么会白白放大姐回来呢?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故意放人回来……” “如果是用来跟踪,那不至于吧,水无痕聚居的地点又不是秘密……难道……他们是想确认?”相夫光子惊恐万状的睁圆了眼睛:“对啊,队长们本就对碧姐和尽大哥的事心怀不满,万一被他们知道,碧姐真的有了尽大哥的孩子,那他们肯定不会罢休的,把碧姐放回这里,佯作不知,碧姐如果在这里养胎待产,到时候他们就有充足的理由连着水无痕一起对付,原本的出师无名全部变成了名正言顺,到时候……碧姐和尽大哥,就是双毁,即便还保有晴尊的身份,他们的孩子……也不会被允许活下去……!” “现在,要想办法把大姐转移出去才行,并且她有孕的事,先不要透漏给其他族人好了。” “糟了!”光子回想起方才的建议,若拓天先一步去知会夫人,那么传遍全族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她怎么会目光这么短浅,出了那样的馊点子呢! 云罗风树很显然,也为自己方才的忘记阻止而追悔,一转身,打算随同光子去拦阻拓天,不想晴天霹雳一般的无形猛力自头顶贯穿而下,一瞬间就把他打得七孔流血倒地不起。 听到身后沉重撞声的相夫光子凛然失色,回头来看情况时,发现云罗风树脸色发青,生命迹象也在急剧的消弱中,她慌了,太过突然的思维冲击使得她没法立刻做出判断。 脑神经中的某一条倏然紧绷,外界的强烈讯号直直逼入她的脑海,她居然能在意识空间之外的不明世界里,“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否想看,身强体壮的血帝先生,不断被移植病神的疾患,最后慢慢变成生不如死的傀儡呢?” “帝恒……”五感之外的信息互通,而且她是被动加入到对话行列里的,相夫光子立刻断定出来者身份:“你这创世神觉醒者,搞这暗搓搓的一套,到底是想干嘛?” “因为我对血帝的威胁,似乎没能奏效呢,不得已,只好另谋他法了。” 那带着笑意的温雅男声,就和她初次听见他讲话时一样,善意到令人无法挑出刺来,可在云罗风树莫名其妙的重伤下,相夫光子也只能断定,是这个男人造成的:“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一再干涉我?为什么要伤害他!” “那我就直说了。修罗道和血帝,是不可共存的存在,你们必须保持天南地北的距离。” “可笑,我和谁在一起,轮到的你管吗?我不答应你你又如何?休想威胁我!” “好啊,那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他可不是你,捍卫整个空间的时间秩序,他的死,对世界毫无害处,对我也一样。” 无情又残酷的宣布,随着声音的终止久久滞留在相夫光子的脑海里,她用意念呼喊,用心灵咆哮,逼迫炎之帝恒收回前言,逼迫他停手。 可是,那个声音没有出现,她与创世神觉醒者之间的链接被切断了,看着彼时救他人于水火的风树如今状若死去,她心如刀割,从没这么焦急无助过,碧姐刚刚有孕,就代表了十三禁卫军迭起的威胁,这一边风树又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炎之帝恒为所欲为的宰割。 每当命运对她抛下怜悯的果实,都会在不久之后,将她背后倚靠的大树连根拔起,她必须将到手的果实丢弃,才能保住大树的生命。 “这只是一次警告,修罗道,无需自作多情,只要你不跟血帝在一起,在哪里,于我来说都没有差别。” 冷漠淡薄的最终警示,过后,帝恒的声音和存在才算彻底消失。相夫光子用力敲打几乎爆开的大脑,眼看着慢慢复苏过来的男子,忍不住背过脸去泪流满颊。 ——她要用她毕生最不屑于的手段,用一次最无耻的计谋,实现一箭双雕的目的。 ——此后,他将再不属于她。 Chapter 1033 水无痕领域充满希冀的清澈阳光,照在白皙如雪的玉背上,披好薄如蝉翼的白色轻纱,赤脚下地,推开不属于自己的那间房门,她回头望了眼沉睡在榻上、不至傍晚绝不会醒来的男子,眉间朱砂被日芒映成猩红的晚霞。 这里绿意葱茏,与湛蓝碧空霜色流云交相辉映,晨早的空气新鲜美好,沁人心肺,这种猛然顿生的恍惚,让她想起了在凝光城的每一寸时光。当转首看到眼含伤悲愁色,静立在树影下的男子,她脸上因为这大好天气而浮现的满足微笑逝去了。 两人后来就坐在檐下,一半身子被阴影笼罩,一半暴露在晃眼的光色里,她似乎不急于把衣着整理好,还维持着散发未梳、睡衣半合的状态,她也不扭头看他,安静的侧脸像不具情感的白玉塑像,在强烈的光线下,反而朦胧的不近真实。 “我想跟拓天结婚。”她抬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捕捉天上投放下来的强光。 “光子,我不接受这样的玩笑。”他没有激动,没有起伏,只有不假思索的拒绝,和毫不动摇的坚定。 相夫光子十分平淡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不存在的事物:“我没有开玩笑,我要和他结婚。” “理由呢?”他看过来,对上那双深蓝的瞳,语气出现罕有的颤动:“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只要是你想要的。” “你没有错,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情怀,冷酷宛如沁入了万丈寒冰:“事实上上一回我追到你,之后我就在想,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共度一生吗?直到拓天再次出现在我生命里,我猛然发现,我对你的执着,仅仅是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你明明跟我求婚,却终究舍我而去,不甘心几年后的初次见面,你对我视若无睹,不甘心我一次又一次的求你告诉我真相,一次又一次的挽留你,你都无情离去,无情拒绝……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追在你身后,你明白吗?” “光子,我知道我对你的亏欠,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哪怕我用一生,我都会偿还到底,所以,不要负气了好吗?你和水无痕拓天,你们……”云罗风树对两人的关系,显然不予置信。 “我几年前就见过他。”她以一副“厌倦对视谈话”的态度起身站好,无形中错开他百感交汇的目光:“不过当时,我还没萌生出这么强烈的感觉……云罗风树,让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相夫光子,已经不打算和你纠缠不休了,我放你走,也请你,放了我。” 她说的那样平静,就像叙说一件事不关己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完全没有情绪波动,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 “我不会放你走的,绝对不会。” “云罗风树,你每一次的回头都那么勉强,我的尊严倍受折辱,我曾经以为失去你,我的一半灵魂都死掉了,可现在我清醒了,没有你,相夫光子照样能活得精彩。”她不再回避云罗风树紧紧追及的视线,用一种决然和残酷的对视,向他郑重宣告:“我从前是光域上主,现在是雷国国师,而拓天,是最强家族水无痕的下任族长,也即将被乐双国主予以重任,你呢?你云罗风树有什么?你凭什么阻碍我的前进?” “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要为了把我撇开,说一些不属于你的台词,好吗?” “昨天晚上,我和他在一起了。”她忽然打断他刚刚起始的挽留,解释她今早为何从拓天的房间出来:“是我对不起你,但现在我已经不想回头了,请你,离开我的世界吧。” “今天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会接受。”云罗风树第一次如此强硬的拒绝她,拒绝她的放弃,抗议她的冷漠,天蓝如水洗碧空的眼瞳逐渐蒙上一层殷红雾气,那不是泪,那是从心间流淌而出的血。 “我已经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你也不在乎?”她挑眉冷笑,斜过来的眼神充满蔑视和讥讽:“我心里装着别人,你也能接受?那好,你现在就把我抱到你的房间,只要你做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我会考虑和你们两人……” 抬起的巴掌落下之前,骤然停住了,云罗风树不敢相信自己竟产生打她一次的念头,更不敢相信,他心中的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光子,你到底怎么了?我和你相识十余年,没有极其惨重的原因,你是不会这么说的,你曾经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你,那你现在不也一样事事隐瞒我吗?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收回前言?” “没可能了,云罗风树。”她维持不变的冰冷姿态,一字一句刀子般锋利尖锐:“现在的你,在我眼中轻如鸿毛,别逼我说出更难听的,别让我讨厌你。” 残酷的眼神,绝情的宣布,让云罗风树失神中趔趄数步,他僵凝了很久很久,才默默低首道:“……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随你,但,不表示我放弃了。” 那副背影慢慢远去了,写满被伤透的痛楚,也写满了她眼中的哀落,相夫光子举指,呆呆拂过眉心上的朱砂,那是处子的象征,而风树显然不知道。幸好,他不知道。 午时的阳光炽烈如火,烧灼她冻僵的血液,冷透的身体,她还没有真正拥有这份幸福,就被自己无情的摧毁了。有一种疼在体间肆意穿梭,炼狱血池给予她的重生之力,好像被她一下子用光了,她回到了从前,体弱身乏的状态。 游魂一般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趴在桌子上,埋首恸哭,一点一点计算着时间,确认那个人再也不会回到这里,轻轻的推门声却让她惊喜坐起,下一秒进入眼帘的蓝色短发,又使她庆幸,还好不是他。 “光子,你怎么了?”才从父母那边过来的海蓁子一见红发泪眼婆娑,脸色惨白,担心至极:“风树呢?” 她扑到海蓁子怀里,再无顾忌,大肆宣泄:“是我把到手的幸福推开了,这一次,怪不得任何人。” …… 听完完整的叙述,水无痕海蓁子非常震惊:“你为什么要这么牺牲自己呢?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啊!” “还能有什么办法,十三禁卫军竟然和迦络联手对付尽大哥,碧姐刚刚怀孕,如果让十三禁卫军知道,她不是危在旦夕?夜原切毫无人性,一定会上天入地的追杀她,而于十三禁卫军来讲,自己国家的女王怀了敌人的孩子,就等于是背叛,铁定要被诛杀的!” “可你毕竟是前上主,你想替碧姐承担这事,队长就会放过你了吗?” “我相夫光子何足挂齿?只要碧姐平安无事,碧姐的孩子平安无事,我宁可一死。”光子擦干眼泪,哭音犹存,但语气坚定:“我已经想好了,海蓁子,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你真的决定……和拓天结婚?” “是,他肯定不愿意,但请你告诉他,等我们的目标全部实现时,就是我和他的关系终止之日,在这之前,请他配合我,完完整整的演这出戏。” “可即便瞒得过,你又怎么能保证这两个孩子平安无恙呢?” “现在,是能救一个算一个,先保碧姐平安,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守护她的孩子。这么多年,我生活在家庭的阴影下,是碧姐一次又一次的拯救我,她是我的恩人和亲人,如今她被当成眼中钉,我不能视而不见。” “可这些,我也深有体会,你为什么偏要自己承担呢?”海蓁子冷汗直流,本因从血池里起死回生,她感谢上天终于收回了对光子的苛待,可短短数日,竟再度把人推向深渊。海蓁子心中极为酸楚,为之心疼,也为之不平。 “海蓁子,我并没有自己承担,你今天帮我,就是等于和我一起分担了,我虽然离开了光之国天地盟,可我知道,我和你们仍是一体。” “可你跟风树……” “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如果我和风树的关系,会成为一些目标的绊脚石,那我只能把它搬开!” 等二女一拍即合,赶到拓天停留的水无痕地带时,发现他一身战装,正预备集结族人,以“复仇”为口号,发誓必报当年之仇,雪如今之恨。 “简直胡闹!”这一次,海蓁子生拉硬拽非将拓天拖到无人之地好好责备一番不可:“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势吗?敌人就等着你大举进攻呢!一面请君入瓮,一面深入我营,只要你动武,两头就都是陷阱!你平时聪明,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冲昏了头呢!” “水无痕以战力冠盖天下,敌人再用计谋,又能怎样?在真正的强大面前,他们不过是垂死挣扎!”拓天不预备放下手中剑,对于姐姐的劝诫充耳不闻:“姐,如果你阻挠我,我会翻脸的!” “拓天,你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吗?你和大哥,固然在这个空间里生活多年,但是如今的族人呢?他们在异世界过了安逸的二十年生活,早已失去了争斗之心和强大的战力,他们今天响应你,是出于对大哥的尊重,对你的信任,因为你们是爸妈的儿子,可他们是真的愿意随你去征伐吗?十三禁卫军多么强大,水无痕迦络又是多么阴险的角色,硬碰硬,绝对不是取胜的上策!你以为能赢,那万一输了呢!你预备用什么脸面回来见爸妈?” “我不会输的!就算不带他们一起,我也可以一个人赢!” “为了你一个人对战斗的私欲,连累整个水无痕,连累大哥和碧姐的孩子!甚至要连累父母!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样的道理都不懂!水无痕拓天!我对你太失望了!你现在的样子,根本不配做水无痕家族的人!你就是一个莽夫!一个没有头脑的笨蛋!” 气愤不已的海蓁子随后离开弟弟的视线,被狠狠训斥了一顿的拓天也万分懊恼的丢开宽剑,在一旁等候的光子迟疑着要不要上前说几句,一抬眼,目色阴冷的男子正直勾勾瞅着她。 “你在这里偷听?” “我是光明正大的听。”既然自动送上门,相夫光子也就不客气了:“如果我告诉你,你的敌人兴许不止这两方,你还预备带着整个水无痕去犯险吗?” “什么意思……” “波维路乐双。”相夫光子将念冰刚刚汇报给她的最新情况,作为一种用来说服拓天的理由,和盘托出:“我的兄弟刚刚告诉我,他侦察到,水无痕迦络频频出现在白银皇城四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水无痕迦络,和波维路乐双暗中勾结?” “这绝对有可能,否则,迦络不会兴致好到围着白银城绕圈子。”相夫光子趁热打铁:“你想,乐双没有参与这次攻击尽大哥的行动也就算了,万一他参与了呢?你的潜在敌人就是整个雷之国府,人家现在是王,捏造任何罪名都能让水无痕万劫不复,当年如果不是尽大哥,让水无痕提早抽身,现在水无痕肯定已经背上‘谋反’的罪名,一个家族再强大,一旦被王者忌惮、并找机会冠上‘谋反’头衔,那么它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水无痕的力量面前,任何诬告都形同虚设!” “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有这样的自信也不差,但是!别忘了,水无痕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既然要生存在这个世界,被无端的忌惮和厌恶就是不好,难道你愿意顶着‘实力最强’的称号,一面却背负着不该属于你们的奇耻大辱吗?你觉得,水无痕的威名不会受到污名的影响?你觉得,不光彩的水无痕之名,是值得炫耀和自豪的吗!你的理想是重振水无痕,那么即便不使它受世人称颂,也不能被唾弃万年吧!当年,连叛月行事都知道不可太过招摇,你预备,让水无痕连这黑暗组织都不如吗?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仅有强大和威名是不够的!”见他陷入沉默,相夫光子衷心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苦口婆心,她也替海蓁子祈求,这个火力十足的弟弟,能够有所“成长”:“对现阶段的水无痕来说,开战,不如和解,这是为了给水无痕自身足够的休养生息机会,想要振兴,就绝不能选在这样的关头耗费战力和人力,一个成大事的人,首要条件就是能忍,这些你都明白,怎么遇事就通通忘了呢?而且,你可以对尽大哥的妻儿不管不顾吗?如果尽大哥有一天回来,发现你没保护好碧姐和孩子,你有脸面对他吗?你好意思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大哥吗?” “……我知道了,那你们,有什么计划?” 这句话的出现,让相夫光子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你现在,就负荆请罪把被你气跑的姐姐请回来,所有的计划都是她出的,她才是为了水无痕鞠躬尽瘁的人,你要惜福啊,拓天。” 不可否认,海蓁子当时是真的生气了,气这个脑子不开窍的弟弟,气他只听哥哥的话却对姐姐的意见视而不见,不过看在他虚心认错的份上,就姑且饶了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掩人耳目,保护碧姐母子平安,不论是迦络、十三禁卫军还是波维路乐双,让他们知道这一点,就等于在我们的聚居地外围,安插了无数枚炸弹,碧姐的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她本人好说,藏着便是,但孩子出生后总不能没有来路,更不能送到别处去养,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另找一对父母。”海蓁子拿着族内的人员名录,叹息说:“虽然族人中有不少正值盛年可以生养,但,我却觉得最合适的,还是要数你了,拓天。” “我?” “是的,虽是同族,但也有血缘的远近之分,和尽大哥最亲近的兄弟,就是你了,拓天,现在让你找媳妇生孩子怕是来不及了,不过弄个假的,还是可以的。” “等等,那这么说,你不是也……” “我是光域上主,要往返于各地,你是预备让我挺个大肚子四处跑吗?” “……弄个假的,你预备怎么弄。”拓天不再推辞,可他完全在状况之外,也不明白老姐下一步的计划。 “你,和光子结婚,以你们俩的名义,合理‘生出’这个孩子。”海蓁子见时机成熟,便在拓天难以置信的瞪视下全盘相告了:“我和光子已经计划好了,你们两个即日完婚,然后找机会宣布光子有孕,这也是为了保住大哥的血脉。” “可这没有什么分别吧,我和大哥一样,都曾经是被通缉的对象啊!” “你和大哥当然不一样,十三禁卫军和迦络对大哥的忌惮,是你没有办法比的,你加入天魔教的时间短暂,他们也没抓住你多少前科,可是大哥,即便现在公开真相证明他没有灭族,经年累月的负面名声累积,也让他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世人眼中,尽大哥依然掌握着黑暗组织的核心秘密,是个危险人物,可你不同,现在水无痕回归,需要一名年轻的族长率领,你刚刚合适,族长大婚又名正言顺,加上你娶的,是雷之国现在的国师,怎么看都合适的很。”把门打开,将外面等了一会儿的光子拉进来:“拓天,光子说,她愿意为了碧姐去承担,那你呢,是否愿意为了大哥,也来承担呢?” 于相夫光子来说,这是守护碧姐唯一的办法了:“或许,那孩子在你我的名下,依然会成为敌人的目标,不过与其让大姐和姐夫冒险,我觉得,宁可由我们……” “我明白了,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对于和谁结婚做戏,水无痕拓天显然不在乎,是“替大哥冒险”这个理由说动了他,相夫光子颇感欣慰,还好拓天不在意这样的小节,接下来的表演,两人才能自如发挥,瞒天过海。 Chapter 1034 为了使所有人对他们的“婚姻”深信不疑,海蓁子倚仗光域上主的身份,向全术法界宣告自己弟弟即将大婚的喜讯,对于这场“结合”万分满意的水无痕白葭起初坚决反对匆匆举办婚礼,她有很多计划,需要慢慢实现,给予她最爱的儿子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婚礼。 可在海蓁子和拓天姐弟的联袂劝导下,夫人最终放弃了慢慢计划、大肆操办,她还拉着“儿媳妇”的手,充满歉意的请她谅解,不能给她人生最重要的一日一个圆满的局面,相夫光子看着她慈悲的双眼,心中惭愧不已,为了目的,她和拓天、海蓁子选择连族长和夫人也一同欺骗,若有一天他们获悉,这场象征美满的结合仅仅是个虚假的戏目,该会多么伤心。 大婚在消息公布的两日后举行,海蓁子为的,就是给远方宾客们足够的赶赴时间,礼物和场面都是次要的,最关键在于,这次婚礼,必须通过世人的双眼和嘴巴,让十三禁卫军毫无怀疑。 曾经荒废弃置的聚居地,在连日来族人们不懈的劳苦操持下,终于焕然一新,房屋整齐幢幢,外表光鲜整洁,农田方方块块,绿意不逊层林,外围平铺的柏油路面还未干透,农场和果园里的动物幼崽和植物种子才刚刚齐备,来自于术法界各地的婚宴宾客,便出现在了这里。 那间周遭遍植绿木的草棚,如今装点成宴客之地,比起奢华上档的婚礼规模,水无痕新任族长与夫人的结合之喜,将在这一片充满自然风情的领域里,由众人齐齐庆贺。 水无痕的婚礼程序很简单,在宴客之前,穿戴完善的夫妇两人需到密地下的神庙里参拜“武神”,这一位武神可不是神之国手持黄金杖的那一位,是传说中神界里,创世神之下的众神之一,分散于术法界各地的神之印记,据说也是武神创造并赐予人类的。 参拜水无痕的信仰之神后,两人的婚礼才算是完成了一半,后部分就非常普遍大众化了,他们要离开密地,到宴场去向前来庆贺的宾客们敬酒致意,不论新郎还是新娘,都不能缺席,一直到当天日暮降临,宾客们酒足饭饱一一散去,这场婚礼才算完成。 水无痕一族有特定的成婚步骤,自然也有别具一格的婚用礼服,它的主色调是水一样的深蓝,同色同质的衣料所裁剪出的男女款式看上去有些素朴古旧,因时间太赶,白葭夫人不得不翻箱倒柜,将自己与丈夫当年成婚时所用的礼服倾囊而出,还好衣服没有被岁月的流逝抹上陈旧的色调,相夫光子穿起来也刚刚好,这一阶段总算圆满落幕。 坐在矮小的梳妆镜前,相夫光子亲手给自己画眉,涂粉,在浅色的唇瓣上覆着嫣红的唇脂,略微卷曲的红发盘起,以一根碧蓝色的玉簪固定,鬓上斜了两朵小巧的白蔷薇,给这一袭幽深沉邃的蓝,增出些许清新之意。 在刚刚宣布卸任的族长与夫人双双的带领下,拓天和光子于密地神庙完成了对武神的参拜,完成了他们婚礼的前半段仪式,之后,他们要到广袤的草棚宴场去,那里,有一群正在为了宴客而奔前忙后的族人,还有一少半刚刚抵达的外域来宾。 草棚由上而下垂搭了很多代表水无痕色调的蓝色帷幔,里里外外合计一百余桌,每一道菜,都是水无痕全族出动努力赶进的成果,即便如此,仍有不怀善意的声音出现。 “这新娘好歹也是光域前上主,如今的雷域国师,新郎是雷国强族的新任族长,这样崇高的身份,竟用如此寒酸的婚礼呈现给世人,说好听了是乡村风,不好听了那就是穷酸!”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火之国皇城的女官利敏女士,许久未见,光子在这里敬你一杯,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来我这里道贺。”相夫光子突然出现在对别国宾客不断窃语的利敏身后,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也不等利敏是否愿意接受敬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想必,利敏女士也是奉了虹端国主的令,才会来这一趟的吧?” “别自作多情,虹端国主只是跟我说,乐意来我就来,不乐意完全可以不来。”利敏端回曾经施展过无数次的威仪架子,好像把光子看成了地面上的蚂蚁:“还有,当了族长夫人,怎么还是那么孤陋寡闻呢?虹端国主已经是过去式了,今天,是帝恒王子即位为王的大日子,这都不知道,还有脸自封国师呢……” 光子笑笑,看俏俏那充满怨怼的目光,就知道这对母女对她这个火之国过客有多大的怨念了:“那还真是遗憾,因为我对不感兴趣的事,从来都是充耳不闻,就好比今日若不是我巧遇了二位,还完全不知道火之国曾派人来过呢。” “你这是对火之国的藐视!你就不怕影响雷火邦交?!” “利敏女士错了,我藐视的,仅仅是在与我对话的人,而我也不觉得,雷火两国,会因为利敏女士心生不快而开战。”相夫光子和颜悦色的一笑,然眉目间却温情全无:“我还有别的宾客要招待,就请两位自便吧,祝玩得尽兴。” 她离开时,仍能听到利敏母女怨毒的咒骂与嘲讽,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爸妈,不知道他们今天出现在这,会给她带来什么。 “光子,几日不见,又变得美丽动人了呢。”主动举杯迎上来的是雷国如今的王妃,真怀,她穿着明艳华贵的宫廷贵妇装,梳起久未得见的繁琐发髻,挺着孕肚,在吉祥的搀扶下一步步朝光子走来。 相夫光子举杯与她对碰,相视一笑道:“夫人也来了,有失远迎。” “是国主大人派本妃来替他送祝福的,这是礼物。”真怀亲手把礼盒交到光子手里:“是夫妻相处时的必备之物,如今你已嫁做人妇,用时可不要害羞哦。” 光子不留痕迹的微笑:“多谢国主和夫人。” “对了,怎么没看到你的爸妈呢?”真怀环视一圈,音量忽而高了起来:“国师举行婚礼,亲生父母却不到场,不是太奇怪了吗?” “这没什么奇怪的。”海蓁子不知从哪个方位径直步来,一张嘴就把场面圆了回来:“族长夫人婚前的确有托我去邀请她的父母,可惜是我办事不利,没能把人找到,夫人本来想延迟婚期,可我这个做姐姐的,急着想把好朋友拉入家门,就一再央求,她这才点头的,难道……真怀夫人认为,我们水无痕娶媳妇,还要等那些遥遥无期的人么?” 尽管最后这句声量极小,可真怀还是听得刺耳如割,她扯动僵硬的嘴角,总算把来意中饱含的不满暴露出来了:“本妃只是随口一说,海蓁子少主何必动怒呢?” “真怀夫人真能说笑,若我现在也算动怒的话,那您……岂不是急火攻心了?”海蓁子盈盈一笑,眼中带针。 真怀“欣然”领受,一语双关:“海蓁子少主可千万别为了旁的,影响了本职工作才好。” “多谢夫人提点,海蓁子自有分寸,只不过对于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我认为,也没有必要忍气吞声不是?” 真怀悻悻离开,相夫光子正为了此人眼中暴虐的残光而略略苦手时,海蓁子拉动她的衣角,示意多方来客中,混入了一个危险如□□□□的存在。 夜原切。 这个来意不明,却是个实打实居心叵测的男人,第一步竟然是和与他搭话的各国来宾寒暄,看上去温文尔雅游刃有余,和印象里极端暴虐的四队队长极不搭调,可他确实在人前保持着风度,以至于来到光子和海蓁子面前时,还没有立刻暴露真容。 “夜原队长大驾光临,实在令我水无痕蓬荜生辉啊。”相夫光子作为开路先锋,已不打算让海蓁子替她挡枪了,比起自己,还在十三队长手下办事的海蓁子,显然不适合开罪这个人:“海蓁子,我有些口渴,能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清水来吗?” “嗯……好。”海蓁子明白她的意思,转身离开了现场。 “这么快就把水无痕当成自己的囊中物了啊,相夫少主,啊不,应该叫你相夫国师才对,现在的你,依旧那么野心勃勃呢。”嘴角扬出新的邪恶高度,夜原切白嫩如少年的脸孔上,渐渐浮现出凶恶与轻视交杂的神色。 “怎么说,我也受过十三禁卫军不少关照,在这里,敬您一杯。”她忍住挥一拳上去的冲动,同时希望拓天不要在这时赶过来。 夜原切含着恶意满满的浅笑将酒喝尽,衣装笔挺的他若不言语,还称得上是风流倜傥的绅士:“我来这里,是想问一句……你,把晴尊藏哪了?” “碧姐去了漫樱谷,这个消息,我以为队长你会更先知道。”她不露破绽的对上那双绿瞳,不曾畏惧他的威慑。 “别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你以为,如果不是确定了玉灵碧来这里,我会走这一趟?” “的确,碧姐来过,但后来她也确实跟着水无痕尽去了漫樱谷,队长不信的话,可以自己找找看,水无痕就这么大一片面积,你掘地三尺,她也不在。”相夫光子很想下逐客令,但她不敢,并非惧怕旁人说她不懂礼仪,而是着急驱赶这个男人,反会被怀疑个中有鬼,她自己是无所谓,还能沉得住气,但拓天万一忍不住说漏了嘴,不是前功尽弃? 看着来来往往的各国宾客,夜原切属实迟疑了一阵,最后他竟然放弃般的笑了:“既然晴尊不在,那我也只好去别处寻了,替我转告水无痕族长,十三禁卫军的祝福已经送到,就此别过。” “是,光子一定代为转达,还希望夜原队长一路顺风。” 全程不失礼仪,连夜原切想找借口发难也办不到,直到这瘟神彻底出了水无痕的大门,相夫光子才甩开额头的汗,抚住险些把心脏蹦碎的胸口。 “刚刚那个人!是夜原切吗!” 想不到,拓天还是来了,而且一眼就看出那是夜原切,不等光子回答,他就直奔过去想把人追回来,相夫光子见状惊恐莫及,想都不及想就火冲到他前面,在他大吼着不许阻拦时,一把抱了上去,她对自己的力气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在这里限制住拓天的行动,给夜原切充分远离的机会,这场交火就会避免。 被这么一抱,拓天反而怒发冲冠,可不论他怎么挣扎,光子就是不肯从他身上离开:“水无痕拓天!你不要逼我生气!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你别发疯!” “你放开我!混蛋谁让你拦着我的!” 眼看就要制不住这头蛮牛,相夫光子撤步瞬间挥过去一拳,直直打在拓天脸上将人轰到了十米开外、刚刚建好的池塘里。 从欢闹中回神的宾客们有些傻眼,没人清楚为啥新郎被新娘揍了一拳,在他们围上来打听真相前,相夫光子冲入池塘将满脸不快的“丈夫”扛到肩上,一路飞冲回了白葭夫人给他们准备的新房里。 念冰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完全不理解自家老大的作风代表了啥:“……她就那么着急?” “……我想不是的。”海蓁子苦笑,怎么说,新娘扛着新郎这种画面,也太稀有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新娘新郎欲求不满需要解决生理需要时,两口子在地上床上铺满新鲜花瓣的新房里打得昏天黑地,拓天先是被揍,然后坠入水池,最后竟然一路被个女的扛回来,他是大大的不满,一面还手一面怒问相夫光子到底想干嘛。 “水无痕拓天,你今天就算睡在地上,也不能踏出这个房间!”相夫光子觉得,用“阻碍追击夜原切”这样的理由已经不足以控制这疯马了,就编了另外的借口:“我可不想从明早开始,就不断有传言说,水无痕族长和族长夫人感情不睦,你认为,这对水无痕来说是一件好听的事吗?” “我没你那么多心思,水无痕是力量至上的强族,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在你把家族恢复成强族之前,最好想想清楚,当下,水无痕在雷之国、乃至于术法界的地位,我言尽于此,如果你还是要走的话,请随意。”转身,不得不做起另外的打算:“对了,我也不否认,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即使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把这婚姻当成了戏目去演。” 水无痕拓天用力的叹着气,将茶壶里的水喝的一干二净后,粗声粗气的冷问:“那你说,除了保护孩子我们还能干啥!” “归顺雷域国府。” “什么?!” “不但归顺,还要让水无痕成为雷域的军力王牌。”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让水无痕臣服于波维路家?!” “我说了,在水无痕彻底找回昔年力量前,委曲求全也要让雷域国府接受!”相夫光子在他气盛之时,仍不打算退缩停步:“我有预感,如果水无痕不立刻归顺,乐双下一步就会向国府、甚至于外域宣布,水无痕的罪名!就算是子虚乌有,旁人也会相信水无痕的归来是居心叵测!记得我前天和你说的话吧,想要重振的必备条件之一,是获得世人的认可,而不是畏惧!” “这种屈辱,水无痕要忍受到什么时候!”他不甘痛愤的咬牙,兄长至今下落不明,他还要忍受与仇人嫌疑者尽释前嫌、卑躬屈膝的折辱,这种比死更煎熬的折磨,让他一度痛不欲生。 相夫光子很能体会他的感受,也清楚,她眼下所能做的,就是劝服,安抚,不断的熄灭“丈夫”难以自持的怒焰:“听我说,拓天,卧薪尝胆固然辛苦,但日后所收到的成效却会很惊人,在波维路想把水无痕断送的念头不灭以前,我们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能给他,而唯一的方式,就是和解,让波维路没有办法伤害水无痕。现在,敌众我寡,你明白吗?” “也就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拓天拳砸桌面,牙齿咬的几乎溢出血来。 光子现在还很难告诉他,波维路乐双并不是当年对水无痕居心叵测的王室之人,而乐双现在的作为,极有可能是受到迦络等有心之人的挑唆,加上他生性多疑,才会对水无痕生出无端的猜忌念头。拓天是个认死理、骨气硬的人,让他接受“乐双无心”这种说辞,简直天方夜谭,但光子也相信,等将来冷静之后,拓天会明白原委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抚平他内心的恨意。 “我们明天就去觐见波维路乐双,我会跟他提议,给予水无痕族人合法的雷国公民身份,还有足以让大家安家乐业的薪酬,至于交换的代价,就是有朝一日,若雷国需要,水无痕会贡献自己的战斗力,只要水无痕成为雷国国府的主力王牌战队,就算是波维路乐双,也没有办法任意胡来。” “波维路乐双本就忌惮水无痕的力量,你还要把全族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看来你很明白这个道理嘛。”光子点点头,颇感欣慰:“没错,他是忌惮,可他忌惮的是不归顺的水无痕,退一步说,即便他连归顺后的水无痕也忌惮,那也总好过现在吧,而且,只要我提议,不给水无痕过高的封赏、不给除聚居地以外的管辖地、不给水无痕其他的权力,波维路乐双就会大大的安心,从而加倍消减对水无痕的猜忌和提防,他那边一放松,水无痕自然就有了很多喘息的空间,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什么都不要,还归顺他们?那干脆连薪酬也放弃好了!” “这又是赌气话,如果归顺,却一国币都不要的话,反而显得别有居心了,要是一定得要的,但要适量,适量到让波维路乐双没有机会再多疑。”说了半天话,她才发现“丈夫”的身上仍然湿着,便丢过去一条干毛巾:“擦干净以后,换身衣服出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Chapter 1035 一切看似进展顺利,波维路乐双隔一天就向国府宣布,任命水无痕拓天为“水无痕战队”的队长,除此之外,水无痕全族都享有国府按月给予的高薪,聚居地被任命为“水无痕城”,准许水无痕自行组队进行护卫。 这无异于一个笑话,水无痕如今不过百人,能够出战的人数也不足一半,把寻常城镇区区一角的面积赋予“城”之名,无异于给这种寒酸强冠上讽刺的头衔。可是他们别无选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往日里的盛名和威望,致使他们即便再无战心,也会被他们的国君视作野心勃勃的归来者。 顶着被嘲讽的屈辱,水无痕一族接受了波维路乐双的“赏赐”,在他的蔑笑下,还要欢天喜地的谢恩下拜。水无痕拓天的拳头一直紧握着,若不是来前相夫光子三令五申,他怕是已经怒焰烧瞳,现出敌意了。 一路上步伐沉重,像拖了几千斤的脚铐,回到聚居地“水无痕城”时,全族就如刚刚结束一场没日没夜的苦战,不但身疲体乏,还心力交瘁。 相夫光子看在眼里,也不得不跟着难过,如果不是波维路乐双虎视眈眈杯弓蛇影,水无痕完全可以在这僻静的聚居地过平凡的生活,可惜事实不存在如果,为取得一时的安定、休养生息的机会,她只能让她“嫁予”的婆家,在雷国君王的注目下忍气吞声。 她一个人跑到水泥砌的大厨室间,打算熬一锅热乎乎的营养汤给族人们补身子,哪怕她的身份是假的,她对于水无痕的关心,也掺不了水分,因为这是她选择的路,因为这是她提出的意见,她要负责到底,直至濒临终点。 水无痕拓天走进来的时候,她正捂着嘴干呕,旁边的灶台上是一锅热气沸腾的浓汤,汤里挥放出来的气味很是诱人,因此掌勺者的举动,就显得很不合常理了。 “你怎么了?” “看来,你姐给我的药起作用了。”强压下新一轮胃部翻涌的冲动,她转过身,脸上的汗已打湿颊边的刘海:“一会,你把族人们叫来吃饭,然后就宣布吧。” “宣布什么?”水无痕拓天一知半解的看着她迅速变糟的状态。 “虽然时间有点赶,不过编个由头,就说你我在战后就相遇了,要尽量靠近碧姐的妊娠之期,这样更保险……” “可是,你预备怎么瞒下去?” “海蓁子帮我找来的药,可以让我像正常孕妇一样出现合理反应,等到碧姐生产那一天,就孤注一掷……总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强捂住嘴巴蹲下地去,干呕到近乎能把胃吐出来:“……千万,不要露出破绽,任何人问起来……你都要这么说……” “知道了。”拓天皱皱眉,回身走出了厨室间半敞的大门,他要到族人们寻常喜欢聚集的那间草棚里,依稀记得小时候,那也是他跟哥哥每每玩耍的地方,水无痕的一草一木,让他充满了怀恋,一砖一瓦,也尽是爱与温暖。 水无痕拓天的爱,仅会给予和他血脉相连的人,仅会给予和他拥有同等姓氏的人。这一点,不论天地怎样变色,时间如何更替,都不会改变。 “就这样把新婚妻子一个人丢在厨室间里,妥当吗?” 带有笑意的一问,源自忽然出现在身畔的气息,拓天本能的抬手放剑,一宽刃横了过去,想都没想就劈斩。 “哦咯!”差点被削断头颅的男人侧身避过,兜帽帽檐下年轻依旧的脸孔堪堪浮现:“不要不分敌我就动手哦,小心追悔莫及。” “你是……水无痕迦络?!”几度被强制性驱回的痛愤随着这张面孔的出现,一发不可收拾:“你把我大哥弄到哪去了!我杀了你!” “前提是,他必须是你大哥才行啊。”兜帽男阴寒诡异的勾动嘴角,却完全不似在说笑:“找个地方吧,我告诉你所谓的真相。” 水无痕迦络的出现,完全超乎拓天的意料,而他接下来的一番告知,也颠覆了拓天一直以来的认知。 他说,他确实参与了诛杀水无痕尽的活动,不过他只是不曾出手的旁观者,真正和夜原切勾结在一起的,是波维路乐双;他说,这个水无痕拓天并不是真正的水无痕拓天,前者是后者的复制体,后者早已湮灭在时光的洪流中化为灰烬了。 “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大卸八块!”水无痕拓天咬着牙一字一句警告他,目光表情阴沉冷酷到了极点。 “因为真正的拓天在出世当天就性命垂危,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你的父母请来复制体的制作人,将你创造了出来,从此以后,你就作为已死的水无痕小少爷的替身,一直活到了今天,你拥有和死者一模一样的血脉基因,甚至连灵魂都继承了下来……你说你是拓天,那么我想请问,那个死去的是谁啊?”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别以为我会中你的圈套!”深蓝近黑的眼瞳如今光亮全无,暗淡似天魔那日释放的极夜:“我就是拓天!我是!” “你是,你不过是真正拓天的翻版而已。”水无痕迦络轻描淡写的耸肩,顺带将手一摊:“复制体是天魔战后期的主题,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你的新婚妻子,她一定会把复制体的资料详详细细传达给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复制体,也拥有跟本体一样的意识,唯一的不同,是它永远只能做个假货……拓天,你可以这样称呼自己,也可以让别人继续这么叫你,然而,你却根本不是水无痕白葭与水无痕风见的‘产物’,更不是水无痕尽和水无痕海蓁子的弟弟,你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个……” “给我闭嘴!给我闭嘴——” 突起的狂流巨浪使一方湛蓝的空色变作乌黑,相夫光子才将碗筷收拾到厨室间,就从窗口看到树林一带频繁闪烁的墨色黑光,顿生不祥之感,她放下手里的抹布连围裙都不及解下,就忍着胃部翻滚的恶心朝黑气屡现的方位奔跑,她来时,水无痕拓天身边空无一人,身着族长战装的男子单手捂眼,另一只呈拳状不断击打一棵已有百年寿龄的老树,等她靠近一些,男子猛然抬头,一双墨染般的纯黑眼瞳暴露于前,过于剧烈的气场镇压让相夫光子登时找回那日的恐慌感,天魔的无底冥渊,吞噬、黑暗、绝望,在短短的须臾间把这样的感觉一股脑塞入她心中,她以为随着最强暗术使用者的溃败,她毕生都不会再遭遇这种情形,想不到,大婚第三天,她就再度迎来了黑洞式的灭绝危机。 水无痕拓天残忍杀魔一般的目光死锁在相夫光子身上,红发女人是他眼中现出的唯一猎物,他猛瞠黑瞳,瞬间接收到死亡讯号的光子本能退缩数步将眼紧闭,她不知道拓天要使出什么招式,她只知道,水无痕妖瞳面前,对视直逼,等于自取灭亡。 然而,失去视觉权利,她的处境等于在危机之上平添危机,水无痕拓天缭绕着杀戮寒气的脚步慢慢逼近,不防跌坐下去的相夫光子只能爬起之后转身逃跑,不料对方一剑光劈来,她东躲西晃终究还是被砍中,伤口透过背后的浅色衣衫浮现出一条血痕,疼痛蔓延的同时,服用假孕药后的症状也疯涌迭起,她终于把和着酸水的腥甜液体喷了出来,搞不清楚是胃液还是鲜血。 “拓天……”她知道名义上的丈夫带着必杀的决意来到她身后,她也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必须剿杀的敌人,喘息艰难中,她回手轻轻搭上男人持剑的手腕,这样的距离,被取走性命只是易如反掌的事,可她,不预备退缩和放弃:“是我,你不能杀我……因为我们还有目标没有实现……” “把眼睛睁开。”他命令道,语气中毫无疯癫意味,反而充斥着慑人的冷静。 “我不能睁眼,因为我知道,在水无痕的瞳术面前,我还没有对视着招架的力量,拓天,你冷静一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决定好不好?”嘴角的丝丝红线如长滑的泪水,滴滴垂坠在她弯曲的膝盖上,相夫光子跪坐在地面,至今不敢张眼。 拓天甩开她的手,举起宽刃朝下狠劈,却随着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呼喊,骤停在红发女子的额前,紧差毫厘,她就将命殒于此。 “拓天!你在做什么!你是要杀你的妻子吗!” “妈妈!不要看拓天的眼睛!快离开这里!”相夫光子从夹缝中捡回一条命,可她知道,这种侥幸未必长久。 视觉受阻时,很多突变状况无法直接目睹,以至于下一个刹那,陪同白葭夫人一块儿赶来的水无痕族人喉咙里爆出遭遇碾杀般的惨叫,这下相夫光子不得不睁眸一望了,只见那族人惨叫后两眼翻白,瞬间停止了呼吸。 悲剧的是,这名族人是真真正正的死亡了,并非被吓到晕倒,也并非被妖瞳催眠,尽管水无痕拓天在族人死亡的同时找回理智,可不久后抵达这里的海蓁子,还是沉痛的宣告了该名族人的死亡真相。 “他的脑细胞在一瞬间迅速死亡,脑神经也被全部切断了,即便还有心跳,身体机能也支撑不了多久。”气还没喘顺,海蓁子就被推进了水无痕的新造医疗室,得出如此罕有的结论后,她迷惑的望着一脸呆滞的弟弟,还有面孔苍白的光子:“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族人们依次汇聚过来,白葭夫人紧紧握住儿媳发冷的手,温柔慰藉她不要害怕,而拓天,则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空当,抬起自己方才持剑的左手,用那双渐渐复原成本色的瞳盯视着说:“这就是……暗黑的力量……” 或许在很多人听来,这只是他个人的私语,不过近距离观察一切的海蓁子却骇然大惊,她花了整整十秒才将面容上的震撼洗净,尽量保持平静的对父亲说:“爸爸,好好安葬甘叔,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多年,只有我们是他的家人,我有话跟拓天说,你和妈妈,先带着大家离开好吗?” 等族人们一一离开,海蓁子端正神色,无比严肃的走到拓天面前平视他:“拓天,你刚刚是不是用了暗瞳?” 水无痕拓天不予理会,只略低着头沉沉发笑,笑声里充满讽刺与荒凉。 “暗瞳?” “那是水无痕历史中,最为罕有的一招瞳术,也是最为阴邪毒辣的一式,暗瞳暗黑,和云瞳云飘、雷瞳雷掼、光瞳光潮、雨瞳雨流还有雪瞳雪落,一样并列在上等瞳术的级别中,尽管水无痕上等瞳术之上还有绝技,但这个程度,已然够令世人畏惧,拓天,你在开眼的时候,应该知道这招有多可怕,你居然还用它对付你的族人?!”海蓁子震怒之下,一双湛蓝明眸燃出浓烈火焰:“还要亲手斩杀你的妻子?!” “我没事,海蓁子。”光子里面缠着绷带,走路时不得不小心翼翼:“我觉得,他应该是初次开眼才对。” “是这样吗?”海蓁子还以为拓天早已拥有此技。 “初次爆发潜在能力时,都会失控,况且是这种与黑暗为伍的招式,我想,就跟景洛的情况是一样的,以后慢慢控制就好了。”相夫光子第一次见到海蓁子如此恼怒,生怕她气坏了身子,便只能替拓天讲话,以平息她的火气。 “拓天,如果你是初次开眼,那也总有个契机吧?你……是不是见到什么人了?”聪慧如海蓁子,当即就凭借敏感的思维断定了这些:“你应该学会自控能力了,第一个开暗瞳的人,也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将这种负面的力量压制下去,我相信你也可以,这次事故,是你对不起甘叔,即便你是无意识的失控行为,我告诉你,你再敢伤害爸爸妈妈和光子,还有族里的其他人,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少假惺惺的跟我摆出一副亲姐弟的样子!”拓天的怒意,居然不比海蓁子的少,那种积压了许久才会生出的怨恨,不知为何,在男子眼中起伏激荡。最后,他冲离了这里,不论身后的两名女性如何叫喊他的名字。 “我劝你们,还是不追上去比较好,免得死于非命。”猛然现身并挡于门前的兜帽男迦络扬了扬歹意深重的笑脸,朝两名后辈女子象征性的招呼挥手。 “水无痕迦络?!”二人异口同声。 拓天果然是在见了什么人之后才顿开杀人眼瞳牵扯无辜族人的,只是海蓁子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水无痕迦络,而奇怪的是,一直只想击杀迦络的拓天,为何如今矛头另有所指? “水无痕迦络,你是不是跟拓天说了什么?”海蓁子强压杀意,她要在确定细节之后,再决定如何对付这可憎的男人。 “也没什么,我就是告诉他,他只是水无痕拓天的复制体,并不是真正的水无痕而已。”迦络毫无顾忌的直言相告,立刻激起二女眼中难以置信的骇浪,他欣赏着她们近乎失措和不可相信的反应,含笑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那个哥哥可是知情者哦,还有,你们的爸妈,把拓天的复制体骗的好苦呢。” 来不及薅住他的衣领质问原委,质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拓天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海蓁子从头皮发麻的状态里脱离时,罪魁祸首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晴天里,一场暴雨竟也会猛烈来袭,抬头仍可见到刺目的阳光,伸手却只能触摸到如冰的寒凉,海蓁子凭借直觉一路狂追,脑海里也禁不住重放迦络方才的那些话。 水无痕地下密地里,浑身被雨水打透的姐弟相隔数米面对而立,拓天显得失神呆愣,了无生气,海蓁子叫了他几声,也都不做反应,她只好走过去,伸手抚摸弟弟苍白的面颊:“拓天,我不知道所谓的真相是什么,退一万步,就算水无痕迦络说的是真的,那又怎么样?血缘关系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依然是水无痕的孩子啊!你可以开眼!可以自如的使用妖瞳就是证明啊!然而这些只是假设你明白吗!你是尽的弟弟,你和哥哥长得那么像就是事实啊!” “那你呢?你小时候还不是因为自己和家里人长得不像而怀疑自身?长相能说明什么?像,就表示我是爸妈的亲生孩子吗!”他眼中含泪,问出的话痛彻心扉,也震得海蓁子一时无言:“你不明白……这份血缘关系……曾经那么让我引以为傲的东西……到底有多么的重要……如果我不是爸妈的孩子,也不是尽的弟弟……那我的存在,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Chapter 1036 大雨一直持续到踏入漫樱谷的领域,满山遍野的粉色花雨扬起不属于这个时节的灿烂与缤纷,无垠的雾气垂帘梦幻了整座山谷,太阳徐徐缩头躲到层云背后,和世间万物捉起了迷藏。 被千辛万苦送达这里的玉灵碧住在女仙屋地下开凿的密室里,尽管那日夜原切来寻,光子一口一个碧姐在漫樱谷,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这句话不无实用价值,在那之后,迦络也好,十三禁卫军也罢,竟真的没有再来找茬。 然而第一个鬼使神差找过来的人,还是让玉灵碧稍感意外,她不过是趁夜色降临出来透透气,就看到屋外樱花林前,气喘吁吁站着的一个被雨水浇湿的男子。玉灵碧撑起油纸伞,亲自过去将人领回屋中,又把她为尽准备的衣服拿出来一套。 “你哥哥的衣服,你应该也能穿。”温雅微笑的女性随后递过来一条毛巾:“擦干后把衣服换上,千万别着凉了。” 拓天起先闷不吭声,直到见着兄长的衣服,才沉着脸开口:“尽呢?你知道他在哪吧。” 玉灵碧只是笑,她小腹平坦,在柔软双手的覆盖下,还未有痕迹:“我都听光子说了,你们的计划,我想,你哥哥如果知道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一定会很欣慰的。” “所以我在问你!水无痕尽在哪!” “拓天!你不要乱来啊!”尾随而至的红蓝双发一步跳入屋内,闪身挡在碧姐身前,一左一右形成最佳防御阵。 “光子,海蓁子,你们先去花舍等我好吗?我有话单独跟拓天说。”似乎料到她们回来,从头淡定到位的玉灵碧,维持着不变的悲悯笑意。 “我警告你,不许碰碧姐一根汗毛,否则的话!”光子冷冷的恐吓“腹中骨肉”将来的“父亲”,之后便和海蓁子乖乖去了旁边的花舍等候。 “拓天,尽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来的话,就去这个地方找他,他会把全部真相完完本本的告诉你。” “他没死?他果然还活着!”然而写满他脸孔的,却不是欣喜,仅有一种急不可待想要见面的躁动。 “我即刻造出涡流,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少废话!要做就赶快!” 玉灵碧纤指一弹,簸箕大的涡流便出现在当下,气波浮动掀乱了室内室外,拓天才刚刚迈入一只脚,就被忽然临近的水无痕迦络阻止了,玉灵碧正要出手,却因身体不适放慢速度,这边迦络的残影刚刚闪过,一直留意风吹草动的红蓝二人组便电掣般回归,想不到迦络也在这时创造涡流用以跟玉灵碧的混淆,难分彼此之际,拓天被其中一个吸走,迦络也趁红蓝组分身乏术,一手将二人推了进去。 两个涡流同时消失,漫樱谷的女仙小屋里,独独剩下玉灵碧,和来者不善的水无痕迦络。 “你想干什么?” “修罗道假孕的事也是你在搞鬼吧?玉灵碧,你刚刚大战天魔,又怀有身孕,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所以……你还是乖乖受死吧。” “不会任你胡来的!”尽管脸色惨白,声音微弱,但玉灵碧的王者气概不曾减损分毫。 “虽然给后继乏人的水无痕添丁是件不错的事,不过……那个尽的孩子,就算了吧。”迦络抬起一只手,轻轻松松就凭空掏了把闪烁寒光的冷刃出来:“等你们死了之后,我会把你的丈夫也一并送去的。” “只怕,不能让你如愿了。”第三个涡流顿起瞬间,水无痕尽携着妻子远离了女仙的小屋,晚间雨水未歇,他便在妻子头上盖了条足以曳地的厚披风,用温暖裹住她发颤的全身:“对不起,我来晚了。” 水无痕迦络紧接着追出来,只看到相互依偎宛似取暖的年轻夫妇。 碧发女子缩在丈夫怀中,柔声细语:“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 “对不起,我不确定拓天他们三个人,是不是平安到达你指定的地方了。” “没关系,不论在哪,我都会把他们找回来的。” “哈!弑父杀母的灭族罪人也有柔情蜜意的一面啊,真叫人意外。”迦络开口便是满满的嘲讽。 “尽没有做那样的事,一切只是误会!”玉灵碧不甘示弱的和其对呛。 “不许你动我妻子一根毫毛。”水无痕尽冷眼望定年轻度不亚于自己、五官气息也和他们兄弟极其相近的前辈级人物:“水无痕迦络,让我告诉你最后一次,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玉灵碧靠在丈夫的手臂上,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听他亲口在外人面前承认这份关系,哪怕来的,是最穷凶极恶的大坏蛋。 水无痕迦络沉默数秒,将兜帽重新扣好后恶劣一笑:“我现在,就去看看那三只猎物死了没有,在你们找上来之前。” “站住!你……” “碧,你没事吧?” “尽,快去……快去追他……” “那你一个人……” “我回到下面去,那里有结界,就算有人来袭击,也不会得手的。”为守住他们的孩子,玉灵碧殚精竭虑,提心吊胆的独自生活也在所不惜:“你就放心去找拓天他们吧。” 这个世界的阳光明媚度完全不亚于本空间,海蓁子惊喜的发现,这是她当年曾涉足过的地方,这里有无恨村,正是水无痕多年来藏居避世、安稳生活的世界。 “你确定?” “是,和我记忆里的景物轮廓一模一样。”海蓁子欣慰的告诉光子,唯一的不足就是,两人似乎和拓天在脱出涡流口的时候冲散了。周围的苍翠树木,荒无人烟的野生美景,形成一股股冲击她思维的浪潮,于是,她讲述起几年前踏入这里时,种种奇遇和见闻:“我坠河的那一年只有六岁,以至于他们在我长大后彻底将我的模样遗忘,我当时好伤心,因为我认出了爸妈,他们却不认识我。他们告诉我这里叫无恨村,无恨,无痕,我领会了名字的含义,差点被爸爸当成敌人杀掉……好在,本空间世界里,水无痕归位,一切,都应该回到各自的原点上了不是吗?为什么水无痕,去前去后,归前归后,都还要受到一样的对待呢?水无痕迦络,他是这个家族当年的领导啊,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后辈呢?” 她的眼里盈满泪水,却半滴都不肯掉落,只拿出一张发黄的相片,和那条水涡纹项坠的链子,默默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海蓁子,迦络这种极端的存在只是个例,我在水无痕停留的这些日子里发现,他们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让人畏惧,族人们都很和蔼,很亲切,即便是我这种容易使人生厌的性子,也能和他们相处的很融洽,这就说明,水无痕本无过错,就和那句‘匹夫无罪’一个道理。”相夫光子轻柔握住她微微发颤的双手:“我们现在,要确认这是碧姐涡流通往的空间,还是迦络的,以及,必须在最短时间里找到拓天,打起精神来,我会一直陪着你。” “谢谢你,光子,你为水无痕做的一切,我这辈子都……”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花了大半日翻山越岭,在无恨村也挨家挨户的寻,这里的一切都被荒置,看样子果真是族人们重归前生活的那片地域,可惜一路找下来,她们连只虫子都没瞧见,更别说拓天这么个大活人了。 “渴了吧,我去打些水。”在光子的安慰下渐渐恢复活力的海蓁子,将偶尔“害喜”的“弟媳”搀到一张椅子上坐好,便四下寻觅起水井的踪迹来。 等她将水桶从井口里拎出,相夫光子的骇然一呼令她松手间前功尽弃,她也顾不得打水了,三两步飞冲回来,见水无痕迦络正一手掐紧光子的脖子,看上去,是趁她虚弱无力回手之际,借机攻袭。 抡起轻斩,三五把、□□把、依次射向迦络愈发收紧的右手,等他愿意把人甩回地上后,海蓁子饱含愤然的目光死死锁在了这张与年纪不符的脸上。 “水无痕迦络,你还真是穷追不舍啊。” “因为你们很不幸,偏偏落在了我的空间里。” “无恨村怎么会是你的空间?” “因为我想占据的地方,它就只能俯首称臣。” “一把年纪,就不要再说中二少年的台词了!”相夫光子恢复底力,起身后就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阴魂不散的迦络先生,你千方百计把我们引过来,就是为了掐死我们?如此大费周章,是脑子进水银了?” “水无痕迦络,你为了击溃拓天的信心,不惜挑拨离间,动摇他的心智,你调查的那么透彻,一定清楚我弟弟是个心思明净单纯的人,我不知道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警告你,别再打拓天的主意!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父母,有哥哥,有姐姐,有妻子,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你伤害他!” “小丫头,是谁教你……可以对长辈这么说话的?”比起红发的冷嘲热讽,迦络显然更不悦于蓝发的说辞。 “值得尊敬的长辈我自然不会这么对待,但是你就要另当别论了,别仗着自己武力高强就为所欲为,别忘了,在我的血亡咒面前,你也无计可施!” “是吗?你的血亡咒是同归于尽的终端招式,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放心和我鱼死网破,留下你的弟弟和朋友在这里孤独等死吗?啊忘了告诉你,我的人早就潜伏在这个世界里了,你我死了都不要紧,大不了,拉全员陪葬。” “你真卑鄙!” “看在你们为水无痕做出贡献的份上,不妨再讲一个好消息……于你等死前。”迦络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轻松之态下蕴藏无尽阴鸷:“水无痕尽,安然无恙哦。” “那这么说,他是被你们活捉咯?”心中顿生的欢喜,还不足以洗去海蓁子眉间的怒气。 “即便没有,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迦络略显出一副不快的心理阴影样,禁不住在思维里恨恨的咬牙,那天,他被水无痕尽施展的“血亡咒”逼得不得不撤手,尽和海蓁子兄妹竟同时继承了风见那高于水无痕的能力,会用血亡咒的人,尽管也是出自水无痕一脉,但却与生俱来、代代相传,正因为只有这一支才能掌握克制其余族人的咒力,才会被奉作族长一系,世世承袭。 思索间,红蓝双发已经趁隙逃走,奔波一路,干呕连连,相夫光子强抑着身体不适到剧烈的反应,勉力不拖沓和海蓁子奔逃的进度,直到确认迦络被她们远远甩开,头上的虚汗才慢慢停止外沁。 “光子,对不起,是我没用,反倒让你陪我奔波。” “傻瓜,不是道谢就是道歉,再这么系外,我就生气了。”话虽如此,她却不自觉流露出开心的情绪:“虽然不好受,但一想到,碧姐没在这里,我就很欣慰。” “嗯,我也是。” 身侧的草丛里传来响动,在当下这个世界,这无异于巨大危机的讯号,想不到被远远甩开的迦络顷刻间追到了这里?海蓁子敛住呼吸,一双眼瞳即将释放全力,她决心,就算死,也要保护光子平安回去。 提起的十二万分精神,结果白白浪费了,出现在草木间的一前一后,居然有三个人!而且其中,就有光子方才还提到的碧姐!另外两名,不用说了,自然是尽和拓天。 海蓁子用精准的幻术识别力反复确认,得知这些皆为真相后,近乎喜极而泣:“碧姐!大哥!拓天!太好了,终于让我们找到你们了!” “光子!你的脸色好差!”玉灵碧见红发的气色比自己还衰弱,忙不迭的跨步过来,替她号脉:“假孕药的效力是很稳定,但是这样未免太辛苦了。” “我没关系的,碧姐,只要是为你做的,再难受我都愿意。”她对她心悦诚服的微笑,无怨无悔的宽慰。 “傻丫头,明明还没结婚,就要忍受这样的折磨。”玉灵碧潸然泪落,心痛不已。 “谁说她没结婚的?”海蓁子看看没啥反应不解风情的弟弟,把人推到光子那边去,疑似撮合的说道:“光子现在,可是我的弟媳了,按说还该喊我一声姐呢!” “平时不一直叫你蓁姐嘛。”光子故意装作听不懂。 “那怎么一样!此姐非彼姐!大哥,你说对吧?”海蓁子调侃时,顺带把尽也拉了进来:“这下好了,不但弟媳是我自己人,连嫂子都是!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女人注定是我水无痕家的!” “你这丫头,怎么也学调皮了呢。”玉灵碧看蓝发那副逗趣儿的模样,忍俊不禁。 “好了,我们先去个安全的地方,免得迦络追上来。”水无痕尽走到妻子身边,亲手将人扶入怀中,呵护备至的护着她走。 相夫光子强撑着起身,不想这时拓天也伸过来一只手,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明显是海蓁子威逼利诱的成果:“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拓天呆呆的望着她拒绝后迅速离开的背影,被海蓁子从后敲了下头:“笨蛋,还不追上去,怎么说,她也帮了我们不少忙,现在还为了保护哥哥的孩子忍受孕吐的痛苦,尽管这个孩子是不存在的,但她这个人是存在的!她的真诚和善意也是存在的啊!” “我知道了,你真啰嗦。”拓天匆匆撂下一句话,就加快脚步赶到光子身边了,接下来海蓁子看到光子甩开他两次,他都没有放弃,第三回就强制性的搀着人朝前大步行走,尽管举止间生疏僵硬、全然一副不会照顾女性的外行样,但在海蓁子看来,这个执拗硬气的弟弟,已经进步不少了:“唉,虽然风树和光子很可惜,不过光子决心已定的话,不妨就让她和拓天……总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Chapter 1037 当年,水无痕一族葬身火海的惨剧轰动术法界,就在世人为之唏嘘叹息时,水无痕兄弟竟先后进入天魔教,一个投入叛月,一个被天魔暗自雪藏。 “沧岚和梨觞一心只想取得水无痕的能力,王室又对我们虎视眈眈,实在没办法,我便和父亲商议,让他先到无恨空间去筹备,这一边则做出他与母亲已经辞世的假象,之后,我主动向沧岚和梨觞提议,由我亲自动手手刃族人。” “可事实上,你没有那么做,他们是怎么相信的?” 尽长叹一声:“是幻术,我让他们在幻觉里目睹族人被杀的景象,趁这关头,将族人全部转移到父亲彻底打通的无恨空间里,然后在他们恢复意识之前,我放了把火,将水无痕烧的一干二净……无恨空间的涡流很不稳定,因此必须用封印之瞳进行固定。” “正是因为长时间维系封印效力,尽的体质才一天不如一天,到天魔战前,他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可他告诉我,要撑下去,直到前段时间战事彻底停歇,他才放心的把族人送回本空间。”碧看着丈夫憔悴的侧颜,十分心疼:“因为封印阻隔了无恨空间不稳定涡流过久,以至于重归时产生连带效应,涡流成批出现,在各地造成暂时性混乱,即便尽在解封之时竭力控制,可效果仍旧差强人意……” 出人意料的是,听闻全程经过的水无痕拓天并没有浮现旁人想象中的震惊,他异常冷静,眼中仍有复杂的恨意在起伏:“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杀掉大家。” “什么?”从来都没有表情波动的尽,这一次被弟弟的话弄愣了。 “可我不能接受,你隐瞒我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以及你究竟把大家藏到哪里去了。” “所以,你才加入天魔教的?是为了逼哥哥说出实话?”海蓁子好像彻底顿悟了弟弟这么做的原因。 “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你根本没有拿我当兄弟吧!”此时此刻,拓天眼中只有尽一个人,尽管兄长不曾将目光落入他的眸底:“我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的那一天,虽然这一天总算来了,但对我来说,却太晚了!” 水无痕尽陷入沉默,阖目无声,神容间的气息有种说不出的寂寥。过了很久,他在弟弟穷追不舍的瞪视下,才缓缓道出又一重真相:“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去哪里,你就会追到哪里,当时那种情形,加入天魔教,反而是对你最安全的。” “这么说,哥哥也早就知道拓天会跟着你加入天魔教?”海蓁子方才还在心底赞叹了拓天一番,这小子看上去火力十足冲动鲁莽,但出奇的能沉住气,想不到,一山更比一山高:“你在他加入之后,转投叛月一边,也是为了不常跟拓天见面?见了面也故意摆出形同陌路的态度,是为了让他对你保持毫无怀疑的憎意?只有这样,你才能长久的隐瞒下去?” 两个隐忍力惊人的水无痕兄弟,一个一点即通的水无痕姑娘,三人用实际行动向旁人展示了属于水无痕独到的智慧。 “既然可以将族人全部送到无恨空间去保护,为什么不连拓天也一起呢?”听到这里,作为局外人的相夫光子终于有机会插话一问了。 她似乎问到了关键,以至于水无痕尽的神情出现了浅显的浮动:“因为,我必须留有后手。” “这是什么意思?” “尽一直担心自己万一真的坚持不下来,所有族人都在另一边的话,就没人支撑这边的封印了,好像一扇门,往前推是无痕空间,闭合后才是本世界,他害怕……如果自己不在了,族人们在不适当的时机归来,所以留下拓天,想有朝一日,亲自告诉拓天……”说到这,玉灵碧的眼眶湿润了:“可后来,他又后悔了,他说不想让弟弟跟自己承受一样的重担……” “好在,最大的威胁已经铲除,无恨空间里的族人们也很怀念自己的故土,我就听从爸妈的意见,选在那一天将族人放回。” 多年的企盼终于在这一天实现,可拓天并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这些事……如果是真正的拓天,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迦络……跟你说什么了吗?” “是,他全都告诉我了。” 望着弟弟充满失望和不甘的脸,尽缓缓一笑:“可他一定没告诉你,你刚出生没多久,亲生父母就在意外中身亡,你危在旦夕,只有移植了另一个濒死婴儿的心脏,才能存活,不可否认,父亲当时的确是为了弥补丧子之痛,可他没有选择别的孩子,而是选择了你。” “那个濒死婴儿……才是真正的拓天?” “可他从未睁眼看过这个世界,他仅有的心脏,如今在你体内,你就是拓天,是我的弟弟,不是任何其他的人,更不是什么复制体。” 再多次的调和,也不如大哥这一番话来的动人心扉,他一直都觉得把拓天留在本世界,是对拓天毕生无法弥补的亏欠,然而为了让封印更有保障,为了让更多的族人平安无恙,水无痕尽,仍旧选择心怀愧疚的人生之路,哪怕这一世,只对不起拓天一个人。 “拓天,我之以选在这样的时候放族人归来,一是因为我自身的确力不从心,二是因为大战停歇,当年觊觎我们的王室中人也不复存在,我现在,可以放心的把水无痕交付给你了,希望你能担负起族长的责任。” 继父亲之后,兄长也将托付郑重交到拓天手中,这让海蓁子很欣慰,同时生出一分不解:“之前我在这无恨空间看到了水无痕的碑文,那是……” “因为,父母不希望你们两个知道真相,在他们连同石碑一起被转移过来以后,就抹去了原来的文字。” 从拓天那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光子跟海蓁子对视一笑,故意不看他那略红的脸,起身后往旁边的树林走去:“我们去找些食物回来,你们三个不要乱跑哦。” 为避开迦络,一行人没有听拓天的意见回到无恨村,或者去竖有水无痕石碑的地方,他们选择了一片水草丰美的野生地域,有山有河,没有人迹却野味充足,没花多久工夫,红蓝组就猎到几只野鸡跟野兔,还采到一大篮绿油油的野菜,上野苹果树摘果子的时候,光子问上面的阿蓁,是不是跟碧姐谈过了。 “嗯,碧姐说,大哥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她离开光之国,正是为了他。”想起那宛似少女甜美动人的笑容,海蓁子也跟着欢喜:“大哥答应碧姐了,要完成那个未完的婚礼。” “碧姐也对我说,现在天下太平,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就算没有尽大哥,也迟早要离开女王之位。”光子能充分体会碧姐的感受,即便她不是因为这样才成就与拓天的婚姻的:“海蓁子,出去以后,我觉得应该让尽大哥和碧姐改变路线,漫樱谷已经不安全了,水无痕聚居地也危险重重,干脆……就去求女仙,把他们带到空城吧。” “主意是不错,但别忘了,一直虎视眈眈的迦络也是可以在空城进出自如的,他现在连无恨空间都突破了,除非远离这个时代,否则任意平行世界,怕是都不能逃过迦络的魔爪。”海蓁子用力一叹,捧着余下的几只苹果从树上跳了下来:“说到底,还是他太碍事了。” “的确,与其被动遭打,不如主动出击。” “你是说?” “他不正在这里吗?虽然他口口声声有带人过来,但我看,搞不好是虚张声势呢,让尽大哥保护碧姐,我们三个人,干脆就趁这机会,把水无痕迦络给……” 回到原处,将找到的食材迅速处理好后用拓天拾来的柴木一烧,五个人围坐成一圈,共享了这顿美味的野餐,按说,生火烧饭冒出的烟最容易把人引过来了,尤其在当下的无恨空间,堪称实打实的荒无人迹,可海蓁子、拓天、光子三人,竟完全没有撤离的意思。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碧眨动明亮的双眼,一知半解。 “哥,你一会儿好好照顾碧姐,然后坐在那边看戏就行了。”海蓁子啃了口苹果,伸手一点二十米开外的岩石:“现在就过去吧!” “蓁,饭后不能立刻吃水果,对胃不好。” “知道。”海蓁子接到光子的示意,立刻将余下的半只苹果高空抛过,然后,该苹果刚巧不巧落在了信步走来的迦络头顶上。 尽管隔了一层帽子,但被砸之后的迦络神情还是非常理想的,海蓁子一眼瞄见他那重到发黑的面色,给拓天递眼神,姐弟俩一左一右朝迦络正面扑来,同时消失于四下的还有那个红发修罗道。 迦络脚步渐停,不同模样的瞳色刹那间逼入视野,几乎在同一时刻,他正要开眼对抗水无痕姐弟的瞳术突袭,左胸心口处倏然蹿出一道血光,他下意识瞳孔骤缩,方察觉有人从后面捅了他一剑,宽刃纵向,刚好竖在心脉交错的中心点,如泼的红液哗啦啦淌了一地,迅速汇集成河。 “咳!”水无痕迦络身子略弯,从嘴里喷出一大滩红色液体后,竟邪异的笑了:“真没想到,你们会来这一手啊。” 相夫光子单手把持拓天那重量非轻的宽剑,竭力一抽,又从迦络体间带出一汪红流喷洒,失去这重血液,迦络算彻底支撑不住了,刚刚的一瞬间,他被姐弟两个分别使出的地瞳和火瞳逼得不得不滞停半秒,然而就在这关头,孔武有力的修罗道将蓄着满满杀意的宽剑刺入他的要害,眼下,已是没有回还的可能。 相夫光子将剑刃上的血甩净,递还给拓天,听他不屑的冷哼一声:“出手还挺利落。” “好久没和别人如此默契的配合了!真不愧是我水无痕家的双宝啊!”海蓁子伸开双臂,将两人一左一右搂了过来,乐得灿烂多姿。 “加上你,不就是三宝了吗?”玉灵碧从方才短暂而精悍的一役中慢慢回神,水无痕迦络的亡故,对于整个水无痕、甚至于整个术法界来说,都是件好事。 “不对不对,是四宝!”光子从海蓁子臂弯里钻出去,到碧姐的肚子前轻轻摸了两下:“这里还有个小可爱呢。” “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凝重?”拓天注意到,唯一一个笑痕全无的水无痕尽,正目光沉重的盯着血泊里的迦络。 “很奇怪。” “什么奇怪?” “你们想,水无痕迦络在本空间世界,出手时对我们尚有顾忌,来到这边,他反而展开了追杀,这就说明,这边有利于他施展力量,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会被轻易杀死呢?即便你们三个突袭计划无懈可击,他难道就不会做足防备?如此轻易就中招,和我了解的迦络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啊……” “难道他是……?!”海蓁子讶然失色,旋即从随身背着的软包里拿出一管针筒:“是不是复制体,扎一针就知道了。” “你还随身带着这个?”拓天有些不可思议。 “我觉得有必要,就备下了,自打天魔战,复制体就大肆猖獗,虽然研制出了分辨的办法,但存在就等于危机,一想到随时可能再出现一模一样的假货,我就头皮发麻。”海蓁子将针头帽拔下,冲准迦络还没被血染红的皮肤硬插下去,注射后等待反应,却意外发现拓天听了她的话后,心有余悸似的沮丧了神情:“给你!” 拓天呆呆的接住海蓁子丢过来的另一管针筒:“这是干什么?” “扎一针,就知道自己是不是了。” 光子恍然一呼:“好主意啊!” “等等!” “忍着点啊。” “喂!” 就这样,趁拓天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光子就火速在他胳膊上扎了一针,随着迦络皮肤上渐次浮现出花斑、以及水无痕拓天仍白净似来前那样,一切真相都明了了。 “这么说,水无痕迦络的本体根本就没来,可是……能够制作复制体的人,不都被关在宝绿岛了吗?” “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制作者,也或许,这个迦络复制体是早就存在的,只不过没有被本体启用而已。”海蓁子倒抽一口凉气,琢磨着回去要提醒督翼化羽加大辨识针剂的生产力度:“看来,我们算白忙一场了。” “也不尽然。”水无痕尽却另有一番筹谋:“至少我们知道了,水无痕迦络对自身十分看重,哪怕是来追击,也不放心动用本体,如果说复制体拥有和本体一样的实力,那么方才的情况也可以证明,他并不是无敌的。” “没错,哪怕他有半秒的破绽,我想,我们大家也可以一举得手。”玉灵碧绽出笑颜,欢快的鼓舞起略略失落的三人来:“大家打起精神,要启程回去咯!” Chapter 1038 相夫光子以为,想慢慢消除乐双国主对水无痕一族的猜忌,归顺只是第一步,一个迈向成功的开端,可从来不曾想到,盛极必衰的效应会来的这么快。 不,她在雷之国,从未有过所谓的“盛极”。 白葭曾在玉灵碧初次落入眼中时,充满欢欣的牵起她的手,赞叹不绝:“你就是尽说的阿碧吧。一国女王,为了我儿子竟然放弃尊位,我真的很意外,也很高兴。” 她一见到长媳,就喜爱的不得了,像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那般,不久之后小儿子的媳妇也过门了,她在重归之后的短短时日里,接连收获两大喜事,自是心满意足,每天都逢人便说,她的儿子找到了多么适合的归宿。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相夫光子对她的歉疚,毕竟她跟拓天,是在毫无感情基础、接下来也不会产生感情的环境下,被迫这样“结合”的,它,仅仅是种仪式,连见证他们婚礼的武神都被欺骗的假象。 相夫光子卯足劲头,还在计划周详的“征服乐双策略”时,雷国国主宠爱的夫人真怀,乘着奢华耀目的黄金裘皮马车,悄然停驻在水无痕聚居地外。 她带了丰厚的礼品,前来拜会水无痕新任族长的母亲,她盛装华服,美艳绝伦,让白葭的青衫白裙都显得苍白单薄了,不过水无痕风见的妻子从不在意这些,热情的招待真怀到她的屋中就座,还沏了水无痕当下最好的茶来欢迎她。 尽管这茶在真怀看来,异常廉价:“听说水无痕的庄园里,种植了一些茶树,有这事吗?” “确实有,不过才刚刚种下,可能要明年才能收成呢。”提起这个,白葭就对小儿媳妇光子满意的不得了:“这多亏了光子这孩子,她自打进了水无痕,就日日为族里人们的生活操劳,事事亲为,很多我们设想不到的事,她都先人一步办好了。” “看得出来,白葭夫人很喜欢这个媳妇呢,那……长子的媳妇如何呢?” 白葭不动声色的回应:“我对大儿媳妇还不大了解,他们成婚后,也不打算在这长住,所以就……” “不会是您对小儿子有所偏爱的缘故吧。”真怀掩唇娇笑,意味不明。 白葭也跟着笑弯了眼睛,搪塞的不着痕迹:“夫人说笑了,都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一样疼惜。” “其实啊,本妃这次是奉国主大人的命令,来探望水无痕一族的,身为女眷,直接会见男士也不大方便,只好来白葭夫人这坐坐了,希望您别介意啊。” “真怀夫人哪里的话,您能来,是我们水无痕的荣幸。”说笑间,白葭将光子送进来的蔗糖小点心捧到真怀跟前,请她品尝,随后又嘱咐光子晚上在草棚设宴,款待白银城里来的贵客。 真怀拾起点心小尝一口,满意的弯起粉唇:“要说呢,也是拓天族长足够优秀,才会把光子这样的美人娶到手。” “我们水无痕的理念呀,是娶妻娶贤,至于容貌,那都是次要的。”白葭和颜悦色的回应。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本妃觉得……白璧微瑕呢。” “夫人此话怎讲?” “白葭夫人你刚从别处回来,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按说呢,我和光子的缘分也不浅,多年前在光之国就和她相识,之后在雷域又重逢,对于她,本妃是再了解不过的了。”真怀讲到这,就莫名的停顿下来,好像在留一片足够的空白,供白葭思索。 “真怀夫人是不是有话要对白葭讲?您直说无妨。”水无痕白葭当即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也不继续绕弯子,请她直言。 “光子呢,容貌和才干是一等一的好,可惜有那样的父母,那样的家庭出身,唉……”接下来,真怀将白葭尚不知晓的关于相夫光子的种种黑历史、家中丑闻、社会影响,做了彻头彻尾的说明和告知,本厌于廉价茶水的她,在喉咙几番干涩下也不得不大饮特饮,两个小时后,她总算将话题做了收尾:“这样一个女人,再优秀,又能给拓天带来什么?” 白葭缄默无言,在真怀叙述的过程里始终没有表态,在她结束话题时,也象征性的沉默。 真怀观察着妇人的神态,幽幽一道:“看得出来,水无痕的思想还是很守旧的,娶妻子就要娶能顾家持家的,像她这样,满脑子想着铲奸除恶、报仇雪恨,如何才能好好照顾拓天啊?一个姑娘家,不知道相夫教子,天天在官场和王权之间辗转争斗,心理多不健康、心机多么深沉、心术何其不正啊!” 直到最后三句“心之否定”出口,听在耳中的白葭才肯接她的话:“虽然我一介妇人,对争来斗去的事知之甚少,虽然我和光子认识没多久,但比起我儿子,我更相信我女儿的眼光,阿蓁不会把一个糟糕的人留在我们身边,刚刚你说的,我相信是真的,但仅仅限于其他人对她的伤害,至于她本人,我不觉得,她是个心有城府、不怀好意的姑娘。” “白葭夫人你太善良了,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你知道她心机多深沉吗?她做的岂止是这些?她……” “不用再说了,真怀夫人。”白葭一改方才的温柔典雅,再度言谈时,已变得认真严肃:“我在乎的是今后,而不是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丑陋的也好,光彩的也好,往往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我看的出来,光子这孩子受过不少苦,明明是尊贵的上主,可干起活来是不怕苦也不怕累,这么勤奋努力的孩子,如果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也只能说明,是环境对她的打压太残酷了,我的确不了解她的过去,可是即便了解了,我也不会排斥她,因为……她是我水无痕家的媳妇。” 真怀眼见从道德上没法将人拉下马,干脆换个角度,实行切入:“那么夫人一定不知道,她过去的情史吧,就在嫁给你儿子前不久,她还跟云罗风树在一起纠缠不清呢,哦,听说她怀孕有一段时间了,可那段时间她还和云罗风树在一起呢……” “够了,真怀夫人,你如果继续在这里说我儿媳妇的坏话,我真的会生气。”水无痕白葭脸上最后一丝笑痕不见了,可她仍保持着待客之礼:“时候不早了,请真怀夫人移驾,随我去用膳吧。” 膳后,已近深夜,白葭挽留帝妃留宿一夜次日启程,怎知真怀执意离开,白葭也就没有多做邀请,带着拓天和光子在聚居地入口的路边,目送黄金马车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回头望向二人时,眼中竟写满了狐疑。 “你们两个,到我房间去,我有话问你们。”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白葭夫人,说完这句冷冰冰的话,就径自扭身走掉了,相夫光子内心的不安扩大化,其实今早真怀到来时,她就已经生出不祥之感了。眼见拓天也不等自己,她加快脚步追上去,跟在后面问母亲是不是起疑了。 “应该不会吧。”拓天快步走着,完全不顾及“身怀有孕”走起路来略显吃力的“妻子”。 “我总觉得妈妈今天的脸色不对劲,一会她要是问我们话,你记得看我眼色行事啊。” “知道了。” 进入白葭的卧房后,相夫光子就产生一种足下长钉的艰难感,她被那双带有强烈怀疑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然,生怕露马脚,只好端起凉白开一口接一口的喝。 “拓天,光子,我问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同房的?”白葭开门见山,带尖儿的目光从儿子儿媳脸上依次扫过:“光子进门才多久?就怀孕将近两个月,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拓天,你说!” 拓天被点名了,即便光子想开口圆谎也被断绝了机会,在白葭□□裸的注视下,她也不敢递眼色给拓天暗示他怎么说。 “我也忘了,这种事,怎么好说啊。” “啪!”一巴掌拍响了桌子,震得茶杯连颤两下险些碎掉,从来都脾气温婉的白葭夫人,竟然生怒了:“身为男人,你就这么糊里糊涂把姑娘带上床吗!我们水无痕虽然不排斥未婚先孕的行为,但是草草确定的男女关系,绝对不行!” “妈妈,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反正嫁入水无痕,也不是为了博得贤妻的赞誉,相夫光子见拓天有口难开,干脆自己站出来冲锋陷阵:“两个月前的一天,我在雷域附近作战,当时打赢了那一场,我很高兴,碰巧拓天经过,我就拉他坐下喝酒庆祝,之后我们两个就……” 看着她红透的脸,白葭眼中的狐疑才慢慢散去几分,面对光子时,语气也平和了不少:“之后呢?还有没有做过?” “没有了,只有那一次。”光子匆忙否认,不想白葭下面一个问题,更是叫人胆颤心惊。 “这么说,你是因为这样才想嫁入水无痕的?因为做了这样的事,没办法面对男朋友,所以才缠上拓天?要他负责?” “妈,不是的,是我要娶她的。”水无痕拓天总算在关键时刻开窍了,因为他的开口,相夫光子那顿生的尴尬才得以消减:“海蓁子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还问什么啊……” “混小子,还不是当妈的担心你!”白葭冷斥他几句,眉宇间却有掩藏不住的疼爱之情:“结婚是人生大事,作为你们的母亲,我当然希望你们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如果不是,那结婚又有什么必要呢?虽然水无痕的很多思想都古板老旧,但惟有这一点,因为妈妈和爸爸都是过来人,才希望你们可以幸福,对彼此是真心实意的,而不是为了所谓的责任。” “我知道了,妈。”拓天沉着脸,实在没办法在这种话题上表现出兴奋。 “你出去吧,我和光子单独聊聊。” 虽然最容易露馅的那一个被送走了,可光子并未因此放松下来,她总觉得,真怀对白葭说了什么,才会令其态度大翻转。 “光子,我问你个问题,当然,不是在怀疑你,你也不要多想。”白葭叹了口气,后话就是满满的语重心长了:“你和云罗风树结束了吗?我知道,每个人在结婚之前都有跟自己所选的异性交往的权利,那么在拓天和你发生男女关系后,你和云罗风树还有过来往吗?如果有,那就是说,你当时并未因此而产生嫁给拓天的念头,是吗?是因为拓天后来追求你,你才点头的,是吗?” “妈妈,是这样的。”真正开口解释、圆谎时,相夫光子竟出乎预料的冷静:“我和云罗风树的确交往过,但是,我们发乎情止乎礼,从没做过越矩的事,包括我和拓天,也只有那一次酒后的冲动而已,我虽然认识很多人,也去过很多地方,但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我一直很清醒,请妈妈相信我,我绝对不是……您心里担心的那种人,绝对不是。” “我相信你不是,我也知道你并非那样的女人。”白葭的眼角总算恢复一丝笑意了:“我只是担心,你万一……对拓天不是真心的,我老了,他爸爸也老了,我不知道还能陪你们多久,如果你像他爱你一样爱他,那我即便死了,也能放心啊。” “妈妈,你不要担心,你也不会死的。”光子这一次,主动牵起“妈妈”的手,主动用温柔的软语安抚她:“你会一直陪我们走下去。” 从白葭那里全身而退后,相夫光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经脱力到爬不起来了,偏巧这空当,水无痕拓天又□□着上身走进来换衣服,见她在里面,头也不回的转了出去。 自打成婚,那间几度被修整的木板门小屋就成了二人的“新房”,为了不被怀疑,每天晚上两人都将窗上的帘子挂好、门也锁的死紧,然后,就各自睡在各自的床上,一夜无事。 相夫光子以为,凭借毫无破绽的表演,就能一直捱到碧姐生产,哪知道白葭夫人会忽然来这么一次审问,她仰在床上,细细回想方才有没有哪里回答的不对,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吓得她险些从榻上滚下来。 “是我是我~”海蓁子冲着门缝轻轻吹了口气,进来后直奔床边,小声说:“听说刚才妈妈把你们两个叫去问话了?” “我都要吓死了。”把眼睁开,看着帷幔顶漩涡的形状:“不知怎的,她就问起我跟风树的事情来,还问我和拓天是什么时候那个的。” “那你怎么回答的?” “就按照之前和你们商量好的说的呀,可我担心,她万一不信怎么办?” “别想了,就算现在相信,将来总有一天也会揭穿的。”海蓁子长叹一声。 “其实……我有点怕那一天的到来。” “诶?” “看着她无比信任我的样子,我就对自己的这种欺骗行为无地自容,如果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那么即便是为了保住碧姐的孩子,得知真相她也还是会难过啊!” “你……不想看到她难过?” “当然。” “那干脆……你和拓天假戏真做吧。” “什么?”光子一扑腾,蹬腿坐了起来:“别开玩笑了,小姐!” “我没开玩笑,自打昨天在无恨空间,看着拓天抓着你不放,我就有这种念头了!”海蓁子扳过她肩膀,与其脸对脸眼对眼,认真郑重的交流:“拓天没什么心眼,更没接触过异性,你是他第一个女人。” “什么第一个女人,这种诡异的说法你赶快打住!” “他现在不懂,是因为没经验,你要慢慢教他啊!” “难道我就懂了吗?”相夫光子有点郁闷,也有点抓狂:“再说,只是做戏,教什么教啊。” “说开了,就是我希望你俩弄假成真!”海蓁子捂住她抬高音量的嘴,顺带把自己的声线也放平了:“光子,你之前为了帮碧姐和我大哥留下这个孩子,不得已跟云罗风树分开,我问你,如果有一天孩子出生了,你和拓天的合作关系终止了,你会回到云罗风树身边吗?” “不会。”想起帝恒的威胁,相夫光子的意志和决心就坚硬成了铁。 “既然横竖你都不会和风树在一起,那自然而然跟着我弟弟,有什么不可以呢?他不会委屈你,只是还没开窍而已。” “海蓁子,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问题,我现在只想保护碧姐和孩子的安全,哪怕将危机聚集到我一人身上也在所不惜,其他的事,都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知道海蓁子一上来执着的劲儿,就和自己有一拼,光子干脆把后路堵死:“海蓁子,你别说了,让我告诉你,在我心里,拓天就只是个弟弟,我可以教他如何统率一族,教他如何管理治下,但是,我不会和他弄假成真的,他也完全不会对我产生那种心思,我看得出来,在他眼里,我顶多算你这个姐姐的影子,他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愿意听我讲那些理论知识的。” “他只小你一岁。” “小一岁也是弟弟。” “我希望他幸福,而能给他幸福的,首要一点就是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啊!那不就是你?” “我知道你很疼他,也明白,在这些年中,你有飘钺和静然,我也有陪伴在侧的朋友,就只有拓天,孤苦伶仃,默默忍受,就跟尽大哥一样,你希望他幸福,我能理解,可是海蓁子,拓天想要什么,还是该由他自己决定。”看准这双海蓝的眼,光子衷心希望她能明白。 “好吧,我明白了。”海蓁子释然一笑,温雅如清风拂过竹叶带来的浅香:“我尊重你的想法,也尊重他的。” Chapter 1039 从无恨空间回来后,水无痕一族过了两天安生日子,迦络没有来找麻烦,十三禁卫军也没有动静,就在全员为之暗暗庆幸的关头,相夫光子收到紧急书信一封。 当初离开雷域国都,赶赴边境水无痕聚居地时,相夫光子就留有后手,拜托白瞳,若国都有变,请他知会一声,她当时不知道白瞳是怎样决定的,因此没有说的太露骨,一来不想在事发时连累白瞳,二来,若刚巧白瞳是乐双布置下来的眼线,那么也可以隐藏她真实的意图,避免被乐双进一步质疑。 想不到,短短数天过去,惊人的局势变化骤生了,白瞳亲自联络到负责替光子传递情报的念冰,将一封重要书信递交,念冰马不停蹄送到时,正值光子与水无痕兄弟议事,海蓁子临时受命赶去邻国风域出访,碧又被藏在安全地带静心养胎,眼下,只有光子一人可担当重建工作的后续大任,白瞳一封信搅扰了难能的清静,观后,相夫光子肝胆俱裂的惨白了脸色,在拓天的追问下,将信上的内容全部告知。 原来,白瞳收到乐双密令,要他带领自己的战队前去水无痕城攻打,不但如此,连负责训练新兵的云罗风树都被真怀叫去,教唆他从旁协助,一旦歼灭水无痕,有厚礼相送。白瞳和云罗风树交流后,意见达成一致,他们并不赞同乐双国主的歼灭水无痕行动,便密报给远在这里的光子,还一同知会了出兵的时间,让水无痕全族做好迎战准备。 就在水无痕拓天为这消息的真实性产生怀疑,相夫光子斩钉截铁说白瞳和云罗风树的亲笔信不会有假,水无痕尽思索片刻也说不如先做好迎击准备,有备无患。 然后,以新族长拓天的名义,当即召开族内全员大会,机警善斗是水无痕族人的天性,即便敌人还未抵达,他们随时可以紧绷的神经也立刻进入警戒状态,会上,相夫光子询问水无痕可有储备的武器,接到“尚未购置”的回答后,陷入深思。 “据我所知,白瞳手中拥有雷国军四分之一的兵力,除了雷能战队,还有一支强悍的长刀骑兵队,水无痕虽擅使瞳术,但瞳术使用过多容易造成自身损伤,因此面对真刀真枪的作战时,绝不能大材小用,不如就持械抗衡。” “问题是,武器打造和购进都需要时间,距离他们打来还有两日,够用吗?”水无痕拓天一面计算,一面问光子分析的结果。 相夫光子试想过各种办法,一是她用还可疏通的意识空间传讯给光域的伙伴,让他们用涡流送来大批武器,二是她找助贤,将藏置武器的存储器借她一用,可不论哪种,都要把光域牵扯其中,她不想在自身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还一心扯原籍的后腿,然水无痕危机在前,似乎也顾不得许多了。 “我有办法,你们给我几分钟。” “不好了!水无痕外围被包围了!不好了!水无痕外围被包围了!”负责在外围巡逻的水无痕术师惊恐万状的跌进来,把令人震惊失色的消息传告。 才刚刚收到白瞳信件不久,南部九寨如今的统领多格,就率领万人铁骑踏破边境土地,这样突然的来袭,实在叫水无痕上下措手不及。 “不是说两天后吗!难道那个白瞳是故意的?!”水无痕拓天凛然一呼,手中宽剑已然扬起。 “不对!白瞳和云罗风树终日在国都附近,对九寨多格屯兵之事应该全不知情,九寨和国都相隔遥远,内部又围守严密,很显然,多格是收到了乐双一人的指示才秘密出兵的!”相夫光子绝不相信白瞳和云罗风树会联手设计水无痕,同时也对曾和光国军并肩作战的多格生出疑问:“多格为人正直,应该不会赞同乐双出师无名,除非,乐双给水无痕扣上了其他的帽子,让多格足以调动雄狮的理由!” “水无痕城”外围,被多格旗下精锐的铁骑围堵到水泄不通,为首的将领高居马顶,威风赫赫向紧闭大门的入口高呼,让水无痕主动投降,免得遭受无谓伤亡。 水无痕刚刚竖起的栏杆大门漆还未干,就被从里面缓缓推开,相夫光子一袭戎装,只身前来,手中没有任何武器,脚下也没有任何坐骑,她抬首望向马背上霸气凛然的九寨统领,以同等的气势“相迎”。 “多格大人,您率兵前来,是有何指教呢?如要作客,就请褪下战衣,放下兵器,我们里面商谈。” “没什么可商谈的,相夫国师,国主大人交付予你重任,你却借机勾结叛逆之师,意图对波维路王室、甚至整个国府不轨,多格是奉国主大人的命令,前来劝降的!”多格背后的铁骑战士们个个箭在弦上,一旦接到首领的勒令,就会当场化身战斗机器,对水无痕展开不留余地的灭杀。 相夫光子从这支傲然威武的战队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目视面前杀气满载的群英时,她亦正气凛然:“多格大人!几天前,水无痕族长已率全员赶赴白银城对波维路国主下拜归降,我们并无叛变之心,只想安稳的留在雷之域生活,还请您明察!” “水无痕离开白银城不久,国都一带就发生了民众伤亡事件,相夫国师不会告诉我,这和你们没有关系吧?”多格似乎有备而来,将一摞雷国国学社刚刚发表的报刊甩到地面。 相夫光子拾起后迅速翻阅一遍,禁不得神情大变:“这是捏造!是栽赃!多格大人!那天我全程随行!水无痕区区百人,也只有半数才进入过白银城,出来后我们直奔聚居地,没有片刻逗留!这报纸上说死了一万民众,太荒唐了!” “你们可有证人,证明你们当天是直达聚居地没有半刻的停留?” “那这么说的话,多格大人您有证人吗?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水无痕是这起屠杀事件的凶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相夫光子不会像现在这么震怒:“难道就因为那天我们刚巧去过白银城?国都所发生的一切不幸就都和我们有关?换个角度的话,为什么不是有心之人特地算准时机,用以陷害我们的手段呢?” “死者临终前被人用幻觉之瞳操控,自相残杀,的确,水无痕那日进入白银城的族人仅有数十,但火瞳是幻觉眼,是人人皆备的基础瞳术,你们只需要动动眼,就能够引起一片混乱和厮杀,请相夫国师告诉我,除了水无痕,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多格又甩出一摞国都医院出示的尸体检验证明,对于这样的惨剧,他显然也抱持决不愿发生的遗憾:“相夫国师,事关重大,如果不是证据确凿,多格是不会大举前来的,现在,请你让开,我等必须完成国主大人下达的指令!” “他是让你……歼灭水无痕吗!” “没错,水无痕归来数日,就造成无辜丧命的巨大惨案,国主大人令我将你等就地处决!雷能队!进攻!” “多格大人!有您的密信!”九寨随行的传信官将信鹰腿上绑系的信卷取下后,争分夺秒的抢步到进攻之前。 就在雷能队群体爆发出喧天的闪烁能量炮时,多格扯着高到不能再高的声量勒令他们停止进攻。雷能队自打被乐双一分为四,就渐失了组合作战的优势,多格为弥补这份缺憾,训练雷能队队员改用攻击能量炮,因为他们均具有高超的控制能力,因此在多格命令一下的紧要关头,能量炮改换轨道,齐齐冲天。 比烟花绚烂千倍的浓光异彩炸碎在湛蓝的苍穹,脆利而绵长的回响传播极远,仿佛即刻就将迎来一场罕见的暴风烈雨。 进攻水无痕的指挥者多格,对着手中信件愣愣地出神,汗水沁了满头,足可用无法置信去形容他当下的表情。 “多格大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相夫光子暗暗揣度,这兴许,是转圜的重要时机。 “怎么会这样……这是不可能的!”多格仰头向天狂呼,过度激愤之下,令他遗忘了手中信件,致使一阵风飘过后,密信刚巧不巧落在了相夫光子手中。 密信的内容让相夫光子也很吃惊,波维路乐双将多格的家人秘密抓走,准备杀掉,信件落款的盖章是白瞳,这个令多格看好而信任的后辈。 仿佛一瞬间找到突破口,相夫光子不管白瞳所言是真是假,她都要借此机会拿下多格:“多格大人!对不起,我看到了信的内容,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你的家人救出来!” 多格是雷国内外出了名的好男人,他孝顺,顾家,地位再高,也从不忘却卧病在床的父母,与相貌平平的糟糠之妻,他看中家人,是波维路乐双早就知晓的事,因此,乐双为何选在这样的时机自断臂膀,不得不令旁人诧异难解。 “可是,我都不知道国主大人把他们带到哪去了!”一向处变不惊的高级将领,如今也方寸大乱。 相夫光子当即使出放空千影术,试图从白银城为中心点,向四周扩大搜索,地毯式找寻被带走、令多格牵挂不已的家人,她的行动让多格拾回一线希望,因此从马背上跳下之后,勒令铁骑全部下马,等待指令。 就在进攻队为了多格家人的所在而悬心难安、连早先设伏在聚居地内的水无痕兄弟也出来一观之际,一辆寻常可见的马车瞩目靠近了,在当下这样的时段,别说马车,就是飞过来一只鸟,都会被所有人接收到神经中。 偶然的一瞥,光子发现驾马车的那个人影有些熟悉,直到马车靠近,掀开车帘,从上面依次下来大大小小六七口人,她才恍然发现,那是云罗风树。 紧接着,多格飞奔过去,跪倒在年迈父母的跟前,明明才出战,却似别离了数年那般想念。 “多格大人,您的家人,我都已经接来了,请放心吧。”云罗风树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多格吃下定心丸,随后走向水无痕兄弟,直言了当表明来意:“来的晚了,十分抱歉。“ “这是怎么回事?”拓天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原来,白瞳听说带兵攻打水无痕的是多格,就让云罗风树拿着他的军令王符对波维路乐双说,这是云罗风树从相夫光子身上得来的,乐双听后大怒,以为多格早就把军令王符转交给相夫光子,就勒令白瞳带领他的人马前去诛杀叛徒多格,同时令云罗风树逮捕多格的家人。于是,云罗风树借“职务之便”,顺势将多格的家人带到了水无痕。 “那白瞳怎么办?没有了王符,你又叛逃水无痕,乐双不会放过他的!”想到白瞳现在的处境,相夫光子的担忧提升到了极点。 “夫人放心,我已经舍弃那边了。”年轻的男声适时出现,白发少年的登场,令所有人为之振奋。 “白瞳?” “是。”他一路奔波,快马骑行,一口气从国都城奔赴到了这里:“自从乐双国主即位,国府中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已有不少官员的家人被他掌握在手里,用以威胁。” “威胁什么?他都是国主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相夫光子不可理解。 “他担心,国府中有人只是表面臣服于他,他说,只有把这些人的家人扣在手里,他们才会安心效命,没有反叛之心,可是,被牵制的后果,就是把局面弄僵,向他提议撤销这份决策的官员都被关押了,余下的众人,已不敢再直言什么。” 多格疾奔过来,一把抓住白瞳的衣领,愤然质问:“白瞳!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的家人在国主手里吗!你……居然联合水无痕一起骗我!” “多格前辈,是我对不起你。”白瞳万分惭愧,没有任何抵抗意图的等候前辈对他的责罚:“但现在,你和我,都没有回头的路了。” “既然要叛,你自己来就好!何必扯上我!” “多格前辈绝非贪生怕死之人,只不过您还念及波维路与你的君臣之情,可是您也一定有所耳闻,乐双即位后,雷国的境况并未完全好转,甚至他的多疑,害的很多国府成员战战兢兢,这种情绪之下,如何才能全力以赴的匡扶国家?”相夫光子走上来,她在多格愤怒之时,非但不打算退缩,还希望以此,彻底使之认清现实:“多格大人,我相夫光子敢以自己的人头跟你担保,国都万人遭屠一事,是波维路乐双自导自演的,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一个可以对自己心狠手辣的人,又怎么可能顾及他人呢?他或许是一个聪明的王,但他的多疑,已经把这份聪明玷污,使它成为了割伤国府、割伤民众的利器,今天,是我们欺骗了您,但是明天又怎知,他不会扣押您的家人?方才白瞳说,在国府里每天与他一起议事的臣子,家人皆被控制,多格大人你远在南部九寨,被他威胁操纵,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而现在,波维路乐双已经放弃了对你的信任,你没有回头的路了,只能放弃那一边!” “意思是……要我叛变吗?休想!你们休想!”多格没有因此而臣服现状,他对自己当下的处境焦头烂额,用力捶打头部,想要证明这都是假的。 “多格,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干脆放弃这里的生活,带着爸妈和家人远走高飞,好吗?”他的妻子及时上前,轻柔抓住他用以自虐的拳头,一分分一寸寸,瓦解了他没能施展在作战中的猛力:“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从不嫌弃我没能给你生个孩子,我知道,你坚守自己的岗位,一方面是为了国家,另一方面是为了我们,可我真的不想看你继续辛苦下去了,多格,我们离开这里好吗?远离一切纷争好吗?” “可是……他们怎么办?”多格最割舍不下的,不是权位,而是随他征战沙场多年的战士们:“乐双国主多疑,绝不会因为将领叛逃而放过余下的追随者,即便他们到时候回去投降,‘法不责众’这样的原则,也不符合王位上那个男人的风格,他还是会赶尽杀绝……就像他……可以对自己的民众下狠手……” “这么说,他已经相信水无痕没有参与国都屠杀之事了?”拓天问身畔的兄长。 “应该是的。”水无痕尽的面容浮现出沉重之色:“何止是对外族,如今,连忠心耿耿的臣子,波维路乐双也充满忌惮,水无痕再努力,也阻止不了他想要铲除这一族的步伐了。我本以为,水无痕可以逃过第一次,就绝不会有第二次,可我失算了,不论什么时候,不论过多少年,波维路王室……都不会放过我们。” “对不起,我千算万算,还是错估了乐双的器量。”相夫光子向水无痕兄弟,郑重致歉:“我曾竭尽全力撮合波维路与水无痕,想不到临了,还是让乐双摆了一道。” “这不是你的错,事实上,你已经很努力了。”以尽为首的水无痕族人,接到这份忏悔以后非但无一人生出怨怼之心,反而还安抚她不要放在心上。 “我以为的忠心,就是为了他所统率的国家竭尽全力,可是很显然,乐双并不这样认为,我所以为的忠心,是不论我曾经在哪里,如今我对这里一心一意,可是依旧很显然……他不理解……”这番话,是相夫光子对自己说的,她对如今的波维路乐双,失望透顶,寒心至极:“至于水无痕,只怕尽大哥,才是乐双的第一眼中钉,一个保护全族二十年,破釜沉舟而不留破绽、从少年时期就智慧过人的男子,在乐双看来,一定是深谋远虑到可怕的家伙,越是有忍辱负重的胸怀,就越容易让乐双觉得……水无痕在尽大哥的带领下,是为了夺取他波维路的王权……” Chapter 1040 多格携家人何去何从,如今尚是未知数,不过他麾下的数万铁骑,忽然对水无痕聚居地展开狂攻,还是大大超乎了在场之人的预料。 幸亏水无痕尽洞如观火,一眼瞧出端倪:“他们被操纵了!” 在没有接到多格指令的情况下,雷能铁骑队从四围直驱而入,霎时攻破水无痕家园的境线,他们不但对入目者展开惨无人道的轰击,还将农田房舍牧场果园践踏的一塌糊涂,许多刚刚建好、甚至雏形初具的事物被无情扼杀,在多格奋力的阻挠呼喊下,仍没有哪一匹快马肯停下踩踏的步伐。 “水无痕迦络!果然是你!”相夫光子回首瞬间,看到了一棵树尖上孑孑而立的兜帽男:“你用云瞳操纵了雷能队!你这杀人凶手!国都惨案也是你酿造的!” “然而我也是水无痕的一份子,我做的,和你们做的,有差别吗?”他笑悠悠的摊手说:“世人不会觉得这是水无痕迦络的意思,他们会说,这是水无痕一族的欲望。” “混蛋……我杀了你!”水无痕拓天第一个不饶他,冲锋上前一把宽剑横劈竖砍。 相夫光子足跟使力,也预备飞身上去助阵,不料白葭从后面紧紧拉住她,口吻间充满关怀:“我的乖孩子!你有身孕,怎么能上前线来呢!快到后面去!” 光子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宜出战,退回之际,不防与云罗风树来了个视线交汇,她忙收回目光,佯作镇定的观察周遭情势:“就算这支队伍停止进攻,乐双手中也还有雷国四分之三的兵力,于我们来说还是太不利了。” 水无痕族人操起光子从助贤存储器里放出的刀剑兵器,杀入敌阵与侵入者展开对战,云罗、白瞳和多格也纷纷加入水无痕阵营进行抵抗,相夫光子将多格的家人和白葭夫人揽在自己背后,又拟了个光罩出来做万全防护,这时候,前族长风见率领族中的年轻男子们组成瞳术抗击队,对被迦络操控的入侵者展开猛烈反击,厮杀场面极端混乱,连误入的蜂虫都会瞬间成为刀下亡魂。 水无痕拓天单挑同族先辈迦络,呈越战越勇的趋势,两人的出手速度快到叫人目不暇接,怕是连瞳术施展的机会都抓不到,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上天下地旗鼓相当,然而,比迦络少活了几十年的拓天还是在某个瞬间被攻击防御力都完美无缺的先辈强行突破,迦络那瞬间炸裂陨石的强悍能力刷新了后辈对他的认知,以至于跌入地坑的瞬息,拓天还在为方才的失手感到震惊。 本以为喜好用战斗模式挑逗后辈的迦络会乖乖等着拓天卷土重来,想不到他杀机大起,居然拎着拓天下跌时撒手丢开的宽剑直步跃下,且一剑就刺了下去。 溅血的一幕,突现在本已焦灼万分的情势下,水无痕拓天怔怔地望着近距离父亲被血染红的脸,感受着腹部晕满的、属于父亲体内的温热,紧接着,他听到母亲惨然的呼喊声,随着声源望去,那迦络丢下水无痕父子,去攻破了相夫光子的光能罩,把死死拦阻在前的红发狠厉掀飞并一击轰伤后,一手贯穿了母亲白葭的胸膛。他连滚带爬的从坑里脱出,来不及替父亲合上双眼,就面临了最残酷的结局。 相夫光子被刚刚抵达的海蓁子从树下救起,两人赶到白葭面前时,拓天的痛哭声已淹没了四下,蓝发姑娘眸中的海蓝异常涣散,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妈妈……” 白葭半睁着眼,竭力让自己把话说完:“对不起,尽,让你背负了这么多,过了这么多年痛苦的日子……爸爸妈妈……并非……有意让你承受这些……” “妈妈。”尽伸手握住妈妈的手,泪水从眼中长滑而落。 “海蓁子……不管什么理由,我们都不该舍弃你……但是爸爸妈妈发誓,从没有真正的忘记过你……我们的女儿……” “妈妈,我爱你,妈妈,你不要离开我……”几欲破碎的声音,颤抖着唤出内心最大的情感。 “还有拓天……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们的本意都不是要利用和伤害你……我们只是希望……我们最喜欢的小儿子,可以成为水无痕真正的支柱……拓天,你不是复制体,你真的是我们的儿子……亲生儿子……”白葭环视围绕在身边的三个儿女,倾尽她最后的慈爱:“看到你们三个……都长大了……都这么优秀……我们都很欣慰……答应爸爸妈妈……好好活下去……带领族人一起……重振……水无痕……” 海蓁子抓着妈妈渐失温度的手,久久的不肯松开,她恨过他们,恨过自己的爸妈,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家族,她觉得被丢入水中的那一刻,就是水无痕一族对她的背叛和舍弃,她曾发誓终身不认祖归宗,终身憎恨这个养育过她、也将她置入过绝境的家族。 可真的身处其中,她就耐不住灵魂深处萌生的幸福感,这种感觉让她忘记了一切去恨的力量,去恨的信念,她只是怀念,被水祭之前,有爸爸,妈妈,哥哥跟弟弟的时光。 相聚不过短短数日,她本以为这种成真的奢望,会长久的陪伴她走下去,不曾想过,奢望终究还是奢望,是长了翅膀飞走的幸福之鸟。 “海蓁子……”光子忍着胸口传来的阵阵扯痛,已分不清,这种疼是源自水无痕迦络的袭击,还是对风见白葭辞世的悲伤。 海蓁子不住滑落泪水的眼慢慢转过来,两人相对而泣,沉浸在无边的伤痛里,使她们忽略了脚边的变化,土壤滋滋裂响,有什么事先着根在下面的“植物”冒出头来,神不知鬼不觉攀上她们的脚腕。 欻拉!长刀入地的脆响,霎时切断还未缠上来的细细藤蔓,水无痕叶一身冰蓝铠甲威风八面的伫立在旁,拔出冷刃的瞬息,又横斩而过,将潜行在地下的森原攸引出后逼退到远处。 红蓝组这才察觉,若不是叶大人及时相救,两人现在已经着了森原攸的道。 冰衣武士队率领近万队士前来水无痕救援,这项举措立时为愁云惨雾的水无痕开辟出胜利的希望之路,在痛失风见和白葭两位主心骨人物的同时,被狠狠激怒的水无痕全族力量也在冥冥中倍增,尽管人数稀少,但抗击迦络手中的“意识傀儡兵”时,却大有百战不殆之势。 拓天和尽联手抗击迦络去了,海蓁子和光子面对迦络的部下森原攸时,只有一战到底的出路。 “光子,你退后,我来对付这家伙。” “海蓁子……” “我的哥哥和弟弟,都在为了水无痕一族而战,身为爸妈的其中一个孩子,我怎能逊色?” “说得好听,难道海蓁子小姐忘记了自己的无能吗?”森原攸耸肩一笑,更像是来挑衅的:“在空城里的种种,在下可都是记得真切呢。” “森原攸,想不到你和迦络销声匿迹这么久,还会出来闹腾,既然如此,就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吧!”海蓁子眼底发红,恨意在虹膜间焚烧成火焰:“我不会宽恕,害我父母送命的一切罪人!” 森原攸是水无痕迦络父亲收养的孩子,为报答这份恩情,森原攸一直忠心侍奉水无痕家族,确切的说,他是忠心于这对父子。因此,海蓁子不打算放过他,在水无痕迦络经年累月的行动计划中,森原攸始终担任主要的执行角色,若迦络是背后主谋,这个森族的前辈,便是第一帮凶。 他这一次,似乎带来了强过以往的技能,一举手,一跺足,就令葱茏的荆棘木从足下拔地而起,每一棵夺人眼球的植物,都长着利刃般的外貌,有着随时枯萎、另从他处扎根成长的能力。海蓁子在跳跃间,与这此起彼伏的“森林荆棘”捉了会儿迷藏,看森原攸愈发深重的面色,挑唇笑起。 “森原攸,我不喜欢拖泥带水,咱们就速战速决好了,如果你不把所有的技能一次性使出来,可别怪我不留机会给你。” “水无痕的臭丫头,胆敢藐视我!”被小觑的愠怒之下,森原攸加大攻击筹码,他那华丽多姿的木系攻击确实产生了叫人眼花缭乱的功效。 可惜海蓁子下一秒,就夺走了他的能力,荆棘木瞄准的对象不再是她,而是率先引领技术加入战局的森原攸本人。 在连番躲避中,森原攸恍然大悟:“你……用上了那招?” “别以为,夺取神之印记,是只有水无痕迦络可以办到的事,我既然可以帮丢失者找回这些能力,自然也可以肆意撷取。”海蓁子将手从右瞳上移开,仅留左边一只维持金灿灿的光放形象:“失去能力的森原一族,就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相夫光子退站一旁,为海蓁子备不时之需,她心中的惊讶徐徐放大,以往,海蓁子顶多用光瞳里的超空遁,消无对手的神之印记能力,再以自己的技能打败他,但如今,她选择了以其人之道。 森原攸在失去力量的情况下,果然没有招架的余地,被海蓁子迅猛非凡的反击镇压到节节败退,荆棘木没有枯萎,而是将他紧紧锁缚其中。 海蓁子慢步踱去,一双冷酷如冰的眼,像在注视一具死尸:“森原攸,你一直以来藐视的,并不是我海蓁子,而是水无痕一族吧,尽管你效忠着昔年的族长,可面对残酷的现实,依然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这份躁动,让你成为水无痕迦络身边最凶猛的一匹狼,是他潜在的隐患。” “如果你真这么想,为什么不放了我?给我机会替你对付他?”森原攸被棘刺繁多的树木包裹在内,别说动弹,就连喘息都需要小心翼翼。 “不需要了,因为水无痕迦络和你一样,都会在今天,葬身于此。” 冷漠残酷的声音,在相夫光子听来无比陌生,下一瞬,森原攸被荆棘木数以千计的尖刺贯穿横插,血泊满地的刹那,海蓁子背对着稳步走开,不去看森原攸到死都不敢置信的表情。 “海蓁子,不要勉强你自己,如果没有哭够,就继续哭吧。”光子把她拉到面前,手紧紧按住她不再颤抖的双肩:“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是你,千万不要失去往日的笑容……爸爸妈妈,都不希望你们难过,知道吗?” “光子,失去静然、摩格特拉、飘钺的那种痛,今天又回来了,我以为复仇是件痛快的事,可为什么……恨意犹在?”她望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对她含泪欲泣的红发挚友:“果然,没有任何一种复仇,能让我找回……他们还在我身边的幸福感。” “这些,我都感同身受。”她抱住她,感到蓝发身体内流窜出来的彻骨冰凉:“但现在,不是泄气的时候,海蓁子,水无痕族人,还需要你去守护!” 慢慢变得了无生机的一双蓝眸,猛然间焕出惊惧的神色,不假思索便将红发用力推开的海蓁子唇齿间溢出一线吃痛的吟声,让相夫光子愕然失色,已死的森原攸身上,竟放出不逊于秋之翼雷眼的强力电浓炮,背对而站的她根本不及反应,若不是海蓁子,现在她定头破血流……然而,海蓁子她! 断绝了森原攸全部后路的那只眼,遭受到重创,如今正汨汨地流着血,而海蓁子没有吃痛倒地,更是完全的睁开了它,凛冽坚强的眼神死死落在森原攸残破不全的遗体上,注视着空气里跳跃的尘埃。 不断淌滑的鲜血粘住了颊边的头发,看得相夫光子心胆俱碎:“海蓁子!” “还有一击!快离开这里!光子!” 若无这次提醒,本以为落下帷幕的死后突袭怕是要再造一次血腥场景了,避过两回陷阱的相夫光子对森原攸何以在死后发动攻击暂无兴趣,她最悬心的,是海蓁子当下的处境。 幸好处置完一群被控者的水无痕叶及时赶来,一面用天水之露帮海蓁子眼部止血,一面替她检查眼球是否遭到损伤:“万幸,没有伤到眼球,可面部皮肤被炸开了,需要紧急缝合。” “缝合之后会不会留疤?” “有你们那个去痕膏的话,应该会消减不少,但完全不留痕迹,怕是要等几年了,海蓁子的皮肤还算不错,愈合起来比其他人容易,不过……这段日子,要过着天天上药、清洗伤口的生活了。”水无痕叶迅速替伤口止了血,治疗过程里不断询问海蓁子痛不痛,关怀之意如面对一个嫡亲的妹妹。 “谢谢你,叶大人。” “你干嘛要救我啊,你知道当时有多危险吗?”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光子,眼见海蓁子的蓝发被染成紫色,心痛到不能自已。 “你身上有伤,不能再承受一次,说到底,这是我水无痕的劫数,我一次次拖你下水,本就……” “你再这么见外,我真的会生气!” “我也一样啊光子,就算没有水无痕,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伤啊……请你不要难过,不要自责,请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行了,都少说两句。”叶用她独有的方式,对红蓝组实施安抚:“同伴之间相互保护、扶持,信赖到把背后交给对方,是一件幸福的事,你们都应该知足。”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让对方受伤啊。” “方才森原攸的死后攻击,你们怎么看?”叶将话题带到下一个环节,一面替海蓁子做好最后的头部包扎:“你,暂时不要用这只眼睛了,以防万一。” 海蓁子点点头,辄便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是水无痕迦络,在森原攸身上施加了‘死亡按钮’之类的东西,这类禁术,会在本体死亡之后自行发动,有些是在死亡瞬间,有些可以制定启动时间,我想,迦络的意图,就是想趁我们不备,牢牢接下这次猛袭,轻则重伤,重则死亡,他……就是想让水无痕被灭掉!” 气急之下,海蓁子握拳砸地,吓得光子慌忙用手摁住她:“那你,是怎么发现第二次轰击的?” 水无痕叶很快就惊色大作,凑近去看海蓁子另一只变化微小的眼:“海蓁子,莫非你……?” “嗯。”海蓁子抬指点了点没被伤到的那只眼,极端冷静的说:“我也是刚刚发现的……新瞳术,开眼了。” 相夫光子仿佛见到了崭新的奇迹,也跟着靠近观察,果然,海蓁子湛蓝的虹膜色泽纹丝未变,但瞳孔的形状已呈现出完整的菱形:“瞳术的开发,居然能改变瞳孔的形状……” “不是的,人的瞳孔,是永恒不变的圆形,之所以现在是菱形,只不过是虹膜的位置发生了色彩变化而已,看起来,就跟瞳孔产生变化了一样。”深谙医疗知识的水无痕叶,对这种瞳术的持有羡慕不已:“你们可知,这瞳术,在水无痕的漫长时代里,仅有一人开过,而海蓁子,是亘古以来的第二人。” “这瞳术,究竟有什么玄妙的地方?” “它可以将微小的事物放大化,哪怕是一个细菌,都能够放大到苹果的大小。”水无痕叶面露浅浅的欣然微笑,这是习惯性冰冷的她,甚少表露的神情:“它叫‘显微瞳’,是无数医者梦寐以求、却根本无法拥有的高级瞳术。” “好厉害……”相夫光子终于明白,危机时刻,为什么海蓁子可以精确的判断了,这种迟来的天赋,简直令人欢喜。 “海蓁子,你若从医,必然会成为一代医神。”水无痕叶给予后辈极高的赞誉:“听阿碧说,这些年,你已经开始钻研医学了,不知道,可有这方面的打算?” “我想过,等将来从光国退休后,就去做一名普通的医生,但现在,我要做的事情还太多,从医,只能是副业。”海蓁子说着,自己就难为情的乐了起来:“前有药王老伯、碧姐、叶前辈、伯亚其前辈,后有苍棱、雪薇和善雨,我这程度,还远远不够使呢!” Chapter 1041 “水无痕迦络,你做这样的事情,究竟有什么意图?” “哥,别跟他废话了,直接让他闭嘴。” “你们兄弟俩别一唱一和的,要动手就赶快。” 水无痕尽、水无痕拓天、水无痕迦络,术法界目前最响当当的水无痕男性三人组,以以一敌二的阵势对峙在聚居地突起的纷乱中,无形气圈扩增开来,用旁人无法靠近的压迫力足足将此与其他地域分隔成两个世界,仿佛对战其中的人,全部置于异外空间。 “水无痕迦络,你利用天魔教此前的噱头蒙骗拓天,不过是为了离间我们,以达到你分裂水无痕的目的,如今,你的阴谋被揭穿,想必是恼羞成怒,才会来此一遭的吧。”水无痕尽缓抬双眼,虹膜间爆起的赤红火色幽深似血,他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兵器把持掌中,风衣的料子也单薄到被风一吹就能把清瘦的身形凸显出来,站在已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弟弟身边,依旧担当着可靠兄长的角色。 “哦?那双眼睛……”水无痕迦络忍不住低低自语,声调起伏间充斥着兴奋和惊叹:“同样是火瞳,人和人使出来的效果却截然不同,如果是这种近血的颜色……那么,我属实要小心了……” “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嘛。”水无痕迦络唇角挑起细微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盯着对他冷静直视的两兄弟:“那么不妨来猜猜,我为什么要对付自己的家族好了。” “水无痕不过是你用来达成野心的工具,可你机关算尽,都算不到第三方波维路……早已将两族一同视作眼中钉,因为你的间接促成,使本可结盟的水无痕和秋之翼一亡一衰,第三方坐收渔利……被人利用却不自知,难道我们水无痕的前辈,是如此不计后果的败类么?” “你小子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叶若不长脑子,对于波维路的歹心才不做提防,我提出要将波维路拉下台的事,也被族里的叛徒泄漏出去,因此才造成了水无痕和秋之翼两败俱伤,我有什么错?!” “呵。”出人意料的,是尽居然笑了:“当年森原攸的泄密,是你一手策划的,你假意让森原攸被梨觞的诱惑收买,去跟波维路国主告密,风雷战役后,水无痕元气大伤,这……都是拜你险恶的居心所赐。你是水无痕的罪人,这一点,永远不会被抹消。” “这么说,你才是水无痕的功臣咯?”迦络讥讽味十足的哂笑,对尽施展雨瞳搜寻自己的记忆一事,他毫无印象,也就是说这小子是在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取得这深层机密的,正因这样,迦络才格外不悦:“为了一个水无痕,被整个世间仇视,你的眼界狭小至此,真让我这个前辈失望呢。” “不许你侮辱他!”早已按捺不住的拓天手持被雷光缠满的宽剑,偕同一双纯度极正的黑瞳向迦络冲刺,雷光是为了麻痹对手,给对手造成视觉障碍,他真正的意图,是在雷电能量顷刻散尽后,让迦络落入自己的“脑神经死亡”陷阱。 不料,水无痕迦络连回避的意图都没有,就这样直直迎向拓天瞪来的视线,尽的阻止声在身后骤响,当拓天意识到危机在前时,手中宽剑再次被这个取走父母性命的男人夺下,本是满载眶中的力量瞬息散尽,拓天只觉在一刹那间,浑身的元能被吸走了,他全然未觉漆黑虹膜复原成本色,这一次的胸膛贯穿,将再不会有一个父亲替他抵挡。 可是,他还有兄长,雷瞳放出的强力炮将迦络差点被打穿的手腕强行逐开,迦络不得已松手放掉临近的杀人机会,只为了守住自己的腕部,他被尽阻挠了,不得不再放拓天一马。 因为这样,迦络也才有了称心藐视他的机会:“没有你父兄在身侧,你怕是已经死了无数回了吧,水无痕拓天,依我看……你连你姐姐都不如。” “拓天,冷静,不要被他挑衅。”尽听到弟弟把牙咬得咯咯响,担心他继续横冲直撞:“他刚刚用光瞳吸走了你的暗黑之瞳,接下来,我们都要小心了。” “水无痕尽,我承认你有两把刷子,只可惜,被这个世界所排斥的你……境遇简直比我更不如。”将瞳色切换成夜般的漆黑,水无痕迦络忽然间狞笑起来:“不如就趁今天,让我把你解决了,免得你继续生不如死!” “混蛋!”拓天被一而再的激怒,将尽的嘱咐抛诸脑后,再次开眼直面对抗迦络的瞳力:“暗黑之瞳是我的!我就不信会输给你!” “拓天住手!快回来!”尽露出罕见的惊惶之色,不及多想就抬手劈了道电光出去,用同样的障眼法不给拓天对视迦络暗瞳的机会。 直到被哥哥的纯正雷遁术晃痛了眼球,拓天火热的大脑才逐渐冷却:“对不起,哥。” “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从旁辅助我,这个男人实力深不可测,你我都没有海蓁子那样的光瞳,不能正面对抗。” “作为水无痕一族的战士,却不能用瞳术相抗!这样的战斗还有什么意思!”铮铮傲骨的拓天,无法容忍这样的“亵渎”,他一直为水无痕的能力感到自豪和骄傲,一直为自己有这样的双眼而藐视众生。 “拓天,水无痕的战士,是为了保护家族才去使用双眼,而不是为了满足好胜心。”水无痕尽语重心长的看住被他牵挂了一世的弟弟:“千万不要成为迦络这样的人,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嘱托。” “看来这双眼,的确很好用啊。”迦络细细体味了一下“后辈能力的妙处”,顿觉暗黑之瞳分外符合自身的格调:“就让你们兄弟俩,一起葬身在此招之下吧,到了另一个世界以后,你们将有大把的时间相亲相爱……” 瞬间杀灭人脑的究极黑暗瞳力,突破水无痕尽设置的重重迷雾、电光、水幕、火焰、土壁,直捣向水无痕拓天的两眼,一旦那无边的暗色侵入瞳孔,涌进大脑,他将再无翻身之机。 “拓天!闭眼!” 这一次,拓天听从了哥哥的指令,牢牢把眼闭住后,将余下的事交给了兄长,一阵足以掀飞整个聚居地事物的晃荡力骤升天地之间,带着摧毁一切的力度鼓噪肆虐,层出不穷,肉身即便穿在硬实的铠甲里,怕是也会体味到筋脉抽动、血气翻腾的痛楚,大概过了很久很久,这种毁灭级的反弹力才渐消在当下空间里。 那种感觉,如从一场慑人的噩梦中突醒,拓天还神后,注意到山一样可靠的兄长伫立自己眼前,正对着他们的水无痕迦络,面上浮现浅浅的愕然之色。 而那种愕然,很快朝激愤和痛恨的方向发展了,拓天压抑住内心的震动,从半龟裂的地缝中爬起,走到兄长身畔一睹。 在水无痕一族中,可单眼使用瞳术的人少之又少,有些人为了保留实力,有些人是为了保护视力,总之,一只眼可以摆平的局面,能够办到的人通常不会浪费另一只,异瞳的奥妙,也正在于此。 水无痕迦络一只眼尚且保留漆黑的瞳色,而另一只,却恢复成族人固有的午夜蓝色——只不过,瞳孔是雪白的。 水无痕迦络会如此吃惊的望过来,是因为尽的其中一只眼,也和蓝瞳白孔的情状一模一样,在水无痕家族中,开启同样高级别能力的旧例尽管稀少,但不是没有,像海蓁子和迦络同时拥有光瞳的情形已是罕见出奇、绝无仅有。 迦络没想到,继光瞳之后,他最后的撒手锏也会被“共享”,花了不知多久时间,他用以消化这份意料之中、却仍不愿置信的现实,忽然,他又笑了,邪魅而狷狂的反应宛如发了疯的虎豹,昂首啸天之间,空顶电闪雷鸣,轰隆阵阵。 他捂住那只跟尽如出一辙的“白孔蓝瞳”,颤抖着向前伸出一只手,仿佛虚抓着不可掌控的事物,语声间竟充满了苍凉和绝望:“果然在你那里……水无痕尽……我一直都想证实……果然……为什么……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哥,你的眼睛……”拓天调整了自身的元能运转,慢慢发现力量归来了,同时,也对为何迦络与大哥同开一种眼瞳百思不解。 “武神天瞳!”虚抓空气的五指猛然握起,水无痕迦络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抽动神色,他咬牙切齿,青筋跳满额头:“这是属于武神的独有能力!作为被觉醒之力舍弃的你!为什么会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神?”拓天听到如上称呼,费解更甚。 “没错,水无痕迦络,是当世的武神觉醒者。”水无痕尽在弟弟目瞪口呆的注目下,做出令人心惊肉跳的举动,他竟然伸手从眼眶中自如取出了这只“白孔蓝瞳”,不痛不痒,气定神闲:“武神天瞳,又名神之瞳,是武神的神之物品,迦络和叶若当年大战后,确实已经死亡,不过巧在当时,武神的力量觉醒在他身上,他因此得以复生,武神是创造出神之印记的神明,而历代武神觉醒者又都会出现在水无痕这个古老家族中,神之瞳的最高级别,就是武神天瞳,按说……除武神之外,旁人是无法拥有的。” “那么为什么,哥哥却开启了这种能力呢?莫非你也是武神的觉醒者?” “我不知道,但很显然,这只眼,可以让迦络无计可施。”尽摆摆头,将白孔蓝瞳重新塞入眶中,对于自己是否为武神觉醒者表现出毫不关心的淡漠,他的冷静泰然从某种程度上,激怒了迦络。 “我无计可施?小鬼,你就看看到最后究竟谁无计可施吧!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所有人当成眼中钉吗?十三禁卫军和我一样,都怀疑过另一只武神天瞳在你身上,水无痕遭到各方轰击穷追猛打,也都是因为你!”迦络一指点过来,加大口语讨伐的力度:“你就是水无痕一族的拖累!有你在,这个家族永远别想过上安稳日子!有你在,波维路乐双永远不会放心!十三禁卫军也永远不会撒手!你是水无痕一族的灾星!是指引它灭亡的凶徒!造成一切不幸的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我说教?呵!哈哈哈哈哈!” “哥你别听他的!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想激怒你!千万别上当!”虽然竭力劝诫哥哥息怒,不过拓天的愤然指数显然占据高点。 水无痕尽的反应非常平淡,甚至有些怆然,他不留痕迹的叹息一声,扬眸时,令人沉迷的深邃目光流淌出沧桑的颜色:“水无痕迦络,我一定会……换回水无痕的明天。” 武神天瞳的对决,在一霎间展开,玉石俱焚的交战,令风云怒卷,天地变色。 水无痕尽突然跪下地去,一双手紧捂不住溢血的嘴唇,视野里填充着混沌的昏黄色,全身的血肉被极端的痛楚侵蚀,煎熬着每一颗细胞,他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太久。 “哥!”拓天惊恐的发现,那只刚刚使用不久的武神天瞳呈令人恐惧的血色填充在大哥的眼眶里,而尽本人,则满脸鲜红。 对面的水无痕迦络张狂大笑,一心以为自己的神瞳盖过了后辈的,一心以为这一战,是他武神的胜利。 “我没事……”缓缓推开拓天靠过来的臂膀,水无痕尽凭借自己的余力摇摇晃晃站直,挺胸抬头,用另一只尚在完好状态的眼正视水无痕迦络:“今天,让我们结束所有的一切吧。” 水无痕迦络挑眉冷笑,正要开启下一轮言语进攻,顺带炫耀自己的胜利,就被突然降临的剧痛贯穿的脚底打颤,一个失衡下,膝盖弯曲跌倒在地,他难以置信的抬手抚摸自己的眼眶,随后,在拓天眼睁睁的注视下,属于武神迦络的神之瞳,枯竭爆碎在了他的眼中。 直到死,水无痕迦络都不愿相信这一天是自己的末日,他的另一只眼,久久的圆瞠着,充满恨意的瞪视着苍天。 “哥!” “哥!” 被藏置于水无痕地下新建基地里的玉灵碧,在昏沉的睡梦中辗转不安,梦境里,她牵住尽的手忽然抓空,而她毕生所爱的男人则如逝去的清风一样,带着对她充满情意的浅笑模糊在了天空尽头,玉灵碧疾步向前奔跑,不断呼喊他的名字,尽全力阻止他的离去。 “尽!” 惊醒瞬间,地面上传来不住的沸腾声,水无痕全族打赢了这场防御战,将入侵者反击得落花流水大获全胜,玉灵碧明明听到了令人欢欣鼓舞的喝彩,却完全感受不到暖意,冷汗刹那间涌遍全身,将她的肌肤侵蚀到冰凉,她的心在绞痛,莫名无故的,像放在砧板上碾压一样难过。 “尽,你还好吗?” Chapter 1042 被践踏的农田,被毁灭的家园,都可以重建,而被夺走的明天,要如何重归实现? 醒来时,妻子坐在床边,正持着一条带着淡淡清香的软帕替他擦拭流汗的额角,弟弟妹妹忙碌在屋里屋外,静静私语着如何备齐即将用到的草药,弟弟新娶的媳妇端了一锅热腾腾的粥进来,余下的族人们,欢声笑语着从门前走过,商量如何百折不挠的将倒下的房屋重新立起。 一切,都是水无痕尽无数次在梦中企盼的生活,而今天,也终于得以实现。 “哥,嫂子,我们两个出去采草药,让光子留下来照看,我们去去就回。”海蓁子背好药篓,在弟弟拓天的连番催促下总算踏出了房门。 她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从前那个被忽视掉的小妹妹,不知不觉成长为一个懂事可靠的姑娘,水无痕尽倍感欣慰。 “她跟你一样,是个温柔的人。”碧盈盈一笑,将光子盛好的温热白粥端到他面前,一面评价海蓁子,一片轻轻吹凉羹匙里烫唇的一勺:“喝吧,等吃饱了,你就能好起来了。” 伸手,柔似羽毛般拂过她沾泪的眼角,面色惨灰的尽安心笑了:“不要哭,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我一直在笑啊。”碧一扬唇,泪水却先一步掉在被子上。 ——奇怪,尽活着回来了,明明最高兴的是她了啊,奇怪。 “叶帮你看过了,她说只要上了药,你就会好起来,瞧,海蓁子和拓天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去山上采药了。”憋住了泪,哭音就难以抑制的从声线里泄出,可她仍在竭力微笑。 “碧,你知道吗。”拂过眼角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就在这里,有他们共同的希望:“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生命才是最美好的。” “那就永远不要离开我啊。”她弯弯眉眼,笑得像是晴朗夜空里最美的月牙。 尽没有再回答,仅仅是看着她的微笑而微笑,随着她的落泪而落泪,最后,长叹一声:“如果,有来生的话……” ——尽,如果我是天空的话,你就是流云,因为云只有从天上路过,他注定要飘走,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天空。像我一样,我想抓住你,却被像风一样的你的过去吹走,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我,请你告诉我,天空要怎样才能留住云朵,而我……怎样才能留住你? 走出房间,触摸外界温暖的阳光,指尖停留的温度,叫她分辨不清,赤脚踩过每一片冰凉的砖,这里有他们短暂的回忆,和永恒的幸福。 “嫂子,我们把药采回来咯。” 海蓁子话音刚落,她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慌不迭奔前把碧姐颓倒的身子接在怀里,然后,她的眼眶红了。屋中传出拓天失控的吼声,继而,是撕心裂肺的哭嚎。海蓁子将碧姐交给急忙跑出的光子,自己呆呆的晃着几度欲摔的身子爬上阶梯,靠住门框徐徐滑坐到地上。 水无痕尽,在这一天,与世长辞了。 他毕生想要拥有的幸福,是和自己亲爱的家人、信赖的族人一起生活,可终究,这个隐忍多年的男子,还是松开了手,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丢掉了。他放心的将大任托付给唯一的弟弟和妹妹,自己则了无牵挂的赴死,若说还有眷恋,那便是他愧于面对的妻儿。 水无痕聚居地内,竖起第四座属于水无痕族人的墓碑,在修墓过程里,拓天久久的跪坐在那,两手垂地,脑袋低埋,毫无生气。海蓁子揉着发红的眼,劝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叶大人叫她不要过度悲伤,毕竟她也是眼伤未愈的病患,可接二连三失去至亲的苦楚,又怎是理智足以压抑的? 眼看着碧姐、海蓁子和拓天一个接一个灰心丧志,相夫光子告诉自己,含着泪也要往前冲,水无痕刚刚遭受大幅度打击,尽管有多格部下的帮衬、白瞳风树的助阵,但作为当下唯一一个可以指挥的人,她不能萎靡,更不能懈怠。 风见叔叔、白葭阿姨还有尽大哥,都在天上看着水无痕一族呢。 “不好了!就在刚刚!琴河沧岚入侵!把尽先生的遗体带走了!” 相夫光子指挥大家搬砖挪瓦时,白瞳充满紧张的汇报令她瞳孔骤缩,手中事物哗啦啦散落一地,她匆忙询问往哪个方向去的。 “云罗先生已经去追了,在东边!” 闻讯而来的海蓁子和拓天二话没有,随相夫光子一同追出水无痕聚居地,他们的兄长还未安葬,就被别有居心的人惦记下手,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 一路上开着千影光镜,以至于追上云罗风树步伐时,得见他与琴河沧岚的一战,意外的是,沧岚手边并无一同被盗走的棺柩,想起这个男人也是空遁术高手,海蓁子就无比肯定,哥哥的遗体一定在他手中。 “沧岚大人!求您把我哥哥的遗体还给我!”海蓁子充满哀怜的乞求沧岚,放已死之人一马,她没能保住哥哥的性命,但至少,不能让哥哥所葬非处。 “没问题啊。”沧岚似有备而来,立即提出无理要求:“用你的眼睛做交换。” 海蓁子愣住,一同的拓天和光子则激愤咬牙。 “怎么?舍不得吗?比起哥哥的遗体,果然还是自己的眼睛比较重要呢。”久违的琴河先生不可一世的睨视过来:“我也没有其他意图,只不过想得到觊觎已久的东西而已,乐不乐意交换,全看你们自己。” 海蓁子一咬牙,果然伸手抠向自己完好的那只眼,却被拓天一把打开:“别听他的!就算你挖了眼睛,他也不会把尽还回来!” 剑拔弩张,为抢夺尽的遗体即将展开的新战局,没能打开序幕,就面临着落下帷幕的结局——因为,她出现了。 玉灵碧满头鲜绿的发丝束成辫子随意搭在肩膀,一身宽松白衣已将孕态微显,可她神容憔悴,身量纤弱,完全不该是一名孕妇该有的状态:“师父,好久不见。” “是阿碧啊,看你的样子,好像和平时不大一样呢。”沧岚似是而非的暗示着,并没有把话挑明:“劝劝你的弟弟妹妹,给我一只水无痕的眼,我就放水无痕尽一马咯。” “师父,您手中的,是我丈夫的遗体,虽然我离开您多年,可一日不曾忘怀您对我的养育和教导之恩,今天,请看在弟子的份上,放过我丈夫,也放过他们。”她低下头,充满悲痛的乞求道:“求您了,师父。” 沧岚眼里狡黠的笑意渐渐散去,一种极端贴合他气质的冰冷堪堪浮现,海蓁子极怕他失去耐心后会带着哥哥一起遁形,她愿意牢抓每分每秒,只为了不让哥哥落入他人之手。 无人不为蓝发这样的举动感到震惊,她屈膝跪下,向着沧岚的方向接连叩首,泪水漫过眼角,划过脸颊,最后滴滴答答湿润了满地:“求求您了,把哥哥的遗体还给我!求求您了!把哥哥的遗体还给我!……” 没有任何感人肺腑的宣言,她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叩头,一次又一次的念着同样的话语,求求您了,把我哥哥的遗体还给我。 “海蓁子……”玉灵碧心痛不已的俯身将她抱入怀中,自尽离世以来,从未大肆发泄的她再也忍不住了,恸哭到面容扭曲,让所有的泪水一次性挥发殆尽:“师父,拜托您了,若答应弟子的这一次恳求,弟子将终身感激不尽!” “我以为,你们会愤怒的冲上来找我打架呢,看在你们还算乖巧的份上,这次只好算了。”抬手一挥,令一只棺柩霎时呈现,内里,正是安静平躺、宛如生前那般英俊出挑的男人,水无痕尽。 如愿以偿的喜悦淹没她们的思维,却只是在这失而复得的庆幸中,哭得更加凄惨。 “我有个想法。”缓了一天,海蓁子总算让自己的眼眶不再发红,也全力帮碧姐度过以泪洗面的“难关”,她不同意立刻下葬兄长,因为,另有一番打算:“我想去空城。” “你难道是想?” “对,我要找女仙,取得树浆果。” “你确定那树浆果还存在着?”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但凡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海蓁子从不是个认命的人,一旦执着起来,就会全力冲刺到终点:“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因他人离去而产生的悲痛,可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想让爸爸妈妈哥哥离开我太早,我要让他们活过来,以真真正正的形式,而不是以旁的……诸如复制体之类的自欺欺人。” “那还不如,用炼狱血池呢,我可以去找天魔!把血池强行借过来!”相夫光子用力握拳,觉得若树浆果存在渺茫,不如用她亲生经历过的方式,再重演一次。 只有玉灵碧,遗憾的摆首道:“血池可以修复残破的肌体,但那要取决于这个人是否还活着,哪怕是濒死,都有一线生机,但尽……完全死去的人,是没有作用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去空城了,海蓁子说得对,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就算真的不行,起码试过了,我们也不会后悔!”拓天下定决心,此趟必去空城。 “还是老样子,光子,你陪着碧姐留下照看水无痕,我和拓天去空城找女仙,在我们回来之前,万事拜托了。”海蓁子将重任临时托付给二人,具体的行动计划,已在她的脑海中成型:“今天晚了,暂待一夜,明早我和拓天一起出发。” 碧姐身怀有孕,容易疲乏,因此早早被光子推进房间,强行摁到被子里歇息去了,她自己则到大厨室间做晚饭给这对即将出行的姐弟,顺带将明天二人启程时所需的物品准备齐全。 喝了半小碗安神茶,海蓁子认真看定弟弟清冷的眸子,趁光子不在现场,大胆一问:“拓天,我问你个严肃的问题。” “什么?” “你跟光子,有没有那个?” “没有。” “那你,是怎么看她的?” “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海蓁子对这样的答复明显感到不满:“你懂现在的局势吗?水无痕刚刚重建,复兴指日可待,但还有太多的不稳定、需要外界帮忙的因素,虽然我不愿意这么做,但如果,光子能成为你真正的妻子,和我联手,就能在雷之国稳固水无痕的地位,只有在稳定、不受外界觊觎甚至是迫害的情况下,才能长久的发展,慢慢恢复成彼时的辉煌。” “你是说……要我依靠那个女人?”拓天眉目一紧,对这样的后续抱持反感。 “她不是‘那个女人’,她是我的好朋友,是和你有夫妻之名的人,就算是假戏也可以因时而异,真做又何妨?” “呵,说的好听。”拓天并不领情,也不理解:“还不是想利用朋友也是权贵的这层关系?我告诉你,我是不会依靠任何人复兴水无痕的!你如果不愿意的话!也一样!” “拓天!你别这么死脑筋行吗!” “你们在吵什么?”光子以为姐弟俩日常性斗嘴,因此笑盈盈的端进来一盘甜点,希望他们能恢复轻松气氛。 “光子,你来的正好,这小子……” 拓天连看都不看红发一眼,满脸不爽的从屋子里快步走出。 “什么?你问他愿不愿意跟我?” “是你上次说的啊,他想要的,才是我应该帮他实现的,那万一……他想要的是你呢?” “你就别费心了,我跟他是不可能的。”相夫光子放下餐盘,由衷的叹了口气:“这场结合本就是为了保护碧姐的孩子,如果不是这样,我当初也不可能建议。” “真的仅仅于此吗?”海蓁子靠近一些,顺带降低音量:“恐怕,还有其他缘故吧?”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相夫光子摆摆手,索性坦白了说:“对,炎之帝恒那边,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他又叫桔梗长歌来收编你?”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他竟然一再放出要纳‘明公主’为妃的消息,除非火之国还有第二个‘明公主’。” “这名号可是炎之焰神临终前亲自封赏给你的,除你之外,应该再没别人了。” “可是,我再三强调,我放弃这个身份,我也屡次向火之国提出此事了啊。” “那,你是怎么想的?” “不可否认,炎之帝恒很优秀,是很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相信,他会看上我这样的人,我们俩接触的时间有限,认识的时机也很诡异,据我观察……他绝非善类,而从我的角度来看,一来,我对他从无那种意思,二来,这样危险的人,我是宁可离远远的。对不起海蓁子,我的确隐瞒了你,我需要一个理由,摆脱这恐怖的发展。” “所以,你选择了拓天?”海蓁子充分体会到了她的为难,理解的拍拍她肩:“我知道,你不爱他,可我也知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们在一起共事、生活这么多年了,你的为人我很清楚,我的为人你也一定明白,所以,看上去,我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实际上……我们都不想,让对方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度日,对吗?” “谢谢你的理解,海蓁子,不论我和拓天将来的关系怎样,水无痕的事,我都会帮忙到底。” “谢谢,光子。” Chapter 1043 常言道,兵败如山倒,波维路乐双自打听闻水无痕迦络战死的消息,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面临的,不仅仅是水无痕的反扑,甚至国都万民遭屠一事,也有他“自导自演”的风声飘出,危局面前,他拒绝听从国府诸臣的意见,他认为,想要让人们对他重拾信心,与其继续往水无痕身上泼脏水,倒不如保住自己的名声更踏实,他勒令无够将干乐一行叛国案罪徒押至处刑场,要给这些大奸大恶之人施以最严酷的刑罚,他要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刚正不阿”。 波维路乐双以为,做一件令全民大快人心的事,就可以弥补他此前的错误。 然而在干乐一行被送往处刑场的过程中,白银皇城爆出惊世消息——雷国国主被毒杀,现已身亡了。 真怀慌不迭从牢中放出银焕,银焕辄便宣布,波维路乐双死于水无痕聚居地附近山脉上生长的独有毒草,该种毒草无色无味,触及肌肤一刹便可夺人性命。有皇城中的侍女亲眼目睹,真怀扶床大哭,猛拍大腿要求国府出兵将水无痕拓天夫妇缉拿归案。 她并没有料到的是,将水无痕一族跟碧姐托付给叶大人之后,相夫光子就只身来到了白银城,面对四下凶恶环伺的冷刀冷箭,面不改色。 真怀在银焕和半夏的陪伴下,怒目瞪视步步靠近的水无痕族长夫人,连听闻噩耗的无够都半途折返,当下,红发乃白银皇城中的众矢之的,想取她性命的人比比皆是。 “无够,你怎么回来了?” “属下听闻水无痕弑君,特赶回来诛杀逆贼!”无够愤愤难平,两只眼白早已烧红。 “没有本妃的命令,你怎能擅自折返?”真怀威风一喝,对着无够发号施令:“你即刻回去,将干乐一行人处决,就依照国主的意思,处凌迟之刑!” “……属下明白,这就回去。”纵有千般不愿,波维路乐双的第一臂膀无够,还是硬着头皮骑上快马,扬鞭而去了。 “相夫光子,水无痕拓天在哪!”彼时那个温柔高贵的女性,如今柳眉倒竖,声线嘶哑,美丽的面容里写满了仇恨。 于相夫光子来说,这可真是无懈可击的表演,她扬眉笑笑,表情寡淡:“波维路国主残暴不仁,亲手导演了国都万民遭屠的戏目,用以嫁祸水无痕,为了达到自己铲除异己的目的,不惜牺牲自己民众的性命,比那把千颗人头奉送天魔教的亡国之君由熙有过之而无不及,事到如今,作为共犯的真怀夫人,怎么有脸在这里兴师问罪?” “大胆,相夫光子!”银焕直呼她的姓名,开喉顿嗓言辞锋利:“那件事从头到脚都是水无痕迦络所为!你怎么有脸嫁祸到国主和夫人身上!” “银焕先生,你是因为替乐双国主确定死因才会被放出大牢的吧,既然如此,何以对迦络的行为了若指掌?看来,真怀夫人很信任你啊。” 她轻描淡写满含笑音的话让真怀恼羞成怒:“你们水无痕对国主大不敬!图谋不轨意图篡位!现在终于得手,你们是雷之国的罪人!应该就地诛杀!” “夫人!在水无痕拓天这个元凶落网之前,这个女人不能杀。”半夏恨意难平的死瞪住相夫光子的侧脸,有好几次都想冲杀上来削掉仇人的头颅。 “相夫光子,你从始至终都是水无痕那一边的人吧?你怎么对得起本妃和国主?啊?”真怀揪着心口的衣服,突然泣声不止。 然而相夫光子对她的“动之以情”毫无动容:“当初也是国主和夫人大着胆子收容我的,现在后悔了?就为了一件……我水无痕并未参与的惨案?”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乐双国主平时待人宽厚,从不树敌,自打派人去镇压叛乱的水无痕,就遭到你族连番的暗杀!现在你们得手了!想要撇的一干二净吗!” “水无痕家族蒙受了众多的苦难,尽管力量强大,却个个是忠贞之人,从未对波维路王室有过非分之想。”眼睑一扬,犀利如冰锋寒刀的目光暴现眸中:“是你们自己无端猜忌,把本可成为助力的水无痕当做杀之而后快的眼中钉!夫人你,在乐双国主身边又担任了怎样的角色呢?你怂恿国主,屡设圈套试探我的忠心,这也就罢了,你还鼓动他倒行逆施,做出天理不容残杀无辜的事!你知道是谁带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吗?是他自己,还有你!他的多疑拖了他野心的后腿,你非但不劝谏,反而撺掇他错上加错,以至于到最后无力回天!现在他即便活着,又怎么有脸面对雷之国的芸芸众生?” “你……你这样背叛在你穷途末路时,让你继续吃饱穿暖的恩人,不觉得很狼心狗肺吗!相夫光子!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嘶吼到最后,真怀的脸部已憋到肿胀。 “来的那天我就说的很清楚,我是有目的才留在这的,这一点也没有隐瞒过你们,而现在的局面,是你们这对半路夫妻一手促成,波维路本就岌岌可危,是乐双自己不懂得节制和改善,从我来的那天开始,你们就想尽一切办法从我嘴里挖光域的秘密,你们千方百计把我留下、并不是急需我,更不是想帮我,仅仅是想手握修罗道,去震慑十三禁卫军和各域,让他们不敢妄动而已。” “你会不会把你自己看的太重了,有你五八,没你四十,本妃就不信,雷国少了你,真的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么正好,我今天来就是要知会你一声,我,要离开这里,会不会成为现实,你且拭目以待吧。”就像来时那样轻松自如,一身暗红战斗装的女子转身后朝大门外信步行走,目不斜视,气势凌人。 真怀到底还是气急败坏了,抬臂猛挥,大声咆哮:“全军听令!把水无痕夫人就地诛杀!杀了她!” 乱刀齐上阵,光以人数上的优势,都足可把她挤死,看样子,乐双手中四分之三的雷国兵力已转到了真怀手里,水无痕被一口咬定是毒杀乐双之人,闹到最后,坐收渔利的就是这真怀夫人了。 “谁敢动!” 乐双眼中已然叛变的多格,如今真的率领余下的四分之一大军挥戈前来,他不是为了帮助真怀格杀水无痕的,恰恰是来营救的,这一手把真怀再度激怒,一身华服妆容美艳的妇人,不顾形象大毁,指着马背上的多格嚎嚷怒骂。 雷国军面临同籍操戈的自毁危机,关键时刻,依旧是相夫光子飞身跳到最高的那座石墙顶端,登极一呼:“通通停手!波维路乐双国主死因有待追查!现在他国对雷域虎视眈眈!你们不想自毁城池,就给我安静下来!” 多格和随后赶到的白瞳也响应了相夫光子的号召,眼见白瞳和云罗风树也出现在这里,且站在水无痕一边,真怀的嗓子都快吼破了:“白瞳!你也要叛?你们都疯了!” “疯的人,只怕是真怀夫人你吧。” “水无痕叶……你怎么也来了?!” “不止是我。”叶撤后一步,将数十名有余的水无痕族人引领上前,就在真怀大笑着说这是他们自取灭亡时,淡定无比的抬高了声量:“众位!我已查明,波维路乐双国主真正的死因!请各位将领、国府诸臣随我到国主那里去,我水无痕叶……自会向你等做个交代!” 先后抵达的国府诸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入白银城乐双遗体的安置处,城外还有没有放下武器、随时待命的雷国军,城内,也同样弥漫起无火的硝烟。 波维路乐双眼底发黑,嘴唇青紫,外行人一见也知是中毒所致,不过水无痕叶的判断跟银焕并不相同:“真怀夫人,你此前说乐双国主是被毒死的,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那么我想请教,他是怎么中毒的?” “当然是有人在国主的饭菜里下毒啊!”半夏用本能去判断这件事,到现在还一心认为是水无痕的杰作。 “银焕先生也是这样的判断吗?” “水无痕叶,你居然趁我们对峙城门外时,偷偷溜进来给乐双国主检查,你简直是可恶透顶!”真怀恨这女医师恨的牙根痒,如果不是群臣环绕,她真想再不分青红皂白一次。 “银焕先生,那就请你协助我一下,向这里的诸位大人,展示真相吧。”水无痕叶将怒目相瞪的真怀彻底忽视,转而邀请银焕上前:“将国主大人的鞋袜脱掉。” 结果,当然又遭到真怀的反对,不过众臣为见真相,也就顾不得其他了,他们齐齐向真怀上谏,不要阻碍水无痕叶的行动。 褪去鞋袜的一双脚底,黑如涂墨,那种瘆人的色彩显然渗入肌体已久,水无痕叶在不断传来的惊呼声中,立下断言:“有人在国主的鞋袜上下毒,每天一点,长此以往,毒素会形成巨大的损伤力侵蚀五脏,而据我的检查结果,毒素流往的方向,也的确是自下而上,就是说,根本不是‘毒从口入’。” “乐双国主每一餐,甚至每一杯水,都会找人试毒,这么说……果然是从脚底蔓延上全身的,可是……谁能做到这一点呢?”半夏注意到“每天”这两个字:“难道是日日能够接触国主鞋袜的人,那不就是……” “你!你是水无痕家派来的!你的话不足为信!”真怀又吼起来了,在半夏的后半句尚未脱口时,已迫不及待的先发制人:“银焕说是从口中那就是从口中!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质疑我们雷域的王室医生?!” “实在抱歉,属下在牢狱中呆的久了,因此判断难免失误,我同意叶大人的判断,乐双国主,的确死于脚底毒素的蔓延,而且是长此以往,日日中毒所致。”银焕微笑中改换定论,将真怀的面色逼向死灰。 “真怀夫人!你是国主身边唯一的女人,每天也只有你有机会服侍他!能够下毒的!就只有你!”半夏彻底清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揪住真怀的衣领不放:“国主大人那么宠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为什么啊!” 阴谋败露的真怀还未及找到脱身的办法,就被凶神恶煞的小姑娘缠上了,慌张中,她一面矢口否认一面禁不住发泄对乐双的恨意:“他哪里是宠爱本妃!那不过是用来麻痹本妃的假象罢了!波维路乐双他根本不是个男人!该行的事办不到!夜夜在本妃耳边抱怨谁辜负了他谁背叛了他!今天就算不是本妃,他也没有活路的!” “你……你这奸妃!”半夏一巴掌拍过来,将真怀打了个五迷三道:“就是因为你!乐双国主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杀了你!” “光子救本妃!光子救本妃!看在本妃腹中孩子的份上救本妃啊!”真怀被力大无穷的半夏一手紧抓,挣脱的余地全无,眼见小姑娘挥刀即来,她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哀求方才差点被她取走性命的红发。 “半夏,你先别急,弑君之罪必然要遭到惩罚,但不急于这一时,有很多事,还需要真怀的口供。”相夫光子悄然握住半夏持刀的手腕,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卸去了她的猛劲儿。 半夏在一阵骇然中松开五指,刀子铛啷落地,反弹出清脆的磕响。 “多格大人,先把真怀和银焕关起来,我有事,要对国臣们宣布。”走到雷国国府的主要国臣们面前,相夫光子担负着即将卸下的“国师之名”,她与各个国臣共事时日短暂,可在光域的盛名,以及来到雷域后便大刀阔斧的举措,已为她在无形中奠定了威望,因此,在她讲话期间,国府上下无一人懈怠轻视:“各位大人,波维路国主死于非命,有传言说是我水无痕一族所致,刚刚你等也看到了,真凶是夫人真怀,当然,若还有人对此抱有疑惑,我们不妨请第一调查局来勘破此案,我相信,是非自有公断。我的确嫁给了水无痕的族长,但这不表示,我,和我的家族,会对雷国王权造成威胁,我在此也不想妄议波维路乐双其人,黑白对错,还请各位大人凭借自己的双眼去看,我是初来不久的新人,还希望各位大人,能够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任何一个人,哪怕他是……不被接受的群体。” 留下足够的时间供各位国臣考量,之后,相夫光子正式宣布自己的去处:“我将带领水无痕一族,离开雷之域,到避世之地去归隐,水无痕也刚刚遭到血洗,虽在族人的全力挽救下将损害降到最低,但我们,真的不想再卷入这些王权纷争中了,作为族长夫人,我决定,辞去雷国国府的一切职务,还请各位大人做个见证,以免到时候,有人说我在背后操纵一切,干预雷国局面。” “相夫国师,我不认为,你现在的选择有益于雷国国府。”其中一个年长的老臣出声谏言:“按照你所说,你归隐,是为了证明水无痕无心权斗,那么,在雷国一而再再而三失去君王之际,举国动荡之时,你又怎么可以弃之不顾呢?” “那么,我想衷心的恳请你们回答我……我相夫光子,在你们眼里,是否是妄图谋朝篡位的奸人?” “于光域来说,肯定不是,然于雷域来说,还请相夫国师,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大家证明。”这位族长非常巧妙的答复了光子的疑问。 相夫光子岂会不知,他们对自己无不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也深知,完全阻绝后路,不如见好就收:“各位大人,希望相夫光子怎么做?若我留下继续担任国师一职,岂不……” 几名主要的国府高干面面相视后,一同提议道:“请移步到议事密殿中,我们需要和国师大人共同商议新君即位之事。” “既然各位大人信任我,那我就随你们同去吧。”回首,嘱咐白瞳和多格:“注意白银城外围的国军动向,万不可让他们生出什么乱子来,地泉渊里关押的全是当下的重要之人,一个都不能疏漏。” 比起波维路乐双这个将国臣的家人尽数拿捏在手的君王,当下国府里战战兢兢的要员们,自然更信赖公正性有目共睹的相夫国师,他们尽管会疑心出身光域的她,是否还别有所图,但无人担当大任的当下,似乎也只有拉她入议事殿,共同商议即位人选,才最为妥当了。 相夫光子心下明白,这些国臣心中的弯弯绕绕,无非就是想保住自己地位的同时,把雷国的烂摊子一并收拾好,不要给外域觊觎的机会,不要让自己的家人继续遭受被控的厄运,要说她半分野心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她之所以迟迟不肯以水无痕的名义讨伐波维路,顺理成章取得雷国王权,是因为临行前碧姐嘱咐她,富贵荣华比起安宁和乐,毫不重要。 Chapter 1044 议事密殿的椅子还没坐热,城外就传来令人丧胆的消息,这一次作乱的不是本□□国军,边境四外,各国兵力大集合,呈围剿之势,对雷之域的域内领土虎视眈眈。 相夫光子辞离国府的消息应该不足以立时传到边境,那么,就是各国联盟早就觊觎雷之国,在暗处蠢蠢欲动了,前有雷吒电姬开罪各国,后有乐双国主荒唐残暴,如果不是天魔这块巨石先挡在路前,雷国这座小山早让他们挪走了,如今是新仇旧怨一触即发,尤其乐双丧命的消息,更是给他们平添了取胜的信心。 雷国当下群龙无首,慢慢议事决定由谁来即位,已是远水难解近火,在座国臣无一不心胆俱裂,国破家亡的危机近在眼前,他们的一切期盼都变成了奢望。 这时候,也唯有相夫光子一人缄默沉静,当无计可施的国臣们纷纷请教她有什么高见时,她扬起苦涩难耐的面孔,微微一叹:“事到如今,也只能故技重施了,各位大人,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即刻去跟各国交涉。” 没有退路的紧要时刻,无人会对这挺身而出的建议喊不,他们都诚惶诚恐,一心希望国师能趁早解决这重天大的危机。 根据各国形成的“惯例”,围剿之前必派来者,或要求雷国割地退让,或要求雷国赔款谦让,总之在于一个“让”字,喂饱了这些虎狼之师后,才有一些国家肯掉头回去,满载着从这里取走的财宝和领土。 相夫光子就站在白银城外,雷国军围绕的环境里,静候各国使者,果然,半天之后,快马而来的五名各域使者趾高气昂的走到她面前,火、水、山、风、泽,六大强国中的余下五个,如今同仇敌忾,共“迎”雷域来了。 然而火国派来的不是化云幻灵、水国派来的不是子珏、山国派来的不是炽渕、风国派来的不是风信子、泽国派来的也不是石澜,这五张陌生而年轻的脸孔,让相夫光子心下判定,他们肯定是被临时任命的,毕竟这种大事,用熟面孔来面对她这个“熟人”,会造成影响判断的尴尬局面,当然,这是往感性思维方向畅想的结果,立场面前,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熟人”也未必是可靠的保障。 不论如何,国师相夫光子,将在这里,“迎接”各国来者。 “各位国使只身前来,想必是对取我雷之域志在必得吧。” “那要看国师大人肯不肯满足我们的要求了。”火国来的年轻使者跨步上前,递交了第一封信。 信是火国新君炎之帝恒亲笔写的,内容寥寥数字,含义颇深:“南部九城,得而撤兵。” 巧的是,风之国向雷之国索要的,也是这南部九寨,余下三国较为柔和,山国要求雷域写下契约文书,如再侵害山国的一分一毫,都将不予宽赦,极具百老大国主的大手笔气概。泽之国要求雷国归还十三年前在莉兹海域上霸占的本属于泽国领土的两座海岛,并赔偿一定的经济损失,水之国只要求赔偿国都岛被炸毁的损失,至今他们依旧认为国都岛的毁灭和雷国脱不了干系。 很多都在意料之中,唯有风之国,这个看上去本分守己、虽然强大但从不欺凌弱小的国家,为何这次和学起贪婪的火之国、觊觎起雷国最富庶的地带来? 兵临城下,间不容发,如果拒绝这些不平等要求,势必会令雷国上下陷入危局,若答应了,那才是真的丧权辱国,这个国家,于相夫光子来说,也是必须守护的,既要守护,便不可用尊严去做赌注。 人不可丧,国不可亡,地不可赔,财适量而偿。 “我想,在我答复诸位之前,先请你们,替我向各国国君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相夫光子略一停顿,再度言笑时,已令各国使者瞠目结舌:“已故君王乐双,和未亡夫人真怀,他们唯一的儿子,将作为修罗道的继承人,来到这个世界上,若你等一意孤行,那身为国师的我,也只能鱼死网破,跟大家同归于尽了。” “你的意思难道是?!” “没错,相信你们都清楚,修罗道若是丧命,会给这个世界造成怎样的浩劫吧,各国刚刚从天魔教的吞噬巨口里脱出,莫不是……要断送在本无意鱼死网破的修罗道上?”慢步缓踱在一众使者面前,红发国师显得风度优雅,悠然闲适:“给你们半天时间,去通知各国国主这件事,是共存活,还是共灭亡,全在于你们。” 曾经,她用自己修罗道的身份去威胁十三禁卫军,而今,她依然用这本不该再度使出的计谋,去威慑,去镇压,甚至是恐吓各国,臣服于她。 一整夜过去了,往返来回的各国使者如期回到白银城门外,传达了各国国主宣布退兵归域的消息,他们确实惧怕修罗道用毁灭,给世间带来终结。 “各位,你们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请听我一言!”给了狠狠的一巴掌后,若不给适量的安抚,他日回去岂不积压仇恨?相夫光子于是选择,在他们临行之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乐双国主不同于此前的两位,他确有一心一意治理好雷域、与各国永修同盟的理想,他只是心急,过于焦躁,才会犯下大错,但人生在世,谁能无过,相夫光子在这里恳请各位!恳求各国!宽恕我雷域的君王!给雷国一次机会,不要因为一个人的错误,牵累无辜的百姓!谁的国土上没有芸芸众生?请看在他们的份上,回去吧!” 好不容易劝退了各路大军,黄金囚车里的真怀夫人还呸声呸气的不领情,她在各国使者离去之际,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激愤,口不择言咋咋呼呼,一改往日的高贵雍容形象。她高呼相夫光子让雷之国颜面尽失,是伪装圣贤、卖主求荣的好手。 “颜面尽失总比国破家亡身死命丢要强,你若今天死在这里,你一切宏图大志都只能沦为世间笑柄,你有现在的处境,也怪不了别人,水无痕重归,本来是给雷域如虎添翼的大好事,你却盘算着怎么把他们赶尽杀绝!和波维路乐双一起自断羽翼,我刚刚在各国面前替乐双开脱,是因为他本就不该承受前代国君所犯下的罪责,可是对于本国子民,他却亏欠到万死难恕其罪,第一调查局已经抵达了这里,不日便会宣布国都万民遭屠案的始末真相,到时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堂堂君王,自杀臣民,简直罪大恶极到令人发指!” “呵呵,那你预备怎么处置本妃?本妃杀了波维路乐双,你是打算把本妃按律处决吗?可你刚刚已经宣布本妃是修罗道之母了呀~”真怀每每念及到这,都会洋洋得意的抬高尾音,显得相当愉悦,对自己脱出囹圄也信心倍增:“你呀,还是把本妃放出来吧,本妃怀的,可是你雷之国不被动摇的希望呢……啊不对,是全术法界得以幸存的希望!哈哈哈哈!” “呵,真怀,你是不是聪明过了头,把智商都用光了啊?”相夫光子充满蔑视的目光落在黄金栅栏后,女子妆容花掉的脸上:“修罗道的力量什么时候转移给你的孩子,全凭我的意愿,而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反悔呢?” “你敢!你要是反悔,你就是卑鄙小人!” “你错了,我反悔的,并不是将力量给谁,而是你……这颗毒瘤。”相夫光子靠近这辆奢华与讽刺意义并存的囚笼马车,在刺目的黄金闪耀下,同车里跪坐的真怀对视:“你现在最好期盼你的孩子能够安稳落地,否则,两两双亡也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你是打算……在孩子出生之后……把本妃……?” “那,就由不得你做主了,是留你的孩子活命,还是和你的孩子共赴黄泉,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你……你居然想杀母留子?看来本妃的孩子于你来说还是重要的啊!哈哈哈哈哈!本妃告诉你!本妃宁可带着他一起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那你随意。”相夫光子逼近一分,眸中如万年寒冰的清冷之色形成刀锋剜入到真怀视觉里,令其痛不欲生:“你们死了,我就将力量转给别人,你休想用孩子威胁我,我不吃你这套!” 在真怀充满绝望和激愤的叫骂声中,相夫光子命白瞳连人带车把真怀丢到地泉渊去,愿意骂,大可以对着雷吒电姬跟银焕,她相夫光子是打算耳不听为净的。 将真怀手中的军令王符一次性暂交到多格手中,光子请多格整合雷国军全部战队,让他们各归各位,在二度迈进议事密殿之前,她还有一件未了的事情。 于是,她鬼使神差出现在彼欢面前,挡住了他回归火国的路,在男子嘻嘻哈哈从马上跳下,反朝她正步而来时,扯动唇角,绽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就知道,你是这回‘纵横计划’的主谋,你背后还有个元凶吧,火之国地大物博,军力强盛,近年来也很少打侵略他域的主意,这次是怎么了?让帝恒那小子给带歪了吗?” 彼欢扬起眉端,嘿嘿一笑:“你错了,自古以来,不论哪个世界,哪个时代,都没有不想一统天下的君王,而侵占土地,就是最快速有效的方式。” “那么创世神觉醒者动动指头、所有国家不就都乖乖臣服了?他干什么舍近求远呢?”相夫光子不可理解的面露嘲笑之色。 “那有什么意思,轻而易举就得到一件东西,换你你会有胜利的喜悦吗?同理,世界尽管已在神的碗里,可他就是想倒回去,以常人的手法重新得到一次,这个世界是这样,你,也是如此。”伸出舌尖在拇指肚舔舐一下,彼欢平日里明朗灿烂的笑容,如今变得深不可测:“神的趣味,相信你懂。” 直到这男人重新上马,哼着愉快的小曲一路狂奔到她视线不可触及的地方,相夫光子的脸上,仍旧没有融化冻结的坚冰。 水无痕叶独自回到聚居地去了,因为她实在放心不下玉灵碧,以及为保护碧被留下的半数族人,其余这部分,在各国退兵、新君人选尚未出炉的次日清早,迎来了族长和大小姐的回归。 姐弟两人从空城归来,风尘仆仆,两手空空,问后才得知,女仙花问蕊表示,树浆果已在半年前遗失,那仅此一颗的神树长生药,不翼而飞了。 “啧,难道那个女人,不存在说谎的可能吗?” “拓天,别说了,女仙大人是不会骗我们的,她绝不是自私的人。”海蓁子坚信,女仙犯不着欺骗他们,说是遗失,那就肯定不在空城了。 再去空城,于海蓁子来说已并非难事,当年她初开光瞳,连森原攸都不足以对付,伙伴们又竭力劝阻她在尚不稳定的情况下大肆运用,而现在,她终于摆脱掉每用一次就要疲惫到昏倒的弱势了。 可惜,还是不遂人意,无功而返。 相夫光子堵截完彼欢之后,就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刚好看到白银城里侧,一站立一蹲坐的姐弟二人,看样子,他们从空城回到聚居地后,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赶到了这里。 海蓁子简短表述了求药的经过,她和拓天都归心似箭,因此一得知树浆果遗失,就快马加鞭赶回雷国了,想不到短短几天之内,竟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巨变。 “海蓁子,拓天,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有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想让你们回答我。” “你说。”海蓁子认真的看着她,蹲在地上的拓天则一如既往视而不见。 “这两天事多,但我脑中始终在考虑一件事,就是关于……雷之国新君的人选。”不等姐弟二人有所回应,她又更进一步:“我认为,拓天可以当此大任。” 一直失魂丧魄的拓天终于抬起了略带讶异的脸,连海蓁子都错愕的睁圆了蓝眸:“你说真的?但是,国府会答应吗?波维路王室会答应吗?” “现在波维路王室人员凋零,唯一还不确定的,就是国府众臣,而现在……我即将踏入议事密殿,参与此项抉择的商议,我就是想来问你们,若我推举拓天,你们可同意?” 拓天完全不当一回事:“无所谓,只要水无痕不被侵害,怎样都行。” “没错,这就是目前来看,保护水无痕的最佳方法。”相夫光子胸有成竹的展开畅想:“只要水无痕当权,雷之国就立刻有了主心骨,只要国府站在水无痕一边,那么,相辅相成,雷之国也好,水无痕也好,将彻底脱离动荡的局面!” “我是不反对,不过,你有什么把握能够促成这件事?”海蓁子慢慢平复了这份惊讶,于她来说,这只是人生风浪里的其中一小波。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会倾尽全力一试的。”相夫光子清楚,水无痕一边的障碍,全在拓天一人身上,毕竟,他是她选中的继位者:“拓天,相信我和你姐的判断吧,对于水无痕来说,只有自己当家作主,才会手握美好的明天,而不必再被动的存在着。” 水无痕拓天闻言,终于肯抬眼正视面前的女人了,旋即,点头默许。 Chapter 1045 这次密殿议事,乍看之下波澜无惊,实际上平滑湖面下隐藏的暗潮,汹涌如山洪海啸,相夫光子不动声色观察着各级高干、国府老臣,发现他们的表情态度并不一致,有一部分对她这个晚辈级人物还是相当赞成,也有一部分,持不屑一顾的反应。 别说是在雷域,想当初在光之国,也有不少年长的前辈,对少年时期便接管大事的天地盟心怀轻蔑,不服被支配与统治,那时好歹还有十三禁卫军和晴尊支撑,而现在,当真是只有她自己。 “依我看,绳武一族的族长绳武驹可当此重任,绳武家族又是雷之国赫赫有名的战力强族,不论怎么看,都属他最合适了。”一个声如洪钟膀大腰圆的雷域武将威风赫赫的发言。 “可我却觉得,月桐一族的两兄弟不错,他们足智多谋,才华盖世,现在术法界刚刚平息大战,正是治国□□的时候,上阵杀敌的几率已经不多,以文治国才是必要。”另一个枯瘦如骨架的老者捋着颏上胡须文绉绉的说。 “你们可别忘了灵则一族。” “开什么玩笑,灵则一族的族长灵则优,不过是个小屁孩,他能率领群雄镇压各方?” 国臣们各抒己见,争论不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揣度,相夫光子在一片嘈杂里沉默良久,那名叫安鸽的、提议让她入殿议事的老臣这时发话了:“相夫国师,依你之见,上述几人,谁能当此重任?” “安鸽大人,人家不过是新人,你这样问,不是为难人家吗?”膀大腰圆的武将唤作十七江,人中上横过的飞扬胡须就跟他本人一样气势跋扈。 “相夫国师在光域做过代理国主,有多年的上主工作经验,对国府诸事驾轻就熟,她的意见,对我们来说……” “再厉害,也是后来的,忠诚度有几分到现在还不能保证吧。”枯瘦老文官一面捋胡子一面抬了抬目光深沉的两眼,他叫曲伏子,是与十七江同等官别的文系高层,一直担当着国府里的参谋角色,两年前身染恶疾,近来才大病初愈。 响应十七江和曲伏子的国臣占了半数,这当中不乏有见风使舵者,也亏得这样,相夫光子才重拾信心,既然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安心的保障”,她给了便是。 “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好了。”出奇不意,反可制胜,即便不胜,也不妨一赌,她拿捏着言谈的分寸,和悦一笑:“我推举,水无痕拓天为雷国新王。” 预计之中的反对声辄便淹没密殿,乍听下,简直无不在抗议“水无痕取代波维路称王”的提案,他们反对的不仅是水无痕,还有出自光域的女人在雷国国府里指手画脚。 “你们不服,是因为坐在这里的,是别国的上主?还是说,是抢了波维路王权的家族?如果是第一个,那我可以告诉诸位,我相夫光子带来这里的,只有上主的能力,没有上主的身份,如果是第二个,那么我想请问,波维路王族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呢?”相夫光子不慌不忙,用一种令国臣们震惊的气度去摆平一众的不甘:“不可否认,波维路雷吒之前的波维路君主们,才学卓著,英明贤德,可时间是不可回溯的,现在的波维路王室已经人员凋零,先不说雷吒和电姬把雷之国几乎推上绝路,就是他们的弟弟乐双,又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呢?给这个国家带来了什么呢?退一步说,即便想继续拥戴波维路家的人,这几位君主、公主却几乎绝后,除了电姬尚有一女半夏,其余波维路王室的族人、后代,几乎都已被这对兄妹灭绝!这样的情况下,你们即便想要鼎力支持,又从何而起呢?” “雷之国除了波维路,还有很多名门望族,未必就轮得到水无痕吧?”十七江底气浑厚的拍案大吼:“刚刚提到的三个家族,就算有所缺陷,也总好的过水无痕!” “确实如此,雷之国国府中人才济济,其中以‘绳武’、‘月桐’和‘灵则’三大家族为主,这三个家族中出了不少国府中的肱股之臣,绳武家族英勇善战,却不善谋,族人从武弃文,月桐家族恰恰相反,善谋而乏武,至于灵则家族,确实两者兼备,可惜在大战中牺牲无数导致人才凋零,现在又是幼年族长操持,从另一个角度讲,善于为臣者未必行的好君主之事,水无痕不论从战力、天赋,还是才学、谋略,都是人中翘楚,这一点,我想国府中的老臣们应该再清楚不过,当年若不是那件事,水无痕也不至于要遭到灭族的厄运,水无痕尽也不会用自己的名誉和一生去保护它,把它送到异空间去一避就是许多年,现在他们回来了,是雷之国的福气,雷之国不必在重蹈天魔教大战时,力量不足的覆辙!” “你这是危言耸听,我们雷之国乃六大强国中和火国并肩齐名的军力大国,怎么会像你说的这样不堪一击?”即便是文官,曲伏子对自己国家的战力还是颇具信心的。 “然而这是事实不是吗?”女国师微笑着摊开双手:“大战期间,各国同仇敌忾,只有雷国与同盟风域互斗,甚至内乱,九寨之叛历历在目,身为君王和公主,这个国家最高的统率者,居然向黑暗势力臣服,波维路一族显然已经失去了统帅的资格,某种意义上,他们也让雷国的‘强国’之名荡然无存不是吗?而各位大人口口声声所推举的其他家族,我想请问,这些优异的家族,在波维路兄妹为所欲为的时候,有谁站出来阻止了吗?……十七江大人,曲伏子大人,你们二位辅佐过雷国数代君王,当时……有阻止过波维路家的这几位吗?” “若水无痕在,难道就会阻止了吗!” “他们难道没有阻止过吗?只怕当年就是为了进谏太多,才会开罪王室,被设计与秋之翼互相残杀,最后备受冷遇,不得不以衰落终结,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不进谏,他们会让自己的国家沦陷吗?他们会允许内战发生吗?他们会去对投奔黑暗势力的波维路视而不见吗?他们只会在战场上拼搏,也不会去跟同盟操戈,不是吗?国府的新官们不知旧事,难道各位在国府里呆了几十年的前辈,也不了解水无痕吗?” “好,就算水无痕有资格当权,那么你呢?相夫光子少主,你对自己的国家有多忠贞,对我们雷之国就有多大的威胁!” “这话又错了。”面对两个最难缠的老官,她气势不输,却也礼仪有加:“尽管忠臣不事二主,可眼下我已并非光域国臣了。” “怕只怕,夫人您的目标,不仅仅是做臣子或是国后吧?”曲伏子阴笑两声,打量红发国师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妖物。 “那么依照曲伏子大人所说,我现在就不会扶植水无痕了。”一语反击,毫无客气:“我会扶植灵则家族幼小的族长,做我的傀儡君王,然后我会择机废除雷国的王室制,改推行光域的上主共事制度,等我将来选拔一批只属于我自己的上主,我在雷之国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哦,你们也许会说,如果没有水无痕,我不可能有机会做国后,自然就没有机会参与国府中事了,可你们不要忘了,在水无痕归来之前,我就是波维路末代君王乐双选中的臣子,我可以终结他的王者之路,我若真有野心想要谋夺雷之国的江山,何必多此一举,弄出水无痕这么个障碍?” 她的话让在座众臣无言以对,十七江愤愤的叹气,曲伏子也不声不响开始暗下思量。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今天在这里,只是为了完成和某个人的约定,雷之国虽然不是我的故国,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曾经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命,都是同等尊贵的,它不分国籍,不论贵贱,我可以让光之国的人们过上幸福生活,今天,我一样可以让雷之国的人们,享受这种待遇,如果各位大人愿意信我相夫光子一次,我会在此起誓,有生之年,绝不做有害于雷之国的事,或许有朝一日我会离开这里,告别国府,告别水无痕,告别你们,可是,我永远不会是雷之国的敌人,也不会做术法界的敌人。” “常言道,扶竹竿不扶井绳,在水无痕面前,其他家族的确实力略逊,我赞同相夫国师的建议,立族长水无痕拓天,为雷国新王。”相夫光子最大的支持者安鸽起身后向众同僚发布自己的终极意见:“赞同这项提案的,请随我起身,去迎接这位新王。” 十七江和曲伏子之外尚有五六人,稳坐在椅子上不动,可对于余下多数者齐齐直立的示态,他们显然有点坐不住了。 “十七江大人,曲伏子大人,相夫光子明白你们在担心什么,不如这样吧,我们定下一个君子之约,以白纸黑字无可抵赖的形式。”走到一张书桌前,将上面的笔墨纸砚依次摆好:“我今天在这里写下保证书,交给各位保管,内容就是‘只要你们一心一意扶植水无痕,我相夫光子绝不在雷域一手遮天,若违此誓,任凭处置’,如何?” 言语间,她已用软笔蘸香墨,写下了铿锵有力的几行大字,将这幅字交付到曲伏子手中时,老文官还有些难以置信。 曲伏子有所动容,可对纸笔之事一窍不通的十七江,却仍旧轻视这份誓言:“你想一手遮天的时候,这区区一张纸又怎么挡得住?” “那,十七江大人,还想我立下怎样的保证?” “绳武家族有一种咒术,只要施加在你身上,你就不敢妄动邪念,怎么样?只要你乖乖受这一咒,我十七江从此以后唯水无痕马首是瞻!” “绳武家族,那堪比幻念封禁的咒术是吗?”让人万万没料到的是,她竟然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好,我接受,但同时也请你们记住自己的誓言,若有一天,有谁背叛了水无痕,那么……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番话,一个承诺,一处牺牲,总算征服了在座的国府中人,即便是思想古板迂腐愚忠的老古董们,也不再有异议的低下了头。 绳武家族的“抑念咒”没有其他咒术那么复杂,它的效果就和“幻念封禁”一样,只要中咒者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念想,就会头疼无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这是绳武驹施术时对相夫光子担保的,他是较为年长、却和白瞳多格一样优异的雷国干将,同一天,相夫光子还见到了月桐家堪比女儿般俊俏的两兄弟月桐缨和月桐纭旗,以及灵则老族长逝世后才出生的老来子灵则优。 随后,相夫光子授意即将继位的“丈夫”去这些重要人士家中拜访,她很清楚,虽然嘴上征服了国臣,可为了彻底替水无痕扫清障碍,降服更多助力,还是要从实际行动着手的。她设立了一套稳定国府人心的策略,嘉奖大战中有功的元术师和臣子,并给那些曾经玩忽职守的人将功折罪的机会,她不亲自去做这些拉拢人心的事,她从背后让水无痕拓天去做,只要这位君王得到众人的首肯,那么水无痕的地位就会稳固,水无痕一旦稳固,国府就会稳固,雷之国上下自然跟着稳固,假设再有战事,也不会出现之前的同盟互残、内讧斗殴、通敌祸民的事了。 做完这些,已在一星期之后,第二天,就是水无痕新王登高即位的日子。相夫光子率水无痕族人搬离聚居地,彻底入主白银皇城,在安鸽、白瞳、多格等拥护者的支持下,踩着已被踏平的土地直步朝前。 多亏波维路乐双早就拆除了城里的白银建筑,如今用木竹取代,大大省了相夫光子重修它们的麻烦,国主所居的寝殿被彻底清扫一番,一面将新制的衣裳叠整齐,一面嘱咐拓天,要为明天的即位大典做好准备。 “怎么这么麻烦。”拓天皱着眉头往沙发上仰靠,慵懒到毫无斗志的模样。 “今后的麻烦事还有很多,这点你就受不了,水无痕以后怎么办?”相夫光子不厌其烦的重复这些话,更像一个唠叨的长姐。 “你跟我姐还真像,都那么啰嗦。”拓天不耐烦的把眼一闭,一语中的。 海蓁子抱着昔年的小白猫今时的老白猫,一步跨了进来:“是谁在说为姐的坏话啊?” “你回来啦。”叠好最后一件,装箱圆满,相夫光子显得兴致大好:“怎么样?帮你弟弟再想想,还有没有哪里没照顾到的?” “就算有,也不用着急啊。”海蓁子笑她这万年不改的急性子:“刚刚搬进来,还有很多大小事务需要熟悉。” “我是说,国府那边啦。” “也一样啊。”海蓁子接过红发斟好的一杯茶,乐得眼睛都弯了:“我听说,多格是第一个率领管辖地对咱们水无痕俯首称臣的,他可是波维路乐双器重的人,你就不担心?” “波维路乐双器重的人,水无痕一样可以器重,横竖都是替雷国效命,加上多格那耿直的性情,应该不会有问题。” “也真有你的,毕竟南部九寨这块富庶宝地一旦臣服,其他地方的人就算有反心,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等他们做好准备,我们这边早就万事俱全了。”说到这,海蓁子一拍膝盖站了起来:“对了,我得提醒你们,和光域建交的事,还需慎重。” “为什么?” “因为我啊。”海蓁子一秒变苦瓜脸,尽管短暂过后瞬息还原:“这边是弟弟的国家,那边是我自己效命的国家,而我呢,又是往返于两国的使者,你说说,不是太为难我了嘛!” “那你也可以辞职不干啊,过来嘛,帮你弟弟治理这么~大一个国家,不是更好?”相夫光子一手环过她脖子,嘿嘿的开起了玩笑。 “呀。”海蓁子一秒变八卦脸,这次是经久没褪的那种表情:“刚嫁给我弟不久,就这么向着婆家,帮忙挖墙脚啦?” “你少来!”光子一把将人推到软垫沙发里,又捡起个靠枕丢过去。 “哈哈哈。”海蓁子前仰后合了一会儿,顺带欣赏了一下弟弟那冰冷的臭脸:“我要回去啦,再不去跟总队长报告,我就真的要跳槽啦。” “说起来,碧姐离开之后,就一直是总队长在做国主的工作吗?” “有时候是他,有时候是圣颜队长。” “那别颖王老师呢?” “别颖王队长说埋头苦干这种事不符合他贵族的格调,所以咯~” “还真是……令人熟悉的老师呢。” 送海蓁子出了白银城门,看着她骑上快马,光子的内心才感到一丝寂寥,想不到离开光域辗转到此,会遭逢这样的命运转变,但不论如何,只要光域好,雷域好,她所看重的人们和事物皆好,也就,别无所求了。 一转身,差点跟拓天撞个脸对脸,她速退一步,有些小不爽:“声音都不出就站在别人背后,故意的吧你!” “是你自己太不警觉了,万一敌人打过来,刚刚你就已经没命了。” 光子懒得和这小子吵嘴:“怎么?也是来送你姐的?那干嘛躲着不出现啊。” “才没有!” “别否认了,说真的,我很羡慕你,有这么个实力彪悍的姐姐。你看她啊,指挥和管理能力都异常出色,作为她的弟弟,你难道都不觉得光荣吗?” “嘁。”拓天轻轻蹦出个单音节,却丝毫没有不屑。 “当初在分配部门管理者时,谁都不愿意去外务府,只有海蓁子,说她可以,但是我们都知道,她也一样不喜欢每天跟人虚与委蛇的工作……不想委屈了别人,就选择委屈她自己。” “你这么夸她,她知道吗?”拓天开始见缝插针,猛吐红发的槽。 想不到,这回相夫光子没有和他打趣玩笑,而是异常认真的告诉他:“拓天,明天开始,你就是雷之国的君王了,你所担负的,不再只是水无痕一族的荣耀和责任,雷之国的所有,都要拜托给你了,不会的可以学,但是不想的,却怎么都学不来……既然你答应了,我想,就应该做好觉悟了吧。” “你……想说什么呢?”他看过去,这次没有漠视,没有淡然,而是有一丝即将茁壮成长起来的“认真”。 “海蓁子是光域上主,不会事事替你周全,她想,也没有机会,而我……也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帮你,一切明天与未来,还是要靠你自己把握,我只是希望,除了水无痕,你能把重心,转移到整个雷之国身上,因为明天开始,你就不仅仅是水无痕一族的族长了。” 水无痕拓天认认真真注视了她几秒,忽而露出不爽的表情:“啧,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看,烦死了……既然答应做,就肯定会做到最好啊!” 最后一抹光痕消散在天尽头,雷之国的夜晚来到了,当这轮明月隐去,旭日升起,雷之国新的一天,新的世界,就要诞生了。 Chapter 1046 雷国历五百一十三年末,第四十三代雷国君王水无痕拓天即位,于白银城议事前殿召开新王国会,任命多格为九寨之王,白瞳为国军队总指挥,十七江为术师队总队长,曲伏子为国学社一等总长,相夫光子为国师兼律令司总长,此外,绳武驹、月桐缨、月桐纭旗、云罗风树、水无痕叶也各有封赏和厚赐。 可水无痕叶执意要退居幕后照顾玉灵碧,顺带打理冰衣武士队,云罗风树也辞去了训练官一职去向不明,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他们的缺席,留下了一些遗憾。 然而,相夫光子还是很欣慰,水无痕拓天尽管“接受指导”没多久,可他一坐上国主之位,就显得相当有范儿,不注意还不觉得,一细细观察才知,这小子身上也是不乏王者气概的,一举手一投足,一言语一表情,都像模像样极具风度。 累了一天,回到寝殿的他不愿意多开口,于拓天来讲,在议事殿坐一整天,说一大车的话,已经是把他的忍耐耗到极限了。不过,相夫光子没听到他半句怨言,在确认哪些侍女更为可靠足以信赖之前,只好由她这个国师兼“妻子”,替他泡上一壶缓解疲劳的好茶。 “眼下还有一件大事,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你是说各国之前对雷域提出的不平等要求?我今天,已经拒绝安鸽的建议了。”草草吞下一整杯温热的茶水,拓天论及此事,大有恨天绝地之态:“可恶的诸域,居然想做大开口的狮子,我怎能容他!” “但是,安鸽的话也不无道理啊。”相夫光子用平心静气的态度去抚平血气方刚君王的愠怒:“你想想看,这段时间雷之国发生了多少变故,把各域也算得罪苦了,他们可不管开罪他们的是波维路还是水无痕,他们眼中,只要在雷之国的,那就是一体的,就是说,即便烂摊子是波维路留下的,现在即位的水无痕,也不能弃之不顾。” “那,你有什么看法?” 虽然狂躁激烈,但好在拓天不是个听不进谏言的人,这也是让相夫光子放心予他以重任的一点:“我觉得,可以将其中一座岛屿,还给泽之国。” “什么?” “另一座岛屿,仍在雷国的署名之下,而且这次归还,是为了和泽之国修补之前的关系裂缝,六大强国在术法界日新月异的变化中,开始结交各个小国,这说明,即便是强国,也有被小国威慑、从而不得不放下身段去迎合的时候,那么作为并列其中的雷之大国,又怎么可以逊色呢?如果继续闹僵,有心之人再使用合纵连横的伎俩,我们还怎么躲呢?” “但是只给一座岛,不太合适吧?要么全给,要么不给,为君者难道不应该处事果断非黑即白吗?” “全给,会给世人造成一种我雷之国太好说话的印象,将来别国再来找后账,你预备一视同仁吗?如果不,就会有人说我们有失公允,如果应了,那么长此以往,领土岂不被瓜分殆尽了?” “那就不给,全都不给!” “有时候,折中比极端要妥当,据我所知,雷之国过去十三年中,遭到泽之国不下百次的索要,每次雷之国都拒绝,而论理来说,那两座岛本来就是雷之国强占的,现在还给他们一座,以‘友好’之名,他们见好就收,也不会立刻就得寸进尺再要一座,我们还能借机和他们重新签订友好同盟条约,曾经那个开罪各国王室的波维路已经不存在了,他们现在打交道的对象,是水无痕,见好就收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欢天喜地的幸事了。” “那水之国和山之国呢?”翻阅着桌面上安鸽送来的文件,拓天一度陷入深思。 “水之国,即便国都岛炸毁一事和雷国没有关系,但他们一心认定,就会滋生仇恨,而我们用‘赔偿’的名义去给他们送钱,又好像承认了这罪,这种情况下依然要折中,反正世人都这么误认为,那么不如我们先软一下,在水无痕刚刚坐上王位的时候,以钱财获取他国的欢心,总比随着波维路王室跟他们僵持下去要合适。山之国那就更好说了,百老大国主豪气干云,比起利欲熏心的君王,更像是一位只在乎百姓生存的仁义首领,他要签订雷国永不侵犯的条约,也正中我们下怀啊。” “风之国和火之国,同样并列为六大强国,你怎么就视而不见?” “风之国一向老实,如果不是有巨大的势力在背后撺掇,他们是不会张口索要南部九寨的,这次纵横计划就是火之国国主的计谋,别国虽然响应,但顶多是要偿款、还回领土,只有他,虎视眈眈想打南部九寨的主意,南部九寨是雷之国的经济命脉,割让出去,还不如宣布雷国解散了!他的妻子是风国公主,如今的火国国后,夫妻两个其利断金,让两国的要求一致,呵……实在不能不说他们是居心不良啊。” “两国故意同时索要同一片领土,就是为了为难雷之国无法权衡吧。”拓天颔首,慢慢领会了其中的关键。 “没错,所以无法权衡,往左也得罪人、往右也得罪人的情况下,干脆就不要理会了,都是得罪,两国一起得罪又如何?歌顿虽然一时听从女儿的话,但他未必不清楚帝恒的野心,答应配合一次是给面子,二次是看关系,三次四次……就不一定了吧?至于火之国……我承认,它确实是术法界目前来看,最棘手的国家。” “现在重要的,还是整顿军纪,提升雷国各个战队的实战力,只有这方面过硬,其他国家才不敢造次,说真的,你不觉得,只要我们强大了,就算各国联手,我们也无需畏惧吗?”硬气和傲骨,支撑起一个精神百倍的水无痕拓天,他捏紧的拳头随时可以摧毁一座房子,或是一块巨岩。 “话虽如此,但也不要把结果想的过于极端。”门外进来两个光子从安鸽家借来的可靠侍女,正巧依照她事前要求送了两盘水果,拾起水果刀,她一刀一刀削起梨子的皮来:“我不认为,火之国,或是其他居心叵测的国家,有真正‘合纵’起来对付我们的一天。” “六大强国全都有着几百年的历史,没有哪国跟哪国真正意义上的联手,也没有哪国和哪国持久为敌作对,这是为了……保持平衡吗?” “没错,就是这样。”正想从梨子中间切一半分给拓天的举动被她生生按捺住,她放下梨子,转而削起了苹果:“两个国家发生你死我往的战争,最有可能获利的就是第三方、第四方、甚至于第五方第六方,小国尚不在惧怕的行列之内,但是同等级别的大国,却要互相提防,互相借助,互相制衡,所以,六大强国这么多年的平衡关系都保持了下来,就是因为,彼此都清楚,只有眼下的这种关系,才能够让自己长久,举例来说,就算火之国有联手某国灭掉第三国的愿望,那个国家也未必会答应,谁知道灭掉第三国之后,这第二国不会被卸磨杀驴?平衡被打破,不是某一个国家最惧怕的事,而是所有国域都担心的事,因此,与其想着如何以一敌众,不如……去努力结交他们,毕竟‘国与国’跟‘人与人’不大一样,适当的时候,需要圆滑和虚伪。” “我以为你会说,它们二者之间是一样的呢。” “或许吧……只不过我内心深处,仍旧希望人与人之间,能够真诚相待,真诚往来。”言罢,她对着外面徐徐下坠的夕阳沉沉叹息:“就像,我跟天地盟的伙伴们一样……也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笨蛋。”水无痕拓天毫不客气的丢给她一个称号:“想回去就回去啊,又没人规定,雷国国师不能旅游。” “噗。”光子一听,禁不住乐了,如果事情真的这样轻松就好了,如果所有人都如拓天这样简单与潇洒就好了,那她又何必苦恼于光域雷域之分? 还像从前一样,为了不给人们造成一种“国主和他的妻子感情不合”的怀疑,相夫光子直接睡在了拓天国主的寝殿里,只不过,是在旁边小室之内,她倒不是信不过拓天,只不过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浑身不自在。 就这样一夜无事,翌日清早,还有国会要召开,相夫光子刚刚穿好了雷域正统官服,又替拓天检查了一下国主衣袍上有没有缺扣少线,水无痕叶的急报匆匆送来。 送信的是一只家鸽大小的雪毛凤凰,看样子长个几十年会变成昔日里冰凰雪凤的模样,因为它当下形象小巧,就如普通的鸟雀一样,因而混在白鸽群里,毫不起眼,也能顺利避开其他人的耳目,一次性直达目标地。 信上的字迹略显潦草,看得出来叶大人在动笔时有多么焦急,而内容,更是叫相夫光子脊背发凉。 “怎么了?”拓天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十分不解。 “碧姐怀孕的事……被十三禁卫军知道了。”这一刻,她露出功亏一篑的崩溃神情,她愿意忍受各种折磨,去体味碧姐同样在承受的煎熬,可是,她真的不想就这样前功尽弃:“那天我们遇到的沧岚,是左元天捕假扮的,他就是为了亲眼看看碧姐是不是怀孕了。” “可是那天,没给他接触嫂子的机会啊。” “凭左元天捕的医术,他完全可以远距离观测到碧姐的呼吸和心跳,察觉到怀孕的事实也绝非难事……是我们大意了,为了追回尽大哥的遗体,就不顾一切,把碧姐带出了保护圈……十三禁卫军的目的根本不是尽大哥的遗体,也不是碧姐本人,仅仅是在确认……她有没有怀上孩子……” “大费周章的只是为了确认这个?” “你也觉得牵强是吗?”相夫光子倒抽一口凉气,跟拓天抱持同样的困惑:“如果说是担心光域国主怀上了叛逃术师的孩子、影响光国声誉,有些说不通,毕竟今时今日真相大白,尽大哥已经不再是从前人人喊打的逃犯了,十三禁卫军犯不着这样上纲上线,如果是依照迦络所言,因为尽大哥有武神天瞳,那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怎么能确定,这个孩子是不是继承了神瞳……几率在难以确定的情况下,十三禁卫军是不会盯准的……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也或许,就是想用孩子当人质,威胁嫂子回去当国主,嫂子离开光域,十三禁卫军不是很不情愿吗?”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们只需要保护好母子两人,让十三禁卫军无机可乘,但我担心……他们另有图谋。”再也等不下去了,相夫光子脱去雷国臣子制服,大有急如星火之态:“拓天,我一定要去碧姐身边保护她,这边的事,你能打理好吗?” “我可以,想不透的时候,还有大家可以商量。” “我不会呆太久的,你等我,记住,有事就找白瞳,多格离的太远,另外,安鸽也可以适当信赖,我先走了!” 水无痕聚居地,是一同决议下,藏置玉灵碧直至顺利生产的场所,这里设有结界,若不知地下有人,便不存在破界入内的可能,水无痕叶每一天进出也极端小心,都选在凌晨过后的无人之际。 可惜,早已识破玉灵碧身怀有孕机密的十三禁卫军,还是找到了结界内部的她,当时,是唐元纪弥也单独进去的,她没有强制性要求玉灵碧打掉这个孩子,而是另有一策。 “我不会改嫁的。” “这样的话,孩子有了新的父亲,到哪里都名正言顺了呀。” “尽这辈子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如果连他的血脉也要认别人为父的话,他究竟还剩下些什么?我不会舍弃这个孩子,不会舍弃他,也不会让这个孩子舍弃自己真正的身份!”玉灵碧在叶的全方位保护下,依旧对弥也的建议胆颤心惊:“他是水无痕的后代,姓也只能姓水无痕!” “你别太天真了,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唐元纪弥也苦口婆心一番,却收效甚微。 “谁说不可兼得的。”迈入结界,相夫光子看到碧姐委屈欲哭的样子,心生酸楚:“除非,是弥也队长不想让我们兼得。” “光子……你果然也知道这件事。”弥也的神色沉重一些:“你们不明白,今天是我来,换做夜原切,会这样好声好气的请你考虑吗?你和尽的孩子,注定不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啊!” “所以,理由呢?你们有什么理由跟权利,阻止一个母亲生下她的孩子?”这已经不是愤愤不平就能够诠释的心情了,别说逼碧姐面对抉择的,是她相夫光子昔日最尊敬的队长老师们,就算是敌人,也没有这个机会去威胁碧姐放弃孩子! “因为,我们不能让武神天瞳再度降世!” “一个腹中的胎儿,你们何以就知道他继承了?”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必须抹杀!” “所以,你们这样提防武神天瞳的降生,究竟是为什么!” 和相夫光子争吵了几句,弥也显得焦头烂额,一时失控竟脱口坦白:“因为武神天瞳会让十三禁卫军的‘核心’毁于一旦!没有开眼也就罢了,一旦开眼,我们的大业……就要付诸东流了!” 别说相夫光子,就连玉灵碧也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是什么核心?什么大业?为什么武神天瞳会威胁到这些?” “你就别问了,与其让孩子降生之后被带走,倒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啊!阿碧,我也是女人,所以我能体会你的痛苦,但是也请你谅解……任何有可能成为武神的人,都必须……被扼杀……” “弥也队长,碧姐怀的是尽大哥的孩子,尽大哥并不是武神,因此你所担心的继承问题,根本没可能!另外,队长大人们既然如此戒备武神,为什么还要让迦络逍遥这么多年呢?” “如果我们能轻易摆平水无痕迦络,谁会放任他这么久?后来渐渐的,我们发现他只有一只眼开了神瞳,而另一只在水无痕尽的身上,幸亏这两人在之前的战争里同归于尽,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是对你们十三禁卫军来说后果不堪设想吧!”愤怒烧坏了理智,但在不可收拾之前,相夫光子告诉自己,比起冲动,解决问题才是碧姐最需要的,于是她放平音量,一面做干呕状一面告诉唐元纪队长:“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怀孕了,你是不是要连我的孩子也一起解决了?” “你也?”弥也有些难以置信,尽管她此前已有耳闻:“我以为,你是为了帮碧隐瞒……” “这种事是可以造假的吗?谁规定我不能怀孕的?”做出生气的模样,相夫光子吃力喘息的同时,已做好另一番打算:“看来,横竖也躲不掉了,碧姐,与其这样,不如你就放弃吧。” “什么?光子……你说什么?” “除了我,族里还有其他女人怀了族人的孩子,你大可不必担心后继乏人的问题。” 玉灵碧涕泪横流,再一次乞求弥也,是否真的没得商量,得到弥也肯定的答复后,答应放弃自己的孩子,不过她有个要求,那就是必须交给叶来做这流产手术。 “叶大人一个人容易手忙脚乱吧,我带了帮手来,不如一起啊?”夜原切狡猾的笑音偕同他阴暗的脸孔侵入结界,一同前来的,果然有那天假扮沧岚的左元天捕。 相夫光子心慌了一刹,但是很快又重拾冷静,越是这样的生死关头,越不能乱了方寸:“不行,碧姐是女性,左元队长是男人,男女有别,不妥。” “性别在医生面前,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除非……你别有所图。” 面对夜原切咄咄相逼的靠近,这一次相夫光子选择“配合”,她暗暗咬牙,表面上则扶着酸疼的腰,慢慢凑近到高了自己一头的队长脸下,无比暧昧的勾唇笑道:“如果我说我怀了夜原队长你的孩子,那才是别有所图吧?” “你……”夜原切的面色霎时难看无比:“……左元,替这位雷国新国后检查一下,她的孩子是不是胎死腹中了!” “真过分,哪有这么诅咒自己儿子的?” “你!”接下来,他再也没办法直视相夫光子充满阴鸷的笑脸了。 左元天捕替相夫光子号了脉,最终确认了她“有孕”的事实,就在相夫光子暗暗庆幸海蓁子找来的假孕药真不错时,结界里突现一汪转瞬即灭的涡流,将玉灵碧生生拖了进去,碧发女人连呼救声都不及发出,就原处遁形了。 相夫光子心下大惊,但她没有露出半分喜悦之色,而是哭号着抓住夜原切的袖口:“你这个混蛋!你把碧姐传到哪去了!” “放手!疯女人!我才要说是你把人卷走了!” “我警告你!要是碧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在红发声嘶力竭的哭闹下,弥也和左元显得不知所措,最后只能拉着愤然不已的夜原切离开了这里。 “别演啦。”直到十三禁卫军的人彻底消失在聚居地,叶才留出早已勘破的笑容:“你刚刚的忽然发作,差点把我都唬住了,说吧,碧被你送哪去了?” “不是我。”擦干眼泪,相夫光子再也不用掩饰欣喜了:“我认识刚刚那个涡流,它是倩儿发出的,我想,我们就在这里等,过不久她会再度传来讯号的。” Chapter 1047 比冬季晚来的雷国还要气候温润的莉兹西海域,十二月初的海面,仍旧湛蓝似深远天空,这里苍茫无垠,唯有靠近海岸一带,竖立着一幢规模宏大的独立建筑,它外观状似一艘擎天巨轮,实际上坚固石砖垒砌的城堡稳扎海底,哪怕惊天海啸来临,也很难将其撼动。 越是靠近浅海域,质地碧中透蓝的澄莹咸水就越是引人夺目,风起浪漾,似有无数块打碎的祖母绿沉淀其中,水底趴伏的扁石和海星慵慵懒懒,像嵌在细腻的海沙上一般。 “这是?”除了感叹小船下水晶海浪的清澈外,相夫光子的注意力都被面前的巍峨城堡拐走了,凝光城里建筑繁多,但这样孑孑独立在海面上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而且真论起来,七八十米的距离,也不算十分靠近海岸吧:“你家?” “我家在月之国呢,不过为了方便做生意,早先妈妈就把家当都搬过来啦。”倩儿诙谐的开起了玩笑:“这是她的城堡,事实上我也不常来。” 倩儿第一趟涡流把碧姐平安接走后,果不其然,没多久就把光子一并带到莉兹西海了,叶大人因为有冰衣武士队的事务要打理,故没有同行,两个姑娘半秒钟都没浪费,就出现在了全夫人的海上城堡前。 双推大门高耸到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上端,别说是她们的小船,就连再大几十圈的船只都能横着漂进了,门缓缓拉到一半时,就自动闭合,那钝重沉闷宛如老钟敲响的声音,充分说明了这方堡垒的入口有多固若金汤,海上城堡不但建材用料坚不可摧,就连内里构造都是同样的夺人眼球,林立抖擞、用来支撑各个棚顶、衔接各个建筑的巨型圆柱,色彩庄严幽深的内门里窗,线条硬挺刚直的装潢格局,相夫光子起初见到,还以为是哪个势力隐藏在此的军训基地,直到小船左绕,在临近海面的下墙上钻入一扇门,方才沉闷的色调才尽数消失。 明明只隔了一堵墙,但在她看来,这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小船靠岸后,可见一片绵延无尽的茉莉花群,中央一池翻滚的活水妙趣横生,池边的喷泉孔会有节奏的进行喷水表演,像展示自己才艺的妙龄女郎,每一次发挥,都有它们满载的热情。在沁人心脾的浅香中绕过喷泉活水池,会踩上一条并不十分平整的蓝色卵石路,这里干净似每个角落都遭到海水的冲刷,令人穿着鞋子都不忍践踏,坐落在石路两侧的双排小矮房形式独特精美,比起居所,更像是一座座连在一块儿的工艺品,也像是海之国最繁荣安宁的小镇。 “这里好大,只有你妈妈一个人在住吗?” “有时候,她会邀请朋友和关系不错的工作伙伴过来同住。”倩儿笑吟吟的领路,卵石道尽头,看似无路,实则拨开那棵最茂盛的藤树,就会进入下一个别有洞天之所:“很快就到碧姐住的地方了。” 虽然规模比不上凝光城,不过全夫人的海上城堡,还是让相夫光子满心惊叹,先不说要耗费多少巨资才能建成这么一座堪比千人小镇的大型城堡,单是巧妙的路径设置,就令人叹为观止了,藤树紧密的树条后,一方开阔的内景落入眼帘,雪白的泳池里蓄着满盈盈的干净清水,池岸上躺椅两把,靠垫六个,几米外的雪色矮栅外,是真正的蔚蓝海域。斜对角又隔了一方净化过的海水泳池,再往里便是小屋座座了,每一幢都自尖顶向下垂搭贵重的毛皮,一片片拼接成覆盖了整个屋顶的“砖瓦”,屋边草本植物繁茂丰美,一年四季都生机勃勃常开不谢,花丛中间撑起的白色大伞下,一抹熟悉的身影掩映当中。 “对了,我听说你在雷之国的事了,别的都好办,不过那个真怀,你预备怎么处置?”倩儿带着光子兜兜转转,总算要抵达“目的地”了。 “先关着,罪过再大,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用她的孩子,作为威胁各国的理由呢?” “说我自己宁愿赴死,和说我可以杀死旁人,哪个更容易被他们相信?” “也对啦。” “为什么你忽然问起真怀呢?” “还不是因为希望。” “他不是失踪了吗?” “的确,可前几天他忽然到这来找我,把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 早在南部九寨,希望就告诉倩儿他是第一调查局米古拉派出的潜伏在天魔教的卧底,倩儿方想起这是十几年前和她萍水相逢、但她成为城主后就销声匿迹掉的男孩,因为相别多年,再次相见也只是半信半疑,他能破解月照泉恰恰证明了他是调查局里代号为“洞箫”的侦查员(索骥的情报资料里提到过),故而,才有了之后途倩儿“信赖他”的“反常举动”。 不过九寨之后,他就不辞而别了,直到不久前才来投奔倩儿的母亲全夫人,有了倩儿亲自担保,当母亲的全夫人也就没有深究其来历。 正想表达一下对希望的进一步疑问,碧姐笑盈盈的起身迎接光子的到来,那姣好的容颜,红润的气色,让光子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碧姐,你在这里还适应吗?” “不论吃的,用的,还是住的,这里都是一等一的好,夫人和倩儿将我视作上宾,反倒是我,什么也不能替她们做,天天在这白吃白喝的……”碧一脸幸福的微笑,讲着讲着就难为情的红了脸。 “碧姐,你跟我客气什么呀。”倩儿恨不能将最好的全都给大姐搬来:“我家就是你家,这不跟在凝光城一回事嘛!你呢,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养胎,队长他们绝对想不到!” “倩儿,碧姐在你这里,我就放心了,只不过你回光域之后怎么办呢?” “我会经常回来的,保证不让碧姐一个人在这孤单的呆着。”倩儿拍着胸脯保证。 “嗯。”光子将自己的两种千影元能式附着到碧姐手心里,叮咛道:“碧姐,有什么事随时联络我,我就在雷之国皇城。” “光子,你不要担心,我在这里真的很好。”轻轻一拍红发发凉的手背,将属于自己的温暖尽数赋予:“你在雷之国,也要小心行事,照顾好自己,拓天大概还不太适应国主的生活,你要好好帮他,知道吗?” “我会的,碧姐。”瞅了眼落霞漫天暗示的时间,光子满足的浅笑起来,挺直腰背,退后一步:“碧姐,倩儿,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妈妈说,她想见见你。”倩儿一手挽了上来,拒让光子离开状。 “我?” “嗯!”神秘一笑,接着就把人强行拖往反方向。 倩儿喜欢茉莉花,这点光子老早就知道,所以城堡上下随处可见小小白白的芬芳精灵她一点不意外,不过,除了这淡雅的花卉外,还有成群成片的火红玫瑰,就令她着实纳罕了:“你也喜欢这个?” “这是我妈妈的最爱。”纤指一扬,落在各个角落中成群栽种的赤红玫瑰,它们盛开的妖娆繁盛,如火如荼,叫人很难不去注意:“她从小就喜欢红玫瑰,听说,当年跟我爸爸结婚时,礼殿都是玫瑰花搭造的。” “有钱人就是任性。”光子瞧她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也跟着欢欣起来:“全夫人出身高贵,能力出众,在商界各个领域都是鼎鼎有名的女性人物,亏得倩儿,我今天才有机会和她见面。” “妈妈是月之国名门淳佳一族的后人,名字叫全石,嫁给原籍风之国的我爸爸后,就冠夫姓叫‘月全石’了,知道这个典故后,我吐槽了很多次,虽然都是背着她。”途倩儿放低声量暗自窃笑,那副有趣的样子逗得红发同伴乐出声来。 “既然夫人是淳佳氏的后人,又为什么把企业叫做月氏呢?” “我想,应该是为了纪念爸爸吧。”倩儿也不十分明白的晃晃头。 穿过玫瑰丛林,就到了一间类似于书屋的地方,果然,内里书柜成排罗列,书籍满满登登,倩儿说,越过这间屋子才是母亲的卧室。 当时,全夫人正在窗子斜照进来的充沛光线下翻阅书籍,背对着门口而坐的她由于太出神,都不晓得女儿携同伴进来了,相夫光子多半是在报刊上得见全夫人寥寥疏疏的剪影,今日能够面对面一见,属实令她充满期待。 “是玲珑啊。” 思忖间,二人的悄然到来已经引起读书者的注意,书桌前的女性起身转过,逆着光,她的形象依旧炫目到引人关注。一身血红,精干盘发,艳而不妖,妩媚动人。她前额留着整齐的刘海,面容丰美饱满,肤色白若晚雪,身材气质完美到无可挑剔,说她是倩儿的姐姐,光子都信。 “这位是?”第一眼见到时,全夫人充满惊奇的眼底就溢出了欣喜之情。 “妈妈,这是我的好朋友,相夫光子。”倩儿将友人郑重介绍给母亲。 “夫人你好,我是相夫光子,这次来的突然,实在是打扰您了。”为之惊艳的震撼无法掩饰,她差点忘记觐见陌生长辈时应当具备的礼仪。 “快过来坐。”全夫人淡着妆饰的脸上泛起浓浓笑意,把女儿和客人带到沙发上坐好后,亲自去桌台的咖啡机前动手打磨:“咖啡,可以吗?” 虽然更喜欢茶水,但客随主便是理所应当的,光子报以暖暖一笑:“嗯,有劳夫人了。” 相谈甚欢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意识到时,全夫人已经讶异的掩住了嘴:“天啊,我都忘记时间了,光子,留下来吃饭好不好?最好再住上一段时间,省的玲珑总是急着回去。” 尽管盛情难却,不过光子还是放心不下雷域一边,因而只能婉拒。 “那,起码要吃完晚饭,才能让玲珑送你回去,好吗?” “嗯,谢谢夫人。” 每次看过来的目光,都能让相夫光子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她明明和全夫人是第一次畅聊,说相见恨晚是有的,但这种莫名的熟悉,是从何而来呢? “玲珑,你觉不觉得,光子和妈妈我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啊?”全夫人搂过女儿纤瘦的肩膀,半认真半玩笑的问了起来。 “妈妈你年轻的时候,我哪记得什么样子啊。” “鬼灵精。”戳戳女儿的脑门,随后母女两个笑成一团。 光子看在眼里,忽而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种无法言说的酸楚,刺得她心口绞痛,她羡慕不已,为倩儿能有这样一位爱自己的母亲:“我如果能像全夫人一样,永远都这么年轻貌美,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 “要不,你也来做我女儿吧!” “诶?” “难得这个世上还有这么像我的姑娘,对吧玲珑!” “没错,光子,你也叫她妈妈吧!”倩儿一听,立刻就投了大把的赞同票。 “这,这不太好吧……”光子虽然受宠若惊,但一想到自己那尴尬的声誉,就什么喜气都变成丧气了。 “除非,你是瞧不起干妈我!”还未饮酒,全夫人就似乎醉了一样,晚霞在她白净的腮上投下绯红倒影,将她装点的宛如青涩与活泼兼具的少女。 光子苦涩失笑:“我是觉得,我……” “就这么决定了!今天吃过饭以后!你!相夫光子!就是我月家的人啦!”倩儿不给她再度抗拒的机会,一推再推直到把人推到奢华度远超于凝光城五大餐点的宴客厅。 离开时,正值月上天中,全夫人千叮万嘱亲女儿务必把干女儿平安送达雷之国,还充满喜爱的紧握光子的手,要她有空就来玩。离开宴厅的一路上,光子觉得自己双颊发烫,对于全夫人的厚爱她充满了欢喜,也有些陷入梦境般的不真实感,她问倩儿,以她恶劣的名声,会不会牵连干妈,倩儿说不会,因为她的母亲是智者,专门止于谣言的那种人,至于母亲往来的对象,如果都是些无脑蠢物,那自然不用理会他们怎么想了。 相夫光子心中满满都是感动,至少在她被万人唾弃之时,还有倩儿、天地盟那些伙伴站在她这边,无怨无悔的支持她。 出了室内水族馆,就能顺利离开了,倩儿因为想和光子多待一会儿,才没立刻用涡流送她回去,两人在漫长而华丽的堡内道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在一方久无人用的游泳池前,发现了可怕的事物。 那室内游泳池紧挨水族馆,是池底铺满青金石、池岸堆砌着铂金的最奢华所在,而今,清澈的池底一角,隐隐漂浮着一个蜷缩成团、疑似尸体的东西。 两人正预备徒手打捞,刚好希望途经,便帮了这个忙。自家泳池里出现不明男尸,这让途倩儿惊恐莫名,连光子和希望也不敢置信的陷入到迷惑中,在声张以前,他们决定率先报告给这座海上城堡的主人,也就是倩儿的生母全夫人。 Chapter 1048 闻讯而来的全夫人没有流露过多的震惊,她嘱咐身旁的黑燕尾服眼镜管家,封锁消息不要对外声张,毕竟这座海上城堡里,时不时会有远道而来的商旅,或叙旧,或办事,或赏玩,或交易。 眼镜管家操着一口正宗的花国语言腔,在全夫人的示意下才改为生涩的方形文语言,他尽管是白种人,看上去很有贵族气质和优越外形的那种,不过纯正的黑发黑瞳让他也颇具黄种人的格调,他没有表情,线条俊朗的面部像冷玉雕磨出来的一样:“这个男人,是三天前到这里洽谈的花之国富商。” “是他?他当时不是走了吗?”全夫人十分惊讶的圆了圆红瞳。 “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光子看着被泡的不是很肿的男尸面孔,想起了一个印象里渐渐模糊掉的人。 “他是格蕾莎的丈夫,花之国当下最大的富豪。”途倩儿的脸色异常难看:“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而且是以死掉的状态?” 被直言质问的全夫人不置可否,只让眼镜管家把尸体处理掉。 “出了这种事,为什么妈妈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报案?而是掩饰事件?”倩儿用问声止住母亲离去的脚步:“难道这跟妈妈有什么关系吗?!” “玲珑,你现在需要冷静。”全夫人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带人走掉了。 “其实……我刚刚……” “希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倩儿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来了劲头:“不许瞒我!” “你自己去以下几个地方看看吧……”希望犹犹豫豫的找了张纸,正要把地点写下来,却被倩儿一把抓住。 “你直接带我去!还写什么写!” 倩儿平时像个男孩子一样嘻嘻哈哈,帅气潇洒,但她也有女儿家的优雅气质,有贵族与生俱来的风度涵养,她这样震怒激动,是相夫光子很少见到的。 接下来,希望被倩儿强行逼迫,带到如下几个地点:玫瑰丛一角、水族馆里侧、藏酒室门后、水车的间隙和平台外栏杆。这些看似平常的地方,竟隐藏着让倩儿面色接连惊变的事物——男性尸体,他们的年纪在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都是成家立业的商人,有的还是名望贵族,倩儿死瞪着希望问,他是怎么发现的,外表老老实实的男子回答说,倩儿托他照顾的宠物鸟小黄莺经常乱飞,他就满城堡的追寻,到了这些地方之后,发现隐藏在角落里的“恐怖”,而时间,就在这半天之内。 “这么说,这六个人的死亡时间相差不远,干妈本打算隐瞒这件事,看样子……也很难办到了。”相夫光子也跟着焦头烂额起来,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会死在这里,还被故意藏起来。 “一定是她做的!一定是!” “倩儿,你先冷静,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能轻易下断言啊。”尽管全夫人完全不像那么阴狠毒辣的人,但光子又觉得,倩儿不会无端端的猜忌生母:“倩儿,你是不是……心里装了什么事情,你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光子,希望,这件事你们先别声张,我去找她问个究竟!”撇下二人,途倩儿失控到在满座城堡里乱跑,直到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自己的妈妈。 遭到女儿质问和怀疑的全夫人,缓缓转身面朝那双细细的眉眼:“玲珑,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你说吧!为什么短短的时间里!你的城堡里会出现六具男尸?他们是你请来做客的吧!他们……是你杀掉的吧!” “玲珑,如果是我做的,我会处理的干干净净,又怎么可能留在角落里等着被人发现呢?” “那谁知道呢?就像十几年前那样,妈妈你想做一件事,用得着遮遮掩掩吗?”落泪间,倩儿的笑容里掺入浓浓的讥讽:“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妈妈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我这几年……到底在跟怎样的母亲相处啊!” 她不想听任何解释,因为她已经认定了这一切,就是母亲的所为。 “倩儿,你怎么了?”光子看她哭红了双眼,连连追问道:“告诉我发生什么了?我可以帮你啊!不要一个人忍受好吗?” “你跟我来,我都告诉你。” 哭了一路,把人领到自己的卧房,那落地窗外无人叨扰的阳台上,泣音才缓缓收敛,她对光子讲述,她所知道的全部。 途倩儿原名月玲珑,是月之国顶梁柱级企业月氏财团的唯一继承人,财团的主人是她的母亲。 “你的父亲并没有死,月氏企业的命名也不是因为我怀念他。” 尽管,母亲曾经将这样的话挂在嘴畔,但倩儿还是一心渴求,母亲是因为怀念父亲,才会这样命名自己的企业,她甚至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擅自将母亲的话,改作自己期许的那样。 从十几岁开始,倩儿就发现与母亲往来的男性,经常在离开她家后莫名失踪,这些男人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是从域外来的,都是到母亲身边求取合作机会、开拓企业的富商,然而一段时间内,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失踪,被人找到时皆被“挖掉双眼、熏聋耳朵、毒坏嗓子、切断四肢”。没人知道他们去过哪里遭遇过什么,只有途倩儿记得,这段时间里,母亲每天午夜都会带男人进宅,当然,第二天这些人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质问母亲,得到了否认,直至有一天她掐准时间堵住他们,才真切的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从此,母亲在她心中完美的形象被打破,她惊恐之中逃离家国,生怕自己会落得跟那些男人同样的下场。 她偶遇希望,跟随他来到光之国沙洲城,与刚刚成立不久的天地盟结识并加入,至于后来,便是在光之国这片土地上的经历了。 “在我眼中,她可不是表面这样光鲜靓丽的贵妇,我觉得她优越感十足,而且很虚伪。是的,或许这样评价自己的母亲,会给我自身带来恶名,但要我跟她一样掩饰感情,岂不更虚伪?”讲到最后,途倩儿用力呼出一口气,好像鼓足勇气才能下定决断:“我不想再像十几年前那样逃避了,我要向众人,向这个世界!揭露一切!” “旧事我无权作评价,何去何从你自己考量,不过就这件事而言,我觉得还需慎重,万一冤枉了干妈,你不是要抱憾终身了?”并非被认作干女儿,相夫光子就忘记了自己的原则,恰恰因为她现在很冷静,才想帮倩儿,做出最明智的判断:“我觉得,与其被旁人揭露,不如我们主动找人来查,尤其,要在格蕾莎公主知道之前,她一旦获悉,肯定会让第一调查局来,到时候就太被动了,不如叫督翼过来?先秘密查证一下。” “也只好这样了。”倩儿齿咬下唇艰难的考虑了一会儿,决定听从光子的建议:“你等我一下,我这就把督翼抓来。” 刚巧不巧,赶上督翼刚刚出浴,上身光赤着,而下身也只围了一条厚厚的浴巾,他不是娇羞少女,也不是会调侃异性的类型,因此一过来,还保持着如常的淡定:“好歹,给我找件衣服换上我才方便见人吧?” 幸亏光子此行带了异空间存储器在身上,顺利抽出一套有模有样的男装,否则督翼就只能穿倩儿给他提供的晚礼服了。 “啊,光子也在啊。”换好衣服,督翼一派庆幸的说道。 “嗯,刚刚你也听倩儿说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带我去看看那几具尸体。” 路上,相夫光子注意到倩儿的面容惨白,绝不仅仅是因为男尸频现这件事,她为之担忧,也希望倩儿能够听从:“别再用涡流了,你的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比起精神折磨……区区身体的疲乏又算得了什么……” 脑子里纠结的事物太多,以至于督翼查验尸体死因并做出分析时,就只有光子一人在听:“这些人的死因很一致,都是溺亡,肺部呛入了大量海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倩儿,你之前说,十几年前那些人的死法……和今天的并不一样啊,当然,我不是在为真凶开脱,只不过……” “一个人,杀人手法换换有什么稀奇。”倩儿那动听迷人的声线,如今艰涩嘶哑:“是谁做的,谁都跑不了……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 “小姐,夫人请你过去。” 悄无声息在背后出现的眼镜管家让相夫光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按说,穿这种规整皮鞋的人,走路是不可能不发出声音的,除非这男人跟渔灯一样深藏不露。饱含愕然目送了倩儿背影的远去,光子正迟疑要不要跟上去,督翼不由分说的先行一步。 的确,事到如今,不得不将视线牢牢定在干妈的身上了,毕竟这些死去的人,和她的关联最是密切。 窥听是不礼貌的,加上有眼镜管家雕塑一样的镇守门外,相夫光子和督翼与其拉开距离,他们只想在倩儿出来后,进去亲自找全夫人聊上一番。 屋子里的母女两人起先都默不作声,直到全夫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倩儿才忍受不住事到如今,还如此悠闲自在的母亲的态度:“难道妈妈,不想解释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吗?” “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解释。” “既然不是妈妈做的,那么曝光这件事,让调查局来侦破,有何不可?” “我是商人,在我的地界出现这种事,今后还有谁敢来我这找我做生意?” “这是理由吗?妈妈以为凭借这样的借口,就能说服我吗?” “那你想怎么样?” “告诉我真相!” “真相就是,人不是我杀的,我今天之前也毫不知情。” “如果你再执迷不悟,那么女儿我……也有自己的一套做法,到时候,妈妈你别后悔。” “玲珑,你是在威胁你的母亲吗?”第一次,从这位高雅冷静的妇人眼里,现出极端严厉的神色,她的语气声调辄便也冰冷下来,有一丝愠怒,横在气息之间。 “你以为我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吗?十几年前……我已为妈妈你隐瞒一次了!这一回,你休想!”怒极起身,倩儿不顾维持了二十几年的贵族修养,对自己的母亲失控落泪:“妈妈!就算是为了我,也请你老实交代好吗!” “玲珑,你要相信妈妈,我真的没有……” 啪嗒!房间衣柜的门忽然打开,从内里直挺挺倒出一具已然僵硬了的男尸,他面孔紫青,比起溺水,更像是毒发身亡的。 这下途倩儿再也没有办法劝说自己冷静了,事实上她早从第一具尸体的出现,就在心中滋生了强烈的不安和愤意,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和妈妈无关,然而事实是残酷的。 “你还敢说和你没有关系?!” 尽管男尸倒出的一刻,全夫人脸色大变,不过纵使百口莫辩,她也坚定的保持着原话:“我没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指望我点头。” 那一刻,倩儿做出了她自己也为之意外的举动,面前的是母亲,是长辈,是生育她养育她的血脉至亲,她没有办法拿她怎样,可是胸臆间积压的愤怒,从何排解? 她选择举起母亲最爱的那盏水晶台灯,将灯狂掷到地上,直到水晶碎片残迸一地,守在门外的眼镜管家也闻声闯进。 随管家脚步一同迈入的还有光子和督翼,他们见倩儿气得浑身发抖,也跟着陷入不安。 “事情还有很多疑点,现在不要立刻下决断。”督翼如是劝着,光子则抚摸倩儿的背脊,希望她的呼吸顺畅一些,不要被情绪妨碍。 “我一定要揭穿她的阴谋!”倩儿以为,这就是最充足的证据了,就算母亲长一百张嘴,也没有办法自圆其说的铁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负责守卫工作的堡内人员仓皇来报,说一支远航而来的船队,已经敲响了他们铜墙铁壁的大门,而船头标识,他们都认得,是信鸟村! 得讯的一众无不惊色连变:“信鸟村的采话员?!” “他们怎么会知道的?”相夫光子立刻萌生出各种猜想,但首要的,是有一点须得确认:“干妈,你之前有因为工作的事,叫他们来访问或是什么吗?” “没有,就算召开发布会之类的公开会议,我也不会选择这里,这里进入的,顶多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那就奇怪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这时候?”在亲眼一观之前,光子要反复确认,便问进来通报的守卫:“来了几艘船,能确认人数吗?” “都是小船,不过每艘都够载几十号人的,一共来了四艘。” “总而言之,督翼,我们两个先出去看看!”当机立断,就是不能让情绪失控的倩儿,和矛盾聚焦于一身的干妈先行露面:“斯诺德先生,小姐和夫人就拜托你照顾了,万不可让她们出去!” “那外面?”这管家一脸关切,看上去责任心还挺足的。 “交给我们吧。”督翼带头走了出去,步履稳健,气定神闲。 Chapter 1049 相夫光子听从了督翼的意见,暂时陪同全夫人和倩儿留在堡内,他一个人出去应付,具体情形光子不得而知,只是她看到督翼从容不迫的样子,就知道他绝对会摆平一切。 倩儿不知躲到哪里伤感去了,全夫人似花美艳的容颜如今略显憔悴,在管家斯诺德的跟随下一路到了最空旷的大厅里,这里裘皮沙发、水晶茶几、钻石吊灯、珍珠隔断,各类家具一应俱全,却冷清像常年无人光顾一样,全夫人失魂落魄的随便坐下,察觉到光子靠近,略略上扬了眼睑。 “坐吧。”夫人声如羽毛拂过那样轻小,又嘱咐斯诺德:“去煮一壶咖啡。” 斯诺德应声退下后,深色调的豪华大厅里就只剩下两名红发,相夫光子刚刚认了这位长相酷似自己的女性为义母,即便没有这层关系,她也不会对倩儿的事不管不顾:“干妈,我问你一个问题,请老实回答我……这些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我不否认,十几年前的杀人案是我做的,但自从玲珑离开我到了光之国后,我就再没做过杀人害命的事,因为我知道,她不喜欢。”微微垂下那颗每日都高高昂起的脑袋,这一刻,月全石不是高高在上的贵妇,她只是一个母亲,害怕失去女儿的母亲。 “那这次呢?在你的城堡里,接连发生命案……你真的,毫不知情吗?” “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甚至不是你们发现,我都不知道,我的家……竟然隐藏着这么可怕的事物。而我最痛心的,是玲珑她并不相信我。” “我觉得,这不能怪倩儿,毕竟她当年也知道你……不过,事情还在调查之中,我相信结果是公道的。” “但愿吧。” 斯诺德煮好咖啡送来的时候,正好督翼也功成归来,光子忙从座位上起身,追问他情况如何。 “信鸟村的四艘船,已经离开这里了,除非他们临时起意杀个回马枪。” “你,是怎么把他们劝走的?”光子一副惊奇不已的样子,就算是督翼,这也太速度超凡了吧。 “略施小计。”督翼笑笑,没有就这一话题继续赘述:“全夫人,为了尽快侦破这起杀人案,我希望你能告诉城堡上下的人,请他们配合调查。” “可以,不过,只有你一个人,会不会太……” “在惊动调查局之前,我一个人就够了。” 虽然他胸有成竹,但对其人并不了解的全夫人还是稍显犹豫,光子这时候站出来替督翼打包票:“干妈你就放心吧,交给督翼,绝对没问题。” “那好吧,斯诺德,你去把所有的人召集过来,我有事宣布。” 后续发展,光子没有做尾随观察,因为督翼带她去找途倩儿,将一手包办的决定如数相告,倩儿听后,当即反对。 “你直接告诉最大嫌疑人你一个人来侦破这案件,督翼你是疯了吗?” “不论真凶是不是全夫人,我都不打算隐瞒我要调查这件事,至于第一调查局,如果不是王室出面,或是涉及国际大案,他们很难接下这桩案件。毕竟……术法界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纠纷发生,他们也只能择取殃及面最广的国际型事故。” “就是说,如果我想请第一调查局来,反而要有王室身份的人帮忙是吗?第一调查局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势力了!只挑有权有势的贵族王室管吗!” 倩儿一时激愤,口不择言,督翼听后分毫不恼,仍旧心平气和:“调查局的规定一直是这样,倩儿,你冷静下来把思路捋顺,我再来找你谈。” 督翼离开后,光子语重心长的规劝她:“不论如何,你都不该那样说调查局啊,督翼眼中的调查局,就跟他的故乡一样,是他从小到大赖以生存的家,之所以不劳师动众去找小笋,也是觉得一旦调查局出动,外界势必闹得沸沸扬扬。” “那又怎么样?我才不怕!做错了事闹出了丑闻就该承受舆论!这点觉悟都没有!还杀什么人啊!”愤怒烧脑之下,她失声痛吼,意有所指。 “倩儿,你不能因为干妈过去犯的错,就把今天的事情也冠到她头上啊,你所谓的证据,都只是你主观情绪衍生出来的联想,这样是不公平的,你现在冷静下来,听听督翼怎么说行吗?” “我知道你和她投缘,她也认了你做干女儿,但是!你不能被她蒙蔽!” “倩儿,我成为她的干女儿,也全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啊,没有你在,我和她只怕连交集都没有,我又怎么可能因为她是我干妈而刻意混淆是非呢?如果真是她做的,我会和你一样心痛、生气、失望,但问题是,现在有很多疑点,不足以构成她的犯罪证据啊!”见倩儿有所动容,陷在沉默里神思哀愁,相夫光子深表理解:“平时,哪怕是个陌生人,在没有确凿证据下,我们都不会给人定罪是不是?现在这个人,是你的亲生母亲,更应该理智面对是不是?” “亲生母亲……你和我又有什么分别,不也是当初包庇了生母的罪恶,最后又后悔了从而揭发一切吗?我包庇过了,如果发现她真的是罪人!我也会揭发一切毫不手软!” 先包庇,后揭发,如果没有前者,便不会出现后来的破裂,相夫光子一生中最大的痛,最大的罪恶,全在于此。 冬季海域上的夜风清冷与咸涩味交汇成缕,一次次钻入人的皮肤毛孔,像是在代替霜雪,冷却、甚至冻结他们的思想。 直到被阳台外吹刮上来的海风眷顾,途倩儿发胀了一天的头才慢慢收获冷静,她跟督翼道歉,又跟光子道歉,因为她发觉这一天,她都在口不择言。 “没关系,我们都明白。”全无责怪之意的督翼一副随时步入正题的架势:“你能想通,听我说说,真是太好了。” “你们都说,这案子疑点重重,我心情一团糟,实在没法客观分析这件事,你们就直接告诉我结论吧。”倩儿有些疲惫的倚住栏杆,一手撑头,一手无力的垂搭在身侧。 “首先,如果全夫人是凶手,那么在你已经怀疑并质问她的情况下,她又怎么会把你带到凶案现场?”督翼越过前面的细枝末节,将重点压在前一天的事故上:“那个衣柜我检查过了,从外面可以锁上,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什么不锁好,等着让你发现她衣柜里藏着尸体吗?” “也许是她忘了呢?” “依你对她的了解,她像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吗?”光子反问倩儿。 “或许……或许她根本就不怕被人知道!” “如果她不怕,她就不会否认了,对你否认,对我否认,对所有人都没承认过!” 途倩儿不做声了,满满的泪光在眸底起伏,不知是出于后悔,还是伤悲。 “再就是信鸟村的突然造访。”督翼把一系列设想进行下去:“信鸟村到海上城堡,之间的距离就算坐快船也要好几天,他们总不可能连人带船乘涡流瞬间抵达吧?这就说明,他们早就知道这里有事情要发生,而他们抵达的时候,又正值你发现了这些男尸不久,很显然,他们知道这里死了人,比你更早,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都是被人预谋好的吗?” “而且,哪有人会把杀掉的人藏在家中各个角落呢?”光子故意将安置尸体的数个角落以照片的形式记录下来:“这些地方,乍看之下不起眼,但是细究一下就会发现,都是平日里侍者的必经之处。我查看过了,玫瑰丛的这一角,旁边有个矮门,门里是香料加工小屋,听侍者说,有时候避免绕远,他们都会从这不显眼的后门出去,而后门正对的位置,就是发现尸体的玫瑰丛这里;然后是水族馆,水泵最近的角落里,藏着死去的男人;藏酒室后门,跟玫瑰丛一角的原理是一样的,很多侍者想走捷径,都会从后门离开;水车的间隙更好解释了,间隙里的尸体阻碍水车运转,肯定会影响远处喷泉的循环,就算是倩儿你,也一下子就会想到要来水车那边看看吧;最后是平台外栏杆,尽管这处栏杆设置在高处,只起到装饰作用,但恰恰因为那个高度,才会在夕照日的时间段里分外醒目,我听你说过,每天傍晚之前,斯诺德都会召集所有的侍者开会,而会议场地的上方、夕照日的光正对着的,就是这处栏杆,那么多双眼睛,想要看不见根本不可能吧?” 相夫光子的具体分析令途倩儿醍醐灌顶,狠狠的为之激灵了一阵,连督翼,也颇为赞同这些细节锁定:“没错,这些尸体的安放处,乍看之下是为了避过所有人的眼睛,但实际上,恰恰相反,真凶是想让人发现,只不过在发现的过程里做了小小的手脚,一旦大众认为真凶是‘故意隐藏尸体’的,那么,全夫人真就跳到海里也洗不清了。” “你们说的有道理……那,凶手会是谁呢?又为什么要杀这几个人?”在伙伴们连番语言攻势下,途倩儿总算恢复清醒了:“督翼,我们去调监控!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这几日,那我们就从一周之内的监控录像里调,确定所有堡内的存在者以后,挨个盘查!” “可是,这城堡太大了,而且道路曲折,你怎么知道没有人藏起来呢?” “再复杂也是我家!”倩儿焕发出调皮的一笑,辄便晃了晃哗啦啦的银色钥匙串:“有哪些密室,我都一清二楚,就算是只老鼠,我也给它抓出来!”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真正让相夫光子安下心来的,是途倩儿趋于明朗的神采,她知道,露出这种自信笑容的倩儿,是所向无敌的。 倩儿带着督翼去城堡里最机密的地带查验监控了,相夫光子则凭借记忆找到那棵葳蕤藤树,她想要看看碧姐是否被惊动了。 结果很显然,玉灵碧正要往外来,这里虽是全夫人的大本营,是倩儿可以做主的“家”,不过总有一种时隐时现的危机感在提醒光子不能大意,她四下瞄了一圈,发现没有异样目光追随后,才放心的把碧姐扶回藤树里侧。 “碧姐,答应我们,不论发生什么你都别出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放心呢?” “你都知道了?” “我用逆向千影,想看看你回去了没有,结果就……” “听我的话,那也不能出来。”直到进入藤树里侧,光子才彻底松一口气:“碧姐,你应该也发现了,这里周围设置了结界,而出口就是那棵藤树,你只要呆在里面,就是安全的,万一你出去,被人泄漏了你的所在,藏匿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你只要在这里静心养胎,我们在外面才能安心做事啊。” “那好吧,记住,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说!”玉灵碧竭尽所诚,又担心自己的存在是个拖累,故而没有再勉强:“我看倩儿的状态不是很好,你让她有空来我这一趟,我和她聊聊。” “嗯,我会传达的。” 在构造犹如曲折迷宫、形式宛若坚固堡垒的这里地毯式盘查,就跟在凝光城里捉迷藏一样不明智,因此途倩儿才会深入自家腹地,调取只有她、母亲以及斯诺德才有权一睹的监控录像,结果很遗憾,近一周的所有存档记录都因监控总设施故障“不翼而飞”了,数据资料的遗失并不罕见,但偏偏在这敏感时刻,紧要关头,丢失了整整一周的录像,就不得不让途倩儿困顿扶额了。 “怎么办,现在根本没办法确认都有谁进出过海上城堡……”连督翼都略显不知所措。 “没关系,还有办法。”途倩儿对着监控密室里空白放光的屏幕思忖了一会儿:“我试着把数据恢复。” “嗯?” “因为我发现,来做手脚的人根本就是个外行,以至于删除数据的时候用了最笨拙的方法,不但给我恢复的机会,还暴露了他技术的拙劣。”言语间,纤细十指已灵活敲在复杂的键盘上:“督翼,我想,我已经知道谁是可疑分子了。” “你是说,可以进入这里的三人之一?” “没错,根据你所说,我觉得我妈妈确实是被陷害了,然而可以进入这里的,还有一个人……” “有没有可能,是被人入侵的?”很快,督翼就将自己的设想推翻了:“不,如果删除手法很拙劣,那么便无可能攻入监控要塞。” “没错,你现在用千影式通知光子,让她过来一趟,我在操作过程里不容有一丝马虎,万一斯诺德……” 呲啦——一线刺耳尖锐的长鸣过后,密室里的灯盏和屏幕全部熄灭,途倩儿和督翼立马意识到有人将电闸拉断了,当他们打算越门而出时,惊愕的发现,两人已被反锁在了密室里。 “果然是斯诺德那个家伙!” “他不是全夫人的近身侍从吗?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我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信任他,就算是我,在此之前也没怀疑过他什么,他为人处事从来都进退守礼,把城堡还有我妈妈的生活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平时沉默寡言,也没做过不好的事……真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份心思。” “人不可貌相,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督翼动动鼻尖,有些自嘲的哼笑一声:“看来,眼镜管家是打算把我们闷死在这里啊。” “这混蛋!居然放火!”当倩儿意识到时,顺着密室内门涌进的浓烟已经开始刺鼻呛肺了:“密室有出口!可是没有通电的话!就没办法输入密码!结果还是一样!” 生死攸关的另一头,果然被督翼一语成谶,信鸟村半途折返,尽管这回只来了一艘小船,但足足十余位采话员还是如愿挤入了擎天巨门的门缝,直达海上城堡内部。 当全夫人意外出现在众多话筒和摄像头的捕捉范围内,她那忠心耿耿的燕尾服管家早已不在身畔,她只能一个人站在聚光灯的照映下,被各种问话逼迫得面容惨白。 “全夫人,听说你杀了七个男人,请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全夫人,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 “有人说你和他们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请问是真的吗?” “全夫人,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相夫光子忽然冲出来,横档在全夫人身前:“各位,今天全夫人不接受访问,请你们回去吧。” “相夫小姐你不是在雷国做国后吗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相夫小姐你和这起凶杀案也有关系吗?” “相夫国师你不在雷之国打理事务为什么会来帮全夫人说话?” “你和全夫人是什么关系?是途倩儿城主让你来的吗?” 相夫光子再度庆幸没让碧姐走这一趟,万一被这些摄像头捕捉到,那真是天下大乱了:“各位,请听我说,我也好,全夫人也好,倩儿城主也好,我们都对死者为何而亡毫不知情,我们也是在昨天才发现这件事的,到现在还处于茫无头绪的状态,请给我们一些时间,等案件的结果调查出来,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只怕到时候,结果就未必公正了吧。”不属于采话员嘈杂式的追问,这一句突入式女性声线冰冷漠然,当它的主人出现在相夫光子视野中时,后者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多年前那个活泼明媚的少女。 “格蕾莎公主?” “相夫小姐是吗?很抱歉,这次不请自来,因为有人告诉我,我的丈夫死在了全夫人的城堡里,我已经通知了第一调查局,不日,调查局的侦查员们就会过来,勘破此案,还希望相夫小姐能够配合,不要形成不必要的阻力。” “这是当然,我和你一样,都希望尽早侦破此案,捉拿到真凶。” “真凶?呵。”如今,眉目冷艳,娇憨全无的女子踩着高跟鞋步步逼近,每一寸气势都生出刀尖来:“既然真凶想死得明白,我就成全她,有了证据,我倒要看看,还能怎么狡辩!” “请公主殿下注意措辞!不要在这里指桑骂槐!”倩儿不在,希望就挑起了保护夫人名声的重担,三岁小孩都听得明白格蕾莎的言外之意。 “我有说错吗?出了事第一时间不是报案,而是掖着藏着,她不是凶手?谁是啊?” “我没有杀你丈夫,也没有杀其他人,这件事在得出定论以前,还希望格蕾莎公主,以及各位信鸟村的朋友,能够安心住下。” “我们哪敢呢?可别住一住把命也住进去了。” “公主殿下,第一调查局还没有来,是非曲直还没有定论,请你不要危言耸听。” “好,我不和你们吵,谁是最大嫌疑人,在场各位都心知肚明!” 格蕾莎话音一落,同她一道进来的采话员们便放下话筒窃窃私语起来,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他们已经相信了格蕾莎的推断。 高贵典雅的月氏集体女王——全夫人,一瞬间成为了万人唾弃的变态杀人魔,可她依然浅浅笑着,风度不改气质未变,更别提要从她的眼里脸上找出恐惧与怨恨了。然而光鲜外表下的一颗心怎样鲜血淋漓,大概,无人能切身体会到。 Chapter 1050 月氏企业的全夫人,近年来一直在经营金矿生意,因此她的合作伙伴也多为珠宝商,第一调查局派来的侦查员先是确认死者身份,继而得出惊人结论,他们是同一批金矿开采的合作伙伴,火国境外大裂谷的西北金矿坑被挖掘出来的那一天,他们全都欢天喜地的聚集过来,为各人所得几成竭力争取,而当时率领他们的组织者,便是全夫人。 全夫人也交代出,这次七人先后来到海上城堡,确实是为了解决那天没有得到解决的“分成”问题,不过还没等得到切实的定论,七人就先后丧命了。 于是格蕾莎的矛头又向着全夫人汹涌扫射了,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合作者一一殒命,全夫人将是金矿开采的最大受益人,她将会包揽所有的黄金,她有着最充足的动机。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而煎熬的,尤其身边还聚集了这么多双“传播向世界”的眼睛,全夫人尽管从无一丝慌张流露,可她闷闷不乐的模样,却深入到相夫光子的脑海中,除此之外,倩儿和督翼的无端失踪,也让她感到诡异。 “希望,你知道这里的监控密室在哪吗?” “我不知道。”被忽然问到的希望怔了一下,发觉回答过于干脆后忙改口说:“不过我听管家说,在东边的那座房子里。” 光子看了一眼守护在全夫人身边的黑衣护卫,稍感安心,这些人是花重金雇佣来的,而且常年呆在干妈身边,应该不会有问题:“那你陪我一起去。” 希望没有拒绝,但也不是非常甘愿的样子,相夫光子基于倩儿对他的信任,也就没想太多:“你是怎么逃过十三队长的通缉的?” “我也不知道,通缉名单上好像没有我的名字。” “不会吧,十三禁卫军会马虎到把你漏掉?” “大概……真的是他们疏忽了吧。”长着少年脸孔的男人难为情的一笑:“相夫小姐不会去给十三队长通风报信吧?” “怎么会,就算看在你照顾倩儿的份上,我也不会做这么不厚道的事,不过我倒有个疑问。”她脚步骤停,落到希望澄澈的眼瞳里时,勾起了惊心动魄的杀虐:“你和斯诺德管家,是什么关系?” 这一瞬,希望面上掠过短促到难以被捕捉的惊惶,遗憾的是相夫光子放慢了他的变脸速度,以至于瞧得清清楚楚,她信步缓踱,围绕着希望石膏般僵硬的身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他,是一起的吧?” “相夫小姐,我承认,我从前做过错事,不过,那都是依照调查局的指示,潜伏到天魔教里采取的行动而已,如果我不那么做,被天魔发现我就功亏一篑了,而现在,我和斯诺德先生都效忠在全夫人麾下,你所谓的‘关系’,也就是这样了……” “别装傻了,希望。”红发挑眉一笑,态度照比先前有了几百度的大翻转:“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和斯诺德,除了‘一同’效忠于全夫人之外呢?在暗处,究竟在勾结谋划些什么!” 希望不做声了,只不过光子绕到他后面时,无法目睹他正面脸孔上,阴云密布的表情。 “你和他联手杀死七名金矿开采商,然后嫁祸给全夫人,还想狡辩吗?” “呵……真让人意外。”眨眼间,方才还唯唯诺诺一派老实模样的男人,音量低沉到杀机外泄:“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你承认了?” “诶,是。”希望笑眯眯的转身,抬起脸孔的同时,他那看似单薄的衣衫从内向外爆射出千百枚冰时雨飞针。 这种冰术,相当于在体内藏置了大量的凶杀暗器,发起于经络暴走、元能狂飙的瞬间,也只有元能控制力极强的冰系元术师才能做到。中招者就跟遭受凌迟之刑一样,全身针孔,痛不欲生。 相夫光子知道他会突袭,但用规模这么强悍的一招,属实有点超出计算,不过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正值佳期,想全方位躲过也不是天方夜谭,连环闪跳之间,她正游刃有余的避过重重杀机,不料一时忽略周遭,以至于顷刻间落入下风——燕尾服管家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迫近,硬生生阻绝了她闪避的后路,那倾力一脚,虽然没能把她送回飞针的袭击中心,但狠狠踹在了红发防御最薄弱的地方,逼得她连喷两口血在地上。 这下不妙了,斯诺德过来的竟然比预计还要迅速,相夫光子皱皱眉,从地上爬起,不料希望的攻击还未结束,又送了她一百多根冰刺。 “今天把你解决了,就没人知道我们的事,希望,动手。”斯诺德发号施令,而一旁的希望则乖乖的朝光子走来,预备亲自执行。 “会让你如愿以偿吗!” 希望抬起的手不得不因震惊而僵在半空,那分明是……倩儿的声音! 途倩儿和督翼毫发无伤的出现,让斯诺德本无波动的扑克脸立时变样,他撤下目光后仔仔细细思索了一遍,确认当时把两人反锁在了密室:“没有电的情况下,你们两个是怎么从密码门出来的?” “没有电,不表示我们不能发电啊。”倩儿耸耸肩膀,将横倒在地扎了一身冰刺的光子扶起来。 “你们之中,有雷系术使用者?”斯诺德的眉头抽筋了,显然在为这点大意感到懊悔。 “一瞬间的电能,就够我打开密码锁了,斯诺德,你的阴谋已经败露,束手就擒吧。”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把我拿下了。”斯诺德推推眼镜,优雅的举止顿时转化成狂烈的杀机,无数风圈围绕着他旋转,空气被切割的吃痛惨叫,光子三人还从未听过这么刺耳的风声。 “看来,是他的招式。”危机迫近之际,相夫光子想都没想就把光能防御罩撑了起来,倩儿则隔着这重保障,毫不手软的对斯诺德发动猛袭。 不善作战的督翼站在一旁,暗暗思索他之前跟倩儿的对话。 “什么动物能引蛇?” “兔子,青蛙,老鼠,你问这个干嘛?” “于聪明的蛇来说,往往最简单的办法,更容易让它们落入圈套。” ——莫不是,这斯诺德连这点都算计到了? 斯诺德脑回路究竟有多深邃,他们不了解,但被排除在攻击圈外的希望明显呆不住了,他咬着牙,问一面撑光罩一面缓解身体疼痛的光子:“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光子意指督翼,原来,她在叫上希望陪她去找倩儿的伊始,对这个男人的确没有防备,但很快,逃出密码门的督翼和倩儿用逆向千影式通知了她,他们的一系列发现和论证,而千影式的接收元能印刚好被光子事先藏在耳道里,她理所当然配合督翼倩儿演了一出戏。 至少,把希望骗过了,因为他一定会对戳破自己真面目的人动手相向,甚至赶尽杀绝,这是最好的“原形毕露”,比侥幸抓住后严刑拷打出来的口供更快速有效。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灭口之时一定要一举成功,否则,就后患无穷咯。”督翼闲适的迈开步子,慢走在防御罩的内沿,忽而高声喊了起来:“斯诺德!诸神团的待遇好吗?” 紧锣密鼓筹谋下一轮攻防的斯诺德停滞了短暂的一瞬,围绕他的风圈当即裸露出缺口,等他把漏洞补上时,方知为时晚矣,红发女子不知怎么就秒移进来,那无坚不摧的破冰拳没有任何预兆的敲在了他的正脸上,似乎担心他就此逃脱,因而来前,这拳蓄满了她力所能及的元能。 在战斗这方面,一时疏漏的斯诺德算栽了跟头,直接平躺在地昏迷不醒了。而势单力孤的希望,理所当然成为最后的众矢之的。 早就躲在暗处围观的采话员、侦查员、海堡上下一切人员,全都为这样的事态发展目瞪口呆,回神时,待捕的斯诺德居然凭空消失。 “让他逃了!” “你们去追!”全夫人赶到,当即命令雇佣来的护卫队全力追捕,连第一调查局的追缉队都一起出动了。 希望没有任何挣扎意图的,选择了束手就擒,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倩儿半垂半张的细眸中,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像是有话要说,却无法启齿。 “督翼,你怎么知道他是诸神团的?” “猜的,没想到还真中了。” “亏得中了,才有机会得手。起码,大家知道是他做的了。” “希望,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陷害我妈妈?”在他主动开口以前,倩儿在调查局缉拿队的环绕下,直走到被捕者前面。 “因为,他们必须死,包括你的母亲。” 他说的好干脆,没有半分犹豫,片缕容情。 倩儿觉得自己冷却的心冻结了,冻结之后就这么零散的碎裂一地。 希望坦白了,他说他是诸神团彼欢的手下,被诸神团篡改记忆后赋予了幻术免疫的能力,接着,设局让心地仁慈的米古拉捡到名为“洞箫”的少年,再择机,主动请缨潜伏到天魔教去。 直到米古拉辞世,都还不知道他一手培养的孩子,名为希望,是诸神团丢给天魔教的□□,只不过将调查局和米古拉当做了必经之地上的踏脚石。 被篡改的记忆,被夺走的记忆,终于在不久前还给了希望,他方从恍惚中觉醒,回想起自己尚未完成的使命。 …… “我以为,听了这些,你会给我一巴掌,或者捅我一刀。” “你不配。”倩儿眼中再无眼泪,她对希望说道:“我的巴掌,我的眼泪,只给我爱的人,而你不是!” 看准她的目光里,写满了伤悲和不可追回的惋惜,那一刻,哭泣的是希望,是一个丧失了希望的希望。 ——有一件事是真的,我的本名,叫洞箫。 格蕾莎对全夫人道歉,为了她之前的无礼表现,全夫人心胸豁达,毫无芥蒂:“我非常能够体会公主殿下的感受,很抱歉,虽然你的丈夫不是因我而死,但终究,是受我邀请才来这一趟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恩怨分明,事情既然不是夫人做的,我也不会揪着不放,但是那个希望,还请你交给我。” “一切,还是要听调查局的指示,我无法给予公主答复。” 格蕾莎离开,去找第一调查局交涉后,途倩儿一脸愧色的走到母亲面前:“妈妈,斯诺德他……” “对不起,玲珑,他是我十年前招到身边的侍者,一直兢兢业业,毫无错处,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潜伏在我身边的一根刺。” “那妈妈,你知道希望为什么要杀你吗?还有那些死去的人,你们在大裂谷的金矿坑里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问希望,他都不肯交代,我担心……” “你是在担心妈妈吗?”淡漠如花的容颜,找回了一线温馨和安慰。 “夫人。”督翼却不得不提醒她:“虽然希望落网,斯诺德远离,可诸神团的目标既然是那次金矿开采的所有参与者,我想,你还是有危险的。” “我正想,跟调查局回去自首。”全夫人正有此意:“玲珑知道我的,就算这次的事不是我主使的,可曾经……” “妈妈!”没有什么,比这一刻的悔恨更令她锥心刺骨:“对不起,我竟然这样怀疑你!” “你没有错,毕竟十几年前的罪恶,是我犯下的。”在希望被带走后,全夫人也即将为了曾经的事付出代价:“我逃避了这么多年,多亏了你,玲珑,你让我知道,不论我拥有怎样的地位和财富,都不如一份心安,来得实在。” 督翼默默的垂下眼睑,光子也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在被调查局扣上手铐之前,全夫人诚挚的恳求他们:“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和我的女儿说几句话。” 在月玲珑二十七岁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最后的秘密。 玲珑的父亲婚前热烈追求淳佳贵族的小姐,然而婚后却判若两人,月家是从风国迁移到月国的,就跟当年光域的龙啼一样不受重视,玲珑的父亲月岩昇凭借妻子的娘家才得以在各界名流圈里混的如鱼得水,当他拥有了一切后,他就不再珍惜唾手可得的人和事,在妻子怀孕期间,他频频的夜不归宿,在外面勾搭的女人也不计其数,淳佳分娩前不久,他更是丧心病狂为谋夺妻子家产而妄动杀机,结果他的夫人聪明过人,设了个圈套便逼得月岩昇不得不当场暴露,可淳佳没有翻脸无情,她以为放弃一贯的自尊,与丈夫重修旧好便会使一切重来,不料月岩昇越来越荒唐,在她临产前一天,还当着她的面与女仆亲热。 淳佳全石再也没有办法忍耐,她命令家里的护卫术师把月岩昇囚禁起来,结果在她生产之日,月岩昇被一个功夫高强的情妇救走了。 临行前,不知怀着怎样心思的丈夫,留了封信给他的结发妻子。 信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无情的霹雳,将她的意志力伤得体无完肤。月岩昇将自己的委屈一一吐露,原来在他眼中,聪明能干的妻子是悍妇,原来在他眼中,淳佳贵族是压迫,满纸的辱骂,极致的憎恨,让淳佳全石的心寒透冰透。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像你这种千金小姐,除了身价与地位能让我动心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为了钱而结合的婚姻并不少见,可全石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迎来这样的一天。比起丈夫字里行间表达出的浓浓憎意,她想,她的怨恨只会更多。 “从那以后,只要有机会,我就对觊觎我财富的男人杀之后快。后来我听说,他在别国跟那个女人结婚了,还生了两个孩子,我难以忍受,只有凌虐那些同样可恨的负心人,我才能平复自己的心。” “后来呢……爸爸……不……那个男人……你……杀了他?”每问一句,都艰难的想死,并不是无法启齿,而是倩儿在计算时间,她与母亲每多说一句,相聚的时间就会减少一分。 “后来,他遭到了报应,全家四口被仇人杀死了,我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看见他的墓碑……我才相信,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已经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 “妈妈,你还恨他吗?” “背叛我的人,我全恨。” “可我是他的女儿,你也恨我吗?” 两颗最晶莹的泪珠,从夫人眼中滚落,她伸手抱住哭泣发抖的女儿,柔肠寸断:“你是他的女儿,可你更是我的女儿,妈妈爱你,不论你怎么看妈妈,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玲珑眼中的她,是曾经那份低劣评价的拥有者,可谁也不知道,玲珑心中的她,是比表面的光鲜更加耀目的存在。 就像,神明一样。 Chapter 1051 碧姐把倩儿叫了去,督翼也跟调查局的人沟通该案细节,偌大的海上城堡里,仿佛忽然间,只剩下相夫光子一个人,她回想全夫人被带走以前,和倩儿母女别离时那动人心扉的一幕,黯然落泪。被母亲的怀抱围绕,是她毕生渴望的温暖,她也只能在梦里,一次次的奢求,一次次的满足。 先后失去了母亲和希望,途倩儿痛不欲生,玉灵碧看着她凄苦无助的样子,很是心疼:“倩儿,督翼说了,第一调查局的大牢外设重重结界,堪比这城堡的铜墙铁壁,想要暗杀夫人的人,是不会得手的。” “我是在想,妈妈还在隐瞒我什么。”除了伤心,她满腹的疑问也难以消解:“那次金矿开采的合伙人,究竟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才会让诸神团费尽心思的暗杀?……还有就是,我妈妈……会被判死刑吗……” “你也不要绝望。”督翼敲门后拿着一摞资料走进来:“我找人查了一下,拿到了十几年前那些死者的生前资料,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那些商人作奸犯科无恶不干,为了谋利害死不少无辜,虽然说全夫人用了非法手段致死他们,但结合夫人这么多年来对慈善领域做出的贡献、各行各业积累的口碑,我想,应该可以酌情减刑。” “就是说……不会被处死?”一瞬间萌生的希望令倩儿丧气的眸光起死回生,但是很快,她眼中的清亮褪去了:“可是……她终究是杀人了啊……而且不止一个……” “只要活着,努力弥补一切,就还有希望出来啊。”玉灵碧只好这样安抚倩儿波动的心绪:“不论多久,你都会等的是不是?所以倩儿,你必须振作起来,除了奋勇向前,你没有退缩的余地了知道吗?因为……你的母亲那么坚强,作为她的女儿,你也不能逊色啊!” “我是有罪的,如果十几年前,我就鼓起勇气让她去自首,而不是自己逃走,兴许妈妈的刑罚……还会轻一些……” 终究是女孩子,不论平时怎样男儿气,在面临伤悲之事时,都会恸哭,落泪,脆弱,无助…… “全夫人在第一调查局手里,总比在其他地方安全,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晴尊大人的处境。”督翼一时遗忘,竟如从前那样称呼玉灵碧。 玉灵碧旋即苦笑:“我已经不是晴尊了,这个称呼……距离我已经很远了……” “督翼,你刚刚说碧姐的处境?” “没错,如果不能把斯诺德追回,他就等于带着碧姐在这里的秘密逃出生天,这还是最幸运的,万一他和希望,早在碧姐来的那一天,就泄露了,那么现在……” “不会吧?”虽然抗拒这种揣测,但倩儿还是不由自主紧张起来:“诸神团和十三禁卫军一向不和,他们不会泄露消息给队长的吧?” “就因为不和,如果诸神团以碧姐的所在,作为条件要挟十三禁卫军、而十三禁卫军刚好答应了呢?” “那还等什么,马上转移碧姐啊!”途倩儿登时慌了,后续发展她想都不敢想:“这里虽然设了防视听结界,可十三禁卫军面前,任何结界都不堪一击吧!碧姐被搜到是早晚的事!” “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碧姐的容身之处!”正惶急着,相夫光子也推门进来:“城堡的后续事务应该还需打理吧,倩儿,接下来的行动,你就别参与了。” “你已经有办法了吗?光子?”在抗拒这份“排除”意见之前,倩儿想听听光子的说法。 “既然十三禁卫军来搜捕的几率很大,那么就趁他们出动之前把碧姐转走,到时候让他们扑个空,我们这边就来个死不认账。”光子咬牙握拳,一想起夜原切的嘴脸就恨恨难平:“至于碧姐,我就带回白银皇城去!” “提议很大胆,但是你有什么把握,这样做就是所谓的‘安全’?”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十三禁卫军八成已经猜出了我吃假孕药的事,他们一定会觉得,我不敢把碧姐放在身边,因为一旦放在身边,就等于向他们昭示了,我是为了方便‘移花接木’,他们提防我们提防的滴水不漏,说明没有小觑我们的脑子,那不如……就让我们笨一次,把这些聪明人给唬过去。” 她的建议逐渐征得督翼和倩儿的同意,二人陆续颔首,觉得可以一试:“虽然不是上策,而且十分冒险,但或许,真的能唬过一时。”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和我们想的一样这种可能,只不过那时候,就是拼死一搏了。”出于对自身体质的信赖和仰仗,相夫光子决定,用她全部的精力,去捍卫碧姐母子的安全:“我不是不相信碧姐的战斗力,只不过孕妇是不能剧烈运动的,在碧姐分娩之前,一切,只能由我们这些刀子去抵挡。” “那,事不宜迟,我立刻把你们送到白银皇城。” “我就不一起了,在你回来之前,这边我帮你照看。”督翼对倩儿说完,转头注视曾经的国君、如今的大姐,男人总是少言寡语不善表达的,即便是督翼这样智慧超群的人物:“……碧姐,保重。” “督翼,你也是。” 转移只在瞬间发生,涡流的出口被锁定在白银皇城中的国主寝殿,拓天平时不喜欢有侍者伺候在侧,从来都是一个人独处,也亏得这样,一行三人长驱直入,才没被外界发现。 如果不是那一头醒目的发色,拓天想他已经把这伙人当成入侵者打趴了,直至注意到来的其中两人是跟水无痕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女性,他提起来的那口气才缓缓放下:“你们怎么不走大门?” “担心被发现啊。”倩儿把碧姐扶到椅子上去坐,光子则停下对拓天解释来龙去脉:“十三禁卫军恐怕已经知道碧姐行踪了,不得已,我只能把她带回来。” “她,还好吗?”拓天略略望了一眼椅子上浅露疲态的碧发女人。 “虽然用转移术一下子就过来了,不过孕期的女人,根本不会有舒服的。”意识到这点时,她自己也因药物作用干呕了一下:“……对了,我记得这寝殿后面有间密室,在碧姐安胎期间,就让她住在里面吧。” “我没有意见。” “那个,时间差不多了,光子,我该回去了。”倩儿走上去跟光子道别,并将她最珍视的人之一,郑重托付:“碧姐,就交给你们了。” “嗯,那边,你也要万事小心,提防斯诺德还有十三禁卫军,处理好以后,就跟督翼回光之国去吧,还能安全一些。” “知道。” 倩儿离开后,就像彼时藏身聚居地一样,拓天在密室周围竖起了结界,这寝殿内的秘密空间里,通风良好,水电齐备,环境还算优越,光子把每个角落都细细检查一遍,之后告诉拓天,这件事绝不能泄漏出去,哪怕是其他水无痕的族人,也不行。 “碧姐,有事你就顺着这个孔看屋子里的情况,只有我俩在的时候你才能出来,这面墙非常隐蔽,里面还有锁,只要你不出来,旁人进不去的。” “嗯,光子,拓天,让你们费心了。”玉灵碧有些过意不去,为了她一个人的“任性”,牵连这么多伙伴替她担惊受怕。 “碧姐,客气的话以后都别再说了,你是我们的亲人,照顾亲人是天经地义的。”收拾好了床铺,将干净柔软的被褥铺平抹齐,光子将大姐慢慢扶了上去,替她脱下鞋子,掖好被角:“碧姐,你好好休息,外面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光子帮你顶着。” 近期来来回回反复使用空间转移术,导致途倩儿一回海堡就头昏眼花的倒下地去,在侍者们惊慌失色的尖叫和七手八脚的搀扶下,仰靠着奢华大厅内的裘皮沙发好好缓了一会儿,大概是瞧她太过疲乏,所以直到状态好转,侍者才把刚刚发生的紧急状况上报。 希望逃跑了,在被格蕾莎带往花之域处刑的过程中,听说那位公主殿下勃然大怒,号令手中战队上天入地的追捕,还发出重金悬赏令,一旦将希望捉拿到她格蕾莎面前,她就能让饥困潦倒的乞丐变成富豪。 途倩儿听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禁不住叹气连连,她没有在自家海堡朝不保夕的当下表什么态,可心中清楚,逃走后的希望,究竟会去哪里。 “你知道吧?”督翼一眼就看穿了倩儿的心思,神色有些严肃道:“我劝你……不要帮他。” “但至少,让我跟他道个别吧。”希望被带走时,旁边有采话员,有调查局,她不论如何都没办法跟他掏心掏肺的谈一番,但如今,希望孤身一人,倩儿觉得,这是个机会:“督翼,我没有包庇任何人的意图,请相信我。” 不得不再用一次转移术了,这次长途跋涉往返一遍,估计她要在床上躺个几天了,从未忘记,十几年前她与希望初次遇见的地方,月之国漆黑的河流旁,栽种着一片幽冥树,树上的鬼灵朵美艳发亮,诱人异常。 她在那棵最繁盛的鬼冥树下,看到了面庞莹白如玉的俊俏男孩,他告诉她,他叫希望,是个堪比阳光般明媚可爱的名字。 自打逃离母亲身边、跟希望相见恨晚、又一路远行到了光之国后,倩儿几乎就再没回过她生长的家园,那个国家终日里阴暗色沉,她想要索取光亮,就只能对着联电后熠熠夺目的灯盏,就只能在家里,对着灯火发出的亮光,畅想太阳的容貌。 直到希望对她说,要带她去找寻真正的阳光。 时光荏苒,逝不逆流,曾经的鬼冥树依然还在,只不过闪闪发亮的鬼灵朵早已枯萎无踪,而就在那棵树下,倩儿再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还是那个矮小俊俏的男孩,如今变高变壮,变得近乎认不出来了,倩儿在两片剪影中捕捉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原来,她方才的恍惚间,错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希望手上的镣铐还在,脸上的笑容也在,但转眼间,他熟悉的样子就湮没在了污浊的雾气后,这里连雾都是乌黑的,借着暗到不能再暗的月光,倩儿发现,希望不见了。 隔着黑水河有一座高耸的山峰,这一刹,光线出奇的明亮起来,途倩儿一眼望见,那遥远山尖上渺小宛似针眼的身形,他穿着素日里最喜爱的浅色衣裳,衣角被倩儿恶作剧绣上了荧光绿的小花,她曾经玩笑说,这样的话,不论他跑多远,她都能凭这醒目的颜色将他找到。 “希望,至少在一切结束之前,我要告诉你……!” 没等跨越漆黑湍急的河流,没等跨越横挡在前的阻碍,没等靠近那苍白单薄的侧影……天塌地陷的爆响,炸裂在远方。 途倩儿当时的脑海里,一阵空白,经久未散,视野尽头渺小到恍如不存在的影子,随着突起的狂流彻底消散了,等一切尘埃都落定,山尖被铲平,荧光绿色的小花,彻底凋零在视野里。 几天后,鲜有新闻传出的月之国向信鸟村发送消息,信鸟村售往各域的报纸,头条版面被一张照片占据了,混杂着血迹的浅色衣服破烂不堪,据说,穿着它的人已经尸骨无存了。 途倩儿找来了各种版本的照片,不论是黑白的还是彩色的,不论是缩小的或是放大的……沾满血迹的上衣衣角,都有暗淡失色的绿色小花…… 同一时间,雷之国白银皇城。 早间国会后,拓天照常到挑高书房里批阅文件,他笔走龙蛇,手速飞快,即便是做事爽利果决的相夫光子,也看得有点心惊。 “你看仔细了吗?就这么一股脑的都批了。” “要不你来?” “嘿,问问你还不乐意了。”光子拿起他批好的几张国臣上报文件,细细浏览一遍,惊讶的发现他批注能力精准过人,虽然看上去粗心大意只求速成,可实际效果并不差呢:“还不错,不过呢,我建议你还是放慢速度仔细一点,不能急功近利,操之过急,什么事都得按部就班脚踏实地的来,这样得到的成效才踏实,就跟盖房子一样,地基不稳,上层建筑无法坚固,随时会坍塌的。” 对于这番嘱咐,拓天没有充耳不闻,只不过他也习惯性的,用吐槽当做回报:“你真的只有二十几岁吗?” “你什么意思啊?”光子一听,不高兴了。 “啰嗦的跟七老八十一样。” “你个混小子……”有好几次,拓天的毒舌都把她气得跳脚,不过看在海蓁子的份上她每回都忍下来了,这次,也一样:“对了,我想找个可靠的人,帮我们照顾碧姐,万一哪天我们都不在,还能博个周全。” “水无痕几十号人,任你挑选。”眼皮都不抬,拓天就简简单单的回复一句。 “并非我不信任他们,相反,我非常尊敬水无痕的大家,只不过,照顾人这种事,还是应该由熟悉碧姐的人做才行。”言罢,她暗暗嘀咕起来:“然姐跟着叶大人和夙一姐打理冰衣武士队的事,天地盟里的合适人员很多,但是来异域总不太恰当,最好……是一个我熟悉的,组织外人员……” “你预备找谁呢?” “我还在考虑啊,毕竟……碧姐是最重要的,也只能托付给最值得信任的人。”脑子里堪堪浮现几个人名,至于最后敲定谁更好,她决定听听碧姐的意见。 前脚刚一离开,后脚,国主大人的书房门便被敲响,安鸽带着早间国会中已然提出的谏言,再度来催水无痕国主敲定细节了,尽管当时拓天以“我不需要”为由驳回了安鸽的提议,但安鸽锲而不舍的追及,还是让当事人拓天无法回避。 “国主大人,不论在哪个国家,男性一旦成为君王,他的妻子势必要立为国后啊,这是规矩,甚至有很多上位者在即位当天就封妃立后了啊!”安鸽声声挚诚,大有拓天不点头答应,他绝不阵前退缩的势头。 直到安鸽苦口婆心讲了一大篇,而专心致志批阅手中文件的拓天也终于将工作如数搞定,新王才慢抬眼帘,正视站了半天,说话说到气喘的老臣:“坐吧。” “谢国主大人。”安鸽抬手擦擦额头的汗,又追问了几遍,国主大人究竟要不要立国后。 “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了。”拓天淡淡然的开口,终于回应起这个问题来:“我本来是觉得没必要,但既然老大人觉得办了比不办要好,那就根据规矩来吧。” “是,属下遵命!”得令后的老大人欢天喜地退出了殿门,一转身,刚巧碰上端了汤水过来的相夫光子,见她身旁两名水无痕女性两手空空,当即严肃下来:“你们两个,怎么能让国师大人亲自动手呢!还有没有点规矩!” “没关系的,安鸽大人。”相夫光子被他一板一眼的架势弄得有点无奈:“她们也不是侍者,是我水无痕一族的家人。” “是是,您说的是!”安鸽连连应着,却也不忘了给红发国师提醒:“不过,规矩不可废,在天下人眼中,水无痕既是当今的雷国王权操持者,一切,都还是应该按照准则来比较好。” “大人您说的有道理,光子记下了。” “恭喜国师大人!贺喜国师大人!” 突如其来的“恭喜”把光子活活造愣了,她回顾一下最近发生的种种,好像除了碧姐平安抵达,再没可喜可贺的大事了吧:“安鸽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呢?” “国主大人已经同意,要立您做国后了!” “啊?……”相夫光子缓了几秒,看定安鸽那充满喜气的眸子:“是大人向国主建议的?” “属下只是其中之一,现在整个国府,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其实国后什么的并不重要,国主只要在位,雷域便得稳固,当初波维路雷吒和波维路乐双,也没有立国后啊。” “所以,他们的天下才要终结啊!” “安鸽大人这是夸大其词了,国家强大与否,不在于国后,而在于国臣、国府、和国君。”相夫光子一丝不苟的正色道:“国君刚刚上任,有很多生疏和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安鸽大人多多提点,至于相夫光子,自然也会竭尽所能的维护雷域的利益。” 安鸽的想法,国府诸臣的普遍想法,相夫光子至少能猜中七八分。一来,雷国国府、各个捍卫王权的贵族,都还对她这个红发国师心存疑虑,担心她会不会随时随地的撒手走人,或是干脆来一个颠覆行动,因此,身份固定下来之后,她就要受“名号”的束缚,不敢妄为;二来,国府中想要讨好她的大有人在,安鸽姑且不论,灵则优的母亲、如今真正操持灵则一族事务的灵则瑜,就不止一次来到光子这边“做客”,话里话外尽是对她的恭维和取悦。 这次向拓天传达意愿的虽然是安鸽,虽然背后一定还有人不同意她这声名狼藉的红发修罗道登顶第一夫人,但也不能说,这就是安鸽一人的主意,若真是他一人之见,旁人皆在反对,安鸽也不会做这出头鸟,拓天也不是蠢蛋,更不会用还没坐热的位子去当赌注。 从自己这方面而言,她对能不能做“国后”抱持无所谓的感想,毕竟,国师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多个国后的头衔,顶多算锦上添花,这次信鸟村铺天盖地报道了全夫人海上城堡里的“惊天盛况”,顺带提携了她一把,说相夫光子是协助调查局戳破真凶阴谋的功臣。原本因为在光域的种种“不良名声”,已经让她在术法界各地遭受非议,甚至她被乐双任命为国师当天,还有不少国府中人以她“劣迹斑斑”为由出言反对,后来她顶着压力和舆论强上高台,用诸多的实际行动、有建设性的谏言和手法,挽回了一些声望,以至于到现在,她算瞧出来了,什么是毁誉参半,有污点,但并非一无是处,大概就是人们对她的评价吧。 Chapter 1052 雷国历五百一十三年十二月下旬,水无痕初代君王拓天立发妻相夫光子为后,是为“雷国国后”,他们只是在国府早间会议的大殿上,当着国府众员的面举办了简单潦草的封任仪式,比起外界喧天迭起的议论风潮,简直平淡死寂到了极点。 水无痕拓天没有任何异议,驳回众臣“风光操办”建议的是国后相夫光子本人,她知道按照旧例,哪怕是天蚕那样的小国家,都要如国君即位时那么荣光鼎盛一番,不过她实在没心情,对这种虚假的“婚姻和身份”,弄出这些粉饰太平毫无意义的东西来,她之所以并不清高的“接受”了国后身份,是因为她接下来要完成的事,确实需要一国之母的职权。 华衣美服在身,妖娆妆容着面,她向殿下站立的众人讲出了一番属于“国后”的言论后,步入到终场环节:“相信各位都听说过‘米霜国’的事,今天,我以雷国国后之名,向整个国府!向雷国全域!发出口号!请大家同心协力!共抗雪毒组织!” “有什么事,也不用急在受封这一天来说吧。”武将十七江从头到尾都维持着那副不屑的态度,现在更是出口直接,毫不顾及王与后的颜面。 “是我允许国后在这样的重要之日,把眼下最大的问题提出的。”和国后穿着匹配服饰的国主拓天霸气凛然的开了王者尊口:“米霜国祸害无穷,有情报显示,他们已将集中地对准我们雷之域,国后与我意见一致,认为剿灭该组织,和册封一样重要!甚至……过之不及!” “没错,米霜国首领是昔日雪毒制造贩卖组织的大毒枭,至今仍旧逍遥法外,在她祸害到我雷之国的切实利益之前,必须铲除歼灭!”气势瞬间提升,抵达到令众人脚跟发颤的地步:“我相夫光子今天在这里宣布这项决定,就是要告诉你们,不论是谁……但凡和米霜国有所牵扯、甚至站在他们一边的人,就都是我雷之域的敌人!整个术法界的敌人!相夫兰咏罪大恶极!她的雪毒组织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我今天在此发誓!不将米霜国连根拔起!决不罢休!” 雷之国国后之位常年虚悬,它所象征的不仅仅是坐拥在上的,是一国尊王的妻子,它所代表的,还有母仪天下的典范,万众女性的楷模。 相夫光子心知肚明,自己永远达不到这样的水准,她没有碧姐的豁达,没有歌莺的出身,她有的,仅仅是参差不齐的名声,好坏各半的口碑。 不可否认,嫁给水无痕的年轻族长后,早就小有名气的她,也开始名声大噪,很多人都羡慕她能够嫁进重新崛起的术师名门、做优秀族长的原配。在术师的眼中,水无痕家族是力量的象征,在常人的眼中,水无痕家族则是名望的象征,在今天大多数众生眼中,水无痕家族,是王权势力、财富地位的象征。 相夫光子这一生都在矛盾与挣扎中度过,令她觉得讽刺的是,终于下定决心的一件事,竟还是如此的自欺欺人。欺那些巴不得她从高处摔下来粉身碎骨的敌人;欺那些与她同生共死彼此依赖多年的至亲友人;欺仇敌是为了解气,欺友人是为了令其安心,所以这一次的“自欺欺人”让她前所未有的坚定。 即使,她与这个被称作“丈夫”的男人毫无欢爱之情,就和当初同帝恒的交易一样,只是相互利用、互相索取。 晚餐被端到国主寝殿,由“王”与“后”共同享用,当然,外界并不知道,他们是为了照顾密室里的第三个存在。 在外间用膳时,相夫光子特地压低声量,避免被碧姐听到:“拓天,你打算将来给碧姐的孩子,安排什么样的身份?” “依照惯例,当然是认祖归宗。” “我本来也打算和你,共担孩子父母的‘虚名’,只不过……我最近看碧姐的样子,总觉得她好可怜,我想……等将来避过十三禁卫军的要挟后,能不能让碧姐把孩子带走?” “不行。”拓天本就不具温度的表情冷了下来:“哥哥的血脉,怎么可以流落在外?” 光子放下筷子,面部表情也跟着绷了起来:“拓天,即便跟着碧姐,那也是水无痕的血脉,我是觉得,如果有一天,找到了更适合碧姐的归处,让她带着孩子过去生活,不是很好吗?” “别再说了,既然当初是你建议,由我做孩子的父亲,那么要走,你们可以走,休想带走我哥哥的孩子!”草草咽下最后一口饭,拓天冷着脸离开了寝殿。 次日再相见,相夫光子已经不打算就昨日商讨的话题继续引发争吵了,既然时间还很宽裕,就没必要上纲上线追究个所以然。她跟即将步入国会大殿的国主问了早安,便自行其事,带着早先请来的书法家去木刻师傅那里,写一副崭新的横匾。 这也是从拓天那里获准的,将白银城的名字换下,另行择取。 白银城原本的银矿建材被乐双拆的差不多了,目前是竹木建筑居多,这也大大减轻了新王一族入住后的麻烦,毕竟,不是谁都如波维路兄妹那样,爱白银爱到痴狂。 写有“无恨城”的木质明漆匾额,终于在当天中午高高悬挂在了皇城城门的顶端,相夫光子身着厚重的国后华服,踩着她至今不能适应的绣鞋,长袍席地,珠玉满头,连脸上的妆都被皇城里的掌仪女官强制性化成了眼角眉梢皆妖媚的类型,相夫光子不是真怀,也不是电影演员,这样复杂繁琐的形象,她一天就受够了。 “不行,明天一定不能再穿这身行头。” “国后大人,您要见的人已经带来了。”小侍女恭恭敬敬的在身后发声。 光子回首间,看到了久别多时的“旧友”,大有喜极而泣的情态:“小雾!你总算来了!” 原本,候选人当中还有寒苇鸯和杳杳,不过寒苇鸯在雷默那边,至今处于无法联络的状态,大概是千影式早已失效所致,而杳杳显然融入到了凝光城的氛围中,在那里安心做一名云浮珍珠的侍女。思来想去,也只有和相夫光子“同仇敌忾”过的花溪雾最为合适了。 “真抱歉,让你过来帮我,听说你在光之国和朋友联手开了酒馆,我还这样妨碍你,你真的……愿意留下吗?” “我当然愿意,就是因为无所事事,我才想着去‘绿翠锦’帮忙的,事实上,凯瑞娜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我在那里,纯属吃白饭的。”花溪雾腼腆一笑,久别数月,还像从前那么娇俏美丽,声如莺啼:“你呢,大战过后,听说你失踪了,现在呢,诸事可好?” “除了穿的不太舒服以外,一切都好。” “噗。” 被逗笑的花溪雾自然而然适应了旧友制造的欢悦气氛:“来的一路上,就听人们议论不绝,说从前的光域上主,如今化身成了雷国国后,真是传奇一般的经历!” “你就别跟着他们一起取笑我了,什么国后国后的,听多了鸡皮疙瘩起一身。”光子抖抖胳膊,又把花溪雾乐得花枝乱颤。 “是真的,人们都说,如今的雷国国后也是了不得,暂且抛开原始后盾光之国不算,国后的亲侄子是泽之国的王储,本身又是火国焰神国主亲封的明公主,各国国府曾经,都争先恐后想要收编的人才!” “你再说,我可就不搭理你了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快带我去见晴尊大人吧!” “嘘!”光子忙看向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慎重无比的提醒花溪雾:“千万别说漏嘴了,记住,只有你,我和拓天三个人知道碧姐的存在,其他人面前,你千万别穿帮啊!” “嗯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牢记的!”花溪雾当即进入状态,她也知道,自己此行有重大使命在身,可不是来观光赏玩的。 花溪雾见过玉灵碧不久,有侍女来报,说灵则优族长的叔叔手捧大礼来觐见国后了,相夫光子沉吟了半晌,决定带刚刚侍奉了碧姐午睡的花溪雾同去,看看这个不被重视、连继任族长资格都没有的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早在当初,她就听说过关于灵则逊的传闻,他不同于族长哥哥,是自小便被生父嫡母无视忽略的庶出,也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有很大的空间到外面去疯去野,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纨绔子弟的习性,品行不端,作恶不断,如果不是哥哥嫂子一路袒护,他早就被丢到大牢里严刑处决了。 水无痕登位后诸事连连,拓天光子也一直没太注意这个几度钻律法空子的灵则叔叔,想不到,他今天自己倒是乐于上门,还手捧大礼。 在目睹到一国之后的风采时,面容猥琐的男人口中液体几乎流出,相夫光子忍着一股恶心,本来药效就够她受的了,端坐座上,于一座会客的偏殿接见灵则逊:“灵则先生,请坐。” “多谢国后。”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灵则逊擦掉唇边口水,毫无形象的赖倒在椅子上,不等光子开口,便命手下将满满一箱子金银珠宝抬上来:“国后,这都是我的心意,还请你笑纳。” 不仔细看,看以为是什么凡俗金银,直到花溪雾的表情显露出吃惊,相夫光子也才留意到,箱中满登登的事物,都是奢华至极名贵非凡的珍品,每一件,世上都难找到第二个雷同的。 “无功不受禄,灵则先生还是请抬回去吧。” “国后,清高是好事,但过于清高就不太给面子了吧?”眉毛一挑,眼睛一斜,嘴巴一歪, 二郎腿一翘,信誓旦旦的说:“这些可都是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也只有国后你的美貌气度,才配得上!换做旁人,别说拥有了,就连看一眼大爷我都会把他眼珠子抠出来!” 相夫光子微微一笑,思索几秒后委婉拒绝:“这些首饰华美精致,一看就绝非凡品,可惜我平日里不戴这些,也没有收藏的爱好,放在我手里也是无用,而我,一向是不留无用之物的,因此,灵则先生还是拿回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灵则逊的脸色愈发难看,他递眼色示意能说会道的手下帮他一把,那个子略高一些的驼背男于是乎展开劝服攻势:“国后你看啊,我们二爷不辞辛苦拿了这么多来,样样都挑最好的,就是希望博得您一笑!好歹,您也留几样,才不枉我们二爷一番真心啊!” 实在避不开,相夫光子干脆选择面对:“好吧,那我只取一样,余下的,依旧请先生带走。” 最后,她选了一个样貌平平的煤精砚台,趁灵则逊一脸得逞、有意说出自己的要求前,抢先打断:“我这里有一个黄琮鼻烟壶,还请先生笑纳。” “给我的?”比起鼻烟壶的价值,他似乎更在意拿着它的这只手。 结果,光子将鼻烟壶包好,把礼盒直接放在了那口箱子里:“灵则先生这次过来,不单单是为了送礼吧?你有什么话,请直说。” “国后真是冰雪聪明!”惧于相夫光子气势,有心无胆的灵则逊最终选择放弃,只不过他的眼睛一直牢覆在如雪洁白的这张面孔上:“无人不晓,国后您的设计一向雅俗共赏,这次,我想恳请您,帮我嫂子,做一件衣裳!下个星期,是阿优的生日,在灵则家将举办两天生日宴,我想给嫂子一个惊喜!” “灵则先生放心,给瑜夫人的礼服,我必会准时送到灵则家,由我的亲信亲自交到夫人手中……以灵则先生你的名义。” “那就,大恩不言谢啦!” 即便没有灵则逊这一趟,相夫光子也打算到各个国臣的府邸,亲手给他们家中女眷量身制衣,她始终相信天底下没有不爱美的女性,如果她们喜欢,她也不介意从此开展艺术交流,与她们时常往来,只希望她们侍奉的男人,可以在国府中多多尽心,全全效命。 这一招,显而易见的有效,前有在火之国贵妇小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例子,相夫光子完全不担心这一手到了雷之国会失去作用,国臣的夫人女儿们,都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对于她愿意亲手量身定做,都表现出非凡的喜悦和热忱。 相夫光子想,很多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就好比今天,她必须稳固了水无痕的地位,才能在制服米霜国的行动中大展拳脚,作为离职的少主,入他国国府,本就遭到十三禁卫军的反对,幸亏水无痕上台,她又以“国后”的身份参与其中,自然发展,名正言顺,也只有在这里,将再不会出现终极审判宫的那次“阻挠”。 相夫光子的心腹不止一人,但这其中,最为贴心熟知的,要数念尘姐弟了,念尘因兰咏迫害而丧命后,相夫光子就把全部的关爱给予了念冰,她也多次劝念冰退居幕后,不要再帮她跑腿犯险,可念冰执意追随,说要效忠她一辈子,要在这个漫长的过程里,见证仇人相夫兰咏的毁灭。 这次他也带来了惊人消息,那灵则逊居然就是把“米霜国贸易”暗自引入雷之国的元凶,为了钱,和毒枭兰咏狼狈为奸。相夫光子死咬牙根,她已经在国府大会上宣誓,势必铲除米霜国,势必,要把雪毒案的余患全部送上绞刑台! Chapter 1053 晚来的冬雪,在新年这一天眷顾苍生,鹅毛似的纯白覆盖到每一寸土地,直至日暮降临,初雪骤停,气温才一下子降到零下,雷域贵族们驶往灵则家的马车,才铺就厚厚的毛皮和绒毯。 不仅是新年首日,更是灵则家小族长阿优的十岁生日,即便没有灵则逊先前的邀请,相夫光子也打算代替拓天来道贺一下,她备了丰厚的礼品,在一位水无痕阿姨的陪同下乘马车于黄昏时分抵达国都郊外的灵则聚居地,她披着雪白的呢料披风,袖口衣襟镶着狐尾般的绒毛,满头红发用一根素雅的银钗固定成髻,落入一同到来的宾客们眼中,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灵则夫人更是不掩艳慕之意,撇下一切宾客,仿佛此时眼中只有相夫国后一人。 这是相夫光子第一次见灵则瑜,她是灵则优父亲、已逝族长的继室,因貌美能干而被族长赏识,族长去世后,她又在灵则逊的支持下担负起辅佐幼年族长的重任,成为灵则家如今真正能做主的人。 她十分好客,笑容热忱,言谈态度都无可挑剔,相夫光子纵使不喜过于客套,也不能驳了灵则瑜的面子,便以微微一笑回报她的热络:“瑜夫人,初次见面,我也给夫人准备了礼物,这一份,是给灵则族长的。” “国后肯来这一趟,就是我灵则家最大的荣耀了!还给我们带礼物,真是……太让我受宠若惊了!”灵则瑜喜极而泣,那泪水一颗接一颗,完全是真格的:“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国后赏赐!” 这时候又过来几个贵族夫人找灵则瑜寒暄,光子知趣道:“夫人先忙,我去那边看看。” 总算得以离开那热情高涨的氛围了,相夫光子不禁瑟缩,巴不得抖掉这一身鸡皮,连旁边的阿姨都忍不住咂舌:“这瑜夫人客套过头了吧,看着虚伪死了。” “这样的,在交际场合才吃得开。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能用笑容摆平的事,他们何必费别的工夫。”相夫光子不喜不恶的说,对于某些“会做人”的表现,至今持“不去反抗”但也“绝不苟同”的理念。 灵则家最大的厅子被布置成宴场,各色美食美酒依次摆上,歌舞美乐也翩翩奏响,灵则优用一口稚嫩的童音表达了他对大家的感谢,完全就是灵则瑜事先教他背诵的生疏模样,相夫光子看着那个可爱天真的男孩,又瞧了瞧瑜夫人深不可测的弯弯笑眼,在心里生出慨叹,有些孩子十岁都能诵读百首诗词了,也有孩子在父母的溺爱和包裹下,木偶般的做着连他自己都不明意义的事。 灵则逊忽然从身后冒出来,拍拍光子肩膀并大叫一声“国后”,相夫光子倒还淡定,陪同她来的阿姨就吓得一跳三尺了。 “灵则先生。” “太生分了吧,叫我逊哥就行~”说着,不知深浅的往前凑近一步,完全不理会场合和时机问题。 然而于相夫光子来说,在哪,对于这个人的态度,她都保持一样,不动声色倒退一步,扯唇,毫无诚意的笑:“灵则先生,瑜夫人对她的衣裳可还满意?” “嘿嘿嘿,想知道吗?今晚去我家我就告诉你!” 相夫光子实在不想看他这张脸,丑不是他的错,把丑当成耍帅的资本就是他脑子有粪了,余光不留痕迹的一扫,旋即落回到灵则逊脸上:“我口渴了,灵则先生去帮我倒一杯酒可以吗?” “喝酒啊……”灵则逊一脸色相的眯了眯眼:“喝酒的女人最性感了……你等我一下哈!” 然而就在嘴唇触碰到杯沿之前,相夫光子笑容里的虚假变成狠意,尽管在灵则逊看来,这未必有什么差别:“灵则先生,能把你的酒给我看一下吗?” “还以为国后要跟人家喝交杯酒呢~原来是要共饮一杯啊~”灵则逊大喜过望,忙把自己喝了一半的酒双手递上,还不安分的久久抓持着杯柄。 相夫光子当然不会由他得逞,手指一松,玻璃杯连着半透明液体洒碎满地,她当即做出慌乱状,把自己的杯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又帮侍者捡拾碎掉的残片,忽然,她脸色一变。 “国后,怎么了?” “灵则先生,这次宴会的酒水,听说是你命人准备的?” “我可是爱酒之人,灵则家大小宴会,酒水都由我准备~”灵则逊自鸣得意的扬了扬脖子。 “那么你要怎么解释……这里面的米霜成分呢?”丢开玻璃残片,转手拿起刚刚未喝一口的珍珠米酒:“我嗅出了这里面的米霜成分,你的那一杯有,我的这一杯也有,你能解释一下么?” “这是不可能的,你在开玩笑!”灵则逊一听,当即就慌得方寸大乱了。 相夫光子从容走到那一座堆放高耸的酒杯塔,从最上层开始,一杯一杯的往下摘,依次嗅过以后,勒令道:“护卫术师!把灵则逊带走!直接关到律令司大牢!” 毫无预兆的变故就此上演,灵则瑜那热情不减的笑容也慢慢变淡了,全场参与者无不大惊失色,灵则逊则在被扣住之后不断喊冤。 “马上封锁灵则聚居地!把可疑人员全部带走!”发号施令后,相夫光子开始对百思不解的宴会宾客们做解释:“各位,非常抱歉,请放下你们手中的酒杯,因为我不确定,可疑分子究竟在哪些酒水里掺入了米霜,就在刚刚,我发现这一片酒水区里的酒水……全部都有米霜成分,要知道,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非常糟糕的事!” 美酒立刻变成烫手山芋,人们纷纷弃之,连恭贺同乐的心情都被扫光了,灵则瑜也在灵则逊遭捕后跑上来央求光子:“国后大人!请您明察!这件事不可能是我灵则一族做的!” “是谁做的,还有待追查,瑜夫人,米霜事关重大,今天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还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当夜,雷国律令司地下审讯室,灵则逊纵然被捕,可对相夫光子竟全无怨怼之意,让后者愤怒的是,他还用词轻佻,不分场合的实施言语调戏,所用字句逐渐朝下作方向发展。 相夫光子隐隐有种感觉,那就是这个男人察觉了她的“阴谋”,从而用这样看似无意的方式,实行不怀好意的报复,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缓缓收紧,她真想一下子把这张猥琐的脸打凹进去。 “灵则逊,你不用东拉西扯了,刚刚在酒水里下米霜的人已经抓到了,他说,是相夫兰咏派他来的,来帮你、从而给你个惊喜的,我想请问一下,术法界鼎鼎大名的毒枭老太,为什么要‘帮你’呢?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阴谋?” 灵则逊眼睛一转,被紧绑在椅子上,仍旧不安分的乱晃:“我不认识她啊!” “那个人已经招认了,要不要带上来跟你对质一下啊?他禁不住严刑拷打,说自己是相夫兰咏派来的,而相夫兰咏显然跟你有不浅的交情……灵则逊,你最好老实坦白,相夫兰咏到底在做什么?如果你坦白,我会适当减轻你的刑罚,这可是你将功赎罪的唯一机会。”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她啊!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算她派来了下毒的人!那也是她做的,和我没关系啊!我不认识她,你不能因为她说认识我,就信她啊!”灵则逊眼睛睁得溜圆,一直牢牢盯在光子脸上,那神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相夫光子怒火中烧,这个看似愚蠢的男人竟然不上当,矢口否认自己认识兰咏的话,她也不能把他屈打成招啊,她让念冰在少数酒水里掺入米霜,就是为了险中取胜,本以为灵则逊会被诈出来的。 灵则逊的机智超乎相夫光子的预料,在回去的一路上,一直到晚间沐浴完毕、上床就寝,她都没有停止对自己的责备,大意疏忽导致打草惊蛇,只会让相夫兰咏做足防备,没有直接证据指明是灵则逊的情况下,也不能一直把人关着,然而一旦放出来,相夫兰咏必定获悉,从而更加谨慎。 不早了,却还是有侍者在外面轻轻敲门,说有一个人死缠烂打,被守城护卫揍了也还坚持要来见国后一面,并且报上了她的大名“秋芡草”。 说起秋芡草,相夫光子想到的第一个称呼不是“姑母”,而是“如风她妈”,不过如今的秋芡草一改昔年的妖娆风貌,变得素朴平和的多。 相夫光子把她领进来,她却双膝一软跪下地去,宣誓忠诚:“国后,我是来帮你的。” “不是要你好好留在疗养院养伤吗?怎么跑出来了?”光子关心备至的上前将她扶起,又亲手卷起她的袖口,看到她手腕处两条愈合多时的断痕,眼里溢满沉痛:“当初,你是替我做事才会受伤的,为了瞒住相夫兰咏,才不得不藏身疗养院,这才过去多久,我怎么能让你再来冒险呢?” “国后,事关重大,请找一个旁人窥听不到的地方。” 那认真到极致的表情,就跟她当时被奇斯尼和芜华引见过来一样,让相夫光子感觉不到分毫的“兰咏派气息”,如风她妈是断断伪装不出这种目光的,毕竟虚伪的人只会伪装无害和善意,不一定会伪装真诚。 …… 午夜后三点,相夫光子宁可用眼药水缓解视觉疲劳,也不肯在这“重要之日”提前睡去,对于“秋芡草”的归来,她如获至宝。 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不费吹灰,就获得了比她奋斗数年更佳的战果,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相夫兰咏被追缉之前,会频频爆出丑闻。 奇斯尼和芜华早早为她选定了帮手,这她知道,是一个无氏家族的女人,本名桦缘,跟奇斯尼芜华一样,都是乐于追随在她身边的信服者,桦缘甘愿为了相夫光子变成秋芡草的样子,之后杀死真正的秋芡草,取而代之。潜伏在相夫兰咏身边多时,近距离监视、收集兰咏的一切“罪证”。 相夫光子之所以一整夜不想合眼,也是亏了假秋芡草的“惊人才能”,她可以把微型摄像机做成隐形眼镜,在真秋芡草死前,以此入侵到将死者脑中,夺取全部记忆,牢牢记录成影像,再转手刻录到光盘之中。从相夫光子做光域国师开始,假秋芡草就潜伏在相夫兰咏等反光党身边,每天都记录他们“罪恶的证据”。 她告诉光子,她把两大箱光盘藏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约之择日去取。为表信任,相夫光子回应,愿意暂时由她保管,等二次审判到来之日,再一一取出供世人见证。 相夫光子感谢神明,让她在千头万绪之际得到了一个完美的突破口,有了假芡草这条暗线埋伏在相夫兰咏身边,她就等于安了双眼睛,比彼时的千影术更可靠保险。 接着,她派人将灵则逊无罪释放,为了麻痹这个用愚蠢掩盖奸诈、用善意掩盖歹心的男人,强抑着恶心感对他道歉,说自己冤枉了他,说自己搞错了,在灵则逊色咪咪的靠过来问她要怎么弥补时,相夫光子几度握紧的拳头终究还是松了开去,只好用不着痕迹的敌意,好言软语,敷衍拖延。 一面要忍受灵则逊三天两头的骚扰,一面她派念冰去调查哪里有全夫人那样的海上城堡在卖,当念冰马不停蹄仅用三日便将各个海域上的海堡出售名录送来给她时,她刚刚头昏脑胀的送走了聒噪了一头午的曲伏子。 “那个老头子,来这里做什么?” “还不是老生常谈,嘱咐我不要越俎代庖,影响国主的判断……看我的眼神,就跟瞅见了祸国妖孽一样。”光子叹息连连,对于能让老顽固们改变对她的偏见,早就不抱指望:“总而言之,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收购海堡的事敲定。” “你买下这么一座城堡,是要做什么呢?” 边翻阅手上记录详细的图册,边回答念冰的提问:“我要限制他们两个的行动。” “你是说……相夫洋和白辰霞?” “相夫兰咏应该已经从灵则逊这边知道了我的行动,她应该明白,捅破的窗户纸是糊不上的,按照她往常的尿性,肯定会把我爸妈搬过来制服我,呵呵,所以这次,我要先下手为强……老家伙,休想再利用他们来做我的挡路石,我倒要看看,失去我爸妈的哭闹和纠缠,你相夫兰咏还有什么招。”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常年跟随在侧,不用等进一步指示,念冰自己就能领悟什么是最该做的:“相夫兰咏应该已经把夫妇二人派出来了,在他们抵达国都之前,我会截住他们,直接送到海上城堡去。” “就它了。”相夫光子选定了一座规模不大,但也足够父母双亲幸福度日的莉兹东海私人待售城堡,顺便将毕生积蓄——几个存款簿拿出来:“念冰,你即刻通知这座海堡的主人,就以你的名字购买,合同签好以后也由你保管。另外,花钱雇几个侍者、厨师、医生、护卫术师,好好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保护他们的安全,记住,你不要露面。” “你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是你安排的?” “我不但不会让他们现在就知道,我甚至连面,都不打算和他们见。”极端坚定的给出结论:“我不会再留情了,我可以给他们想要的优越生活,但是,他们别想再通过与我见面,对我任打任骂,哪怕只有一句,都等于是让相夫兰咏得了逞,而从现在开始……我要步步紧逼,一直把相夫兰咏逼到绝境!” 她不和父母见面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她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相夫兰咏恶有恶报,都不打算让她的爸妈与老太太见面,她要让他们在无缘再会的情况下,阴阳相隔。 同时,她对十三禁卫军和第一调查局也做了严密的隐瞒工作,毕竟她的父母还是a级逃犯,没有不透风的墙,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让父母与兰咏重聚的危险,在放父母离开那座海堡之前,相夫光子发誓,决不许任何人阻挠她的计划! Chapter 1054 “米霜国”隐藏于雷之国的根据地,远没有相夫光子设想的那么豪华奢靡,大概是担心被查到行迹,兰咏宁可择选荒芜苍凉的地下废置仓库,也不肯把“大业”挪到地面上去犯险。 也亏得她深谋远虑,雷之国多次出动的搜剿队才总是无功而返,相夫兰咏每避开一日危险,都会在心中加剧一分对于相夫光子的藐视,她可不觉得,那个相夫洋留下的种,会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智慧,之所以从不受她这老人家的摆布,也只是因为她贱而已。 根据地充满土尘的地面也只有当脚步一一停下后,才能变得不那么沙色纷扬,幽兰大志、相夫金、秋芡草兄弟姐妹三人围绕在老母兰咏身畔,替她端茶倒水拿果盘,不多时,随兰咏一块儿出逃的光域五十个漏网分子陆续抵达,他们可都是反光党的骨干,唯一幸存下来的一批人,被相夫兰咏封为米霜国的一等功臣。 为了圆自己的女王梦,兰咏不但将雪毒组织以“国”的形式成立命名,还自封“白雪女王”,封幽兰大志和相夫金为亲王,封秋芡草为公主,余下骨干皆有赏赐,她想尽一切办法不断招收新成员,哄的骗的利诱的,无所不用其极,总而言之,她立志要把米霜国发扬光大,要让术法界各地的人们都享受到米霜带来的精神愉悦。 “女王大人,我们找遍了各个地方,都没有相夫洋和白辰霞的下落!” 骨干们对女王的侄子侄媳直呼其名,是因为米霜国成立后,相夫兰咏不但无心封赏他俩,甚至连半国币都没给他们,这样的差别待遇,也使得一众米霜国分子对这对夫妻轻视不屑。 “这可怎么办,本打算用他们去对付那个小人得志的相夫光子的!”相夫金懊恼的皱眉头。 兰咏冷冷一哼:“算她狠,但休想以为这样我就拿她没办法!” 相夫金听后,眼睛一转:“妈,我有个好主意!” “说!” “既然相夫光子先下手为强革除了她爸妈这重障碍,那不如,我们再另外给她设置障碍!” “你是说,再派人过去?但是谁能肆无忌惮的臭骂她让她难堪呢?她对别人可不像对她爸妈那么容忍,一个急眼把人杀了怎么办?” “那更好啊,一国之后杀人害命,她是不想干了吗?”相夫金狡黠的咧大巨口:“而且,想让她难受,不一定非得用打骂的,因时而异,她现在不是雷国国后吗?听说那雷国国主后花园里就她一个女人,那我们给她送去几个,够她受的!” “可是找谁合适呢?我们家又没有适龄的姑娘……如风是不错,可惜也被相夫光子给关起来了!” “如风就算是自由身,以她那平平的姿色,也不会引起水无痕拓天的注意,况且,都一把年纪了,除非拓天想找个妈。”说这些的时候,相夫金完全不留意秋芡草什么表情:“之前做玉石买卖的时候,我有结识过七罗巧,她是七彩蘑菇城的城主,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我看,把这女孩送到无恨城去,好好收拾一下相夫光子!” “对啊,我记得那个女孩,好像还是雷国重臣曲伏子的义女呢!”秋芡草恍然大悟。 “这么一说,我倒还想起另一个人来,还记得三年前被我们救到的白辰鹃吗?” 一直被排除在外的幽兰大志见机插嘴:“记得啊,就是白辰霞的小妹嘛,白辰流死了以后,白辰霞就剩这一个妹妹了。” 相夫金当着一众骨干的面白了大哥一眼,习惯性的冷斥:“净说废话,现在是谈妹妹的问题吗?不懂你就闭嘴!” “阿金,你怎么这么跟大哥说话呢!”幽兰大志一听,就忍无可忍了。 “大志,你是应该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天到晚还净说废话!”相夫兰咏也习惯性的帮衬着最心爱的幼子。 长子悻悻的不做声了,相夫金则得意洋洋:“难道,妈你想把她女儿也送去?可她女儿太嫩了啊!” “嫩有嫩的好处,看惯了相夫光子那个黄脸婆,来个十来岁的少女,不是更让男人心动?”兰咏一副极懂男人心思的把握表情。 “妈,真不愧是您,最懂得男人心了!”相夫金说出了母亲生平最爱听的话之一。 兰咏眉开眼笑:“那就决定了,即刻将白辰纨姝带过来,至于蘑菇城主那边……” “蘑菇城主可没那么好糊弄,不过,她女儿二十三了,她也急着把孩子嫁出去,如果由我出面游说,估计能成,还有个关键的,我觉得妈妈你应该亲自出面。” “说。” “就算确定了人选,可想要送到无恨城,也没有路径啊,我听说,相夫光子在雷国国府里跟两个老臣不和,一个叫十七江,一个叫曲伏子,不如,你把两个姑娘分别托给他们,由他们送到城里去献给国主,名正言顺。” “加上曲伏子和七罗小姐的关系,果然是个好主意!”秋芡草也跟着满口赞同。 兰咏点点头,对小儿子的设想周全很是满意,顺带不忘鄙视拓天一番:“这雷国国主也真是奇怪,正值盛年,竟然不选秀不纳妃,不近女色的男人都是生理有病吧!” 大志一直在为方才的事闹情绪,这时候也不大喜乐的接话:“兴许人家是禁欲系,自制力强,也兴许和妻子恩爱有加,眼里容不下别的女人呢!” 想不到,兰咏听了当即暴怒,拾起手边的桃子摔在大志脸上:“放你妈的屁!把你jb嘴闭上!” 秋芡草将兰咏吃光舔净的沙拉果餐盘端走,背过身时,脸上笑意阴寒。 两天后的深夜,蒙头盖脸的黑衣女人用轻便的身手直达无恨城国后寝殿后窗阳台,落下瞬间,她单膝触地以示不忘的忠诚:“我来汇报相夫兰咏的下一步计划。” 在窗前等她顺带赏了一番夜雪美景的相夫光子把后门打开:“进来说话。” 屋子里暖意洋洋,几杆相互通彻的金属管子正散发不明温度。因碧姐多次叮咛,要她不可以烧炭火那种影响心肺呼吸的取暖东西,相夫光子才开窍,想到可以让整个白银城、甚至是整个雷之国,都舍炭火、改用烧热水装置,比如,建造金属串联管道,挨家挨户的安装、通水,总阀之处再统一烧用炭火,热水流遍所有管道后,家家户户就不用担心冬日难捱了,也杜绝了炭火迫害空气质量的隐患,关键是,这些水是循环使用的,不必担心浪费的问题。在大面积推广之前,她决定在附近的几座宫殿,建造一下试试。 “坐吧,不要急,慢慢说。”光子给她倒了杯热水,又示意她可以把手放在管子上取暖。 秋芡草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了下来。一本正经的汇报:“在失去相夫洋和白辰霞两大助力后,相夫兰咏显然无可奈何了,但是,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采取下一步计划。” 相夫兰咏做事果断干脆,计划一出炉,第二天就动手实施了,她裹上最厚实的裘皮毛袍,亲自坐马车不辞劳苦冒着大雪赶来密见武将十七江,但是十七江对于她的投诚、收买和请求毫不动容,甚至扬言不是看在她也瞧不上光子的份上,一定会把她抓起来去邀功。相夫兰咏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怒骂这个壮汉千百遍,沟壑纵横的老脸却还是笑面迎人半点不敢疏忽,等在车里的秋芡草问她要不要歇歇,她则拖着年迈的身躯执着表示,要一天搞定。 于是,她转去了曲伏子那里,直奔主题,要他代为进献两名女子给拓天国主做妃子,她知道曲伏子未必相信她,不过她用“足以对付相夫光子”的理由,最终劝服了文臣老官。 “辛苦你了,诸事小心,有什么进展,再来告诉我。”相夫光子不管她是不是无氏一族的,哪怕她是复制体,肯陪自己涉险参与大案的调查,也是值得尊敬和守护的:“如果兰咏起了疑心,你就不要急着给我汇报了,我也不便给你千影式,万一兰咏身边的一定范围之内都有监控设备,你我联络之事她还是会发现,到时候你就有危险了,我不要你有事,明白吗?” “是。”秋芡草不无感激的慨叹:“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瞒你,奇斯尼和芜华找上我,也是因为我最重要的家人……就是因为雪毒才死的,我痛恨把它创造出来并传播到各地的人,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你的心情我非常能理解,我也是一样的……对了,能告诉我你的本名吗?” “光子大人,你放心,等相夫兰咏认罪伏法、米霜国亡国殆尽的那一天,就是我向您说出我名字的一日!在那之前,我就是相夫兰咏的女儿秋芡草!” “好,我等你!我们一起迎接那一天的胜利!” 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温度远远超越了金属管子里淌过的热流。 假芡草离开后,念冰从阳台下跳了上来,一进来光子就发现,他两只手和脸都冻得发红,身上穿的也有点单薄。 “你看看你,怎么穿这点就出来了?昨天不是送了几套过冬的衣服给你吗?还有,下次直接进来就是了,夜里冷,瞧你冻的。”禁不住开启唠叨模式,又心疼弟弟一般拉他去金属管子边上取暖:“这么晚了,不在屋子里睡觉,跑过来是不是晚上没吃饱?” “光子小姐,我可以听你把玩笑开完再说正事。” 光子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用力叹了口气:“你啊还真是……算了,说吧,有什么‘正事’嗯?” “我刚刚隐约听到,秋芡草说幽兰大志和相夫金发生争吵,我忽然想到……可不可以用离间计,让他们从内部分崩离析。” “你有什么主意了吗?说来听听!” “我没什么主意,只是临时想到……依你看,这计施展好了的话,可不可行?” 受到提醒的相夫光子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忽然拍案叫绝:“的确是个好主意!” “那,你预备怎么做?” “相夫兰咏冒这么大的风险搞米霜,总不是为了自己吸,恰恰相反,她是希望所有人都拜倒在米霜的诱惑下,然后她从中牟取暴利,说到底就是为了钱,那么既然是为了钱,她的儿子就不能不觊觎……念冰,你去帮我查一下,相夫兰咏把财产放置在哪些货币存储所了。” “她应该,不会用自己的名字吧?从她逃出光域那一天起,她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用本名等于是自投罗网啊。” “那就查幽兰大志、相夫金、和秋芡草的,我就不信,他们用的都是假名,真那样的话,还睡的着觉么?哪怕找到一家,都等于获悉了突破口。” “刚刚秋芡草在这,你为什么不问呢?” “上次无意间打听过,可她也不知道相夫兰咏平时把盈利额存放在哪……只能由我们自己细细找了……” 曲伏子动作也是蛮快的,兰咏把人送到的第二天,他就在早间国会上,当众请拓天国主收了这两名他进献上来的美女,还颇不容置喙的递上两张写有个人简介的照片,水无痕拓天直接回绝,却被其他国臣劝谏,思考后再行定夺。 午间用餐,相夫光子和花溪雾亲自做了一大桌子菜,把门窗锁的死紧后,将碧姐悄悄引了出来,多日不见阳光,碧姐的脸色略显苍白,看得光子一阵心疼。 “碧姐,要不要等会……出去晒晒太阳?” “没关系的,任何冒险的事现在都不能做,能到这屋子里透透气,我已经很满足了。”碧暖暖一笑,立刻融化了这冬天的霜雪。 “嗯,那你多吃点。”一面照顾碧姐的饮食,一面跟拓天搭话:“听说,曲伏子献美女给你,你直接给拒了。” “是啊。”拓天没当一回事,继续吃自己的。 “曲伏子是国府老臣,你这样直接拒绝,等于不给他面子,他万一记恨你,怎么办?” “我才不怕,最恶心这种阳奉阴违的老家伙。” “阳奉阴违?” “上次拨款给北方五城,老家伙表面上起楷模作用,捐款最多,后来我才知道,他暗地里怂恿其他国臣一起减少捐献额度!然后一起跟我进谏,要我从国库里多放一倍出来!” “那,你直接斥责他了吗?” “当然。” “唉,这棱角跟我当年有一拼啊……不过拓天啊,适当圆滑一些,总没有坏处。” “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拓天挑起半边眉毛吐槽,把碧逗得直乐。 “圆滑要看对谁,对自己信赖亲近的人就算了,对付这种笑里藏刀的老家伙,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我认定的事,任谁都别想扭转!” “好好,拓天国主一言九鼎,属下呢,这次是来告诉你一声,如果你想把敌人摆在明面,那就接受了曲伏子的‘美意’,如果你想继续跟躲在暗处的人捉迷藏,那就拒绝咯~” “别绕弯子,有话直说!” “我安插的眼线告诉我,曲伏子这两天接见过一个人,而这两位美女,正是这个人拜托曲伏子进献的。” “那个老家伙……会甘心受人摆布?”拓天有点难以置信。 “当然不可能,但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点头呢?” “要送女人进来的这个人,和曲伏子达成某种目标上的共识,所以……一拍即合?” “没错,曲伏子家的粗使侍女告诉我,他见了相夫兰咏,相夫兰咏好像是在十七江那里吃了鳖,因此才转求曲伏子来的。” “那个侍女可靠吗?” “可不可靠不敢保证……但是对漂亮衣服的喜爱之情,属实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她抿下一口饭,神秘兮兮的笑说。 拓天完全没听懂这什么套路:“……那,我就先收着了。” 光子莞尔:“当然。” “咳咳。”玉灵碧轻轻放下碗筷,顺带提醒两人不要忘了她的存在:“拓天啊,我问你,你将来有了别的女人,还会对光子好吗?” 光子正在喝水解渴,闻言差点没把它喷出来:“……碧姐!你说什么呢!” “我知道,你们是在做戏,可事实上,男未婚女未嫁,弄假成真也是美事一桩啊!”碧笑哈哈的敞开来说,不同于海蓁子,她可是当着两个人的面讲的。 那一刻,相夫光子仿佛瞧见了海蓁子腹黑的笑容,心里悲呼道蓁姐你不可以传播这种思想观念啊! 还好,拓天在这方面,与相夫光子配合默契,放下碗筷后冷着脸说了句“我吃好了”,就转身去了里殿书房批文件。 “碧姐……” “光、光子……你不要这么看着碧姐啦,碧姐会怕……” 本来是打算一吐为快的,但考虑到碧姐的身体情况,相夫光子选择委婉的表达她狂烈的意向:“碧姐,让我严肃认真的告诉你,我和拓天,真的只是合作关系,我对他无心,他对我也无意,之前海蓁子找我说过这件事,我都否决了,在你面前,我也是一样的说法!” “那你告诉碧姐实话,你这样坚定,是因为心里还放不下风树吗?” “就算没有风树,我也不会和拓天在一起的,在我心里,他只是海蓁子托付给我的弟弟,我的任务,是辅佐他,帮助他,等他可以在雷之国独当一面,在任何情况下都游刃有余,就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以及现在最重要的,是米霜国的歼灭行动,以及……碧姐你。” Chapter 1055 接见曲伏子的当日,无恨满城银装素裹,玉栏霜砌,亮到晃眼的莹白,冷到极致的低温,却偏偏拥有一片万里如碧的晴空。相夫光子感叹这大好天气,一面盛装打扮,一面注意时间的进度。 尽管不喜繁琐的衣饰,累赘的发式,可为了“充门面”,相夫光子也不得在偶尔,把自己装点成圣诞树,华衣锦袍,红妆妖媚,至少要让那些一门心思挑她毛病的人,不那么容易如愿。 正座之下空旷如镜的地面上,尾随曲伏子先后进来的两名裙装姑娘略低着脑袋,羞答答站在那里,在没得到示意之前,一动不敢动。 她们一个叫七罗慕予,是七彩蘑菇城城主七罗巧的独生女,曲伏子的干女儿,年纪二十有三,另一个叫白辰纨姝,是白辰鹃仅存下来的小女儿,因父亲去世,由母亲一手带大,为报养育之恩坚持随母姓氏,尚未成年。 就在两个姑娘都静静等待上面的指示时,光子把小册子递给拓天,又对他耳语几句,懒洋洋的国主大人这才随意看了眼册子,当即宣布一个封为“慕夫人”,一个封为“纨夫人”。旨意一下达,忍耐多时的拓天就率先离开前殿,对于曲伏子试图挽留的表情视若无睹。 “国后大人,这难道是您的意思?”曲伏子见拓天不在、其余诸臣也纷纷退散,当即冰下脸孔,对着相夫光子不阴不晴的质问。 “曲伏子大人多虑了,国主又不是小孩子,哪能事事都听我的呢?”相夫光子笑笑,对于他的狐疑,只能做耳旁风。 “那可说不定,自古妖媚的女子最误国,拓天国主才即位几天,而国后你……说是老奸巨猾,也不为过吧!”曲伏子拉长了声调,恨不能把言辞高音飘传到千里之外。 相夫光子走下正殿台阶,先是到七罗慕予面前,伸手轻轻端起她的面庞,笑道:“难道稍微能入眼的,在曲伏子大人眼里就都是祸国的妖女吗?而且论起老奸巨猾,谁敢与您争锋啊?” “国后!虽然我地位在你之下!可好歹也是雷之国几代重臣!你……!” “什么是重臣?”忽然转身步回殿台之顶,拂袖间眉目中已有愠色:“居功傲物、倚老卖老的叫重臣?不以国家利益为首优先考虑的叫重臣?这样的重臣!国主不需要!国府不需要!整个雷之国都不需要!” “你……你你……”曲伏子立刻就站不住了,在原地气喘吁吁的打晃。 “曲伏子大人,您这两天密见了什么人?您自己清楚,你记得她是谁吗?如果你还记得!就应该知道她只会给你、给这个国家带来灾难!你现在宁可搭上自己,也要隐瞒到底、包庇到底是吗?!” “你……你就是计较……你就是不想让我送美女进城……你嫉妒……你怕她们夺了你的位子……你……你可恶!”曲伏子用力咳嗽几声,弯下去的背脊几乎很难再直起来,并没有看到,光子示意一个侍从搬椅子来给他坐。 “即便你送一百个美女进来,我也不会吃味嫉妒,更谈不上担心,让我心寒的是,雷国国府老臣,历代君王都离不开的曲伏子大人,竟然和罪大恶极之徒私下密谋!是不是你忘了……什么叫犯罪啊?还是说大人觉得,您是老臣,律法就制裁不了你?!” “你……你……” 再后,曲伏子就彻底瘫在了椅子上,呻□□吟直到失去意识。 “送曲伏子大人回府,召皇城医师,去给他好好看看。” 在给夫人分配寝殿时,从初遇到现在都没怎么交流过的两个姑娘,总算有机会私下相处了,她们穿着厚实而漂亮的棉披风,站在雪地里美好的如画中精灵一样。那个对衣服有着狂热兴趣的小侍女被分到慕予身边担任侍奉工作,她见白辰纨姝对慕予小姐的主动搭话爱理不理,当即就啐了一口。 “区区庶民之女也配为夫人!我呸!” “小藕,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慕予立刻制止贴身侍女的无礼行为。 白辰纨姝年纪虽小,性子却惊人的稳重,她盈盈一笑,回话间也不无讥讽之情:“是啊,我是庶民之女,可是当今的雷国国后,是我的亲表姐!你们得罪了我不要紧,可你们……也敢拐着弯骂她吗?” 小藕脸色一变,再不敢说什么,慕予也只能一个劲儿跟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纨姝赔不是。 寝殿安排并打理好后,已过了下午最温暖的时段,因为白辰纨姝一直吵着饿,虽然被侍女多番劝阻,可终究传到光子耳朵里,光子就跟拓天请示,能不能早些开席。 家宴的设置地就选在他们平时议事的大厅里,参与者寥寥四人,一国之主,一后两妃,拓天听到曲伏子卧床不起的消息,就问光子是怎么把人气昏的。 “是我当时说的太冲了,可能曲伏子大人一时间想不通,就……”细想一下,光子也对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明天我去他府上拜访一下好了。” “你看怎么合适就怎么办吧。”拓天没有异议。 席间,白辰纨姝一口一个“表姐”叫得热乎,一会要给拓天国主敬酒,一会又要表演舞蹈给大家看,像欢脱律动的小鸟,自由的四处飞翔。 “国主,我能叫你姐夫吗?”跳完一支舞,她忽然飞到国主的桌前,充满期许的问。 光子含笑看她,这么纯情可爱的少女,实在让人没法不喜欢。 “随意。”拓天倒没有什么反应,从头至尾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相较之下,默默无言的慕予就显得沉闷多了,她举止文雅,笑不露齿,典型的神国式古典美人大家闺秀,光子听说,蘑菇城主自己虽然放浪形骸,可对女儿的教育十分严格用心,也难怪,七罗慕予会生成这样的气质和修养来。 “听说慕夫人擅长绘画,不知是哪一种?”相夫光子主动搭话,希望不要冷落了慕予小姐。 慕予抿唇微笑,礼仪有加:“水墨画和油画,各懂皮毛。” “那正好,有时间你就去我那,帮我品评几幅。” “慕予恭敬不如从命。” 白辰纨姝回到自己的座位,咬咬嘴唇,眼珠一转:“表姐你偏心!你都不带我赏画的!” “你和慕夫人一动一静,我找她赏画,看你跳舞,不是各得其所吗?”光子只好用这话安抚这个娇滴滴的小表妹。 白辰纨姝这才没了意见,七罗慕予也不无感激的对光子报以一笑。 月升中天,相夫光子翻看拓天当日收到并批改好的文件,一个劲儿的揉额头,她不是在苦恼文件上的内容,而是曲伏子,究竟和相夫兰咏密谋了些什么,他是不是发现小藕是泄漏信息的人、故意把她打发到慕予身边为仆的?这样的话,想再得到兰咏行踪,不是又断线了吗? “国后,碧大人已经睡下了。”花溪雾换了盏水烟灯,顺便把安神茶给光子端上来。 “辛苦你了,小雾。”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还不是今天来的两个姑娘。” “她们,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本想着,兰咏托曲伏子送来的两个,必定是眼线,是卧底,是要对我和拓天不利的人,但是今天看她们,一个雍容高雅,一个纯真可爱,实在不像是居心叵测的人啊。” “然而人不可貌相,或许越是心机深沉,表面上,就越是无懈可击。”花溪雾眼神暗了暗,对于这点,她深有领会,当初在相夫裕的“后花园”里,就有潼夫人这么个典型。 “我查过了,这七罗慕予是蘑菇城城主的女儿,蘑菇城城主对自家女儿的管束十分到位,在此之前,七罗慕予一直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即便被曲伏子收为义女,也只是凭借长辈们的交情,她本人,是不曾参与什么争斗的,白辰纨姝呢,是我小姨母的女儿,我和小姨母关系一直不错,纨姝又是我的亲表妹,你说,我怎么可以反利用她们,去对付兰咏呢?” “你是担心,没有可用的棋子?” “棋子可以随时锻造,我担心的,是把两个无辜的女孩子牵扯进纷争漩涡,但既然已经进了无恨城,就是雷之国国主的女人了,希望外面的那些大人们好自为之。” “相夫兰咏既然敢来这么一手,就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她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要慕夫人和纨夫人帮她传递消息!”花溪雾咬牙切齿的握拳说,柔情婉转的妙目里,横生出许多仇意。 “小雾,你还是很恨她对吗?” “她害死佑介,这一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哪怕她死了,也换不回我所钟爱的人的生命!” 相夫光子一下子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天,堂兄佑介含笑倒入血泊中时凄惨而悲烈的画面,是啊,那个老太太夺走了她多少亲人朋友,又岂止是刚刚相认便不得不生死离别的堂兄? 正回想起最令她愤然的曾经,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破坏了这暗潮汹涌的宁静,花溪雾开门后,一个粉色影子钻了进来,立时嚷的亮如鸣歌:“表姐表姐!” “你怎么来了?”相夫光子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连喝安神茶都没用了。 “表姐,她是谁啊?”看到另一个漂亮姐姐,白辰纨姝好奇的打听。 “她是我的朋友小雾,专门到这来陪我解闷的。” “现在姐姐有我了,就不用担心闷的问题啦!姐姐,我今天可以跟你睡吗!” “好吧,那你收拾一下,洗了澡再进被窝。” “不要!我刚刚洗过了!再洗皮就泡掉啦!”小鼻小眼的姑娘咧嘴笑起来,年轻却娇嫩妩媚。 花溪雾打理好一切之后,出去时把门带上了,一听关门声,白辰纨姝更乐了,在被窝里也手舞足蹈的。 “表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嘘,声音太大,小心让外面的人听到。”光子只好吓唬她,事实上,是担心密室里的碧姐被吵到。 虽然降低了音量,但白辰纨姝还是安静不下来,钻出被窝,两手高扬,一边欣赏屋子的模样一边赞叹:“哇,表姐不愧是国后,住的屋子好大啊!啊,差点忘了,表姐做过上主,又做过国师,什么好房子都住过!” “纨姝,你到表姐这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光子把她拉回被窝,很担心穿着睡衣的她乱折腾会着凉生病。 “表姐!我想妈妈了,你能让她进来陪我吗?”纨姝捧着自己白嫩嫩的小圆脸问表姐。 “当然,不用纨姝说,我也已经派人去接她了,差不多这两天就能到。对了,为什么你这次会来无恨城呢?是小姨母的意思,还是?”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上完舞蹈课回家,妈妈就让我收拾东西,把我交给几个不认识的阿姨,就这么来了无恨城。”说着说着就小嘴一撅:“我都好几天没看到妈妈了!” 光子摸摸她脑袋瓜:“你是小姨母的宝贝,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女儿,她也一定很想你。” 听后笑逐颜开的姑娘又欢乐的呲牙笑起:“姐姐,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 “你……和国主睡过觉吗?” 光子一愣,旋即戳戳她小脑门,哭笑不得:“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人家现在也是妃子了嘛!”纨姝把胸一挺,指了指自己微具曲线的部位。 光子这才意识到,确实是这么回事。 纨姝也于这时注意到了光子的肚子:“他们说,和男人睡了觉,肚子就会鼓起来!像表姐这样!那如果……纨姝也跟国主睡了觉,纨姝的肚子会不会也鼓起来啊?” 光子忽然间觉得,拓天真是罪孽深重,这个姑娘,明显还是个小孩子啊! “姐姐姐姐告诉我嘛!”摇胳膊晃袖子,撒个娇打个滚。 “咳……应该会吧,不过纨姝年纪还小,应该不用急的。” “可是纨姝好喜欢国主啊!”小丫头转眼又情绪高涨的做出陶醉表情:“国主那么年轻!威武!帅气!纨姝好喜欢他!” 看她这么可爱,别说男人了,就是光子这个大姑娘,也喜欢的不得了啊:“纨姝只要一心一意对待国主,善待他身边的人,国主一定也会喜欢纨姝的。” “真的吗?就像喜欢表姐一样喜欢纨姝?” 光子笑而未语,她和拓天的秘密,在时机成熟以前,就这么一直隐瞒下去吧。 翌日,光子备了丰厚的药材和礼品,乘马车专门送到曲伏子府上,尽管老大人一直紧闭双目不肯和她搭话,但她还是诚恳恭敬的道了歉——语气失控的部分,至于内容方面,她则毫无悔意,毕竟,她讲的是事实,不会因为担心老人家接受不了而改口否认。 回到无恨皇城正值当日下午,水无痕家那位跟白葭夫人关系不错的阿姨来找她,看着阿姨比从前好了不止一倍的气色,相夫光子十分欣然,毕竟,水无痕现在全族都衣食无忧,还被安排到不会遭受“鸡犬升天”非议的恰当去处,有事可做,生活也如鱼得水了。 “阿姨,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跟光子说吧。” 妇人点点头,略有些难以启齿的撇嘴:“我知道,国后和国主感情好,但是水无痕今时不同往日了,拓天已经是一国之君,后嗣是十分重要的,所以……” “我明白阿姨要说什么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这还不够,听说,国主最近纳了两个妃子,国后是不是应该……” “好,我知道了,我会劝国主的,阿姨请放心,光子不是妒忌之人,绝不会为了自己,去阻碍其他女人亲近国主,毕竟……这是水无痕掌管的天下。”光子心中并无一丝不快,反而因为水无痕家对拓天的时时关怀而深感安慰。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白葭果然没有看错人,光子,你真是个好姑娘!” 又一场雪停了,近来的雪总是下在午后,把好端端的明朗蓝空生生玷污出浑浊的灰色,尽管每日清早,拨雾见日,千里的明媚会如期降临,万遥的旖旎也款款到来。 当晚,相夫光子就征求拓天的意见,问他要不要多选一些美女进来,水无痕拓天立刻反对:“你还嫌我不够烦吗?那个纨姝整天堵在殿门口要我去她那看她跳舞!你弄一堆女的进来,我不被吵死了!” “你……讨厌女人?” “是啊!尤其是聒噪的女人!” “难道你……喜欢男的?” 拓天不语,狠狠的瞪着她。 “……所以啊,既然性取向跟大多数男人一样,那你就该审时度势,我跟你说啊,今天可有人跟我提意见了,让你赶紧生几个儿子出来!” “你肚子里不是装着一个吗?” 光子打开他拿起茶杯的爪子:“说正经的呢,水无痕的族长,到了年纪就该延续后代,你姐姐不在身边,我只能担负起督促之责了,这样吧,一会,你就去纨姝那里。” “我不要,你表妹简直不能再吵!” “你会不会审美啊!她那是天真可爱!有多少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那你去找他们啊!” “你欠揍啊!我跟你讲,纨姝可是你的妃子,注定是你的女人,你早晚要和她……” “停停停!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什么女人啊!” “那好,慕夫人呢?是长相配不上你还是家世配不上你?都没有吧!人家已经二十三岁了,和你差不了几年,你就赶紧的吧!”光子已经忍不住想把他推出大门口了。 “你怎么比我还急啊?” “当然,督促你赶紧多生几个儿子,也是我的职责之一!要不这样,看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你说说,你喜欢谁?我上天入地也把她找来给你!只要你愿意,谁我都能给你送来!但前提是!你不能再拒绝!” 拓天瞧她慷慨激昂的,也跟着大声:“我喜欢我自己!行不行啊!” 光子气急:“那你有本事和自己生一个啊!” “你喊什么啊!” “哪有你声大!” 然后,俩人都肃静了,纷纷意识到确实吼的惊天动地。 “不是吓唬你,一国之主的名声很重要的。” “生孩子和名声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看,大家都以为,我和你的‘孩子’是你做国主之前有的,然而你做国主之后,对自家的美女们开始视而不见,这就会造成一种怀疑,雷之国王座上的男人都性冷淡!前有雷吒恋童,后有乐双取向不明,再加上一个你,以后雷之国君王简直就是‘断袖癖’的代名词了!你不止是水无痕的族长啊,你也是雷域的君王!该顾及的,能不顾及吗!” “有这么严重么……” 看着拓天弟弟这拧成麻花的眉毛,光子不由得叹气:“而且,这也是为了水无痕人丁兴旺做准备啊,你总不能希望你百年之后,没人给你送终吧……再说,一般男人乐都乐死了,哪有你这么不情不愿的……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喜欢男的了……” ——如果医疗可以突破生育障碍,而拓天有这个意向的话,她完全不介意成人之美。 用力的搔了几下头,水无痕拓天最终烦躁的起身往外走:“七罗殿在哪边啊?” “出门左转第二个路口然后向前走三十米……话说……你不是都知道名字了吗……” Chapter 1056 秋芡草的报告迟来一天,为了确认某些细节,她告诉相夫光子,这次灵则逊的接头对象,是兰咏的大儿子,似乎是为了某新生意进行洽淡。 然后,相夫光子将觊觎自己已久的灵则逊请到国都最豪华的会所,好吃好喝美女相伴,自己则换上他的外套和帽子,根据秋芡草提供的地点,和幽兰大志“碰面”。 比想象中距离要近,竟然是跟国都大城隔了几十公里的某小城繁华一条街,不用暗号,她都能瞬间识别那干瘦佝偻的背影,确认了幽兰大志的所在后,她压低帽沿快步走近,却在距离缩短到一米时猛然抬头。 幽兰大志惊得差点摔下去,撒腿跑到一条胡同里,被等候在那的念冰截住,前有敌兵,后有障碍,他困顿了好半天,才不得不认命,乖乖在念冰的胁迫下,随光子去了就近的饭庄。 找了个典雅而不易被叨扰的角落,光子叫上好酒好菜,顺便摘掉帽子跟“大伯父”搭话:“许久不见,大伯苍老了不少啊。” “哼,你倒是不错嘛,孩子都怀上了。”幽兰大志秉持着一贯的鄙视,看了看相夫光子略显孕态的腹部:“你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你爸妈说,也真够不孝的,不要脸。” “我岂止是结婚没有告诉爸妈,我就是成为雷国国后,也不曾告诉任何一位亲人啊,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会成为我的笑柄啊。”她笑笑,和颜悦色,竟是毫无温度。 大志当即拍案:“你就是这么看待你的亲人和养育你的恩人吗!畜生!” “我有说错吗?我爸爸妈妈一旦出现,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用我三令五申?还是说,事到如今大伯也还是要否认这点啊?” 大志起身要走:“我走了,不跟你这败类废话!” “难道大伯就一点不在乎令堂百年之后,一国币遗产都不留给你吗?” 幽兰大志这才愕然转身:“你说什么?” 光子气定神闲的拿起一本数据册,丢到幽兰大志脚下:“这是相夫兰咏近两年的所有转款记录,有的,是在同一家存储所,从a户直接转到b户,有的,则是跨所转款,而所有受益人的名字都是‘金志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志强是已经死掉的……兰咏姑婆的干儿子吧,直接使用死者的身份,又排除了本名的嫌疑,真是高段……大伯不会要告诉我,这个‘金志强’和你没关系吧?” 幽兰大志的脸色极度难看,不过他嘴巴闭的很紧,就是只字不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兰咏姑婆将自己的大部分财产全都转到‘金志强’的名下,而真正的金志强已经死了,现在使用这个名字的人,就是唯一的受益人,先不探究他是怎么冒充死者的,光是姑婆的偏心程度,就可见一斑啊!” “你想用这种虚假的证据挑拨我们母子关系?简直妄想!谁不知道你狠毒的心思!你把你爸妈藏起来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拿你没办法吗!你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啊!我活了好几十年!我不怕你!” “我知道大伯不怕我,但是你也不怕……所有的钱,都落入‘金志强’的腰包吗?今天你说我挑拨,我想请问,她偏心,是我挑出来的吗?如果大伯不相信这些证据,你可以去挨家查证啊!” “我会去查的,我才不会凭借这几张破纸就断定我母亲会对我这样!她又不是你爸妈!她是爱我的!我是她的长子!” 吼完,幽兰大志握着几张单据证明跑了出去,念冰要追时,被光子拦下:“不用追了,让他去。” “万一他去问兰咏,兰咏肯定会否认,这一局不是……”念冰有所担忧。 “他不会的,他不是我爸爸,绝不会天真到去问相夫兰咏,然后被相夫兰咏哄骗一番,继续在那虚假的甜蜜漩涡里沉醉……幽兰大志,看上去迟钝笨拙,实际上也算沉稳持重了,他肯定会背着兰咏,去挨家挨户的找证据,只要他确定了,大多数钱,都被他亲妈转给了他的弟弟,他绝对不会心无芥蒂的继续跟随兰咏!” “可说到底,他对相夫兰咏也算愚忠,万一不为我们这边所动……” “念冰,不用担心,该来的,我们躲不掉,他们也一样……我爸爸还愚忠呢,都会对兰咏心生不满,幽兰大志有作为长子的骄傲,又怎么甘心一直被相夫金压在头上?几年前,相夫兰咏就要把最豪华的房子直接过继给相夫金,招致了幽兰大志的不满,这么多年不见,我就不信,相夫兰咏会对这两个儿子一视同仁、就不信……幽兰大志心中,没有积压已久的怨恨。只要他这边的突破口打开了,想要直捣米霜国老巢,把相夫兰咏一网打尽,还远吗?” 幽兰大志当然不会让相夫光子知道,他当面拒绝,但心里早就按捺不住了,拿着那几张单据证明,挨家挨户的求证,到第三家时,他就已经受不了精神的煎熬了,因为转让的数额已累计到“二十一亿国币”,他禁不住老泪纵横,将手中票据一一碾压成碎屑后,咬着牙,用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往相夫兰咏的所在地冲。 念冰又一次如影随形,截住他以后当场来了句:“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心急的去求证,因为你的母亲未必想不到有被你发现的一天,她也一定早就想好了安抚你的话,你最好按兵不动,看后续发展。” “要我按兵不动?等着她把一百亿都送到相夫金腰包里吗!”幽兰大志抽搐着泛出泪花。 “然而你现在去了,依然阻止不了她这么做啊,毕竟她才是钱的主人,她有权给任何人,万一你惹恼了她,撕破脸以后你更是什么也得不到,顺带一问,看你调查的这么顺利,可见你也认识不少存储所的内部人员,但为什么,你看上去却没占多少分红呢?” 幽兰大志倒吸一口气:“是我妈说的,我和相夫金赚的钱都转到她账里,她到时候用来建设事业,等以后发大财了再平分给我和相夫金,我以为她把水端平,也亲眼看到她将我俩的钱都存到自己名下,可没想到……” 如上经过,念冰在回来后一字不差的转述给光子,她考量了一下,便告诉同在身侧的秋芡草:“你即刻去告诉相夫兰咏,幽兰大志暗中调查了她,你也告诉相夫兰咏,我和幽兰大志接头了,近段时间关于幽兰大志的一切行动真相,你都要全盘告诉她。” “这是为什么?”念冰和假芡草都很吃惊。 “我才不相信幽兰大志会就此倒戈兰咏呢,他虽然没有我爸爸那么天真,但也是个顽固不化的人,他万一先我们一步跟兰咏坦白,兰咏一定会用早就编好的台词去糊弄他。” “可我今天看幽兰大志的样子,不像是会说的啊。” “今天不会,不保证明天后天也不会,他总有冷静下来的时候,权衡利弊,当然还是会站在相夫兰咏一边,正是为了所谓的‘不撕破脸’才容易让他阵前退缩,所以为了让这对母子尽早的反目成仇,马上就把幽兰大志出卖掉好了!” 隔日,假秋芡草又来报告,她得令后便将“监视到”的大志举动尽数告知相夫兰咏,还奉劝兰咏犯不上此地无银三百两,且等大志耐不住主动开口来问,相夫金当时在侧,听后对秋芡草投去感激万分的目光。 相夫金事后问二姐为什么这么做,秋芡草表示,大志找秋芡草问了很多关于遗产的事,秋芡草没敢告诉兰咏,怕气到老母,然后相夫金又试探秋芡草为什么不惦记财产,秋芡草说自己的养父养母已经把遗嘱立给自己了,她现在只想一心一意陪着母亲和弟弟,还说跟大志疏远,跟阿金比较亲。 被假芡草蛊惑成功的相夫兰咏果然气急败坏,一怒之下竟然要秋芡草将自己名下的多半财产全部转给小儿子,秋芡草就故意在幽兰大志时常出没的那条路上等,待他靠近,就佯作事先不知的仓皇走过,顺便胆怯的抖出转账收据。 幽兰大志都不用问,转账支票那红艳艳的戳痕就把他气得头昏眼花,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视力很好,偏巧不巧的看到了“相夫金”的名字。 …… 相夫光子闻言,大喜中拍案叫绝:“干得好,这样一来,幽兰大志和相夫兰咏母子,会对对方彻底失去信心,那后来呢?他有没有做什么冲动的事?” “我安抚了他一下,说这遗嘱可以先不送到律法公证处,并且我暗示他,可以找值得托付的人帮忙。” “你先回去,千万别被他们三个怀疑了。” “我知道。” 计划进展的出奇顺利,次日,就如秋芡草事前预告的那样,幽兰大志畏畏缩缩来找光子了,他穿着破旧的皮棉袄,在无恨城正门外头鬼鬼祟祟,如果不是念冰出来发现的早,他已经被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了。 得讯的相夫光子当然不会让他进无恨城,自己换了便衣就从大门出来了,叫来马车,将幽兰大志带到不远处的一家藏匿在层林里的茶楼中。 “大伯,是想通了吗?”她叫来了最名贵的茶水,用以“犒劳大伯”。 “你先告诉我,你的目的。”他也不含糊,立刻就要求对方表态。 “我的目的很显然,就是捣毁米霜国。”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趁米霜国倒了之前,我让你拿到你想要的。”注意着幽兰大志眼神里的细微变化,光子端茶细饮,不动声色。 “开玩笑,米霜国倒了,我妈妈就会被处死,什么都没了!更别提钱!”幽兰大志完全不买账的样子。 “所以,我才想找大伯谈交易啊,是,如果是我自己做这件事,那绝对是辣手无情,可现在大伯也参与其中,并暗中帮我的话,我多少……会留好处给你的。”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是在骗我?” “好,那我就直说了。”光子出示了一张五亿国币的存储所支票单:“为了雷之国的声望,为了让我的地位更稳固,我决定做一件大事,那就是捣毁米霜国,至于其他的,都好商量,这些钱大伯先拿着,用来力挽狂澜。” “怎么说?” “大伯,是不是真想让这遗嘱立不成呢?” “……废话。” “那,就要让姑婆对相夫金失望啊。” “……还是不明白,你就直说吧。” “找个机会,弄一份假的遗嘱出来,立遗嘱的人,就是姑婆,而受益人,当然就是大伯了,这支票的复印件,就放在遗嘱上,这些……都要让相夫金亲眼看到。” “就这点……他能信吗?” “跟他的比起来,自然不多,但是一个人贪得无厌惯了,自以为独占母亲所有宠爱惯了,肯定容不得半国币流到外人腰包里,以此,相夫金就会去求证,那个时侯,大伯你再来见我,我会告诉你,怎么进一步的……让兰咏姑婆改变心意。” 幽兰大志十分谨慎,狐疑的看了看她自信爆棚的表情:“我还是不相信你。” “呵呵,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大伯不信的话,可以不接手这单交易,我是无所谓,没有你,我一样能毁了米霜国,到时候大伯,你就是跟相夫金同等级别的罪犯!” “别糊弄我,真有那么一天,相夫金和我都获罪死了,那今天遗嘱给谁,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你忘了,还有个秋芡草吗?别告诉我,她会嫌钱多。”幽兰大志沉默了,光子借机,继续煽动:“大伯好好考虑一下,是要跟相夫金一起迎接灭亡,还是趁早悬崖勒马,将来事发,你还能减轻刑罚,出狱后也能享受荣华,顺便提醒你一句,不要以为相夫金死了,姑婆的遗产就是你的了,如果姑婆受到蛊惑,立一份即便相夫金得不到也绝不给你的遗嘱……” “那不可能!”幽兰大志抗拒这种说法。 可惜在相夫光子看来,这位长辈如今的一切心理活动,都是透明见底的:“有相夫金在,你敢说绝对不可能?就算姑婆脑子灵光,她那么偏心,万一听从相夫金的挑唆认为你不忠于她呢?到时候就算相夫金不在了,你也一国币得不到,所以,让他们母子失和,从而改立遗嘱,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 “你别糊弄我,我妈一旦被抓,那我不成了不孝子?还有,你要怎么保证我不会被处以死刑?你怎么保证我将来可以享尽荣华?你不给我保证!我是不会答应的!” 相夫光子表面上怒不可遏,拍案起身,心里却对幽兰大志的“叛变兰咏”胸有成竹:“那就随你,我言尽于此。” “怎么?演不下去了?编不下去了?”幽兰大志冷笑,脸部干瘪的肌肉一个劲儿颤抖。 “大伯,如果你继续愚蠢下去,那我可真就帮不了你了,我承认,我憎恨相夫兰咏和相夫金,我也讨厌大伯你,但是,大伯并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仇人,我会跟你废话这么多,也是因为,觉得你是米霜国里罪行最轻的,你还有救,今天若相夫金在这,我才懒得说这些呢!接不接受,你自己衡量,以及我必须提醒你,别以为少了你,我就拿米霜国没有办法了!” 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相夫光子头也不回就离开了这家茶楼,故意遗落了放在桌面上的那张五亿国币存款支票。 幽兰大志怔怔的呆了一会儿,才颤颤巍巍拿起这张象征财富的票子,他一路徒步,走回到母亲的大宅里时,已将近深夜。过于出神导致他进门时忘记开灯,随后,他看到了一个亮着灯的房门口,形迹可疑的相夫金正鬼鬼祟祟的钻入。 就算不开灯,幽兰大志也知那是家中禁区,是老母平日里的私密工作室,钥匙也只有一把,在老母手里,幽兰大志立即猜到,是秋芡草趁给老母捶腰捏腿之际,偷出钥匙拿给相夫金,心里好像收获了一个天大的喜讯,幽兰大志蹑手蹑脚的凑到房门口偷窥,看到相夫金正拿着小型相机,对几张单据啪啪啪的拍照,按快门键的时候极度小心,就跟做贼的表现一模一样。 幽兰大志禁不住内心狂喜:“哼,相夫金,原来你一直在提防咱妈,留一手等着对付她,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Chapter 1057 相夫金平日里爱好广泛,多半是拈个花惹个草,戏个美人逗个鸟,或者去一掷万金的豪赌,或者去奢侈酒店胡吃海喝,或者趴在注满米霜溶液的浴缸里泡澡,总之,他会享受,用着连他老母都未必舍得的挥霍方式。 对他行程也算了若指掌的幽兰大志算好了时间,一直耐到兰咏和秋芡草也出门去,才满屋子满屋子的,想尽一切办法找寻那日相夫金手持的小相机,家里的相机有五六台,他逐个看过,打开以后发现空无一物,只能去相夫金卧室兜转,不经意中,他留意到相夫金用来放义肢的盒子开了个小缝,想不到掀开之后,底层竟放置着十几张洗好的照片。 果然,都是老母关于雪毒的罪恶证据,和许多著名商人互相勾结谋取暴利的合约书! 他非常有心眼的用自己的相机把照片拍下来,然后回到卧室藏好,接着打开笼子,放出饲养多日的小白兔,把时间掐算的半秒都不差,当相夫金回来时,幽兰大志就顺理成章的到处追兔子,灵活跳跃的小家伙从相夫金面门前忽闪而过,幽兰大志竭力一扑,把相夫金直接撞飞出去,兔子也跑了,他一面跺脚叹息,一面暗自窃喜,闻讯而至的老母对他破口怒骂,大志也客客气气的赔不是,转眼间又撒丫子进屋去抓兔子了,有预谋的冲进相夫金卧室,又早有预谋的打翻义肢盒子。 预谋成就了巧合,巧合连着巧合,便是完美的正中下怀,眼尖的相夫兰咏一眼瞧见照片,在相夫金惊慌失措的阻挠下还是捡起来挨张查看,然后,她愤怒的甩了爱子一巴掌:“你给我到我房间去!” 情况有点超出大志的预料,禁不住内心焦躁,愤意难平:“都这时候,还想瞒着你的大儿子吗,妈,你总算知道,谁对得起你谁对不起你了吧!” 尽管如此,一招得手的幽兰大志还是享受到了长久以来最美妙的一觉,多年来跟着母亲干雪毒勾当,他时常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行迹败露,更担心被隐藏在暗处的魔爪出卖,唯有这次,他一整夜都安稳踏实,舒舒服服。他以为第二天睁眼,会看到相夫金失魂丧魄拎着箱子滚出家门的一幕,没想到哼着歌下楼吃饭时,母亲、二姐和相夫金正围着一桌子的佳肴和乐融融谈笑风生,母亲还不住夹菜给他们吃,仿佛完全忽略了他这个长子的存在。 幽兰大志顿觉不妙,但他还是硬起头皮强颜欢笑,坐在像钻出钉来的椅子上,吃饭途中看着相夫金冷嘲热讽的脸,母亲冷若冰霜的表情,什么也不敢说。 饭后,秋芡草主动收拾碗筷,幽兰大志见母亲径直走来,以为机会来了,不料就这么卒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这一耳光,老母可是当着阿金的面甩给他的,半点颜面和尊严都没给留:“你要搞清楚,你爸爸死了以后,是谁继续认你做儿子的!我完全可以把你抛弃了!可我没有那么做!因为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今天呢?你就这么回报我吗?” “妈,明明是弟弟的错,你怎么打我啊?”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些都是你的诡计?你平时从来不放兔子,怎么偏偏昨天就放了?还刚巧打翻盒子让我看到照片?”相夫兰咏露出一副恨不能活剥了他的狠辣表情。 “对,就算是我设计的!可是,阿金他搜集你和别人的合约书证据,也是天经地义的了?” 相夫兰咏怔了一下,很快又甩去一耳光:“管好你自己吧!为母的事为母自会打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继续搞分裂,欺负弟弟妹妹,就给我滚出去!” 幽兰大志看着弟弟妹妹得意的笑脸,当场气哭:“我总算明白阿洋的感受了!” 本打算放他一马的相夫兰咏,听后立刻怒目转头:“你说什么?” “妈,你之前一直说会把自己的一部分遗产给阿洋,结果阿洋都快等一辈子了!却等来你之前说,遗产只会留给阿金和我,一国币都不会给他!我当时还不理解他为什么哭丧着脸,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那是心灰意冷,就为了继承你的一部分遗产,多年来不断讨好你!投资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 酒足饭饱的相夫兰咏大步上前,抡圆胳膊啪啪啪连抽长子大志十七个耳光,最后抽的她都忘记数数了:“幽兰大志我告诉你!我的钱!我乐意给谁就给谁!相夫洋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替他抱不平?你也被相夫光子那个贱货收买了吗!” 旋即勒令门外的雇佣护卫:“马上把这个王八羔子塞卧室里去!不许他出来!不许给他送吃的东西!给我滚!” 幽兰大志在一阵哀嚎中被强行推上了楼,紧紧锁在家中最次等的那间卧房里,兰咏说过,中等豪华的客卧要留给外来的客人们,不能丢她相夫兰咏的颜面,最好的几间当然要留给自己和最爱的儿女享用了,可惜当时幽兰大志并没意识到,自己并非在最爱的儿子名单中。 相夫兰咏虽然狠狠制裁了幽兰大志一顿,嘴上撂下的话也足够绝情,可她当天晚上,气就已经在秋芡草的劝慰下慢慢化解了,这才允许遵照女儿的意思,给长子送饭吃。当秋芡草问她要不要将人也放出来时,遭到了兰咏坚定的拒绝。 秋芡草端着可口的饭菜到“大哥”房门口,瞄了眼四周,发现无人后转身去了背面的洗手间,将好饭好菜一股脑都倒进马桶里用水冲走,这样的做法足足持续了三天,当秋芡草轻敲房门,询问大哥是否安好时,只得到他哼哼唧唧疑似呓语的□□。 然后,就是念冰大人的出场时间了,他直接越过兰咏豪宅外密密麻麻的护卫队,从幽兰大志的卧房一边破窗而入,当时幽兰大志倒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了,念冰索性启动空间传送装置,不着痕迹的把人带走。 当幽兰大志醒来时,舒适温暖的房间,美味可口的饭菜,都在狂野刺激着他的感觉器官,他好像瞬间恢复活力一样挺身坐起,四处寻找食物香气的来源。 “大伯,您醒了,快过来吃点东西吧,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要好好补一补。我很奇怪,就算姑婆有所偏爱,可也不至于让你吃不饱饭吧?”相夫光子佯作不知情,事实上秋芡草顿顿将大志的饭菜奉送给马桶,就是她的主意。 而幽兰大志显然不清楚原委,恹恹的打开眼帘,因为饥饿才有意志力爬起来到桌前狼吞虎咽。 光子也不着急,就心气平和的等他填饱肚子,连打几个响嗝:“大伯,吃饱了?” “饱了,我怎么在这?” “你当时饿昏在房间里,是我找人把你救出来的,兰咏姑婆也真是心狠,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不给饭吃吧。” “这都是拜相夫金所赐!” “所以大伯,你接下来打算?……” “对我这么绝情,那就别怪我无义!连我死活都不在乎了!我还管那些干什么!”幽兰大志愤然咆哮,一拳拳落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里是旅馆,非常引人注目,想要避开相夫金的耳目,我给大伯另外安排了住处,现在就去怎么样?” 相夫光子面不改色的“引导”,终将幽兰大志那颗顽强的头点了下去,虽然他表面上,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一出旅馆大门,同时从两边火冲过来数十个人均身高一米八的黑衣墨镜男,他们目标一致,那就是用刀和棍子招呼幽兰大志,幽兰大志连逃跑的步子都撒不开,就吓得惨叫连连,相夫光子见机,掏出轻斩便和这伙墨镜打了个昏天黑地,几回合后,数十人被她区区一人摆平,一连飞踹猛拳,不在话下。 等一切都了结后,她跑回去搀扶瘫软在地的幽兰大志:“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医院?” 幽兰大志只是跌了一下,但他还是如临大敌慌不择路:“赶紧带我去安全的地方!我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 光子叫了辆马车,亲手把人扶上去坐好后,对着刚刚解除□□加幻化术的念冰使眼色,自己随后也跟着上了去。 “奇怪,怎么会有人偷袭我们呢?”佯作不知,相夫光子在车厢里一副百思不解样。 幽兰大志再度气哭:“穿那种衣服的人,都是我妈花钱雇的护卫术师,她居然要他们来杀我!” “我想,相夫金一定是派人跟踪你,发现你跟我接过头,而你妈妈显然相信了你已经背叛她……” 步入老年阶段的男人丧气又不甘的说:“事到如今,我才不管那些呢!她想要我死!我就偏要活!” 怒极之下,自掏衣兜,拿出那几张拍了照片的照片,竟一下子塞满相夫光子手心。 “大伯,这是?” “虽然没有原版的清楚,但字迹和内容也都很明显吧!” 相夫光子果然如获至宝,拿到手中瞪大眼睛一一查看:“这些是……合约……” “我妈和各国投资经销商的合作契约书!” 简直不敢相信,她所期待的突破口如此轻易落入掌控之中,强抑住内心欢喜,她把照片挨张收好,跟幽兰大志打包票:“大伯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再伤你,接下来,还请你详细告诉我,关于米霜国的全部,我答应你,事发之后,会像第一调查局陈情,减免你的罪过!” 至于藏匿幽兰大志的宅子,也是相夫光子近期打算设立在无恨城外的“缉毒根据地”,那里地处隐秘,在重林山围之中,乍看之下深远难寻,但路途其实并不难走,也不会耗费太多的往返时间。 相夫光子也是在这里,等到了前来汇报的假秋芡草。 “相夫兰咏虽然严厉的训斥了幽兰大志,但不表示她毫无疑虑,就在昨天,她找人撬开了相夫金的保险箱,我就顺手把那个藏了进去。那张五亿支票,是在幽兰大志房间里发现的,我拿走以后趁兰咏不注意放到保险箱里,她当时气得脸色都变了,但是我问她,她却什么也没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无外乎两种可能,第一种,她觉得支票和遗嘱是幽兰大志伪造的,然后刚好被相夫金掌握,相夫金想用这个对付幽兰大志。第二种,她觉得是幽兰大志伪造的,但相夫金想要用它来对付的,却是她自己。不论哪一种,效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相夫兰咏会痛心于两个儿子对自己的‘不诚实’,不论这不诚实现在看上去有多么鸡毛蒜皮不值一提……她现在,已经对幽兰大志彻底失望了,接下来,我会让她对自己最后的儿子,也绝望透顶!” “大人,你预备怎么做?” 光子拿捏着手心里几张珍贵的证据照片:“我要联络到合约书上的几个人,让他们联名抗议……米霜国继续由相夫兰咏统治。” “相夫兰咏不会同意的。” “她可没有本事以一敌五,而且……篡位的若是自己儿子,她除了哭,还能怎样呢?” 为了验证幽兰大志口供是否属实,来之前相夫光子就已把秋芡草告诉她的全程经过做好了脑内复习,以至于到“大伯”处,从他口中挖出秘密的过程里,进行的“顺不顺利”都一目了然。 好在,幽兰大志当真是对老母心灰意冷,昭告出来的真相和秋芡草有近乎百分百的贴合度——当时,相夫兰咏带领相夫洋、白辰霞、幽兰大志、相夫金以及余下五十来个反光党残党逃离光之国,四处躲避追捕,她消沉了两个月后,找上几个之前合作过的雪毒商,声称并没有出卖他们,本来那些商人是不打算理她的,结果她说,相夫洋掌握更尖端的雪毒制造技术,可以让生意更兴隆,于是她让相夫洋现场展示技艺,果然纯度、麻痹度等诸多雪毒价值所需的特质都囊括在内,就凭借侄子高超的制毒手艺,相夫兰咏东山再起了。 短短几个月后,域外反光党的势力集结,组建成“米霜国”。 米霜国当下的根据地分别在雷、水、风、冰、花五国,光之国的老巢被端的干干净净,其他几个没被涉及到的国家,估计是米霜国还没来得及开发跟拓展。就和之前反光党干的勾当一样,他们将雪毒卖到见不得光的各国各城红灯区,在暗无天日之地麻痹那些醉生梦死的人。 Chapter 1058 经进一步确认,这五国的总投资商分别为雷之国灵则酒业的负责人灵则逊、花之国餐饮企业的负责人靛英、冰之国海产企业的负责人波罗狩、水之国香粉企业的负责人路岛杉和风之国儿童用品企业的负责人骆星。 目前,五国投资经销商详细资料,已尽数落入相夫光子的手中。想要瓦解米霜国的外部堡垒,就要从堡垒最薄弱的地方先捅个窟窿,她率先想到的就是近在眼前的灵则逊,她像平时那样忍着感官不适,把将图谋不轨写在脸上的男人叫来。 “终日在皇城里太无聊了,二爷在雷之国久居多年,应该知道都有哪些好去处吧?”彻底无视掉灵则逊那有色心没色胆的猥琐样,或许眼不见为净,相夫光子干脆把视线落在茶碗狭小的液体表面上。 “不是有国主陪你吗?”灵则逊笑笑,一只手顺着桌沿攀了过来。 相夫光子不留痕迹的起身叹气,巧妙避开他的轻薄,但一脸愁容逐渐显露:“国主现在有了新人,哪还会记得我啊?” 灵则逊眼珠一转:“说的也是……要不这样,过两天有个宴会,我带国后去怎么样?” 相夫光子早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宴会了,但还是表演到位的做出惊喜状:“真的吗?可我是国后啊,国后擅自去参加宴会……妥当吗?” “国后就说是出去体察民情,拓天国主那么敬重你,不会有问题的……”灵则逊不敢进一步造次,但满脸鬼笑的样子还是加深了他的猥琐指数。 “还是灵则先生聪明,那就这么定了。” 灵则逊提供的私家宴会举办时间,就跟秋芡草、念冰两头调查出来的一样,确认一切细节以后,相夫光子跟拓天告假,准日出行,她当天没有带任何陪同者,只有一个灵则逊在畔,乘马车一路颠簸到了花之国后,不做任何容貌上的修饰,顺着豪宅入口长驱直入。 当时,宴厅里的人都在跳舞品酒,就连将近百岁的老人兰咏都不能免俗,挑了个年轻小伙子,在舞池里兜来转去浓情蜜意,当她不经意的一眼落在门口那头红发上时,差点没崴到脚跟,于是,在她好不容易扶住腰部勉力站稳后,就这样和相夫光子脸对脸的相见了。 相夫光子不知怎么形容兰咏当时那吃惊中带着噎住的表情,老太太只是本能的,在光子礼貌跟她问好并转身后,自助式的摔在了地上,然后哭天抢地,说相夫光子这个不孝的侄孙女,恶待她这个九十岁的老太太。 “碰瓷啊?老人家你碰了一辈子的瓷,怎么水准还是初级阶段呢?”光子意指旁边的监控摄像头:“要不要找靛英先生过来,请他调个录像替我作证啊?” “啊哈哈哈,一定是兰咏婆婆年纪大糊涂了,她没有恶意的,相夫国后,您就别计较了哈!”靛英过来充当和事老了,又是找光子寒暄又是要请光子上座。 “当然,只不过我和姑婆许久未见,有很多心里话想慢慢说,不知道……可有隐秘一点的空间?”接下来,不等靛英指示,相夫光子径直走到兰咏身边搀住她,越是想碰瓷,她越贴得紧,搞得相夫兰咏手足无措只能暗暗咬牙,相夫光子于是搀着路都快走不动的老太太,在大厅里兜圈子,直到找到一个有摄像头的珠帘隔断后。 “怎么?才走了几步而已,一向身强体健的兰咏婆婆,就气喘吁吁了?” “你放心,你连我一半的岁数都活不到!” “呀,你一半岁数不是十岁吗?因为你一直当自己是双十少女啊。” “呵呵,那也比你强,未老先衰,瞧瞧你这张狗脸!丑死了!” 相夫光子拿出早先握在手里的报纸:“这谁写的啊?我念给您听……相夫兰咏乃世间老人的一朵奇葩,不但风骚,还处处和年轻姑娘争奇斗艳,不过她斗艳的方式很特别,她不会用自己当参照物,但她会挑舌头钉钉、以裸为时尚潮流的姑娘为朝气蓬勃的榜样,讽刺讥讽以某位知名设计师为首的设计团体,扬言该设计师的作品就跟该设计师穿着一样老气横秋……啧。” “我有说错吗?瞧瞧你,啧啧。”兰咏无视掉对自己不利的部分,对相夫光子和她的设计都满是嫌恶:“一副老太太样,大黑裤子,大黑鞋,绑着头发,不是老太太打扮是什么?就你这样的还设计师?谁买你的衣服是他瞎了眼吧!” 光子笑笑:“您可真够会不打自招的,报纸上说,是当年幽兰琵琶接受采访时说的这些话,她都死这么久了,您还乐意给她背锅啊?” 相夫兰咏颤巍巍的指住她微微凸起的腹部:“你别给脸不要脸!就你这样的!结了婚也得离!生了孩子也得死!” “我记得老太太你曾经说过‘宁可身受累,不可脸受罪’,既然面子高于一切,你又怎么好意思自诩贵族?用偷鸡摸狗的方式赚钱呢?你又怎么有脸,把一辈子的智慧都用在投机取巧、黑白颠倒上呢?你当天下众生皆瞎眼?还是高看了你自己的智商,小觑了别人的头脑啊?” “你造谣你……” 相夫光子完全不给她喷粪的机会:“怎么?还嫌自己玩双标玩的不够吗?你们一家几口真是把双重标准进行到底啊,你们背地里泼脏水无中生有给人造谣就行,别人指责你们的言行讲出你们罪恶的事实就不行,我告诉你啊老太太,我不是你侄子,不吃你撒娇耍性这一套,你一把年纪,怎么好意思跟个小丫头似的一哭二闹呢?当年若不是你,对我爸爸展开迷魂大法,灌输他‘我这个女儿心中无父亲’的理念,他会这么对我吗?还不是托你洗脑的福?” “天地良心!你说这么多句诋毁我的话!你爸爸还不是把所有的钱和爱都给了你!你这样的人怎么还不死呢!” “呵!他的钱和爱,只怕都给了你吧?我妈妈都没有份呢!” “相夫光子!你这么说你爸可真屈良心!你爸为了你省吃俭用,从不乱花一国币!给你攒了几十万国币都让你败光了!” “哦,是吗?几十万……贩卖米霜得来的钱吧?”相夫光子总算切入了主题,在兰咏张牙舞爪的爆粗嘶吼期间,不断提升自己的嗓音尖锐度:“相夫兰咏,不要以为自己永远都能大难不死,总有一天,我会对你进行二次审判,所以在那之前,请你好好的活着。” 起身离开的时候,迎面上来一个十几岁的白脸少年,话都没说一句就甩了光子一耳光,当即惊动了附近的灵则逊。 “嗨嗨嗨干什么呢!怎么打人呢你这小鬼?” “你敢对我的外曾祖母无礼!我杀了你!” “外曾祖母?这么说……你是幽兰琵琶的儿子了?”相夫光子不痛不痒的转过脸,一个小孩子的巴掌,能有多大劲儿。 “羊羊!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你妈妈的!”受了一肚子委屈的兰咏哭着爬出来,又开始用倚老卖老的方式博取大家同情了。 相夫光子懒得理会,在灵则逊的跟随下径直走出大厅,灵则逊问她脸有没有事,她说没有。 “那,还要不要进去呆一会?” “多看他们一眼我都觉得浪费时间,走了。” 无恨城外,藏匿幽兰大志的那座房子里。 坐在梳妆镜前,花溪雾用浸过水的毛巾帮光子擦拭面颊:“这个舟羊羊,下手还真狠,五指印都出来了,疼不疼啊?”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确实有点火辣辣的。”光子接过毛巾,自己慢慢敷了起来。 “今天成果如何?”念冰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倚窗台站着,侧对镜前的两名女子阖目问。 “灵则逊看上去没什么心眼,至少阴损度及不上兰咏的一半,我今天去,也不是为了和那些经销商结识。” “那是为了?” “敲山震虎,让他们知道,发出势灭米霜国的我,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了。”深蓝瞳眸的色彩更暗,仿佛被夜色浸透。 “可这样的话,不是打草惊蛇,让他们做足防备么?” “相夫兰咏所选中的合作对象,永远跟她自己一样,是为了自己可以不顾他人死活的人,合则两利,不合,那就打的彼此头破血流,而我,就是要让相夫兰咏头破血流,等她失去了五大投资经销商的支持,而米霜国之王的头衔落在相夫金身上,她会如何呢?”两边唇角抿出细微的弧度,相夫光子眼底的暗光,褪尽后倏然变得雪亮。 念冰露出骇然震惊的表情:“难道……你要?!” “我要让经销商知道,我也是想要加入的其中一员。” “可相夫兰咏不会相信的,她知道你有多恨她,知道你对雪毒有多深恶痛绝。”从未被排除在计划之外的花溪雾,对那个老太太的性情也算了若指掌。 “就因为她不信,我才要让相夫金和其他投资经销商信,一旦产生意见分歧,她不住的阻挠我去投资,其他经销商利益受阻,肯定会和她产生隔阂,再趁机收复相夫金,把相夫兰咏完全孤立。” “可是,你毕竟身负雷国国后之名,就算是诱饵,亲自出马也太冒险了……保不齐,将来被人诟病。”念冰的话,花溪雾听了也连连点头。 光子迟疑了一下:“也没错,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的目的,让整个雷之国名誉受损……是我欠考虑了,但是……谁来做这个经销商比较好呢?” “你看我,怎么样~” 念冰背后的窗子忽然被人从外打开,紧接着探进来的黑色脑袋差点没让他当成西瓜给劈了,连坐在几米之外的相夫光子闻声都吓了一跳。 “很冷哦,要不要请我进去?”那个声音慢悠悠的笑着,那个人却闪电似的掠了进来。 “你还真是不请自来啊,有门不会走吗?”光子把眉一皱,表示不满。 “还不是因为你擅自嫁给别人,我伤心欲绝才来跑这一趟~”黑发美男子那二十年都似乎不会变老的俊美脸孔绽出惑人一笑。 他话音里充满戏谑和玩味,叫人一听就感受不到几许真诚。可相夫光子仍旧记得大战时,雷默给予她的帮助:“请坐吧,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哎呀,居然不叫人抓我吗?” “你想的话,我可以成全你啊,通缉犯先生。” 雷默听后大笑,坐到椅子上时,悠悠撑起下巴:“不巧,你们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 “你居然偷听!” “别激动别激动!你要感谢我啊!我刚刚在门口,可是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哦,不过我已经把他打晕了,那个家伙也是你们这里的人吧,劝你关好锁好哦。” “总觉得这家伙……一遇到光子大人就变得特别轻松活泼……”念冰有些尴尬的滴汗。 “那是轻浮……小雾,你去叫侍者把幽兰大志锁起来,好吃好喝供着,奉劝他,少做不该做的事。”相夫光子立下决断,她不预备给幽兰大志“反悔逃跑”的机会。 “是。”花溪雾转身离开。 “言归正传,本来我只是来看看你,现在看来你急缺人手啊。” 光子打量他一番:“你不是要帮忙吗?” “我还没那么蠢,不过我想到一个人,兴许有用哦。” “你是说……寒苇鸯?” “是的。” “不行。”考虑都没考虑,相夫光子立刻反对:“她是你一边的人,万一她被抓怎么办?” “每次她与我出行,我都让她遮的很严实,没注意到吗?通缉名单上,我旁边的名字也只是‘黑衣蒙面女’,就是说……没人知道她是寒苇鸯。她现在,是自由身啦!”雷默悦然一笑,昔日里阴柔莫测的气质,已像时光一样渐渐淡去。 “阿鸯当时是为了我,才会去你那边的,说起来,都是我的错……” “诶诶,不要露出一副她羊入虎口的表情行吗,我没那么渣。” “你以为你不渣吗?” “……好吧,说不过你,怎么样啊到底?” “阿鸯的话,是值得信任的。好吧,那就拜托雷默先生,明天同一时间,到这里,将阿鸯带过来。” 雷默从椅子上站起,徐徐走到相夫光子面前,往她的脸旁凑了凑轻声说:“一言为定哦。” 颊边一缕红发飞扬,瞬息过后,黑衣黑发的男人消失不见,念冰立马上前一步:“你要考虑清楚,这个人确实可靠吗?” “不论是阿鸯,还是他,我都愿意相信。” ——或许换成从前,她死也不会信任雷默,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不会忘了那一天,要陪她同生共死抵抗天魔的……战友。 又过一天,相夫光子因为无恨城的内部事宜,没有依约去接寒苇鸯,念冰只好代为将人一路护送回皇城。 就如前些天久别重逢花溪雾一样,寒苇鸯的出现也点燃了相夫光子眼底的怀念之光,早年,她便代替自己被雷默带走,时隔数年的这次重逢,将不会再把她们分开,女子依然美丽的像天界来的精灵,一颦一笑都焕发着惹人怜惜的柔情。 念冰等到两个姑娘从久别重遇的喜悦里回神,才不得不把该说的进行下去:“那个人,还托我转达一句话给你。” “你说雷默吗?” “他说,你愿意相信他,他很高兴。” 闻言,相夫光子有一时的沉默。 寒苇鸯以为她动摇了:“光子,他是真的在乎你,他……” “好了,阿鸯,雷默对我的恩惠,我会牢记心上的,你和我许久未见,就不想跟我说说话吗?” 寒苇鸯泪光满满:“当然想,虽然我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但是这么久了,最让我挂念的人就是你……听说,你和风树分开了,现在……” 相夫光子微微的苦涩一笑:“以后就别提风树的事了,我现在是水无痕拓天的妻子,雷之国的国后,这次求你帮忙,也是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了。” “你放心,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尽全力帮你。” “谢谢,阿鸯,可这件事危险至极,我还在考虑……” “光子,你别说了。”甜美的笑中忽然掺进了浓郁的严肃,寒苇鸯那一刻的坚韧,连光子都为之震撼:“如果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配做你相夫光子的朋友!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就不要瞻前顾后,大胆的……让我去做吧!” “阿鸯,我并不是一个好人,我一身罪孽,何德何能?怎么配拥有你、念冰、小雾、桦缘、碧姐、海蓁子、拓天……还有那么多人的支持呢?” “或许,不是每一个人都赞同你,但是,也并非所有的人都否定你!不论什么时候……你的背后,都有我们!” Chapter 1059 寒苇鸯以“绿娆”这个名字,前去找灵则逊,要求加入到雪毒的投资行列之中,本来相夫光子打算让她去找更加爱财的靛英,然时间紧急,灵则逊又距离最近,只能冒着少一成胜算的风险,毕竟有了那次“教训”,相夫光子已不敢把他当成没有脑子的酒囊饭袋了,想来也是,真的其笨如牛,又怎么可能被兰咏选为五大投资经销商之首呢? 当然,凭借自己阅世数十载的经验,以及高人一等的洞察力,相夫兰咏还是很快从“绿娆”这个名字上察觉出了破绽,尽管灵则逊差人汇报时没有半点泄漏此“新人”出处的意思,加上名字里渗透的气息,无不在向兰咏倾诉……这必然是个妖精,如相夫光子和花溪雾那样的妖精。 接着,她最宠爱的小儿子又给力了一回,没花半天功夫就查出“绿娆”是多年前相夫光子用以参加服装设计比赛的曾用名,一个女人顶着相夫光子的曾用名来插手米霜生意,所有信息,不都指向本次要求加盟的合伙人,就是相夫光子本人吗? 相夫兰咏立即召开投资经销商大会,不远千里把人一个个叫到米霜国总部,此前为了方便联络,兰咏费尽心机,可惜不是人人擅使千影术的,她只能通过信鹰传讯的笨方法,用稍快于马匹传信的速度、远慢于千影或涡流联络的速度,进行彼此间的合作联系。 一进入周遭雪色成片的屋室,相夫兰咏就开门见山,对五大经销商晓以利害:“这是相夫光子的陷阱,是她的圈套!你们也知道,她成为国后的那一天,向整个术法界宣布,她要灭了米霜国,要断了我们的财路和性命!这样一个危险的障碍,你们不能被蒙骗啊!” “可你知道,她投资了多少钱吗?”最年长的风之国企业家骆星,抬手摸摸下巴上的胡渣:“一百亿,金额都达到我们的三分之二了。” “而且她答应,将来和我们平分利润。”靛英从灵则逊这里听到消息,当时就傻眼了:“要知道,我们五个每次投资的数额都一样,忽然来了这么个大主,不好好把握不是暴殄天物吗?” “就因为她要平分,才可疑啊!”兰咏本不想跟合作对象吵嚷,但他们个个利欲熏心失去冷静的样子让她心急如焚:“全天下哪有出钱最多,却索取最少的人?” “兰咏婆婆,您是听错了吧?”水之国的企业家是一名文雅秀气的男性,说话有一丝女性的腔调:“她是要和我们平分,并不是要最少的,而且这没什么不合理的,担心不被接受,出最多的本钱,拿一样的利润,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当初一个个集结到您身边,也没见您这么瞻前顾后啊?” “可不是吗?退一万步说,即便她真的别有居心,她一旦投资,就等于也是我们这条船上的人了,哪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自己脚下的船凿翻的道理?”冰之国的企业家,是一个体格富态的地中海眼镜中年人,总是拎着公文包,显得相当有学识:“自古以来,不论哪个领域,只有肯冒险,都会取得一定比率的成效,比如……” 他滔滔不绝了好一阵子,把相关的数据一口气甩给相夫兰咏,虽然相夫兰咏听不懂,可也明白过来了,这群人就是集体被“绿娆”的一百亿收服了,除非她现在自己掏出腰包拿出一样或是更多的数额,否则,想以一己之力回天,怕是不能了。 “婆婆,我觉得呢,那相夫光子很有可能早就愿意加入我们啦!她万一是打着灭我们的幌子,实行帮我们的计划呢?不是对咱们大大有利吗?况且做这种生意本来就要冒风险嘛,您就别考虑这么多啦,您看我们都在同意书上签字了,您也签上,就大功告成等着捞钱啦!”唯一一名女性企业家讨好式的把合约书推到兰咏面前,顺便拔下钢笔笔帽,塞到相夫兰咏手心里。 无名怒火在胸臆间沸腾,相夫兰咏强忍住将笔甩开大骂他们一顿的冲动,起身后仍压制不住声线里的激愤和颤抖:“我是不会同意的!告诉你们!米霜国是我打下来的江山!没有我这个领导人首肯!你们休想把相夫光子的人引进来!一百亿?一万亿也不行!” 分歧产生之初,相夫兰咏不但不试图化解,还被相夫光子这个不在身边的隐患干扰到理智丧失,她一发脾气,现场确实无人敢张口争锋,不过多数人是怕她被气出个好歹,担不起这责任,想起她那个无恶不作的儿子,连最年长会功夫的老企业家,都瑟瑟发抖啊。 “妈,您不能这样啊。”关键时刻,比靛英还优异的和事老登场了,他就是刚刚在众投资经销商心底滋生出来的阴影,相夫金,他只身前来,明明和绿娆接过头了,却秉持着不动声色的镇静:“妈,儿子可以坐下吗?” 兰咏压根不知道他别有心思,就让他坐到对面去,相夫金如愿落座后,从男士皮包掏出一叠被装订在夹子里的纸:“妈,儿子与生俱来的职责就是替您分忧,因此儿子刚刚,已经代替你,同意了绿娆的加入,这是另一本同意书,上面有各位投资商早就签署的姓名,就知道您迟迟不会答应,所以我在投资商们的联合同意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绿娆可是出了整整一百亿的投资额,她说了,要和我们,一起发这亿万之财!” 五大投资经销商提着的那口紧张之气,终于随着相夫金的到来缓缓平复了,可相夫兰咏就不一样了,她如同见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物,就这么足足盯了相夫金十分钟,当相夫金怀着忐忑的心情靠近,想要搞清楚老母为何瞪着俩眼一动不动时,啪的一下,老母嘴歪了,随后两眼翻白,倾倒的门板一样咣啷砸到后面去。 五大投资经销商七手八脚上来帮着相夫金搀扶兰咏,急急忙忙把她送去了医院,毕竟,米霜国的成立者是她,为了长久的利益,哪怕让她余下的短暂时光都躺在医院里,也是多捱一日是一日,没有立刻就让其断气的必要。 相夫兰咏大概还不知道,她一生最大的可悲,就是被她虚伪对待的人,往往也都在虚伪的回敬着她,她……并不如她自己心中想象的那么,受到大众的信任和支持,礼敬与厚爱。 不知名的冷流侵入被窝,搅得她浑身发抖,当她明白不过是梦境带来的寒意后,也逐渐苏醒过来,万万没想到,她这一辈子最恨的人的后代,就在身边。 当时,相夫光子站在病床旁的小柜子前,把花瓶里靛英送的鲜花一株株折断,她神情漠然,语调也异常闲散:“醒啦?兰咏姑婆。” “你……你怎么在这!”相夫兰咏庆幸自己没有中风到不可言语,她还有底气嘶吼。 “你知道你最爱的小儿子,为什么明明对绿娆有所怀疑,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签了合约吗?”相夫光子不跟她吵,也不随她叫,只一味的面不改色,从容自得。 “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因为他知道了你的丑事。” “哼。”兰咏满不在乎的扭过脸去。 “也对啦,他是个能接受母亲任何丑事的孝顺儿子。”相夫光子挑高嘴角,冷笑不止:“不过这个丑事。如果对他不利呢?如果对他饱含欺骗呢?” “哼,就凭你?还能使出什么方法来?别以为你祖宗我怕了你!” “他已经知道了,他根本不是你和第三任丈夫的儿子!”相夫光子不给她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狠狠一笑说:“在他眼里,金家在风之国算是响当当的门户,不大,但也绝对优良,他行走数十年,一直引以为傲,可他居然发现……自己,是你跟一个乞丐生的孩子,他会怎么想?” “你……你!”理直气壮变成羞愤震惊,相夫兰咏褶皱眼皮下的双瞳,几乎瞪凸出来。 “乞丐也是人,也有资格得到子女的尊重,但相夫金接受的了吗?他不能。”在相夫兰咏不住的抽搐声中,相夫光子绕过床沿,俯身靠近她狰狞的老脸:“你做过那么多龌龊的事,这一件,绝对登峰造极了。” “相夫光子……你等着!我要控告你!我要告你诽谤啊啊啊啊啊!” “那正巧,我也有一样的想法,比起被栽赃诋毁陷害污蔑,谁能比我经受的更多呢?又有谁比您下手的更狠呢?” “我说你是精神病,这是事实!不是诋毁!而你说阿金不是我跟他爸生的,就是□□裸的诽谤!相夫光子你就等着坐牢吧!” “没问题啊,想让我坐牢,那咱俩就去精神科挂号吧,看一看我的精神究竟有没有问题,再看一看基因的比照结果……你的儿子,究竟是不是他爸亲生的。” “你——”兰咏最恨的不是没能杀死她,而是没能让她一败涂地到生不如死。在床上手舞足蹈状的挣扎,想起身撕破侄孙女的喉咙。 相夫光子倒退几步,即便是扑腾中造就的灰尘,在她看来都肮脏无比,因为……与兰咏贴边的一切,都带着洗不掉的仇人气味。 “我杀了你!” 那个白白净净的舟羊羊又冲进来了,手中拿着水果刀,年纪虽小,下手却无情果断,相夫光子看都没看就拍了他手腕一把,将刀子活活击飞,当他想要回身去捡时,遭到相夫光子呼吸般容易的反击,女子将他反手摁到地上,冷冷回视他憎恨的侧瞪:“可惜了,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先有幽兰琵琶那样的母亲,后有相夫兰咏这样的教育者。小鬼,如果你想有一个好的未来,就离这个老太太远远的。否则……你会跟相夫裕一样。” “你……你还有脸提裕儿!你这个畜生啊啊啊啊啊!”相夫兰咏继续挣扎,气得鼻涕眼泪纵横一脸,但就是没能自助式从床上爬起来。 离开医院后,相夫光子接到秋芡草的新一轮情报透漏,幽兰大志的供认以及寒苇鸯的利诱式深入,皆衍生出突破性的进展,那就是……他们找到米霜国的主根据地了! 果然是在雷之国境内,看周遭动土的痕迹,大概建造在天魔掀起战事后、而雷域又跟风国开打的那段期间,简直就是趁虚而入的绝佳代表。总根据地的地下宫殿让人十分吃惊,从四壁到地表,皆由固体雪毒搭造而成,内部还有打通的地道和空室,看样子,相夫兰咏是打算在这里,用固体雪毒建造出一所地下城来。 这里,也就是相夫兰咏和几大投资经销商秘密议事之所,虽然没有进一步的实料根据,但“建材”方面的惊人,已经足以证明。 这是先一步抵达的念冰返回后报告给光子的情况,相夫光子当即以雷国律令司总长的身份,命令白瞳率雷国缉查部队前去围守,同一时间,她以最快的形式知会几大经销商的母国,让这些国家闻讯后,一同派人过来参与米霜案的最后调查。 术法界历史中,耗时最久、规模最大的一次雪毒案件,即将步入尾声。 因为从未沾染过这种物质,以至于冷不丁进来时,一股雪毒特有的呛鼻气味扑面而来,接着,白瞳率缉查队往内部进行深入排查,果然查缴到大批制毒工具、百十来桶半成品液体、二十吨的成品和五十吨的原料,就连制毒用的化学材料都应有尽有。 一同进入的还有刚刚访问完雷之国国主的信鸟村采话员,相夫光子得知这采话员要回去,立刻让念冰堵住了他,把他带到这米霜国总根据地,请他据实拍照、传播消息。 律令司里专门负责缉毒的小组,由组长亲自做收缴报目:“6000公斤米霜成品、原料□□9000公斤、原料罂粟9900公斤、原料麻黄草7500公斤……制毒材料硫酸350桶、盐酸250桶……” 负责笔录的工作人员共有三名,一一记录下之后相互核对校验,确保无误才着手将缴获的非法物品向外搬移。 呆的稍微久一点,里面萦绕的气味都让人头脑发昏,相夫光子很难想象,那些长时间吸食上瘾的人,要怎么忍受这种介于极乐和极苦的差距之间,同时也深深同情他们,毕竟听说,几乎没有人能够抵御毒瘾发作时的那种煎熬。 缉毒队最后搬出一批纸箱,相夫光子忙问里面装了什么,白瞳递过来一只口罩,顺带把自己的也戴上:“是各种工具,应该是做雪毒用的。” “缉毒队里,有人知道雪□□工序吗?” “有,云归曾经深入雪毒组织做卧底,跟着他们学会了制作方法。”白瞳偏巧和律令司缉毒队里的老成员相熟。 相夫光子辄便注意到了这名年岁不超三十、看样子就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性,他梳着狂放不羁的马尾发,看上去就像个高翘的鸡冠,肌肉发达,身材矫健,面部轮廓有棱有角,他专注的摆弄几个看上去十分先进的制毒仪器,聚精会神的忘记了周遭情况。 “云归先生,能告诉我,制毒的具体工序吗?”相夫光子也在督翼和苍棱那里见过不少高端的仪器设备,但是制毒的仪器,她还是头一回见。 “首先是原料采集。”云归稍微把视线从仪器上挪开,转去了一只只整齐垒放的麻袋那里:“通常都是种植出来的,比如罂粟和□□,将这些原料摘除后,进行焚烧、浸泡,结合早先准备的化学辅佐材料,一起投放到提炼设备的容器箱里,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提纯工序,虽然仪器很先进,但仪器自动提纯的百分比是有限的,这种情况下,如果遇上很懂的人,就会亲手操纵仪器,将纯度提升至最高。提纯之后的雪毒多半是液体,冷却后经过加工,可以做成固体,气体,或是维持在液体的本貌上。” “通常情况下,原料和成品的重量比例是多少?” “比如。”云归走到其中一只麻袋那里,娴熟的打开后抽出一株原材料:“一吨麻黄草,先能提炼出六公斤的□□,再加上一定份量的白花罂粟,经过加工,可以制成四公斤的米霜,米霜属于粉末状固体,但它的初始形态,跟冰块一样。” “市场价呢?比如现在,10克的米霜,要多少国币?” “以往,根据不同品种的雪毒,会有不同的价位,然后根据产地远近、营销地情况等实际问题,也会有价格上的区别,不过这次,如果他们是一起的,那么在各地的价格应该都达成了统一,我找到一份资料,总长大人可以看一下。”云归将刚才的收缴物之一,一份米霜国的各类雪毒定价表交到了光子手里。 相夫光子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五花八门的雪毒名称,但不论哪一种,按克数的价格都惊人的可以,一想到这里藏匿了这么多成吨成吨的罪恶之物,别处指不定还有多少,她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愤浑身发颤。 相夫兰咏,你为了赚钱,究竟无法无天到了什么地步啊?! Chapter 1060 除了各投资经销商的母国,另外一批即时赶到的,还有术法界的权威审判组织第一调查局,米霜国总据点被发现的第五日,本是荒凉无物的四野,被各方缉查队围得水泄不通,而附近一带的米霜国成员们,在来时的道路上毫无防备,因此除了绿娆,五大经销商依次落网。 而此时此刻,相夫兰咏还躺在医院里,饱尝失去女王尊位、被儿子篡位的苦楚。她并不知道,相夫金一边,也未必好过。 第一调查局和各国缉查队,从雷国出动队手中见证到了米霜国的诸多实物罪证,虽然米霜国的万余成员还未尽数落网,不过擒贼先擒王,那些小卒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你是怎么把相夫金拿下的?”得空,亲自赶赴到地的岐黄筍询问将相夫金扣押在手的雷国国后,同时为米霜国的地下据点感到吃惊。 “抓相夫金容易,但让他吐口却很难。” —— 对此,相夫光子自有一套方式,就如无法相信相夫兰咏一样,她当然也不会觉得,相夫金会同意让绿娆加入,索性就出其不意的来个突击,在他调查出绿娆的真实来历后不久,于他经常出没的花街柳巷红灯区,设伏将人抓住。 当时,被摁在地上的相夫金,肢体不听使唤,骂人的嘴巴却堵不住。 “国后,要不要把他的嘴堵上,万一他咬舌自尽的话……”念冰适时提醒。 相夫光子白了这“小叔叔”一眼,再也懒得看他:“相夫金,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马上自杀,我便没有机会强迫你说出任何情报,二嘛,就是把你知道的所有内幕,都讲出来,你到底是为了母亲的大业勇于牺牲呢?还是为了活命,出卖你自己的母亲呢?”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屈服你这种不孝女的!呸!畜生!”相夫金不屈从,反而叫骂的更欢。 相夫光子索性抽出念冰的短剑,搁在相夫金的脖子上,就要横向往里斩,一面加大力度,一面冷声警告:“相夫金,你以为到了今天,我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吗?既然你愿意一死,那我成全你,我相夫光子不是没杀过人,你的血,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相夫金似乎真的以为她在吓唬人,直到体味到真实的痛楚,发觉那剑刃不住往肉里进军,他才真的腿软尿裤,和盘托出。 —— “岐黄局长,这是相夫金招供时记录下来的影像,他说,所有的米霜国成员资料、档案甚至是把柄,都在相夫兰咏手里,而藏匿地,就在他们雷国的宅子里,这是地址,我希望,你即刻派人去将那座屋子围剿!” “我知道了。”将录像交给助手,进行播放查验,他自己则率领术师队往地址所定的方向赶:“都跟我来!” “为什么不让秋芡草直接把物证送过来呢?”念冰从后面步近,到光子耳边问。 “所有人都不知道秋芡草是假的,由她主动拿出来,搞不好会降低可信度,如果让人们知道她是假的,那说不定有心之人,就会编出是我安插了她到兰咏家去进行陷害的谎话,横竖,都不适合由她出面,而第一调查局亲自查缴到的证据,就等于向世人宣告,没有造假!” “国后大人,五名经销商已经落网,各国缉查队想知道,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白瞳,你请各位缉查队的队长大人,随我一起下去。”相夫光子钦点初审地点,米霜国的地下根据地:“我们一起听听这几位投资人的说法。” 对于相夫光子来说,找到这五名投资人,只是扳倒相夫兰咏、歼灭米霜国的其中一步,他们的更大作用,在于对兰咏内幕行为的曝光上。 从前,他们是方桌上的会议大使,如今,却只能跪在那里,被人扣着五花大绑,显而易见的委屈和绝望,遍布在五张面孔上。 “国后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被相夫兰咏胁迫!才会帮她做事的!”灵则逊做第一个“伸冤”之人,一脸“我认识国后”的自信表情:“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灵则逊,你好大的胆子!”这一刻,她再不需要对这个猥琐的男人伪装笑脸,所有的视觉屈辱,都是为了让他一步步泄漏米霜国的内情,虽然成效不大,但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米霜国迅速瓦解的奠基因素之一了:“作为雷之国的国臣,你知法犯法,作为雷之国的商人,你明知故犯,既然是投资经销商之首,那么你的罪,肯定要当得起这个称号!” “国后大人,其实我……我……”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一副艰难启齿的样子。 “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妻子孩子,才跟着米霜国做这些冒险的勾当,不过,你也不想她们反而因为你有什么差池吧?” “请饶恕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他们只是……” “他们花的,是你制毒售毒赚来的钱,即便无罪,你认为你的同伙会放过他们吗?”相夫光子的警告一针见血:“你们只是总投资人,总经销商,在泱泱术法界的各个领域,还有无数靠着这些买卖去生存的人,今天你落网了,即便我们放着你的妻儿不动,那些被剥夺了产业链运转、从而失去生意的各方参与者……会放过他们吗?他们当初可是跟着你混的,现在你进去了,他们失业了,你的妻儿却如你所愿获利了……你觉得,还有比这更危险的吗?” “我……我……” “如果你想让你的妻儿活命,那就乖乖招认一切,除了和兰咏的勾当以外,我知道……你手里,有全员的财产存储记录,包括相夫兰咏的,包括你和其他投资经销商的,你是米霜国里的智囊,肩负着保管机密资料的重任,不过现在这艘大船已经沉了,这个国家已经破了!你没得选择,只有把非法得来的财产全部上缴,你的妻儿从此脱离赃款生活,隐姓埋名,还能避开债主们的追杀,否则……你用爱他们的方式,实际上是毁了他们!” 眼镜中年人闻言,果然满头虚汗惊恐万状:“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只求你们保护好我的妻子和儿子!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你没有一丝欺骗和隐瞒,我会给他们安排新的生活去向,等将来,不法分子一一落网,还有谁会去记得,他们是你的妻儿?” 杀鸡儆猴,有时候就是这么奏效,把智囊吓到屁滚尿流招认一切后,余下拖家带口、自知自身难保的,自然也就乐于说出全部了,大势已去的当下,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的结局。 第一调查局归来的速度奇快,相夫兰咏手中藏握的各项“物证”也尽数落入掌控,岐黄筍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身在医院的相夫兰咏,此时境况如何。 “放心,我早就派人盯着医院跟病房周围了,任何人,都别想给她通风报信。”思考一下,觉得还是跟各国来使与第一局长申请一下比较合适:“对了,各位大人,能不能满足我一个请求?” “国后大人请说。” “我想请你们给我一天时间,然后,把五大经销商,还有相夫兰咏本人,借给我。” 没人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这次围剿缉拿的成功,全都赖于她平日的努力,一众面面相觑后,纷纷觉得不差这一天。 秋芡草去医院接相夫兰咏出院了,告诉她为表示歉意,各大经销商要在雷国最奢华的饭庄里,邀她吃饭,跟她请罪。 相夫兰咏得意洋洋,立刻从康复一半,变成了完全康复,她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因为,她太想夺回米霜国的天下,重登女王宝座了。 她似乎是来的最晚的一个,不过她理所当然觉得不用抱持歉意,毕竟她是最年长的,年纪在上,胜于一切,况且是这些人先对不住她的。 “诶,我儿阿金呢?”她第一个想起来的,是把自己活活气到病床上的相夫金。 把专用包厢的镶金大门关紧后,女企业家登时换了副脸色,傲慢悠悠的走到位置上坐好,冷笑:“老太太你还真是不记仇啊,可惜只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对待旁人,就辣手无情了吧?” “你这什么意思啊?”兰咏立即翻脸:“你以为老人家我是来做什么的?看你甩脸色的吗?” 有了这样的开场白,其他投资商似乎就找到了合理的宣泄途径,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口诛嘴伐。相夫兰咏才听了不两句,就气得面色紫涨,一连拍响桌子五次,用居高临下的藐视目光,扫过一行五人,正要开口狠骂,被伶牙俐齿的女企业家抢先堵截。 “不要以为你长寿,就是受到老天的眷顾,你之所以健康,是因为你把作恶当成保养,而你之所以活这么久,正是因为你日日作恶,以维持你本该结束的生命!” “你!” “和你口味不一样的是精神病,不喜欢跟你来往的是精神病,说你孙子不帅的还是精神病。精神病充满了你的世界,如此常见,旁人还有什么理由感到恼火呢?” “你你!” “表面上深明大义慷慨宽厚的,一到背后就颠倒黑白捏造事实,还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我们几个人里,你哪个没相互挑拨过?” “你你你!” “别以为你就那么招人喜欢,别人跟你说话还得赔着小心,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你你你!”相夫兰咏被五人轮流火攻,气得她挥掌而起,凶狠劈击,手法力道之毒辣,竟完全不打算给人留活路。 “兰咏姑婆,别着急杀人灭口啊。”相夫光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并轻轻一推,将她手心里的气量全数轰到侧墙上,登时洞开个缺口,使冬日的冷风飕飕往里钻。 相夫兰咏瞪大眼睛,机械式的转头看见两名身着浅色毛皮大衣的女性,为首的相夫光子红发妖娆,年轻夺目,关键是那志在必得的表情,狠狠刺痛了相夫兰咏的脑神经。 “兰咏婆婆,还记得我吗?” 乍一看,还以为是绿娆,仔细瞧瞧才认出是多年前把爱孙裕儿迷得五迷三道的花溪雾,相夫兰咏那尘封多时的憎意又滋滋外冒了,正要开喉顿嗓,被身后一股大力压回到椅子上坐好。 “兰咏姑婆,我们今天来玩个游戏好了。”相夫光子拿出一摞正反面都空白的扑克,还有一根细细的笔:“晒诗。” “我先来。”无视掉相夫兰咏那一脸错愕跟鄙视,花溪雾几笔成诗:“自诩人间真女神,臭草妒尽天下芳……” “那倒不如改成,恶兰妒尽天下芳。” 相夫光子的提醒,让花溪雾抿嘴浅笑,而余下知晓其中含义的人,也无不抚掌称妙,相夫兰咏看在眼里,知道是用坏话排挤她呢,偏生她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几个,纵使是人间顶级老油条,也没办法凑合着附庸风雅,这些都还在其次,她最好奇的,却是相夫光子忽然来这里玩游戏,是在搞什么名堂。 她这边还在一头雾水,那一头的五大投资商,却跟光子小雾攀谈乐哉:“这是哪来的典故呢?” “神之国一部名著中,记录着仙界有一株仙草,名唤绛珠,时至今日,绛珠我们这里是没有,泱泱人界,倒是有一株臭草,名唤恶兰。”花溪雾含笑回应女企业家汗流浃背的提问。 “行了。”光子扯唇一笑,轻描淡写:“你就别用臭草熏大家了……我们也该,言归正传了。” “呵呵,不是晒诗吗?编不下去啦?”相夫兰咏耸肩笑笑,那腔调就跟她两个儿子一模一样。 相夫光子也跟着她笑,忽然将她不知为什么抬起的手狠狠摁回桌上,顺带把整个人都拖到近处,咫尺之距,凶狠的瞪视:“你心知肚明,此‘诗’非彼‘尸’,晒尸……相夫兰咏,我万万没想到,你除了制毒售毒外,还担负着杀人的使命啊……” “你……你胡说!”她用力挣脱相夫光子的掌控,气急败坏要往门外逃。想不到开门瞬间,秋芡草惨白的脸容逼入视线,她惊声惨叫,跌坐在地时腰骨震痛。 “你真的以为,那一次你的抛弃,导致秋芡草仅仅是重伤而归?你真的以为,你第二次将她的安危置于相夫金之后,她是去医院静养而不是缝合断手?”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发生危险的时候,你为了保护相夫金,置秋芡草于不顾,导致她送命,你为了掩人耳目,为了不被旁人诟病,故意把秋芡草的尸体带回去晾晒……直到有一天,她活着回来了,你欣喜若狂,完全没有想到……真的那个已经死了,假的这个……借机来了……你也并不知道,前不久又生事端,你又一次为了相夫金舍弃秋芡草,致使她两手尽断,你当时以为她是你真的女儿,可你还是义无反顾的舍弃了她……就和第一回,一模一样。” “你胡说……这个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你胡说!” “两次,你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见死不救足足两次!不论真假与否,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能当机立断做出选择,可见于你心中,你的这些孩子里……幽兰大志,秋楚生,秋芡草,还有……我爸爸,竟无一个是真正疼惜的!你真正喜爱在乎的……就只有那个来历不明的相夫金!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失去所有吗?就是因为……你表面装出一碗水端平的样子,你满心以为所有人都被你骗过了!可你这辈子的所作所为,旁人全都看在眼里!他们有的是不跟你一般见识,有的是不敢和你一般见识,而稍微跟你计较些的……都被你用心狠手辣的法子算计了!你这一生!都在害人之中度过!到现在不但不思悔改!还想继续为非作歹吗?!” “相夫光子!我杀了你!”兰咏自知口头功夫及不上年轻人,干脆上手狠下杀招。 “跟我动手?我可不会顾念你是不是老人!”接连避开老太太三五猛拳后,相夫光子同样挥起刚性十足的“破冰”及时反击,不论速度还是攻势,她都轻而易举的抢占了上风。 相夫兰咏被逼的退到墙角,忽然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药丸塞入口中强吞下去,继而,她体力大增,竟从破开的墙壁洞口直飞出去,跳落在二十米下的地表,毫发无伤的继续前逃。 相夫光子没想到,她临了还会使这么一手,进一步计划还未实施,就不得不勒令门外等候的部队跟出去狂追,花溪雾这时从相夫兰咏方才倚靠的墙壁下捡到几颗丸药,确认就是兰咏刚才吃的那种。 “看来,是仓皇之中掉下来的。”相夫光子接到手里,仔细看了一下:“云归先生颇懂药理,不如去问问他。” Chapter 1061 云归将相夫兰咏遗落下来的不明药丸,拿到自己的实验室去化验分解,不久得出结论,那居然是一种激发人体潜在能量的亢奋型禁药,因里面所含成分多为违法超标类,故而算作禁药中的极品。 相夫光子掂量着这颗看上去毫不出奇的小东西,滋生出浓烈的疑问:“如果是激发人体潜在能量,那就等于是过度消耗,随后的副作用也会极大,相夫兰咏一把年纪,怎么敢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这其中,一定还有另外的古怪。” “术法界近两个月不断有受害者生命能量被吸走的事故出现,已经接连五十多起了,这难道……和相夫兰咏有关?” 白瞳的提醒,让此前从未意识到的光子瞬间将二者串联在一起:“雷之国发生过两起,当事人的症状是被吸噬了生命能量,但没有致死,而近期各国律法案件的报道称,已经有四十多人丧生在了生命能量缺失的情况下,有传言说是天魔教战魔重新临世,现在看来……倒可以从这禁药上入手调查一番。” “可惜,让相夫兰咏逃得无影无踪。” 相夫光子暗一握拳:“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她也没机会逃走,不论如何,我都必须把她捉回来!” ——不管你逃到哪,都会被我找到,哪怕是你死了,我也要挖出你的尸体挫骨扬灰! “不管怎么说,这起最大的雪毒案算是告一段落了,国后大人,你这次立下大功,我相信,国府里的非议之声,将会再难掀起。”白瞳深表欣慰,一派单纯的少年武将,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事情恐怕,远没有这么简单。”她陷入深思,在渐次扩大的恐惧漩涡里沉溺:“我想,有必要拜托一个人,帮我彻查一件事。” 起先,相夫光子只把米霜国当成相夫兰咏为圆女王梦而故意拟出的虚假头衔,历来的售毒组织无非那种规模,反光党算是做到最大的了,只怕将来再有,也难出其右,可直到她亲眼目睹了米霜国总据点的本貌,目睹了“数量”“质量”“重量”等多方面巨大数据带给她的震撼,她很难相信,庞大到这种地步的事业,可以成功避开各国的“法眼”。 相夫兰咏是怎么做到的?她的五大总投资商是怎么做到的?合计人数过万有余的米霜国成员,是怎么做到万无一失不被举报的? 为此,相夫光子悄悄找上光之国的情资王龙啼索骥,委托他帮忙查验一系列一经确凿、将使整个术法界再起骇浪的大事件。 光之国早年,便由情资王龙啼索骥做主,效法十三禁卫军,往各国派遣秘密间谍,他们或安插在各个部门里进行监视,或直接步近到王者身边,担任高级将领的职务,多年来,在情资王的操持下,这项工作从未有过疏漏。 因为涉及光之国的机密,即便相夫光子要借力一用,也不会向雷之国这边透漏分毫,当然,她也不会借此机会把雷之国的事转达给光之国。 一天后,龙啼索骥的回信和四国给予她的回复,一起抵达至眼前,先说说四国,收到急报的国府们,表面上承诺会根据雷之域提供的米霜国成员名单实行全数缉拿,但除了冰之国外,水、风、花,全部表示接下来的细化处理工作和最终审查判决,都由他们自行处理,也就是说,不会交予第一调查局,更不会给雷之国横插一手的机会。 龙啼索骥密传过来的消息,刚好吻合以花为首的三国反应,难以置信的内情,让相夫光子第一次陷入极端的愁思之中,她甚至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去找谁排解她的艰难。 最后她想到了,也许有一天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会把她厌弃,但是那个人不会,因为那个人的慈爱,是向对众生,无所偏倚的。 连日来苦守不见阳光的密室,玉灵碧的脸色有些憔悴,但她容貌明艳,美丽如旧,见进来就座的光子闷闷不乐,一眼就知道她摊上了大麻烦:“说出来,碧姐听听,也许可以帮到你。” “碧姐,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和你此前认知的根本不一样,那你会怎么办?” “这个世界,永远处于变化之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一成不变从头维持到尾的,它会变,但是你可以不变,你也可以跟着它的变化而去改变,事情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那就只能朝前走,但但凡有的选,就要衡量仔细,直到找到最恰当的那一种。” “最恰当的……如果两头,是一样的分量呢……”来前,相夫光子确有想过,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诉碧姐,请她教自己如何做,可当真的面见到如今避世在此、安逸平淡的碧姐,她就对自己的所言于心不忍了,她宁可以轻松闲聊的姿态,也不愿表现的过于悲苦,可惜,她在真实的情感里面,往往是最差劲的演员:“如果一头是正义,另一头是安定,那又该怎么选呢?……为了正义,破坏安定,导致战争,让更多的人陷入苦难,那么正义还有什么意义?而为了安定,就要把正义抹杀掉,让罪恶继续逍遥法外……那安定,又有什么价值?” “光子,当两种选择你无法取舍时,你可以找到第三种,如果没有,那就去创造它。”玉灵碧走过去,抬手按在光子红红的脑顶,轻柔一触:“任何奇迹都是人为创造出来的,在没有切实结果以前,不要放弃,不要灰心,碧姐始终都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光子克服不了的困难。” “谢谢,碧姐,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正义和安定发生冲突的时候,当鱼和熊掌都想要兼得的时候……那么就只能是碧姐说的这样,强行创造出第三种来。 相夫光子明明对捉拿相夫兰咏抱持极烈的意愿,可在索骥的回信从天而降那一刻起,她无法再专心致志的目视仇恨,比起兰咏个人,摆在她面前的挑战,显然巨大出不止千倍。 怎么也想不到,花国、风国甚至是水国,王室中人都跟米霜国有着暗下的贸易往来,冰之国因终年冰雪,低温之下气味难以辨识、米霜又跟霜雪模样相似,故而,冱英礼王室与其有没有勾结还不得而知,但现在可以确认的是,这三个国家,之所以任由米霜猖獗……全部都是由于,他们的王室监守自盗! 若就此找寻证据,捅破窗纸,将一干不堪入目的真相公布出去,那么光之国、雷之国都将受到此事的牵连,遭致三国的怨恨,这是相夫光子死也不愿意见到的,尽管她也有另一番宁死不愿目视的心情……那便是,眼睁睁放任这些国家,继续包庇隐瞒,暗度陈仓。 “小雾,我离开之后,你专心照顾碧姐,阿鸯,念冰,你们两个留下来帮助拓天,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问白瞳就行,另外,一旦有相夫兰咏的消息,就派人去抓她,至于我,现在要去几个地方,大概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是最快的打算,如果延期,你们也不要着急,因为,我肯定还在拼命。”藏在毛绒袖口下的两手紧握成拳,她披着赤色的毛皮大衣,站在雪地里,像一朵怒放的红莲:“如果有万分紧急的事,就用我给你们的逆向式联络我吧,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了。” “可是,你一个人我们怎么放心呢?不然,让念冰跟你一起去吧!” “是啊,大人,我在你身边,还能替你探听一些情况,所以……” “都别说了,我主意已定。”她走到雪白的骏马那里,翻身跳上,抓起缰绳后,最后一次回望他们:“别对我这么没信心,我把你们留下,是因为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拓天一个人在国府,势单力孤,你们还能帮帮他。” 根据路线远近是一种选择,根据情势需要又是另外一种选择,权衡之下,相夫光子决定舍近求远,先到冰域去,毕竟四国之中,也只有冱英礼王室,她还算有一定的了解。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过雪原遇冰窟、过江流越索桥,她好几次都连人带马险些出事,可终究,她都用蛮力生生攻克了,就这么一路骠骑到了冰之国,期间纵有行船越海,也没能懈怠她内心的斗志。 她向冱英礼云迟请教,一个当权者最大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她又问了云迟一个问题,如果当权者明知故犯,双手沾满罪恶,又当如何? 冱英礼云迟毫不掩饰的告诉她,磊落坦荡的人,才配为一国之君,若为君者都明知故犯,做些瞒天过海伤天害理的事,那么就不配为君。 光子又问他,若域内罪人犯了国际法,需要送到第一调查局那边去定罪审判,作为国君和国府,是否会觉得有失颜面?从而包庇推脱? 冱英礼云迟笑笑,立刻将一块象征“逮捕权”的牌子交给她,要她以雷国主审人的身份,在冰域掘地三尺,不论多少,只要参与了米霜国行动的人,就都是他冰域的罪人,哪怕真的抹黑了冰域的颜面,也不能宽恕。 这样大刀阔斧的决意,如果不是真的内心坦荡,无半点肮脏阴霾,谁又能办得到? 于是乎,雷国缉拿队的其中一支,依照嫌犯名单,随罗非什勒一起展开地毯式搜捕,这边确保了万无一失后,相夫光子就纵马驶向另一个方向的极端——水之国诸侯岛。 这座岛没什么独特之处,只是因为情报显示,近期妙水云歌一直在这里督导建设工作,相夫光子才绕过其他岛屿,直奔该地,当然,也尽其所能的在最短时间里,面见到了战中还与她交集过的年轻君王。 妙水云歌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即便他头顶上没有君主王冠,他对雷国国后的到来颇感意外,细听之下才知,对方是来探听米霜国雪毒案的。 对此,妙水云歌表示,他愿以妙水家历代君王的名誉和他自己的性命起誓,他本人对此真的毫不知情,相夫光子转问,那会不会是妙水王室、或其他贵族参与其中,云歌说最近他一直在诸岛巡视,没能很全面的顾及到国府诸事,目前,也只有他的王叔在代理国事。不过他跟光子保证,一定会把允许米霜国存在的“幕后黑手”揪出来,还全术法界一个公道。 看年轻君主那副势头满满、正义凛然的样子,相夫光子很难相信他是那种口不对心的人,但大事面前,似乎感觉并不那么重要,她今天已经尽到全力,去劝服云歌彻查此事,不留后患,可云歌自己究竟如何取舍衡量,相夫光子,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国度,她不能做过于僭越的事。 第三站,她选择到距离诸侯岛并不算远的风之国去,风国地土辽阔,许多区域都一马平川,最适合纵马赶路了,她一路飞奔,以雷国国后的身份识别证明顺利通过各城关卡,从入境开始一直到进入国都,仅用了四个小时。 在同一辈的强国君王里,歌顿算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个,有很多关于他日常生活的趣闻,比如,他喜欢养花养鸟,经常在打理它们的过程里疲倦的睡着,每次侍者们满皇城的找,最后都会在花圃或是鸟园里把他寻到,他喜欢小孩子,对待臣子和侍从也向来是心平气和从无苛责,是一个具有爱心的君王,他的民众们也都很崇拜他。 只可惜,歌顿的天资有限,远不比他父亲在位时,风之国经他之手,纵然没有大灾发生,但建设力、经济实力、军力,却呈并不明显的趋势慢慢下滑中,也有人从统治的角度去衡量他,否定他,说他是一个靠吃父亲老本,才得以撑到今天的幸福君王。 风口浪尖之际,他的女儿义不容辞挺身站出,表示自己乐于到如今军力最强盛的国家去联姻,她是歌顿最心爱的女儿,歌顿纵有千万个不舍,国家利益面前,也只能割爱。 这次会面,相夫光子从这位君王的脸上,看到了孤单寂寥累积出来的清苦,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像询问云迟那样,问了歌顿两个问题。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歌顿忧愁的表情,这时竟一层层的淡去,甚至有一抹无名的释然,在眼底盛放:“雷国国后,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跟我来吧。” 风之国皇城内,招待异国国后的这座大殿里,一个沉重的箱子,从不起眼的角落被拖了出来,看得出那箱子重量非轻,光子见歌顿拽的吃力,干脆自己上手,一连把它拉扯到地中央最宽阔的位置,禁不住好奇,她问的问题,跟这箱子有什么关系。 “打开看看。”歌顿告诉她。 受好奇心的趋势,她迫不及待就掀起箱盖,一睹内里情形。 半人高的大木箱,里面竟塞满了雪片一样的白纸条,每一张纸条都有惊人的雷同之处:签名+盖章。每一张纸条,都以“借据”作为标题开头,夺人眼球。 “这是……?”她仿佛预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凝望着风国已步入风烛残年的君王大人。 “这是风之国,欠下的巨债借条,如你所见,所有的名字都是我签的,印章也是我的,甚至上面的金额,都是我填写的。” “歌顿国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东西呢?” 歌顿长长的一叹,随手抓起两张来,又脱力似地扔了回去:“雷国国后,在你眼里,所有的君王都是富裕的吗?而所有的国家又都是有钱的吗?” “这,要取决于这个国家的实际情况,经济运转没有问题,反而能蒸蒸日上的话,全民跟着富庶,国库跟着充盈,君王自然也就宽裕了,如果正好相反,那结果也是成正比的。”相夫光子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只能把她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作为回答。 “风国自从到了我的手里,我虽竭尽全力去维系父亲留下的基业,但不知为何……总是不随我愿,近年来,各项经济大跌,国内的企业们亏损远多于盈利,所有国家都在进步,只有我风之域!军力,难以跟火国匹敌,经济,无法跟花国匹敌,甚至不能跟崛起的光域并肩!连泽之国和山之国,发展的都比我们要好……国库里的钱不住外拨,以至于现在空虚到了极点,我没有办法,当去年发生灾荒时,为避免民不聊生的惨剧,我只好向外域借款,可是……一国向别国借款,就等于向对方昭示了自己的软弱!但不借,我又能怎么办?这时候,歌莺主动请缨,告诉我,她愿意到火之国去,用她自己,给风之国换来武器、粮食和金钱,哪怕嫁的是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男人,她说,她能为风之国做的,只能是这样……所幸,炎之虹端把她嫁给了自己的儿子,而他的儿子,现在也成了君王……歌莺有个好的归宿,也是这无限的遗憾里,最令我安慰的一件事了……” “那这些借据,又是怎么回事?” “歌莺并不知道,她换取的只有火之国提供给我们的过时武器,以及少数粮食,其余的兵刃器械、粮食蔬果、还有填补国库的钱,全都是我一字一句写到纸上,跟人家借的,大战中期,火国国府忽然反悔,要我将亏欠的钱全部归还,我实在没有办法,才……” “这么说,允许米霜投资商在风国境内经营的,果然是国主大人你了?”相夫光子眼中萌生的同情一寸寸褪去:“米霜国答应国主,等盈利以后,会给你分成,是吗?” “我能怎么办?债主追债,若不及时归还!风国必然会遭到火国的攻打!到时候我歌顿就是风国几百年来最大的罪人!与其让民众陷入水深火热,我宁可一个人背负这罪恶!”看上去老实本分的歌顿,忽然爆发出宁死不悔的气概。 “你以为,避免了战乱的国人,在米霜的荼毒下,就不水深火热了吗?你可知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家庭被这种毒物摧毁?你可知那是怎样的一种物质?是,它为你带来了一时的财路,可不要忘记羊毛出在羊身上!在你域内贩卖!受用的对象全都是你的百姓!你的百姓倾家荡产将钱送到你的腰包里!然后他们只求取了一时的快感!为了延续这种虚无飘渺的快感,他们要不断的投注金钱和健康,很多犯了毒瘾却无钱再延续的人,也只能去犯罪伤害旁边的无辜不是吗?把自己的子民逼到这样的一步!就是你所谓的拯救?你所谓避开水深火热的方式?!”等她说完这些,她的脸上已遍布出凄然而痛愤的泪水:“歌顿国主,我敢保证,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本意,是乐于去触碰这种东西的,但凡有点判断力的人,都会知道一时的痛快,将给他带来怎样无穷无尽的痛苦,我也敢保证,比起接受这无形的荼毒,无形的战争,他们宁可选择跟火之国奋战到底,借款,没什么丢人的,一时还不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但最糟糕的……是您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把他们彻底推到绝境里!把风之国彻底带到深渊里!” “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后悔!可是现在……我是罪人啊!雷国国后!我敢告诉你这些,就是要面对它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怎么样!”歌顿抱头痛哭,蹲到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宣泄他长年累月积压下来的痛苦。 “抱歉,歌顿国主,不论你有多大的难处,我都必须阻止你继续下去。” Chapter 1062 本以为,歌顿国主会为了隐瞒住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把相夫光子强行留下,或是威逼她守口如瓶,然而都没有,他甚至没有恳求光子不去公开这件事……想来也是,若真的打算隐瞒到底,又何必把她一个外人带到秘密的中心?她对铲除米霜国有多坚决,已经不是秘密了啊。 或许,歌顿国主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相夫光子接下来要去见的两个女人,说来巧的很,是她曾在一天之中同时接见于云裳院的贵客,当时,她们一同前来,一同告诉光子,她们要成为最幸福的新娘了,她们来找她,希望她能将世上最美丽的形象,彻彻底底帮她们展现出来。 一个是花国公主格蕾莎,一个是火国当今的国后歌莺。 在斟酌会面的先后顺序时,她考量了很久,最终光子决定先到花之国去。格蕾莎对于她的出现,并没有表示出应有的惊讶,她十分淡然的把雷国国后请到她的居所里,一座装修风格充满娇贵气息的粉色娃娃楼,相夫光子服药后体现出来的孕态,完美的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格蕾莎。 “雷国国后怀有身孕,还这样四处奔波,真是劳心劳力啊。” “格蕾莎公主,这次来,我是有些话想跟你谈。” 相夫光子观察着格蕾莎的神色,这位娇俏的公主小姐,跟这粉光洋溢的屋子显得相得益彰,只不过,她眉宇间的稚拙,早已不再。 “愿闻其详。” “公主殿下,容我先问你两个问题。首先,你觉得一个当权者最大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 格蕾莎听后轻笑:“这问题,怎么也问不到我身上吧?父王去世后,欧罗帝斯王族还有很多王室子弟,逐一受到了弗瑞森叔叔的封赏,我格蕾莎是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别说参事,就是平日里召开国会,我也很少参与,每天过着闲适的自居生活,如你所见……所以国后,问我这个问题,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公主殿下看上去不闻窗外事,但实际上耳聪目明,比谁都明白外面的情势。”相夫光子临时改变问法,她已不指望格蕾莎会如云迟云歌那样,诚实回答她认真的提问了:“我就开门见山吧,近来,我收到一则消息,说公主殿下……是花国地区米霜经销商背后的支持者,因为有你在,靛英才会那么肆无忌惮,花之国的雪毒……才会长存数月之久!” “靛英……他说了什么?” 无需多言,只要格蕾莎一个骤变到冷酷的目光,相夫光子就敢判定,她心焦了:“他没有出卖你,这些,是我自己调查出来的,靛英现在已经落网,如果真的对第一调查局坦白一切,那他们的人早就来知会弗瑞森国主了,现在,我和你也没有机会这样面对面的详谈,公主,我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哦?”格蕾莎阴仄仄的动唇一笑:“看来,国后是有备而来啊,我倒是好奇了,你……还知道些什么呢?” “你把握着靛英家人的生死存亡,乃至于他即便落网,将要赴死,也不敢说出关于你的只言片语……公主,我澄清这些,是希望你不要牵累无辜,因为现在,对你有威胁的,另有其人。” “你是说你吗?”她一字字问,每一声都咬得极重,几乎听得见切齿的动静。 “如果我今天死在了这,那倒是对你没什么好处,公主。”尽管这样讲,但她的表情却写满了无所畏惧:“我是来请公主,停止现在的行为的,如果你办不到,那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迫使你停下。” “相夫光子,如果今天你面前的是弗瑞森,你还敢这样说话吗?” “为什么不呢?”反问,挑眉,淡然一笑:“对于我来说,只要是花之国的人,那就都是一样的,我之所以没有把到手的情报公开出去,就是希望保留贵国的颜面,但是,弗瑞森不是你,他未必会允许……王室里的女性,参与这种祸国殃民的行动。” “你是在威胁我吗?”她使整间屋子的气压都降到了底谷。 “我是奉劝你,今天看在你是公主殿下的份上,我不会公开这件事,甚至不会告诉弗瑞森,但……请你马上停手。” “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相夫光子也开始散放杀气,同格蕾莎不甘示弱的对抗:“我对于米霜国的存在,雪毒的存在,都是零容忍的,如果公主执意下去,那么,我会让你最恐惧的事情,即刻发生在你面前!” “相夫光子!你以为我会允许你活着离开吗?” “那你以为,我毫无准备就跑你这来送死吗?” 四目相对,无形的火花乱撞出灼人的激浪,如果眼神可以交战,那么她们两人显然已经战了几百回合。 最后,是格蕾莎先噗嗤一笑,她瞬间想通了什么一样,态度轻松宛似换了个人:“国后大人不要动怒,还是要多多为腹中孩子考虑为好啊,不要像我,直到丈夫死去,都没能给他留下个孩子。” “格蕾莎公主,你贵为公主,为什么要靠雪毒去赚钱呢?难道弗瑞森苛待了你?还是说,王室对你有所怠慢?”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因为雪毒,搞得家不成家,人不成人,公主聪慧绝顶,绝非那种受利益蒙蔽从而作奸犯科的蠢材,是什么原因,让你做这种冒险而又无意义的事?” “看得出来,你是个正义感十分强烈的人。”格蕾莎的前言充满欣赏,不过后语就开始转折了:“可惜这个世界上的是是非非,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世事除了黑白,还有其他的颜色,比如灰……就像你说的,我聪慧绝顶,绝不会犯蠢材去犯的错误,那么依你之见,我是为了什么,偏偏走在这条路上呢?” “公主,你是被人胁迫了吗?” “没有。” “那你是为了替某个人顶罪吗?” “也不是。” “那么,我真的想不到了。” 格蕾莎盯了她片刻,由衷的一叹:“国后不但是个正义之士,还是个心思恪纯的人啊。” “这话放在少女身上是一种赞美,到了我这种年纪,还是算了吧。”相夫光子自嘲的笑笑:“公主是不是也有话,要对光子说呢?” “你,吸过雪毒吗?” “从来没有。” “难怪,那你可知道,雪毒的作用?” “本来,雪毒类的物质,是在医院里为病人们缓解疼痛用的,但就是因为使用的过程太舒适了,才会让很多病人由此依赖上,之后,慢慢演化成无病之人,也想要一尝为快的东西。” “没错,但不论后来的人,把它推到怎样的境地,它的本貌,依然是缓解痛苦的良药,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软弱的人,才想用它麻痹自己。”格蕾莎从书桌的抽屉里一连拿出三个小方盒,每一个方形盒都装满了照片,她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几张平铺到桌面上,向着光子可以望见的角度。 相夫光子于是看到,照片上幼童与老人们痛苦扭曲的病容,单是匆匆一瞥,都让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苦楚和心酸:“这些是……?” “花之国是个贫富悬殊的国家,虽然经济实力在术法界算得上首屈一指,但真正的贫穷者,至今大有人在,穷,有时候或许是一个人不努力不上进所致,但也有很多,却是迫于无奈,比如这些失去父母的孤儿,还有这些失去依靠的孤寡老人,当他们生病的时候,花国国府并不能给予全方位的照顾和资助,毕竟花域人口众多,即便是国府也有兼顾不到的地方,而就在这些人里,有很多身患重疾的可怜人,他们或许已经命不久矣,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没人希望是带着痛苦而活,他们需要减轻痛苦,这时候……就只有米霜,才能让他们舒服一些。” “可米霜,还有其他品类的雪毒,都只是起到一时缓解作用的药物而已,用多了,别说是老人和孩子,就是一个健康人也会上瘾的啊!” “没错,但又能怎么办呢?不用的话,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那滋味生不如死你知道吗?”格蕾莎抚住自己的心口,眼泪在眶里转圈:“所以我就想着,宁可让他们上瘾,宁可我一直提供米霜给他们,只要他们在余下的时光里能够舒舒服服……哪怕让我将来下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相夫光子并不知道,原来格蕾莎宽纵雪毒的背后,隐藏着这么巨大而悲凉的苦衷,但是,她依然无法赞同:“对不起,格蕾莎公主,即便如此,我认为,你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首先,为救苦难的老人和孩子这一点我深表理解,但你用的却是纵容倒毒者为所欲为的方式,你是公主,是距离国府和国主最近的人,你大可以把这些情况上报给弗瑞森,米霜合理使用,在医院里本来就是合法的,你偏偏用这种不见天日的手法,你纵容靛英大肆开发米霜的生产、促动米霜的经济运行,一面打着帮穷人度过苦难的招牌,一面疏忽掉不法分子钻空子的现状!是,你确实拯救了一些人,但同时,你也纵容了罪人、破坏了一些家庭的安定!让那些并不需要靠米霜来救赎的人有了麻痹自我、为钱犯罪的机会!” “所以国后,是打算妨碍我到底了?”格蕾莎眉目间的慈悲一寸寸褪去,重新面向光子时,又变回了最初的阴沉:“我以为,我的理由已经很充分了,我以为,作为一个正义之士,你会明白我,但是很遗憾……谈判决裂了。” “我不是来找公主谈判的,我是希望,你能配合第一调查局的工作。” “把我自己供出去?”格蕾莎食指点额,嗤然冷笑:“脑子没病吧?我做了利于民众的好事,现在就为了你一己私心想把这案子破了!就要搭上我?” “公主,我既然一个人到这里来,也并没有通知弗瑞森国主,就是因为,我想保留你的名声,在得知你是为了救人才会犯险以后,我更是深感理解,所以,我希望你能放宽调查局入境后的行动范围,不要限制他们办案。” “你是在跟我谈交换条件吗?”格蕾莎幽幽一笑,起身后步态妖娆的缓踱到窗子那里,点燃一支香烟,开始悠闲自在的吐烟圈:“我劝你,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应付自己的问题吧。” 完全不明白她意指何物,相夫光子只听到背后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慌不择路跑进来的侍女嚷着叫人心惊肉跳的内容:“风之国传来消息!歌顿国主……自尽了!” 风域国君歌顿,于相夫光子离开的第二天清早,自缢身亡在皇城祭祀台顶的钟楼上,天一亮,来回巡视的城内护卫便发现了这惨烈的一幕,把人放下来时,歌顿身体僵硬,早已气绝多时。 第一调查局风国分部众员火速赶到现场,经多番确认,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死亡时间是在日出之前的一个小时,原因是自缢导致的窒息气绝,该消息不胫而走,在短短一天内便疯卷到术法界各国,造成的效应堪比以往任何一次巨型事件。 相夫光子觉得半边的天被自己捅塌了,半边的一半,碎裂在风之域上空,而另一半,则即将压倒雷之国的云层,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一趟秘密之旅,会断送一位长辈的生命。她没有办法用其他借口安抚自己,说这是与她无关的事故,她想,她的出现必定造就了歌顿国主意志的动摇,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的底泄个干净,她的出现也必定让歌顿拿出必死的决意,在不能实现两全而又必须达到两全的被迫下,选择牺牲,掩埋一切。 万物皆变了颜色,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重新听到来自万民的唾骂,从前那一回,她是为了“孝道”,这一次,显然是“仁道”,她将会被万人唾弃,冠以杀人凶手的罪名。 离开花之国,她下一个目标本是嫁去火域的歌莺,然而歌莺却先她一步出现在道路中央,把相夫光子重新请回到风之国的皇城去。 光子没有拒绝,在一路沉默的相随下重新踏入这片异土,她悄悄打量歌莺的神情,发现她平静的吓人,难道……她不是为了歌顿的死,要找自己算账吗? 这是歌莺出嫁以来,第一次回到故国,让光子很难面对的是,一位心心念念惦记本土和亲人的女儿,在实现小小的夙愿以前,就被生生的扼杀了,她能像现在这么冷静,真的非常超乎光子的预料,同时,让光子钦佩,觉得愧于面对她。 “听说,雷国国后是最后一个见到我父亲的人?”歌莺做话题的起头人,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口吻,和慢度适中的语速。 “是。”相夫光子没有否认。 “那么,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艰难的迟疑和停顿,但该进行的,也决不能含糊:“歌莺国后,我的本意也是去找你,可没想到你先来了,我就有话直说了……最近,我着手米霜国案的调查,然后发现了歌顿国主,在背后悄悄推动米霜产业的发展,我很震惊,但我仍不愿曝光这件事,就想来劝阻他接下来的行动。想不到,我走了之后,他会那么想不开……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歉意,说到底……国主他是因我而死的……” “你说,我父亲是风之国米霜产业的推动者,就是说他在纵容米霜国在境内大肆行事了?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这么说他!”罕见之至的盛怒,从这位温婉的大家闺秀脸上横生,她不加考虑,就对坐在前面一脸自责之色的女子犀利呵斥:“你知道一个国主的声誉,对一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吗?你知道这对他本人又有多重要吗?我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平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你今天告诉我他纵容米霜在风国猖獗?你觉得谁会相信你这荒谬的笑话?” “公主,我句句属实,半个字都没有捏造啊!”光子抬眸,禁不住焦急的望着歌莺:“当时,歌顿国主还给我看了很多他的借据,他说,是为了及时还上巨债,才会想到用制毒售毒赚来的钱去弥补,那些借据就是证明啊!” “来人!把整个皇城给我仔仔细细搜一遍!有任何纸张都不放过!”歌莺当即下令,由皇城巡视队、护卫队集体出动,去找相夫光子口中的箱子,但作为歌顿的女儿,她痛愤之中仍不丢冷静:“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必会还你公道,但如果不是,就别怪我歌莺……不念及和光国的旧谊了!” “可这事,跟光国没有关系啊!” “和雷国也一样!” “这都是我一个人的行动导致的,请不要牵涉上他们!” “你觉得可能吗?你现在是雷国国后!米霜国毒案又是你在调查!这其中任何无辜丧了命,你都要负责!” “好,那就看看你父亲是不是无辜的吧,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大肆声张,一旦让外界知道,你父亲曾经勾结米霜国,那么歌氏王朝,才真是彻底的名誉不保!” 尽管歌顿的突然故去让她感伤,让她极端的自责,但真论起来,若无歌顿的“犯罪”在前,她相夫光子也断断不会跑这一趟。 事实,永远比自信中的期待来的残酷万倍,护卫队确实从歌顿寝殿里找到一口箱子,不过里面,只有燃成灰烬的残纸,相夫光子认得这口箱子,正是当日她帮歌顿从角落里拖到殿中央的那一口,可惜,满满一箱子的借据,如今尽数成灰。 Chapter 1063 再一次明白,什么是百口莫辩的无奈,后续的话题还未及引出,歌莺就已不能容忍她的存在。歌莺说,可以放她离开,但风雷两国的交情也就此斩断。比想象中更可怕的恶变让光子乞求歌莺,给她一个调查清楚证明清白的机会,然而歌莺只是更加愤怒的命护卫队将她请了出去。 被扫地出门一样的赶出了皇城,冬日里的寒意在风国有了更透彻的诠释,相夫光子六神无主,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一边去了。 “大人,你还好吗?”大概在拓天身边时听闻了这里的事,念冰迫不及待赶过来,跟随在他忠心效劳的女性身边:“我想跟你汇报一下,最近各国的动向。” “……说吧……”她呆呆的应着,挑了一把落满冰霜的街边长椅,擦也不擦就坐了上去,神情僵滞,却又隐隐透着悲凉。 “大多数国家,搜捕工作都进行的非常顺利,总人数从最初的万余在逃,已缩减到六千,这其中包括制毒者、售毒者、运输者还有吸食者,五大投资商的手下高层人员也陆续落网,各国在第一调查局的监督下,同时展开大力搜剿活动,非常有效果。”念冰难得在讲述的过程里,焕发出斗志激昂的神采,连他都觉得大快人心,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对雪毒深恶痛绝的光子大人,如今这样平静:“大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离开歌顿国主那里之后,他就自杀了,他在自杀之前,把和雪毒有关的证据烧光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出现,逼死了歌顿,而我却不能证明,我来见他……是因为我得到了他与雪毒有关的情报!我只是想来劝他停止,他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想要证明他和米霜国有勾结,也不一定要物证,你不是托索骥副使调查的吗?那就找出提供情报的人。” “傻了吧,提供情报的人一旦供出,那就等于出卖了光之国安插过去的间谍,等于向术法界宣告,这个人,就是光之国派到风之国去卧底的,现在纵使歌顿歌莺会怀疑,可也搞不清楚哪一个才是间谍……而我之所以这样大着胆子来找当事人,就是希望给他们压力,让他们放弃米霜国行动,险虽大,可胜算也不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歌顿会这样做出选择。是我疏忽了,他当时也算进退两难,如果我立刻给他指路,而不是让他自己考虑的话,他可能就不会失措的自杀……都怪我……”捂着发胀的头,一下下的敲击,她真想就这么把混沌的脑子砸清醒。 “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犯罪在先。” “可从道义上,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从身份上,我这回算是把雷之国连累苦了……不行,不能懈怠……现在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任其发展下去,事态会朝不可扭转的方向恶化,我有种非常强烈的预感……相夫兰咏之余,还有人在干涉米霜国的毁灭计划!” “雪墨!”小柴犬从空速落,径直跳在主人的头顶上,片刻后,念冰汇报惊人进展:“大人,已经确定了相夫兰咏的藏身处!” 就这么一路飞驰出了风之国境域,没想到相夫兰咏如此大胆,出了这种事还敢藏在雷之国,难道她也想验证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吗?在南部九寨的童子山里,多格率人赶到,由光子下令将潜逃到此的老妇捉出来。 她拾起山洞口一块大石,徒手捏碎,两只眼凛起的冷意冰寒无度:“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相夫兰咏挖出来!” 而此时此刻藏匿在童子山山洞深处的相夫兰咏,至今难以平复心口起伏的波动,为了自己,她不得不在逃亡的半途将唯一的亲人羊羊舍弃掉,而促使这一切形成的,都是相夫光子的那个嫂子芷蓝汀郁。 当时,她带着羊羊长途跋涉逃到了泽之国,芷蓝立刻摆出要把她捉拿归案的架势,是她一顿苦口婆心,才暂时压住了泽国女王的躁动。 “女王大人,你忘了吗?当初天地盟答应帮你复活你的母亲,可是他们帮你实现了吗?后来有了复制体,明明可以做到,但他们早就把给你的承诺忘到九霄云外了呀!像这样的一群人,像相夫光子那样的人,你有什么价值留恋呢?” 本以为芷蓝会心动,至少不会帮着天地盟来打压她这个老太太,不想女王完全不记恨天地盟的“食言”,至少兰咏从她眼中没有看出这样的憎意。 芷蓝邀请她和羊羊暂留泽国皇城,即便只有一夜,相夫兰咏也是呆的胆颤心惊,如果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她死也不会在不可靠的地方逗留,她一眼就看出,芷蓝是想稳住她,再去偷偷给相夫光子报信,从而来这里把她抓个彻底,但为了避开泽之国精悍的战队,兰咏选择将计就计,和羊羊饱餐一顿后,倒在榻上思绪难平。 舟羊羊害怕貌丑的泽国女王,央求兰咏带他走,哪怕是去附近的天蚕国。 “不行,天蚕国是芜华那个贱人的!那个贱人和相夫光子这个贱人是一伙的!现在芷蓝是我们唯一的救命草!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两个在这!” “现在外面都是抓我们的人吗?” “以现在的样子出去是不行了,全世界都被相夫光子收买了!全世界都随着这个贱人跟我过不去!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确认不会使芷蓝起疑后,相夫兰咏拉着睡意浓浓的羊羊,向外逃跑,怎奈羊羊睡梦正酣,被吵扰后十分不悦的哭闹,气得兰咏不得不把他丢下,一个人连滚带爬逃出了泽之国的地域,她辗转数个小时,终于想到,不如暂回雷之国,兴许还能避开一时。 想不到,她前脚刚刚进童子山,后脚就有人来堵山洞了,尽管没有实际证据证明这是芷蓝干的,但很显然,那个丑八怪女王是故意放她一马,再派人来尾随的。相夫兰咏对泽国女王恨得牙痒痒,发誓有一天东山再起,会把相夫光子和芷蓝汀郁一并解决。 “只怕,不能让你得逞了,老太太。”相夫光子亲自走进来,终于又跟这毕生的仇人脸对脸眼对眼了:“你是从泽之国逃过来的吧?你真该感谢芷蓝国主,让你还有机会喘气。” “她是你一伙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的自信从哪里来,让你胆敢去找她,你可知道,你杀死她的丈夫,她这一生最恨的人莫过于你,你还敢去找她?当真是老糊涂了。”挑唇一笑,看过去的目光宛如扫到一只落魄的丧家犬:“今天,就让我们做个了结吧,兰咏姑婆……” 没想到,穷途末路并没有激发兰咏内心的恐惧,她反而张狂的爆笑起来,在接踵涌进的缉拿队队员环伺周遭的绝境下,忽然往左撤开一步,跟相夫光子宣战:“你不是一直都想以下犯上吗?我今天就施舍给你这个赏赐,给你与我动手的机会!不过……你可别后悔啊!被我把眼睛打冒!也只是你自取灭亡而已!” 即便洞内光线晦暗,可光子还是很容易捕捉到她双臂间萦绕的浅黑气流,这种东西,在天魔教大战之中已经出场过无数次,后来,不还是被从容一招轻松破解。 “相夫兰咏,我承认你很厉害,连魔姬那么危险的人都能搞定,难道替她放了一次怨灵,就把这招也学会了?” “哈哈哈哈!相夫光子!你以为这是天魔教那批被你们破解掉的怨灵吗?太天真了!”叫嚣时,手间的黑色气流愈加澎湃,接着竟一个个凝固出死者生前的模样。 相夫光子看着这些曾在记忆里、不过如今已尽数淡去的脸容,十分惊骇,这些,可都是被她“得罪”过的“迁党”和“半迁”啊!而且全部都是已经死去的人! “多亏了湮夜!我才能学会这种怨灵的收集法!一般的怨灵只是怨气重!但未必找得到仇人!可这次……相夫光子!你遇到的怨灵!全部都是带着对你的憎恨死去的!你觉得你还有路可逃吗!” 黑烟状的人形体一个个瞪着吃人般的眼睛,从空洞的嘴巴里念出幽怨调的光子姓名,洞里洞外,一下子怨气冲天,相夫光子难以置信,老家伙竟然召回了死去亲邻和仇人的灵魂,并加大了这些魂魄的怨恨力,使之交汇到一起,织出密不透风、引人窒息的怨念巨网。即便交手过各类“怪物”,即便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但这一次的,还是叫她打从心底毛骨悚然。 “我把一切怨恨你的亡魂都召集过来了,你就乖乖等着,被他们扯成碎片吧!哈哈哈哈哈相夫光子!就算你逃走也没有用!你到天涯海角也避不开你的罪恶!避不开这千千万万憎恨你的鬼灵!”相夫兰咏后跳一步,振臂大呼道:“去吧!所有怨恨相夫光子的灵魂们!全力冲刺!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碾压过去!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光子身后的缉查队瞬间化身护卫战士,却被相夫光子一个云淡风轻的举动叫停了,红发抬起手,示意他们全部退出山洞。 “可是……你一个人的话!”多格第一个表示反对。 “多格大人,别忘了,我还是国后,你打算违令吗?” “属下不敢……” “那就出去,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背对着阳光充沛的洞口,她望得见被光照亮的怨灵容貌,望得见相夫兰咏奸计得逞的狡诈歹笑,可她也知道,对面的人,对面的魂,难以在这逆光的情势下,把她面容里的自信也一并收获。 “相夫兰咏,啊不,应该叫你……相夫永兰。”她第一次称呼这个陌生的名字,可这个名字就跟兰咏本人一样,本来就距离她相夫光子无比遥远,不论是心,还是血液:“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力量的差距,虽然你活了九十年,但是……你却对我这个后辈中的后辈,无计可施。” 相夫兰咏正想用老一辈的绝命回驳刺激刺激这后辈的脆弱神经,不想这红发忽然就大变了外观,打哪儿来了一阵狂风绕着她的脚边起舞,红里掺杂着浓黑的气流旋拧成股,时不时把她本就模糊不清的面貌遮掩住。 相夫兰咏倒退一步,意外发现自己召集过来的怨灵们开始生出退缩的念头,她开喉顿嗓,煽风点火,想将仇意重新垒砌起来,想让这些怨灵重新凝聚出让相夫光子一击必亡的力度。 “修罗道乃堕落之恶神,从一派天真正义转化为好斗喜战的鬼神,终其一生都挣扎在仇与爱的漩涡里,进退两难,他是爱与恨交织的集合体,但到了最后……他却只能代表恶……就跟我现在一样!”黑色斗篷边角飞扬,被飓风鼓荡难休,她满头赤发随即脱离银钗的束缚,在红黑气流中恣意舒张,眼角、眉梢、双唇,无不覆着上妖鬼一样的猩红色彩,面容更是冷到雪一样的惨白:“就算下地狱,我也要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冲天怨气笼罩出充满恶意的消极氛围,好像一把撑开的大伞,牢牢笼盖在山洞顶端,不过在相夫光子气场全开、力量爆发后,这些张牙舞爪的怨灵带着宁死不愿的哀愤扭曲了模样,它们不断发出凄厉的嘶吼,绝望的悲吟,他们不断的挣扎扭动,好像一群发癫的恶鬼,甚至有怨灵在这时吼出相夫光子的名字,并一一列举她种种“不孝大罪”,以此作为最终怒骂的契机。 相夫光子同情他们,活着的时候被兰咏蛊惑,当枪当炮当刀剑,死了以后还要被兰咏利用,骂天骂地骂她这个至今仍在呼吸的活人。但同情,并不表示理解和接受,也不表示原谅。 “你们,从未被我正视过,不论活着还是死了,所以今天也一样……别指望我浪费力气在你们身上……都滚去轮回吧!” 活人辱骂,粗口冒黑,尚且是最无能无用无力的体现,更别提这群死人了,相夫光子在临了一击前犹豫三秒,最终决定,送他们去不能轮回的那个地方。 “你……你做了什么……你……”相夫兰咏自信满满的神采完全溃散了,她亲眼目睹了光子施展禁术的全经过,亲眼目睹那些死不瞑目的亡者,是如何从鬼魂状态一一湮灭成无物的:“这是……灭魂术?你当初对付秋之翼梨觞的那一招?!” “看来你还不算糊涂的厉害。”相夫光子稍微收敛了暴走的气焰,但她每一次扫视,都属实叠增出比先前更多的压迫力:“我这是手下留情,才会连轮回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你……你居然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老天怎么还不收了你啊!” “怎么?我避免他们去地狱里受苦受难,你反而说我心狠手辣?那么就是说,你希望这些走狗,来世继续做牛做马了?而且下一次……将是畜生道出去的真正牛马!我以为,你多少会怜惜他们一些,毕竟为你所用过,没想到……你还真是无情无义啊。” “相夫光子!今天我就替□□道!把你这个无才无德一无所有的败类渣滓!斩杀在这里!呀啊啊啊啊啊!” 冲劲很足,势头很猛,可惜,被黑化状态的相夫光子三两下摆平成地表的一滩泥,光子踩在她胸口上,无需使力就已让其气喘吁吁:“相夫兰咏,我不杀你,因为你不配像个术师一样死在战场上。你……就爬到第一调查局去,接受最后的审判吧,这一回……神也别想救你!” 相夫兰咏一时失去反抗意图,不过在光子把脚挪开后,她鼠目立瞪,连吞数口催动禁忌之力的药丸,大口咀嚼后陨石一样飞蹿出去,相夫光子一见,也跟着拔腿冲离山洞。 Chapter 1064 相夫兰咏在接下来的逃跑行动中展现出非凡的实力,脚速简直盖过任意一名善于长跑的年轻人,而相夫光子知道,她全都仰仗着禁药的支持,若无此药,老太太也不至于变成飞毛腿。她亲自率人去追,照样把人给生生放跑了。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各国缉捕队十分给力,总计用时不超七天,便已使外逃人员的人数缩减到不足百个。汇报捉捕过程时,白瞳表示,剿灭窝点、缉拿众多罪犯途中遭到了他们顽固的抵抗,尤其现在还未落网的那些人,有很大一部分是过激分子,不是挟持人质用以自保,就是以死相逼不肯就擒。 “不用跟他们客气,参与雪毒的人全都罪该万死,再敢抵抗,直接处决!”忽而觉得自己对某些国家的高层过于宽纵了,竟痴心妄想通过密谈来使他们悔过,这种无形滋生出来的阴暗心绪,让相夫光子在接下来的指令中,充满了决绝和狠意:“喜欢挣扎?那就挣扎到死吧!当初,我能打得反光党丢盔弃甲,今天,我就能让米霜国寸草不生!” 各地总汇上来的落网人数,已超过一万五千人,这其中就包括相夫兰咏以及被她半途抛弃的舟羊羊,听第一调查局的典狱官说,被关押起来的相夫金日日叫骂,嚷着要见相夫光子,而相夫光子则完全没工夫理会他。她现在最专注的事,是把兰咏缉拿归案,其他的,暂放无妨。 值得注意的是,岐黄筍带人搜查兰咏豪宅时,发现了她藏于地下室的宝物箱,里面有很多不知名的药品,在兰咏逃之夭夭后不久,云归带着化验结果来跟雷国国后汇报了,他将几类禁药一一列出,挨个介绍。 “这种褐色的方形块,战斗前服用,会让人体保持最强有力的状态,元能不断从经络里释放,即便透支也不会立刻发作,然后在副作用产生前,服用这种白色的圆丸,就能够平缓之前的肌体过度消耗,再休养几天,身体就会复原寻常状态,至于这种蓝色的环状药,服用后会让身体的部分巨化变形,届时力量无穷。” “巨化变形?”不能否认,她第一个想起的,是曾经被沧岚当做实验体材料的风树,风树的巨化能力,大概也跟这种药物有关:“那这种药的持续时间有多久?会有副作用和其他伤害吗?” “一般来说,有功夫底子的,吃药后副作用不会太强烈,但是没底子的,就会换来两倍伤害。” 云归中规中矩的回答,光子只好问的再明白一些:“我是说,如果用这类药物做人体改造,那会怎么样?” “药物和实验是不一样的,药物的作用只是一时,等身体新陈代谢后,药效也会消失,至于实验,我想,应该有另外的手法吧。”云归并不十分了解,也只能做个初步推断。 光子点点头,知道再问下去就等于是为难人了:“辛苦了,云归,最后这种粉色的菱形药,是什么?” “这种药我也是第一次见,化验出来的成分比例显示中有一点尤为突出。”云归拿出旧时的几张报刊,看上去距今已有了几年的间隔:“曾有传言说,世上存在‘长生不死药’,不过后来证实,纯属无稽之谈。” “你确定吗?”相夫光子倒想起了两种事物,一是切实存在的“空城树浆果”,另外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火国不死药”:“你听说过树浆果和不死药吧?” “略有研究,不死药一直只是传言,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能够确切证实它的功效,甚至它本身是否存在都是个谜,至于树浆果……我确实听说过,如果是千年以上的罕有类树木结出的果实,倒是存在这种可能性。但,我依然不想用‘神力’去解释它。” “哦?”在确认了“创世神”“光神”“暗神”“武神”等诸神的存在下,相夫光子还能听到这样的说法,感觉很惊奇:“能详细说说看吗?” “我不否认这个世界上有些超自然的事物存在,但即便是超自然,也有科学根据,比方说元术师使用元能施展术法,寻常人是办不到的,但这不表示元术师的‘超能力’就是违背了自然法则,人因为存在经络系统,经络系统运行后结合精神能量,才会生出具化的元能,这是完全符合科学道理的,而不论元能怎样充沛,□□凡胎就是□□凡胎,不会因为这样就变得异于常人,因此……” “那个,我打断一下啊。”念冰实在有点听不进去了,他更关注的是这几类药,究竟会给相夫兰咏带来怎样的助力:“你刚刚说这粉色药丸有一点很突出,又提到不死药,它们之间是有什么关联吗?” 意识到自己确实把话扯远了的云归收敛式一笑:“医学古籍上记载,神之国的很多帝王追求不死秘药,而很多臣子为他们炼制的药物都含有大量的汞元素,这粉色药物中汞的含量也是严重超标,不过……” “不过什么?我听说,服过那种药的人,多半都会早亡,金属含量过重导致人体中毒,真是如此的话,相夫兰咏怎么还会这样健康?她总不会,身上带着并不打算吃的东西吧?” “所以,我针对这点研究了一个晚上,终于明白了。”将报纸翻了个面,指着上面的几行大字:“不死药的出世消息曾在各地沸沸扬扬,与此同时,也发生过多起普通人遭受攻击、致使生命能量缺失的事故,我用其中的一颗做了实验,发现……生命能量,是完全可以排解体内残存的汞元素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直接吸生命能量就好了,相夫兰咏何必多此一举用药呢?” “那是因为,这种药,结合人体的生命能量,会更有效抑制她其他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别忘了她还在同时服用前面几种。” 药物的问题暂且了解到这,相夫光子的集中力完全被“生命能量”几个字拐走了:“太奇怪了,相夫兰咏什么时候学会吸取别人的生命能量了?唯一能使出‘噬元术’的战魔早已经死了啊!” “我算明白了,她活到今天,不仅仅是依靠作恶为乐。”念冰的目光顷刻间凶残下去:“她吸食别人的生命能量,以延长自己的,还真是穷凶极恶!” “云归,那你知道这几种药的出处吗?相夫兰咏总不可能自己开发并生产出来吧。” “雷之国境内的话,有一些边缘地带曾流通这类违禁药。”云归根据自己的认知做详细汇报:“不过自从乐双国主即位,就大幅度整治了一遍,现在还有没有继续流通,不得而知。” “告诉我最大的流通市场,我要亲自去看一下!” 让人有些惊讶的是,云归提供的“最大市场地点”,居然在南部九寨外沿的杨柳森林,那里本就是最富裕繁华的喧闹之地,沾了九寨旅游业昌盛的光,这里的商业也非常发达,即便九寨已经一年有余不曾开门召客,即便天魔教大战在术法界各地蔓延灭世之火,属于这里的鼎盛,依然不曾退却。 正是因为如此繁华,才会龙蛇混杂,掺杂进一些不为人知的黑暗交易,各国都有的术师黑市,大概这里也有涉及。 相夫光子看着热闹程度堪比光域国都千岁街的这里,完全不曾残留战争荼毒后的阴影,一面觉得欣慰,一面也忧心忡忡,这人山人海的,找相夫兰咏区区一人,不是大海捞针吗? 幸亏云归随念冰一道跟了来,云归委托这里的熟人四处查问一下偷售禁忌药的商铺,这类药既然不能放在明面上卖,那自然要对得起挂羊头卖狗肉这句话,一面张扬的做着光明生意,一面把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在货柜深处,有懂得的“行家”到来,递个暗号就能获得一份秘密交易。 很好运的是,云归的朋友里偏偏就有这么一位,托他的福,别说禁药铺子找到了,相夫光子还从瑟瑟发抖的店老板嘴里得知,相夫兰咏这位老主顾,果然刚刚买了一大包术师禁药,夹着尾巴往东边逃去了。 获悉了准确的方位,追捕起来就容易多了,相夫光子一行三人几乎没花太大力气,就闪掠到相夫兰咏身前,把不曾预料到的老妇吓得连退数步,手中药瓶洒落一地。 相夫光子俯身捡起滚到脚边的其中一瓶,起身后轻笑目视惨无人色的姑婆大人,什么也没说,单是出现在兰咏的视线,就能激起对方愤然的狂骂。 “骂够了?骂够了就乖乖束手就擒吧,念冰,动手。” “等一下!”兰咏又倒退两步,惊惶之中竟没意识到背后就是湍急的水流:“相夫光子!你打着正义的旗号!为民除害的幌子!实际上还不是看我不顺眼?公报私仇!” “对啊。”光子欢乐一笑:“我有说我不是在公报私仇吗?” “你……你卑鄙!” “卑鄙贯穿了你的整个人生,对待你这种人,用高尚的手法不是一种玷污吗?”抬手,握拳,满满的气力酝酿其中:“别垂死挣扎了,相夫兰咏,你的下场只有身败名裂!” “哈哈哈哈那你就试试吧!” 果然就如云归此前讲解的那样,相夫兰咏服用了巨化类禁药,本就肥胖的身体如今更是粗壮成了百年树干,个子和四肢不断的加倍速涨,丑陋度创下新高。 “相夫兰咏,看来就算你在罪恶之下心安理得,也不能使你获得真正的健康,你有今天,全部都是因为你学会了噬元术,你有今天,全都是托了禁药的福,禁药固然昂贵,但终究有价,人命于你来说微如草芥,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法用钱去衡量的无价之宝,你活了□□十年,却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最后的一战,我已不期待你能改过自新,你……已经没有回头的岸了。” 接下来相夫兰咏一连串的表现,光子都把它当成虚张声势,变形,咆哮,猛攻,速袭……这些身经百战的人绝对不会动一下眉头的境况,终于在二十分钟后,步入尾声。 竭尽全力折腾了一番,就如她这一生都在闹腾一样,相夫兰咏在最后这次突击时冷不防遭到敌手的反向攻袭,她以为避开左手破冰拳时,偏偏仇敌的右手毒拳又挥上来了,她才服下不久、还没完全发挥作用的昂贵药物,于是乎从嘴里尽数喷出,色泽焦黄,宛如口吐鲜屎。 “怎么可能……”她伏在地上,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以为吸食别人的生命能量,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明明不懂药理,偏偏急于求成,一次性都吃下去,说你自取灭亡,也不为过啊。”相夫光子扫了她两眼,决定再不浪费一分力气在这个老妇身上:“念冰,云归,你们二位就随我同去,把这米霜国的女王大人,交给第一调查局吧!” “是!” “属下领命!” 为防止相夫兰咏贼心不死、再试图逃跑,光子叫念冰把人五花大绑后,以麻醉药催眠了这个老太太,即便对方如今已是插翅难飞的阶下囚,她还是不想让其知道自己的打算。 马车外,云归驾车,马车内,兰咏呼呼大睡,相夫光子也无所顾忌的与念冰谈及当下情势:“我要把格蕾莎跟歌顿的事放一放,借此机会好好想一下事情的经过,因为太突然,我都来不及思考,很多情况就一下子成堆扎来了。” “我倒是觉得,只要我们手握证据,就算他们那边的动作再大,也不会改变什么。” “格蕾莎一定已经开始暗中排查间谍的事了,然后是歌莺,如果她也知情,那么她那天的一切表现,都只能说明她在做戏,而她之所以把我赶走,没有确切追究,肯定也是担心把我惹恼,现在我心中有愧,还要兼顾雷之国,因此无法立刻将歌顿的罪证公之于众,反正,她们两边没动静的话,我也先按兵不动好了。”总算获得一丝喘息空间,她也能细细回想诸多事件的始末经过了:“我要利用现在的时间,先把米霜国这颗大毒瘤给拔了,这么一大坨都能解决的话,余下的残渣剩肉,还算事儿吗?” “恕我直言。”念冰从来都是只听命令不问缘故,今日可以跟“效忠之人”同坐马车,他无比珍惜这一机会:“我以为,依照大人你的性情,是断断不会替他们隐瞒的。” “的确,十年前的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公开全部,然后带头谴责罪人,管他是不是王孙贵族,管他是不是权力鼎天,可十年后的我,却背负着雷国国后的使命,即便这个身份也是假的,即便公开他们的罪恶是天经地义的……为了不这么公然突兀的‘得罪’,也只能暗中敲打和警告……事实上,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但是,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我真的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 马车一路疾行,最终停驻在第一调查局总部的大口门,从逮捕相夫兰咏的第一刻,一直到将她送到目的地的这一刻,相夫光子期间没有过任何迟疑跟停顿,于她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对相夫兰咏的“第二次审判”。 Chapter 1065 光国历晴尊十四年二月四日,米霜国毒枭相夫兰咏落网于相夫光子之手,无需通气,不约而同,各国各地的报刊杂志社,以信鸟村为首,向全术法界发布了一则消息,那就是:此恶贯满盈、作恶多端、前科累累的老毒枭相夫兰咏,终于要在第一调查局的审判庭接受裁决了! 此讯一出,风浪之势盖过以往任何一次信息大爆炸,人们都说,相夫兰咏被捕被审被制裁,乃大势所趋、人心所向,雷国国后毫不手软的击溃米霜国,也获得术法界各地民众的一致支持。 相夫兰咏被捕的第二天,地点,第一调查局终极审判庭。由岐黄筍率领的第一审判团、各国高级执法人员,将作为审判组对相夫兰咏的罪恶进行核实跟审判。 敞阔的审判庭规模,也是初次进入世人的眼帘,别说盖过以往任何一个国家的审判场地,单说那巍峨宏伟的光之国终极审判宫,都在气势和面积上,难以同其匹敌,它庞大的像是能够容纳万余人的观影院,无人之时随便一声叹息,都会回荡很远。 万余空旷坐席,不久便会被前来听审的人们占据,审判庭高如天顶的上棚,明灯一一点亮,最醒目的存在,莫过于正北方向的审判席,以及两侧的原告席跟被告席。待审判开始,主审官率领审判团队,将一一落座,而此次“盛况”最关键的两个人物——相夫家的一老一少,届时也会出场。 如此声势浩大、万众瞩目的“一役”,将进行毫无错漏的全程直播,从开端到尾声,每一幅场景、每一声字句,都会如数进入到术法界芸芸众生的耳目中。 出发前,她一改往日的紧身装束形象,选取了一件象征哀悼的墨黑素服,衣料轻柔,款式宽松,也正好能够体现她“孕态十足”的模样。在梳理头发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一根泛白的雪丝,心中苦笑,原来她相夫光子,终究也是老了。 二十有八,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仍该风华正茂,可于她来说,某些感悟和心境,却像是暮鼓晚钟,比如说,她对于相夫兰咏这个令人头疼的存在,她选在这一天了结一切,是因为她早就丧失了所谓的耐心。 上午八时,在外界阳光普照万里无云的大好天气下,终极审判庭迎来了有史以来第一桩特大型雪毒暴案,该案牵连甚广,历时已久,主犯嫌疑人相夫兰咏,随着主审团的驾临,也被放出,押到被告席上去候审。 相夫兰咏穿着特有象征意义的囚字服,披头散发,老脸沮丧,并没有因为年纪过大而被厚待宽纵,她不得不被手铐脚镣拖得筋疲力尽,在被告席里,也全身无骨一样的失去支撑力,就那么瘫着,彼时的趾高气昂不再,彼时的意气风发也不再,此刻的相夫兰咏,才真是应了那句话——其貌之哀,如丧考妣。 主审团并排列坐在主审席上,正中央身穿主审官服制的岐黄筍敲响手中法槌,向整个审判庭、整个观看直播的术法界宣布:“相夫兰咏雪毒案的审理!现在开始!请原告讲述案件的始末经过!” “八年前的一段时间里,我发现光之国的家中藏匿了此类物质,也就是雪毒,我质问我的母亲,遭到了她的否认,然而那只是一个开端,一个□□,我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不断的深入调查,最后获悉了一连串惊人的内幕,站在被告席上的这个人,就是我的姑婆相夫兰咏,她用不同的手段蛊惑我的父母双亲、街坊四邻,让他们一起随她‘发横财’,不但如此,她连自己最信赖的亲人都不放过,也把他们一同拉下水,就这样,久而久之,反光党成立了,这个只能躲在暗处生存的组织,不断扩大制毒、售毒、运毒的产业规模,曾在光域某地肆虐猖獗,后来,光域国府倾力搜剿,才慢慢把这个规模日益强大的雪毒组织扫出了国境,国内的反光党被一网打尽,而相夫兰咏在这时,带领几个重犯逃之夭夭,啊,差点忘了,这中间……发生过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就是兰咏罪证确凿后,曾由光域司法府主审过该案,当时,许多物证、人证皆证实了相夫兰咏的罪过,可惜由于某人的介入,不得不将已经摆在眼前的真相生生扼杀回去!那次审判,成了给相夫兰咏逃过罪责的最大机遇!我今天在此!要公开控告那日的包庇者!” 相夫光子的这番慷慨陈词,立时激起了审判庭内无数骇浪,人人都在议论,多半对她的话表示不解。 “主审官!各位审判官!我请求!叫两个人出庭作证!” “同意,传原告方证人到庭。” 岐黄筍话音一落,接受不同待遇的两个人双双进入到众人视线,一个是身着囚衣、被禁闭了多日的雅因,另一个则让场内场外炸开了锅。 “相夫光子,你好大的胆子,敢以第一调查局的名义传唤我。”夜原切尽管来了,可还是不情不愿的凶恶样,而且态度冷淡一如既往。 相夫光子没有接他的话,对于修理这个人,她完全不急于一时:“主审官,请允许我和他们二人进行对话,我相信之后,是非黑白,自有公论。” 主审官准允后,相夫光子将箭头指向了雅因。 “雅因,那日在光之国终极审判宫,你是如何出场的,又都说了些什么,你最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这里可不是光之国。”话到此处,相夫光子故意瞪视了夜原切一下:“没有人会听你信口雌黄,你唯一的路,就是坦白!” “那天,终极审判宫里的审判已经快结束了,我赶到的时候,听审的人还有审判的人,还有相夫光子……都打算离开了,我就……我就宣布了一个命令。”雅因的头脑很清楚,以至于她在坦白这些的时候,分毫不敢望向夜原切这里,纵使结结巴巴,倒也有条不紊:“我说……如果不想害无辜的人丧命,就隐瞒审判的结果并把相夫兰咏无罪释放,只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相夫光子才有机会保住她同伴的命……” “你当时说是奉命而来,那么,是奉了谁的命?”相夫光子紧咬不放,她已察觉到夜原切脸上不再自然的表情,正随着黑化的方向进展。 “是……是夜原队长……”雅因咬着牙,到底还是把最艰难的字句吐了出来。 此言一出,又一轮惊涛骇浪席卷各处,夜原切纵无惊慌,面上的表情也冷得刺骨:“雅因,你敢出卖我?我看你真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啊!” “夜原队长。”在听审席不断传来唏嘘声时,相夫光子把视线焦点转到了夜原切年轻如旧的脸上:“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是什么强大的理由,让你胆敢用威逼他人性命的方式、也要包庇相夫兰咏这个罪人?她是毒枭,难道你是幕后主使?” “相夫光子,别把自己说的这么清高,如果你真有胆量,真像你自己说的这么正义,你完全可以不顾及我的话,直接把相夫兰咏的罪行捅出去!可你没那么做,怪我咯?”夜原切摊手一笑,优哉游哉好不自如。 “呵!笑话!”光子的分贝抬高了一个层次,不用吼,她也能让声线清亮到传播远远:“各位!你们都听见了!他这是什么样的歪理啊?我被威胁时!有多名证人在场!为了守护更多人的性命,我才不得不暂放相夫兰咏一马!当初威胁我的是你!现在反泼脏水的还是你!夜原队长背着总队长和其他队长做了这么多肮脏的事!你好意思给自己开脱吗!” 夜原切被激怒,可他仅仅是降低气压,没有立时反驳什么。 “上一次对相夫兰咏罪恶的取证和调查,我失去了念尘,当时,念尘用自己的生命,记录下相夫兰咏的罪证,她被罪人无情杀死,可她留下的珍贵证据,却足以判定相夫兰咏的恶行!不止是念冰,为了雪毒案的调查,有多少人舍生忘死!今天,就让我们一次性把证据都拿出来吧!别以为时隔多年,你就能全身而退!罪恶是存在的,存在即是事实,是你倾尽全力也抹消不掉的事实!” 重翻旧案,只为了证明第一次的审判被无情扼杀,还是同一个主控人,同一个被诉人,可证据,却远远增出昔年数倍,而证人,也不再是最初的那批。 沉寂到现在的相夫兰咏,终于按捺不住了,仰着脖子嘶哑的狂笑三声,反问相夫光子:“你一个包庇生母通敌叛国的戴罪之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话?还指控我?先把你自己洗洗干净吧!” “我的罪,我早晚会自己承担,你的罪,也别想逃。”相夫光子回眸笑笑,对于兰咏的质疑,对于听审席上一部分人抗议的呼声,给予答复:“今天来这里,是对相夫兰咏个人进行定论和宣判的,至于我相夫光子,有任何过失,我都不会遮遮掩掩,你们别急,等料理完了她,自然就轮到我了……主审官,我请求另外三名证人上场!” 在公开了念尘当年留下的录音等一系列旧年物证后,相夫光子把兰咏的“老熟人”们也一个个带了上来。 硫琅如风在狱中患了脱发症,她想要一顶帽子又始终没能如愿,以至于这次公然登场,是以秃顶的形象夺人眼球的,她紧咬下唇,死闭双眼,有千万个不愿,可还是被强行押了进来。 “硫琅如风,你曾经把雪毒藏在我家嫁祸我的妈妈,后来你做为反光党毒枭兰咏的二把手,又无数次参与雪毒的制造和贩卖行动,你的手下灰琳曾上庭作证,你的朋友寒苇裳也破绽百出,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相夫光子,你别以为她们咬我,我就必须承认了,我没有罪!什么雪毒?什么反光党?你在做梦吗?大白天的做梦可不好!只能突现出你的智商低!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和你的儿子都不得好死!” “请证人注意措辞。”岐黄筍敲响鼓槌,提醒硫琅如风不得出口伤人。 相夫光子猜到了硫琅如风大概会有的反应,对此也不意外,便转去了幽兰大志和相夫金兄弟那里,叫他们把知道的全部招出。 期间,幽兰大志和相夫金疏远到连目光交汇都没有,相夫金还故意抢在大志之前开口:“我说,我都说!但是主审官!是不是可以减免我的罪?” “那要看你的罪行严重到什么程度,以及交代出来的证据价值。”岐黄筍一丝不苟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出足可供相夫金暗下揣摩的神情。 “阿金!你也要跟他们一样!背叛你老母我吗!”相夫兰咏咬牙切齿,被篡位的她已经很难过了,想不到心爱了一辈子的儿子,临了还往自己身上插刀! “妈,你别怪我,你也一把年纪了,就算没有这事儿也没多久可活了,你就认了吧,儿子会依照你所愿好好活下去的。”为了自保,相夫金又一次出卖老母,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他上回在审判宫,已经做过同样的事了:“事实上,我二十几岁的时候也碰过雪毒!当时我是被人骗的!非常想戒,可是我妈她说不用,她说她要用这个发大财,到时候我就不用担心上瘾没有药了!可我还是凭借自己的是非观和意志力,将毒瘾强行戒掉!可我没想到,妈妈她从此就开始着手雪毒的生意了!这么多年,她从光之国一直发展到术法界其他地方,我作为她的儿子,劝她她不听,还会跟我生气!我实在没有办法,心里想着她年纪大了,那么不如……就随着她,她高兴一天是一天嘛!可没想到……弄成今天这个地步……” “你……你……”相夫兰咏浑身剧颤,指着相夫金已经词穷到不知骂些什么了,面部抽筋到近乎中风之态。 幽兰大志转转眼球,见主审官全程没有打断相夫金的招供,满心以为自己的机会也来了:“主审官!我有其他的事情汇报!虽然和雪毒没有关系!但也是相夫兰咏的罪证!请听了我的坦白以后!从宽处置我!因为比起阿金!我不受老母信任!是更无辜的参与者啊!” “你先说,说完了各位审判官自有定论。”相夫光子有点意外,想不到在她进一步揭露之前,就有人愿意身先士卒,当这个开路者了。 “我要揭露……多年前的两桩旧案!”幽兰大志把心一横,索性全盘招出,在审判庭四方不断传来讶然呼声的时候,他感到了自己有生以来,首次成为被注目的焦点:“就是她,相夫兰咏!曾经放火谋杀自己的亲弟弟相夫熹、逼死弟媳凤吟红蕊!事发后还想杀相夫熹的长子典户灭口!她把一干人等都斩尽杀绝后!夺取了弟弟的家产和当时刚刚出生不久的相夫洋!从此以相夫家夫人的身份抚养相夫洋!名义上是抚养!实际上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想侵占弟弟的遗产!不但如此,当时很多与她既为邻居又是同事的术师同僚,也被她一个个暗杀掉!那五百个人被称作精英术师!她就利用两年时间各种使计制造事端!最后把所有知情人和怀疑者尽数灭绝!少数邻居并非她的同事!也惨遭她毒手!就只有一个蔻大婶幸免于难!” “我还知道!我还知道!”相夫金眼见一心要跟自己夺家产的哥哥重磅出击,也不甘示弱,他觉得现在讲话最有力度的,应该就是原告相夫光子了:“光子!我告诉你实话吧!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身体素质一落千丈吗?就是因为相夫兰咏逼迫他!用生命能量给自己治病!当时你爸爸并不知道怎么用!相夫兰咏就口头传授!你爸爸不同意她就耍脾气!你爸爸还怕她!所以不得不经常用生命能量帮她治病保养!你爸爸的身体素质难以恢复就是因为太伤身啊!” “对了还有还有!光子!你爸爸出生之前你爷爷就被烧死了!你奶奶也是在你爸爸出生第二天被她逼死在坟墓前的!她亲口告诉我的!她抢走你爸爸!然后逼你奶奶在你爷爷的新坟前自杀!” “她还杀了念尘!新芽!海阁佑介!” “她还杀了琵琶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原配妻子!” 第二次审判,当着世人的面,相夫光子要一层层揭穿兰咏罄竹难书的罪行,可她没想到,真正听说事情原委后,会让她的内心悸动至此。祖父祖母死时的画面、典户大伯逃亡的画面、佑介堂兄殒命的画面、念尘新芽等人命丧的画面……还有父亲,一跛一跛走在路上忽然摔下地去难以爬起的画面……每一幅画,都用悲凉作标题,血泪作颜料,她明明知道这些都是相夫兰咏做的,可真正回顾起来,就是这么的揪心难忍。 “肃静!肃静!两名证人!请你们保持肃静!”岐黄筍不得不中断大志阿金争先恐后的发言。 相夫兰咏瘫在被告席的后板上,像散了架子的机器一样,她的耳畔仍在回旋,两个儿子指控她在审判宫那天,被雅因强制性中断从而逃出生天的幸运。 硫琅如风见相夫光子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去,别说得意,没有跟着外祖母一起软倒已经很难得了,于是忍着自身的不适,强颜欢笑,用以嘲讽:“相夫光子,你这是何苦呢?好大一颗玻璃心啊!被人反反复复敲碎!好玩吗你?” “硫琅如风。”亏得听到这么提神醒脑的声音,相夫光子一下子就振作复原了,斜睨着秃头妇人,扯唇冷笑:“你知道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头疼吗?” “你……怎么知道?” “因为相夫兰咏给你服用的健身药……里面有极大的亢奋成分,会上瘾,还要我说的再具体一点吗?”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外祖母说过!等将来!她会把遗产全都给我!这么宠爱我的外祖母!怎么可能给我吃那种东西?!你撒谎!你是嫉妒!” “虽然你这段时间一直呆在牢里,不过你谎报自己得了心脏病,日日服用装在心脏病药瓶里的亢奋药,一边掩人耳目,一边想着突破身体极限强行越狱……可惜,你到头来,不过只是相夫兰咏的一颗棋子,你以为她信任你?宠爱你?把遗产给你?我告诉你……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就只有她自己!不信?……那就请调查局的化验师,马上给你抽血化验,如果你来之前服用了,那么马上就会出结果,今天是公开审判,谁也造不了假!” Chapter 1066 相夫光子看得出来,硫琅如风在她把真相摊开来说时,就已经确信了自己是外祖母棋子这个悲哀的事实,可为了让其彻底明白,相夫兰咏一直以来的真面目,相夫光子执意要调查局的化验师,给如风做现场化验,直到她瘫软在地上,再没了挣扎的余力。 真相就此大白,整个术法界为之震惊,然而还没完,这场审判最重要的环节,是米霜国的存在始末,它因一己私欲而出现,因不甘败倒而重振,在相夫兰咏及多名参与者全身心的投入下,于多地形成暗色风潮,痴迷于米霜魅力的人,至今难以从毒瘾漩涡里挣脱,而痴迷于它收益的人,则还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偷偷筹谋着反扑的计划。 于相夫光子来说,雪毒和兰咏,是恶与恶的集结体,前者之恶,乃屠人之刀,后者之恶,乃作呕根源。这么多年的生活,她流着血、含着泪、咬着牙,一次次挺过来了,面对父母双亲、邻里亲朋的指责,她高呼“爸妈敢把我生下来,我就敢活下去”,可赌气归赌气,一个人默默垂泪的时候,强烈的悲伤还是纠缠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只想告诉相夫兰咏,不要以为谁天生就喜欢跟你作对,会恨,是因为她曾经,懂得怎样去敬,如何去爱。 “最后,有请我的证人,秋芡草,为大家揭示米霜国的一切。”相夫光子收敛住内心澎湃的情感,那太多太多,难以言表,今时今刻也只会使她陷入混乱。 秋芡草走到播放录影的大屏幕那里,对相夫光子投去会意的目光,辄便挪正耳畔斜过的小型扩音器,保证自己的宣告不会出现状况:“我是相夫兰咏的二女儿秋芡草,多年来,我跟在母亲身边,目睹了很多她的作为,今天,是对米霜国雪毒案的审查和宣判,因此我不提前情,只向大家坦白,我这几年来的‘收获’,事实上,我非常不赞同母亲的所为,但在哥哥和弟弟的怂恿与支持下,还有那么多邻里朋友的帮助下,我的母亲野心勃勃,欲望日益膨胀,到最后已经到达了不可回头的地步,不论是反光党,还是米霜国,他们,都是促使雪毒大批生产和营销的祸首组织,今天我在这里表态,不论审判结果如何,我都将与我的母亲、兄弟同罪,因为,我没能阻止他们,因为,我到今天才幡然醒悟,做这些事情,有多么的丧心病狂,天理不容!” 她的话赢得了听审席一片喝彩,趁胜追击,秋芡草将此前备好的光盘一一插放到四小一大整整五面屏幕中,就这样,当着世人的面,公开了许多属于反光党和米霜国的“精彩录像”。 五屏同时播放的流动影像让人应接不暇,一起放映交汇的音响效果更是壮观非凡,每个人的长相都清清楚楚,台词用语,更是赫然在耳无从否认。 这,是反光党和米霜国数次召开重大售毒研讨会时的现场实录!其中,首领相夫兰咏的语言比例最多,其次是高干级别,如她的亲戚,邻居,和一同“谋事”的旧交。 不但如此,还有相夫兰咏无数次背后商量如何迫害相夫光子、诋毁辱骂相夫光子的情景,她对亲戚邻居是如何煽风点火,在相夫洋面前又是怎样添油加醋的,无一不全,无一不有,看得场内场外全员都目瞪口呆。 孤证就好比难鸣的孤掌,不会产生太大效力,也不会被他人所认同,而如今,针对于相夫兰咏及其党羽的恶行,已形成了完整化的证据链,人们终于知道了,除了相夫兰咏,还有哪些“脸孔”的主人,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有哪些“面孔”的主人,是本该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偏偏在此一跃成为令人唾弃的罪犯,不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了的。 亡去的罪人不值一提,可活着的被捕者,为了减轻自己的刑罚,在调查局大牢里时时喧哗,他们要招出自己知道的一切,哪怕是鲜为人知的具体细节,而这项消息,又不胫而走成为了术法界全民的瞩目事件,审判庭这边的最终判决还未下达,外界对于该案的定义,已如疯狂翻涌的海啸。 相夫兰咏痛哭流涕,终于肯跪在地上恳求大家的原谅,在相夫光子漠然的瞥过来一眼时,她不改这终身难变的恼恨,对其说:“看着你这张脸,我就想起红蕊那个贱人!你和她怎么这么像?现在我明白了,长着你们这种脸的家伙,都该死!” “相夫兰咏,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我真佩服你,简直就是天生的恶种!” “呵呵!你也不见得正义到哪去!” “是啊,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是正义的,你偏要这么认为,怪我咯?”她嘲讽的笑笑,既是给对方,又是给自己:“最开始,我确实认为,我应该是正义的,并把它当成人生信条,可当仇恨把我变成一个有仇必报的疯子,我的正义就已经被抹黑了,呵呵……真是可笑,我明明那么推崇光明正大,到头来却也做出了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不敢说这都是别人的责任,但相夫兰咏……你又敢说,我变成今天这样,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肃静!”岐黄筍为抑制现场迭起的聒噪,不得不几次三番敲响鼓槌:“被告人相夫兰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对于自己的罪行,无话可说,但是!对于相夫光子的罪行!我有一车话要说!”相夫兰咏一面认罪,一面试图把自己用过的脏水,转泼到仇人身上,哪怕只有一点,都具备强硫酸的腐蚀效力:“相夫光子曾经纵容手下芜华和奇斯尼!虐杀反光党数千人!她还对自己的亲人和父母斩尽杀绝!让芜华把我的亲孙女琵琶连着腹中胎儿活活踢死!她还派人强奸如风和我!还捏造我与相夫洋有染的不实谣言!不但如此!她曾经还犯下包庇父母通敌叛国的大罪!为什么我现在被抓了!她还逍遥法外?!我不服!我要上诉!控告这个大奸大恶的女人!” 事态的转变简直超乎全人类的预料,秋芡草立即证明,说被拘押的反光党只有几百,被虐杀的人都是反光党已经确定了身份的罪徒,至于幽兰琵琶,也是罪人之一,死时腹中并无骨肉,强奸一说更是无从说起,如风被强奸时好像还很嗨,而这一切,都只有芜华和奇斯尼在参与,是不是相夫光子背后唆使,真的难以立下判定。 “相夫兰咏,你的控诉我已经收到了,我会依法严查,但在那之前,对于米霜国雪毒案,你参与的种种不法之事,是否还要为自己申诉?” 相夫兰咏不予回答,气喘吁吁的弯曲了背脊。 “本庭现在宣布,相夫兰咏制毒、售毒、杀人等罪名成立!判处死刑!即日交还光域处置!相夫金、幽兰大志、秋芡草因提供证据有功,可适当减轻刑罚,判处死缓!相夫金死刑缓三年执行,幽兰大志死刑缓四年执行,秋芡草死刑缓五年执行!水神雅因曾干扰执法的正规程序,行为涉及恐吓跟包庇,判处终身监禁!相夫洋和白辰霞虽受蛊惑,但知法犯法难辞其咎!判处死刑!此外,涉及该案的五名投资商、早期参与者硫琅如风全部判处死刑!余下各人,依照参与程度、私藏雪毒克数的不同,各自服刑!十三禁卫军组织成员夜原切,涉包庇干扰罪,判处三年监禁之刑!宣判完毕,即刻执行!” 相夫光子终于彻底明白,那日芜华在绮珍胜诉后,为什么会喜极而泣,不同的是,芜华一举成功,而她等待这一天,已经有好多年。 小时候只知道兰咏是个严厉苛刻的人,可从来都不失尊敬,后来渐渐大了,目睹父亲被其蛊惑,目睹母亲被其利诱,目睹了家中资历最高的这位长辈,如何一步步,和她形同陌路。再后来,她深入了解到,这位披着人皮的禽兽婆婆,做了多少令她没有办法苟同的事,从此,两个人的战争便开始了,有硝烟的时候,被呛的落泪,没硝烟的时候,被痛的流血。 因为不论怎样战,她都要面对最不想面对的……父母的不谅解,因为即便不战,她也还是会在亲情的束缚下,遍体鳞伤。 她只是想好好的跟家人一起生活,可对方并不了解,还会反泼一盆“你假惺惺”的冷水,浇的她冷彻入骨。 …… 二月六日,斑斑劣迹曝光于世的相夫兰咏,终于迎来了她始终不信的这一天——身败名裂,臭名昭著,受尽世人的唾骂。她穷尽一生树立起来的仁德形象,终究还是只有“认同”她的那部分人,认同到底。 各家报刊杂志社皆以“诸恶的报应”为题,详细列举了米霜国一万多参与者的最后结局,他们多半要在牢狱里苦蹲几年,也有少数罪责轻拘留数日便释放的,自然,也有一部分罪不可赦,立即处死的。 对于相夫兰咏这个主谋,要真的细究她诸多罪行,区区审判一次,怕是万万不够的,可相夫光子已经耗不起了,她知道,如上这些,已足够令罪人无力回天,她曾经发誓,要让世人认清相夫兰咏的真面目,她做到了,然而她没有细数是否错漏了哪一项,因为她知道,罪行累积至此,已无需再“锦上添花”了。 相夫光子感受到下一波风潮即将到来,那源自于相夫兰咏被判决前的一番宣告,在四面八方的波浪压面而来前,她漫无目的的走在米霜国被捣毁的据点外,附近有一座荒废的城楼,彼时罕有人在,今天不知怎的,却熙熙攘攘不断传来民众的唏嘘声。 缓步走去,透过重重人群,她看到城楼的匾额上,用血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恨我的人都死了”,她认得,这是相夫兰咏的笔迹,她也认得,以血铸就的字迹里,蕴含了兰咏多少不甘和怨恨。 就在这行字的下边,一条沾着血迹的麻绳垂直悬吊,尸体的双眼已被挖去,还穿着被押送时单薄的囚衣,头部垂搭的弧度宛如折断,形态异常凄惨,相夫兰咏就这么高高的被吊在城楼匾额前,下方聚集了数百名围观群众,却无一人为之哀哉。 一个九十来岁的老太太,奋斗拼搏了一生,到头来却落得无人收尸送终的下场!何其悲哀!不可否认,调查局宣判兰咏罪名时,相夫光子的内心激动无比,但真的眼睁睁看着毕生的仇人惨死面前,她还是没有办法欢呼喝彩,因为,她的心已经无喜无悲了,麻木到没有任何情感萌生。 淡淡的从那副老者尸体上扫过,就好像从未目睹一般,就好像这一生从未识得过此人一般,或许,她早已参透生死,看淡了世间的祸福百态。 雪毒案的后续工作,由第一调查局和各国执法部门自行处理,相夫光子知道,自己的安宁从此不再,仇人虽为恶行遭到报应,可她,也该为了自己的罪恶,偿还一切了。 回到无恨城的寝殿,想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打理的,连续多日没见到她的纨姝笑容满满的来了,一进门就念叨自己有多想姐姐,还对光子“腹中的孩子”嘘寒问暖。 连日奔波,让相夫光子差点忘了自己不能就此入狱,接受裁决,她还有碧姐的事没有完成,她还有碧姐的孩子没有安排周全。 “表姐!慕夫人说人造胭脂不如自然的好!可自然的不也是人做的吗!有什么差别呀!” “人造胭脂多半用化学颜料做原料,对皮肤会造成一定伤害,可自然的,多半用花朵碾磨,制出来的相对保健一些。”见纨姝一副兴冲冲的模样,光子实在不忍心回避,只能耐着性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细心教她:“表姐可能,过些天就不在纨姝身边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纨姝显然没察觉表姐话里隐含的意思,一把拉住,将人往门口狂拖:“表姐,我听说暖棚里的花都开了!你教我做自制胭脂好不好!” 暖棚设立在无恨城的一角,还是真怀做夫人时想到的创意,如今寒冬冷月,暖棚里的小精灵们倒开始争奇斗艳了,光子找来了石钵和木杵,将整朵木棉摘下后,扔进去反复捣碾:“这里面都是自然的红色素,等完全碎成细腻的质感后,把花汁蒸发干就可以用了,如果你喜欢颜色稍浅的,用粉花木槿也可以,至于浓淡之说,全凭场合跟喜好,不过纨姝这么年轻,还是用淡一些的比较好。” “表姐你做过化妆师吧!可是纨姝想学古典妆的化法!表姐你可以教我吗?”纨姝扑过来,差点打翻光子手里的石钵,两只眼睛因兴奋而发亮。 “可现在,已经不是古典妆适宜的年代了哦。” “但是国主喜欢啊!国主喜欢古典美人!我也要做古典美人!” “你……听谁说的?” “我那天问出来的嘛。”纨姝撅着小嘴,一副不高兴被拒绝的样子。 相夫光子想得出来,大概拓天被问烦了,才会胡编个类型糊弄这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但说者无意听者上心,纨姝可是执着劲儿高人一等的:“那好吧,其实我懂的也不是很多,就把知道的简单讲给你吧,所谓的‘古典’一般都指代神之国古时候的事物特色,比如当时的女性,把今天的粉底叫做‘铅粉’,眉笔叫做‘眉黛’,口红叫做‘唇脂’,许多贵族,包括今天很多王室在内,女性也都会在面颊、眉心、眉角、太阳穴或嘴角画上装饰,这种叫做‘花钿’。” “表姐表姐!你看我擦的口红!”纨姝指着被自己画成了香肠的嘴巴跟光子炫耀,看的后者哭笑不得,只好拿帕子帮她擦掉:“表姐,古典美人的红嘴唇和今天的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啦,最显著的是神之国某一时期,口红的画法多种多样,但不论哪种,画出来的面积肯定比嘴唇要小,有人还喜欢先擦上白白的粉,再上唇脂,瞧,这种心形的就很适合纨姝,看上去非常可爱。” 从表姐手里夺过镜子,纨姝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撇了撇眉毛:“不要嘛,表姐!纨姝要大红大红的唇脂!” 相夫光子实在拗不过这小丫头,只好通通随了她,本以为能就此歇息,不料活力四射的纨夫人难改小孩性情,拉着她一定要到皇城里的“藏宝楼”去。 所谓“藏宝楼”实际上就是叫着好听,里面放置的,不过是王室中人庆典时所用的礼服、平日里需要佩戴的饰物、需要穿到的衣服,相夫光子把瑜夫人送来的一小箱珠宝也原封不动的放在这,以及她那顶珍爱了一辈子的、属于天娇的纪念物“王冠”。 打开瑜夫人送来的箱子后,纨姝又爱不释手乐个不停了,她拿起各种翡翠跟玉石的物件,要求表姐教她鉴别方法。 相夫光子用力一叹,这小丫头还真把她当成万能辞典了啊,所幸的是,做光域国师的三年中,她不断充实自己,也确实从从容那里学到了一些鉴别真伪玉器的手法,纨姝虽然顽皮,但好奇心强往往也是好学的表现,她乐于倾囊相授。 “听我给你讲玉器的鉴别方法,玉石、翡翠类的器物,都有真伪、优劣之分,比如说……这个,还有这个。”相夫光子选取了一只名贵的白玉项坠,还有一个箱外随手可及的伪造品:“用一滴水滴上去,如果水珠不散开,那就是真品,如果水珠很快消失,那就是赝品。而且真品,用手反复摸,都不改其冰凉的质感。有时候观察玉的颜色质地,也能分辨出来,色泽明透、纹理分部均匀的,就是真品。” “那便宜货和奢侈品!怎么辨别呢!” “用放大镜吧。”顺手找了一个,好在瑜夫人送来的宝箱里有,就跟故意为谁准备的似的:“你看,没有裂痕的,就是最好的玉质,有裂痕的,就会在价值方面大打折扣。” “这个和这个都是玉石吗?怎么长得不一样!” “这个白色的,是玉里的上乘品类,叫羊脂白玉,属于软玉,这个翠绿色半透明的,是翡翠,属于玉石中的硬玉类。这下明白了吗?”估计说太多,小丫头也记不住,这个年纪还没有脱离爱玩的天性,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她肯定把懂得的都告诉妹妹,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表姐脸上悲凉的微笑,纨姝见了也只懵懂的眨眼,她的眼里,只有新奇古怪的有趣玩意:“表姐!这就是天之娇子王冠吗?真的是太阳形状诶!我可以拿去玩几天吗?” “抱歉,纨姝,这个不行,这是我最重要的人留下的遗物,我……” “不嘛不嘛!纨姝就要这个嘛!求求你啦表姐~~好不好嘛~~”纨姝靠过来撒娇,一面嘟嘴一面摇姐姐的胳膊,小脸都快贴到表姐的胸口了。 光子忍俊不禁,就拿这个小家伙没办法:“那好吧。” “谢谢表姐!我赏玩几天就会还给你的!那我先走啦!” “你慢点跑,别摔了!” “知道啦~~” 笑哈哈的捧着王冠一溜烟跑到表姐看不见的地方,表妹回首瞬间,面上的笑痕如潮水一般褪净。 Chapter 1067 才安生了不到半日,地泉渊的守卫术师就火烧火燎的赶来汇报,说牢里囚禁的波维路兄妹连同银焕、无够一起失踪了,相夫光子连忙过去查问,方知是纨夫人拿着天之娇子王冠,到地泉渊牢门口传令,告诉当时的守卫术师此乃国后的命令,要带人犯去审问。守卫的术师才到任没多久,见果真是国后的宝贝,就信以为确有指令,直到换班后,守卫队队长细思一番,觉得不对,才匆忙向上级汇报。 相夫光子一面令搜索队去全力缉捕,一面到纨姝表妹的住处,当时,慕予也在,两个姑娘一动一静,正友好热络的攀谈,一见国后气势迫人的驾临,都慌了手脚。 “慕夫人,可以请你先离开一下吗?我有话要单独对纨夫人说。” “是。”慕予行了礼,便规规矩矩的退出殿门。 纨姝一见屋中只剩下自己跟表姐,立时又露出往日里不变的欢悦神色,扑过来跟表姐打趣,怎知光子脸色微寒,看了她几秒便直言询问:“你为什么要用天之娇子,假传我的命令放出波维路电姬他们?” “对不起,表姐,其实这件事我一直不敢跟你说……”纨姝立即羞愧的低头,可怜巴巴的擦了擦眼角泪珠:“那天我想戴着王冠出城玩,谁知道半路就被人抢走了,我好害怕,所以就没敢告诉表姐……但是妈妈知道这件事,你可以问妈妈。” “那你看清楚,是谁抢的了吗?” “那个人戴着帽子和口罩,我实在看不出来,而且他好凶,都把我推倒了!你看!”说着,委屈啜泣的小姑娘露出被擦伤的手背:“妈妈好心疼我,让我跟姐姐说,可我不敢……” 白皙的小手被伤成这样,光子看了也不免心疼:“小姨呢?没跟你在一起?” “妈妈去做好吃的给纨姝了!表姐也留下一起吃吧!” “不用了,表姐去找找看,毕竟那顶王冠对表姐来说,意义重大。”摸摸表妹的头,相夫光子希望是自己多心了,或许,真的是那个抢走王冠的人,扮成纨姝的样子把人给放跑的吧。 忽然想到一个排除在拘禁范围外的人,因情况特殊,她至今还被留在雷国皇城里,虽然毒杀乐双国主的事情曝光,使得真怀必须在产下孩子之后面临处决,不过在此之前,相夫光子对于她的生活还是相当眷顾的,这一次探望,也属实是预计中的意外。 “我以为,直到我服刑,都不会再见到光子小姐你了呢,不……现在,应该叫你国后了。”真怀放下浇灌室内花卉的花洒,一手扶腰,一手掀开帘子“迎接”雷国国后的到来。 看着她圆鼓般的肚子,相夫光子才想起自己如今也是一名“孕妇”,不知名的情感在胸臆间起伏,她淡淡一笑,美的像这天边缓缓散去的云霞:“夫人可还记得,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 “记得,那时候,就跟现在的天气一样。”悠然的抬眼眺望天际,真怀的笑里少了很多欲望的烈火:“转眼间,好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啊。” “有些事情会变,但有些事情,是不变的。” “的确,我听说,在你的带领下,雷之国成为了战后最勇于改革的国家,其实真挺让人惊讶的,你不论走到哪里,大概都是个锋芒毕露的人吧。” “锋芒毕露也不见得是好事。”相夫光子停顿一下,重新注意到真怀高高隆起的腹部:“生下孩子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好像,早就由不得我自己做主了吧。”真怀苦笑三声:“抛开杀人罪名不说,我的地位如今也尴尬到无与伦比了,如果能一直陪儿子隐居下去,倒也不错,可惜……我也不希望,他有我这么个充满污点的母亲。” “充满污点的……母亲……” 真怀没留意光子为何而喃喃自语,继续自己的话题:“好多天没人来陪我说话了,不介意我多讲几句吧?其实啊,你算是很慈悲了,没打算对乐双斩尽杀绝,是我辜负了你一番好意,你会不会很恨我呢?” “相夫兰咏的事,你听说了吧?” “虽然现在没有谁愿意搭理我,但去提水时,总能听到小侍女们的议论,听说了很多你的事迹,也听说了,相夫兰咏的下场,恭喜你啊,夙愿达成。” “你和乐双国主,在我无处可去时收容了我,尽管我知道你们对我充斥着利用,可还是打从心里不能忘记……你和乐双国主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有我的责任,毕竟当初,是我坚持要把你送到他身边的……论起来,我的罪恶,又比相夫兰咏少多少呢?”相夫光子对自己有满满的嘲讽,尤其听到真怀那句“污点的母亲”,更是叫她恍然大悟。 为了让碧姐的孩子,避开“尽之子”的头衔,她愿意和拓天担负起“父母”的责任,作为碧姐孩子的父母,名正言顺的抚育他,可如今,她这个“母亲”的名声已然难保,真的要继续下去,拖累几个月后出世的孩子吗?连真怀都意识到,作为母亲,最不忍的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自己拖累,那么她相夫光子,对碧姐的感受深能体会的相夫光子,又怎么舍得让碧姐的孩子背负她这个“姨母”的罪名呢? 二月十日,相夫光子在等待波维路一家重新落网的过程里,意外的被第一调查局传唤了。对于第一调查局的传唤,各国皆有共识,那便是不论出自哪个国度、哪方势力,都必须听从权威执法方的号令,手中有任何大事,也必须搁下,不能耽误了“赶赴”。 于是相夫光子连夜赶路,最后风尘仆仆的停在了调查局大门口前,调查局因何事召她前来,她心里有了几分猜测。而事实上也八九不离十了,一来,相夫兰咏被处决前确有提到一些光子的罪行,二来,就在兰咏逃跑途中反被仇人暗杀的第二天,第一调查局就收到了举报,指名控诉相夫光子,说她不但先前如她承认的那样包庇父母罪行、甚至还纵容奇斯尼芜华杀人。 让当事人感到怪异的是,这当中偏偏没有“逼死歌顿”的控诉,她以为那一日歌莺已然跟自己撕破了脸,必不会有所顾忌,但为什么,反倒是风国一边没有动静呢? 来不及思考更多,就惊讶的发现,前来控诉她的居然是舟羊羊,这个未成年的小男孩被判定与兰咏罪行无关,遭释后不但不立刻撤离,还回过头主动找调查局,声称要控诉外曾祖母的侄孙女,也就是相夫光子。 此前,相夫光子不止一次公然宣布自己的罪行,曾包庇父母所犯之罪,她也因此被光之国国府“开除”,但因其主动招认、又有向荣之地战功彪炳的事迹,结合平日里对光域诸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才有万民主动情愿,赦免她服刑之罪,因为他们坚信相夫光子仅仅是庇护了父母,而并未有过分毫的支持和参与,因此最后,调查局和光域一方、十三禁卫军方达成共识,那便是把她“驱逐出境”。 仅仅这一大桩黑历史,就足够她背负永生永世了,想不到调查局的这次传唤、舟羊羊的这次控诉,竟另有所指。 奇斯尼和芜华,由此与她在调查局审讯室里再度重逢,相夫光子当时完全是一头雾水的茫然样,问岐黄筍这什么情况,又问奇斯尼跟芜华,为什么也在这。 “这次传唤你们三位,是因为有控诉者称,你们曾经在光之国国都的地下基地里,残忍虐杀数百名反光党成员,在正式步入审判庭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在这里,交代清楚,是否真的参与过这些事情。”岐黄筍坐到大长桌子的对面,一本正经的询问面前三名被传者。 “虐杀反光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相夫光子浑然不觉,米霜国都尽数摧毁了,为什么反光党的旧事又拿出来重提呢? 同时,芜华曾经的种种表现,也闯回到脑海里,逼迫她正视各种细节。 ——“你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去调查,事情交给我和奇斯尼就行了,你还要忙国府的事,江菱织造的事,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芜华曾不止一次这么对竭力调查反光党事宜的光子说,光子当时只当她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为了不使担心自己的人继续担心,相夫光子最终同意,将反光党的调查事宜全权委托给芜华、奇斯尼二人,也亏得这样,她才有更多的心力精力,去维系国府的各项平衡、去推动江菱织造的企业发展。 不可否认,芜华也好,奇斯尼也好,对她真的是实心实意没有二话,但再度审视两人曾经的表现,相夫光子猛然发现,竟还蕴含了这样一层关系。 “奇斯尼,芜华,我问你们……这些事,真的是你们做的?还是说……是我让你们做的?” “我曾经给你看过一份‘死亡名单’,上面的人,确实是我和芜华干掉的,后来,我也在你面前坦白过……” 呼吸渐渐变得紊乱,急促中难以自持:“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芜华之前说的话……我明明还记得啊……为什么这段却是空白的?” “因为,为了不让你为难,我连续用了两次删除术,删掉了你的部分记忆。”奇斯尼无地自容的垂下眼睑,有些惧于回应光子的目视:“我以为你会理解的,可你当时执意要跟我还有芜华,共同担负,我没有办法……” 比起他这么做的原因,相夫光子更想知道,他的这招术从何学来:“是帝恒教你的吗?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是诸神团的成员,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你真的是……那你之前改造芜华,也是帝恒的意思?” “帝恒没有直接授意我这么做,我是跟芜华达成了共识……每天看到你被那群渣滓欺负,我们都痛恨不平,即便我们不满那些对你怀有不敬的家伙,即便我们想出头压制,你也总是于心不忍,可你要明白,你不忍,他们就不仁。所以,在你拘押他们的地下囚室内,我和芜华延伸建造了基地,对反光党成员施以重刑,有些人经不住折磨,就死了。”奇斯尼平淡的回应,从他的话音和语调里,听不出半点感情浮动。 “这件事情,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知道?”岐黄筍皱紧眉头发问,于他来说,这也算众多匪夷所思案件里,最“醒目”的一个了。 “不包括那些反光党,另外知道些眉目的,就是欧也从容和沙诺,不过他们并不晓得反光党很多人死在我们手里这件事……光子,对不起,我一再的伤害你。” “光子!不要怪奇斯尼!他都是为了你!”芜华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不稳了:“他知道,被删除记忆的人会使一部分脑细胞死亡,所以每次用完,他都会用自己的生命能量修补你健康上的缺失,所以到头来,遭受折损的还是他自己……你不要怪他,因为不论是他,还是我……都不想伤害你啊!” “可你们,用保护我的方式,伤害了别人……” 事到如今,相夫光子竟感受不到更多的内心波动,就跟面临相夫兰咏的败亡一样,她对此也充满了麻木吗? “岐黄局长。”相夫光子慢慢转头,对一直在旁的岐黄筍说:“如果当初不是我先犯下拘禁罪,他们也没有机会下手,所以,我才是罪魁祸首。” “事关重大,诸多细节还需要逐一调查,确凿后才能按照律例对参与者进行判决,不过你们三人要做好准备,不论是无罪拘押,还是滥用私刑,都是违法的行为。”岐黄筍刚正不阿的给予警告,他的眼里,此刻只有案件,没有朋友。 “但那群人罪大恶极!都是反光党的成员啊!就算我们不杀!他们也还是会死的啊!”芜华怒极起身,为之不服。 “罪人犯了罪,自然有律法去处决,你动用私刑,就是你的不对。”岐黄筍言简意赅。 “那么光子的拘禁罪从何而来?那些人既然是罪人,被关起来接受调查不是应该的吗?是我和芜华私心作祟,瞒着光子把人一个个解决的,和光子没有任何关系!事情都是我们做的,她不该遭到一点惩罚!”奇斯尼紧跟着起身,理念和观点,与芜华如出一辙。 “那么我请问你,光子小姐,你拘押他们的时候,有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吗?你又掌握了多少?拘押了他们多久?嫌疑人在没有证据却被人指控的情况下,拘押时日是有期限的,你超出这个期限了吗?如果超出了,那么就是犯了拘禁罪。” “我认罪。”对于岐黄筍的这次发问,相夫光子一口认下。 “那么,是否也是你唆使他们这么做的?” “如果我说是,他们的罪责会不会减轻?” “你也是司法部门的人,你觉得两者可以混为一谈吗?” “她没有!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芜华跟奇斯尼踊跃表态,一心替光子明证。 “是我逼他们这么做的。”相夫光子抬高视线,落在岐黄筍脸上时,语气忽而坚硬如铁:“我的武力值你应该清楚,有我的杀意镇压,他们不敢不从,于是就听命杀光了那些罪人,因为最恨那些人的是我,而不是他们,和那些人有仇的,也是我,他们两个是受我的威胁,不得不这么做的,所以,他们即便动了手,顶多也就是囚禁几年的罪吧?” 奇斯尼跟芜华瞠目结舌的时候,岐黄筍已经露出了罕有的严厉神情:“光子小姐,这是律法,是审判,我希望你不要儿戏!” “我曾将律法视作天地间的公义,但很可惜,早从第一次审判相夫兰咏开始,所谓的希望就是不存在的,因为人有私心,有欲望,有苦衷,有被迫……所以律法面前,往往正义的一方也变得无能为力。既然如此,那就用我自己的正义去决定一切吧,压迫芜华跟奇斯尼不得不听命于我的凶手,就在这里,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杀了那些人!” “光子,你疯了……现在是冲动的时候吗?!” “光子!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胡说啊!” “给我闭嘴!”扭头冷瞪,她一口呵斥住二人的反抗:“你们以为我需要你们替我顶罪吗?别自作多情了!从头到脚都是我在利用你们不是吗!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迫听命的不是吗!既然从前乖乖听话了!今天又来忤逆我做什么?!” “相夫光子,我不会因为你的私心而对这案件有所懈怠,真相是什么我一定要查清楚,在那之前,很遗憾,一切都不能如你所愿。”岐黄筍显然没被她的一番话动摇,自有自的决意,自有自的判断。 “岐黄局长,你有你的原则,我尊重你,但是我也有我的决定。如果你要跟我耗,那我奉陪到底。”无畏的回应这双意志坚韧的眼,相夫光子没有将对岐黄筍的钦佩表现出来,她今天是一定要保住芜华和奇斯尼的,但她永远不会希望,这个世界上少了像岐黄筍这样的执法者。 “在我调查清楚之前,你们三位就留在调查局吧。”岐黄筍起身出去,打算命令手下将三人分别关押。 “我一个人还不够吗?他们两个还要回去打理天蚕国!金蚕公主身体欠佳,你要让她一个人支撑吗?”失措之下,相夫光子将最放不下的一点呼喊出来。 可惜,岐黄筍完全无动于衷:“相夫光子,这里是调查局,是执行律法公正的地方,不是你讨价还价的菜市场。来人,把他们三个分别关押,天蚕国那边,我自然会去信交代。” Chapter 1068 岐黄筍不愧是第一调查局培养出来的侦查员,用时不到三日,就把数月前鲜为人知的谜案调查的一清二楚,多项证据显示,奇斯尼和芜华在对反光党成员施行酷刑时,相夫光子全程不知,甚至连她身边的工作者都没留意到蛛丝马迹,结果就像芜华和奇斯尼招认的那样,全是他们二人的自主行为。 但,这不表示相夫光子是无罪的,依照第一调查局的国际法条规,她依然犯了拘禁罪、无端致死罪,因此,第一调查局宣判,判处相夫光子两年□□之刑,缓三年执行。 虽然获得一时的自由,可相夫光子的心情却低落到谷底,依照律法,奇斯尼和芜华是要负严重的刑事责任的,此前,她以“潜入卧底”为由成功保下两个人,寒苇鸯好说,总共也没参与几天,桦缘假扮的秋芡草却是跟相夫金等人同罪的,光子又不能公开说明这个人是无氏族人假扮的,真的上纲上线把术法界玄妙的招式一一公开,大众也未必理解,索性一口咬定是“卧底”,为了搞垮米霜国而存在,才能顺利被免刑。 一出调查局,就看到了等在外面满脸焦急的四个人,念冰,小雾,阿鸯,桦缘,刚刚失去了奇斯尼和芜华的痛,才稍微有一丝缓解。 起步,忽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天地之大,茫茫无边,相夫光子觉得自己是失去了指南针的海上迷失者,看上去任何方位都可以航行,却终究,不是自己想要的未来。 严格来说,她早已失去了追寻未来的资格。 “大人,你看那是?”念冰快步走近,在呆愣的她耳边提醒。 相夫光子循之望去,路的尽头伫立着一名身穿浅色衣裤、头戴浅色礼帽的男人,圆框镜片后一双淡含笑意的桃花眼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俊雅的风度令人印象深刻。 “你是……”光子在他临近的过程里,逐渐确认了来者身份:“我记得你,你是风国国师,沐冰。” “在下全名沐月冰。”他停步,轻笑,温文有礼:“见过相夫大人。” “国师先生,是来这边办公的?” “在下是来等您的,相夫大人,可不可以移步到隐秘一点的地方,在下有话要说。” 光子环望四周,尽管空旷无人,可寒风吹洗下,确实不适宜谈话。于是,她应了沐月冰的邀请,随他同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 念冰四人坐在邻桌,可以清楚听见二人之间的谈话,沐月冰以他多年的外务工作经验,成功调动了话题的积极性,明明是来谈判的,却叫相夫光子挑不出毛病来。 “国师先生的意思是,要我把手里的证据交给你们是吗?” “相夫大人聪慧过人,一点即通。”沐月冰笑笑,即便是最严峻的任务,他执行起来也风轻云淡:“这是合则两利的合作,只要大人达到了在下的请求,在下就有办法,让第一调查局里面的两位,全身而退。”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请国师先生老实回答我一句话。”等对方终于肯不再客套步入主题,相夫光子也顺理成章的发话了:“是歌莺公主叫你来的吗?” 被正面问到的沐月冰含笑无言,不置可否,端起咖啡细品了一口:“这家咖啡馆的咖啡,还是挺不错的,您觉得呢?” “和日夕咖啡馆的,不相伯仲。”光子莞尔,并未因对方错开话题而不悦:“国师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相夫光子就先告退了。” “在下希望,相夫大人能仔细考虑一下,沐冰……会随时恭候您的答复。” 沐月冰公然找到相夫光子,还当着其余同行者的面,直接要求光子交出歌顿国主的雪毒案罪证,可见,他也好,歌莺也好,都对此不抱畏惧。 一路纵马回到雷国购置的宅子里,相夫光子一落座就开始心不在焉,花溪雾递来的温开水她拿了又放下,寒苇鸯削好的苹果她接过又丢开,桦缘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好准备食材去做,她也置若罔闻,直到念冰看不过去,坐到她旁边稍稍抬高了音量。 “你在想什么?说出来,别让大家替你担心行吗?” “对不起。”光子挤挤眉头,有些痛心疾首:“我是在想,歌莺和格蕾莎,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这次出面的是沐冰,你怎么会想到格蕾莎的?” “沐冰是歌顿最信任的人,自然也受到歌莺的器重,而且我问他时,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己是歌莺派来的,那天我在歌莺那里,她还没有表示什么,而这次……她显然是知道了新的情况,才会冒险来找我谈判,她认为我走投无路,会为了救芜华和奇斯尼倾尽全力,她敢来明目张胆的谈交易,也是如此。” “那你决定怎么做?” “早知道就不急着回来了,应该先听听他们的办法……对于我来说,芜华和奇斯尼不仅仅是朋友,他们也是我的亲人,真的有罪,那也多半在我,他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那么我就没有理由……为了那些反光党舍弃他们,真要承担,就让我这个根源来吧。” “大人,你真的变了。”念冰忽然说。 “是啊,因为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让翎有事。”这一刻,她的眼中没有光辉,只有私欲和黑暗:“既然要黑……何不一黑到底,何必巴巴望着给自己洗白……我就是恶人,这一点我不需要否认!” “光子……” 四人为她忽然爆发出来的黑暗气压忧心忡忡,这种焦虑,也感染到了光子自己:“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如果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怕是没有谁……乐意结交我这样的家伙吧。” “不是那样的,光子……” “不过没关系,我早已做好了众叛亲离的准备。”起身,走到窗子那里猛烈推开,大口呼吸寒冷呛肺的冻气:“我即将要做的,是完全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是我自己都会狠狠唾弃自己的事,所以你们有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人,我只想说,不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念冰跟着站起,走到窗畔,态度坚定一如当初:“就算你要为黑暗效力,就算我被人唾骂助纣为虐,我也无怨无悔!” “不要想得那么极端,光子,只是救奇斯尼和芜华的话,算不得什么黑暗啊。” “就是说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些事又不是你愿意去做的,事到临头不得不行而已,而反观你做的好事,那才是真正的不计其数啊。” “是的,光子,你不要受外界的影响,他们怎么说,怎么看,是他们的事,你只要问心无愧,你只要做你觉得是正确的,我们这一帮人,都会支持你的!光之国,雷之国,还有其他地方,依然有很多你的支持者啊!” “桦缘,小雾,阿鸯,谢谢你们安慰我。”她面容里的淡静麻木,已不会再为旁人的眼光有所更替了:“但做好事,并不是我可以违背原则的资格跟理由,我下定决心,要把奇斯尼和芜华从绞刑台上救下,就注定要面临大众的指责,没有人会谅解的,没有人会因为我曾经做了什么,而去否认我这一次的所为。” “光子……” “我现在在想,歌莺和格蕾莎是什么时候接头的。”人一旦麻木,就会变得平淡,一旦平淡,就不要指望再在旁人的眼光漩涡里痛苦挣扎:“大战之前的一段时间,她们一起来找我做婚礼造型,搞不好那个时候,她们两个就已经在接头做这件事了,当时反光党名存实亡,雪毒的基业也近乎瓦解,我以为,兰咏即便到了域外,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可她居然在大战的短短数月间,暗自运作,成立了规模增加不止一倍的米霜国……如果域外无人帮衬,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快振作,果然,是有不止一方的助力,在暗中帮她……那次的一同出现,我一直以为只是出嫁前的巧合,现在看来,真是大有玄机。” “我还有个不明白的地方,就是你的那一百亿……”寒苇鸯想起了这笔巨额款项。 “那是跟百老大国主借的。雷之国国库里拿不出这么多,我就委托了百老大国主,也亏得他理解我为了歼灭米霜国的决意,才慷慨解囊。”提及此事,她对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国主,就有着无限的钦佩和感激:“事情一结束,我就立刻把钱还回去了,好在米霜国倒的快,不然耽误了山之国的事务,就是我的罪过了。” “百老大国主没跟你要利息?”桦缘见机打趣,想方设法让光子展颜一笑。 光子果然相当给面子,心里再沉痛,也不会忽视友人的好意:“他倒是没要,可我就难为情了,实在是无力支付利息,不过我向他保证,我和众多的雪毒受害者,都会铭记老国主恩惠一生一世的,毕竟没有这笔钱,五大投资商不会这么容易上钩,相夫金也就不会跟兰咏反目,我的机会,就不会来的这么快。” “要论功行赏的话,大家怕是都能得到封赏了!”桦缘兴冲冲的说,比起对封赏的期待,她显然把注意力更往光子的身上集中。 “当然,你们每一位都功不可没,念冰为了调查雪毒案,奔波不停,甚至为了彻底根除隐患,不得不暂且压制复仇的意愿,阿鸯一回来,就奋不顾身投入到危险的卧底行列中,桦缘更是呕心沥血,呆在兰咏身边上千个日夜,小雾在我忙着这件事时,做我最强有力的后盾,让我安心,还有很多很多,为了破获雪毒案、击溃兰咏和米霜国而舍生忘死的战友……你们,都是我的福星,我这一生,能够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说、说的这么感性,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桦缘扭过脸,不让大伙看见她落泪的样子。 “遇到你,也是我们的福气。”阿鸯和小雾含泪微笑,念冰则破天荒的弯动唇角。 门被叩响,相夫光子想要表达忏悔的后话不得不暂时收回,远方来客,忽然驾临,带来的消息石破天惊。 冰之国掣野,水之国子珏,二人几乎一同抵达雷国国后的皇城外府邸,他们奉自家国主之令,赶来汇报重要事宜。 原来,自打相夫光子分别与妙水云歌和冱英礼云迟进行密谈,两国国主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案件大搜查,尽管米霜国案件的主调查方是雷之国,可两国对此还是给予了高度重视,以君王为首,全民尾随共侦此案,幕后大亨最终无所遁形,被众志成城的抗击了一番,暴露在日头的狠晒之下。 妙水云歌调查出的雪毒大亨,正是他的亲王叔妙水达荫,冱英礼云迟揪出的幕后黑手,则是父亲在位时相当受到倚重的国臣子乐,两位君王当即将罪犯上交第一调查局,连半分的犹豫和懈怠都没有,两人对前来提醒此事的相夫光子心怀感恩,感谢她的一番良言,让他们意识到了统治的背后仍旧存在的问题,故而派遣最信赖的心腹,第一时间对她报备一切。 “替我谢谢云歌国主,还有云迟国主,多亏了他们,米霜国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回难燃。” 送走了掣野和子珏,雷国本土这边又传来喜讯,拓天亲派一水无痕族人,来光子府邸向她报告,说她不在的这几天,国主拓天一直盯着律令司的案后调查,终于破获了又一起隐藏在真相背后的疑案,原来,被第一调查局处决掉的灵则逊并不是真正的幕后大亨,真正让雪毒在雷之国畅通无阻的高人,是灵则瑜。 三喜临门,相夫光子心上堵压的巨石,正在一寸寸的瓦解崩塌,那么现在,就只剩下花之国和风之国的“幕后操纵者”,没有现于人前了。 两天前还来跟光子“友好洽谈”的沐月冰,这一回,陪同自家主人款款到来,歌莺此行非常隐秘,既不以火国国后的身份,又不以风国公主的身份,尽管不请自来,可相夫光子还是热情的请她入府,诚挚相待。 “歌莺在这里,先恭喜雷国国后,稍动唇齿,就擒住了三位窃国级的罪犯。”被盛情款待的歌莺,于席间话语温软的展开攻势:“一个国臣,一个亲王,一个贵族,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修罗女将、雷国国后有这种力度了。” “歌莺公主就别取笑我了。”光子的自嘲微笑,永远都是真实的,不论摆在谁的面前,它都掺不了假:“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能做什么呢。” “你当然能了……比如,公开我父亲的罪名。因为你不这么做,你就要背负逼死他的罪名,为了弥补自己的罪名,只能用他人的罪名来填充了不是吗?”歌莺嫣然一笑,温柔的魅力永远出类拔萃,远胜他人。 “就事论事的道理,公主不会不明白吧?即便我不去那一趟,他的犯罪就不存在了吗?”谈不上反唇相讥,但该讲的话,即便对方心里清楚,她这边也要做足了态度。 “这么说,国后对逼死我父亲这件事,很不以为然了?”歌莺笑容里的暖度渐渐被冷漠取代,可她的目光,仍深沉的叫人捉摸不透。 “公主,我再重申一遍,我虽然去见了他,可对他全无恶意,更谈不上逼死他,歌顿国主的辞世,我也很意外,很难过,但有些事,并非我能掌控。” “说到底,国后就是对自己没有半分羞愧之意,不是吗?” “我有,从得知歌顿国主出事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的心里就没好受过!” “那就把你所谓的证据交给我,以证实,你没有说谎。” “这是两回事,我的到来让国主萌生轻生的念头,是我的责任,可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可以抹杀了吗?可以当做不存在吗?公主,你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是非对错,黑白正邪,你是可以判断的,难道就因为今天犯罪的,是你的父亲,你就要包庇到底吗?” “那么雷国国后,又有什么资格讲这样的话呢?当年,你还不是包庇了你亲生父母的罪恶?今天,你不还是想要包庇明明犯了死罪的奇斯尼跟芜华?你我明明是一样的,怎么你就比我高贵了?怎么你就可以,我就不行了?” “是,我没有资格教训你,论起罪恶,我也远在公主你之上,但,我还是不会把歌顿国主的罪证交给你。” “那好吧,歌莺这次,算是打扰您了。”起身,扣好与粉色毛皮绒衣搭配完美的红色礼帽,歌莺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喜怒:“沐冰,我们走吧。” “歌莺公主,一路小心。” 光子的起身相送,没能得到歌莺的回应,风国公主和风国国师,乘坐来时的那辆奢华马车,逐渐消失在了斜阳的余晖里。 “这算是……不欢而散吧。”相夫光子曲起指关节敲敲额头,怎么也想不到,第二天,还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她。 二月十八日,术法界爆发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民众集体示威,据统计,参与□□的人数高达一万五千人,他们从风之国出发,整齐列队、高声抗议、手举横幅,一直迫近到雷国边境,被那里的边防术师队拦截了下来。 Chapter 1069 二月十九日,对相夫光子整个人生来说,都相当于灾难的其中一天,之所以应该“铭记”,是因为她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奇葩的事。 那天她照常在雷国府邸里静待国府一边传来的消息,因此前种种,她已不便出现在皇城当中,曲伏子日日旁敲侧击,要求拓天另立贤惠的慕夫人为国后,都被拓天搪塞了过去,风波正盛,作为有功有过的雷国国后,她现在确实不适合跟国臣们脸对脸相见,至少避开一时,省去了不少尴尬。 这边是避开尴尬了,出门瞬间却遭逢不明人士大批堵门,她刚开始以为是前来采访的地方采话员,见他们甚少有手持摄像机和话筒的、而且人数极多,就打消了这个推断。 “各位,你们是?” “你是相夫光子吧?”为首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顶着一脸痘痘,趾高气扬的宣告了来意:“我们是风之国来的,听说你逼死了我们国主,今天,我们是来讨说法的!” “我的确见过歌顿国主,可我没有逼死他。” 相夫光子的正面回应,让一个年长的褶皱脸女人颇为不快,她拉着脸冷瞪了好一会儿,面容里写满了省略号,倒是开门见山的小姑娘,当即步入主题:“他自尽是在你跟他密谈之后吧?你都这么做了,让别人怎么尊敬你?” “那么就事论事,我找了他,他自己想不开自寻短见,是我的意愿吗?” “你有时间在这里辩解,不如想想自身问题怎么改正,我觉得我们态度算不错了,你逼死我们的国主,我们还在这里心平气和,如果不是多数人足够理智,压制我,我早就骂你了好吗?我还真就认为,你应该给国主赔命!” “相夫光子偷偷去见歌顿国主,不管你是不是要逼死他,这种不正当的行为我非常厌恶,就像十五妹子说的这样,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温柔,而且我们所有人对你的态度也都很客气了,你的态度呢?呵呵,我怎么看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全错、国主全错,你都对呢?歌顿国主给你造成什么后果了?倒是你,扬言要曝光他的罪证你多爽!国主莫名其妙被你找上,他不懵?他好歹还隐瞒了和你见面的事,你有一点点对于逼死他的行为认错吗?理直气壮的!你没有逼死他!”第三个冒头的,偏巧是已被处决的罪犯干乐的亲戚,在上回天蚕叛国案里,这个人也在调查的范围之内,名叫羽冥,据说是自己觉得好听另取的。 “那么话既然说到这份上,我就直讲了吧,他若不参与米霜国案,我会找他?说到底,参与售毒的人,才是始作俑者吧。”相夫光子知道,如果这时闭门躲开,以后更加有理说不清,可惜她当时还没意识到,什么是言多必失、越描越黑。 “始作俑者?我还说你不铲除反光党,他才没机会加入东山再起的米霜国呢!事情的崩坏是从你找他开始,你就是故意针对我们国主的!” “我没有专门针对谁,我是针对参与雪毒案的全部嫌犯!” “就是说,你是在向所有人表达你对雪毒案的不满是吧?你表达不满?他对你找他更不满好吗!你是不是觉得你和他两不相欠啊?你找人在前,逼死人在中间,后来还要曝光人家罪名!好一个两不相欠!” “你够了没有?至少我们不会暗戳戳的巴望着毁灭证据!”桦缘听到吵声,从厨室间里冲了出来。 “你暗地里去找人家要曝光还不是暗戳戳?哦,希望你不会毁灭证据,呵呵。” 痘痘妹子又出来插话了:“她好像一直没抓住你的重点,还是说刻意回避?” “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我不是很懂。”羽冥阴阳怪气的接话。 “相夫光子,你应该给风之国道歉,然后去第一调查局自首领罪。” “我可以道歉,但我不会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 “你没有逼死国主?你当我们瞎?” “相夫大人为什么要给一个售毒的道歉?错的难道不是他?”桦缘气的直挥锅铲。 “你是不是逻辑有点混乱啊,呵呵我告诉你,私下找别人就是暗戳戳,因为你没和人家商量就直接背后来这么一手,这点人家比你强太多,你现在这种拒不认罪的行为,只能给你自己抹黑。你觉得你自己占理多,但现在你看找你闹的人都什么说法你也不聋不瞎,一副让大家帮你喷歌顿国主的样子,结果压根没人理你!搞笑死了,你以为我在逗你玩?你看看大众的反应好吗?自欺欺人好玩吗?强词夺理真是醉了,听不到大家对你的评价吗,你先找人,把人逼死,后不认罪道歉,还在这里认为自己全对,你就是一错再错的典型!”痘痘妹子尽管年纪小,可话锋激烈,讲起来一套一套颇为老练,一看就是打从娘胎练就的掐架好手。 “你们倒打一耙够了吗?我告诉你们,闹多少次,我都是一样的答案!” “你说我们倒打一耙?先调查人家的是你,后找人家把人逼死的还是你,人家从头到尾做什么了?公然把你逼死了?曝光你罪名了?” “我想说,相夫光子你这样感情用事总要别人一切想法按着你来,以后谁要是敢找你做朋友敢找你混,我简直敬那人是条汉子,顺便说句啊,最大的原因是你自己行为导致的,你自己的处理方式本身就存在一堆问题。我想歌顿国主最后悔的就是接见了你这样的人吧,按你的说法,他不应该先售毒,那我按你的逻辑,还说你不应该先做律令司的总长呢!”一个自称吧唧的男人脸女人身,完全继承了羽冥的阴阳怪气。 相夫光子听这群人的歪理,听的是头昏脑胀,想不到重头戏还在后头,那天蚕叛国案落马的女人三改,有个孪生亲妹叫做四娃,看她的表情,光子还以为当初被凌迟的是四娃,而逃出生天的是这位满心怨恨的三改呢:“好大一颗玻璃心!说难听点,一个出身寒门的低贱女,你指望谁巴巴过来求你做朋友呢?本来就是平等的事怎么你就觉得自己比别人高贵了呢?还好意思调查别人,听说你是设计师吧?就你这种人,给谁看见你那堆没前途的玩意都不愿意浪费时间!” “我超讨厌你这种不跟人家沟通就直接调查别人,逼死别人,还觉得自己特委屈的人。”婼离不假辞色,又是一员天蚕叛国案罪徒家的亲戚。 紧接着,一位在之后相当懂得引人注目的女性冒头了,因穿着时尚,往往叫人忽略了她丑陋的脸:“说实话我还真就觉得歌顿国主售毒这点不合适,然而这再不合适也赶不上你背后找人逼人家自尽恶心,我就想说,找人当着大家的面找,背地里bb完然后一边哭自己委屈可白莲花?一边还有好友帮你中伤一下人家心里可爽哦?人家答应见你了就该把你当主子供起来吗?这么说你调查人家确实有错,就因为你是执法的,人家是被查的,你需要的是一个把你当主子捧在手心里随叫随到任打任骂的仆人,你调查人家,还不让人家毁灭证据?难道人家就要乖乖等你把他抓起来?人家不肯,你就要曝光证据,你现在别提尊重了,我这里看不出你有一丝尊重他。”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本以为和各位是可以沟通的,但现在看来,你们自认为人多口多理由多,就占据了道理是吗?恕我不再奉陪。”相夫光子扭身关门,才到一半外面又喧嚣起来了。 “真是避重就轻回避问题的玻璃心!”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 “你要关就关,没人拦你。” “你是不是有病啊!既然不拦,嘴里bb个没完是博取存在感让我们对你难忘咯?” 于是,桦缘和这位吧唧大吵起来,中途,痘痘妹子又来出道:“相夫光子,歌顿国主已经死了,也听不到你的道歉,你就去求,所有被你抓起来的人原谅你吧。” “你脑子有病吗?我告诉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我死!” “那你就去死吧,自己错了不道歉宁可死,真low!” 这时候,一个曾因犯罪被驱逐出己国的男人站出来,冷嘲热讽道:“相夫大人根本不想掐啊,人家只想有人和她一起谴责歌顿而已。” “说的好像我求他售毒一样。” “我可没说你求他,你这样掐的姿势挺难看的。”男人扁扁嘴,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爱哥,你就别说了,我觉得……歌顿国主在这件事的处理方法上也有问题,他想要拿回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如果是清白的,何必如此?弄得跟伸手党一样……” “正是这样。”难得,这群闹事的人中还有这么理性的。 “伸手党是相夫光子吧,她从人家身上索取证据啊!”羽冥又开始自己的理论了。 “看来相夫大人只赞同这位的观点啊。”被叫□□哥的人,十分不满自己的群体里出了个阵前倒戈的叛徒:“是因为这位偏袒你咯,本来调查别人就不太站得住脚,还逼死人家,想要曝光人家,想让亲友都帮你喷人哦,说是让大家评理,现在又反对一切不利于自己的言论也是厉害哦,以及我特别喜欢看你这种人辩解~” “我这种人?我这种人至少没售毒,你也犯不着在这里信口雌黄,不怀好意。” “我们公正为道,你弱不代表你有理。”其中一个参与了活动但始终不曾开口的男人插话,想不到又给痘痘妹子创造了宣泄不知名恼恨的机会。 “相夫大人真是一个大写的我弱我有理,要跟我一起谴责歌顿大人因为他不配合我调查!” “连死人的名誉都不放过还不让人抗议真是可笑,当世界是你后花园啊,你上过学吗?这样乱用词汇看的我尴尬恐惧。”爱哥用完全丧失男儿气度的音调翘着兰花指说。 他身边满脸哀凉宛似深陷情殇的妇人幽幽一句:“相夫大人玻璃心,让人害怕,别喷我!” 她的女儿收起手中镜子,一面整理化好妆的脸一面发表意见:“相夫光子玻璃心,调查个雪毒案不依不饶的,还不给所有被抓起来的人道歉!” 一个在这群人里算得上容貌出挑的姑娘这时站出来抒发己见了,她自称楚因,居然是花之国小有名气的地方歌手:“我来问一下相夫光子小姐一个逻辑小问题,人家售毒,等于你可以不顾及人家名誉随便曝光证据?我不太懂你们权斗圈的事,听说街边有一国币充智商的,相夫小姐要不要试试?调查案件就得学会和嫌疑人沟通,沟通不好就暗戳戳,被人发现开始强词夺理,相比嫌疑人的反应,我只能说你玻璃心。” 在开头就满脸大写着省略号的女性栩矫又出现了:“你既然不满歌顿国主的配合态度,那就去找别的途径调查案件啊,而不是背后捅刀子曝光证据,扬言曝光这事太恶心,我可以说,所有被你调查的人,都没什么错,主要责任在你相夫光子,说起案件的调查,需要嫌疑人配合,那么执法人员都没有表现出重视,那么嫌疑人也不重视就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现在是觉得自己全对?希望大家跟着你一起谴责被你调查的人?我的观点就是,你最大的问题是不该对嫌疑人抱持太高要求,曝光证据纯属品行问题,我表示轻视,不做讨论。” “你从哪里看出我不重视的?只怕就是由于重视太过,才会伤了真正玻璃心的某些人吧?曝光证据是品行问题?按你的说法,所有执法人员都该把调查出来的东西苦苦瞒下,保留罪犯的名声,否则他们就是道德败坏咯?”不可否认,听了这么多,这个人的理论是最让相夫光子作呕的。 穿着紫色衣衫的女性栩矫讥讽一笑:“反正我话都说到位了,听不听是你的事,我犯不上动火气,就曝光罪证这件事你说不是品行问题,这话就放在这,你这样的人如果我认识是断断不敢交朋友的!” “那是我的福气。”光子一脸侥幸的冷笑。 “最后希望相夫大人长点心,遇事先拿放大镜照自己,别光顾着照别人,言尽于此。” “即便如此,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呀!这里好热闹!我来的正是时候嘛!”一声径直插入的男性嗓音,欢快的落到□□队众人的耳朵里,他们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容貌出挑的年轻帅哥,只身在人群背后:“在下月桐缨,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吗?我觉得呀,这事情不能怪相夫大人,毕竟她如果真有逼死歌顿国主的意图,就不会这么公然承认了,真凶只会闪躲不是吗?至于调查案件、曝光罪证,那都是职责之内的事,各位失去歌顿这么一位好国主,心情悲愤可以理解,但请理性对待,不要错怪了无辜的人行吗?” “多谢月桐少爷替我说公道话,这也是我想讲的。” “哟,这是哪家的奶娃娃啊?脸洗的挺干净嘛。”四娃朝月桐缨开了炮,又把矛头全数对准红发国后:“公道话?合着我们之前说你的都不是公道话?原来你压根不觉得自己错啊,那我也没啥好说的了,祝你早日实现扫平犯罪的远大梦想,省的受了委屈还要扬言曝光别人的罪证。” “那我就,谨记你的教诲了,至少我活着的时候,一定会尽全力的扫平犯罪。” “这个大人真是看的我目瞪口呆啊。”羽冥又开始展现她登峰造极的阴阳语调了。 “哈哈哈好厉害,反正支持你的绝对是公道话,不支持你的得掂量一下,比如四娃是千金小姐,面子总是要给的,所以是公道话~”衣美人丑的阿甘嫂把冷嘲热讽发挥到极限。 “如果你觉得你说的是公道话,我没有意见啊。” “不用不用,我的话是不是公道话让世人来评价就好了,听到现在我觉得你说是不是公道话都没什么区别的。”阿甘摆摆手,对相夫光子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嘲讽样。 “喂喂,你们没完了是吗?一群人缠着相夫总长一个!”在旁围观一直插不上嘴的雷国民众终于抓到开口的机会了。 结果就一句话,便在风国□□队内部炸开了锅。 “我在想这路人真不是相夫光子的亲友团或复制体?!”痘痘妹子一脸嫌弃。 “谁知道,说话挺酸。”羽冥耸肩冷笑。 “目瞪口呆,这路人简直神逻辑!”吧唧跟羽冥挤在了一起,随后二人异口同声:“就跟相夫光子一样!” 月桐缨把那个被言语讨伐的无辜路人送走了,自己也遥遥的跟光子呐喊:“今天不适宜出行!记得看运势表!顺便把门关上吧!” 难得这么糟心的时刻,还有月桐家的少爷来搞一回笑,看着他迅速溜走的背影,相夫光子心里计算着,今天又连累了几个人和她一起受罪。 把门关紧,外面吵嚷了一会儿,什么难听的都有,相夫光子只能把头藏在被子里,对自己今天出去面对这一抉择,深感懊悔。她并没有想到,这队长途跋涉而来的□□者,以阿甘嫂为首,把目标盯准了毫无过错的月桐缨。 当时,月桐缨开完国会回到家里办公,拓天国主可是交付了一大堆的任务给他,才刚动笔写了三行字,阿甘嫂就敲门而来了。 月桐缨生性豁达,和文雅女气的外观颇有差距,所以他并没有排斥一脸苦闷相,眼中大写着“我要来发泄”的阿甘嫂。 想不到,这个女人不肯就座,不肯喝茶,完全就是来讨公道的,她在月桐缨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足足讲了几万字长篇大论,其间连停顿都很少有,月桐缨呆呆的听完,告诉她“我会仔细斟酌的”,想不到又触到了这颗炸雷。 “我都说这么多了,你不是要用这句话就把我敷衍了吧?” “刚刚你的观点我已经听清楚了,而我的观点,方才已经公开表明,如果你有不满,那我只好说,这是个人见解不同,我不会勉强你赞同我,但是也希望你尊重我的意愿。” 阿甘嫂把脸上大写的苦闷换成了无语:“我就是想说你站在相夫光子那边对相夫光子有所偏袒并不表示指责相夫光子的人就不客观,何况你自己本身的言论就已经漏洞百出。” “漏洞百出?难道和你们意见不同的都算是漏洞?算了,随你高兴吧,我现在还有事,就不留你啦。”月桐缨把头低了下去,才写了一笔,对方又攻势汹涌了。 “随意,反正理亏的人通常都会逃避。” “那你还想怎么样呢?” “我就是想让你逐字逐句的回答我!” “那就等我忙完的吧。”月桐缨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苦笑道。 这两天月桐缨忙成脚打后脑勺的快马,他以为阿甘嫂会就此作罢,想不到才隔一天,对方又“大驾光临”了,还摆着相当有□□队特色的嘲讽脸:“要回避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吧,亏我以为你忙完了真会主动来找我掐呢。” “我是真的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你僵持下去了。”月桐缨摆手讨饶,有生以来第一次碰上这种人。 “是你说忙完找我的啊,我说了那么多你不承认,又找不到实在的东西反驳我,你要台阶下,我当然也不会不给。”阿甘信誓旦旦,可惜随后她忘了自己的前言,自打脸甚是舒爽,就这么活活讲了一万五千字:“……何况,我没有让你取悦我,只有观点不同掐起来才爽!” “……那么,现在可以停止了吗。”月桐缨已心力交瘁。 阿甘嫂闻言,倒是在脸上大写了一个嫌弃:“我去……你一句话都没回答呢,我就问你你干嘛双标?在相夫光子那边一个标准到我们这边另一个标准?” “okok我认输,我现在要去开会了,没什么事的话,请自便吧女士!” “你要陪我聊我可以奉陪啊,毕竟你两个小时以前就说不想跟我掐了,但你还是听我讲到现在啊。”阿甘耸耸肩,从出现开始一直到结束,始终是“我比你高贵你就要让着我”的嘴脸。 月桐缨好说歹说,终于在当天黄昏到来之前送走了这位瘟神,想不到次日,阿甘嫂又来堵门口了,额外附送一万五千字长篇大论,还以这样一番神言论表示终结:“你观点和我不同我为什么不能找你掐?你说你不掐,就是找你掐的我的错咯?” “……你还真是执着啊,可我的想法和说法依然不会改变,你说再多也没用,所以,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月桐缨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家族的颜面,现在一定哭给她看。 阿甘嫂高冷一笑:“你不用跟我强调你的想法不会变,因为我是要找你掐,不是要改变你的想法的。” 直到阿甘嫂终于如他所愿彻底消失,月桐缨还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侍从问他怎么了,他指着天空,悲愤一吼:“相夫国后!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啊!” Chapter 1070 再次见到月桐缨时,他那圆润的小脸明显枯瘦了一圈,相夫光子看得实在心里有愧,就连声跟他道歉。 “对不起!月桐少爷,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嘘!”月桐缨拿下额头上的湿毛巾,小心翼翼捏着嗓子学起来:“你这样说,小心那个阿甘嫂忽然冒出来!” “……啊?” “‘就因为月桐少爷向着你所以你跟他道歉!就因为我们不向着你所以你不跟我们道歉!哼!’”月桐缨甩甩毛巾,一副娇滴滴大姑娘的表情。 侍从立刻解释给国后听:“国后,我们少爷这两天被那个阿甘嫂弄的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连累了你。我自己惹出来的事,理应由我一个人承担。”相夫光子做了担保,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再牵累旁人,尤其是雷之国国府的颜面。 事情的后续发展,基本就没有符合人愿的,才过了短短一天,不少地方就大肆传播起□□队逼近到雷国国后府邸门前的争执录影,奇特的是,给相夫光子的特写几乎没有,只能偶尔捕捉到她解释的声音,□□队每一位成员的犀利言辞倒是半字不落的囊括其中,个个喷的过瘾,人人掐的痛快,就好像把潜台词顶在了脸上,势必要让相夫光子丢脸丢到全世界。 相夫光子理解这些人为了歌顿国主打抱不平的心意,但不得不说,他们的歪论,和人多势众等于真理公义的霸道姿态,着实把她恶心到了极点。 披了件薄棉斗篷,一个人匆匆跑到冷风里去吹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事纠缠如理不清剪不断的乱麻,还件件“致命”,麻木不等于失去责任心,她答应完成的事还没有办到,哪能就这么懈怠放弃了呢?然而当下,除了她自己,又有谁能来帮她?她又忍心指望谁跟她一起承担? 拍打自己的脸,让杂乱纷扰的心态完全消散,相夫光子逼迫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逐一应对的方法,她不能让焦头烂额持续下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的事物,跟着自己的失败一起湮灭。 “为什么遇到事情,总是一个人独扛?如果你信任你的伙伴,就不要做独行侠……这么多年,只有这个毛病改不了。” 头上悄然落下一层暖意,随后蔓延到背后、手臂,相夫光子站在风雪里许久,渐次麻木的感官随着这件绒毛披风找回了知觉,她透过披风柔软的边沿隔着雪幕望见了最熟悉的脸,有下意识的惊讶,和短暂的凝滞。 “许久未见,最近好吗?” 雪幕中伫立的男人一身挺括黑衣,壮硕健美的身材凸显无余,不知是不是错觉,光子总觉得他又长高了一点,以至于需要上仰视线,才能看清他的眼。 拽下完全就是女性款式的毛绒披风,相夫光子毫不领情:“事到如今,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干什么?” 云罗风树摊开手心,里面赫然留存着当年,她送给他的逆向元能式,以及他送给她的“命痕”:“这么多年,我的心,从未离开过你。” “所以呢?上次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现在找我是有其他事情吗?如果没有,请你带着自己的心离开吧。”手臂被不由分说的握住,半点撼动不能:“放手。” “光子,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相信,没有绝对强悍的理由,你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我不勉强你,但请你不要驱逐我,让我留在你身边帮你好吗?”云罗风树温声细语,手上的力度缓缓放松,却并没有弃之的意思。 “云罗风树,我再重申一遍,早从你弃婚那一天起,你的誓言对我来说就像屁一样,一文不值了,就跟你这个人一样,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回眸,用最冷酷决绝的神色和眼光:“让我提醒你,我现在是雷之国的国后,从你的角度来看,我这样的人渣也配不上你,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从此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你是想说,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吗?” 相夫光子猛然抽离被握在他掌心里的手腕,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你试探我?” “我虽然不是资历深厚的医生,可凭借脉象诊症,我还是游刃有余的。”云罗风树盯着自己的手掌,在回顾刚刚的“触觉”:“你根本就没有怀孕,你不过是服药所致,让一股气团凝聚在腹部,你的脉象能够骗过一般的医师,可你骗不了我。” “你……”相夫光子不敢相信,她成功避过任何一位医师的诊断,却在这样的关头,暴露在了最不该暴露的人面前。 “离开你之后,我开始接触医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医好你的身体,我知道,寻常的医法对那时候的你来说毫无效用,因此……”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离开我,是为了替我治病?”光子不可理解的晃头,最终放弃了纠结这件事:“我不想讨论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看穿了我的谎言,你预备怎么做?”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可我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哪怕我是别人的妻子?”光子回头,用一只眼斜视这个不改忠厚本性的男人:“云罗风树,你是不是傻?你跟在我身边,只会影响你自己的未来和前途!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人吗?我现在是自身难保、臭名昭著的罪人!第一调查局审判下等待入狱的囚犯!被无数人戳脊梁骨的大坏蛋!有那么多人对我唯恐避之不及,你却来惹祸上身?如果你是男人,你就要点志气!别为了我这样的坏女人浪费生命浪费时间!” “我不在乎!”这一吼,用尽了他的全力和真心:“从我认识你那天开始,你就从不是个坏人,不论多少人唾弃你,我就是不这么认为!好,退一万步,就算你是坏人,我也跟定了你行不行!” “醒醒吧你这大笨蛋!”使足力气吼回去,她希望烈风再严寒一点,狠狠吹醒这个头不转弯的傻子:“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了,我注定要走入黑暗的深渊,可你不一样……” ——你的正气纹丝未变,即便他们都说你加入了诸神团,即便你真的加入了诸神团,我相信你,也远多于相信我自己。 ——或许有一天,我将在黑暗中孤独的死去,可你不会,我的所有直觉都在向我传达一个讯息,那就是,你只属于光明。 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快速离开,可她听得到,紧跟在后的脚步声,雪势渐大,铺满凹凸不平的地表,走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记得也是这样的冬天,她在凝光城里一瘸一拐,失足跌倒时,是身后的这个男子一把将她稳住,也是这样的冬天,她在一座长桥上,将紫藤穗挂链戴在他的脖子里。 时光流逝,岁月无痕,回到过去的只有记忆。 快速奔跑回到府邸里,她用力锁紧大门,不许桦缘和阿鸯出去,然后,就一个人躲到了房间,足足沉思了三个小时。 等她出来时,念冰也到了,带来一个正如所料的消息——那批从风国出发、直挺雷之域的□□队,是歌莺派人煽动的,可笑的是,这些人分文未得,只为闹事。 “你想怎么做?”见她逐渐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念冰十分好奇。 “生擒沐冰。”她考虑了不长时间,便立下决断:“沐冰一定知道不少内幕,可直接拷问他,他未必会招,那么,就来个‘特殊生擒法’,让他不打自招好了,我就不信……半点蛛丝马迹都瞧不出来。” “具体计划是?” 接下来,相夫光子将刚刚出炉的“生擒计划”告诉了参与者念冰跟桦缘,因阿鸯不擅武力,故此行动排除在外,当一切都落实到人头上后,寒苇鸯迟疑中开了口。 “光子,风树他还在外面……” “不管他。”相夫光子没有多言,整理好身上的战斗服后,带着念冰和桦缘推门出去,站在大雪里已被覆盖成了纯白雕塑的云罗风树一动不动望着她,即便她的目光刻意错开,也还是目不转睛。 相夫光子本打算无视到底,让他死心估计也就离开了,怎知,在外面足足等了大半天的云罗风树在她出门伊始,就坚定执着的尾随在后,明明冻得嘴唇发颤,连念冰和桦缘都于心不忍了。 “光子大人,要不,让他回去避避风雪?”念冰请示道。 “你看着办吧。”草草撂下话,相夫光子健步如飞,几下子就跟念冰拉开了距离。 念冰拦在路中央,见云罗风树冻得都快长出白胡子来了,有点小无奈:“这是钥匙,你进去暖和暖和吧,等她回来想清楚了,你再找她谈。” “谢了,念冰。”云罗放慢速度,可脚步仍旧未停:“可我还是想跟着她。” “恕我直言,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跟你其实已经……” “我知道,她身份尊贵,是我配不上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念冰不无惋惜的叹气:“光子大人从做上主以来,身份和地位一直都高高在上,可她从来都不以此为骄,她说过,她永远会记得自己是从贫民窟里出去的相夫光子,她要牢记这一点,才会深切体会民众的生活疾苦,她做到了,尽管行事偶尔极端,可她的出发点都是好的,是无害人之心的……可惜,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理解她,而表面坚强、实际上无比希望得到他人赞同的她……就只能选择孤独和痛苦,有些感受,我们这些跟在她身边的人,是不能切身体会的……但是我想,你应该能,风树,你明白吗?她为什么苦苦追寻你那么久,得到之后却又无情抛开?” 无言的沉默,风雪肆虐,模糊他眼里的情衷。 “她曾经说,虽然很怨你,可却知道,你必是有足以舍弃她的理由,她能够理解你,她选择相信你……那么现在,你预不预备相信她呢?” “我明白了,念冰,那么即便我不能公然的守护她,也请允许我如影随形。”他意志坚决,没有放弃的打算:“请答应我,不要告诉她我的决定,如果让她察觉到我的存在,会对她造成困扰,那我选择隐形。” “好吧,其实有些情况,也只是一时的,你不要灰心,只要你们是相互在乎的,总有一天……” “念冰!你在做什么!光子都等急了!”桦缘跑回来,喘得上下气不接。 念冰会意的望了云罗一眼,起步离开。 冒着大雪,相夫光子马不停蹄的终点在第一调查局,不过,她不是来见奇斯尼和芜华的,获准后,她以律令司未被废黜的总长身份,成功见到了在此服刑的全夫人。 探监室里,她看着桌前容颜依旧、略显憔悴的全夫人,有些心酸哀痛:“干妈,您瘦了。” “你也瘦了,在外面过的好吗?”全夫人笑笑,还像最初见到光子时那样,温柔如同慈母。 “我……挺好的,就是惦记干妈。”光子强颜欢笑,她有事要问,但不会把自己的不快乐传播给干妈:“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问问干妈。” “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握住干女儿伸过来的手,全夫人的笑里盈满欣慰。 “干妈还记得,那一天在大裂谷外进行金矿开采时,有哪些奇怪的地方吗?” “那天,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当时其余几个合作商都抵达了,虽然是最后一个,但临时有事我也是最早离开的。” “那中途,干妈呆了多久?所有细节可还记得?”光子关心备至。 “我大概呆了十分钟,当时,金矿的洞已经挖了几米深,然后有一个人还在嘀咕,说里面黄金没见多少,反倒有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白花花的东西?那是什么?!” “当时他们说是石灰,也有说是挖错了位置,挖到了白色岩层,总之,我没有太在意,海堡一边有急事,我就匆匆离开了。” “这么说,干妈也没看清楚那洞里白花花的东西?” “嗯,但事后想想,却是很奇怪的。” “哪里怪了?” “金矿的洞穴,都是固定的,就算挖错了,也不会那么离谱,除非……”全夫人思忖了一下,做出大胆猜测:“金洞早已被开采过,并且填充了其他的东西。” “干妈肯定吗?”相夫光子的双眼登时亮了起来:“一般发现金洞,不都会立刻开采吗?” “像火之国这种霸权主义的国家,即便是境外的领土,也盯得很紧,就算有很多矿洞,没有国府的批准,旁人也很难触及,那一片矿洞是我们早已盯上的,可惜晚了一步,只开采到一少部分,当时都以为是地理位置错误,火国又驱撵的紧,现在细想……八成真的是早早让人挖过了。” “干妈!谢谢你!” “嗯?” “您帮了光子大忙了!”光子禁不住感激涕零,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看得全夫人有点不知所措:“干妈,不瞒你说,我正在做一件不太容易办到的事,但我会努力的,不会让干妈失望。” “好光子,干妈相信你,只要你勇往直前,任何困难都能战胜!” 相夫光子感受得到,干妈对自己的喜欢和厚爱,她把光子当成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让光子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母爱,即便这是一份无可替代的感情,相夫光子也愿意永远在这个美丽的梦境里,梦里,她的母亲很爱她,很喜欢她,很认同她,每天都会对她笑,对她讲述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故事。 从干妈这里得到了鼓舞,收获到满满的正能量,离开第一调查局时,她忍着没有去见奇斯尼跟芜华,她要一鼓作气,用下一次的胜利,成功挽回自己在乎的人。 诸神团对于金矿开采商们的暗杀,相夫光子一直以为是他们“窥视到了诸神团秘密”所致,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如果金洞里的黄金被后到的雪毒填补,又刚巧被黄金商们发现,那追杀他们的人,就很有可能是米霜国的雪毒大亨们。 比如,歌莺,这位明明参与了父亲“新事业”却一度谎称不知的公主殿下。 “光子大人,果然不出所料,沐冰在后面跟踪……” “看来,他对自己的气息隐藏很有自信,可惜,半吊子就是半吊子……” 跟念冰、桦缘忽然朝三个不同方向飞开,沐冰错愕停步的刹那,气息顿显,就在这短暂到白驹过隙的须臾,光色能量鞭死死缠住风国国师的脖子,就算他来无影去无踪,也插翅难逃。 “看来,终究是我疏忽大意了啊。” “未必吧,也许国师先生,也有话想对我说呢?”光子牵着光鞭的另一端,缓缓朝沐冰靠近,神采悠然,从容自得:“沐冰先生,你的二度煽动计划,怕是要被破坏了呢。” “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这次跟踪不过是调虎离山,你真正的目的,是用你自己吸走我的注意力,然后让那些□□队,赶去无恨皇城闹事,如果这边我收到消息,就会迫不及待赶回去帮忙,从而忽略你的存在……计划很周详,可惜你终究算错了一步。” “你……什么意思?”沐冰的神色不再轻松,仿佛预见到了可怕的事。 “懂得煽动群众的,不仅仅是你,差别在于,我无需煽动,就会有人替我出头……所以现在我的任务就是……你。” “要对我严刑逼供?”沐冰轻笑。 “那多有损天地盟的格调呀。” “倩儿,你总算肯出来了啊。” “你个臭光子,去看妈妈也不叫上我,我还不是在那耽误了时间。”倩儿笑着现身,一举手一投足,都优雅的宛似全夫人翻版。 “抱歉,接下来就拜托你咯。” “包在我身上~” “你们……想做什么?” “忘了告诉你。”光子狡猾一笑,眉宇间的阴鸷之气尽显无余:“倩儿可是绝顶的精神读取专家,纵使你心思深沉,也别想逃过她的探知。” 沐月冰咬牙切齿,只不过在他进一步采取自残行为以抗争倩儿的读取前,倩儿先行一步,让他的意识脱离了控制。 令人震惊的内幕,也由此揭开—— Chapter 1071 格蕾莎那一天就藏在歌顿国主的房间里,相夫光子离开后,格蕾莎以“风国颜面”为由游说歌顿,歌顿因此万念俱灰,自尽以保全自己跟国府的声誉。而这一切,都及不上她的女儿歌莺可怕,从这位公主殿下嫁到火国开始,就步步为营算到了这一手,包括让火之国借钱给她的父亲,让父亲在欠下巨债的情况下不得不靠雪毒周转资金。 而歌莺这样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相夫光子怎么也想不通,即便公主是个心有城府的人,也完全不像一个刻毒到连父亲生命都不顾的侩子手,可她确实做了,要么就是为了取悦丈夫,把整个风之国都拱手让给火域,要么,就是有自己的打算,比如以新任女王的身份即位,那么跟火国的关系就会更巩固、跟帝恒也就越长远。 比起格蕾莎,风国公主歌莺显然是个更棘手的存在,相夫光子决定先易后难,把格蕾莎这道门敲开,再慢慢应付后面的那位。 于是,她动用放空千影术,在花之国皇城范围内大肆搜寻格蕾莎的踪迹,果不其然,格蕾莎正在暖棚花园里采摘鲜花,骤然降落眼前的金色镜体着实把她吓了一怔。镜像里浮现出来的俏丽面孔,更是叫她一度的花容失色。 “格蕾莎公主,我们又见面了。”光子在镜像中对她微笑。 格蕾莎默默吞下口水,确认四周无人、棚门紧闭后,才放心大胆的接了一句:“你有事吗?” “我是来通知公主殿下的。”对面的红发女人闲适的靠在高背椅子上,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将钢笔转了个花:“我会在三天后,向全术法界公布事实,请你做好准备。” “事实……什么事实?!”格蕾莎尽管难以置信,可还是陷入极端的恐惧里暴露了内心。 “你对歌顿国主做了什么,你和歌莺公主密谋了什么,这些……我想信鸟村会非常感兴趣,不……应该说,整个术法界的人,都会很感兴趣。” “相夫光子……你想要什么?不就是想敲竹杠?你直说啊!少跟我来这套!”情急之下,花篮中刚刚采下、还含着露珠的新鲜花朵打翻在地:“我给你就是了!你说你想要什么!” “晚了。”唇边的笑意消失,相夫光子的眼瞳登时冷酷下去:“如果上次交涉,公主你老老实实回答,我还会考虑保留你的颜面,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你别吓唬我!我格蕾莎也不是被吓大的!你这边搞垮了我,难道那边你就不担心你自己?以雷国国后的身份公然开罪花之国!不给花之国留面子!弗瑞森国主会怎么想?他会记恨你们让他陷入尴尬境地!” “即便如此,那也是你这位花国公主自己造成的。”相夫光子不为所动:“雷域是米霜国雪毒案的主要调查方,公开所有事实真相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我不认为,弗瑞森国主会为了一个过气的公主,与我们雷之国为难。” “你……”格蕾莎恼羞成怒,却只能干瞪眼气结。 “现在,是公主你抹黑了自己的国家,有空担心旁的,不如想想自己吧。” 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给格蕾莎争取和谈判的机会,相夫光子解除了光镜远程连线,虽说方才在气势方面不输对方,可真的沉静下来,她还是颇为苦恼的。 “你打算逼急格蕾莎,让她去跟歌莺互斗吗?” “就算此计可行,我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接连用放空千影术,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不用担心我,桦缘,有些事情,还是速战速决的好,累,总要好过寝食难安。” 言罢,她二度使出放空千影术,这一次的搜寻面积将无限扩大,因为她并不清楚,歌莺此刻是在风域还是火国,上次见面,这位公主殿下机警的很,分毫不给她靠近的机会,不能近身就注定无法覆着元能式,真的找起来,只能费一番周折了。 约摸三小时后,相夫光子感觉经络里的元能就快枯竭之际,身在火之国大裂谷的歌莺落入了搜寻范围,光子敛着一口气,不使自己看上去那么疲乏劳累:“歌莺公主,别来无恙啊。” “雷国国后……你今天,怎么有心情找我聊天啊?”歌莺哂笑,穿戴着粉红系的毛皮服饰,行走在雪中宛如朝霞暮锦一样绚烂多姿。 “那我就不转弯抹角了。”光子含笑嫣然,语气态度都平和有礼:“公主殿下的所作所为,我已经一清二楚了,这多亏了你的好国师啊。” 歌莺脸色未变,虽然旁人不晓得她内在如何波涛汹涌:“国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歌莺不懂。” “如果你不想失去炎之帝恒,就马上以风之国公主的身份,向第一调查局要求特赦,我只跟你要五个人的性命,如果你做得到,你今天的丑事,我会帮你隐瞒下去。” 歌莺脸色大变,但还是保持一贯的冷静,压抑着内心的躁动问:“你威胁我?” “对啊。” 歌莺反而被她直截了当的承认搞懵了:“……五个人是吗?可以,但与此同时,我也有其他的附加条件!” “你是想要歌顿国主参与米霜国毒案的罪证,是吗?” “你答应吗?” “为什么不呢?反正你煽动风国民众,来我这里混淆是非,已经让很多人认定,是我无证据逼死了你的父亲,而你现在还这么执着于证据,就是相信我还没有公之于众不是吗?外界纵有揣测,在没有亲眼看到歌顿罪证之前,也还是没法立断啊,所以于你来说,还是有好处的……因为公主你最想保护的,不是你父亲的声誉,而是你自己。” “你……”歌莺露出一副被看穿后的羞愤与不甘。 “一旦父亲坐实了罪名,作为女儿的你,在火之国也抬不起头,一国国后之父,是监守自盗的雪毒大亨,听上去……真是可怕啊。” “好,我答应你,三天后,我会带着他们几个的特赦令还有他们几个去见你,到时候,你要出面澄清,召开发布会表示我父亲是冤枉的!” “好啊,反正现在米霜国铲除殆尽,多一个歌顿国主的污名,也没什么意义。我就替你保住它好了,前提是……不许耍花样,我要的人若少了一根头发,你的父亲还有你,都别想好了!” “最后……我要问你个问题。”显然是被迫妥协的,这让歌莺极度悲愤:“沐冰,是怎么回事?” “沐冰煽动的风国□□队,已经闹到无恨城外面去了,可我早知你们会故技重施,就也从风之国收买了一批志愿者,所以你们想看到的没能实现,不想看到的窝里反……倒是在别的国家上演了一出好戏呢。” “你真卑鄙!” “照比你还差一点,让他们来我房门口大闹也就算了,还四处宣扬雷国国后如何如何,雷国如何如何,如果不是看在公主殿下还有点用的份上,我马上就让你自食恶果。”残酷冰冷的宣告,从相夫光子口中无情讲出,她看到了歌莺眼底燃烧起来的刻骨仇恨,有瞬间的疑惑。 “你瞧不起我是吗?你包庇了你的父母一次现在还想包庇第二次你很得意是吗?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你这样羞辱我,我会让你记住的!” 在歌莺脱离光镜的画面后,相夫光子久久没有解除术的维系,她在想,歌莺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她那悲凉中掺杂着痛恨的目光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是没有人会露出这样的眼神的……这位公主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而且,必然超出她相夫光子的揣测。 对于召开发布会的事,很多人都抱持反对意见,相夫光子心里清楚,所以也没有独断专行,她先是在雷国国府面前承认自己的“恶行”,后又悄悄告诉拓天,事发之后,必然混乱不堪,到时候,就依照规矩把她这个国后废掉。 她可不想带着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污泥,继续脏了无恨皇城,与水无痕、雷之国的颜面。 发布会召开地点,她选择通讯最为发达的信息权威信鸟村,千百只摄像头和话筒围绕四下,她一下子又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我,相夫光子今天在这里忏罪,在我缺乏证据的情况下,暗自找到歌顿国主,尽管国主的死并非我所愿,但终究是我一番言语,让歌顿国主饱受侮辱之苦,从而轻生,歌顿国主心地仁厚,是我的过失,导致了他的死亡,今天在这里,我为我的罪行,向整个风之国道歉!对不起,我不敢求得你们的宽恕,但是这事情乃我一手所为,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据说,她这番道歉过后,风国□□队跑到雷国边境进行了第三次示威,这回可是他们自动自觉的自主行为,无任何人煽动与撺掇,有的咆哮“你以为你道歉我们就会原谅你吗”,有的呐喊“你想包庇同党所以才说是自己一手所为的”,有的怒骂“干尽了丑事不去自杀还还好意思跑到大众面前发言”…… 比起上回的无理闹事,这一次的万民愤慨倒相当在情理之中了,相夫光子也甘于接受各方涌来的辱骂,毕竟她“招供”的内容,确实令人神共愤。 不过她很满足,因为她心心念念的五个人,到底从第一调查局那里获得了“无罪特赦令”,尽管不知道歌莺是怎么办到的,但是连她“罪恶的双亲”都能被力保出来,可见风国公主有多神通广大。 白辰霞相夫洋依然被看守在海上城堡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就是没有人身自由、不得外出,而全夫人本就非死刑囚犯,在狱中表现良好,被放出也算理所应当。和父母双亲一样倍受诟病的,是奇斯尼跟芜华,这对明明认了罪,却偏偏被“无罪释放、获得自由”的“罪人”。 当时,金蚕公主已危在旦夕,苦苦撑着一口气,只为见芜华女王最后一面,不把天蚕国亲自交还给芜华,金蚕说,她走的不安心。 第二天凌晨,久病多时的金蚕公主逝世了,这让芜华觉得上苍有失公平,她那么该死,却还是被完好无损的放出来,八柰子那么该死,却在接受处刑前诡异逃脱,金蚕公主这么热心仁善的好人,却饱受折磨,最终凄凉离去。 火之国皇城内苑,玻璃铸的棋室里,彻夜灯火通明,在周遭建筑依次熄灭光亮后,这里宛似黄金楼台,把皎洁的月色都碾压成清淡的薄辉。 彼欢出来时,跟歌莺刚巧碰上,二人礼节性的相□□头后,错身而过,歌莺一袭曳地纱裙,仙气卓绝,彷如当年在凝光城的舞台上窈窕舞蹈一般,引人迷醉。 “国主,您找我。”她恭恭敬敬的下拜参礼,对待自己的夫君从未有过半分松懈,即便她的丈夫从不会苛求她什么。 “国后,坐。”帝恒也像往常那么平静温和,与自己的妻子相敬如宾,他没有在歌莺刻意的装扮上做过多的视线停留,倒是对棋盘上与自我展开的对局十分沉浸。 “国主。”歌莺迟疑半晌,只好自己开口:“歌莺有事跟你汇报,就是……近日……” “我都知道了,不用放在心上。”帝恒难得打断别人的话,言语态度皆显得不痛不痒:“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岐黄筍那里拿到五个特赦令的?据我所知,风国当年曾在某案件的侦破上,为调查局立下汗马功劳,挽救了不少调查局的侦查员,米古拉感恩戴德,所以特地留了十个特赦令给风国,称不论什么时候,只要风国王室一句话,就可以赦免被调查局下达了判决的罪犯,难道你……动用了风国的‘宝藏’?” “是,但这并不足以让岐黄筍妥协。”歌莺艰难的咬住下唇,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岐黄筍认为,被定了罪的囚犯,即便有特赦令,也不能放任……”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呢?”帝恒的眼神随着语气骤降温度,不知不觉就危险了起来。 歌莺胆颤心惊,完全不敢直视:“我……我就以你的名义……警告他,如果不妥协……就……就让调查局全员不得善终……” “哦?”帝恒笑了,危险中无法估测深度的诡异滋生狂起:“区区火国国主,就让他点头了?调查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不……是我说……你是创世神觉醒者,如果他们不依,你动动手指……他们就会……到时候有更多的冤案,就无人主持公道了……”说完这一整篇话,歌莺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别说目视帝恒,就是跟他在同一空间下喘息,都艰难的想死。 啪,白玉棋子重重磕在木制棋盘上的钝重回响,吓得歌莺大气都难喘,在六神无主中呆呆的煎熬,她感到了丈夫斜过来的视线,以及眼光中冷酷无情的决绝。 “我有说,你可以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以我的名义去威慑他人吗?” “歌莺知罪!愿意领受责罚!”歌莺立时撤步,跪倒在地板上叩头认罪,娇柔可怜叫人不忍责备。 “起来吧。”帝恒那顿时生出的杀气在徐徐的消散中,放下棋子,亲手扶起被吓到瑟瑟发抖的妻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其实,我相信有些事情,也只有你能做到了,歌莺。” 歌莺对于突如其来的宽恕受宠若惊,她仰起脸,充满爱意温存的凝望自己的丈夫,眼里有畏惧,有憧憬,也有满满的迷恋。 Chapter 1072 这已不是秘密。相夫光子违背一直以来坚守捍卫的原则,再次包庇了父母与朋友,尽管歌莺方面各种掩护,但雷国国府这边,还是在曲伏子的率领下炸开了锅。 “请国后大人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虽说风国公主一再强调,这是她的决意,可她为什么向第一调查局请求特赦的人都跟你有密切关系?现在外面传言四起,说国后你玩的一手好双标,仇人犯罪你就赶尽杀绝,亲人犯罪你就全力庇护,作为雷之国的国母,你要如何跟万民交代?你要我们雷之国的颜面往哪搁?!” 端座高位的相夫光子听而不语,因为她知道,十七江大人还有话要说。 “瞧国后大人的表情,好像对此很不以为然啊?雷之国历代国后王妃,从未闹出过这等丑闻!自你成为国后,国府内外就乌烟瘴气!” “就是说嘛!”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进来,娇怯怯中不乏勇气跟活力,竟是那纨姝,她盛装打扮,穿戴着成年女性的服饰,看上去有些撑不起来:“坏还坏的理直气壮,要不要脸啊?难怪外面的人都说你low!” “纨姝,你不在城后好好呆着,跑来这里做什么?你以为这里,是你玩耍的地方吗?”光子已渐渐明白过来,天之娇子事件之后的一系列微妙之事,她只是不愿戳破,不想伤了跟小姨母的感情。 “表姐你一介妇人,怀有身孕都能插手国府之事,为什么纨姝就不行啊?” “纨姝,不得胡闹,马上回去。”水无痕拓天不假辞色,直接勒令侍从把纨夫人送回寝殿。 纨姝一面抗拒一面挣扎,口口声声不服,嚷国主偏心,骂国后狐媚。折腾了好一会儿,国府大殿才渐渐安定下去。 “国后,纨夫人说的也没错,你既然做出这等丑事,怎还会有颜面坐在上面?对我等指手画脚呢?”曲伏子一再撺掇,已有不少国臣附议他的见解了。 拓天看不下去,便张嘴否认曲伏子的判定,怎知曲伏子再度煽动群臣,对相夫光子施以最严厉的抨击和批判,最后还用反复嚼不烂的腔调,影射她“恬不知耻”。 “不然呢?”终于,她开始反击,第一次打算从无理的角度,要生生掰出理来:“我今天忍痛把我的亲朋好友送上绞刑台,我的名声就能挽回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看轻我了?我今天装作痛心的样子,把他们包庇下来,定会有更难听的说法出现,比如当了□□还立牌坊什么的,横竖都是死胡同,我干嘛要委屈自己?我现在,就是公然的包庇,理直气壮的包庇,怎么了?全世界都是好人!只有我是坏人!全世界的人都不包庇!只有我玩包庇!那又怎么了?!” “居然……居然说出这种话!你根本不配为后!你厚颜无耻!” “怕你们骂我,我就不会这么干了。”一黑到底,无需洗白的气势,煞得群臣倒退半步:“少摆出一副白莲花的样子,说我玩双标,我是双标,那也是跟你们学的!” “身为国后,居然在大殿上和臣子公然争执,毫无分寸,之前又屡屡做出德行有失的事!属下向国主大人请求!废除相夫光子的国后之位!” “到底把这句话逼出来了啊。”光子面上愠怒,心里却得意横生,听曲伏子慷慨激昂了好一会儿,怒拍王座的扶手道:“当初说的很清楚,我不觊觎雷国王权,你等便不可为难于我!现在说废就废,凭什么!” “就凭你失德!”曲伏子再无顾忌,在国府众臣的支持下一手指住国后宝座上的女子:“国府包容你以往的错误,已经是莫大的恩惠!别忘了,你是在光域接二连三的犯罪,被十三禁卫军和光域国府驱赶出来的!如果不是看在你有功于我雷国社稷、又是水无痕国主的正妻,你以为你会安稳坐到今天?!” “曲伏子,我坐在这里一天,就一天是你雷国的国后!你敢这样跟我说话!简直放肆!” “各位!还有王座上的国主大人!”到了此刻,曲伏子似乎黔驴技穷,打算釜底抽薪了,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条长长的白绢,绢上用鲜红的笔迹写下一行行触目惊心的字:“这是属下列出的!国后十宗罪!请国主大人过目!并作出裁夺!这样的女人,不配为后!” 拓天无可奈何,只能接过血书逐一看过:“曲伏子大人,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国主不能因为宠爱国后,就乱了规矩!起码,不能让她继续统率皇城后宫!” 众臣附议,安鸽看在眼里,着实焦虑不堪,在拓天下最终决断前,他上前一步:“国主大人,属下倒是有一个折中的办法,既能平息各位大人内心的不平,又不至于委屈了国后。” “请说。” “国后纵然有错,可毕竟有功于雷国,现在又怀有国主的孩儿,不如暂降为妃,以‘明’为封号,这样可好?” 曲伏子当即冷笑出声:“安鸽大人真是用心啊,连封号都拟好了,可惜,罪人是没有权利享用好封号的!不如降为夫人?封号‘哀’或是‘殇’都很符合啊哈哈哈!” “曲伏子大人,请注意你的措辞。” “安鸽大人,我有说错吗?” 殿下众臣吵成一团,安鸽和曲伏子对阵两边,喧天之势一起,水无痕拓天的耐心就被快速磨没了:“通通住口!为了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们几个吵成这样?曲伏子,我问你,国后的职责是什么?” 曲伏子或许是吵累了,接到拓天的质问,平缓了语调乖乖应答:“是辅佐君王,帮助君王主理皇城内务事宜的。” “那么你列出的这些罪行里,又哪一项影响了她的工作?有哪一项是违背了国后的职责?” “都没有,但是!国后象征一国颜面,即便她的工作无可挑剔,她的声誉不保,也会连累整个国家!”曲伏子继续义正辞严。 “按你的说法,我水无痕拓天曾经是叛月成员,做过通缉犯,我有什么名誉?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辞掉国主之位,来保全雷之国的颜面?”水无痕拓天不怒自威,以自己为例,简洁明了的把曲伏子杀了个哑口无言。 “人这一生,谁没有过污点,谁又没做过错事,国后或许有很多不妥之处,但她一心为雷国而倾尽全力,你们都看不到吗?颜面?从我水无痕拓天坐在这里开始,全术法界就都知道雷国当今的国君,有着令人唾弃的过去,那又怎么样了呢?和他国交涉时,我们低人一头了吗?和他国谈判时,我们技不如人了吗?和他国发生矛盾时,我们大败而归了吗?都没有!想要一个国家真正的强大,真正的不被欺凌,受到他国的尊敬和畏惧!就要拿出真本事来!而不是纠结在这些空虚无用的头衔名声上!什么声誉?水无痕不在乎!我水无痕只重视力量!谁强大!谁就在这里有立锥之地!” “山之国百老大国主,以及他的众部,全都是草寇出身,光之国天地盟城主赤魇,也曾经做过贼匪,但是今天世人眼中,只有强国的君王,富国的上主,没有人会去记得他们的过去!就像国主大人说的这样,谁没有犯过错?难道错了,就真的不可饶恕罪该万死吗?即便存在这样的罪人,那我们的国后,也断断不是啊!”安鸽慷慨陈词,竭尽肺腑之诚。 曲伏子没话说了,可他眼里不忿的冷光却愈加明显。相夫光子看在眼里,忧在心上,事实上,拓天的直言让她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跟众臣做过多纠缠。 国主寝殿里,她再一次将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拓天,你跟我不一样,你的过去已经烟消云散,现在术法界里,不会有人记得你曾经在哪,可我不同,我刚刚涉及了包庇的罪行,我也没打算否认它,所以,不如依照曲伏子的意思……” “你既然不想做了,当时为什么不说?” “我不能让别人觉得我是自愿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我不满的情况下,你依照众臣的意思把我废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自己做挡箭牌,拓天你知道吗?你有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一来,水无痕全族、还有支持水无痕王权的人都在努力,二来,你的姐姐在光域也暗暗的使力帮你,不要为了我这种人,毁了你自己的基业。” “所以我说,你这个人真的很麻烦!”拓天发火了,一副头昏脑胀大为不满的样子:“我都说了!我不在乎那些虚名!你要是在乎的话!你就走好了!什么废不废的,脚长在你腿上!你想走没人拦你!”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啰嗦,才让血气方刚素来喜欢斩钉截铁的拓天动怒吧,相夫光子离开寝殿后,就步出皇城,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沉思反省,连身后有人靠近,都是最后才发觉的。 “谁!” “是我,国后大人。” “无够?”他的出现可真够令她惊讶的:“你们不是逃走了吗?到我面前,是自投罗网来了?” “我会一个人来自投罗网吗?国后,借一步说话如何?” 三角镜片后那双狡黠的眼,如今噙满了妄图合作的意味,相夫光子满足他这小小的要求,两人到了更加僻静无人之地,直奔主题。 无够说,纨姝奉曲伏子的命令,将他们一干人等放出地泉渊后,曲伏子就跟银焕一拍即合了,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波维路兄妹进行的,包括他这个失去了主子的护卫,无够说,自己也是无意间窥听到两人密谋的,曲伏子自知,自己在波维路兄妹眼中必是不可饶恕的背叛者,他怎么敢再立这二位为王呢?但为了不被怀疑,曲伏子也只好假惺惺的施展两面三刀之术,让一切波维路家的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登顶,而据无够观察,曲伏子最中意的人选,就是波维路银焕。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想到来告诉我?难道你不觉得,比起他们,我更属于你的敌人吗?”相夫光子并不尽信,对于无够的话,她只择取一小部分视以为真。 “如果乐双大人还在,我当然不会来找你,可乐双大人已经死了,余下的几位波维路,哪一个不是狼子野心,哪一个不是把乐双大人当成眼中钉的混蛋?你虽然选择了水无痕,背叛了乐双大人,可你并未苛待他,他的死,也是真怀那个贱妇造成的,权衡之下,我唯有找你,才会保全我自身。你连电姬的孩子都能善待,说明,你不是个坏人。” “不用给我戴高帽,我是不是坏人,我貌似比你更清楚。”相夫光子挑挑眉端,未置可否:“无够,你是想利用我,把乐双的这批仇人一网打尽,不是吗?” “我不否认,但现在,收纳我,对你有大大的好处。” “怎么说?” “我知道曲伏子接下来的全部计划。” “难道你……?” “没错,我已经在银焕那里宣誓效忠了,银焕想要夺回雷国王权,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与乐双大人素无冤仇,所以对我也还算放心,我可以把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你,代价是……你将来,保我周全。” “仅仅是保你周全?那你逃走岂不是更方便?恕我直言,我现在还无法对你产生信任。” “好,那么我们就用事实说话吧,我可以先透漏一点曲伏子的计划,如果应验了,你再来考虑我的建议不迟。” 纵使无法完全信赖,相夫光子对于曲伏子的下一步计划,还是“满含期待”的,她也想借此机会看看,无够到底用了几分真诚。 连日来的中雪终于在这一天清早见停,可迫近无恨城的危机却如滔天巨浪滚滚袭来,对撞在一起的两支队伍,在冲锋与叫杀中拼出激烈的战意火花,白瞳奉拓天国主之命,前来抗击十七江的叛乱军,战事突起之快骇人听闻,两方血拼之猛稀奇罕见,然而更令人惊讶的,却是他们在交手十分钟后,竟目标一致的掉转了攻击方向,将皇城外围埋伏的兵队杀了个片甲不留。 总计用时不超三十分钟,这一次平乱战役打破的不仅仅是雷国记录,在术法界历史上都堪称绝无仅有,当无够被五花大绑押到众人面前时,他的脸上还写着难以置信。 “相夫国后!是你?!”他挣扎中,叫出姗姗而来,在视野里浮动的绯红身影:“你设计我?!” “如果你不是别有居心,又怎么会被我设计呢?”一身便衣、好像随时都可出行的女性缓缓绽出笑意:“让十七江大人告诉你,你因何而败吧!” 无够这边没动静,那边在逃跑时被速抓回来的曲伏子张牙舞爪的咆哮起来:“十七江!你我相识多年!想不到最后背叛我的人是你!” “曲伏子大人讲这话就太不厚道了吧。”十七江高傲一笑,手下兵士已融入到拓天的国主部队中:“我那天也只是说考虑而已,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答应呢?自信过头导致今天的失败,怪得了谁!” “你……你这个莽夫!可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相夫光子!你不也说会好好考虑的吗!”紧随着曲伏子不甘现状的无够,摒弃一贯的优雅嘶吼起来。 相夫光子如他所愿,一一作答,她在和无够碰面后,就开始分析整件事情的可疑之处,曲伏子是文官,国府里有党羽,却没有实质的兵力,他想要扶植无兵无权的银焕,必然会拉拢手握军权的国臣,那么最合适的人选,必然是同他一起反对过光子参事的十七江,相夫光子于是亲自前去,密见这位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桀骜武将,使了一招杀鸡儆猴的计,让十七江明白,和曲伏子联手造反,即便拥立了银焕,银焕也只会宠信曲伏子,而不会对他这个只会打仗的武士委以重任,到时候,十七江不但一无所有,还要落得个背叛前国主的罪名,权衡利弊之下,相夫光子觉得,十七江若是个正常人,就肯定会掂量掂量,再不济真的动起手来,她也可以率领国主军力挽狂澜。 好在十七江最终放弃了效力银焕协助曲伏子,先是和拓天国主的白瞳军合演一出戏,随后一起偷袭潜伏在暗处的波维路旧党乱兵,原来,自打波维路家一个接一个出事,城外的波维路拥护者们就暗中谋划一切,可惜他们人数稀缺,加上十七江阵前倒戈,所以被剿灭个一干二净,也在常理之中。 “你以为十七江和曲伏子一样吗?十七江知道自己不是扶植新君的人,他会放心吗?会甘心居于曲伏子之下吗?你们也真是的,想要加固筹码,就要先学会一视同仁啊。”早早做好了三手准备的相夫光子,到无够耳边轻声讲解:“至于你,不过是想让十七江的部队跟国主军打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然后你的那些伏兵……好拥立你自己吧?毕竟比起另外两个波维路,他们更看好的是你家主子。” “看来,都被你识破了啊。”无够恨恨的咬牙,憋满痛愤泪水的眼忽然抬高视线,他对着万里长空悲吼一句,就彻底告别了人世:“乐双大人!属下无能!这就去跟您赔罪了!” 无够会这么突然的咬舌自尽,让所有人都很吃惊,自此,波维路乐双的集团彻底消失,与此同时,波维路家的其余三人,雷吒、电姬、银焕也依次被捕,他们显然没有无够的血性,不但不肯赴死免遭屈辱,还毫无形象的嘶吼痛骂,银焕稍微平静一些,落败后缄默无语,颜似死灰,曲伏子作为这场谋反的策划者,现在也是大势已去,绝望崩溃。 为避免地泉渊囚徒越狱的事再度发生,水无痕拓天决定加固牢狱结界,并且没有他的亲自准许,任何人不得探视,相夫光子在拓天离开地泉渊后,径自到了下面,去“探望”里头的四个人。 “国后大人,国主刚刚下令,除了他……” “难道你认为,我会把刚刚抓到的人重新放出去吗?”相夫光子用一句简短的反问,一个犀利的眼神,逼得守卫术师不得不掂量再三,最后只好让她进去。 波维路电姬和雷吒还在怒骂不休,银焕闭目不言,曲伏子也大叫出声,然而这一切嘈杂,对于相夫光子来说,都是亡者死前的蹦跶罢了。她笑容阴邪,在四人不明她来意为何时,往里面丢了四只小瓶子。 “这是……” “水无痕拓天真卑鄙!他不是说不会杀我们吗!” “他是不会,可我是国后,我一样有权力处决你们……今天,本国后就赐你们一死。”尾句,她是用字字冷硬的腔调讲出来的,就和她眼底沉淀的凶光一样惹人惊骇。 “你真可怕……你太可怕了!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跟我说话!”波维路电姬抓住牢栏,痛哭不止,但她的眼泪是由不甘和仇恨组成的。 “国主仁慈,才对你们网开一面,可依我看,叛乱者罪该万死,你们……不乖乖赴死的话,我就亲手杀了你们。” “相夫光子!你就是……” “双标是吗?那你们怪,也只能怪不是我的亲友咯!”相夫光子大笑出声,张扬狂放完全不似先前的她:“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们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你们可以入口的只有□□!不然,就饱受饥饿之苦活活等死吧!” 翌日,从地泉渊传出四人皆已服毒身亡的消息,相夫国后违逆国主旨意,私下诛杀被赦免死刑的罪徒,此事在各地又引起一阵哗然和骚动,但不论是褒是贬,她在这条路上,显然已走到了尽头。 Chapter 1073 这一耳光是水无痕拓天给她的,可她没有任何怒气,也没有回击与反抗,只看着他愤怒烧红双眼,指责她,怒斥她。 “相夫光子!你居然背着我做这种事!到底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是替你解决了障碍,你非但不感谢我,还打我?”侍从就在门外,相夫光子决心一演到底:“我做错什么了?他们叛乱,他们罪该万死!” “即便杀他们,也不该由你动手!” “你是在担心我的名誉吗?你不是说你不在乎吗!” 这边国主国后吵个不休,那边有人来报,说电姬的女儿半夏在无恨城外闹事,嚷着要杀了相夫光子。 相夫光子只身出城,见到半夏瞬间,就遭到这眼中充满仇恨的小丫头杀机汹涌的狂攻,她三下五除二摆平了半夏的袭击,将她拎在手里,居高临下的睥睨着。 “你这个坏女人!你杀了我母亲!我要报仇!” “听着,小丫头,国主放了她一马,是我痛恨她,是我想要她死,你不是要报仇吗?我等你啊,但凭你现在的功夫,肯定是不行的。”说完这话,她像丢东西一样把小女孩丢了出去,看着半夏吃力的爬起,脸蛋上遍布着泪痕和灰土,心里的真实情感,没有扩散到脸上:“想要报仇,就必须有过人的能力,否则,以卵击石只会亏上加亏!” “相夫光子……我发誓……我半夏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手刃你!替我妈妈报仇!”半夏痛吼出这一句,便疯也似的跑走了,此后,再没出现过。 国都城内,一家装潢还算豪华的酒馆里,花溪雾听了邻桌客人的对话,开始变得忧心忡忡。她听说凯瑞娜从光之国来了,就告假出城,前来相聚,想不到短短两天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即便她没有亲生经历,听舆论和传言,也心里不安。 “小雾,你要回去了吗?” “嗯。” “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我……我答应了别人,要准时回去的。” “那好吧,事实上我也要离开雷之国了。” “为什么?”花溪雾依依不舍,没料到旧友会离开的这么早。 “我月之国的朋友说,月国国主病危,我这次来,实际上也是帮忙找流落在外的月国公主,看来是没有什么头绪了,明天,只能去别国继续找了。”凯瑞娜一片坦诚的交代,她是个容貌气质,身材打扮都无可挑剔的女性,成熟之余优雅高贵,美丽之余娴雅温存。 小雾多打听了几句,对于凯瑞娜的反问却避之不谈,回到无恨城后,她做起事来心不在焉,在密室中给碧倒热水时,还险些烫到自己的手。 “小雾,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过来,我帮你看看。”玉灵碧温柔亲切的询问,又关心她有没有烫到手。 “碧大人,你……有想过回自己的家乡吗?”花溪雾试探着问,并不敢深入。 “冰之国吗?我确实很想念那里。”碧没想太多,莞尔笑答。 “不,不是的……” “嗯?” “碧大人,我听说月国国主病危,现在正在找流落在外的继承人,我虽然没什么权利对您指手画脚,但为了长远考虑,我觉得您不如……”鼓起勇气,花溪雾将自己的想法告知。 “谢谢你,小雾,这么为我上心。可是,我更想听听光子跟拓天的意思,毕竟,光子那么努力的想要保护我和孩子,这又是水无痕家的根苗,所以……”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暖笑辄便泛起清浅的苦涩。 “碧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小家伙会踢人了。”碧摸摸孕育出生命的部位,笑得一脸幸福。 “我看这小家伙生出来一定很健康,瞧,现在就这么大了。”花溪雾也上前轻抚,发自心底的怜爱喜欢。 脚下传来微小的震动声,花溪雾还未察觉时,玉灵碧已率先预料,伸手把姑娘往门外推:“快离开这里!小雾!”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天旋地转后,爆响贯彻身畔,碧搂住花溪雾俯身蹲下,看不到从外围望来,属于这里的壮观一幕。 外层寝殿与内部密室,顷刻间毁于一旦,浓尘和碎瓦迸散开去,炸出极烈的毁灭景象,如果不是玉灵碧抢先一步用光能防御罩护住自己跟小雾,两人此刻已被轰的体无完肤。 当然,隐藏多日而未有风声走漏的玉灵碧,也这样暴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更不凑巧的是,当时国主国后,正陪着月国使者皇城内游走散步,刚刚迫近这块领域,就见证了这罕有的一幕。 相夫光子登时傻眼,连水无痕拓天也稍有些不知所措,月国使者略略尴尬的望了望他们,最后彼此间也只能用干笑缓和气氛。 相夫光子跟国主请示完毕,便飞奔过去,心脏突突乱跳,她最担心的已不是被人发现碧姐行踪,而是方才那么强烈的爆炸,把房子都毁干净了,不知碧姐现状如何! “放心吧,我没事。”玉灵碧对她展露宽慰的一笑,却不能抹消她眼底滋生出来的愤意。 等月国国使离开,她愤然呵斥,问皇城巡逻队是怎么当差的,勒令他们马上调查出爆炸的始末和凶手。 虽然碧姐和小雾在光罩的保护下避过一难,可怀孕期间的女人精神力是很脆弱的,不能否认,玉灵碧还是被活活吓了一跳,尽管她不断微笑安抚周遭的人,说自己没事。 紧随而来的问题,也摆在了国主和国后的面前,月国国使苏凉再度觐见二人时,已直言本回的来意,他,正式提出要玉灵碧回月国去即位的要求。 “青公主是我们月之国公主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而她的存在,我想,对于十三禁卫军来说却是必要的,如今最安全的所在,就是月之国。” “国使的意思我明白了,但青公主是我哥哥的妻子,既然嫁到水无痕一族,那就是水无痕一族的族人,我是不会允许自己的族人流落在外的。”拓天心平气和的否决了对方的要求。 “青公主怎么能算是流落在外呢?她只是回归自己的故乡而已,她虽然辗转多地,但真的论起来,她既不是冰之国人,也不是光之域人,她的血管里,流的是月之国川芫王族的血。况且月之国现在急缺王位继承人,青公主再合适不过了!”看上去文雅的眼镜男子,发起言来很容易慷慨激昂。 “这件事,我不能给你答复,如果你真的有此想法,那就去问问当事人的意思,不过我要提醒先生,除非青公主愿意,否则任何人对她用强,我……都不会坐视不理。”拓天声调不变,可眼里冷凝的光辉却慑得苏凉连连冒汗。 “是,这是自然。”国使擦擦额头,一脸赔笑样。 可转头,他就跑到临时安歇在别宫的“青公主”面前,道明意图了。玉灵碧理所当然的婉拒,她说当年,对于自己的身世也感到很意外,不过她没有藐视故国的意思,然尊敬归尊敬,她对月国无比陌生,心心念念的家,也不会是那里。 “实在抱歉,苏凉先生,阿碧要辜负你,还有月之国国府的厚望了。”玉灵碧诚挚致歉,满心希望苏凉能够理解她的决意。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实上我也是考虑到青公主的处境,认为只有回到月之国,才是对你,和你腹中孩子最好的保障,不然这样吧,你再考虑一下,如果实在不行,我只能去找你的弟弟了。” “我的弟弟?”碧被他这句话弄的不知所谓:“我什么时候有个弟弟……难道那个传言……” “是的,您的弟弟当年,和您有了一样的遭遇,他比您小四岁,始终都下落不明,如果能找到他,我想,国府也会放松对您的追寻。” “那么,你知道他是谁吗?” “还不是很肯定,但已经有眉目了。”苏凉扶扶眼镜框,颇有把握的点头。 玉灵碧立即追问过来:“那!那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即便您不答应即位,也依然是我月之国的公主,其实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光之国龙原城城主,千刺。” 玉灵碧幻想过无数次,倘若自己真的有这么个弟弟,倘若他还活在世界上,有一天相遇,她眼中的他会是什么样子,想不到……多年来常常在畔的那个人,就是她一直以来的企盼。 “他的本名应该叫川芫赐,是凤吟王妃的第三个孩子,王妃先后失去长女倾城公主、次女青公主之后,又失去了最小的儿子,因此伤痛欲绝,不久就与世长辞了,皇城内外对王妃多有赞颂,夸她是位贤淑纯善的好女性,可惜,天不假年……” “我从小在玉灵家长大,后来又跟着师父生活了很多年,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苏凉先生,请答应我一件事。” “公主请说。” “如果千刺他真的是,也请你万万不要强迫他,他是个善良的小伙子,看上去没心没肺,实际上心肠软的不得了,我希望你能尊重他的意愿。” “这是自然,请公主放心,属下,一定会遵从王子殿下的意愿的。” 苏凉的深明大义让玉灵碧很感激,相夫光子听说后也稍微安心了些,可前脚刚送走月国国使,后脚,就有护卫匆忙来报,说十三禁卫军的队员出现在无恨城外。 玉灵碧被安置在另一座宫殿的浅显密室里,相夫光子徘徊在外,陷入纠结,若十三禁卫军到访,即便是雷之国也没有阻碍的理由,如果他们硬闯,那也必掀骚乱,十三禁卫军盯上了这里,就表示不论怎么藏,碧姐在这儿都已经不安全了! 记得原先白银城就有扇隐秘的后门,专供王室人员遇到急况外逃所用,光子布置了一辆王室专用马车,带着玉灵碧和花溪雾悄悄从后门离开了,拓天知道这一切,但他不能在到访的十三禁卫军面前泄漏任何口风,于是用自己还不算熟练的客套腔,跟十三禁卫军来者周旋,拖延时间。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寝殿会忽然爆炸?十三禁卫军又来了?这些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吗?”因禁卫军的到来,很多事情都变成了无头悬案,相夫光子为此困顿不已。 “对不起,我想……大概是我不小心泄漏了。”花溪雾顺着马车帘缝,跟外面驾车的光子道歉。 “怎么回事?” “那天,我一个朋友来找我,后来她告诉我她是来找月国继承人的,我当时就多问了几句,但我并没有说我知道碧大人的事,但是我想……她一定是起疑了……可是!光子,我们现在没有证据,我也不能确定就是她做的啊!”花溪雾急得泪如雨下,对碧的愧疚溢于言表。 “小雾,这些日子多亏有你照顾我,我才能过的这么舒适,你不要难过,更不要自责,不论怎样,我都相信你不是有意的,真的没关系。”碧拿出手帕,轻轻拭去花溪雾眼角的泪,更是把姑娘弄得羞愧不已,泣声不断。 “无心之失在所难免,不要放在心上,现在,要集中精神,带碧姐逃离这里!”相夫光子猛拉缰绳,高叱一句:“碧姐!你们两个坐稳了!” 中途有一道横跨眼前的洪沟,把握得当的话,马车是可以飞跃过去的,只是没有想到,临近沟渠,本来行驶平稳的马车忽然翻倒,是拉车的马儿忽然发起狂来,相夫光子见状,立刻抱住碧姐和小雾,从车厢后窗猛翻出去,落地时,为了避免碧姐受伤,她故意骨碌到下方垫底,让碧姐完好无损的压在她身上。 “虽然是假孕,但也太乱来了!”花溪雾紧张而小声的叫道,慌不迭爬起来搀扶两个跌倒的“孕妇”。 “碧姐,你没事吧?”对于相夫光子来说,即便她真的有孕在身,方才危急之中,她也会毫不迟疑的给碧姐垫背。 “我没事,你怎么样?”碧把人拉起来,左看右看忧心不已。 “看来相夫国后的身体真的很强健啊。” 从洪沟旁走来一个男人,正是那月国国使苏凉。 “国使先生,刚才马匹发狂,是你做的手脚?” “略施小计而已,不是没有让你们伤到分毫吗?”这一次,苏凉的微笑里透露出名为“厚颜无耻”的东西。 “苏凉国使,不是说好了,不会再勉强我回去的吗?”玉灵碧有些伤感的问。 “公主殿下您误会了,我这次可不是要您回去即位的……但难保你不会反悔啊。” “所以……在皇城里,炸寝殿也是你做的?现在你想对碧姐斩尽杀绝?”相夫光子一语道破,让苏凉的眼睛睁大了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对,我今天要在这里,替未来的王者解决这个祸患。” “未来的王者?你是说千刺?” “怎么可能,赐王子和青公主同气连枝,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杀了公主扶植王子即位?我才没傻到要自掘坟墓呢。”苏凉狡黠的舔了舔嘴角,好像看到了鲜肉的贪婪野豹:“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比起回到十三禁卫军那里被活活折磨死,不如我让你痛快一点。” “原来十三禁卫军也是你叫来的!我杀了你!”再不对这个男人抱什么指望,将碧姐交付给小雾之后,相夫光子率先朝苏凉出手。 一手拎起马车车厢的框架,狂甩过去,庞然大物就这么突兀的砸向苏凉,月国男子一面嚷着“怪力真可怕”一面轻身闪躲,迫近相夫光子瞬间,二人展开激烈的近身格斗战。 花溪雾紧紧围护在玉灵碧身边,一边观察周遭是否有埋伏,一边让玉灵碧小心,不要失足跌倒洪沟里面去,想不到半道,那把她害得好苦的凯瑞娜出现了。 “娜姐,真的是你?” “小雾,我还要感谢你呢。”凯瑞娜慢悠悠走向两名女性,虽然手无寸铁,但她的存在,已锐利的像一把开锋的刀。 “为什么……你和他是一伙的?可你怎么会知道碧大人的所在?”花溪雾不知道自己哪里泄漏了,但还是追悔莫及。 “还不是多亏了你吗?我知道那天碰面之后,你一定会回去见玉灵碧,所以就事先在你身上放了传音元能式。”凯瑞娜见她仍然迷惑,进一步诠释说:“就跟光镜千影术差不多,元能式一旦附着,短时间内,你怎么洗都洗不掉。” “为什么你要利用我?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不是我的知己吗?”花溪雾痛心至极,怎么都没想过,凯瑞娜会是最危险的存在。 “到现在,我依然不否认,你是我的朋友和知己,但,这跟我的立场是两码事,我是诸神团智神的手下,我的任务……就是抓住玉灵碧。”瞬间出手,一手击昏在武力方面完全无法与之匹敌的花溪雾,凯瑞娜随后走向有孕在身、单薄无助的玉灵碧。 经过寝殿爆炸、路途颠簸一系列折腾后,玉灵碧的感觉已十分不适,但她不打算就这样坐以待毙,强忍着不良反应,勉力出手御敌,怎知,胎动过于剧烈,根本无法达到往日水准,元能释放的瞬间便会被吸走一般溃散殆尽,昔日大战暗神的光神,如今力量难稳,羸弱不堪。 凯瑞娜笑笑,似乎也不那么急着把人解决:“你说女人为什么非要结婚生子呢?本来是绝世高手,光明之神,现在却落得连普通人都不如的下场……很遗憾,玉灵碧,我现在要做一件非常失礼的事。” 察觉到碧姐这边有危险,相夫光子加快攻击速度、增强出手力度,尽管自己也是“怀孕状态”,可战斗起来她是没什么顾忌的,不过苏凉过于高超的水准还是把她压制的分身乏术,几次,想使出实体□□都无暇变出,就算认认真真的跟苏凉对打,她也觉得吃力。 玉灵碧终于失去重心,跌坐到了地上,疼痛使她面容惨白,也加剧了相夫光子内心的惶急。 Chapter 1074 傍晚到来之前,一天中最冷的温度悄然眷顾,它苦寒无比,将延长到深夜,直至次日黎明。 半点疏忽都不能有的关头,一袭如雪的纯白飘然降落,来人长发如瀑,丰神俊朗,气质温润高雅犹如远离尘世的神仙,他白袍披身,衣袂飞扬,出场瞬间便将要对玉灵碧下手的凯瑞娜逼到三丈开外,他转身扶起略显瑟缩的孕妇,叫她快走。 “朔月队长?你不是来抓我回去的吗?”玉灵碧诚惶诚恐,对他的举动就跟他的到来一样充满意外。 “本来是的,可我实在不想为难一个孕妇,你快走吧,等藏夜他们来,你就没时间了。”朔月背对着她,将全部的集中力放在凯瑞娜身上。 时已近夜,莫说时候已经不早,即便是白日里日头当空,玉灵碧记得,朔月队长也是不能暴露在光能结界之外的,他就算出行,也需要藏身特制盒中,由其他人运送到有着安全保障的地域,常年来,从未有过疏失。 十三禁卫军再神秘,他们这些第四代也知道,朔月队长自身体质异于常人,一旦脱离滋养的环境,就会细胞迸散,灰飞烟灭。 “朔月队长,你怎么能这样暴露在空气里呢?”比起自己逃亡,玉灵碧更担心朔月的身体。 “弥也说的不错,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朔月弯弯眼角,最是亲和的笑了:“放心吧,我这次出来是做了准备的,你快走,别浪费我的一番好意哦,将来有空再会吧。” 砰然一声重击,相夫光子陨石似的在地面翻滚了几圈,明明全神贯注的出击跟防御,可苏凉的一招诡异回击还是把她弄得措手不及,刚巧这一滚,就落在了朔月队长的脚下,回眸瞬间,她讶然惊呼。 “朔月队长,时候不早了,你这样直接在外面没有问题吗?” 朔月眼里的惊讶很快被欣然取代:“我还以为,你会怒问我是不是来抓晴尊的呢。” “碧姐她……” “放心,我让她先逃走了,你也离开吧,去保护她。”朔月将第二个掩护跟放行对象,放在了相夫光子身上。 “可是这里……”纵使是队长级别,面对苏凉,和这个深不可测的凯瑞娜,相夫光子也很难安心就这么离去,况且朔月队长体质特殊,留他一个人在这,是万万不行的! “别犹豫了,事不宜迟,这个人交给我,你快走。”朔月队长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急忙催促:“晴尊随时都会有危险,你要抓紧时间,因为在追捕她的,未必只有十三禁卫军。” “是,队长……最后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 “别问了!快走!” 第一次,从朔月队长的眼中,她看到了严厉和肃穆,这位与天地盟众人相处时间最长的队长,总是顶着一张可爱的团子脸,在凝光城里跑跑跳跳,缠着后辈们下棋弹琴,读书写字,活得坦荡纯粹,简单快乐,有时候,他们也会怀疑,他是怎么被其他队长老师收容的。 直到那天,他们听说了发生在他身上的悲惨遭遇,一个人终身不得进出自由,每每只能呆在特定的环境里,夜晚甚至不能出门,这样的煎熬,却没有折损他的活力跟快乐,他总是帮着大家,在其他队长老师责难他们的时候,在他们经验不足深感棘手的时候。 “朔月队长,谢谢!请您……务必保重!”实在没有退路了,哪怕现在有另一个伙伴在身边,她都会留下,陪同朔月队长奋战到底,可小雾昏迷不醒,碧姐危在旦夕,她只好背起昏着的这一个,往碧姐逃走的方向狂追。泪水顺着眼角飞散在空中,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从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任何一次,都不如此回这般……莫名的充斥着绝望。 “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你确定,能拦得住我们两个?”凯瑞娜跟苏凉站作一排,无言昭示了相同的立场跟目标。 朔月儒雅微笑,如沐春风:“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 三岁的时候,他陪伴在身怀有孕的母亲身边,在一个开满了鲜花的世外仙谷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小的他每次拎着锄头都会砸到脚,然后忍住不哭时,眼泪都会憋不住溢出眼眶,每当这时,母亲都会把他抱去一旁上药安抚,小小的朔月望着母亲慈爱悲悯的笑容,单纯的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到永远,他也永远这么幼小,不会长大。 母亲分娩的那天,避世仙谷遭逢了灭顶之灾,他采了果子回来,亲眼看到母亲待产的小屋被一汪浓烟烈焰笼罩,火势汹涌异常,转眼就崩塌了竹屋最后一杆横梁,那一刻,朔月光彩缤纷的世界褪了颜色,像铅笔画一样惨灰黯然。 他是在安葬了母亲和未出世的弟弟后出谷的,他什么都不懂,不懂饿了要买吃的东西,不懂买东西要花钱,不懂什么是钱,不懂钱是什么样子……甚至不知,谷外的人那令他难受的眼神,叫做藐视和轻蔑。 他像个傻子一样流浪,被顽皮的孩子欺凌,被恶劣的大人拐骗,直到有一天,他在捡拾富有人家丢弃的一碗剩饭时,被一个容貌清秀的同龄男孩按住了手。他本能的夺回,以为对方是来抢食物的,可是这个男孩穿的很干净,不像他,灰头土脸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乞丐。 “这饭已经馊了,吃掉会拉肚子的。” “可是我饿。” 闻言,清秀男孩讶了一下:“那,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他和奇陌佐银的初遇如此奇妙,又是如此简单,佐银是他生命中的第二道光,是朔月在失去了母亲这颗太阳后,重新在黑暗深渊里抓住的光绳。 六岁那一年,他随佐银,还有另外十一名伙伴,被光域二代国主选为辅佐储君的精英护卫,接受国主的精心培养,在之后的组织生活中,他慢慢获悉当年那一场火灾,是由一个叫做诸神团的神秘组织导演的,包括这个组织的目的、以及自己被选中的原因,都与光神物品“预言碑”有关。 不论如何,他终于找到了害死母亲和未出世弟弟的仇人,长大成年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复仇,即便他从不愿做个心思阴霾、饱含消极的人。然而在那一战中,他惨败下来,从此落得个体质异于常人的结局,需要日日受到一定强度的光能滋养,才会使细胞维持在稳固状态, 后来的后来,他进入凝光城,度过了生命中最安逸美好的一段时光,那里的孩子们热情纯真,即便只比他小几岁,他也乐于守护他们,如同守护那个没有机会来到世界上的弟弟。 —— 天际隐去了最后一抹光辉,视野完全暗淡下来之时,顿起的狂风摇摆他纤柔的衣角,掌中紧握幻刀墨萤,朔月的身影转瞬化作点点漆黑,如遭墨染飘飞散开的萤火虫一般,对面的两名敌人见状通通瞠大双眼,竭力捕捉暗色光线下敌人的身形。 幻刀墨萤是十三禁卫军第十三队队长朔月的佩刀,它外观浓紫近黑,宛如墨玉铸造,幻化之力随主人的程度而强大或弱化,通常情况下,幻术需通过人的视觉侵入脑部神经,达到制约效果,可幻刀墨萤,完全无愧于它的名称,只要对方是生命,哪怕聋哑瞎兼具,只要生命的脉搏还在跳动,就无从避开。 凯瑞娜和苏凉的世界里,飞满了跳跃舞动的黑色萤火虫,它们在一息尚存的天光里充当着醒目的角色,一团团簇拥中分散开去,一只只稀零中凝聚成体,最后,它们化成两把刃部冷锐的利刀,倏然滑入到二者的眉心中央,凯瑞娜和苏凉至死都不清楚,自己亡在了真实的幻境中,那两把虚无飘渺的墨萤之刃,切断了他们灵魂与肉身的联系。 紫黑色的精致长刀当啷坠地,磕碰出清脆的回响,朔月仰望苍穹里静静俯视着他的月轮,忽而在面上滑过两行清泪:“……好美的月亮,上一次看……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呢……” 奔跑在山谷里,和萤火虫捉迷藏,那时候的小精灵们光亮宛似流星雨,汇聚起来便是一条绚烂的银河,那时候的月色,像母亲的笑脸一样,如今,都淹没在了记忆的长流里。 低头凝视渐渐变得透明的手心,耳畔响起临行前左元天捕三令五申的嘱咐“不要使用任何招式,半个小时之内务必回到结界里”。 “抱歉了,佐银,还有我的战友们……”从指尖开始,手掌、手腕、手臂、肩膀,足跟、脚踝、小腿、腰身……一寸寸透明虚无,一点点迸散成珠,朔月最后一次仰望夜空的明月,心中奢望可以再看一次太阳,却不知,自己此时便像幼年遇到的萤火虫成群一般,周身通亮灿烂夺目,他缓缓闭合双目,留下一抹永恒的微笑,就在这绝美的月光照耀下,迎风消散了。好像萤火虫飞散开去,再不回头。 作为使者,代替海蓁子出访雷之域的疾藤从拓天那里获悉了急况,紧赶慢赶奔赴过来,却只目睹到最后一抹消散的余辉,就如每一次黄昏过后,再难燃起的暮光一样。 “朔月老师……” 那个总是一脸调皮,偶尔还会哭泣的讲自己会变成萤火虫的大孩子,那个人人喜欢总是带给大家快乐的小团子队长,他们,从来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开一个不会实现的玩笑,从来没有人细想过,朔月队长,竟真的有如萤火虫飞散开去的一天。 泪水打在即将被捡起的墨萤刀上,反溅起的淡淡冷光,折射出朔月队长脸上焕发的亲和微笑,好比当年他初次入凝光时,带给大家的温柔和安好。 相夫光子背着昏迷的小雾,使足全力,终于在月升梢头的时候找到了慢步小跑的碧姐,她挺着大肚子,脚步踉踉跄跄,看起来相当吃力,光子见了心中难免酸楚,本来可以享受一个孕妇理应拥有的休养权利,偏偏要东躲西藏、四处奔逃,碧姐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碧姐,我们休息一会吧,你看那边还算隐蔽。” “有……有人……” 相夫光子一心悬在碧姐身上,竟忽略了背后突然跳出瞬术涡流的人。 “别紧张,是我。” 天光晦暗,直到对方出声,光子才放下戒备,收起掌中的月形轻斩。 “碧姐,光子,你们没事吧?” “疾藤,你为什么会在这?” “海蓁子出访山域,和出访雷域的时间相撞,所以,奇陌总队长才派我过来。”疾藤简短答复,随后召唤出英招,将碧姐和昏迷的花溪雾扶稳到宽阔的马背上:“光子,你也上去吧。” “我没关系,走路就好。”光子知道疾藤的担心,就多解释了一句:“这是假的,具体情形以后我详细告诉你。对了,你见到拓天了吗?光之国那边,一切可好?” “光之国在奇陌总队长的带领下,一切照旧,刚刚我还来不及跟拓天国主多做交流,他就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我,然后我追上来……” “你见到朔月队长了?他现在怎么样?”玉灵碧坐在马上,颤颤巍巍的问,心悸紧张到发抖。 “队长他已经……”疾藤沉痛不已,只用一把朔月遗留的墨萤刀,昭示一切。 难言的悲痛冲击到碧和光子的大脑里,尤其是马背上的女子,一个不稳险些栽下去,她们最不想预见的事,最惧于面对的结局,毫无缓冲余地的,突如其来。 向前奔走的路上,相夫光子陷入沉默,疾藤知道她们心痛,只好开启另一个话题:“光子,你和碧姐在雷之国,之前可有受苦?” “我没什么,就是辛苦了碧姐,不但要躲躲藏藏,现在还要四处逃跑。” “听说你现在是拓天的国后,他怎么样?”作为幼年时便跟光子拜入同一师门的同学,对于旧识故友的事,疾藤难免关心:“对你好吗?” “他很努力,虽然平时不表露出来,但一个人的时候,不断钻研书库里的各类书籍,恶补的非常迅猛,还会找博学多闻的国臣跟学子,请教学习。”相夫光子没有意识到自己答非所问了,因为从始至终,她对于拓天的用心,都仅止于此。 “疾藤,光之国的人们,是不是很怨我……之前答应要守护他们到永久,却临阵脱逃,一个人放下包袱,抛却责任……”玉灵碧艰涩的垂下眼帘,一手轻抚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我真的很抱歉……” “碧姐,请你不要这么想。”疾藤牵着英招,一边走一边注意周遭的风吹草动:“你并不亏欠谁,也不亏欠光之国,你已经倾尽全力守护了大家,你本就有权选择自己的幸福。” “疾藤说的对,碧姐,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自己,还有你跟尽大哥的孩子。” 牵住缰绳的手忽然拉紧,促使元灵兽不得不顿足停下,疾藤一脸慎重的走到最前端,将背后的三名女性保护起来:“什么人?” “看来,凯瑞娜和苏凉失败了呢。” 相夫光子眉目一紧,这个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彼欢……那两个人,竟然是你的手下?” “当然。” “原来你就是诸神团的智神,一个创世神,一个智神,搅合在一起竟然不做好事!” “喂喂别讲的那么难听啊,我们家创世神大人可是每天都在想念你呢。” “他想的是修罗道的力量,不是我,彼欢你最好让开,我不会允许你伤害碧姐的!” “谁说我要伤害她了?”彼欢咧嘴一笑,把身后隐藏的女人请了出来。 那,竟然就是在天蚕国处刑前便奇异逃脱掉的桃屋八柰子,她穿着不符时节的水红色蓬蓬裙,玉臂纤腿,细腰美背,一派娇娆艳丽:“就是嘛,换做是我,宁可舍弃最尊敬的大姐,也不会违逆自己的师父们,这才是遵纪守法的好孩子。” “这话由你来说还真是可笑,从你身上我只看到伪善和落井下石,至于遵纪守法,你这个逃之夭夭的罪人,更没权利这么说了吧!” “是吗?那么你又如何呢?你还不是屡次包庇纵容那些罪该万死的罪犯?你又有什么资格讲这种话?” “我从未讲过你的这篇论调,自然也不会跟你一样,把自己立于道德高点。”轻斩一旋,复握在手,眸光随着语调冰冷下去:“我有多么罪犯滔天,我自己清楚,从来不用你这种人指手画脚!” 桃屋八柰子闻言,不痛不痒冷嘲热讽的回笑,接到彼欢的“动手”口令后,竟施展出从未现于人前的术法招式,姑且不论她是不是从别人那里“复制”了这番技艺,如今的八柰子不可小觑,却是事实。 “通通退后!” 算不得紧要的关头,还是因一句呼声的贯入,加剧了相夫光子眼底的暗惊,来者三人,在黎明第一抹光亮染明天际时,浮现出各自的模样。 Chapter 1075 炽渕、芜华还有奇斯尼,三个人在拂晓来临之际赶到,芜华更是上手跟桃屋八柰子过招,这八柰子的绝招名为“万藤噬”,属于运用植物系元灵兽作战的招式,如蜿蜒毒蛇一般的千百条树藤恣意飞舞,张扬冲撞,芜华在这看似华丽繁复的攻击里沉静了半秒,忽而抬起双手,令五指指端流窜出刀尖状的切割系元能,不消三个回合,便把八柰子赖以为傲的千百树藤一一斩断,晨早的冷风忽起,破败的枝叶、残碎的藤身搅入半空,随后下起了一场绿色细雨。 被活生生阻绝展示机会的八柰子愤然不甘,起先轻松自得的神采不见了,最让她目露阴狠之色的,是芜华在击败她以后,看也不看直接将目光落到了相夫光子身上。 还记得几天前,和奇斯尼一起被放出第一调查局牢狱时,光子冷眼回头警告他们的话:“如果你们再无端杀人,我就亲手杀了你们。” 这话于芜华来说,照灭顶之灾仅差一步,她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祸,可她宁愿光子把她交出去,让律法去处决,也坚决不想,从最珍视的人眼里,看到冷淡失望的光。 “光子,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现在是自由身了,想要赎罪,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天蚕国上。”光子没有了那一日警告之时的冷漠,像往常那样语重心长:“天蚕国之前一直有金蚕公主支撑,可她现在不在了,你就要挑大梁,担负起全部的责任,还有奇斯尼,你要一心一意的帮助芜华,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以后的人生里,没有阴霾。” ——所有的黑暗,就让我一个人去承担吧。 “芜华,相夫大人说得对,等结束之后,我送你们回去。” 见他说话,相夫光子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炽渕先生,你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还到这边来了?” “原本,我是去天蚕国探望芜华的,正好赶上她跟奇斯尼出行,就一道来了。” “那,就拜托炽渕先生了,请帮我把他们两个带回去。”光子用行礼的方式对炽渕表达感谢,却遭到了芜华的反对。 “光子,我不回去,你现在有难,我不能弃你于不顾!”说完,她将悲伤中充满柔情的眼光投给彼欢,但男人视而不见的反应,令她很是心痛。 炽渕在一旁目睹,也暗暗锁紧了眉。 “芜华!跟着这么个肮脏的主子!难怪你小家子气的本性一直不改!今天就让我这天蚕国前辈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做人的道德!” 桃屋八柰子当众叫嚣,立时激起芜华眼底无边的怒焰:“你这个罪大恶极的叛国者!还有脸活着?我今天才要把你给杀了!” 奇斯尼不动声色退后半步,从他的角度来看,芜华马上就要掏出藏在身上的“最终武器”了,那是死亡之镜,乃传说中死神的物品,凡是看到镜中自己的脸的人,都会在第二天自杀身亡,也有的人,在看了之后不久便会自动断气。有人曾一气之下举镜摔地,镜子却安然无恙,有多少人试图摧毁它,可它就是坚如磐石,百摧不碎。 与魔心镜不大一样,魔心镜利用光线折射进入人体干扰思维神经,死亡之镜则是直接通过映像,二者有共同之处,又都是霍乱人心的魔物。 没人注意得到奇斯尼嘴角奸诈的一笑,在场者的集中力都放在了芜华掏出的灰色镜子上,这镜子外观普通,样貌陈旧,可相夫光子却一下子想起了它烙印在记忆中的哪一段。 在跟风树联手对战叛月连蟒时,奇斯尼就是用它,将连蟒逼入死境的,当时光子十分骇然,却也没有多加探索此镜玄妙,今日一看,果然是隐秘重重。 彼欢面庞上泛出轻若不存的冷笑,让相夫光子陡然一怔,几乎不加判断就脱口惊呼:“华华!快把镜子丢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逐渐面朝桃屋八柰子的灰色镜面,骤然中自行掉转,将带来死亡的一面朝芜华本人正向定格,芜华听到光子的叫声,想要避开却为时已晚,她清楚的看到了镜面呈像中,自己略带惊讶的脸,以及这双瞠大的眸子。 那一刻,相夫光子的心都被碾碎了,心胆俱裂的悲呼了一声“华华”,便看到姑娘跌跌撞撞朝彼欢走去,一个不稳,跌到他脚边,面色瞬间死灰,芜华吃力的伸手拉住彼欢的裤脚:“彼欢……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我愿意为了你……奉献全部……哪怕是……” “灵魂吗?”彼欢俯视她,却只在她哀怜的面容上停顿了一秒,抬脚将她攀上的手掌踢开,彼欢微微放低重心,用一种笑里没有任何情感的残酷,最后一次注视她盈满泪光的美丽双眼:“可惜,我不需要,你的灵魂太丑陋了。” 芜华眼中充满希冀的光亮彻底暗去了,松开的手僵硬的维持着抓缚的姿势,她却无知无觉,什么也感受不到了。炽渕疯冲上来把彼欢推开,将芜华抱紧,竭力的锁在怀中:“芜华,你怎么样?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芜华看了看他湿润的眼角,茫然中问了一句:“你……是谁……” 炽渕瞳孔骤缩,怀中的人体温迅速降下,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芜华闭上了双眼,手指在她的颈上脉搏停留……不见了,生命的跳动,还有温热的呼吸……全都,不见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相夫光子心肺绞痛,炼狱血池复活重生前的肢体负担,仿佛一下子回归大半,她质问彼欢,明明不晓得来龙去脉,却可以肯定芜华的丧生和他有关。 “她?不过是被我篡改了记忆,把对某个人的爱慕转到了我身上而已。啧啧,真是愚蠢。竟然把自己的真爱都遗忘了,还有比这女人更蠢的吗?”彼欢不痛不痒的摊开手笑,巧妙避开了相夫光子冲上来的一拳:“还要打我吗?我觉得你最想揍的,应该是帝恒吧,毕竟……你那次去见了他之后,回来就把该记得的忘的一干二净了。” “你在说什么……”相夫光子眼角眉梢在抽搐,一双破冰拳握得咔咔直响。 “就是十年后,你预见的关于天地盟……” “彼欢!住嘴!”奇斯尼生硬打断他言语的继续:“你害死芜华,我不会原谅你的!” “奇斯尼,胆儿肥了啊,好歹我也算你的上级吧?你怎么还没有云罗风树懂礼貌呢?回去让加图,好好收拾收拾你。”彼欢优哉游哉的背过身,放低音量不知又跟八柰子密谋些什么。 俯身,用手抚摸华华完全冷去的容颜,相夫光子觉得心口里那坨跳动的肉快把自己给疼昏了,她怎么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她的华华,她的妹妹,居然离开她了。如此突兀,如此忽然的……这怎么可能呢? 从初遇那一天起,相夫光子就知道芜华身上有着悲惨的过去,那种沉重完全不逊于她自己,芜华对自己的依赖,光子也万分清楚,她会把她视作亲妹,不仅仅是出于怜惜,也不仅仅是出于对其亲姐绮珍的敬重,她总是觉得,这个姑娘好熟悉,就跟探樱他们一样,像是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了自己似的,叫她割舍不下,放心不下,只想一直守护下去,哪怕做错了事,她也宁愿自己去给予惩罚,也不想……让在乎的人,消失在他人手上。 桃屋八柰子狂妄得意的大笑起来,正要赶尽杀绝,就被彼欢先一步阻挠,不知是不是诸神团那边的隐形链接启动、通知了他什么紧急消息,总之彼欢面色凝重,竟下令撤退,也不管八柰子如何尖叫,如何不愿。 华华的尸身安静的置于地上,相夫光子被同伴们连催数次,都不肯起步离开,也不肯把目光从华华身上离开,她傻傻愣愣的看着,看着这张即便死去,也依旧漂亮迷人的脸,泪水长滑而下,染湿冰凉的地面。 玉灵碧含泪安抚她,她竟浑然不觉,整颗心都跟着芜华的死去碎掉了,消失了。 “华华,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等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跟我说话,陪我互诉衷肠,在我受委屈的时候,帮我出头抱不平,在我生气的时候,帮我骂那些起刺儿的人,在我难过的时候,陪我一起哭,在我开心的时候,陪我一起笑,在我作战的时候,陪我背靠背……你不要走啊,你知道我为了保全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你怎么可以才出来几天,就走了呢……” 哭声,在四野里晃荡回响,许久未曾有过的极致哀痛,把相夫光子的意志、体能完全击垮到低谷。 担心追及者卷土重来,疾藤只好强制性把光子弄上了英招,几人一路飞驰到天蚕境域后,刚一下马背,相夫光子就双脚发软瘫在了地上,苏醒不久的花溪雾泪如雨下,跑过来将她紧紧扶住,忏悔,说这一切苦难,都是由于她的疏忽造成的,她给凯瑞娜带来了机会,铸就了今天的悲剧。 “小雾,接下来我们还要好好守护碧姐,不能因为敌人对我们穷追猛打,而放弃,知道吗?”再悲惨伤痛,她也不会忘记这一次逃亡的最大目的:“现在我们到天蚕国了,一切,都将会不同……” “光子,找个地方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其他事交给我们办好了。”疾藤见她的面容跟死去的芜华一样惨淡青灰,非常忧心:“碧姐也需要休息,大家也都累了,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先找地方安顿。” “你确定这里是安全的吗?天蚕国不一直都有十三禁卫军在监管吗?”炽渕从失去芜华的悲痛中勉力拔出神来,可他的心痛程度,一直不比相夫光子少。 “这点你们就放心吧,我一会就去跟天蚕国的民众商量,争取让他们同意,收容碧大人,帮碧大人隐瞒实情。”奇斯尼身先士卒,主动请缨:“碧大人,光子,小雾,炽渕先生,我们现在,一起带着芜华去民众们面前,向他们昭示一切。” 民众听闻女王丧命的噩耗,无不悲痛欲绝,还好他们对奇斯尼信得过,把他当成了第二顶梁:“各位!芜华女王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保护好她最重要的亲人,也就是你们面前的这几位!今天在这里,我想请问大家,如果十三禁卫军或是其他人来逼问你们他们的所在,你们会不会出卖?” “死也不会!” “好!那我奇斯尼,愿意和大家一起守护光神大人和光子大人!共进共退!” “是!” 天蚕国民众尽管只有千余,却个个质朴,人人忠厚,看着他们,芜华告诉奇斯尼,她就总会想起自己的姐姐绮珍,成为天蚕国的女王,更大的意义,在于她可以完成姐姐的遗愿了。 相夫光子从奇斯尼这里听到芜华生前的话语,泪水又一次盈满双眶,她用白色的纸,折出一朵朵永不凋谢的蔷薇花,把它们拢成一捧安放在绮珍的墓前:“绮珍,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芜华,让她这么年轻就离开了我们,可我答应你,只要我活着,只要我的希望和嘱托活着,天蚕国就不会消失,它永远都是术法界的一份子,它的民众,永远都是术法界的成员,我不会再让他们颠沛流离,饱受苦楚,你和华华,要好好看着……天蚕国的未来。” 芜华的墓碑竖立在绮珍墓旁,相夫光子亲手劈石打岩,凿字刻碑,亲手折了一千朵花瓣不落的纸蔷薇,她抚摸这崭新的墓碑,对它说话,宛如昔日,跟华华耳语一样:“华华,只要我活着,就会常来看你,你不仅是绮珍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你本是无错的,是因为遇到我,才会做出那样的事,你一直都是个心思纯净的姑娘,可惜让你遇到了我这么糟糕的姐姐……我总是带给你灾难,但是……我真的真的很高兴,这一生,能够认识你。” 为了发展经济,天蚕国自重建伊始,便采取“地面上种植、地面下建设”的措施,即在有限的国土大地上,充分开垦利用,种植粮食、蔬菜、水果、药材等农作物,居民们则在地下建起了“蚁穴民居”,蚁穴民居的灵感来源于蚂蚁洞穴本身,以及光之国的地下城,每家每户都有地道互通,尽管居所不大,简易素朴,可“互通”特质还是给人们的地下生活创造了便捷条件。 最关键的是,用于藏匿来说,效用极佳。 玉灵碧藏身其中,再合适不过了,蚁穴民居四通八达,若真的有追寻者突围而入,也只能像在迷宫里捉迷藏一般。在这里安胎待产,有着极大的避过几率,因此,相夫光子毫不迟疑就举手赞成了。 在接下来不足一月的待产时光中,确实有十三禁卫军和不明人士前来探寻玉灵碧,但是千余名天蚕国国人,上至老翁,下至孩童,都无不同心协力守口如瓶,在大家众志成城的维护下,玉灵碧的所在,于外界来说,至今是个谜。 从入住蚁穴开始,除天蚕国本土民众外,知晓机密内情的无外乎五个人,碧姐本人,奇斯尼、花溪雾和相夫光子留在蚁穴民居中日日照看待产的她,炽渕回山国去了,连没能参与行动的念冰和桦缘,都不清楚重点对象的所在,光子去密信,只叫他们跟拓天安心,留在雷之国,等待碧姐的孩子降生那一天。 尽管在地下,但蚁穴通风良好,冬暖夏凉,环境还是相当不错的,看着碧姐一日日红润起来的气色,光子也觉得安心惬意,她在学习给小孩做衣服,以往设计的款式都是成年装,童装童鞋,她还是第一次着手研究,专心致志的劲儿一上来,谁说话也听不见。 “光子,光子,别弄了,天很晚了,该休息啦。”碧慢慢地走过来,随着胎儿一天天的成长,她所承受的负担也愈来愈重。 “没关系,还是做出来的好。” “其实,去买现成的,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碧姐,我知道,或许我做的不够好,但眼下,天蚕国没有即将出世的孩子,如果突兀的去买小孩衣服,被十三禁卫军察觉了肯定要惹麻烦的,他们大概也已经确定了我假孕的事,现在所有的集中力,都在碧姐你的身上,所以,就将就一下吧。”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做的不好?”碧抬手戳戳她脑门:“我是看你太辛苦了,每天要照顾我,还要去外面查看动向,晚上回来做衣服鞋子,你这样操劳,身体怎么吃得消?” “嗨,没事的碧姐,我身体棒着呢,放心吧!”光子欢颜一笑,又埋头研究起童鞋的规格来。 灯光微暗,却宁谧温馨,玉灵碧看了一眼墙上的纸质日历,于嘴角绽出一抹纯美的笑。 Chapter 1076 众所周知,风国国主歌顿有一个美色天成、多才多艺的宝贝女儿,歌莺公主在出嫁前就是风靡各国的出色王女,被称作“无懈可击的完美女性”,与火国储君的结合,更被视为婚姻佳话,歌莺一人独享万千光环之时,却很少有人记得,她背后隐藏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叫歌形,是歌顿国主早年与平民女性生下的私生子,一直被歌顿视作耻辱,因此即便抚养,也是安置在不见天日的角落,歌形王子的存在并不那么隐秘,但至少在外界来看,很少有人会想起他。 歌顿国主葬礼的当天,他忽然出现了,歌莺拒绝相夫光子前来吊唁,做足了防备的工作,偏偏把自己同父异母的“王兄”给疏漏了,尽管,歌形说这位王妹,从未把他当过哥哥看。 “相夫大人,我和歌莺的关系,就跟陌生人差不多,她不承认我,我也不想巴结她,今天我来,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你们兄妹两个,都很喜欢和人谈交易吗?” 相夫光子实在不及回避,虽说她就在天蚕国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可歌顿儿子的到来,还是让她相当意外,于是,就简单做了一下“招待”,在农田旁的小木屋里烧了炭火,又烫了一壶暖心暖身的热酒。 这是一个无法用双腿走路的王子,终日只能坐在轮椅上,由侍从推着移动,他发色灰白,瞳如古井,不乏英俊的外貌被一条竖在右眼的伤疤平添出些许沧桑,气质瑰伟似乎更胜歌顿:“我会揭穿歌莺的谎言,替你澄清,还你清白,希望你也能答应我下述条件。” “相夫大人,这次才叫真正的合则两利。”歌形王子的侍从沐冰适时开口,眼角眉梢挂着不变的温润:“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但却是用自己的清誉换来的,现在,你有了扳回一城不再受到歌莺控制的机会,这不是很好吗?” “沐冰国师,我真的有点后悔,当初把你给放了。”光子抬眼瞧瞧他,并不因为他“诱人”的条件有所动容:“一个连旧主都能随意背叛的人,你要我如何相信?” “你错了,相夫大人。”镜片后的一双眼掠过狡诈寒光:“我从来都不是歌莺公主的部下,我生来,便是为歌形王子效忠的……因为她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 “什么……” “当年我的母亲被人面兽心的歌顿国主□□,生下了我的哥哥歌形,母亲逝世后,歌顿派人暗杀了我的生父,还妄图对我跟歌形斩尽杀绝,虽然他是我仇人的儿子,可他更是为了保护我逃走,被歌顿砍掉了左脚的恩人,从那以后我便发誓,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守护他。”狡诈过后,相夫光子从这个男人眸底看到了彻骨的仇恨和凄凉。 恻隐之心顿生,可她分毫不肯表露出来:“这些跟我都没关系,不过王子既然来了,就把你的条件一个个讲明白吧。” “我会揭露歌莺的谎言,但代价是,你必须让光国和雷国,作为扶持方,助我登上王位。” “王子会不会太高看相夫光子了呢?”光子觉得可笑:“我现在既不是光国上主,也不是雷国国臣,连国后之位都岌岌可危,我实在没有干涉两国国事的权力。” “实不相瞒,虽然歌顿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儿子,但他还有两个做亲王的兄弟,国主辞位后,他们就开始蠢蠢欲动,我手里的人马根本不够与二人匹敌,如果往长远的角度来看,难道相夫大人不觉得,我更容易相处吗?我可以让风之国做雷之国与光之国永久的合伙人,只要我登上王位,相夫大人想要什么,我也都可以……” “歌形王子,请面对事实,我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只要我揭露了歌莺的罪行,你就会重新归位,不论是实际上的权位,还是人们心中的地位,所以,你再合适不过了!” 沐冰也跟着游说,辞藻诚挚动人,可惜相夫光子并不打算参与风之国的内部争端,她也不会相信,一个连自己国家颜面都不顾、只是为了夺得王位的男人,会如他承诺的这般坚定不渝。 光子把自己跟光之国、雷之国的关系做了撇清,本以为歌形王子会就此作罢,想不到第二天,转机就来了,在相夫光子并未点头的情况下,王子本人还是通过信鸟村昭告术法界,将歌莺如何跟格蕾莎串谋害死歌顿、嫁祸相夫光子、参与雪毒的事全部曝光,另一边,弗瑞森也从格蕾莎口中审讯出这些内情,两边核实后,恰好验证了一切。 世人于是知道了,风国公主、火国国后、最完美女性可怕的真面目,她连自己的父亲都能谋害、还用隐瞒雪毒罪行的条件跟雷国国后达成交易共识,一个实行包庇,一个实行欺瞒万民。 而此刻,相夫光子才刚刚回到雷之国国都城的府邸,她在天蚕国得知,伙伴们即将抵达雷之国,为她庆贺生日,她方知碧姐一片苦心,决心前去。至少在雷国办个招摇的生日宴,十三禁卫军就不会一直死盯着天蚕,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点点,如果能激起他们“玉灵碧还在雷之国”的怀疑,就更好不过了。 用最快的速度布置环境,准备食材,展示厨艺,她想在大家到来之前,做足欢迎他们的准备,这是做梦都不敢想过的惊喜,想不到,就要实现了。 有人叩门,竟比预期来的更早,相夫光子喜不自胜的把门打开,却看到夜色中一张被涂了霜色的憔悴容颜,歌莺不等她说“请进”,就一脸悲愤的迈步进来,一手抓住了相夫光子的胳膊。 “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不是说,只要救下那五个人,你就替我隐瞒到底吗?我早就知道,你这种低下的女人,是不会守信用的!” “我没有,信鸟村的报导资源不是我送去的,我也是今早看了报纸才知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狡辩吗?” 没被关紧的门转眼又遭推开,这一次步进的人,让两人都大吃一惊。 “炎之凿凿?” “不要误会,我不是来私闯民宅的。”显然是炎之凿凿误会了光子的表情含义:“我是奉国主之令前来出使雷国的,途经这里发觉国后也在,就进来看看,两位,不会见怪吧?” “原来如此,那就请火国使者先生入内一叙吧。”光子暗暗捏了把汗,希望在伙伴们来之前,把这瘟神打发走。 “进去就不必了,有几句话,当着歌莺国后的面说也好。” “我?难道你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出使?国主派你跟踪我是吗?否则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 “为了抚平国后您躁动的内心,我还是知无不言好了。”炎之凿凿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那神态叫人不寒而栗:“你不要责备雷国国后了,因为去信鸟村揭发你罪行的,是你的哥哥歌形王子,而支持他这么做的,是你的丈夫,也就是我们火之国的君主。” “你胡说……帝恒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你胡说……”歌莺被这晴天霹雳打击到无法站稳,一面无知无觉的流泪,一面呆若木鸡的呢喃。 “歌形王子早就跟帝恒国主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在世人面前,揭发国后你的真面目,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风之国的公主殿下,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炎之凿凿无情残忍的宣告,甚至不给歌莺留一点接受的时间,连在旁的相夫光子听了,都禁不住发寒:“恕我直言,国后大人,国主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了解了。你觉得他会允许自己的妻子……背后有一个王国支撑、且这个王国是妻子在掌权吗?” “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也无需失落,任何男人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女人有高于自己的野心和权力,尤其是帝恒国主,他需要的一名贤内助,而不是在国府里张牙舞爪的权力女王。”说着,炎之凿凿还有意无意将目光投给了无视自己的红发女子。 炎之凿凿到底是为了出使而来,还是追踪歌莺别有所图,这些光子都不得而知,她也无兴趣追究本因,因为第二天就是她生辰的正日,三月三十一日。 转眼,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实在难以相信,时间飞梭的如此迅疾,她一面默默慨叹,一面做好最后的庆祝准备,比起自己的生日,她更想庆祝大家此次的到来。 这时有人敲门,她理所当然以为是大家到了,结果一开门,却见到一个稍微在她印象里留有痕迹的陌生人。 “你好。”这人来了,便摆出一副冷嘲样,开场白更是惊人:“过生日了,我终于又回来找你的不痛快了。” 相夫光子早在上主时期,生辰日期便不是秘密,因此有人“道贺”,她毫不意外:“你是那天□□队里的……” “第一。”就站在门口,被同伙们称作“爱哥”的年轻人边比划边动口,一副准备多时只待今日的架势:“你没和人商量就擅自找上歌顿国主把人逼死,这两天又曝光歌莺公主的罪证,你其实并不想考虑谁的感受,你只是想获得支持。第二,你在上个月回答我们的问话时,语言冗长,逻辑混乱,你口口声声歌顿国主售毒,首先歌顿国主这么做肯定是有苦衷的,‘我(不得已)售毒了’,所以你对着歌顿国主产生一些有的没的的脑补,想象总有刁民想害本国后的清白并广而告之。有不满要交流啊,还没超过48小时你就这么直接去找人家还曝光,是想干啥?求人安慰?听听你的言论,全都是给你自己辩护的,我就想说公道自在人心,歌顿国主做错了什么和你做错了什么,只要三观还算正确且没有开亲友滤镜的人都知道。歌顿国主的行为是情非得已,你的则是有心害人。第三,你智商底下,在和我们对话时各种偷换概念,或者是你根本就不清楚我们说话的内容,就这样你也能毫不脸红的回复也是挺厉害的。” 如果上述赘述是一番精神病的语言,那么下面这番连标点符号都能追究成满门抄斩的长论,就是疯病晚期患者的执着了,爱哥将咬文嚼字以扒小肠的方式足足说了几千字,在中途光子想要关门之际还横挡上来不许人动:“最后,我现在正在考皇家学院,真是不劳你操心我的学习生活。哦对了,照你的眼神我连初级学院都毕业不了,那我直接考国府……那我还是比你□□。” “……” “为了照顾一下你的智商,我还是给你讲解一下吧,不是只有通过初试,才能进入皇家学院,不过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另外不用担心我在你生日这天过的不愉快,这些话在上个月我就背的滚瓜烂熟了,专门留到今天给你当礼物的。” 相夫光子无法形容她听了以后哭笑不得的程度:“说完了?你说这么多是想表达什么呢?想告诉我你比我有本事,可以考上皇家学院?” “我没有说过‘我比你有本事’这话一次,谢谢,希望你多读点书,多出门和身边人交流,因为你言行举止一股小家子气。” 光子抱臂嗤笑:“呵。” “我是在指出你的错误,不过你好像只会觉得每个人都是恶意对你?你的用词我觉得不是书读多的人会用的,你能说出这种话也挺没文化的。” “然后呢?其实你说我没念过书也无所谓,你今天的一切语言,都不会给我造成影响,就如同那天一样。” “你这把自己打扮成白莲花的本领也挺强的,请复习我所有的话,是你自己一顶没念过书的帽子先扣上来的。我觉得清者自清,谢谢。” “有劳你大老远跑来,在我生日这天长篇大论一番,真是辛苦你了。” “不客气,就是想和你说一下道理,但是和傻x说真的没用啊,真把我智商拉到你那水准,然后用你丰富的傻x经验打败了我,服。另外一口一个没影响那真的太好了,说明你没脑子不懂得反省。” 光子闻言笑得捧腹:“哈哈哈哈不和你一般见识就是没脑子不懂反省,然而即便你这么说依然还是没影响啊,既然觉得我低智商你从一开始就死缠烂打的不是更傻?” “哈哈哈哈那你智商好你就别回答了啊?你不也是不服生日在这里一条一条扳,你不用等朋友过来送礼的吗?啊我忘了,你这种人是没朋友的,世界再大,也不会有人记得你的生日,就因为你小家子气,没有读过书,智商低而且白莲花!” “哟,这不是那个十五妹子的闺蜜吗,听说她的暴躁老爸和你的暴躁老妈结合了,又把你俩一道打了出去,你面临着被学院淘汰无书可念的绝境,顺带被十五妹妹虐狗式的冷待,难怪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衰亡之气?你是想自己活不成,再拉一个无辜是吧?我劝你省省,把余下的工夫花在找棺材的精力上吧,这么记仇,是要做缠人鬼的节奏吗?”落月啼小婉当仁不让的回敬了一段,用她的话说,这已经是缩减客气版了。 “什么是记仇?我只是把上个月的想法放到这一天来讲,并且在目光交流中相夫光子对我也算上过人身攻击,照相夫光子的思维方式我是不是也能掐她一把?” “你从目光交流都能看出别人在对你施展人身攻击啦,这被害妄想症竟然有新境界!”也俊大呼震惊。 “哈哈哈说什么新境界,我才是第一次见这么站不住脚也能理直气壮跟人对掐的人。”话里话外还是不放过今天的寿星。 “你真恶心,天大的理由也不该选在别人生日这天来闹,心机爆棚,而且你所谓的理由根本就是你个人的怨气发泄,这怨气也不是光子给你的,小肚鸡肠却用错了对象,不是太可笑了吗?”芙菱厌恶至极的白了她数眼。 “不是很懂你们的道德底线是什么,我骂她,她让我不爽,就能抵消了?我就要饶了她了?说到恶心,是。”爱哥转瞬露出自己才是被害人的白莲花表情。 “你这种人,就是自己恶心别人反把自己恶心了的典型。”小婉啐了一口,道:“难怪二月份的时候不来,憋了一个多月才耿耿于怀的找不自在,自己过着地狱般的生活,就容不得别人好,非得趁别人的好日子来这边秀下限,你觉得你赢了?我觉得你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泼粪呢!” “算了,小婉,这种以找陌生人逞口舌之快、用来发泄自己现实生活悲苦、活在自我胜利幻想里面的人,并不少见,所以我们无需介怀,因为……听进去她任何一个字,都表示我们输了。” 爱哥听目标亲自开口了,力量顿生,正要卷土重来,被千刺一手堵住嘴丢了出去,接着众上主将门锁紧,开启内墙隔音设备,把艰难憋到今天才来发泄的陌生人阻绝在了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 “既然知道对方不怀好意有心而来,你就一丁点都不能中计,知道吗!”小婉和芙菱一边一个,把光子紧搂在中间拍打她的后背。 “当然,纵使有不开心,看见你们都来陪我,我也气不起来呀。”满溢的幸福和愉悦,让她把所有的肮脏全部过滤出去了。 “这就对了!” Chapter 1077 门外是陌生的天地,关起门来,才是满盈盈的一家人。相夫光子实在不敢想,离开那片故土、远赴他乡别域,竟还会有与伙伴们集体重聚的一天,他们是特地路远迢迢赶来给自己庆贺生辰的,他们是为了她相夫光子而来。 “谢谢大家。”不等他们说话,她就先一步热泪满眶。 “这么早就感动,一会不是要哭着吃蛋糕了?”代特上前帮她擦眼泪,又将早就握在手里的一朵粉红木槿别在了她的鬓上,自己笑得也如木槿花一样迷人:“快笑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哦寿星老!” “代特,你不是想单送一朵花就把光子打发了吧?”木茉凑上来跟着打趣儿:“我这里可是有好多朵呢!光子,等我一会儿啊!” “别听她的,我还有礼物送给你。”代特冲跑走的木茉挤挤鼻子,和大家一块儿乐得合不拢嘴:“这是我跟探樱临时学艺,亲手做的裙装,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那是一条质地轻软的雪色礼服裙,大朵大朵的鲜红木槿盛开在曳地的裙摆上,相夫光子试穿了一下,就有些不舍脱下了,友人的一片心意还携着温度点缀在上面呢。 “这是传送装置和存储装置,你一个人在外面,或许用得到。” 以悠表情不多,但光子看得出来,她是关心自己的,将两个包装小巧的盒子紧握在手,这里面,装载着友人挚诚的关爱:“我会好好使用的。” 紧接着是化羽和海蓁子,白衣姑娘送的是三颗特制药丸,光子一眼认出,这是化羽精心炼制的元能修复丸、体力速生丸和无限再生丸,每一颗的珍稀程度都超过天水之露速效止血药。海蓁子送的则是一双水头极润的翡翠镯,一来庆贺她的生日,二来感谢她这段时间对水无痕和拓天的帮助。 “还有我还有我!”抢在倩儿前面,芙菱迫不及待捧上自己的礼物,用力塞到光子手心后,叽叽喳喳的说:“这是我亲手做的音乐盒!你打开听听嘛!” 音乐盒的盖子一掀,曼妙动听的歌声流淌出来,是芙菱独有的清越声线,曲调婉转优美,出奇的是,它所有歌词均由“光子”连续构成。 光子听了不禁失笑,这个世界上,除了芙菱这机灵鬼,再没谁能这样别出心裁了。 “这丫头,一来就闹哄哄的。”倩儿把芙菱拱去一边儿,笑嘿嘿的奉上自己的礼物:“其实,这是我跟妈妈共同的心意,请你收下。” “这是……”光子只看到一个钥匙串,还有类似于契约书的东西,翻阅过后,果真如此:“这不行,太贵重了。” 倩儿和干妈送的,居然是她曾经到过的那座海堡,似乎早就料到光子会拒绝,倩儿凑近了附耳道:“放心啦,老妈最近又谈成了一笔生意,现在不断的购买地皮呢,这城堡空着也是空着,闲暇无事时,你就回去住住嘛。好歹是我妈妈的一片心意,啊。” “那好吧,替我谢谢干妈。”光子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虽然海堡有价,但凭她今天的口碑和地位,还能□□妈惦记,真是莫大的福分了。 “光子,我不像他们,净送些贵重的东西,我只会做东西吃,你好久没尝过我的手艺了,刚刚借用你的厨室间,做了些点心,趁热吃。” “小婉,不论是什么样的礼物,只要是你们给我的,我都觉得好珍贵。”不知为何,小婉的话让她心酸的想哭,或许是记起还在凝光城时,一帮丫头小子总是跑到含笑宫讨要吃食的愉快时光吧。 精致的小糕点,全部是浅嫩的颜色,抹茶绿,蜜桃红,凝脂白,嫩芽黄,每一块都像被雕刻艺术家细细开凿过一样,花纹细腻的叫人不忍来食,里面的馅料也是应有尽有,枣泥的,红豆的,山楂的,芝麻的。它们被安放在几个四四方方的小托盘里,那托盘竟比手帕还小一圈,边沿几片小小的青色枫叶随意铺缀,在那最中央的一碟里,伫立着穿玫瑰花嫁衣的奶油蛋糕。 是凝光城的模样,是凝光城的味道,到了此刻,她眼里的泪已经快要脱离双眶。 “久等了,光子~”木茉在后面忙活了半天,终于将成果摆放在了光子眼前。 已经不是眼前发亮足以形容的美感了,置于厅中本还空荡荡的木架子,如今被青翠的藤蔓和各色鲜花围绕填满,原来是布叠的蔷薇、纸折的铃兰还有毛线编织的藤蔓,幽幽的淡香萦绕在侧,宛如真实的生命一样。 “这些花虽然是假的,但释放出来的香味可以持续一年,我请化羽帮我反复验证过了,这些香味无毒无害,可以帮你祛除疲劳,让你每天都精神百倍的!” “真好闻。”泪滴下滑,竟似被这雅香牵引出来的:“宁日潇,你在做什么呢?” 从刚才开始就一声不吭的宁日潇这时转过头来,面容里浮现清浅到令她想念的笑:“这些灯不用电,也不用日能,只要稍微加入一点点元能,就足够亮一宿的。” 本身就会发光的液体,岩浆一般闪亮,被倒入各型各色的玻璃皿中,灯火全灭,置于黑暗,竟盛放出灿烂犹如日华的明光,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光子一面赞叹,一面忍住呜咽的哭腔,直到身后渐起一阵冷流,她才意识到,是天雪碰了碰她。 “光子,给。”天雪空灵缥缈的声音,就如她绝美脱俗的容颜一样永恒不变:“这存储器里放着白玉床,你曾沉入炼狱血池,那火虽然助你复生,但因出自天魔之手,怎么都令人不放心,万一哪天觉得不适了,就到里面去躺躺,平日里,也可以在上面静心休息。” “天雪,这是你修炼和养生用的,怎么能给我?” 天雪笑而不言,只拍拍她的手,昭示自己不变的决意。 “画好了。”从来开始,便将自己的存在感调整到最低的绿阳,终于肯在这时拉回众人的焦点了:“光子,你来看看。” 一张大到足以铺满半个单人床的画纸,呈现出方才欢悦的瑰景,油墨所涂,栩栩如生,宛似高清相机拍下的全景图像,不但把姑娘们神采奕奕围绕着光子的每个细节勾绘出来,连等候在后的男士们,都个个雄姿英发,俊伟夺目。 “总算轮到我了哈!”人生赢家也俊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乐悠悠凑上来,却被妻子拎着耳朵甩去了后面,这弥月公主尽管嫁到光之国成为少主夫人,但在冰域一边还是权限极大的,她将一张符牌似的物品纳入光子手心,充满祝愿的对她说:“这是冰之国的援军号令符,今后有任何困难,只要拿着它到冰之国,就可以调遣外援战队。” “公主,这不太合适吧?”光子虽然受宠若惊,但更多的却是对越俎代庖的敬畏。 “你就放心收着吧!”也俊一个蹦高把儿子驮在了头上,接下来带着小家伙好顿挤眉弄眼,上蹿下跳,活脱一大猴子顶着个小猴儿,这番表演把光子为首的大家伙逗得爆笑不止,人人捧腹,最后都有几个摔到沙发下面去了。 好久没这么放来开大笑一顿了,眼里未尽的泪,竟有一半是被笑点激出来的,光子轻轻抱起也俊跟公主的儿子,看着小家伙幼幼的年岁,却机灵调皮漂亮可爱,喜欢之情无以复加:“他叫什么名字?” “华升,纳连华升。”母亲弥月抢先回答,随后跟丈夫默契一笑。 “光子阿姨不知道你要来,临时准备个小礼物给你,请华升小少爷笑纳。”她摸摸小孩儿脑顶唯一的一撮头发,见他咧嘴冲自己笑,也开心得不得了。 刚才开始,风扬大哥就一直在摆弄随行带来的竹编球状物,光子满心惊奇的走过去绕圈看,楞没瞅出个所以然来:“大哥,这是什么?” “你看,这是带盖式竹榻。”笑容明朗的大哥为她演示了一遍,原来这带盖子的竹榻扣合起来,就可以令其中的人缩在球中,享受不被外界打扰的好觉:“搁在存储装置里,野外露宿的时候比帐篷还好用呢。” “真有趣。”光子笑赞,又见疾藤在一边的屋顶横梁下钻研不停:“疾藤,你又在做什么?” “大哥的那个我怎么看怎么嫌小,不过你的话应该够用,来瞧瞧我这个大家伙,够宽敞吧。”疾藤牵动一条绳索,把一个水滴形的竹编睡篮拉了上去,原来,这睡篮仅在下端开个供人钻入的口子,悬挂在高处,在荡荡悠悠的自在中可以安享一个不被烈日打扰的香觉,里面被褥枕头一概齐全,足够两人共眠的规格。 “这要是野外露营吊在树枝上,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光子打趣,这时肩膀被一阵大力拍中,想也知道是那个血气方刚的赤魇老兄了。 “光子,我呢,也不知道送女孩子什么东西好,阿格说你大概喜欢直白点的东西,我就给你准备了这个。”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赤魇搔搔后脑,忐忑在脸上起伏。 光子还以为是什么,想不到竟是一包高面额的纸质国币,他所谓的“直白”也获得了大家异口同声的吐槽:“简单粗暴够直白!” “光子,这是智能化无线傀儡,类似于机械兵,接收日能就可自由使用。”苍棱递过来一个茄子大小的微型机械兵,咔哒咔哒行动间,竟做出下拜参礼的姿势。 “这个太实用了。”每一件都叫她如获至宝,尤其这小东西还带着满满的凝光城特色。 “还有更实用的呢。”景洛不急着送礼,反把助贤推了上去。 对于这种事一向都最后才出面的助贤,这时也不再沉默了,手中一把金灿灿的轻斩,倒跟光子以往使的那把形似:“这是光能斩,有净化暗力之效,希望你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光子明白他的意思,心照不宣:“我会谨记的。” “该我了。”景洛两手空空,可看上去却实打实的有备而来:“我知道,你的空遁术不够精炼,今天,我就自以为是的,把我多年总结出来的窍门教给你吧。” “别这么说,有战神做我的术法老师,光子求之不得。”若时间准许,她真想把自己不擅长的幻术和水遁也一道学了来。 景洛传授光子武学技艺时,一诺已备好了自己的礼物,当相夫光子抬眸望向空白墙壁投映出来的景象时,愕然的呆掉了。 墙壁上投落的光影,不断更换山川湖泊、幽林佳木的宏伟盛景,她认得,那是光之国各个大城所独有的秀丽山河,还有凝光城里,她再熟悉不过的砖瓦草木。 一诺无声之中表演的沙画节目,让她看到了日思夜念的光国大好河山,用喜悦憋回去的泪,转眼又潸然簌簌了。 “手伸出来。”比助贤更晚登场的冷酷先生荆棘一来就叫光子不明所以,虽然红发还是照他的意思摊开了手心,荆棘二话不说,抬手就往她掌心里烙下个迅疾消失的元能印来,下一个瞬间,整个府邸的房顶险些被洞穿。 一条银光闪闪的双头大蛇受主人的勒令乖巧盘踞在厅地中央,用芙菱的话说,这元灵兽简直跟她的白蛇王一样威风。 有送武器的,送技艺的,现在连送元灵兽的都有了,相夫光子心底装满了无法言说的感动,到了此刻,连哭泣都不足以体现她的感念了。 这时,恢复孩童体态的督翼又蹲坐在沙发角对她招手,光子过去一看,他面前滑稽有趣的水壶,就经不住乐了一乐:“这是?” 水壶的壶柄是一管口红状,壶嘴则是烈焰红唇微张,漆黑的壶身上印满了灼热的吻痕,整体感跟督翼完全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督翼瞅瞅她,立马秒懂其疑惑:“不要被它夸张的外表给骗了,里面的东西好着呢,喝一口尝尝。” 光子还是不加迟疑的照做,结果壶中液体清淡无味,白水一般:“没有味啊。” “哈哈哈哈以后你就知道啦!” “又卖关子……” “来来来紫妹,来看这个!二哥给你准备的哦!”最后是欢快招呼她过去的千刺,听闻这久违的称呼,她忍不住内心的悸动,抽抽鼻子跑到落地窗前。 天色渐晚,在窗前的玻璃台子上,冲着暖红色的夕阳、灰蓝色的天幕、寥寥几杆疏枝,千刺放置了一只装满水的玻璃罐,他拉着光子降低重心,让她把视线集中到眼前的画面上去:“瞧,它把整个世界收入了囊中。” 人生就像这一罐水,倒映了整个世界,倒映了漫长岁月里的苦辣酸甜。 美食,好酒,妙音,佳话……一众热烈喧闹到了深夜,仿佛那数不尽的凝光城时光中,彼此嬉笑言欢,互诉衷肠。 窗外满月一轮,翠竹几杆,窗内白纸香墨,灯烛光暖。大家席地而眠,快乐的像忘却所有烦恼的孩子,光子望着每一个人含笑的睡容,将一个个玻璃罩风铃,悬挂在了窗外的横檐下。 每一个铃铛下面,都绑着她写在纸条上的祝愿,每一个愿望里面,都随风飘荡着传向神明的虔诚,她为每一个曾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伙伴祈求上苍,让他们实现人生夙愿,在光域得享永恒的幸福。 黎明之前,她正昏昏欲睡,朦胧间只觉有探樱的声音在耳畔呼唤,相夫光子惊起,满心以为自己做了美梦。 “这不是梦哦,宁日潇离开光域前,留了千影式,现在,有好多人等着面对面给你送上生日祝福呢,虽然已经过了凌晨,但大家的心愿是一致的。” 就算是她这个把千影术信手拈来的老手,也不曾见过这样大的一面光镜,上顶穹棚,下落厅地,左连承重墙,右挨落地窗,凝光城里的副使、执行者以及其他久别多时的伙伴们,就这样面对面站在了眼前。 “你们……”比梦还要美好的一幕,活生生浮现在视界里,就好像伸手可以触及:“探樱,你最近好吗?杳杳,你也在啊,还有大家……” “光子少主!”探樱泣不成声,这一声呼唤已许久未曾脱口,两人虽近在眼前,实际上却远如天边:“探樱听你的话,在这里好好的工作生活,你也是,千万要保重自己!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我们!” “嗯,我会的。”一颗从未离开过光域的心,压抑隐忍到了此刻,终于再难伪装:“我也很想念你们,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 对自己说,对他人说,对这个世界说,她会回去的,哪怕只有灵魂。 “人都到齐了吧,那么就开始吧!”海蓁子的带领下,镜内镜外的伙伴们冲着这一次聚首的中心,相夫光子,发出了齐声的祝愿:“光子,生日快乐!” “谢谢你们的礼物,你们的祝福,谢谢你们……我的朋友!” 她度过了这一生最快乐的生日,整整二十八个春秋,整整二十八年岁月,回顾往昔,她猛然发现,世事皆在变,唯有那跟随光明的信仰,永恒长存。 Chapter 1078 光国晴尊历十四年七月初,在一阵欢悦的婴儿啼哭中,足月产子的玉灵碧迎接了自己期盼许久的新生命,地点就在天蚕国的地下蚁穴民居,所有的天蚕民众为之雀跃高兴,因为碧大人产下的,是一男一女双胞胎。 相夫光子在简易产房外等得紧张万分,直到接生大婶欢天喜地的冲出来报告,说碧大人生了对儿女,她才喜极而泣,顾不得大婶的阻挠执意进去看望碧姐和孩子。 小小的生命们在襁褓中静静沉睡,模样可爱小巧,令光子激动不已,她一面哭,一面笑,充满温馨的泪水里,有无尽的欢腾。 “碧姐,他们好可爱,你想好给他们起什么名字了吗?”她问床榻上尚在虚弱状态的碧姐,又拾起软毛巾,轻轻擦拭大姐的额头:“要不,你还是休息一下,我先出去?” “别出去,留下陪陪我。”玉灵碧本就是个拥有母性光辉的女人,自打怀孕后,就更是悲悯温柔,博爱万众:“之前,我跟尽商量过……如果是男孩,就叫碧瞳,女孩的话,叫俏玉,既然现在两个都有了,就不存在浪费的问题了,哈哈。” 爽朗而虚弱的笑,看不出分毫感伤,就好像她的丈夫,从未离开过她一样。 “碧瞳卷卷的绿色头发,俏玉是直直的黑色头发,都说男孩像妈妈,女孩像爸爸,真是一点不假。”相夫光子从未如此小心的触碰某种事物,于她来说,面前两个小小的新生儿,是希望,是喜悦,是最珍贵的宝贝,她将他们抱入怀中,感受着崭新的生命律动:“碧瞳,俏玉,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们天地盟的一份子啦,光子阿姨会好好保护你们的,还有你们的海蓁子姑姑,还有很多叔叔阿姨,我们都会陪你们一起长大的,所以,你们要加油哦。” 碧瞳和俏玉的出世,让相夫光子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那种欢欣,不同于生日庆祝的那天,是真真正正的,对于新生命的期待和祝愿。 奇斯尼日夜在蚁穴民居外盘查巡视,花溪雾时时注意蚁穴内部的动向,就连天蚕国国人,也都极致的小心谨慎着,大家都把心,放在碧大人和新生儿的身上,无怨无悔,令玉灵碧感动万分。 “大婶,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只有这位接生大婶,是天蚕民众从外面找来的,毕竟天蚕国人中没有谁拥有这种经验,生怕影响了碧大人的分娩,便提前请了来。 “啊,我有点东西落在这了,我这就走。”那大婶一面笑一面朝玉灵碧靠近,眼睛时不时瞟在花溪雾怀中的婴儿身上。 “碧大人,您在这里休息,我抱孩子去洗澡啦。”花溪雾动人一笑,转身瞬间却听闻玉灵碧的惊恐大叫。 “小雾快跑!有敌人!” 知道已经来不及闪躲,花溪雾在危机迫近瞬间高举两名婴孩,直到被那把不知被接生大婶事先藏在哪里的长刀贯穿身体,她才将孩子向前举去,一面吐血一面惨呼光子的名字。 相夫光子闻声冲回,她刚刚在烧洗澡水,怎么也想不到,才离开短短的一会儿,蚁穴内部就有惊异的变故发生,小雾强忍剧痛将孩子交付到她手上,之后就倒入血泊了,相夫光子立马意识到情况危急,以及那接生大婶从头到脚爆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是敌人……而且,是级别等同于天魔的敌人! 不能弃碧姐于不顾,也不能舍孩子而不管,相夫光子当机立断分了两个实体□□,留下围剿敌人保护碧姐,本体则抱着襁褓中的双生儿从左侧的地道里横穿。 实体□□较为消耗元能,尤其在□□向本体传送讯息时,很快,抱着孩子逃出蚁穴在陆地上狂奔的相夫光子得知,碧姐已经从蚁穴内凭空消失了,而她的两个本体,竟眼睁睁看着涡流出现而无法及上对方的速度。 牙齿咬得下唇鲜血直流,相夫光子痛恨自己的同时,耳边仿佛响起碧姐要对她说的话——“我知道我会有离开的一天,不过你放心,我会平安无事的,只是光之国,甚至于我的孩子,从此就交付给你和大家了,让孩子到拓天那里去吧,水无痕才是他们的家。” 碧姐的面容仿佛出现在前方的空气里,相夫光子死咬牙关,当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只能尽全力保护孩子们的平安,尽管不是很明晰,但背后有危机在迅速迫近,她还是感应得到的,为了不被追及,她一连召唤出各大元灵兽,请它们断后,顺便一脚踏上飞蛇的背脊,以最快的速度朝无恨城挺进。 飞越无恨城的皇城外墙,哪怕被当成入侵者而追捕也在所不惜,她在寒风里冲锋陷阵,将孩子紧紧裹在怀中,生怕冷流侵蚀他们半分,最想见到的是拓天,因此不论前面有多少阻碍,她都会用尽生命去革除。 从飞蛇背上坠落下来,已值当天傍晚,她故意从拓天的寝殿房顶上砸落,破瓦而降,内里的拓天当时正在批文件,发觉时手中宽剑已然挥出,却于须臾中看到狼狈不堪的红发女子躺倒在地,身上,有两个包在襁褓里、完好无损的婴孩。 “国主!有人入侵!” “全都退下!这里没你们的事!”拓天喝止了护卫队的行动,把殿门重新锁紧后,回身扶起状态极差、失魂丧魄的红发:“你还好吗?这孩子是……” 相夫光子恋恋不舍的望了碧瞳和俏玉一会儿,含泪乞求拓天:“这是你哥哥的一双子女,男孩叫碧瞳,女孩叫俏玉,是双胞胎,碧姐让我把他们交给你,无论如何,请务必照顾好他们,我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那她呢?” “她被人劫走了,我不能带着孩子上路,现在碧姐危机重重,我必须把她救回来!” “那我也……”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碧瞳和俏玉!其他的事!我去解决!” 水无痕拓天不无伤痛的接过两个婴孩,艰难的点头答应了:“好,我跟你保证,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两个孩子,他不仅仅是你看重的,也是我水无痕的希望。” 顺着破洞的寝殿房顶直跃而出,她一脚踏上飞蛇背脊,乘着冷风和寒流,一路冲出了无恨城、国都城、甚至是雷之国的范围。 竟然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昏倒的,只知道醒来时,周围的事物都很陌生,肢体也不受控制,尤其手腕和脚踝,被硬质金属冰冷抚摸的感觉。 接下来的推门声、脚步声还有男人吩咐手下出去把门关上的命令声……都无不在宣告一件事,她,被人绑架了,而且还关到了不为人知的地带。 “好久不见了,相夫光子。” “琅琊……”出现在惨白光线里的长发男人,手持一把尖刀,刃部和锋端冷光冽冽,连空气都在遭受凌迟一般瑟瑟发抖:“这里是……宝绿岛?” “还不算笨。”审讯队长言罢上前,一刀抵在了光子的颈下:“知道吗?我现在只要这么一切,你的血就会一点点流失,直到流光,直到死亡……” “那还等什么,动手啊。”光子自知,落到这位变态队长手里的下场,索性坦然领受即将到来的死亡。 “那不是太便宜你了吗?你帮着玉灵碧跟我们十三禁卫军作对,如果一刀把你杀了,不是显得我们很窝囊?” “那么琅琊队长认为,现在你们的所作所为就不窝囊了吗?” “什么意思?” “趁人之危,在我体力不支昏倒的情况下把我劫持,就算杀掉,也是你们胜之不武。” “所以啊,我没打算杀掉你……因为你还有用。”舌尖顺着开了锋的刀刃一路舔舐,琅琊邪恶的笑容看得人浑身发毛:“毕竟,你知道玉灵碧的孩子在哪,在你乖乖坦白之前,我会一刀一刀在你的身上划口子,一直划到你愿意招认为止。” “啧。” “怎么?害怕了?那就现在说,免得忍受凌迟之苦……对了,你知道天蚕叛国案的那几个罪犯,死的时候有多凄惨吗?明明有那么多人憎恨他们,可却没一个愿意看他们的死相……因为,实在太惨了,从画面到音效,全都……” 歘,一刀从左肩肩窝纵向刺入,半寸后横向切割,血像拧开了总阀的水龙头一样涔涔直淌,相夫光子的身体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却半点惨叫都不肯发出。 “还是不肯说啊?”琅琊把刀狠狠一拔,视线落在相夫光子身体的其他部位:“让我想想,下一刀刺在哪里比较好呢……” 审讯室的门被二度打开,一个黑发卷曲的绿瞳男人优哉游哉慢步进来:“琅琊,下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夜原队长?您回来了啊。” “是的。”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这个女人嘴硬的很,不使狠招,她是不会乖乖就范的。”琅琊毕恭毕敬的将沾血的刀子递到夜原切手里,低着头慢慢退出了门外。 方才那一刀虽没有伤中要害,但琅琊下手之狠还是让相夫光子尝到了苦头,夜原切的出现,让她感觉伤口更疼了:“你……你不是……” “对啊,我被特赦出来了,让你失望了吧?”夜原切非常得意的对她炫耀:“说来也是,你连死囚都能弄出来,何况是我这罪不至死的人?相夫光子,你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吧?我告诉你哦,你要好好祈祷一下了,因为比起琅琊……我只会更加凶残的对待你。” 略略粗喘了几口气,相夫光子扬眉冷笑:“不就是要把这里的几百种酷刑用个遍吗?来啊!伟大的禁卫军队长,就怕你们直到我死!都问不出想要的结果!” 丢开刀子,瞬间上前,一把扯住红色的头发逼近她整张脸,这一刻夜原切,凶如鬼神:“你要试试看吗?相夫光子,不要错估我的忍耐力,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从落在你手里开始,我就注定没有好下场,既然知道……你认为,我还会乖乖妥协吗?” “皮肉之苦你不怕,那么精神凌迟你怕不怕呢?”夜原切松开她的红发,退回原来站立的位置,歹毒一笑:“你这个人,破绽百出,想要让你难受,实在太简单了。” 一瞬间,各种可能性出现在相夫光子的脑海中,她想到夜原切可能用幻术逼她屈服,想到夜原切或许用一些让她惧于发生的事进行威胁,怎么都没想到,他如此单刀直入,一针见血。 “我告诉你吧,玉灵碧在我手里,你不把她的孩子交出来,你知道她会怎么样吗?” “果然是你们干的……你们连刚刚分娩的孕妇都不放过,枉为男人!” “喜欢就多骂几句吧,否则就再没机会了。”夜原切从阴影处捧出一只盒子,拿在手里把玩却不急于开盖取物,只悠然自得的在空地上缓踱:“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吧?为什么我们要对玉灵碧的孩子穷追不舍?为什么知道她别有居心当初还准许她辞掉国主之位?现在为什么又连她也不放过?……那是因为,从头到尾,她只是十三禁卫军的一枚棋子啊。” “棋子……”这一点,相夫光子等天地盟成员早已了然于心,所有的不甘与悲愤,也正在于此:“就算是棋子!我们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碧姐!也还没有失去你们眼里的价值不是吗!为什么要这么凶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并没有哦,你们的其他伙伴不还在光之国好好的做上主吗?”夜原切用一种危险至极的语调答复她的叱问:“我们自认为,对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后辈已经很和善了,你要懂得感恩啊。” “碧姐……被你藏在哪了!” “现在你有资格问这种事吗?”夜原切晃晃手里的盒子,里面似乎有东西,发出了碰撞的回音。 “那你呢?岐黄筍怎么可能因为你是十三禁卫军就放你出来?莫非你也有米古拉的特赦令?” “那种东西,怎么比得上一个组织势力强大来的有用?”提及此话题,夜原切就神气得意到不行:“别忘了,天魔战中的所有战犯,至今还被扣押在宝绿岛,你什么时候听第一调查局跟我们要人了?你一心倚赖的正义权威,有时候未必多么可靠吧?放在你自己身上也说得通啊,你前不久不是刚刚把那几个死囚免罪救出吗?” “你是想告诉我,第一调查局和你们一样人面兽心吗?”相夫光子狠狠一咳,竟喷了口血出去:“不杀战犯,是因为总队长说他们的背后还有组织需要调查!和第一调查局的普通罪犯处决方式怎能相提并论?” “哈哈哈哈,相夫光子,你是脑子进水了吧?”夜原切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嘲讽相夫光子的同时不忘把盒子打开一条缝:“你是在替特赦了你朋友的调查局洗白?还是把我们老大当成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啊?或者说你想告诉我你在就事论事?过生日那天你刚刚被人找了麻烦吧?那个人也没说错啊!你的智商的确不太够用啊哈哈哈哈!”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嘛。”那一天的奇遇,跟今天的遭际怎可同日而语,一只苍蝇和一只老虎,她当然更有劲头把后者拳打一顿:“我警告你,不论你想做什么,都别伤害碧姐!否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哈哈哈哈你恐怕在死的那一天,就会灰飞烟灭了,还指望变成鬼纠缠我?”夜原切凑近两步,出乎意料说起了玉灵碧的事:“你还不知道吧?大战之前,玉灵碧就已经暗下决定,要在打败天魔之后,去跟创世神觉醒者做交易。” “跟帝恒……做什么交易?!” “对未来死亡命运的改变,用她光神的性命去交换,也就是说……”嘴角恶劣的弧度变大,这一瞬,夜原切的神情恐怖无比:“你未来会死,而且,会死在所有人的前面。” “那又怎么样?” 夜原切一愣,相夫光子淡漠迅速的反应,着实让他不敢置信:“你……竟然这么坦然。” “人固有一死,如果我担心自己下一刻就有可能断气,也不会拼搏到现在了,夜原切,让我告诉你,不论你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如你所愿,并且我劝你,不要动碧姐,因为除了我,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想要守护她!你敢伤她一分,万众就把你挫骨扬灰!” “哈哈哈哈!面对自己的事永远都大无畏,面对旁人的事却提心吊胆吗?难怪弥也说你感情脆弱但意志坚强,你刚刚说……不要动碧姐?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歇斯底里用来痛哭本已令人侧目,夜原切却把这种激烈放在了狂笑上,瞬间化身精神病狂魔的表现让光子十分错愕,紧接着,他变态一般的狰狞了笑容,将盒子打开,拎起里面一只血淋淋的断手:“你看这是什么……” 相夫光子目不转睛看着吊在眼前的人类断手,食指之侧一道短浅的缺口让她惊恐变色。 “这是玉灵碧的手哦,看你的表情好像认得啊……”夜原切在她耳边幽幽的说,犹如夺命的恶鬼一般:“你刚刚说,不要动她?可她现在不仅仅是断手……她的血……只怕已经流成河了哦!”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她还活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除了宣泄极致的恨和痛,除了浑身抽搐的挣扎不休,她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月前,碧姐帮自己切水果时割伤手指的一幕,刚刚那只断手食指上的缺口,刚好吻合记忆里的位置:“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们!十三禁卫军!我杀了你们啊啊啊啊啊啊!” 夜原切兴许料到了她听闻噩耗后必会发狂的反应,但她震怒到一下子冲开束缚结界、千锤金链,还是叫他始料未及。踩在暴起翻涌的元能气浪里,她每踏一步都会踩得地动山摇,每一次振臂都会鼓噪的四壁裂响,终于,她将杀机聚焦到夜原切身上,在接下来的瞬间对轰中,展示出来的力量即便是夜原切本人,也从来不曾料到。 宝绿岛的刑讯基地被摧毁成凹深大坑,驻留岛地的圣颜沧雪闻讯率众前来,却只见到浑身包裹着赤红焰能的女人,正充满仇恨的瞪视着上方,他们这群刚刚抵达的禁卫军队员。 “光子……” “圣颜沧雪!还有所有十三禁卫军的人给我听着!” 夜原切趴在地缝里,撕裂了衣袖的手臂被粗细不一的血口填满,他奄奄一息,竟无法自行起身救治。 “你们杀我君王!灭我希望!我相夫光子对天发誓!就算从此踏入黑暗!也必会将你等铲除殆尽!以报今日刻骨之仇!” 这句话之后,她消失在顿生的红色涡流里,留给沧雪他们的,只有临别前眼中那狂烈至极、永不宽恕的憎意。 光国历晴尊十四年七月七日,术法界各地涌起了骇人听闻的消息,光域的女王殿下失踪了,也有人说她被诛杀,总之,令万众敬仰的新世界光神,就此消失在了苍茫的天地间。 Chapter 1079 昏迷的人根本无法计算自己脱离了意识多久,相夫光子甚至不知道,那日冲出宝绿岛的囚笼后,自己是如何远渡海域,到达火之国的。醒来的时候,属于火国皇城那独特的气息向她传送讯号,她到这里了,本以为再不会途经的地方。 胸臆间沉闷的痛还在持续,仿佛昏睡中也时时凌迟她的感官,失去碧姐的痛,对于十三禁卫军无法言说的刻骨憎恨,让她喘息艰难。 “醒了醒了!太好了!”两个姑娘同时发出的欢喜呼声,响亮的跃入耳中。 相夫光子半阖着眼帘扭头望去,见是咛咛和从容,开口要讲话,却把一口腥甜红液喷溅出去,极致的痛楚袭击了她全身上下各条神经,她脱力的仰倒回去,断线似的泪珠一颗颗顺着眼角滚落。 “光子,发生什么事情了?”从容忙拿起毛巾替她擦嘴。 “是啊,你昏倒在大裂谷外面,还好国主到那里巡视,刚好碰上就把你带回来了。”咛咛紧跟着上前慰问:“有什么难处讲出来啊,我们都会全力帮你的。” “从容……”她一手捂着红肿的眼,一手抬起示意从容过去,当从容上来紧紧握住时,她的声线开始颤动:“碧姐她……” “碧姐怎么了?” “她……被十三禁卫军杀了……” “什……什么?!”另只手里接住的水杯啪嚓坠地,从容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抽动,没有办法控制:“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他们不许碧姐把孩子生下来,现在连碧姐也不放过……我要杀了他们……我绝对不会饶了他们的!”宣泄到现在,她已经没有爆发怒火的力气了,她只是哭,完全控制不住的哭,然而越是流泪,身体和心灵承受的痛楚就越强烈,碧姐慈悲的笑容就越在眼前浮现。 从容鼻子发酸,一时没忍住也哇的哭了出来,刚好沙诺领着绿籁进来,见到这一幕还以为出了什么临时状况,细问之下,才获悉外界的这番传言,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你现在不能过度悲伤哦,虽然旧疾痊愈,可毕竟有了隐患的根底,情绪控制不好的话,还是会伤到自己的。”一袭白大褂的皇城医师绿籁好言规劝,顺带拿了一个听诊器要替红发重新检查。 “我没事,谢谢你。”好赖她还是知道的,也清楚自己的这次复苏必然离不开绿籁的相助。 “光子,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边来的吗?”沙诺比较想弄清楚这个。 “她现在才刚醒,不要让她回顾这些啦。”从容小声阻止,有时候过于理性,就会不分时机,很容易伤到别人的。 “我被绑到宝绿岛,十三禁卫军逼问我孩子的下落,我不肯说,夜原切大概是逼急了,就把碧姐死去的事告诉了我……”忍痛回顾,她只是不希望自己太过沉浸,导致让现场的伙伴们更担心。 “说实话,你确定吗?万一……” “他们……他们切下了碧姐的手,我认得碧姐手指上的伤口,那就是碧姐的……”尽管勉力让自己收回哭腔,但真的面对,真的想起,她还是痛不欲生。 “光子小姐,你先不要难过了,身体养好了才能去做其他事啊。”咛咛拿走被眼泪浸湿的毛巾,又贴心的找了条干净的过来:“国主大人把你带回来,就是希望你好好的,请为了所有关心你的人珍重!” “嗯,谢谢你咛咛。”光子抽搭着,内心的痛苦明显还没有完全发泄出来:“从容,沙诺,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这阵子不一直在找虹之七族的继承人嘛,刚好这站是火之国,而绿籁先生又是目标之一,听说帝恒国主把你带回来,我和沙诺就连忙过来了。”从容露出庆幸的表情,碧姐出事了,如果再失去一个光子,她真的会无法承受。 “那,全都找到了吗?” “目前为止,也只确定了黄婵、绿籁、橙三个人,至于靛英……”沙诺欲言又止。 “对不起,我为了铲除米霜国的罪人,把虹之七族的靛英也送上了绞刑台……影响了大局,我真是……” “不要这么说,上天既然安排死去的虹之七族会有新的继承人觉醒,就自有他的道理,靛英参与雪毒大案,罪行滔天,死有余辜。”欧也从容坚定的握拳表态。 相夫光子听了却一阵羞愧,若论罪行滔天,她不是更甚?又有什么资格接受伙伴们的安慰和劝抚?难道她今天所遭受的一切,不是神明与上苍给予她死不悔改的惩罚吗? “没关系的,还有四个人,我和从容想好了,哪怕花一辈子的时间,也要把人找到,集合到一起,抵抗今后有可能卷土重来的天魔。”沙诺也试图安慰,并把希望指向前方。 “沙诺说的没错,光子,我现在也干劲满满的修炼呢!你放心,最坏的结局就是找不全嘛!我到时候练成一身本领,亲自去灭了天魔!那样的话就不用虹之七族出山啦!” “就你?还打天魔?你连他的后脚跟都摸不到吧。”沙诺习惯性的慢悠悠吐槽,这份尊荣享受他一向只给予从容一人。 从容那叫一个不领情:“谁要摸他脚后跟啊!” “这是重点吗?” “话是你说的你认为嘞?” 两人欢快的吵了几回合嘴,相夫光子听了,非但不觉烦乱,反而欣慰的笑了起来:“你们没去问过紫韵和赤魇吗?他们或许是呢?” “我们已经确认过了,很遗憾,紫韵和赤魇城主都不属于虹之七族的人,唉,说到底,以名字去寻人,错漏的可能性还是太大了哇……”从容苦笑着叹气,她方才的一席话倒深深扎根在光子心中。 ——是啊,只要天魔完蛋了,只要天魔死掉了,即便没有虹之七族,暗夜的末日大战,也不会再降世。 “对了,我还想请你们帮我打听一件事……”强撑着支起上半身,她揉揉光泽暗淡的红发,虚弱的脱口:“我那天逃离天蚕国的蚁穴民居时,小雾……花溪雾,为了掩护我和孩子,被敌人刺伤,她现在怎么样了?” 从容和沙诺面面相觑,又一同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门被叩响,这一次进来的是桔梗长歌,他手中捧着鲜花拎着果篮,一副来医院探望病人的真挚态度:“光子小姐醒了,觉得好些了吗?” “你也来了啊,长歌。” “嗯,不但是我,还有君罗王子。”长歌温暖一笑,放下果篮和花束后言无不尽:“本来王子也要来的,可被国主临时叫去执行任务,我就一个人过来了,他托我带话给你,要你好好养伤,将来有机会再切磋,让你见识一下他如今的本事。” 光子听了喜笑颜开,一下子想起初次面对学习时,那不情不愿却终究一往无前的淡漠王子:“帮我跟他道谢,谢谢他还惦记我这个朋友。对了,长歌,听说你现在执掌火国的信息部队,那你可知道,天蚕国一边的境况?” “天蚕国在金蚕公主和芜华女王相继去世后,由第一国臣奇斯尼暂代统率,除此之外,还真就没什么消息传来……” “那,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请说。” “我现在无力使出千影术……所以,麻烦你帮我去探听一下,那个叫花溪雾的姑娘怎么样了……” “好,我这就去,你等我消息。”长歌连屁股都没坐热,就一派真诚的接下了友人的嘱托:“好好保重,希望我再来时,你能像以往那么活力四射。” 不用等到次日,当天傍晚,相夫光子的状态就大为好转,这有赖于她从炼狱血池那边“继承”的优良康复力,也多亏了绿籁这名技术高超的医师,给她喝了一碗治伤药,让她不但能下床走动,甚至可以一个人去花园里散步。 皇城在歌莺国后精心的布置下,许多地方都搭了长长的暖棚,棚里种植着绿树繁花,盛景宛如灿烂夏日、锦绣春秋,相夫光子谢绝了从容和咛咛相伴的好意,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走一路,哪怕带着泪水和伤悲,也要好好怀念一下碧姐。 她走到一簇热烈缤纷的牡丹丛旁,在花丛底部看到一枚熟悉的纽扣,心扑通扑通跳,仿佛一下子从过度的空白转为清醒,拾起,辨别,随后紧张的两眼发怔。 这纽扣,正是云罗风树衣服上的,扣子木制表面的花纹还是她亲手雕刻的,除了风树,别人不可能拥有,那么他的衣扣,为什么会出现在火国皇城里呢?对于某个时间点错漏掉的细节疑惑,又让她忆起了碧姐身上发生的种种,这时候,开启一下修罗道的时间轴,去一睹经过,应该没问题吧? “我劝你最好不要滥用能力哦。”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可影响了时间秩序,我是断断不准的。”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巴望着用上一用呢。” “呵。”这一声短促的笑,没有高冷傲慢,只有欢快明朗,炎之帝恒似乎心情不错,以至于登场伊始,便面含春风:“你所谓的‘用’,是指你的能力……还是你本人呢?” 再迟钝也听得出这话里的戏谑意味,相夫光子冷笑一声:“国主大人就不要挑在这时候跟我开玩笑了,因为我不觉得,和你那么相熟。” “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这样你还是打算用时间轴吗?” “那要看,你的话里有没有掺水分了。”光子又没傻到自掘坟墓的地步,知道动用时间轴害大于利,若不是有太多细节需究,她怎么也不可能把心思动到这上。 “好,你不是想知道云罗风树的纽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吗?”他又一眼看穿了事情本貌,更是坦然的叫光子没法尽信:“我就告诉你好了,今天早上,他还来过城里看你呢。” 然而在他一个人默默离开光子沉睡的房间后,炎之帝恒找上了他,并开门见山直捣主题:“你以为这样,就能跟她安枕无忧的过一辈子?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你以为她恢复活力仅仅是依靠炼狱血池的重生之力?我可以随时终止这份恩赐,只要你承受得了。” 风树走后,彼欢还来调侃,说帝恒这话听上去就像在棒打鸳鸯。 “我和云罗风树的事,你为什么总是插手?”相夫光子“感谢”帝恒的坦白,可她不会理解,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几次三番多管她的闲事。 “你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唯独血帝不行,修罗之血的神力,会因血帝‘百生之血’的力量而减弱,对于血帝本人来说没什么,对于需要修罗之血的人来说,却万万不可。” “呵……难得你终于肯坦白相告了啊。” “要知道,越是不怕你知晓,越表示我信心满满。” 没错,她感受到了创世神觉醒者突破一切的自信,也正因如此,她极端的厌恶这种被制约被干扰的境遇! “顺带劝你一句,别再考虑用时间轴了。” “这和你没有关系。” 强硬的反抗,尽管让帝恒眉宇间流露不悦,可他还是不改温和:“你不是最爱护众生生命了吗,那怎会不知道,每用一次都是在加速这个空间的衰亡?” 相夫光子笑了,无悔,桀骜,宣告的真相让帝恒失色:“我很庆幸,我还有一条命可以弥补上去。” “你这样白白耗费生命,实在是愚蠢。” 火国国主身周的气压骤降,足以把人压碎的那种程度,光子容颜雪白,气色病弱,可魄力纹丝不动:“或许吧,不过托你的福,我和他总算又绕了一个大圈子。” 炎之帝恒辄便阴沉了脸:“你难道不回雷之国了?” “无可奉告。” 她讨厌被人看穿,尤其在这个男人面前,最好的“保密”办法,就是有些事,最好她自己当时也无法决断,比如,和云罗风树所谓的……未来。 Chapter 1080 事实上,她有很多路可以选择,但不论怎么绕弯,她晓得,最后的结局都该是回到第一调查局去服刑。 但在那之前呢?她可以继续硬着头皮做雷国国后,也可以死乞白赖回光之国去定居,甚至可以从此隐姓埋名,潜心修炼,有朝一日杀灭所有十三禁卫军。 不得不说,目前为止,第三种选择是最令她“心动”的,因为她意识到,失去碧姐的自己,完全等于没有了脊椎的动物,连走路,都是软绵无力的。 漫无目的的出了火国皇城,漫无目的的走在陌生天地间,面前忽然耸起一面灿烂的半透明光镜,镜像里浮现的男人面孔,令她心下一颤。 “我要告诉你我的全部,光子,可以到漫樱谷来吗?” “我现在,对你的事情没有兴趣。”尽管纽扣的事,帝恒的告知,让她心下找回了一丝往日的温情,可这不表示,她要放下眼前诸多杂事,去义无反顾的吃回头草。 云罗风树显然看穿了她全部心思,沉默了一下,竟向前伸出手来:“那么,失礼了。” 毫无防备的,她整个人都被这条强健有力的手臂承托住拉了过去,穿越光镜抵达另一片馥郁的世界,她落地之后恍惚莫名,过了半天才知道,这小子早有准备,把涡流隐藏在了逆向千影镜之下。 “你这混蛋!”她不由分说,挥手揍人。 云罗风树明明可以避开,却甘愿挨了这一下,随后把她落在脸上的手捉入掌中,紧紧的抓持:“你的伤好些了吗?” 这木头使力根本不懂控制,捏的她手骨生疼,不情愿状把手抽出来,直接勒令他把自己送回火之国去。 “我不会把你留在炎之帝恒身边的。” “笑话,你都能留我在拓天身边,现在怎么就不能留我在另一个身边?” “那是因为,当初你意志坚决。” “我现在也一样坚决!” 扭身,寻找可以离开这片谷地森林的路,阳光透过玫红色的枝叶泼洒下来,幽紫清静的氛围中悄悄淌过无形的乐声,那是金鸾率领百鸟群歌唱的曲调,曾在空城呆过几日的她并不陌生,脚下松软的地毯由叶片与落花构成,被斑驳的光点一照,绚烂妩媚,多姿生彩。 站在紫色光圈下的男人,黑色长袖外套里是一件羊皮立领的紧身上衣,挺拔的体态矫健的身姿,还有这一成不变的着装风格,除了脑后渐长的头发被他绑成一条细细的辫子搭垂着,实在很难相信,此情此景里的他,是初遇开始算起,十一年后的云罗风树。 嫩草四季青,落花埋香冢。漫樱谷中并不全是樱花,几年前女仙移栽了几株紫藤,如今已经繁茂锦簇了,花瀑、花毯、花海随处可见,粉与紫交汇的青春,洋溢着花朵们朝气蓬勃的活力,这里不愧于四季如春之名,即便术法界他地有风霜吹过,也不曾冻结这里的温暖。 昔年那紫藤穗项链,几经辗转又回到了云罗风树手里,他就这样拎着它,静静看住相夫光子星辰般的深蓝双眼:“我可以再一次,请你做我的新娘吗?” “你疯了,只有疯了的人,才会在今时今日说出这种话。” “那就当我是疯了吧。” “然而我没有时间跟你一起疯。” 快步离去,起跳,奔跑,她听到背后紧随的脚步声,正踏风破流而来,铺就了漫长花叶软毯的森林道路并不好走,她来前就没有完全脱离不良症状,急于赶路之下,更是不逢时的发作眩晕了,这里是一片浓光绝艳的紫藤林,随处可见擎天而垂的幽紫花瀑,可她哪有欣赏美景的工夫,一个不稳狠跌下去,膝盖弯曲的角度完全可能导致骨折,哪怕下面看似松软。 进一步的痛楚袭来前,她觉得自己整个身子被翻了个个,以至于落下时正正当当屁股朝下,坐在了某人结实的胸膛上,相夫光子急忙耐住周身不适起身欲逃,反被云罗风树一把拉回怀里,两人就这么脸对脸近距离交换起彼此的吐息来。 “你什么意思啊?总是这么纠缠不休,你不嫌够,我都累了!” “那你要有足够说服我的理由,否则一旦你被我说服,从此就要乖乖听我的话。”他看着几厘米外她明亮的眼瞳,认认真真的说道。 相夫光子气不打一处:“你是想告诉我你几年不见变成了嘴遁高手吗?好啊,我要让你彻底死心,我就想看看你用什么办法说服我!” “之前我和你一样,都以为帝恒是我们最大的障碍,但经过这段时间,我对他和诸神团的了解,让我确认了,他未必会做出他恐吓的那些事。” “你好像很了解他啊,但是那种丧心病狂的男人会做什么我们谁都不能保证,所以……” “所以,你承认是因为他的干涉,所以才执意跟我分道扬镳吗?”云罗风树一口打断,机灵的思维完全不似以往那个面对情感时麻麻木木的他:“你一方面惧于帝恒的所言成真,怕他伤害于我,一方面为了守护玉灵大姐的孩子,不得不伪装成孕妇,以拓天国后的身份瞒天过海,可现在,孩子已经出世,你没有怀孕的事也被识破,你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伪装下去呢?” “就算是这样,你知道碧姐她死了吗?”相夫光子无比心痛的红了眼圈,自打醒来,她为了失去碧姐的这份莫大哀痛,时刻承受着精神的切割:“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碧姐和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现在碧姐不在了,我不去给她报仇,难道要留下来跟你儿女情长?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相夫光子也绝对不会回头去找已经被我推开的人!我不想那么不要脸!我不想在众多的罪名里再加上一条水性杨花!至少在世人眼里!我还是雷国国后!是那两个孩子的母亲!” 云罗风树一动不动看着怀里的她,沉默半晌后问:“说完了吗?” “说完又怎样!”相夫光子理直气壮,瞧他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就来气。 云罗风树抬手触摸她眉心的红色朱砂,它烙印在她雪白的额头上,点缀的她明艳生辉,可当事人毫不自知,气恼的一巴掌甩开他的手,下一秒钟,她被男人捉牢了手腕,忽而,眼神里迸发出强烈的占有欲望的云罗风树将她拉得更近,不由分说吻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相夫光子完全失去招架的余力,就这么被摁倒在紫藤林花瀑下的光影里,那见证了二人数次分合的定情之物紫藤穗,安安静静趴伏在旁边,仿佛惬意笑看这旖旎光景的小精灵。 夏日里的夜是灼热的,星空亦是银光繁盛的,虫鸣伴随入睡,鸟啼催人梦醒,拂晓已过,晨曦四射,漫长的一个晚上,对于他们来说却似弹指一挥的流火。 亲吻她失去朱砂印记的眉心,将整个玉塑般无瑕的身体裹在怀里,红发也娇柔乖巧的依偎其中,腾出来的一只手把玩着自己光泽如旧的发梢:“你刚刚说,有重大发现要告诉我,是什么?” “其实,玉灵大姐还活着。” 说的人很平静,听的人反应就激烈了,兔子一般从他怀里爬起来,一时喜悦竟致忘记遮掩身前的春光:“碧姐还活着?这是真的吗?你没骗我?那她现在在哪?!” 风树瞧她瞬间恢复活力的样子,笑得有些无奈,用自己的衣裳将她裹严,尽管是夏天,清早的风还是很冷的:“我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女仙大人确认一件事,从术法界流传玉灵大姐失踪或殒命的消息开始,我就对此产生了怀疑,结果,正如女仙所说,她还活着。” “那她现在在哪?” “这,只怕就要问炎之帝恒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如果是他做的,十三禁卫军为什么又要承认?诸神团和十三队长,明明水火不容啊。” “光子,我之前要说的,正是和这事有关的……诸神团的情报。” 在成为琴河沧岚的部下前,云罗风树有一位师父,叫做云罗加图,他当时不晓得亲生父母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的出处,便依照师父的意思,随他姓了“云罗”,知道这件事的还有米荧跟奇斯尼,米荧作为加图的小弟子,自然不必多说,重点在于奇斯尼,他与加图是同族,而且看上去,在云罗之前就已彼此熟识,故而加图师父出事失踪后,奇斯尼始终知道,风树的目标,就是再度寻找“未必死去了”的师父。 “我当初那么问你们,可你俩谁也不肯跟我坦白。”边抱怨,边把自己散落一地的衣服捡起穿好,相夫光子的神情有些不快:“真是太失败了我。” “对不起。” 瞧他真的陷入自责羞愧的心情里不能自拔,光子气极反笑,伸手戳戳他脑门:“好了,过去的事我才不费心思回想呢,你现在把你知道的诸神团情报,告诉我吧。” “记得那柄镜子吧,死亡之镜,它是死神的神之物品,之所以在奇斯尼手中,也是因为他跟死神觉醒者有联系……死神觉醒者,正是我的师父,云罗加图。” “什么……你师父是死神?!”又一记重磅能量弹打得相夫光子精神倍增:“那,那三年前,你是真的加入诸神团了吗?” “是,结婚前一天,我师父突然来信,告诉我她的所在地点,我本想找到她以后就回来,没想到碰上了创世神,我就听从我师父的意思,彻底消失在了……你的世界里。” “那你……后悔过吗?” “没有。” “死相……还挺干脆。” “虽然我跟在师父身边,竭力调查各种关于诸神团的事,可他们的行踪和资料,甚至成员情况都十分隐秘,师父又不肯告诉我内部情形,我就只能悄无声息的行动,最后,终于被我发现了。” “什么?……”心提到嗓子眼,相夫光子的直觉告诉她,下面的话,绝对是重中之重。 “之前,玉灵大姐是被炎之帝恒关在了私有空间里,至于雪之国和巨人岛的灭亡,也是诸神团所为,天魔教在这些事上,只是替他们背了锅。” “所以这次碧姐……” “是,这次她,也是被炎之帝恒带走,冰封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那个地方,你能找到吗?女仙能找到吗?” “预言碑上有显示,但具体地点并没有标明,我想,是创世神动用了能力,他尽管不能完全阻绝预言碑的预言显示,但干扰一部分,以他的实力还是可以达成的。” “可恶的炎之帝恒……为什么几次三番跟我作对?我真想……” “切勿冲动,既然已经知道他是当世的创世神觉醒者,那就不能硬碰硬。”云罗风树对此,早有打算了:“想要对付他,未必没有办法,首先要攻破的,就是诸神团这道难关。” “天魔教的目的很明确,是天魔为了开启暗之门所建立,就算中途加入了很多其他目的,但终点是不变的,但诸神团呢?他们建立与行动的目的又是什么?搞这么神秘……难道……就像炎之帝恒先前透露的那样?” “我起初跟你一样,虽然听他说了,但也完全没放在心上,只当那是一种宣示性的台词,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你记得天魔战后期频频出现的复制体吗?” “当然,这种东西穷尽一生我也忘不了。” “复制体看似作战兵器,深究下去不难发现……它象征了诸神团的一种目标,一种心愿。”话及此处,云罗风树有些沉重的低垂了眼睑:“改造人类。” “复制体,只怕是他们用来改造人类的初期试验阶段,依照帝恒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打算创造出崭新的人种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诸神团内部流传着一个口号……‘人类太丑恶,需要重造’。” 两人随后深入漫樱谷内部,在女仙居住的小屋里找到了正在勘测预言碑动向的花问蕊,她的神情有些凝重,光子细问下方知,预言碑从昨晚开始就“宛若失灵”,即便显示内容也只有短暂的一瞬,甚至字迹出现残缺不全的现象。正如风树估测的那样,炎之帝恒一定又在发动创世神觉醒者的力量实施干扰了。 事不宜迟,两人当即决定去面见这位火国国主先生,漫樱谷距离火之国有一段距离,最快抵达的方式只能是涡流传送,过程里,风树无意间问起两人的相识经过,光子如实以答,并想起一件事来。 “你听说了你母亲和弟弟的事吧……” “他们,并不是我的母亲和弟弟。” 云罗风树瞬间领会后的回答,让相夫光子大吃一惊。 “我父亲是纯血白种人,原籍天之国,母亲是玄若一族的人,他们早年去世,我当时幼小,被师父加图收养,从头到尾,都跟玄若栤诚、神无月香玉没有关系,是他们……认错了儿子。”云罗风树有些啼笑皆非,当年为了这件事,也算闹过一番风雨,到头来却是乌龙一场。 “怪不得……”相夫光子不禁打量起男人的面孔来,明明再熟悉不过,却不想把视线挪开:“玄若一族是正宗黄种人,怎么会有你这种长相的……” “你在嘀咕什么呢?”见她样子好笑,风树忍不住打趣:“昨天晚上到今早,还没看够吗?” “臭木头,说什么呢!”脸上发烫,她只当是早间着凉有点发烧:“我是觉得,你天生一副黄白种人混血的容貌,怎么看也不是正宗的玄若。” “不论我是谁,现在开始,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了。” 相夫光子还来不及撤下大红脸,来不及给他一个抨击肉麻的脑瓢,从容那银铃似的笑声就远远传来。 “谁说风树是木头的?我看浪漫水准登峰造极啊!”从容调侃着,不忘了捏上沙诺一把:“哪像我旁边的这位,情话好话不会说,天天冒黑水却是真哒。” “看来你个蠢丫头还没被我‘黑’够啊。” “手拿开!不许乱摸!” “你万年不改搓衣板,有什么好摸的。” “你说什么!” “说你反正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 “反正都一样啊……” “……我明白了!你说我反面正面都一样!我拍死你!” 小打小闹的两个人,完全忽略了悄无声息现身在此的人,他们的欢闹感染了光子和风树,使二人的戒备力也一度松懈下来。直到炎之帝恒再靠近一些,并于嗓中发出疑似“呵”的浅笑,红发女子才率先扭过脸去。 “炎之帝恒?” “火国国主,我们有话想跟你谈,可否行个方便?” “当然,我正是为此而来的,两位这边请。” 出人意料的是,炎之帝恒竟把他们带到了那间久无人去的书院,那是相夫光子初次跌落时,踏脚的火国区域,是她和炎之帝恒首度见面的地方。 “国主。”斟酌了一下,光子觉得还是这样称呼不算失礼:“我就直说了,你……把玉灵碧藏在哪了?” “我们已经断定,玉灵碧大人在国主你的手中,请务必把她交给我们。”云罗风树不由分说紧跟光子的步伐,对帝恒提出直面要求。 炎之帝恒闻言,淡然一笑:“作为诸神团的成员,你是在对身为首领的我发号施令吗?” “那么,我不是诸神团的,你是不是也要用自己的创世神身份压我呢?你说过吧,不会在达成目标的过程里滥用神之力量,那样很没趣,现在,请你回答我,要怎么陪你玩这场游戏,你才肯告诉我碧姐的下落?” 女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叫帝恒眉宇间的笑容加深了些,尽管,那深不可测无法估摸:“这么说,你不是来跟我谈交易的。” “最近被交易这个词搞得有点感官不适,我是来陪国主玩游戏的,就是不晓得……国主有没有这个胆量。” “说来听听。” 相夫光子与风树对看一眼,辄便从口袋里掏出一贴膏药似的东西:“这是绳武一族的‘幻念束缚贴’,功效,和他们家族的术差不多,也可以当做‘幻念封禁’之类的束缚力量,只要国主大人肯使用它,我就会帮你做一件事。” “说来说去,还是交易啊。”帝恒眼神不变,泰然自若稀松平常。 “交易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式的速成买卖,这个可不一样。”相夫光子揭开膏药贴最外层的薄膜,狡猾笑道:“因为你不知道,我在这贴里放了多少不利于你的因素,所以一旦答应,你就必须承受之后可能会引发的种种危机,当然,你也可以拒绝,那么唯一驱使我做事的机会,也会飞走。” “要知道,我完全可以拒绝这无聊的不平等条约。”炎之帝恒对于视线前方的两个人,保持不卑不亢却始终高深莫测的气度:“但我知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下一步的计划……所以,我接下了。” “事先说好,即便是神,只要你还拥有这□□凡胎,就无法挣脱这束缚贴,既便如此,你也还是敢应下吗?” “修罗道,不要小看创世神,就算我这副肉身被你剁成了肉酱,我也还是立于这世间,永远不败的神,区区束缚贴,能奈我何?”纵使没有觉醒者的力量傍身,他的气势也出类拔萃到令万人仰望了,不等对方动手,他就自行将贴盖在了额头上,待黑色物质完全化作元能融入他的脑体,他的一只手,也适时的掌心向上平摊开来:“刚刚说了,你会完成一件我交代给你的任务,那么现在,就去做吧。” “等一下。”相夫光子并不放心就这么让他离开,来前绳武驹有传授她辨别“束缚贴”是否失效的方法,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才能继续陪他玩下去,于是她用两手食指摁压帝恒的太阳穴,又盯着他的瞳孔看了十秒,绳武驹说,失效的束缚贴,会令瞳孔变色。反复试验后,她确定“意念束缚之力”已成功锁住炎之帝恒的□□神经,才如释重负的直起腰。 可炎之帝恒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脸上迟迟不肯离开:“……你。” “怎么了?后悔了?可惜晚了。”她回给他一个得意猖狂又不乏顽劣的笑:“说吧,我的任务是什么?” “你的朱砂呢?” “哈?朱砂?”相夫光子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任务。 “你的任务是……诛杀天魔,这次要真真正正的杀死他。”起身,扭头,炎之帝恒干脆的公布了任务内容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直步离开了书院。 Chapter 1081 幻念束缚贴里提前下好的“制约之力”,强制勒令炎之帝恒在她达成任务期间,不得伤害她身边以云罗风树为首的众多伙伴,还必须保证玉灵碧的安全,若违此“诺”,便要日日承受极端的头疼之苦,除非他脱离肉身,以神灵姿态藐视众生,否则,就必须受到一定的控制。 其实,相夫光子不傻,她知道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压制得住炎之帝恒,但用这种方式,可以让他产生一时的松懈,她要给帝恒造成一种她确实无路可走的身陷困境感,对方才不会怀疑她在策划一切。 她自知一身污名,此前也尽可能让自己黑个彻底了,如今将计就计,正中下怀,帝恒既然这样指派,就说明他至少有一个目标是除掉天魔的,他不会干预相夫光子早就做好的这番打算,光子也曾想过利用天魔制衡诸神团,但衍仇心性凶残难以驾驭,帝恒又高深莫测心思诡谲,一时不见有急于消灭天魔、捍卫和平的打算,万一哪天为了一时兴起的目标跟天魔联手,就像大战时支援天魔两千万个复制体兵一样,那术法界就要再度遭殃了,与其那样,倒不如趁早把天魔给灭掉。 至于帝恒本人袖手旁观甚至带有借刀杀人的意图,对光子来说就无所谓了,只要创世神觉醒者别抽冷子为了突发奇想的目的干扰她的潜伏暗杀计划,她就谢天谢地谢他全家了。 上述,她只告诉了计划实施前,决心知会的两个人,一个是云罗风树,另一个,就是她多年的好友宁日潇,宁日潇早在她幼年时期便与其结交,多年来彼此互赖,彼此了解,碧姐不在眼前的今天,相夫光子只能将决意与夙愿,倾诉给她一人独听。 “知道的人越多,对局势发展越不利,毕竟,炎之帝恒无所不知,他万一探测到,我把计划都告诉了你们,我怕你们会有危险。”通过以悠赠予的空间传送装置,还未完全参悟景洛所授技巧的相夫光子放弃使用并不纯属的空遁,抵达了宁日潇那边:“这个小瓶里装着我和风树的血,你时时戴在身上,帝恒再有能耐,也探不到你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宁日潇尽管聪明,可对此仍旧一知半解:“难道你们的血,对他有某种制约作用?” “不愧是你,我还没说,就猜中一半了。”光子最喜欢跟宁日潇交流了,因为往往,只有她词不达意,从不存在宁日潇表述不当的,与聪明人谈话,就是轻松畅快:“亏得风树,我近期收获到两个突破性的情报,其一,是只要我跟风树在一起,就可以反侦测炎之帝恒的意念动向,其二,是针对于破解炎之帝恒先知能力的。” “怎么说?” “风树查出,炎之帝恒的‘无所不知’不是时时刻刻的,在两种情况下他无法预知,一是入寐之时,二是修罗血和帝之血近距离共存时。风树是血帝,拥有帝之血,帝之血的力量可以干扰创世神对修罗道的内心探测,创世神依靠修罗血维持并增强自己的神力,帝之血的在畔干扰,削弱了二者的联系,帝恒之前千方百计不让我们两个近距离接触,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宁日潇默默惊叹了三声:“这实在太令人惊讶了,风树居然可以调查的这么深入。” “他师父是诸神团里面的死神觉醒者,加上他心思缜密,在诸神团里也呆了三年了,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收获吧。”她当然也佩服这块木头隐含的超强实力,不但战力超凡,连洞察侦测力也是出类拔萃了。 “那你知道碧姐现在在哪吗?” “碧姐还活着,被水神觉醒者亚雷兹冰封在了他们才能进入的异空间,不过不要担心,我觉得炎之帝恒不会伤害她。”这一点,不论直觉,还是现状,都显示出不变的稳定:“炎之帝恒关押碧姐,把人封存起来的做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他都只是让碧姐沉睡,从未伤害过她,碧姐和衍仇不一样,虽然没有加入诸神团,但却是不曾与诸神团为敌的光神觉醒者,帝恒一定是对她有所图谋,乍听之下碧姐危机重重,但权衡利弊,就会觉得,在诸神团那里,要好于落到十三队长手中。” “可听上去还是不让人放心,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碧姐在诸神团也得到保障呢?”宁日潇听了她的交代,反而更七上八下了。 “风树还没有脱离诸神团,一方面是为了调查这个组织,另一方面就是在寻找拯救碧姐的办法,炎之帝恒不肯松手的话,我也无计可施……绳武家的束缚贴不知效力如何,但哪怕只有一点能够杜绝他伤害碧姐的意图,都比没有要强,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不是跟诸神团硬碰硬,而是……” “用一种更强大的存在,去向炎之帝恒示威?” “没错,知我者宁日潇也。”光子欣然浅笑,瞳眸发亮:“为了免遭十三禁卫军的迫害,碧姐在诸神团手中目前来看是最安全的,因为这个世界上,能与十三队长抗衡的,大概只有这些神之觉醒者了,但我也知道,反过来想,诸神团是比十三禁卫军更危险的存在,所以现在,我必须找到一个强大的‘倚靠’,让帝恒和诸神团畏惧,从而不敢对碧姐下手,当有一天,这些筹码消失之时,便是要他归还我碧姐之日!” “天地盟和十三禁卫军从十四年前光域重建开始,便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十三禁卫军的地位一旦动摇,那么被他们扶植起来的四代集团,也会不攻自破……之前,我们所有人都依靠着这份念想,而天真的以为会跟老师们相安无事一生一世……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就凭他们要把辛辛苦苦为光域效力十几年的碧姐赶尽杀绝,我就不会原谅他们!”碧姐虽然活着,但另一个亲人却逝去了,这令相夫光子痛不能忍:“我不管,那天侵入蚁穴民居的是谁,诸神团或十三禁卫军……他们,都致死了我的小雾妹妹,宁日潇你知道吗,我这段时间活得有多崩溃,被闹事者集体痛骂的时候,我都不会这么难过……可是,华华和小雾,全都离开我了,就像当初落痕和隐瓴还有念尘离开我一样,我一再失去我所爱的家人……到了今时今日,我相夫光子不会再回头了!” “光子……”宁日潇悲伤垂泪,和她面对面哭作一团,晶亮的紫眸里有破碎后的怆然。 “宁日潇,你要告诉大家,尽量避开与诸神团的争端,他们已不是天魔教敌人的水准了,在他们进一步计划浮出水面前,一切隐患都有可能爆发成危机,对付天魔,还有个碧姐,对付他们……我们现在却是无能为力的!” “尽管如此,我仍旧相信,有朝一日……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一定可以打垮所有强敌!” “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不论我身在何方……我的心,都会与光之国、与你们在一起,请答应我,宁日潇,不论你今天之后听到什么,都不要把我告诉你的事情说出去,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就算我死了,也请你……” “你说过的,战斗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所以我不许你说死!” “好,当这个世界彻底恢复和平之时,便是我相夫光子回来,与光域的大家重聚之日!” 下一个传送落脚的地点,是水无痕拓天那刚刚修葺完成的漏顶寝殿,雷国这两天下雨,很多人劝他到别的宫殿去批改文件,可他就是不去,坚持呆在湿漉漉的环境里,似在等候什么一般。 红发的出现,让他面露惊色,继而迅速起身:“你回来了?” 离开数日,所经历的种种却似变幻莫测的沧海桑田,相夫光子疲惫的笑了,倦意中盈满了温暖:“孩子们,还好吗?” “我不放心把他们留在身边,就交给了族里的一对无子夫妇,你一直没有消息,来不及和你商量……” “没关系,你做得对。我假孕的事已经被十三队长获悉,他们也知道碧姐的孩子至今尚存,留在你身边,怎么都会引起怀疑的。但是,这也并非长久之计。” 光子一番平淡的表述,让拓天面上的忧愁加深。 “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到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孩子养在身边,就算是十三禁卫军、就算是这个世界上任何想要碧姐孩子去死的家伙,都不会怀疑。” 她的话,点燃了拓天眼底黯淡多时的光亮:“真的吗?” “是,只要你肯配合我,一辈子都守口如瓶。”相夫光子走近一些,将双手按在“弟弟”的肩膀上:“就当是为了尽大哥,接下来的一切,你也要忍住,不能松口。” “到底……是什么?” “在那之前。”她不急着把所有都告知拓天,而是先拿出一份名单:“记得重用这上面提到的,他们都是清廉的忠贞之人,你要善待他们,但不可过分依赖,任何信任与封赏都要适可而止,君臣之间相交淡如水,更能长久平安……因为,不是所有国府都叫天地盟,不是所有国臣与君王的关系,都叫光域第四代。” “你……难道有什么打算,还在隐瞒我吗?”拓天有些不甘忍受,愁绪中涌入了一分急躁。 “还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相夫光子再度错开话头,更让拓天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的“压轴语言”:“纨姝顽劣,但年纪尚小,好好□□还是可以改正的,可怜我小姨母是个本分的人,容易受到女儿的挑唆,但不论如何,都请你善待她,光子这里,感激不尽。” “说起这个纨姝,有件事很奇怪,我必须告诉你。”拓天提起这个小姑娘,就焦头烂额的叹气:“真怀夫人,你还记得吧?” “她的孩子应该出世了吧。” “是,但就在孩子出生后不久,她就跟自己的侍女吉祥,无故淹死在城角的水井里,纨姝执意要领养她的孩子,还到处宣称,将作为孩子的母亲把孩子抚养长大。” “她还是个小孩,怎么能替别人养孩子?那……真怀为什么会掉入井中,你可知道?” “据调查,她很有可能是被人为推下去,导致溺亡的。”拓天对于这种不明不白的事,向来不能容忍:“如果让我查出凶手,我一样不会放过!” “那就尽快查吧,只是可怜了孩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由纨姝抚养不够妥当:“不如,把他交给慕予,慕夫人贤淑温顺,多才多艺,有大家风范,一定可以把真怀的孩子好好培养成人。” “就按你说的办。” “最后,能让我见见碧瞳和俏玉吗?” 几天后,从雷国国府传出一则惊世骇俗令人发指的消息,国后相夫光子大发狂性,杀死了尚在襁褓中的一对婴孩,水无痕拓天国主震怒之下废黜了这位国后,相夫光子,又一次成为被世人唾弃的“丧家之犬”,有歌谣传唱,用以讽刺她的存在——“父不疼,母不爱,友不理她,恋人不睬”。 与此同时,女仙花问蕊的惊世宣告也将红发修罗的存在彻底没入绝境,她站出来公布预言真相,称大战初期预言碑上昭示的“光之上主必出一名背叛者”所指之人,正是相夫光子,她背弃了光明,选择了黑暗,是与整个术法界为敌的堕落魔者。 各国群情激愤,联手下达通缉令,要把弃明投暗的相夫光子捉拿归案,第一调查局方,也将缓刑罪徒的她定为了一号通缉对象,曾经站在光明前列的国府上主,如今,被世人唾骂,遭万众遗弃,与光明背道而驰,向着无穷无尽的黑暗,迈步走去。 出了这片灰暗的天、雪白的漠,就会到达她想去的地方。她脸上戴着黑色蝴蝶型的镂空面具,明如星辰的双眼被昏沉的光线染暗,娇若蔷薇的红唇,亦如她披散在白嫩肩头的血色长发。穿着那身木槿花的长裙,一路走过纯净如雪的白色大漠,这里的尘沙比黄漠之中更显细碎,咯咯吱吱间,像踩着没有冰度的霜雪,哪怕是最轻柔的风,也会掀起一片薄纱似的帘幕来。 那位前辈在她离去之前,曾经予以忠告——“摒弃不必要的迷惘,对任何决定都做到快刀斩乱麻,一旦犹豫,就容易被敌人有机可乘。” 她铭记于心,因为从此刻开始,她就是暗神觉醒者身边的第一侍从——魔姬了。 ******************** 《天各一方》 我走在山涧这座吊桥上 忍不住内心不绝的彷徨 黑色的山峰,投下了阴影的墙 不会再有一个人跟着我 对我微笑听我诉说衷肠 背对的远行,让你我的路不再交撞 巨大的月轮降落在视野前方 雪白的沙漠让孤独飞扬 如血的衣摆描画出彼岸花薄凉的幽光 余生,只剩下回忆的光亮 从此要天各一方,将彼此存在遗忘 却还记得,你们当年模样 不曾后悔这一路,有你伴我共风霜 惟愿有来生,抛却所有悲凉 Chapter 1082 天空是黑的,两侧的竹林是黑的,只有脚下延伸向前的小路,铺着那日踩过的同种类白沙,细细腻腻宛如米粉,天顶一轮皓月庞大到几乎压面而来。 这里的月亮大得垂地。 从深入月之域腹地那天开始,这番壮景便深深冲击到了本已麻木无感的一颗心,月之国府闭关锁国,但也算不上与外界完全阻绝,来这里出访的人往往只能在晦暗无边、雾气苍茫的环境下与这里的人交流互谈,他们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唯有脚下或黑或白的土壤,真实可见。 所以忘川河畔的这个小国是神秘又恐怖的,渐渐的,识趣的人们不再涉足,即便踏入这里的人,也瞧不清什么,更别提雪亮到晃眼的月轮了。 相夫光子产生了一种猜想,那就是这里的晦暗皆由幻术组成,令域外的往来者无从辨认该国本貌,而她,在进入伊始,便被排除在了“幻境”之外,因此她可以看得清,静谧之夜,竹林、小路、木屋、浪潮,皆被这大到几乎填满视野的银月照亮。 人们都说,在月之国终日里看不见暖光,连月华都吝啬的很,于是她期盼起黎明之后的月国风貌来,但这种期许,仅仅出自本能,与她的来意无关。 她是魔神亲自选就的魔姬,拥有除魔神之外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她轻而易举获悉了魔神到此之后的全部,也了解了,与各国断绝往来多时的月之域,早已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上至国主,下至臣民,无不俯首叩拜,感恩涕零。 除了随处可见的曼珠沙华,这里还有一种名叫“金缕玉”的蓝色夜光花,这种花瓣镶金边,与花瓣本身熠熠明耀的蓝交相辉映,浓郁鲜艳到无与伦比,它的花芯吐出一颗金珠,金珠向四周迸溅的光辉便是它张扬峭立的花蕊。 行走在这样的花海里,任何人影都清晰显然,何况,是一个横冲出来,完全不掩藏自己来意的姑娘。 她叫雏殷,在相夫光子到来前便跃跃欲试争取魔姬的身份,魔神一直没有答允,满含期待到了最强烈的时候,凭空而降的陌生人竟可直接担任,这叫年仅十六岁的她很不服气,总是耐不住反抗的情绪,半途拦截找新人姐姐打架。 相夫光子一向懒得理她,她娇俏可人的脸蛋便皱成小包子,气鼓鼓的红了腮帮,顺带举起随身不离的硬壳书,朝光子砸来。 而每次,都被另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少年及时拦阻,那少年跟这少女模样相似,一身侍者打扮,对谁都恭敬有礼,这回又让他遇上了,尽管相夫光子不晓得,他是一直尾随在后,还是总这么适时的赶巧。 “魔神大人召开临时会议,请两位过去。” “哼,看在魔神大人的份上,这次先饶了你!”雏殷不服气的努努鼻子,转身跑走。 巨月鲜亮的光辉慢慢隐去,不知是背离了这片土地,还是被浓云遮蔽,总之,被雏殷小姑娘搅扰的让她忘记了时间,没意识到一夜又悄然逝去。 月之国是拥有白天与日轮的,可穹顶云层过厚,总也瞧不真切,最该光芒万丈的清晨,却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蓝天空,一簇簇在厚云层下还凸显着存在感、静止不动的雪色浮云,苍白的矮木和草丛,完全没有绿意,倒像是被月光染透深入根枝。相夫光子想攀上对面的黑色峰顶,还必须横渡一条与天同色的寒水湖,湖畔漂着一叶似荒废了许久的小舟,还有一个荡漾漂游的舀水葫芦。 魔神统率之地的景致,像是粘稠油墨画完的抽象彩图,有很多叫人理解不了的地方,但相夫光子却能断定,它不属于幻术。 渡了寒湖,走过白丛,紧接着穿云过雾,被闪亮到刺痛眼球的云海环绕,尽头在百米开外,是攀至峰顶的必经之处,而眼下,却须得踩着一方方书本摞成的间隙小道。相夫光子仰头望了望峰顶的高度,还是选择步步稳妥的走过去,这些充当桥板的书本就跟雏殷一样俏皮好动,每次都妄图把她掀到下面,听说,云海底部是蒸腾翻滚的岩浆,一瞬间就能把人化为乌有。 和底部的高温不同,黝黑的山体冷如千年冻层,须得一级级攀爬绳梯才能抵达终点,半山腰处,与白色云朵接棒的是浓黑雾气,整座连绵浩瀚的层峰,也都被同色调的阴霾包裹围绕,乍看之下甚为恐怖,百十来级后,一棵棵枯枝败叶的死树在各自山头孤独矗立的景象陆续映入眼帘,唯有最高耸的主峰上,一棵粉红桃花树盛满云霞,烂漫美艳,稍微往下看看,顺着山涧垂泄的火色瀑布也纷纷落入眼底,那从上至下直到淌入云海底层的,竟然是刺目发亮的火红熔岩,涓涓涔涔,像是这黑峰山流出的血。 推开桃花树桩上的门,坠入一条笔直的通道,光滑敞阔的地面,阴森凄冷的大厅,便是魔神真正的所在了。 衍仇天魔,自重生之日起,便公布自己更名为“魔神”的消息,震慑了世界。 一袭黑色战衣、脸遮镂空面具的新魔姬走到众成员前端,向高背座椅上主持会议的男人躬身行礼,座上的人,黑袍兜帽,威风抖擞,一如既往的阴沉神秘,堪堪启唇间,便有铺天盖地的恐惧威压洗礼每一个生命的感官。 “天魔教经此一役,遭受重创,成员所剩无几,不过这都没关系,即便只剩下你们,我相信……接下来的两个任务,也是可以圆满达成的。” 纠集不足千人的余众,魔神信誓旦旦公布了新的任务目标。其一,救出被困在宝绿岛的战犯囚徒,其二,诛灭虹之七族,包括正在齐集他们的欧也从容跟沙诺。 “等等!魔神大人!”矮小伶俐的少女向前一步,毕恭毕敬又满口不服:“这个女人本就是那边的,我觉得,不能让她参与!” “魔姬,你意下如何?”魔神果然把注意力挪到新人身上,开口问上一句。 红发魔姬不变淡定本色:“我无所谓,还请魔神大人自行裁夺。” “哼,你这女人根本不可信!” “如果大人信得过,自会用我,信不过,我就呆在月之国大门不出。” 不似争执的争执,让座上男子微微停滞了片刻,才说:“既然到我这里,那就都是我魔神的手下,岂有不信的道理?不过魔姬初来乍到,有很多事务需要熟悉,你就暂且留下,如需支援,再动身不迟。” “是,属下知道了。”相夫光子想都没想就应了,从始至终都对任务的内容,抱持着漠不关心的态度。 月之国不但有昼夜之分,也有阴晴之别,晨间难得的明朗——那几朵突出存在感的云彩不见了,现下,秋日坠雪,远处天地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霜雪,哪里又是云雾。 趁着近处视线还算明晰,光子快步离开黑峰山,走在归往竹屋的路上,感应着后面两个气息微弱近乎不存的影子,她知道,从来这里的那一天起,衍仇就暗派两名跟屁虫时时监视她的动向,索性不予理睬,佯作不知,还能混得长远一些。 竹屋简陋,但后面有一方暖度怡人的温泉池,才脱了衣服裹上浴巾浸入水中,就有伸脚踩进池底的声音,她除下面具,散开红发,仰靠中阖上了眼睑:“出去。” 雷默一派悠闲的笑着,仅在下身穿了条四角裤,往对面一靠,跟红发虽然脸对脸,却中间隔了几立方氤氲的水雾:“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魔姬大人。” 光子不睬他,仍话不多说闭目养神。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雷默将话题深入带起:“宝绿岛和虹之七族那边?” “我为什么要去?” “真这么无情?现在魔神要下手的可是宝绿岛跟你的好朋友哦。” “从我来到这边开始,别处的事就和我无关。”裹紧浴巾,走出温泉池,那两个无声的尾随影子仍旧恭候在外,她还是像平时一样装作不知道,擦干头发,往身上披了件厚浴衣就离开了这里。 没有在竹屋多做停留,她跑到最辽阔的那片白沙漠上,因为那里是出域的必经之路,果然,尽头与天相接的地平线上,两个带队出行的铠甲术师匆匆走过,他们年纪相仿,都在三十出头左右,是衍仇藏在月之国战队里的王牌兵器,据说战斗力十分强悍,通通是战神级别。 她的思绪也随之飘走,所幸衍仇不是帝恒,无法随意勘破她的心思,否则时时刻刻都保持透明化,她真的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心情一乱,连雷默出现在背后给她来了一个拥抱都没能防备到,出自本能的瞬间抽身,回手一拳。 雷默好像早就适应了她的反击,及时避开后无辜一笑:“别这样嘛,反正这么熟了。” “谁跟你熟?” “不然你怎么应邀来这边了呢?” “我是为了魔神,不是为了你。” “还真敢说啊。”雷默调侃语气,话锋掉转,直入主题:“好啦,不要纠结这个,你看到那两个人没有?” “看到又怎样?” “他们可不是善茬子哦。” “如果是一般角色,怎么会抢了你的机会?”光子反嘲,希望能用这样的态度叫这个男人对她心生厌弃,从而远离。 “魔神大人原本是要调遣我去的,可我跟他说,我要留下陪美人,所以~”怎知他竟完全不在意,还热络的围着她转。 实在懒得听雷默编故事,光子道了一句“告辞”,扭头便走。 “喂喂,派我去还能好点的说,这两个人,你真的不担心吗?喂!” 在相夫光子看不见的地方,那座她也曾踏足多次的菱江海岛屿上,名为奇太的男人仅凭一己之力,便连续重创三名副队长,在与正牌级队长玉子蝉展开正面角逐时,他居然也毫不逊色,一时被蜂鸣蝉玉干扰,以致胸膛烙下了横竖两条血肉外翻的瘆人口子,旁人见了无不觉疼,只有他本人,愕然瞠大了细长双目,又瘦又高的身子颤悠两下,摇晃着不肯倒下。 随后,玉子蝉眉宇间的凝重更深,这面色惨白的长脸薄唇男,骨瘦如柴到可以看清肋骨的痕迹,据说他上战场从不穿上衣,就是为了尽情的“受伤”,骨节分明的有力双手在精短的发丝间搓揉,半晌后,他咧嘴尖叫一声“爽~~~~”。 “队长,你看他伤口消失了!”从旁辅助的禁卫军队员大惊失色。 “他的能力,恐怕是传说中的‘伤后聚能’,受伤的次数和程度,取决于他收取的能量,还会提升自身的灵敏和速度,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修复肌体的水准也十分了得。” “怎么不砍了?再来一刀哇!”奇太看着自己身上的口子即将消失,略显失落,耷拉着八字眉跟玉子蝉请求一般,在接到了对方漠然的注视后,他自己动手,用轻斩在受伤的位置再划几道,瞧得一众队员目瞪口呆,他视而不见,还振振有词:“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挑剔的哦~跟那些盲目的战斗狂人不一样,没有充分的理由,我可不随便出山哦~所以你们要感到荣幸,因为这次……我是真的很有兴趣劫狱啊哈哈哈哈哈!” “情报出来了!队长!这个男人是二十年前在水之国犯下屠城罪行的在逃术师!本名叫落殇奇太!战斗力奇高,各方面综合水平也都很强!在一次作战中,他赤手空拳打死了一百个全身武装手持刀剑的壮汉!” 部下的情报急告让玉子蝉的表情更沉重,而对方,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痛楚的愉悦”里:“我说你们啊,快告诉我怎么把那个‘百重结界’打开好吗?别浪费彼此的时间啊!反正结果都一样!” 与此同时的雷之国浅潭江,沙诺从容奔赴在寻找虹之七族的旅途中,被猛然从天而降的人死死拦截,他开门见山,直表来意,倒省了沙诺多费唇舌套他底细的工夫,一触即发的战斗在理所当然的局面下展开,对方掏出武器的动作颇有气壮山河的架势,但真正发起招来,就让从容啼笑皆非了。 她就是一围观的,真正在与拦截者交战的是沙诺,这自报姓名的男人说他叫哼哈,是个容貌相当英俊的家伙,可惜,从入目开始就总是挂着一副喜好男色的猥琐表情,挥舞菜刀的动作就跟发病的疯子一样,攻击手法杂乱无序,却速度惊人到叫对手没法见缝插针。 沙诺“啧”了一声,秒速后退,正要举臂还手,衣袖就唰唰唰连续蹦线裂开三五个口子,下一步就是攻击他的表皮与血肉了。 “黄金飓风刀!”哼哈给自己的菜刀刀式取了个特霸气响亮的名儿,嘴角一咧到耳根,眼睛一眯色溜溜:“小伙子,你要不要嫁到我们家来做新娘啊?” 从容听得哭笑不得,沙诺则明显被搅得失去耐性,粗暴的撕下破烂袖子,一招泽遁软化把哼哈弄得前趔后趄,菜刀总算横飞出去。 “说吧,你是什么人,来找我们麻烦有什么目的?” “都说了我叫哼哈!哼哈!哼哈啊!” “……我是问你什么来头,蠢货!” “他可能是采花大盗,专门采你这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少年……痛痛痛你干什么!”从容有点后悔靠沙诺这么近了,这小子一心情不悦就兽性大发下手不分轻重,经常性的搂过她脖子狠勒,而且从容通常都毫无防备。 “我是艾亚一族的人,这下明白了吗!” “艾亚一族?”沙诺愣了片刻,有些好笑的对从容解释:“艾亚一族可是有遗传性精神病的术师家族,这个家族的能力很怪,只有发病或稍微发病的情况下才力量威猛,看来……我们是被精神病给缠上了啊。” “啊?就为这个我们跟他纠缠的昏天黑地?黄婵还在前面等咱们呢!快走吧!” “我不是精神病!我不是精神病!” “你们家族不是都以此为荣吗,你这又什么套路?” “你是在歧视精神病!你这个不孝的媳妇!你老公我正常的很!不是精神病!”艾亚哼哈一副对自身名号嗤之以鼻的耻辱样。 “……” “噗……哈哈哈哈!”从容忍不住爆笑出声,这英俊男人竟直接把沙诺给强娶了。 “发病可以换来强大的力量,倘若是我,我会甘之如饴,但像你这种不知满足的家伙……想必也没有什么深度了。”真正的嘲讽,在于这里,而并不在于所谓的“精神病名号”:“从容,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继续围观好了,不论他想干什么,今天都别想全身而退。” Chapter 1083 如血的夕阳,如血的石蒜丛,交相成映,红光弥漫的视野,仿佛岩浆的灼气烧到了瞳孔,燃起史无前例的惊惶。 这样的色彩,在月之国是不多见的,就好比漫山遍野的幽冥树和鬼灵朵中,骤然冒出一株曼珠沙华,突兀,醒目,诡异非常。 背后的影子还在尾随,这次她无法平息忽然滋生的暴躁,闪掠到两个小跟屁虫后面,抬掌击昏了他们,是两个打扮怪异的男孩子,比雏殷还要幼小,稚嫩的童颜看上去纯良无害,可相夫光子知道,他们的狡猾邪气丝毫不亚于成人。 将他们藏在幽冥树林的草丛下,趁着四野无人,两手摊平,生生扩出个黑色的圆圈在眼前,圈体迅疾扩大,她火速迈步进去,随着黑圈一同消失在了此处。 这是离暗空间,是相夫光子第一个真正拥有的私人空间,因为有了自主权,她便允许云罗风树随时步入,和她“共谋大事”。 “外面怎么样了?”她的额头,布满了莫名心惊渗漏出的冷汗,眼前还晃荡着血海一般的灼烈。 云罗风树略略叹气,把外面的实际情况如实告知,宝绿岛和知隐城的作战还在持续,但对于光国一方,局势极为不利。 “只有两个人,就压制住了十三禁卫军和虹之七族?衍仇这后手留得真够深的。” 暗神觉醒者衍仇,被光神觉醒者玉灵碧使封魔之力重创后,在上任魔姬湮夜的牺牲掩护下,逃到海中遁走,他撑着一口气逃回了天魔教的发源地月之国,整个术法界里,也只有处处幻象、充满死亡灰暗气息的那儿才是最好的隐藏之地了。 衍仇的心脏被封魔之力打穿,无法续命使用,他便令早先安插在宝绿岛的间谍救出复华重楼,一派庆幸的说“幸好事前有所准备。” 复华重楼在间谍的一路护送下到了月之国,当时,二百年前的创世神觉醒者,已经奄奄一息,衍仇迫不及待的伸手插入他胸膛,直接将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连着血脉取出,甚至不给复华重楼说出遗言的机会。 复华重楼无比凄惨的跪倒在血泊里,即便他活了太久,也依然是活生生的肉身,有着不亚于普通人的痛楚,最后一次仰头看微薄的光,他望见了知理跟大合回头冲他微笑的场景,那景象潋滟动人,却只存在于短促的瞬间,复华重楼哪怕想多看一秒都没有机会,当万物变得死寂,耳畔清冷无声,他听到了滑过耳畔、扎入心底的声音。 ——“重楼,没有大合跟知理的岁月里,你寂寞吗?” ……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相夫光子就被任命为取代湮夜的新魔姬,雏殷不服,反复追着魔神问“为什么一个初来乍到、目的不纯的女人有资格做魔姬”,虽然这也是相夫光子的目的之一,可她对于衍仇“委以重任”的速度也深感疑惑,她以为,至少要等她完成一项任务后才能决定。 雷默对于她的突然加入显得很是兴奋,甚至不顾周遭的视线、座上的首领,直接从后面紧抱上来,一面温柔软语的诉说着叫雏殷听了脸颊发烫的话:“就算是死神,也不能把你从我怀里夺走。” 如今,她来月之国已将近半月,可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甚至每一秒钟空气里流淌的东西,都叫她对昔日往事倍加慨叹,那远隔百年的诸事,烙印在记忆里不曾散去的温度,真的是她曾经拥有过的吗?在这里度过的每一日无光晦暗,都让她窒息难受,但,她别无选择。 因为,从到来那一天起,她怀揣的“唯一目的”就生生分裂成了两个,一个还在持续进行,一个,已经骤然顿生。 连续十天了,从风树找上她,两人就针对目前窘迫异常的局势分析探讨,最终决定要联手完成新的任务目标——修补时间漏洞。 “那,我们开始吧。”光子准备好了,不论外界怎样风起云涌,唯有此事,不可动摇。 “光子,外面的事,你真的不担心吗?”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漏洞继续扩大,如果放任它不管,即便宝绿岛和虹之七族赢了,即便术法界赢了,也没有意义。况且……到了今天,我已不觉得那些人,会脆弱到被区区天魔教搞垮,现在的衍仇穷途末路,在休养期里根本无法放手去做,连暗之门的复活野心都不得不搁浅,为了活命,他竟然逼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把最大的威胁虹之七族铲除了再说,至于去宝绿岛劫狱,也只是他为了找回兵力的无奈之举。” 宝绿岛的秋天,往年都是不改苍翠绿意,随着敌人的降临,不知为何草木开始急速枯萎凋谢,好像一瞬间,全世界的荒凉都聚集到了这里,昏黄如暮。 蝉玉刀被厉斩成两段,跟主人玉子蝉一起跌落到旁侧的莲叶池塘里,辅战队员们无不惊恐大作,这天魔教的战士也太逆天了,一人之力连伤数人不说,现在连队长级的高手都给摆平了,瞧他那风吹就倒的样子,如果不是有一身“聚能”本领,怕是来这岛上连三秒都活不到吧。 “我还要更强烈!更强烈!更强烈的痛楚!你们这些弱人!还不快找个高手来满足我!”奇太尖长的指甲在身上狂抓,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印子反复出现,又反复愈合,他对受伤和痛苦的迷恋已经到达了变态的地步,不如说,他本身就是个变态的存在,若无人伤他,便自伤自残:“快!快来砍我啊你们!” “这个人从来到宝绿岛开始,就一直在藐视我们!不要跟他客气!他不是要痛楚吗!今天把他剁成肉酱!让他好好痛个够!” “你们先到后面去,这个人,交给我们对付。” 沉稳持重的女声从队员们背后传来,一致回首,竟见识到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赶上的一幕罕见齐聚,以萧桃为首的禁卫军副队长,共同出现在这里,他们列成一排,手持兵器,光是站在那里汇集起来的气势,就喧天盛大到无以复加。他们是除十三队长之外最强大的禁卫军成员,有着不逊于四代上主的实力,刀剑兵刃之技,堪称武界翘楚。 “典宥,迪莫,太荒,你们被他所伤,现在不适宜出手,请到一边去观战,霍尔特,你也留下给他们治伤。”第一副队长萧桃当即做出分配。 三名伤者无言以对,连不曾受伤的霍尔特也没有意见,比起制敌,他更在乎医技的效用。于是,萧桃为首的七名副队级展开了对奇太的围剿。 “我定住他,你们随意!”比樱塔凝胶术更为稳固的无形束缚之力从萧桃的七根手指尖迸出,她本是傀儡师,因负伤断指,影响神经敏捷力,从而不得不放弃本业,改用无形傀儡丝直接制约对手的触感神经,使对手在防不胜防的情况下任人宰割。 “就算没有桃姐这手!我也不会输哦~”荧光绿发色的第三副队长亚博嬉笑中冲向被稳稳定住抗拒不能的奇太,三两脚便踹得男人面骨碎裂、颅内损伤。 血顺着敌人的七孔外溢,但很显然,对方仍沉浸在痛苦带来的愉悦中不能自拔,米优克为了让他清醒一些,操着蓝光冷放的长刃劈斩过去,顺带送上一泼液体寒流。 果然,僵持了没几分钟,奇太就凭自身力量挣脱了萧桃的无形捆缚术,他对于把自己弄得很是“痛快”的二位副队长抱持极大的兴趣,一面狰狞着表情大笑,一面发挥超乎寻常的速度展开反攻,伊雷托看不过眼,挥动纯白衣袖连连放出千百枚轻斩冷刃,这些冷刃如长了眼睛的蝴蝶,跟着奇太不断奔跑绕圈,对拿下目标志在必得。 一直不曾出手的第八副队长莱昂对着奇太战斗的身影阴笑了几秒,忽然操着双叉刃飚驰上去,抬手就削,不远处的栗副队也眉头轻拧,不动声色施展着思维操纵术。 缠斗至此,霍尔特那边的三名伤员已无大碍,他本人也忧郁的叹一口气,拔出腰间长剑虚空横扫,一场繁盛的梅花雨簌簌飞落,临近奇太旁侧,皆化身刀片利刃,和伊雷托一道将入侵者插成了刺猬。 “你们打够了没有!轮到我了吧!”比那火之国曾经的狂者战无霸还要魁梧几分的十一副队长十三洒,是术法界有名的金刚型武士,他力大无穷,光头倍儿亮,是个执着于武士之名的男人,他的刀是世界上最大最重的兵器,长三米,宽半米,陈铁所铸,有五百斤之重,他却可以挥舞自如,把空气都擦磨的呲呲响:“我把你碾碎咯!看招!” 数名副队长决战奇太时,宝绿岛结界大监狱的强力阻隔被攻破了!总共一百零八重结界壁,竟在瞬间化为崩碎的玻璃残片,被围殴到享尽痛楚却也步入下风的奇太总算抽空,得以炫耀一句了:“哈哈哈哈哈你们枉费心机!天魔教的囚徒们还是会长出翅膀飞走的哈哈哈哈!” “你确定?”米优克的这一刀可是卯足了余力,直接让刃尖拧碎在他心窝里,血大泼大泼的往下坠,奇太的面孔,已呈现出副队长意料之中的模样:“看仔细里面都有什么再来叫嚣吧!” 奇太带来的天魔教余兵,不知所措的前来汇报大监狱里空无一人的消息,奇太亲自飞扑过去确认,只看到一半深扎入海的监狱内壁庞大挺括,洁净到没有半丝尘埃,别说人了,连蟑螂都不见一只。 “这怎么可能……” “你自以为在这边拖延了时间,派间谍去里面攻破结界,就会达到天魔想要的结果吗?我们早就把战犯们转移干净了,就是为了等你们来扑个空呢。”米优克抽回冷刀,明朗的面容里如今漫布着对敌的阴霾:“看来,光神封锁了预言碑,连你的主人都没有办法通过折射获悉精确的位置,你们都被他摆了一道,虽然是无意识的。” 奇太恨恨咬牙,跟多名副队长缠斗至今,他已呈节节败退的趋势,如果奇陌佐银那些总队长赶来,他还不真的被大卸八块亡命于此? 奇太暗下盘算着逃走的路,却不想从空而落一只巨大的囚笼,将他四面八方、头顶脚底的六条去路全部阻绝,与此同时,另一个醒目的存在也落入眼底。 “琅琊队长……哦不,应该叫你琅琊先生才对。”栗副队用那叫人听了毛骨悚然的音调对另一只囚笼里的俊毅男人说:“做间谍的日子,好玩吗?” “我就知道,你们在那一天已经发现了。”琅琊老实蹲在里面,比起惧怕,更多的则是不甘。 “复华重楼的逃走,就已经暗示了我们,十三禁卫军的宝绿岛上有敌人的眼线,你不但不收手、不逃命,甚至还在今天玩这么一手,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最后一次冒险,换取天魔众部的逃生啊?” “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会背着我把囚犯全部转走!” “就是算准了你没想到,才会守株待兔直至今日的……琅琊,我们才是更没想到的那一方,因为在复华重楼逃走之前,你可一直都是……我们的同事啊。” “呵……同事。”琅琊仰靠住囚笼坚冷的栏杆,把眼一闭嗤笑出声:“同事和同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啊……” 雷之国知隐城的浅潭江一边,艾亚哼哈已经暴露了此行的目的,他是为消灭虹之七族成员而来,顺带把坏了魔神大人好事的昔日双十钥匙一并搞垮,沙诺逐渐窥察到他的意图,自然不能放任,只是这哼哈看似神经错乱,真的动起手来却往往叫人应接不暇,于是从容再度判定,他的能力深浅,与发病程度息息相关。 方才身陷沼泽池,哼哈本已凄惨求饶,不料下个瞬间便拔身而出,重振威风,一手菜刀术施展的出神入化,乱中逐渐浮现出秩序这种正常人才会拥有的东西来。 “需不需要帮忙啊?”从容在旁边百无聊赖的打哈哈。 “不用。”沙诺一派傲娇样,下一秒,艾亚哼哈就瞪大了双眼跌下地去。 “啊啊是那招!你怎么不早用啊!” “直接摆平我怎么知道他的来路?”沙诺笑得不着痕迹,几个勾手弹指,便成功误导了艾亚哼哈的方向感知,看着敌人东倒西歪跌跌撞撞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他立下推断:“我估计,天魔不会只派这么一个人过来,在下个对手迫近我们之前,赶快离开吧。” “你?” “我可没有怕,只不过把虹之七族置于险地,完全没有尝试的必要。” “居然知道我要问什么,真是烦人的家伙……”从容一时大意,从昏倒的哼哈身旁走过时竟然没有防备,以至于男人突然暴起的一瞬中,她毫无招架之力。 “小心!”沙诺想都不及想,便箭步上前推开了从容,结果自己的手臂被艾亚哼哈死死咬住,没两秒钟就鲜血横流了。 从容见状更是想都不想举起布拉吉银杖猛砸艾亚哼哈的头,直到把人砸的痛晕过去,艾亚哼哈的牙齿还牢牢印在沙诺臂膀的血肉里,看得从容心惊胆颤:“你别动啊,我试着把他弄下去……” “那么麻烦干嘛。”沙诺不由分说要把胳膊硬抽出来,结果被从容一口吼住。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啊!”那条并不健硕的胳膊,看得从容一阵心疼,不知怎的就泪如泉涌了。 沙诺静静地看着她,开始不发一言,任由她处理跟摆弄。而从容也异常小心的拿捏着分寸,一点点去掰艾亚哼哈的嘴,一点点试着把他的牙齿跟沙诺的皮肉分离,猩红的血滴滴落在鞋面上,听着那微无的声响,就像感受到一根根针插上脚面的刺痛。 花了足足半个小时,还是不能完全掰开哼哈的嘴,从容只能在做到极限后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忍痛帮沙诺将手臂抽离出来,一面呜咽,一面有点意识不清的问:“如果我刚才,做了一件残忍的事,比如把他的头劈开,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恶毒的家伙?” 沙诺看着她一面哭一面抽出绷带来帮他包扎的样子,忽然将人一把搂紧在怀里,唇瓣触碰到她冰冷的额心,轻柔的亲吻:“可你没有那么做,你始终都是我认识的从容。” Chapter 1084 魔神衍仇派出两个战力超凡的人,到宝绿岛和知隐城搅合一通,却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什么也没夺回去,反成了十三禁卫军的阶下囚。 十三禁卫军在术法界的影响力是有目共睹的,先不说他们本就是帝圣国主钦定的王储辅佐人,单凭他们二十年如一日的威望和势力,在这个世界上,就罕有人会认为他们会栽跟头,在帝圣国主眼里,他们是值得期许的光域栋梁,在尊帝国主眼里,他们则是忠诚不渝勇武威猛的精英良佐,护卫楷模。他们在各域长期建立情报联络网,将不利于光域的一切因素无情灭绝,他们遵照圣鹿的遗愿扶植毫无经验的玉灵碧为女王,又帮她确立了上主人选,稳定重建初期的动荡局面、巩固王权根基,当晴尊和上主们稳坐宝座,接受万人膜拜时,他们奔赴各域,从外安内,他们传授四代国君上主精湛技艺,把他们一路培养成各国国府向往招入的优异人才。 可以说,对光之国来讲,十三禁卫军的功绩高伟如同天地宇宙,对第四代集团来说,他们也是不可忘却的恩师与前辈,这样的一群人,大概不会有存在于他们面前的阻力——所有的人,都如是想过。 然而那一天,登上宝绿岛的一行奇装异服者,却将毁灭性的灾难给予了十三禁卫军,让他们在一瞬之间,从云层跌落进泥沼,毫无反扑之力。 又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意图。 秋风扫过,轻浅微凉的气流掀开为首之人面上的黑巾,尊贵雍容的年轻面貌,一度激起奇陌佐银瞳孔里的震惊,巨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总队长,在这一刻冷汗直流。 “好久不见,佐银。” “主君……” 他摘下黑巾和兜帽,一张英俊的青年面孔暴露在阳光之下,眉眼平和又不乏英气,泛着蓝紫光辉的近黑发丝垂到颈下,身姿挺拔,体态清瘦,在渐起的风势下,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还有沧雪,阿颖,切,藏夜,冰寒,子蝉,箐栾,天捕,还云,琥珀,弥也……”他一一念过这些名字,就像在阅读与己无关的书中字句一样,死寂,陌生,又饱含失望:“朔月不在吗?” “主君,朔月已经……” “那么。”冷声打断弥也悲痛的后续,光之国的第三代君主,尊帝圣鹿,在“精英护卫”们没能完全消化这份惊骇之际,将一同抵达的余众引领上来:“就开始吧。” “为什么……主君还活着?!”夜原切总算问出了所有人内心的疑问:“您不是因为地狱峡谷的毒,已经……” “主君,能告诉属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即便是第一个从震惊里拔出神来的,奇陌佐银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况”,还是难免骇然:“您……真的还活着?” “佐银,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跟你们叙旧的。” 圣鹿态度的冷淡叫一众昔年的护卫十分错愕,夜原切更是直来直去:“主君您在说什么?如果您真的是起死回生,那就应该立刻回到光之国主持大局啊!” “是啊主君,您可知您钦点的那位女王,她已经……” “我不是来听这些的,我只想要你们,给我一个交代。”对于弥也的“光域情况汇报”,圣鹿持漠不关心的态度,和昔年那温厚执着的少年君王判若两人:“佐银,你可知罪?” “主君。”闻言,素来是威仪赫赫的奇陌总队长,竟单膝下跪,对圣鹿行下大礼:“属下不知所犯何罪,请主君明示。” “你纵容手下,使他犯下勾结逆贼、构陷国臣和弑君杀王的重罪,还想要否认吗?”众队长印象之中总是温和微笑的一张脸,如今冷似冰霜:“夜原切!” “你胡说……你不是真的主君……你是假的!”夜原切被单独拿出来点名,这使得他先前便滋生出来的疑心加倍剧增:“天捕!去把督翼那小子研制出来的分辨注射剂拿过来!我要戳破这个人虚假的伪装!” 左元天捕迟疑了一下,回到实验室拿了两支出来,夜原切慌忙抢在手里,跟圣鹿挑衅:“你说你是真的,那就证明给我看!” 圣鹿见状,二话没有就朝自己的手臂上捅,随着筒中注射液一分分减少,夜原切瞪大的双眼里布满了恐惧——是真的圣鹿,至少百试百灵的分辨注射液,没能使他变成花斑脸的怪物。 “你还有什么话说?”圣鹿的声调冷沉了三分:“夜原切,你这些年来多行不义,以为做得悄无声息就能瞒天过海了吗?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你甚至修炼极端邪异的暗之术霍尔德诅咒,还诛杀晴尊,陷害上主,你这样的人……怎配为我光域战者?!至于你们……明知他的罪行,还刻意隐瞒包庇,与之同罪!” “主君,其实阿切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向对细枝末节不予深论的奇陌佐银,面对主君的质问,也破天荒的解释起来:“所谓构陷,是指那年在终极审判宫放走相夫兰咏之事吗?那件事是我准许的,因为相夫兰咏当时说,她知道诸神团的情报,我才不得不请雅因大人出山,把相夫兰咏从相夫光子的审判庭上带走,所谓诛杀晴尊,那绝不是我们做的事,修炼霍尔德诅咒,更是子虚乌有!” “你敢说,他没有修炼过暗之术?还敢说……他没有要取走晴尊性命的意图?” “对,我是修炼过!但那不是什么霍尔德诅咒!作为‘光暗同体’的我,在好奇心驱使下才尝试一番的!我也想过要对付晴尊!作为不能让武神血脉活在世界上的理由!可我没有杀她,玉灵碧的死,和我无关!”夜原切不服,他坦承了自己做过的部分,余下的,则硬气铿锵的拒认。 “霍尔德诅咒这种会让灵魂堕落的黑暗术法,和光之净化术法完全背道而驰,我告诉过你们,作为光域术师,光明战士,最不能踏入的便是歧途!一旦堕落,就永无翻身之日!不论自身,还是灵魂!光之元能是最纯洁的力量,心地狡黠者根本无法提炼出最纯粹的光能,有些光域术师,不甘现状,去染指黑暗术法以求刺激,导致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完全使自己沦为了黑暗术师……今天你以‘光暗同体’来洗刷自己修炼暗术的罪恶,以为就能得过且过了吗!” “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修炼是我背着所有人所为,那么主君要如何处置属下,夜原切没有话讲!”跟着佐银跪倒在圣鹿面前,夜原切甘于臣服圣鹿,却不甘认下这份罪过。 “主君,您究竟所为何来?又是何以生还的?可否告诉琥珀?”第十一队队长琥珀色的眸子剔透如同黄玉,就像他本身的存在一般,是禁卫军中最纯真无邪的。 所以面对他时,圣鹿的态度难能的平和:“正所谓死也不甘心,大概就是在讲我这种人吧……你们一定很疑惑,明明已经入殓的主君,为什么会活生生的回到这里,为什么一回来就对你们兴师问罪……” “主君,不论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您忠心耿耿的臣子,这一点不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改变,您如果遇到了为难之事,那便也是我们的为难之事,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帮您完成心愿!”弥也队长率余下“精英护卫”单膝触地,对尊帝主君俯身参拜:“具体应该如何做,请主君明示!” “作为光域国臣的首要准则,便是对上级的命令绝对服从,第四代国主,是我钦定的,第四代上主,也是你们依照我的吩咐选□□的,既如此,何以对他们万般残酷?今天,你们说你们忠心耿耿,那我便给你们这个机会……来做选择吧。”背过身去,面朝一同登岛的数名“手下”:“露出你们的真面目,让你们的老师最后一次好好的看着你们。” 所谓“同行者”,竟是十三队长们一手培养起来的四代上主,当与不远处的老师们目光交汇时,他们眼里的光是复杂难耐的。就像那时,得知自己被老师们提防和算计一样,充满了不适跟哀然。 “我是主君,我现在,要命令你们的弟子,代我执行处罚。”缓缓扫过一众队长略低的脸孔,圣鹿不假辞色:“可有异议?” “既是主君的指令,我等不敢有异议。” “就是说,内心不服了?” “并非如此,主君会下令责罚,必是因为我等犯了过错,从被帝圣大人收入麾下开始,我等便始终谨记,自己的一生,都会牢牢绑缚在光域的命运上,今天因我等对光域造成缺失,有罪应罚。”低头认罪的奇陌佐银缓缓移来视线,虽目光清寂,却还是看得众上主一阵激灵:“就请四代上主,执行主君下达的任务吧。” “使出你们各自的本领,不要客气,代我好好的处罚他们!” 就像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半睡半醒间一项足以压垮肩膀的超重任务扑顶而来,四代上主们第一感觉是意外,紧随而来的,便是浓到不可收拾的荒谬感。 “尊帝大人,万分抱歉。”风扬龙泽在意识空间的短暂会议里,收获了全员一致的“否定”,便作为领队者率先回拒尊帝的指派:“我们,不能这么做。” “你说什么……你可知你在忤逆自己的君王?” 他们没有说出往日的口号“我们的君王只有玉灵碧”,因为他们一样打从心底,敬重这位“灭虚先生”,圣鹿曾在自身不保的危境下,挺身而出,化身灭虚,每日忍受着苟延残喘的痛苦,帮天地盟开疆扩土,夺取允帝逻的黑暗主权,当天地盟功成名就、接受万民膜拜时,他却黯然逝去。那段岁月,不仅仅是碧姐终生的痛,也是他们不可忘怀的悲伤往事。 可以说,没有尊帝圣鹿,便没有他们风光荣耀的今世,没有光之国重见天日的明朝。 “尊帝大人。”宁日潇作为第二个发声抗议者,心平气和又恭敬有加:“不论在您眼中,队长老师们犯了什么错,在我们眼里,他们始终都是我们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哪有孩子对父亲动手的道理?” “没错,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不会打老师的,传出去我嘉琦芙菱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芙菱小声嘀咕,她本想着像以往那般吵吵嚷嚷,但现场汇集了各队队长和尊帝本人的喧天气势,让她不自觉的收敛起来。 “说谎话,可不是诚实的孩子应该做的啊。”想不到,尊帝竟不依不饶:“你们难道不恨他们倚仗老师的身份,频频对你们施压、欺负你们甚至逼得你们与同伴分离吗?今天可是报仇的大好机会,你们可别生生浪费了啊。” “是,我们曾经怨过队长老师,甚至一度觉得,他们利用了我们,又想上屋抽梯……但细想一下,我们有今天,全部都是队长老师带给我们的,所谓‘恩不可忘得太净,仇不可记得太深’,我们或许真的误解了老师们的用意……但即便真的是这样,他们也还是我们的老师……我们,不想当敌我不分的畜生,因为等待制裁的家伙,还在别的地方猖獗!”纳连也俊也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慷慨陈词了一番。 “队长老师教会我们很多东西,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轨迹,不论之前,有过怎样的猜忌和不快,我们……都从未把他们当成过敌人,如果今天,尊帝大人执意要我们代为处罚队长老师,那我们是绝对办不到的!但有错就有罚,一定要有人来承担些什么,就请让我们第四代上主,代替队长老师们领受一切吧!” “我们……遵从尊帝大人的一切处罚,但就是不会对恩师出手!” “即便被利用了,可值得被索取的筹码,依然是老师们给的,要论亏欠,也是我们亏欠了他们。” 助贤、以悠、千刺等上主,也紧随着说出了一众内心的真实语言,这下,轮到十三禁卫军众队长面露凄楚之色了,连圣鹿本人也在一片沉默下绽出淡笑:“你们是真心实意要替老师们受过吗?” “是!”毫无迟疑,异口同声。 “可我偏不让你们如愿。”微微放大了眼底渗漏的恐怖气息,圣鹿恶鬼般的一笑:“你们一方低头领受责罚,哪怕不那么甘愿,一方要为师父受过……公平起见,就用一决胜负的方式来择取最后的赢家吧,输掉的人……要从此献出手上的权力,退出光之国府,甚至于术法界的各种纷争,办到的吗?” 四代上主还在迟疑中,他们的老师已率先拎起各自的佩刀挺直肩背,身上爆出的层层杀气宛如骤然临世的末日风浪,压迫的他们喘息艰难。 “为公平起见,你们还是两个一块上,对付我们当中的一个吧。”夜原切腰间斜挂的佩刀在鞘中呼之欲出,他本人也像被乌云染上了阴霾,眼睛里不见一丝光亮:“我们中有十二个人,除了无需参战的总队长,余下十一个,平均分配给你们二十二人,很顺理成章吧。” “夜原老师,我们同属光域之人,无需自相争斗。”助贤立即抗拒这份提案:“还请尊帝大人收回成命。” “身为我的弟子,怎能阵前退缩?”倏然脱壳的刀,直指助贤的喉结,夜原切弯弯邪异沸腾的嘴角:“就你了,再挑一个人,跟我打!” “师父!” “你们的反抗之心,日益增进,绝不是到了今天才有的,就别装模作样了!” “是老师您屡屡猜忌,才使得师生关系愈发疏远,然而我们方才已经明志,我们……” “好个啰嗦的夜叉皇,你不是战场上最骁勇的猛将吗?教了你这么多年,为师还从来没领教过呢,你迟迟不出手,我可就不客气了!”像猫一样的针状瞳仁急缩一下,转瞬过后,夜影刀乌黑的残影化作怪异风圈,把助贤牢牢锁困在内。 夜原切的出手无情,从某种程度上激起了四代上主全力一搏的决心,事实上,抛开与老师们的纠结关系不谈,他们也很想领教一下现如今彼此双方的差距,看一看昔日连刀剑都拿不稳的自己,今天能将功夫超凡的老师们,抗击到何种境地。 师生对战,势在必行,依照夜原切的提案,除佐银以外,每名队长都有机会跟自己的弟子过招,这样的对决是史无前例的,更是在“去而复返”的尊帝目睹下,激烈展开。 Chapter 1085 “今天允许你们还手抗争,不必再像当初那样,被动的遭受攻击了!” 昔年魔鬼训练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越是这样,越使得第四代上主无法专心致志的同眼前之人较量,多数人比谁都清楚,这一战打起来,很有可能就一发不能收拾。 第一个持刀上前的是地位仅次于总队长的圣颜沧雪,他儒雅依旧,掌中通慧识灵的白色菊纹佩刀出鞘便漾开漫天雪光,曾经,旁人只以为这是白菊的独特气息,现今看来,它乃“纯光之刃”,有着最纯粹原始的光之元能。 “还在等什么?快动手,不然便是抗命!”圣鹿冷声催促,叫应战的纳连也俊跟途倩儿快些动手,毕竟后面,还有十组较量要陆续展开。 也俊跟倩儿对看一眼,纷纷叹息后左右跳开,从上方向下俯冲,其中一个负责佯攻,另一个则施展玲珑印试图制约圣颜队长的行动,几经较量,双方竟不分胜负,圣颜沧雪显然没有尽心一战的意图,途倩儿和也俊也放弃了“以暗相抗”的打算,虽说看上去,能够对付白菊纯光的,只有暗系元能了。 “够了,下一组。”圣鹿对他们不予上心只为敷衍的较量感到恼火,匆匆叫停之后勒令别颖王上前一战。 由于相夫光子不在,朔月队长又辞世,故别颖王的对手是疾藤,以及作为城主的桔梗木茉。别颖王一派霸气的抽刀离鞘,羲皇刀到了日下依旧熠熠生光的华美纯金外表辄便显露人前,王室出身的队长秉持着优雅习性,等待弟子后辈们率先出招,然而当桔梗木茉有开启召唤术的意图、疾藤也有起步奔跃之际,他皇刀一挥,登时拉了个异空间过来将三人全部囊括在内,消失在面前的一场对决让圣鹿叹气少顷:“……看来要一会才能见分晓了,下一组。” 早就跟助贤打得不可开交的夜原切把持着挥舞起来便形态无踪的黑色长刀,几下子就逼得助贤视觉受扰,春水绿阳见状,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动用“画地为牢”的终极幻法,总算换得了夜原切的瞬间僵凝,助贤趁这空当大举反攻,一手巨型光剑天之斩使得出神入化,立刻就极刃狂呼,从夜原切身体中间扫荡过去。夜原切晃悠几下便倒下地去,手中疾速如影的黑刀摔在了一侧。 这场速战速决还算是瞠人眼球,圣鹿收敛住那份心惊,紧接着催促下一组出动。 狼月藏夜本对这场角逐不报期待,在看到助贤绿阳联手击退夜原切之后,一丝沸腾的战意在血液里焚烧,手中长刀脱鞘而出后,血色红光荡漾开去。他的弟子风摩以悠属于要么不战,一战便会全力以赴的类型,她二话不说就施展神无月操纵自然气候的能力,风起云涌,雷暴电湍,看得初雨还云一个劲儿的吹口哨,当狼月被几记巨量落雷跟万流风暴围攻时,荆棘出人意料的迈入了风险圈,他尘封在体内多时的杀气随着血穹刀的出鞘再度滋生了,一场罕见的“刀镰攻防战”快速展开,打了个昏天暗地后,狼月和荆棘各自被对方的武器伤到。 “到此为止。”本还撺掇着三代四代互斗的尊帝圣鹿,忽然出面叫停,观者无不清楚,再战下去,两个杀气腾腾的男人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仅仅流了一点血:“狼月,血穹刀收鞘,荆棘,你也退下。下一组。” 正在宁日潇揣摩着圣鹿眉宇间流露的“内涵”时,别颖王携木茉疾藤从异空间归来了,他显得云淡风轻,只有肩角被伤到,至于木茉和疾藤,也是略有轻伤:“这丫头的第六感作战,还有这小子的超瞬术,很出人意料哦。” “可你还是占了上风啊。”向来言语不多的软冰寒队长也在上前过程中调侃一句,他的对手自然是海蓁子,以及城主千刺:“海蓁子,让我见识一下新光瞳的威力吧。” 然而千刺根本不给海蓁子施展新光瞳的机会,秒秒钟就增出了上千个实体□□,把敞阔的岛地填补的满满登登,软冰寒见状自然也不客气,拔出那从脱鞘开始便寒气大涨的冰蓝色长刀,天上的云、周遭的树还有海中的水,似乎一下子都结冰了,突如其来的低温让全员瑟缩了一下,这堪比冰渊威力的“制冷刀”有蔓延上身的趋向,千刺拉起海蓁子连连闪跳,用余下的□□实体做掩护,不多时就被消灭个一干二净。本以为软冰寒会穷追不舍,岂料心思深沉难以捉摸的冷面队长沉吟三秒,竟收刀回鞘,给出的理由是“不想把宝绿岛给冰封了”。 终于轮到芙菱了,八成是想到了老师那“只能让人活七天”的绝招,她显得有点小不安,一诺很贴心的往她耳朵里塞棉球,她也只能苦笑。毕竟“蜂鸣蝉玉”的声音,不是棉球可以抵挡的。玉子蝉眨动着俏皮的大眼睛,完全没有那天跟奇太打时威武霸道的架势,他问圣鹿可不可以不用刀,因为蝉玉刀自从两半以后还没修好呢,圣鹿问他比什么,他想当然的说“跳舞”,把大伙儿雷了个外焦里嫩。 “现在是跳舞的时候吗,你说话做事也不分分时候!”彼时从不会斥责他们半句的圣鹿,如今是责备满满:“看来你跟沧雪一样,都无心参战,那么下一组。” “啊哈哈哈,尊帝大人看上去好像很着急啊。”风扬龙泽没心没肺的在对战进行到一半组别时出声调侃:“一会赶着去吃饭吗啊哈哈哈。” “……唉,还是老样子啊你小子。”作为他老师的箐栾可就头疼了,自己被说成乐天傻缺也就罢了,怎么教出来的还青出于蓝呢。 箐栾是禁卫军队长里性子最悠闲懒散的一个,他的刀极少出鞘,这一次挥动,完全是看在主君的份上,清漓刀看上去平淡无奇,墨绿色的外鞘和刀刃,可在阳光照射下,却自然反射出波光荡漾的水纹,一环环从小变大,直至扩出刃外,美轮美奂,令人瞠目。与之匹配的技能也相当逆天,它是强力水遁的发出源头,从刀尖到一侧刀刃,全部能够挥放出极量的水体,随着持刀者手腕动作的变化还会释放不同种类的招式,天雪柔见状,用眼神示意大哥先让她来,旋即,清漓挥发出来的水流被冻结成冰,只是须臾间,这些冰就自动融化,让天雪错以为它的能力包括控温术,等风扬再度出手抗击,作为箐栾的首席大弟子已经可以自如避开“刀锋水流”的攻击了。 几个都不是拖沓的人,可打起来却是没完没了,看着日头西斜的景观,圣鹿谈罢方说:“到此为止吧,余下四组,速战速决!” 左元天捕的对手自然是他的女弟子风扬化羽,以及同为科研爱好者的督翼,向来济世救人的医界高人,所提之事却让化羽反对连连。他说,他是医生,传授弟子的技艺也多半是医术,所以他可以比拼的只能是医技,他要求在督翼身上制造两个血口,与化羽同时进行治疗,谁耗时最短,谁便是胜利者。结果化羽宁可自己受伤再自行医治,也不肯在督翼身上动刀。争持不下之际,督翼竟趁她不备在左右手臂各划一条深度等同的口子,面对化羽的尖叫和伙伴们的愕然,淡然一笑说再不快点他就要流干了。于是,化羽忍着钻心的难过施展修复医疗术,卯足全力让督翼的伤口在最短时间内愈合,左元天捕用灯觉刀随随便便一挥,刀尖散迸的能量便附着在督翼伤口上,令血瞬间回流、皮表也愈合无痕。 “看来,还是左元更胜一筹啊。”圣鹿面无表情的端着严肃劲儿,瞥一眼初雨还云,催他快些动手。 “知道啦知道啦,主君今天真的很急哦。”放下不断卷玩额发的手,初雨又一次发出那叫人印象深刻的独特笑声:“来吧,宁日潇,让为师看看你……” 结果不等宁日潇发话,赤魇一个极强火遁球扑了过来,初雨还云慢吞吞的性子致使他晚一拍出手,时雨刀“呼风唤雨”的本事比神无月改变自然气候更要迅捷,一场瓢泼大雨毫无预兆的降落了,在他被烧得面目全非前将火势浇灭,他则气得翻眼跳脚:“你个混小子不知道打个招呼再出手吗!被你烧毁容了本队长以后怎么见人啊!啊?!” 这叫人哭笑不得的变故使圣鹿眉宇间的凝重更深:“……算了,下一组。” 琥珀嚼着泡泡糖走上来,一口一个泡泡吹得优哉游哉,他先是跟弟子寒暄,问她今天有没有做好吃的,遭到圣鹿的质疑后,直言自己的琥珀刀落在光之国了,圣鹿沉着气叫他施瞬空转移术回去拿,结果他一去不复返,叫主君足足等了十分钟。 “……这小子临阵落跑的旧病又复发了啊……” 可怜苍棱一手最新练就的傀儡术无处施展,就要面临被pass的结局。最后一组出战的队长是十三禁卫军里的“一枝独秀”,她薄颜刀的威力天下无双,却很少有人幸于得见,包括昔日的弟子舞之月翎、今天的学生唐元纪景洛。 “既然是压轴战,我想,就满足一下观者的视觉需要吧,弥也老师。” 景洛一语道完,一井代特也缓步上前:“弥也队长,请多指教。” 难得有一场认真正式的角逐了,圣鹿松一口气便令他们尽早开始。 可唐元纪弥也面对一井代特艳光照人的美貌,还是忍不住笑赞:“如果给我个品评的机会,女上主里的美貌冠军,我一定选你。” 代特被她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很是难为情:“多谢队长夸奖,代特愧不敢当。” “你平时一定很少化妆吧。” “嗯……” “怪不得皮肤这么好,还有那些丫头也是一样。” “弥也……”圣鹿听到现在,有些按捺不住了:“我可不是让你们师徒叙旧来的。” “主君莫急,我这番开场白是有用意的。”弥也浅浅一笑,行动间,那柄造型独特的女性佩刀已经层层展开,三刃一体,分分合合,薄如蝉翼的抖动下,竟滋生出六色元能环圈,乍看之下,宛如五彩涡流,缤纷多姿:“必须让他们知道,有时候优势,也会成为劣势。” 代特不是很明白,这一战的优劣因素,和她的容貌有什么关系,她看到六色圆圈,还以为是唐元纪一族的六遁本领,直到正要出手的景洛惊颜失色,代特才稍微看出些眉目。 原来,景洛即将使出的浪转大若天,不知为何就从透明圆圈里释放出来了,而且瞄准的方位正是她的脸,当她全力加速试图避开时,急速旋转滋生的切割气流又从红色的圆圈里释放,直扑景洛,那几个圆圈轮番启动,在他们得手前就先行一步,用伙伴的招式进行彼此攻击,代特和景洛彻底摸清薄颜刀的路数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毕竟,他们方才在躲闪和抗争的,是同伴如今的水准招式。 “这是什么招式……好厉害……”代特忍不住赞叹,已累得直不起腰。 “我还真没认真取过,不过看到你倒是让我想起来了……就叫‘上妆’和‘卸妆’吧。”她慈母一般的和善笑容,即便在对阵途中,也不曾消失,比起厮杀,更近乎于指导:“无形的吸走你们即将出手的能力,就好像年轻的姑娘躲在房间里,一个人悄悄的把妆上好。至于‘卸妆’……那自然是到了最后,将这唯美释放殆尽……” 十一场对决,就这样不痛不痒的休止了,令他们倍感疑惑的不仅仅是“小儿科”起来的十三禁卫军,还有如释重负一般的圣鹿的表情。 第四代上主彼此间互看一眼,终于由宁日潇起头,问出心中困惑了:“恕属下直言,尊帝大人,为什么要我们和队长老师草草开打又匆匆结束呢?您……是在试探什么吗?” “真敏锐啊,也确实,我没有隐瞒下去的打算。”直到此刻,笼罩在圣鹿身上的消极阴暗气息才尽数褪去,仿佛之前的一切阴霾,都是他刻意的伪装,他复原成十多年前与天地盟勇闯天下时,那温文尔雅的“灭虚先生”,他的笑容令人怀念,好像隔了几千年几万年那么遥远,却清晰到深印脑海。 “主君,你为什么……”夜原切从地上爬起时,已不见了方才的乖戾。 “难道……”唯有奇陌佐银,一语道破:“您是在试探,我们的光之核心还在不在?” “没错……”圣鹿的双眼,折射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惆怅之光:“事实上,我是被人从过去传送过来的。我并不知道你们在我死后都发生了什么,可一来到这个时代,我就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息……它不断提醒我,你们的‘核心’兴许已经……加上沿途,我听说了诸多第三代与第四代的不和传闻……所以,一方面,我想用釜底抽薪的方式试探你们之间是否还留有师徒之情,另一方面,我要在你们发现我的用心之前,把你们‘核心的容量’看清楚……毕竟你们知道,思维一旦干扰,就会破坏我的判断……” 最后这几句是对着他的精英护卫们说的,那一瞬,佐银等人仿佛回到了过去,围绕着主君尽心竭力的每一寸时光。百感交集之下,他们纷纷流露出并不多见的伤感神色。 对于十三禁卫军来说,伤感等于脆弱,脆弱注定要失败,因此得见一回老师们真实的表情,四代上主也无不感触良多。 “同时,我也希望你们明白。”这些话,则是对着他的后辈们、如今光域的上主们说的:“即便当初,你们的老师对你们有利用的心思,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日子久了培养出来的,最初的利用,往往就变成之后的真情,三代也好,四代也好,你们全都是光域的支柱,一荣俱荣,不可分割,所以四代们……看在我的份上,体谅你们的老师吧,不论怎样,他们都是在为光之国打算啊。” “是,我们,绝不会记恨队长老师,在我们眼里,他们永远都是我们的恩人。”宁日潇沉默良久,终于这样说道,毕竟光子后来有传信说明,碧姐还没有死,那只“断手”只是夜原切用来吓唬人的。 “这我就放心了。”圣鹿短暂的舒缓一口气,很快又目色严谨起来:“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这些孩子了……毕竟,他们将来也是要拥有光之核心的人。” “光之核心,究竟是什么啊?”四代上主面面相觑,即便是碧姐,也从未提及过这样的称呼。 “等你们能完全的与封印之心呼应自如,就会在这里。”圣鹿面朝大家,点了点他自己的心脏:“形成光之核心,它比生命之元和封印之心产生的能量更充沛,是一个光术修炼者最巅峰的状态,当光之核心生成后,你们的自身会形成保护膜,这层保护膜可使你们真正意义上的刀枪不入,它叫‘金身’想必你们应该听说过……” “‘金身’,又名‘金衣’……可纵然是初代上主,也未曾有过开启金身的先例啊!”惊叹过后,便是对禁卫军老师们更进一层的敬仰了:“队长老师们……居然做到了连初代上主都做不到的事……” “可您刚刚说,总队长他们的光之核心出了问题,这又是怎么回事?”督翼的注意力,永远都集中在要点上。 圣鹿轻微的叹息逐渐加重,如同他眼底挥之不去的黯淡:“我是光神的伪觉醒者,所以我可以感应到,光之巅峰的存在指数,在我离世之前,他们几个明明还处于巅峰状态,可当我再回到这里时,却发现他们……刚刚,通过你们的牛刀小试,我再度确认……他们的光之核心已经不完整了,而金身……也羸弱不堪。佐银,能告诉我,在我离开之后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奇陌佐银长久的沉默着,似乎不打算如实相告,是性急的夜原切,不顾往日的誓言,执意对主君坦白:“主君!核心残缺、金身遭毁,并不是您去世之后才发生的!” Chapter 1086 “你……说什么?”圣鹿的眼瞪得大大的,几乎难以置信。 “还记得朔月受伤的那次吗?”后话,由面容沉痛的唐元纪弥也阐述:“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吧,当年的那一场灾祸,我侥幸错开,没有参与其中,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们十二个人,是在怎样的煎熬下捱过分分秒秒,尤其佐银和朔月……朔月当时冲在最前,因此受伤最重,加上他自身体质异于常人,无法隐瞒于你,可是其他人,却把他们同样受伤的事苦苦瞒了下来……为了不使你这位觉醒者察觉,佐银……” “弥也,别说了。” “大哥,事到如今,当着主君和四代孩子们的面,我们也是时候坦诚了!”向来听从大哥号令的弥也,第一次勇敢的做出抗争:“主君,佐银他为了不让你发现,不让你牺牲自己,就一力承担,将自身的元能平分给大家,用以遮掩‘光之核心’和‘金身’的残缺,当时您在地狱峡谷,距离遥远,加上佐银的努力,才没有被发现……如今,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 “就会……” 面如死灰的尊帝的脸,让四代们的心集体跳到嗓子眼,紧张的要死。 “就会和朔月一样,灰飞烟灭。” 那个瞬间,人们从尊帝的眼中看到了难言的悲伤,伤痛孕育出泪光,在隐隐中流逝:“……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居然直到今天……在那个人的促成下,才知道这一切……这真是于我华亚圣鹿来说……最大的讽刺……” “那个人……难道是……创世神觉醒者?” “没错,我之所以穿越时间来到未来,实现所谓的‘死而复生’,就是因为他……我也知道,对他来说,光之核心是最大的威胁,因此我一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确认……而现在终于可以确认了,我却……” “主君,多愁善感可不是您的风格啊。”圣颜沧雪笑成了一朵圣洁无垢的雪莲花:“光之核心没了,可以重塑,金身破了,可以修补,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我们都还活着,光之国,也还活着。” “是啊,如果你的脸再皱下去,本大爷可就不认你这个老大了哦。” “别颖王你是小鬼吗居然说这种任性的话?” “阿切你还不是一样,嗯哼哼……” “狼月你的刀上有血腥味。” “冰寒的鼻子真好使啊好羡慕嘤……” “你的刀应该修得差不多了吧。” “箐栾,你之前说肚子疼,药我已经配好了,等会记得去拿。” “嗯哼,我美丽的头发,天捕你可有治头发烧伤的药?” “不会有那种药吧……天捕,我牙疼,你有止疼药吗?” “琥珀,是你的糖吃多啦,都说注意节制嘛。” 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调侃交流的闲适样子,让他们很难想象,这些是叱咤风云的术法界高人,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年少时代,围绕在尊帝身边,跟寻常少年一样活力四射叽叽喳喳。 看着老师们沉浸在往事追忆中幸福安然,天地盟想起了自己现在的时光,或许终有一日,他们也会走上老师们所选的这条路,但不论怎样抉择,摆在面前的艰难险阻,都必须逾越。 一阵不逢时的拍手声响于旁侧,在三四代上主精英齐聚的当下,还有人能悄然靠近,不得不让全员提升了十二万分的警觉,来人一身白色笔挺衣装,赤红的短发无言昭示出他的身份。 “炎之帝恒……”脸都不用看清,与光子同等发色系的男人八成就是他了,听了他不少传言的大伙儿对于这位火国君主的忽然造访倍感意外,他们注意到老师们面上浮现出惊凝之色,断定知其会来的,只有神容不改的尊帝大人。 “各位队长先生、上主、还有尊帝先生,别来无恙啊。”炎之帝恒礼仪周到的行点头礼,面带微笑,措辞文雅:“唐突造访,还请见谅。” “炎之国主大驾光临,我宝绿岛蓬荜生辉,就是不知……您所为何来?”奇陌佐银回以他同等的礼节,并且错开了诸神团的矛盾关系,只称呼他在现实世界的身份。 帝恒还未答话,夜原切就一步一笑的靠了过去,尽管有那么一瞬,所有人都感到了他身上蕴含的杀机,他抬起手,正欲往帝恒的肩上拍去:“好久不见啊!创世神觉醒者先生!” 笑而不语的刹那,夜原切的手扑了个空,他整个人也失去重心倒入血泊,全程经过在光天化日下转瞬即逝,目睹了全部的众人骇然失色,炎之帝恒仿佛偷走了时间,什么也没做就让夜原切身负重伤。 “切!” “你这家伙,是来捣乱的吗!” 天捕过去抢救,软冰寒则一副随时动手杀人的阵势,圣鹿挥手示意他们暂且退下,走到夜原切跌倒的那里,见左元冲他点头,才扭身去正视火之国的年轻君主。 “帝恒先生,既然你能够预知一切,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对象是您的话……就不得不让我这个觉醒者悬心一番啊。”帝恒整理了一下扣子略松的袖口,举手投足都优雅十足,贵气逼人:“也亏得您,现在我总算确定了……‘光之近神者’们的现状……” 又出现新词汇,“光之近神者”,这在任何一部书籍里都没有过记载,四代上主可以肯定。于是乎,疑问接踵而来:“什么是光之近神者?难道是指拥有光之核心跟金身的人?那跟所谓的觉醒者,又有什么分别?” “神之觉醒者分为‘真觉醒者’和‘伪觉醒者’,但这跟光之近神者不存在直接关系……除了光神,其他神都不存在所谓的‘近神者’,光的力量无限强大,才会在真伪觉醒者之下再觉醒一批又一批‘近神者’,近神者没有神的灵体和记忆,只有觉醒出来的巅峰力量,是历来光术修炼者练到最后到达的顶峰,核心一成,金身一塑,便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存在……” “既然这么完美,又怎么可能发生被破坏的事?”尽管对话的人是“来意不明、疑似敌人”的火国君主、创世神觉醒者,可天地盟四代上主还是无法掩饰纷沓而来的困惑。 “因为创世神的力量,才是真正高于一切的存在,只要我想,这个世界都会任由我去颠覆……”帝恒缓慢抬起右掌,张开五指,随着目光里狠厉之色的一跃,他的手也紧紧握住,仿佛真的把整个世界都纳入手心,顷刻间挤压成屑。 他那叫任何人都无法抵御的压迫力在无形中渗漏出一丝,仅凭这些微的威慑力,便压得整座宝绿岛颤颤巍巍,四代们强忍着感官抗议带来的不适,把目光扫向倏然发出冷笑的尊帝圣鹿。 “如果真是这样,创世神先生,又何必兜圈子呢?在暗处观察多时,不也是为了等待验证这一刻?” “既然知道,先生又为何甘愿给我当刀使呢?”帝恒绽出一抹浅笑,居高临下之姿,已无需从语调上体现。 “刀?我可不认为,自己做过把刃往里冲的事啊……”圣鹿在笑,比深谙一切知晓世事的创世神觉醒者,更显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你预测到我的做法,从而坐山观虎斗,因为你做不到完全破坏掉核心与金身,就只能借由……他们的力量。” 焦点瞬息转移到四代全员身上,他们尽管不是很清楚来龙去脉,但有一点通通意识到了,那就是,被当成刀使的,是他们自己。 “只有接近近神者力量的人,才有完全破坏掉光之核心和光之金身的可能,你在多年之前对他们十几个下手,倾尽全力也不过是伤了外壳,你想要拔除核心,只能借由四代上主的手……至于我,你已经算准了,我会用这样的方式,去考验他们师徒的感情深浅,不是吗?” “我能够预料到一切不足为奇,让我意外的……是死去十多年的你,竟然也可以在短时间里领会神意……不得不说,光之国有你这样的君王,是它的福气。”帝恒温润有礼的口吻渐渐变得阴晴莫测,就如他神色中瞬息万变的情绪一样。 他用轮回钟,穿回过去,将濒死的圣鹿请到了未来,他用“光之国朝不保夕”的现状利诱圣鹿,想让其贪恋现世,从而为永远留下守护光之国的目标听命于他这个“拯救者”,他算准了十三禁卫军和四代上主会有一场角逐爆发,算准了四代可以破掉三代的金身,可万万没想到,反预料到这一切的华亚圣鹿,只是让师徒彼此间的对决草草开场,又匆匆收尾,过招途中不痛不痒占据多数,你来我往间,并无应有的生死较量。 没有全力的相争,必然不会伤及最后的命脉。 炎之帝恒的面色逐渐有些难看,眼神阴沉到空前绝后,他的失策代表了光域一方的胜利,但“手握旌旗”的四代,却并没有欢欣鼓舞的感觉。 他们差点就被利用了,如果不是尊帝大人和有意回避的老师们,他们已经卯足全力、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破坏掉近神者的金身,完成炎之帝恒这个诸神团首领最残酷的野心。 “那时,眼前的这位,还只是火之国王室里最幼小的亲王之子,可他已经觉醒了令世界恐惧的力量,他知道组结同为觉醒者的一批人,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神明……在与诸神团激战的过程里,他们压倒一切的优势令我们节节败退,朔月受伤最重,我当时就知道,可如果不是方才弥也说……他们也是那场战役的受害者,我恐怕要被蒙在鼓里永生永世了……”圣鹿沉痛的一叹,万分懊悔那时的疏忽大意,连佐银和其他伙伴承受这么多痛苦都浑然不知。 “都说了……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别颖王不是很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又一指扫向面露痛心之色的弟子们:“还有你们!一个个什么表情啊!这是你们面对老师应该呈现出来的样子吗?给本大爷收回去!” 这样一群高傲的人,是绝不容许被同情和怜悯的,在他们眼里,不论是痛楚还是流血,煎熬或是折磨,那都是理所当然承担的,别人若为之同情悲悯,那便是对他们的轻视和小觑! “看来我这一次,果然来得不是时候。”沉默了片刻的炎之帝恒总算恢复成伊始的温雅状态,笑得不露情绪,不见深度:“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等一下,炎之帝恒!”嘉琦芙菱见他气焰虽平,但处事狂妄,十分不满:“你无故伤人,现在夜原队长还昏迷不醒!你连句歉都不道就想走?!” “我炎之帝恒并非不肯低头道歉之人,不过。”他微微侧过脸孔,笑得深沉难测:“一个妄图对我下手却自食其果的人,有什么资格接受我的道歉?” “你!” “按照术法界汰弱留强的定理,也只是他过于弱小导致的。胜败面前,无所谓对错,纵然有,那错误,也永远属于弱者的一方。” 直到他起步迈入来时便出现过一刹的方形涡流框,须臾中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尊帝圣鹿才放下了最后的警觉,有些脱力的坐倒在地上。 “尊帝大人!”来自于四代们的关心围绕过来,像昔年围着灭虚先生听故事一样。他们把他当成大家族中的头号家长,而碧姐,是这位家长的妹妹:“您没事吧!” “我没事……”圣鹿抬了抬胳膊,表示自己一切安好:“第四代,我现在有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要托付给你们。” “您请说!” “眼下情况,刻不容缓,我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也不多了,我希望,你们可以代替他们,担负起统率光之国和十三禁卫军的重任。”一语未毕,圣鹿的身影已经堪堪变得透明,在四代上主惊恐的注目和三代精英们伤感的凝望下,他坦然一笑,恍如昔年的瑰伟名君:“能够来这一趟,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可以再见到你们,也是命运予我的恩赐,佐银他们……必须要去修补金身,在你们完全开启这重力量前,于术法界来说,他们的存在仍旧必不可少……希望你们体谅。” “我们都明白,请您放心!” “佐银,还有各位……”越过蹲守在面前的孩子们,他仰起的视线最后一次落在十二个人的面孔上:“别了,请珍重。” 一寸寸光辉溃散了,像溶解到水中的残影,直至短暂过后,全然不见。 “可惜……尊帝大人这一次来,没能跟碧姐还有光子相遇……”化羽举手抹泪,伤痛不能自已。 “尊帝大人的话,我们却永远都会记得。”风扬站起身,将所有的心痛藏在心底:“佐银总队长,请问,要怎样才能修补金身和光之核心?” 奇陌佐银不予答复,站在那里塑像一般缄默。 “佐银总队长,请相信我们,我们是真的想帮各位老师的!”风扬的妹妹化羽紧跟上来竭尽肺腑之诚。 “这件事,我们自会处理,你们就别干预了。”圣颜沧雪走上来,比以往的温柔更多了些清冷和肃穆。 “本大爷派船送你们回光之国去。”别颖王不由分说,便勒令手下去拉纤。 “请等一等!”刚刚在意识空间里结束一场紧急商讨会议的他们,立刻阻挠了几位老师的逃避和驱赶,更是有宁日潇代表全员,说出内心的声音:“过去,我们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请老师们原谅,而现在,能为老师们分忧解劳的也只有我们了!请不要赶我们走,请指派给我们新的任务!一天不能确定你们恢复原状,我们一天不会回去!” “你们是在违令吗……”被左元天捕紧急救援恢复清醒的夜原切不满的瞪着双眼斥责:“真是烦人的臭小鬼,早知道你们这么不听话,我早就……” “我们已经二十好几不是小鬼啦!”小婉芙菱异口同声。 “在我们眼里,你们永远都是小鬼。”别颖王毫不客气的接话。 “小鬼就小鬼!”难得赤魇大爷肯认下这委屈,把长矛横扛在肩,一副冲锋陷阵视死如归的表情:“老师们!你们没有选择了!现在只能告诉我们修补的办法!否则……” “否则他就再放一次火!”千刺和也俊指了指动起手来从不顾及后果的恐怖主义霸王。 初雨还云猛然一阵激灵,颤巍巍的拉了拉佐银的衣袖:“那个,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听说这群小鬼和花问蕊很熟,不如……” 奇陌佐银听到现在,终于肯放弃般的舒出一口气了:“好吧,除非你们能劝动一个人,让她开启那个世界的大门,令我们得以去到那个空间,进行自身修复。” “什么人?”又是众志成城的同声之问。 “女仙,花问蕊。” “嗨!我们跟女仙最熟了!”芙菱没心没肺的打下包票:“绝对没问题的!” 海蓁子敲敲芙菱的头,示意她别太早给出承诺:“老师,请问,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做?” 海蓁子这么问,当然不是她对自己的说服力没自信,而是她弄不清楚,那个空间究竟是什么世界,佐银队长又为什么毫无信心的以为女仙不会答应。 “那个空间你们应该听说过……叫‘光之神域’,属于神界空间。”圣颜沧雪沉吟数秒,有些艰难的道出真相:“任何神之觉醒者都能够开启那所空间的大门,那所空间,也往往只有神才能进入,不过多年前被证实……光之近神者,也是可以入内的,不过,要依靠光神觉醒者的力量。” “现在,光神玉灵碧在炎之帝恒手里,主君又受轮回钟的制约影响消失了,唯一已知的光神伪觉醒者……只有初代国主的夫人,可她一向仇视光之国,对我们的求见向来都避之不应,我想……她未必会答应,即便是你们去……”弥也非常难过的晃了晃头,听得大家心生酸楚。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芙菱把腰一插,做出恨天绝地的姿态:“就是拼死!我也要想办法让女仙大人答应!” “说的好芙菱!”千刺紧跟着斗志激昂:“老师们放心!我们这么多张嘴!就是吵!也要把她老人家吵到烦最后不得不答应!” “你们两个最好别去,女仙喜欢安静,看到你们,她就算答应,也会忘了怎么开门的。” “喂纳连也俊你能不能不泼冷水!嗯?!” 几个调节气氛的聒噪者吵闹一通,总算使得诸位队长的表情放松下来,天地盟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师们这么安逸轻松,都发自心底的为他们高兴。 Chapter 1087 他们去求了女仙,正如总队长顾忌的那样,花问蕊起初是不乐意的,她赞同天地盟,赞同第四代这群人,可不表示她“接受”光之国及其他,在众上主坚持不懈的恳求下,她迟疑了很久,才勉强答应帮十三禁卫军队长“开启光之神域的空间大门”。 “你们也是一群傻子,他们之前那样苛待,现在你们还……”女仙纵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还是尊重他们的选择:“罢了,既然你们口口声声帮第三代求情,我也只好看在你们的份上依了。” “女仙大人您真是太伟大了!”芙菱开启衷心膜拜模式,一脸陶醉沉迷的滑稽样:“知道术法界不能没有光之核心!故而才答应的对吧!” “小丫头,少给我戴高帽,事实上这个世界怎样,我并不见得那么关心,就算天地颠倒,风云变色,空城也不会受影响,大不了我回那去!”女仙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心性和思想,豪迈之姿完全就是那日大战天魔的旷世女仙:“你们一再强调,十三禁卫军镇守宝绿岛,是为了守护利于术法界的光之门,可我却认为,不论是光还是暗,只要叫临界之门的,就都应该摧毁掉,初代时期的变故你们不是没听过,应该清楚,即便是光之门,那也是一种战争的潜在隐患!” “是,女仙大人,您说的我们都记下了,那现在,可以请您动身随我们去了吗?”海蓁子轻盈浅笑中慢步上前,跟木茉一左一右搀过女仙的手臂,一副亲昵宛如女儿的样子。 “我就不去宝绿岛了,叫他们半日后到天空之塔去,我会在空城等他们,切记,行动保密哦。”女仙伸手戳戳朝自己吐舌头的芙菱脑门,宠溺爱怜到不禁失笑。 十三队长的离开,意味着天地盟四代上主从此将要承担的更多,宝绿岛、光之门、十三禁卫军组织,还有失去了外部支援的光域内核,碧姐和光子都已不在身边,这样的情况无异于危境,他们只好推举一位代理国主,率国府众员重振声威、稳定大局。 让先生近来身体欠佳,雪照前辈年迈体弱,月女炎老师也不知所踪,天地盟和整个国府,当下最能依靠的,只能是二十二名上主。好在他们有扎实的基础,还算深厚的经验,除了繁忙度增加一倍以上外,其余都还驾轻就熟,想起光子在三年之中一人独撑,他们就钦佩不已。 好在前段时间国府召开每年一度的选拔考试,近期也该出结果了,给国府增加一些新能源,有助于发展和稳定,毕竟,人才需要年年选拔,时时发掘。 众上主和代理国君风扬龙泽汇聚在日月广场这一天,有一队衣着规整的新人缓缓来到他们面前,人事部的相关负责人表示这就是本次考核选拔到位的四级以上成员,包括两名副使官、七名执行者还有执行者之下的十六人。他们依照成绩和考核前的既定标准,被自然而然划分到职位空缺的位子,当任命书和副使制服落在两名女副使手中时,她们茫茫然的开了口。 先讲话的这位,一张下巴削尖的锥子脸,一双眼角开大的黑圆眼,讲起话来尖细异常,有些熟悉,又变异到无法识明:“我叫水木烟,今年十八岁,来自冰之国蓝洞城,自小是一名孤儿,勤学苦练,自学成才,现在来应聘外务府的副使,承蒙各位大人关照,让我有机会来为国府效力。” “我叫九绿子,今年十八岁半,来自风之国川上城,我的家人也死光了,不过我一个人坚强的活了下来,现在有机会来到光之国做事,十分荣幸。”这一位脸盘圆润,凤目媚人,比起上一位的人造式美女,更显得天然别致有韵味。 “水木烟,你从此就跟着海蓁子少主学习,九绿子,你跟着……” 代理国主的话还没说完,这娇滴滴的九绿子就抬手打断了:“请等一等,听说相夫光子负责的部门至今职位空缺,我记得我报考的是上主职务,怎么?现在难道已经有人选了?” “一切结果都有理可循,是依照选拔过程敲定的,你既然不达标,自然不会胜任,至于旁的,你没有过问的权限。”风摩以悠不假辞色的叫停了九绿子的发言:“其余执行者,还有新成员,全都到我这里领取任命书。” 天地盟也招收过不少副使跟执行者,每一位都安守本分,不曾对国府的选拔标准抱持过质疑,像水木烟和九绿子这样直言反抗的他们也是头一回遇到,不过,他们都是心胸豁达思想开明的人,完全不会因为这样介怀,反而觉得两名新人敢怒敢言,是有勇气、敢直言的贤官。 恰逢风国新主要为自己举办生日宴,打算极尽奢华的款待各方来宾,还派国使风信子出访光域,递交一份象征友好的邀请函,这封函依例寄到了海蓁子负责的外务府,但正逢少主出府办事,不在其内,樱塔月三人又各有各的任务,邀请函便理所当然落到了水木烟手里,她得到此物的第一时间,不是谨慎收好,也不是差人去唤海蓁子少主或其他副使回来,而是悄无声息的拿去给在以悠旗下做事的九绿子。 两人一拍即合,将邀请函撕了个粉碎后,由水木烟和和气气的出面,瞒天过海的对风信子说,等海蓁子回来就告诉她,然后请少主亲自去凝光城声明一切,风信子感谢了水木烟一番,便安心留在外务府新修的外宾寝楼里恭候。 当然,她什么也不会等来,因为海蓁子和其他三人并不晓得她到过外务府,更不晓得风信子送来一封一周后便要差人抵达风域去参加的国主生日宴的函,当风信子急不可待的跑去问归来已有大半日的海蓁子,海蓁子错愕了,表示自己不曾见到什么邀请函。 风信子那一刻觉得自己被耍弄了,多年前玉凝珠带来的灾难事件又激发了她潜在的苦痛感,这一次,她选择心平气和请教水木烟,何以把那么重要的事项隐瞒下来。 果不其然,眼前的锥子脸对见过并拿到邀请函一事矢口否认,就如当年牧流哉四人私吞玉凝珠又翻脸不认账一样,可恨当时,风信子毫无防备,依照锥子脸的要求到无监控设备的角落里交付了这一重责,如今,水木烟拒不承认,她等于是弄丢了歌形国主的一片嘱托,除了自责,还是自责。 论立场,惠茵海蓁子当然要偏帮己国的人,不能这么公然的把水木烟拉去拷问,一来也没有证据。但论交情,论她对风信子的了解,她是断断不会相信风信子会做出这种事的。于是,她将才来了没几日的新人叫到面前用最平和的态度“询问经过”,正常新人都会老老实实的交代,或瑟瑟缩缩的否决,可眼前这一位声称自己只有十八岁的女性,却老练成熟到叫海蓁子心下惊叹,她毫无破绽,对答如流,将责任全数推到风信子身上,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不知是不是走漏了风声,闹出事件的第二天中午,歌形国主就派人送了新信函,这一次直达到代理国主风扬龙泽的手中,信上,歌形国主深明大义,表示完全不责怪光域一方的副使和上主,他要求光域即刻把国使风信子遣返回风,他要好好惩治这个差点耽误大事破坏两国邦交的罪人。 名海川向来不喜生事,面对妻子被冤,也不得不就地伸张,他将冤情上诉到风摩以悠的司法府,要求律法审判庭对“邀请函失踪事件”做彻底的调查,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既然接到上诉,风摩以悠就没有不理会的道理,即便歌形那边催得紧,要光之国赶紧把风信子当做罪人一样遣送回去,她立刻出动侦察队,到外务府内外进行彻底盘查、询问和侦测,又把重要的嫌疑人风信子跟水木烟叫到面前,进行亲自审讯,另一方面,她暗自请了龙啼索骥,去把水木烟的具体来路查查清楚。 尽管远远及不上十三禁卫军的情报网和搜集水准,但有索骥这位情资王、以及他训练出来的情报部队,光之国在这方面也弱不到哪去,风摩以悠坚信,用不了两天,索骥就会带着水木烟和九绿子的“真容资料”回到这里。 说起来,这两名副使对上主和国君那是相当的恭敬,对其他平级的副使甚至于低于自己的执行官也做得到和颜悦色,可惜,她们掩饰的再好,也改变不了折腾的本性,水木烟的邀请函事件还没调查清楚,九绿子这边又出了乱子,她指控控诉该案的名海川“涉嫌收买证人、捏造伪证”,并越过风摩以悠和海蓁子直接去信给了歌形国主陈情,面对总长上司以悠的责问,她无辜娇嗔着表示“你如果对我乱来,歌形国主就会觉得你徇私舞弊包庇名海川”。 从水木烟到九绿子,有关联的两件事接连发生,以悠和海蓁子紧接着去信对歌形陈情,不料歌形再无回复,她们猜测,风域很有可能已经差人来这边“捉捕名海川夫妇”了,情急之下,只好由元能并不充沛的宁日潇发动悬空千影术大招,耗尽体能,直至让金色半透明光镜速落到歌形国主跟前。 当时歌形陡然一怔,和国师沐冰纷纷露出震惊意外的表情,直到以悠跟海蓁子重申信函上的发言,他才稍有不耐的挥手道:“你们不要干预我的决策,这两个人都是原籍为风的子民,我现在请求你们光域将人归还给我!可好?” 然而这并不令人放心,就算名海川和风信子回归风域理所应当,但凭借歌形此人的心性,还有他对九绿子莫名的信任、对水木烟莫名的偏护,就足够叫光域一边提心吊胆了,如果风信子和名海川回去,被他以“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立案,那么即便有冤,也是回天乏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想帮名海川二人,早晚会成奢望。 一边紧急调查,一边歌形又催得焦躁,万般无奈之下,风信子率先放弃了“抗争”,她说,她并不是认下这重并不属于她的罪过,她是要放弃官位,不论风域一边,还是光域这里,她的决心感染了名海川这位风国来的贵族公子,几乎所差不足半日,名海川也公开宣誓,自己要辞离光之国的旗主之职。 奇怪的是,两人依次公布自己的决定后,歌形那边反而消停不再追究了,名海川和风信子一向与人为善,宽厚豁达,不知此番为何被风国君王追迫的那样紧,辞别一众光域旧友时,以悠坚定的表示,这个案子会一直查下去,届时一定发布公告还风信子一个清白,当问到名海川将携妻何去何从时,名海川表示会带风信子和双方的家人,找一处避世之地隐藏定居,过无忧无虑再没纷扰的田园生活。他们将会卖掉家业,如名氏集团,还有风信子手中的风氏集团和花国商皇集团,大部分财产捐献出去,帮助一些生活困难的孤苦孩童和孤寡老人,少部分留下自给自足,从此也算一世无忧。 离开这方土地前,比风信子更早来到光域、感受过更多人情冷暖的名海川泪洒当场,他对爱妻说,即便自己是风之国的根苗,在他心中,也早就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光之国。风信子拭去爱人脸上那行温热的泪,也对着他湿了眼眶,她说,她对这里的爱,不会比他少,即使她最最要好的朋友和恩人,如今已不在这里。 双双辞去职务的夫妻二人,最后将野木妍拜托给了天地盟的诸位,他们说妍是这些年来帮了他们不少忙的朋友,虽有助手之名,但却是实打实的好朋友,希望他们能够善待她。 这边送走了名海川跟风信子,那边,龙啼索骥的调查也有了结果,尽管有些迟了,但依约,风摩以悠是绝对不会放弃一查到底的。 当时,九绿子大嘴一开,正叭叭不停的跟水木烟讲趣闻,随着水木烟跌宕起伏的尖笑声,步近者逐渐听清她们对话的内容,原来,是在对赫翼公主出家一事说三道四。 自打圣母念柳去世,赫翼公主的精神状态就莫名其妙恢复了正常,同时她也感到万念俱灰,便决心到光域一处偏僻的庵里去削发修行,从此远离俗世。上主们尊重她这个人,更尊重她的选择,双方还依约,若有机会,会再度相见于她隐去的那方净土。 因此,对于并不了解内情还凭借自我感觉妄自非议的人,风摩以悠持绝不苟同的态度,她不加掩饰自己心中流露出来的反感,端着习以为常的严肃神情,走到二女面前,将两份资料递了过去:“看看吧,希望你们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要这么严肃嘛,风摩总长。”不合时宜的一声轻浮男音骤然闯入,那中分的发式,并不出类拔萃的身高,还算得上英俊的五官容貌,还有习惯性挂在脸上的笑容,都跟诸神团资料上的“智神觉醒者”一模一样。 “初次见面,我叫彼欢,请多指教咯总长女士!”彼欢调皮的打了个军礼,欢脱度就跟他第一次见到相夫光子时一样,只不过这回,他的来意决定了他的明朗不会维持很久:“我这次,是奉火国国主之命,特地来跑这一趟的,大家都是爽快人,就不绕圈子了……请你,把这两份资料收起来,并且不能对外公布。” “我没有听错吧?火之国的使者先生,是来对我光域的决策指手画脚的?”风摩以悠不怒自威,犯不着发火已经把压迫感层层送给对方了。 “不不不,在下可不是来挑衅的。”彼欢一面摆手讨饶一面不改欣悦神采,说出的话那叫一个欠揍:“只不过呢,这可是火国国主和风国国主共同的意愿,作为同盟国的光域,难道不应该审时度势、见好就收吗?” “用两国君王之名来威胁我风摩以悠吗?彼欢先生,看来不太了解本总长的行事规则啊。”即便知道他是所谓的“神”,风摩以悠也毫无畏惧:“今天就算各位神明大人都来了,我也要按律处置这两个违反规矩的人!” “好好好,那我就直接摊开来说吧。”他又凑近一些,用水木烟九绿子完全听不到的音量,状似警告的提醒道:“你觉得,没有必胜的筹码我会来这一趟吗?你真的想让你们的队长老师……在还没修复完成之前就功亏一篑吗?” “你威胁我?”以悠身上爆发的气压明显更深重了,一双利眼也迸射出绝不宽恕的冷光:“你胆敢碰他们一下试试!” “不要瞪我,要对他们下手的可不是我哦~”彼欢搓手哈气,好像被以悠噌噌外冒的寒气给冻着了:“虽然帝恒不能完全破了十三队长的金身,但阻挠他们修复,还是可以办到的,你最好把这件事如数告知其他上主,因为我们不是开玩笑的~” 风摩以悠除了恨恨的咬牙,竟不敢再轻举妄动,差点忘记,神之觉醒者不论真伪,都有开启光之神域大门的能力,况且现在对他们实行强逼的,是力量最为鼎盛的创世神真觉醒者? 天地盟上主及代理国主商定一番,只好暂且屈从于炎之帝恒的授意,接纳这两名女副使,同时对外隐瞒索骥调查的真相,不过这番遭际,让他们想起了当初被晔王算计时被迫低头的一幕幕,眼下为了守护禁卫军老师们的修复进程,不激怒炎之帝恒从而使他胡作非为,众上主只好放下自尊,妥协退让。 Chapter 1088 被彼欢强制性石沉大海的“二女资料”,成为水木烟和九绿子握在了天地盟手中的把柄,她们心焦不已,暗暗筹谋着如何将那资料搞到手,甚至有朝一日,把总能挖出内幕来的那个组织端掉。 二女奔波不停时,天地盟上主一边也是紧锣密鼓的召开会议,他们一致认为,不觉得帝恒是那么无聊的男人,无故把两个女人安插到光之国来,若是间谍,没必要这么明目张胆,若是只为取得一方势力,也不会只派两个过来,而且要用到“改头换面、冒名顶替”这么大费周章的手段。 索骥的调查结果令人吃惊,自称十八岁的水木烟,实际上是三十九岁的女人寒苇裳做完全身性整容后化作的模样,她在刑前逃之夭夭,被一神秘人带去了花国整形医院,做了彻头彻尾的外表大改造,九绿子跟她差不多,也是伪装年龄顺带将脸蛋做了调整,本名桃屋八柰子,正是那逃过天蚕刑罚、又出现在彼欢身边的女人。 两个受世人唾骂的叛国罪犯除了改头换面,似乎也没有其他生存下去的余地,至少现在看上去,她们叫水木烟和九绿子,而不会有人认为她们是寒苇裳跟八柰子,然而在天地盟情报部队的火眼金睛下,二女还是不费吹灰的现了原形,尽管,在彼欢的干预下,众上主不得不哑巴吃黄连,暂时把这苦水吞掉。 甚少参与争端或意见发表的春水绿阳忙完了手头工作,就回到镜水寒宫小憩了,连晚上都捱不到,她就必须动身回水域城去,作为跟宝绿岛连线的最近地域,繁重的任务也瞬间增出了不少。 她的宫阙建立在水银汀上,最是僻静安宁,少有人扰,但自从“水木烟”和“九绿子”来了以后,冰冷的门前地砖似乎就被踩热了,照比从前也聒噪了不止一倍。 “绿阳城主!绿阳城主!”那媚眼如丝的美娇娘又兴冲冲的渡船而来了,见绿阳斜在榻上,竟伸手将人生生拖下地来。 绿阳虽无什么脾气,但从不掩对一个人的反感与冷淡,将手臂抽出九绿子的掌控后,漠然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你帮我画一幅画!” 醒着的时候,绿阳即便喜欢独处,也不会无聊到发呆,索性用泡茶来打发跟九绿子的共处时间:“你想画什么?” 刚巧,宁日潇步入殿中,手中是一份工作方面的文书,然不等她道明来意,九绿子就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就画凝憾宫好了,叛徒上主住的那座宫殿。” 宁日潇无视掉她隐隐渗出的恶意,甚至无视了她这个人,跟绿阳交代几句,便扭身告辞了,她一走,绿阳也直言会尽快画好,请副使先回去等候。 本来只是件日常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到了新副使这里,就总能掀起大风大浪来,自打二人入住凝光城,不但在国府内部闹腾不休,指手画脚,甚至还掺和到商界与艺术界之中,总想着附庸风雅博得才貌双全的美名。 先是那九绿子,不跟任何人商量请示,便自顾自的召开画展和新书发布会,声势迅疾浩大,当然,不出半日就有眼尖的购买者指出她的新书内容含有大量抄袭成分,而春水绿阳也清楚,她给画的那幅“凝憾宫图”也被九绿子拿去做画展的压轴精品了。面对质疑,九绿子不改淡定本色,对着信鸟村横七竖八支过来的话筒和摄像头直言,自己的灵感都是突然出现的,现场立时有采话员反问“你突然出现的手法就是随时看到随时抄吗”,激怒了九绿子,她彷如当年被指服装设计抄袭的寒苇裳一样,大庭广众之下坚持自己的理论,反复表示自己才是第一作者。 随后,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一群膀大腰圆的女性疯冲上来同手握话筒、高举摄像机的信鸟村工作人员厮打,口角发生之后,九绿子哭泣连连,乞求大家不要为了她发生争执。然而信鸟村的采话员小组陆续离开后,她的表面功夫就完全卸下了,露出漠不关心的神态哼着小曲修指甲,那些帮她与采话员进行一番肢体冲突的妇人,正是那日在雷之国“堵门喧哗事件”的发动者——风国□□示威队。她做的并不隐秘,因此“丑闻”一曝光,副使地位便步入到朝不保夕的境地。 同样喜欢四处笼络人心,寒苇裳所扮的水木烟,就比八柰子所扮的九绿子高明的多,她会适当的付诸行动,不会跟九绿子一样整日里只会玩嘴扯谎,她用自己的积蓄成立了慈善机构,用来挽救术法界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跟着名氏夫妇的做法有样学样,不足两日便赢得了民众的好评,另一方面,她深知“寒苇裳”这个名字在设计界因抄袭罪而身败名裂,心理阴影深重的情况下她也不想重新涉猎,于是将目标转为行商,可惜她在面对“相夫光子”有关的一切事物时,仍显得操之过急不够理智,当年卓莎集团拍摄了电影与舞台剧版的《彼岸千年》,该系列作由光花两国联手打造,十分轰动叫座,它衍生出来的周边产品,尤其是衣帽服饰,倍受人们的青睐和喜欢,水木烟在凝光城就要忍受相夫光子留下的那个一幢房子大的衣帽间,想不到来到服装商场的江菱织造专区,还要被“光子的作品”进行视觉荼毒,她当即以凝光城副使的名义,派□□队中的骨干们亲赴各地商场,命令他们把相夫光子的作品全部下架。 已把素日“无用友人”全部肃清的她,不但要打扫干净相夫光子残留在光域的痕迹,甚至深入江菱织造,要求暂代首领把相夫光子最后这批新品宣传如数取消,光域这边是,花之国那边她也一丝不苟。相夫光子在江菱织造甚至于设计界,有着长期不可动摇的稳固地位,她的作品经久不衰,又随处可见,是各国各地各商业区域最畅销的商品,当水木烟死死逼迫的勒令迎来了一波反对和质疑后,她表示,会用她自己的新作品,填补这些空位。 不出一个星期,她大刀阔斧的做法就引起了术法界各地大批光子崇拜者强烈的不满,水木烟本不想惹众怒,只是对于自己的艺术会完胜光子这点抱持太高的信心,因而反对声如潮水般侵袭过来时,她惊惧,痛愤,又无计可施。 开始有怀念“阿紫”这位设计师的声音传出,因为有她,江菱织造的盈利额才连年递增,在慈善业也作出巨大贡献,因为有她,许多原本经营不善面临倒闭的商家重新崛起,一直到今日仍旧生意红火,可她离开了,不论是光之国的国府,还是大展身手的设计界。 江菱织造集团内,有很多在她的帮助下得以安稳度日的工作者,他们联名发出倡议,要共同来寻,请她稳定被水木烟搅乱的局面。 有传言说她出现在月之国,但那样的地方,别说普通人,就算是本领高强的元术师也不敢随便涉足,然消息如流水,见隙则涌,在月之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魔姬,很快就听闻了江菱织造的“全员呼唤”。 就像伸手可及那样的距离,坐落眼前的巨大皓月,表面凹凸不平的轮廓被浓郁的辉光掩盖,却仍隐隐透出煮沸水银又被棍棒搅出纹络的质感。银波浩渺的视界,偏偏由一片沉闷和死寂围绕,与其说这样的宁谧适合修身养性,不如说,更适于沉睡。 “难得你肯主动约我出来,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了需要男人陪啊~” 雷默一旦出现,相夫光子的耳根就消停不了,尽管,她不会认为他是个吵闹的人:“帮我个忙。” “乐意之至。” “帮我查一下九绿子……也就是桃屋八柰子。” “你不是有个万能的情资专家念冰小哥吗?”雷默调侃。 “帮就帮,不帮就算了。”光子并不强求。 “帮帮帮,桃屋八柰子是吧……不过我很奇怪,近来以你之名闹腾最欢的不是寒苇裳吗?” “谁管她。”嘴上这么说,内心对于江菱织造伙伴们的全体呼唤,她还是深感动容的,本以为到了今天,她作为术法界第一倍受唾弃之人,应该是千人回避万人嫌弃的,想不到,旧时情谊,并未因她的个人失败,而消减多少。 自打开窍,掌握了远距离瞬空转移术,她的红色涡流就所向披靡,这回,她选择了刚刚被转手他人的商皇集团主店,她不是为了接手风信子专门留给她的这笔资产,而是想亲眼看一看,凝聚了她与江菱织造伙伴们心血的“东西”还留存多少。 结果当然是残酷的,所剩无几,近乎全无,甚至残忍的堆砌在角落里任人抢夺,彼时在货架上光鲜亮丽存在醒目的衣饰,一下子成了免费奉送、甚至落满尘埃的次品,许多导购员露出愤愤不平又不敢违令的纠结神情,直到“红发设计师”乍然现身,才惊得整座殿堂震颤连连。 “你是管理者?”她来前,没做任何修饰与遮掩,魔姬漆黑妖异的造型令她形成比之以往更加强烈的视觉冲击,加上异于常人的压迫力,使得她出现在店面老板面前时,把对方吓得两腿发软:“江菱织造的服装,在贵商场销量很差吗?” “不……不是的,其实……一直都是领头羊……” “既然如此,为何还把领头羊赶出去?” “是江菱织造那边来人,说要撤的……” “当初,阿紫给各地经销商经营授权的时候,好像说的很明白,只有我本人亲自下达这样的旨意,你们才能执行,或者要等合同到期,可现在……你们这么肆无忌惮的毁约,要我怎么处理呢?” 管理者紧张的连汗都来不及擦,他的助手倒是张牙舞爪颇具胆色:“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呗!” 一句话倒是把他的自家上司吓个够呛,相夫光子露出正合心意的笑容:“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江菱织造的任何货品都不会到贵商场来营销,其他各地商场也是一样,但凡背弃先前盟约的,就别怪我今天翻脸无情。” 那好事儿的助手冷笑不止:“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你可是臭名远扬的各国通缉犯,我们没有叫人来抓你已经是给你脸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你设计的服装,卖不出去不说,还要倒搭钱,呸!” “我是臭名远扬的通缉犯没错,可我的作品也给你们带来恶名了?我的作品也被通缉了?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派人来抓,没本事就给我乖乖闭嘴。”她一派凛然之姿,哪怕围过来的全是些手持利刀的缉捕者:“来的还挺快,要抓我,赶紧动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结果非常显然,她如入无人之境,将缉捕队通通撂倒,生生表演了一出片甲不留,奇怪的是,很多围观的路人出声为她喝彩,给她鼓劲儿。 直到这一刻来临,她才像被猎人盯上的小鹿一般仓皇逃去,并非无羞耻之心,不过是想为江菱织造做最后一点事。 望穿秋水的江菱织造骨干级成员总算迎来了“故人”的驾临,全都喜极而泣。夜色深邃,她站在数尺之外,不肯与他们靠近:“各位,别来无恙,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 “我们已经决定了,马上在各国各地成立云裳院的连锁店,专门营销江菱织造的货品,以光子你的设计为主打,从此以后,旗下任何一件作品都不会被践踏!否则……我们无颜去见广大的消费支持者们!无颜来见你!”安然悲愤莫名,捧起光子辞职前,最后那件未缝好的半成品,声泪俱下:“光子,我们知道,你有自己选择的路,今天,可以最后一次……让我们看看你做衣服的样子吗?” 有那么多个日夜,她在他们的面前,一笔一画的构图,一针一线的制衣,每一个步骤都精细到宛如线头穿针,每一个瞬息,都凝聚着她的执着与梦想。 “好。”她接过安然手中未完的衣裳,无知无觉的泪滴洒落其上。 ——就让我再一次,作为一个设计师,作为一个追寻梦想的人。 月之国的夜,空气里悬浮着无声的银波,那巨大到令人恐惧的月轮,从最初的冲击感,慢慢转化为使她安定的景致,站在最能观其全貌的黑峰山一角石顶,迎着冷漠拂过发梢的夜风,她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 “听说,很多违约下架的商家跑到江菱织造去求情,生怕你那天放出的话变成现实,不错嘛,就算离开了,也还是影响力十足呢~” 雷默每一次出现都悄无声息,然后他会用较为跃动的声线创造还算轻松的氛围,好像想尽一切办法,不让面前的女子惧怕和忧心。 “调查出结果了吗?”她直截了当,并不赘述在已经了结的事情上。 雷默见她认真如同以往,也知趣的收敛了油腔滑调:“调查清楚了,怕你嫌我啰嗦,就整理成了书面文件,看看吧,顺带点评一下……我的字迹还不错吧?” 雷默的手书文件上,明确标示了桃屋八柰子的“真实身份”,她竟然是天娇死前便被制造出来的“面容复制体”,曾被创世神觉醒者放置在其他平行空间中,用来做一项实验,具体缘由无从确认,但她在那个世界的“所作所为”却留下了书面记载。 她依照自己的想法,利用复制体的制造技术,将那里的人类活活改造成她钟爱的类型,她让那个空间里最强悍帅气的男子,成为自己的追求者,让同样优异的异性,作为该男子的“情敌”对她展开爱情攻势,她自诩女主角,安排了一大堆用来泄愤的炮灰,她不需要同伴,只需要依偎在爱人的怀里觅得心灵的永生。 但由于她的过分干扰和改造,破坏了那个世界的秩序,不知怎的,被帝恒舍弃后的空间很快步入衰亡与毁灭,所有存在于那里的生命,或因创世神的震怒,或因构造崩坏而消失,总之……彻彻底底的归无了。 …… 看完了整篇文字描述,相夫光子抬起的眼射出两道冰冷狐疑的视线:“你逗我呢?” “就知道你不信,然而这是真的。”雷默无所谓的耸肩,仿佛早就知道她不会立刻尽信。 “你说她改造了那个世界的人,是指全部?” “大多数没能逃过魔掌,她只留下平日里沟通频繁的同好,用改造后的结果,以及之后发生的种种,来共同谋取乐趣,那些人基本跟她同龄,非常支持、也很喜欢她的决策,甚至把她当成心中的女神。” 听到女神二字,相夫光子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不禁一阵恶寒。印象里,这个八柰子整容前,除了跟天娇有着近乎一样的脸孔外,其余方面还真就没一点像的,除了初见时的刹那震惊,对于此人,光子再无所谓的好感。 “多谢你这次帮我,以后有困难的话,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回报。” “那不如就用一次以身相许来偿还全部吧!” “……做梦。”她不予理睬后续的玩笑话,只问:“这些事,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获悉的吗?” “当然是诸神团内部咯。”雷默一掀黑瀑似的长发,绽放出优雅惑人的一笑:“里面有我的人。” 有些时候,看似浅显易懂的事物,往往蕴含着鲜为人知到极点的内幕。 Chapter 1089 过分的跋扈张扬,使得水木烟九绿子上位短短半月,就陷入了名誉不保的尴尬境地,歌形国主发来密信,叫两人赶快补救,可惜这信抵达凝光城前就被助贤截住,他是在目睹了内容之后佯作不知将信如期传达的,水木烟二人一时尚未察觉。 不晓得二女会以怎样的手法亡羊补牢,但下一步,全员猜测她俩极有可能实施“铲除异己”计划,风信子和名海川作为风国与光国重要的使者,已被当做出头鸟残酷对待,于歌形来说的风国内部隐患不存在了,那么接下来,就只有拿光域国府内部开刀了。 不出半日,二女的提案竟新鲜出炉,她们声称要重建御政宫,选拔四十二旗主,在将完整的计划推行出去前,两人在寝殿内悬挂数十面铃铛帘,用以提防“外人”入侵,九绿子仰靠在沙发椅上,悠然自在的嗑着瓜子。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过比起十三队长那些猛虎,天地盟连臭虫都算不上!反光党被杀的差不多了,他们上哪儿去找和他们一样臭味相投的奴隶呢?” 听得水木烟喜笑颜开:“这话说的给力,不过接下来,正式扶植了我们的人马以后,要好好清扫一下光域国府,凡是和天地盟走的近的,一个不留全部赶走,想办法把域外的帮手也弄过来,让她们以新身份继续辅佐我俩……” 详细筹谋了一番,她们便迫不及待来找四代上主“宣示主权”了,对于重建御政宫的提案,上主还是予以肯定的,现在的护光城可不比从前,被大火吞噬后,多半建筑遭遇损毁,旗主中也只有鬼杰和小林岛钏至今镇守在岗位上,人员凋零,名存实亡,现在宝绿岛那边只有众副队长在支撑,也是急缺人手,国府里又没了光子和碧姐,如能在这时重振御政宫,也算一种强大的助力,不过以往,御政宫的人员选拔都算不得正规,这次风扬提议,采取选拔上主的模式,一一敲定顾问团的人选。 不想,又遭到了九绿子和水木烟的全盘否决,两人一致认为,她们手底下的强兵强将,完全可以担负起四十二旗旗主的重任,还有备而来,将虚实难辨的候选成员资料装订成本供上主们阅览。 上主传阅过程中,能言善道的九绿子口齿不停:“应该马上颁布代理国主跟上主的诏令,将这上面的四十二位人才逐一落实到岗位上去。” “请等一等。”同被邀请来参加临时会议的在位旗主小林岛钏不满的提出:“我和鬼杰,还有余下几位旗主尚在其位,九绿子副使小姐,你凭什么要敲定四十二个?是不会算数?还是习惯性越俎代庖啊?”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也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小林岛才女。”九绿子嗤然冷笑,高傲的挺了挺脖子:“你的国学府顾问一职,也该让贤给能者了,比如说……梓目栩矫。” “她?”小林岛钏还以颜色:“她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坐这个位子?” “她若没本事就没人有本事了,我们术法界第一优秀的才女,只有她配坐你小林岛钏的位子,对吧,代理国君?诸位上主?” “就她?哼,连宁日潇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配你个鬼!”小林岛钏用比喻的手法把九绿子煞出个大白脸。 水木烟伺机帮衬,掉转话锋:“各位上主,还有什么意见吗?没意见的话,就散会吧!” “等等等等。”总算传完了一轮,落月啼小婉也有权利说话了:“你们二位是来搞笑的吧?御政宫也算国府的一部分,不走正规程序直接就这么顶上了?再急也不用这样啊!” 九绿子嗒嗒上前,晃动着柳条般纤细的身子,挑眉哂笑道:“你才搞笑呢,御政宫什么时候走过正规程序?怎么?看不起我们两个是副使,想用上主身份压人?想玩双重标准过去一个样今天一个样?” “九绿子,今时不同往日,暂且不说作为副使,你们二人就是无权过问此事,即便有,也要依照国主的号令不是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难道你们觉得秩序大乱才能凸显光域的开明?”途倩儿不至于像小婉那么火爆,但说起话来也是不乏犀利的。 “真是神逻辑,我有说过要让国府秩序大乱吗?”九绿子充分发挥出□□队死缠烂打的言语模式,一副阵前掐架无所畏惧的样子。 水木烟不像九绿子这样话里话外装满了□□石气息,她继续在主题上自顾自的奔跑:“阿甘嫂,可以作为司法顾问,她有气度和胆识,可当此大任,学识才干也不输前人。爱哥,品行高尚,心胸开阔,可以作为医学顾问,虽然他现在还不懂,但医术都是学出来的嘛,羽冥,可以作为质检顾问,甚至当少主,都不输前人。” “她不输前人?你是在指光子吗?”芙菱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了了。 “光之国是‘人才占先’的国家,芙菱少主应该不会忘记这一点吧?”九绿子插话帮衬。 “你又是从哪里看出这种只会掐架骂人的家伙比光子强了?” “所有的方面,远胜不止一点。”水木烟倒是比夸耀自己还自信。 后续发展虽事不关己,但前面的羞辱小林岛钏可没忘记,当即就嗤之以鼻的嘲笑回去:“有人盲瞎至此,真是亘古的头一遭,是否在二位副使眼里,屎比肉香?尿比水甜啊?” “看来,才女大姐吃过屎尿啊,可惜我们都无福消受。”九绿子反唇相讥,和水木烟嗤嗤笑起,一同回敬小林岛钏。 小林岛钏柳眉倒竖,愠怒到脸色都变了,如果不是化羽上前劝和,她怕是一耳光就扇过去了,最可怕的,是九绿子长过手腕的袖口里,隐约折射出冷刃的刀光。 若无歌形与帝恒从外支撑,想必这两位修过脸的女士也不会自信到爆,敢于在不该涉猎的领域里指手画脚,有许多人当时未发表意见,但不表示他们愿意忍气吞声,失了尊严是小,影响国府正常运行,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因此,宁日潇的“铲除计划”不日便横空出世,她认为想要把“联手祸国”的两颗毒瘤拔掉一点也不困难,相处了半个月,她对水木烟和九绿子的“新性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两人联起手来是铜墙铁壁,那如果产生利益冲突,又会如何?从她们的言辞态度里不难看出,皆对唯一的上主空缺之职充满占有欲望,不过因为初来乍到,不太敢正面强上而已,便弯弯绕绕的打擦边球,先把御政宫的大举措敲定了再说。 倚仗着风火双域的国君,在光之国兴风作浪,在她们彻底把国府折腾到昏天黑地前,必须快刀斩乱麻,宁日潇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既然确认她们是寒苇裳和八柰子,那么所谓的感情也必然不是真的,如此不堪一击的关系,略施小计便有惊天收获。当然,这其中所冒的风险,也占了一定比率。 索骥的情报中提出,二人是在接受外观整形时正式打照面的,距今也没有多少时日,两人曾在结识一星期后,发生了不愉快的“面和心不合”事件,当时,为了讨好把“喜欢读书”挂在嘴上的九绿子(八柰子),水木烟(寒苇裳)故意送去一个样式精美的盒子,告诉九绿子里面放着时下最流行的书刊,作为同好希望她能品鉴一下,九绿子愉快的答应了,结果一回手就丢在了角落里,次日依旧跟水木烟有说有笑,分毫不曾提及品鉴书刊一事,水木烟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的作品落入任何人眼中都该受到极高的重视,这九绿子要么就是没有看,要么就是嫉妒她,要么,就是不懂得欣赏的俗物。心中不悦,就难免从嘴上漏出,她跟照顾自己的临时雇用侍者说,九绿子是朵虚伪到爆的白莲花,可以用动听的语言哄得人心花怒放,然而归根结底最喜欢的就只有她自己,本性冷漠残酷,并非表面上体现的这样热情上心。 非常不巧的是,九绿子的侍者也从九绿子这边听到了关于水木烟的抱怨,两名侍者一通气,便将对方的坏话传到了彼此的耳里,小事引得芥蒂滋生,宛如微焰,闷不吭声就燎燃出整片火原。 既然本就对对方心怀不满,那么计划实施起来,也只有事半功倍这一个必然的收获了。 宁日潇甚少把人往自己的寝宫领,因而这一遭叫二女受宠若惊之余也倍觉自豪,落座后,含着挑剔味道的目光开始横扫这居所的每一寸景致。柚木的书桌书柜,竹制的床榻垂帘,帷幔朦胧,兰草沁香,四壁和顶棚一样质地通透可直观外景,听闻夜下望星赏月,别具一番韵味。 “宁日潇少主这份雅致情怀只怕纵观术法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和九绿子充满讨好意味的开场白不同,水木烟话里话外都透着对眼前之人的忌惮和避讳:“少主把我们两个一起请来,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马上过了晌午,该用餐了。” “真跟个饿死鬼似的。”九绿子娇笑一阵,用调侃的语调说着叫水木烟面目发僵的话。 “可惜,本少女不论怎么吃,就是不胖,不知嫉妒死了多少人。” “我不过一句玩笑话,怎么把你最大的成就都引出来了?”九绿子不改笑颜,在宽容大度这方面,自诩是完胜水木烟这个小肚鸡肠的:“少主,您找我们来,究竟有什么指示呢?” “是这样的。”把刚刚泡好的兰花茶端给她们二位,宁日潇一派热忱待客之兴:“质检府总长一职从缺至今,尚无合适人选胜任,你们两位来我国府也有半月时间了,代理国主托我来问问,可有竞选的意向?” “这么说,是要从我们中间挑一个顶替那相夫光子了?”九绿子想了一下,嘴上弧度未变:“这不太好吧,不是让我和烟烟自相残杀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宁日潇盈盈浅笑:“当初也有很多副使跟我们一起参加上主决选,最终结果落实后,也无人计较这份得失,一来,彼此间心悦诚服,又有着旧日情谊,谁在上,也断断不会亏待了在下面的那个,二来,虽然地位稍有差别,但同在一个大家庭,谁也不比谁高贵,你们应该听说过,咱们凝光城里,工作和生活是两码事,工作的时候难免要随着规矩定个等别,私下生活里,大家都是一样的打打闹闹,哪里会为了这些虚名闹矛盾?” “我是没有意见,既然代理国主有话,我照做就是。”水木烟没有学九绿子兜圈绕弯,直接就跃跃欲试了。 “那好吧,我也接下了。” 二女欲起身离开之际,宁日潇又出言挽留:“且慢,还有一事,我没来得及说清。” “少主请说。” “你们敲定的那四十二名旗主,因为是两位共同带入的,更有投票择选的权利,因此,我们第四代集团决定,由他们进行投票,获得票数最多的一个,当担此大任。”宁日潇和风细雨的表述下,换来二女心惊肉跳的面部反应,当接到九绿子“万一票数相同怎么办”的提问后,给出了早已备好的答案:“还有一个人,叫竹芯砂籽,若二位势均力敌,她就会出现,做最后一票的投取。” 风国□□示威队真正的幕后老大之名,骤然出世,这使得九绿子瞠目结舌,水木烟也打翻了手中的茶杯盖子。 “二位副使有三天的筹备时间,之后……将在护光城,进行投票对决。” 宁日潇算准了她们的每一步,算准了她们会觉得这是天地盟离间之计的手段,玩玩就过去不会作数,算准了她们在“拉票”过程里,会被一些紧怕事小的掐架能手奉劝,别着了天地盟的道,也算准了,如果她这时公告天下,将从两名副使中择取一位成为上主,她们会如何的改换心意、进行全力以赴的互争。 尽量给足二女收买人心的时间,宁日潇在次日晨间就把消息用千影术传到了信鸟村,信鸟村得到这么重磅的新闻情报,自然火速登刊,不出半日,术法界就炸开了一片“光域上主新选”的话题热潮。因相夫光子历来都是风口浪尖上的焦点人物,因此众人对谁能接替她的位子,谁能得到四代集团的认同,倍生好奇之心。 三天很快就过去,二女是如何争取得票的,天地盟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们成群结队赶到正在重建的护光城时,看到早就等候在此翘首以盼的“新四十二旗主”和“两大少主候选人”,对于他们迟来了十分钟,梓目栩矫显得相当不满,阿甘嫂也抱怨连天,宁日潇作为司仪,走到正中间,和颜悦色的安抚他们消消火气,手中一捧纸折白莲花作为投票工具,分发到每一位白莲花的手里。 “请各位投票者,把你们手里的花递给其中一位候选人,本次票选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希望不论结果为何,另一位落选者都不要心生怨恨,继续做一名称职的副使,将来升任,还是大有机会的。” 白莲花投票旋即开始,用时不过三分钟,就完成了全部的选择,带着自信表情而来的九绿子眼下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她一副被世人蒙骗、遭世界遗弃的悲惨神情,抬手指了指这个白莲花的脸,又点了点那个白莲花的脸,最后崩溃的抓乱头发,咆哮说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绝不承认这样的结果。 她的刻薄反抗,自然激起掐架能手们群起的围攻,他们围绕在九绿子身边,对她凌乱的长发、妆花的脸孔指指点点,嘲讽贬斥,完全不给她回嘴反抗的机会,九绿子越是愤怒挣扎,遭到的围攻就越强烈,最后,她发疯一样瞄准了水木烟,跑走之前,用一种刻毒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锥子脸。 在那之后,九绿子就消失在了凝光城,副使的工作也不管了,一个人不知躲去哪里伤悲春秋,不过紧接着发生的事,验证了宁日潇此前的种种猜想。 这个八柰子,难怪会被彼欢看上,她的功夫相当了得,找不到天天藏在凝光城里避过杀祸求得自保的寒苇裳,就用护光城里不惧报复的新旗主们出气,当然,以竹芯、栩矫为首的原风国□□队,并非不惧报复,仅仅是没想到九绿子有那个本事罢了,同样是收钱,水木烟就能一人给十万,九绿子却囊中羞涩,只能一面给几千国币、一面用甜言蜜语给口头协议,务实主义的人们当然不会听她漫天美言,直接定下了最终的得票人选。 四十二位旗主,被活活击杀的就有三十一位,若不是鬼杰赶赴及时,八柰子连余下的十一个都不会放过。 随后,桃屋八柰子使出惯用绝技——逃跑,冲出了鬼杰的拦阻圈后直奔在光之国的大地上,她一路飞驰,不分昼夜,用最快的速度逃出光之地域,在脱出镜火城的重围后,掉头转往水域方向,预备行船逃走。 然而,她还没等再度踩踏光域领土,向荣之地上,曾守护这里不被敌军入侵的红发修罗,骤然重临了,八柰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面啃食着方才途经香蕉林偷取的几只果实用以充饥,一面瞪大眼睛辨认幻景或现实。最后,她确定了,这人就是相夫光子! “光子!”在整个光域都在追缉她的时刻里,这个人显然成为唯一的救命稻草,桃屋八柰子扑到其身下,紧紧牵住红发的裤脚:“我被人追杀!你救救我!那个人是你的仇人!你救我就等于帮你自己!” 相夫光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就像在看一只蝼蚁:“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是天娇啊!你不要你的姐姐了吗?你看看我的脸!我是天娇啊!”她趴伏在地上,不断的乞求,竟忘记了自己早就把天娇的脸容修整成别人的模样。 “桃屋八柰子,你不过曾顶着一张和天娇同样的脸,就想在这里冒名顶替,你已经毁灭了一个时空,连这里也不放过么……”光子笑笑,眼底光辉逐渐淡去,化作最冰冷的洪流。 “我没有……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是你说的这样……你误会姐姐了……” “你够了,你以为我很好唬弄是么?我认识过表里不一的人,不过比起你到现在还能伪装的这么彻底的水准,那个人简直弱爆了。”相夫光子意有所指,也知道,那个人,即将到来:“你根据自己的喜好,并没有依照创世神觉醒者的命令,把那个世界的人们,都改造成心灵纯净的,你只把那里的生命塑造成你的崇拜者或发泄工具,你甚至参与其中,深迷到不能自拔,直到那个空间崩溃,人类灭绝……你的能力的确很令人羡慕,可你这样的行为,却叫人作呕,甚至连赐予你力量的神都看不过去了,从而……在今时今日也要把你舍弃!” “不会的……他不会舍弃我的!他说过再给我一次机会的!” “可这次机会,你已经用掉了,而且挥霍无度直至负债累累,你以为你真的是神?有无数次卷土重来的机会吗?”踢开女人不断抓缚上来的手,相夫光子转身间,与锥子脸水木烟四目相对了:“寒苇裳,许久不见啊。” “你也是够厉害,我变成这样你都认得出来。”寒苇裳没有好气的说着,比起眼前的昔年宿敌,她更想解决的是八柰子这个手下败将:“你不会想要干扰我吧?” “这个人喜欢逃跑,你要速战速决啊。”相夫光子扭身离开,并撂下一句“不用感谢我”的临别话语,将桃屋八柰子,彻彻底底交给了寒苇裳。 桃屋八柰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叫骂痛嚷,在寒苇裳连续数刀的狠戳下惨叫声渐渐变弱,相夫光子在远离的路途上,把一个人死前的挣扎、虚弱直至断气,全数听在耳里,她没有回头,甚至眉端不曾抖动一下。 ——华华,你最大的仇人,已经死了。 ——但同样的,寒苇裳,我也不会感谢你。 Chapter 1090 九绿子(桃屋八柰子)大败于水木烟(寒苇裳)之手后,作为唯一的胜利者,水木烟理所当然登上了质检府上主的宝座,依照约定,其他四代上主也无法抗拒这份结果。至于从九绿子屠刀之下死里逃生的那十一位新旗主,作为水木烟的“有功之臣”被其留在身边,予以重用。非但如此,对九绿子痛恨不已的水木烟还落井下石,曝光了九绿子乃桃屋八柰子整容假扮的事实,真正的九绿子早在赴任途中惨遭杀戮,她还以新上主的名义,指责其他上主选考失察,严厉批评光域的选拔制度有漏洞。 过于猖狂的举止让除上主之外的国府全员大呼不满,水木烟见自己先前树立的良好形象并没给她带来想要的声援,忧心忡忡之下,开始察觉十一位“功臣”含有异样的目光,那一刻,她整颗心都像被刀插透一样,暗暗辱骂自己为何这么愚蠢,竟会留这样的祸患到今天! 前狼后虎,处于中央的自己则代表孤立无援,水木烟寝食难安,一分钟都熬不下去,甚至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如果当初,没有做那么多事,她会是现在的处境吗? 理性是一部分人的本能,亦是天赋,恰巧水木烟就有这样的天赋,从寒苇鸦到寒苇裳,再到今时今日的水木烟,她自认为走在一条充满理智的康庄大道上,因此,现状越是窘迫,她告诉自己就越该保持镇定,只有表现的云淡风轻,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才无从下手。 具体的根除祸患方案还没出炉,她就用饮酒的方式送自己进入梦乡,反复叮咛内心,只有自己保养好身体,才有精力去对抗外面的干扰。朦胧间,一幅奇异的景象闯入梦境,她看到十一旗主群聚在刚刚重修好的那座殿宇里,除了羽冥露出诡异的神情,其余一众全都热烈喧天的商讨着如何取代水木烟这刚刚升任不久的忘恩负义者。水木烟明明知道是梦,可一切都真实的叫她窝火,等她翻来覆去从床上滚下地时,羽冥布满麻子的大脸登时闯进她渐趋明晰的视线,宛如目睹凶鬼一般失声尖叫,她痛嚎了半天,才从这种恐惧下慢慢逃脱。 “羽冥?你忽然出现在我卧室里是想做什么!”梦中场景还在眼前游荡,她无名业火顿生,对不请自来的羽冥粗声粗气。 “我可是来救你的,少主小姐。”羽冥不太高兴,显然是被她方才的反应给激着了:“那些人可都计划好了怎么把你拉下马,你不速战速决的话,就只好等着被他们灭了。” “你……你是说真的?”梦境中,只有羽冥一个人心不在焉,现实里,居然和梦的预兆不谋而合,水木烟为自己的预知力感到无比震惊:“好,羽冥,只要你帮我除了他们,我保你一世荣华。” “一言为定!” 为了保全自身,不随着其余十个一同犯险,羽冥选择临阵倒戈,在栩矫和竹芯等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封闭门窗,引燃火种,用他的话说,这已是莫大的仁慈了,至少让这伙人浑浑噩噩亡故在了睡梦里。 水木烟见识到了羽冥的狠辣手段,不自禁胆寒冷战,尽管逃过一时,但想起从此之后就要跟这样的人同仇敌忾,她还是难免害怕,就当她鬼迷心窍,想着黄雀在后把羽冥也借机处理了时,一个带着凉薄笑意的声音缓缓传来。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样的关头将可用之人逐一抹杀,哪怕是借助敌人的手。” 水木烟的手一抖,东张西望开始寻找声音来源:“谁啊?谁!” “是赐予你力量的神明。” 可水木烟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你想不想做光域真正的掌权者?” “你究竟是谁!是天地盟派来搞鬼的吗!” “你没有忘了自己在梦中所见的一切吧。” “你怎么会知道?!” “那是我让你看见的,即将发生在未来的事。”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那个动听的男声,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尽管没有露出尊容,但水木烟已春心荡漾:“你……你说你是……创世神的觉醒者?” “是的,寒苇裳小姐,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旗下的伪觉醒者了,你的存在,将决定天地盟的存亡,而我赐予你的力量,也将决定……双方的胜负。” 从未有过这样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寒苇裳曾经以为,做一国之君已是毕生理想,想不到她还能碰上这样极好的美事!创世神?如果这个男人只是骗子,那么又怎会知道她的梦境?如果只是可以侵入梦境的幻术骗子,那么梦境里的场景,又怎会成为现实?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在向她暗示,这是真实的,她寒苇裳被神明眷顾,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之觉醒者了! 忽略掉“伪”字含义的寒苇裳欣喜若狂,多年来沉积下来的消极仿佛煞那间一扫而光,她开心的大笑,豪迈的歌唱,在自己的屋子里足足乐了一天一夜,如果不是饥肠辘辘提醒她该去吃饭,她会持续这种快乐一直到进入梦乡。 她想早点看到世界臣服在她脚下的壮景,可惜她的脑海里没有类似的画面出现,预想的落差让她稍有沮丧,也逐渐找回了清醒。她认识到,当下最重要的不是一步跨到天上去,而是该把最碍眼的相夫光子支持者们赶尽杀绝! 她潜入空荡荡的碧玉宫,在晴尊不曾上锁的衣柜里翻找,直至那件漠水静然昔年绣制的乳白色金纹龙袍落入眼中,她才笑逐颜开,当即披衣换上。随后,她一脚踹开无尘居的卧室木门,站到落地镜前打理自己的衣着和发式,又粗暴的拾起梳妆台上的化妆用品,给自己的锥子脸蛋猛加修饰,足足折腾了一个半小时,她心满意足,才美滋滋离开了晴尊寝宫。 凝光城的景色,她曾经嗤之以鼻,因为那不是她的东西,她看了也只是徒增闲气,可今天不同了,她自认为,完全当得起这座皇城、这片天下甚至于这个世界的主人! 不自觉仰头冲天,张扬狂笑,等到脖子发酸想低下来揉揉时,悄然临近的七八名上主拉回她的注意,回眸之间,女子狠态毕露:“哟,众位上主,看来今天很清闲啊。” “水木烟副使,你擅自穿用晴尊国主的衣饰,是何用意?”海蓁子不再低调,直截了当的质问。 “因为,我将成为光域的一国之主,而你们,全部都要滚出去!” 众上主的第一感觉是她疯了,这个穷尽一生都在折腾的女人,戏耍着别人,也时常愚弄了自己,她大概是野心一再膨胀,得寸进尺,做了上主却想要获得更多。 “寒苇裳!你别太过分了!你以为你现在还在这里是凭着什么呀!” 芙菱的指责才进行了两句,寒苇裳就两眼翻白倒下地去,经化羽检查,她是连日来休息不好以致疲劳昏倒,其他的,尚与常人无异。 “你确定她跟常人无异吗?……也对,凡人之眼,怎会看出神的气息?” 直到炎之帝恒半透明的影像在虚空中漂浮显现,众人才意识到,寒苇裳的昏迷很有可能是他促成的,这位无所不能般的神王觉醒者,穿越光之结界,以灵体虚浮的方式和众光域上主见面了。 “于你们来说,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可于我来说,却是首度尝试。”半透明的脸孔微微一笑,宛如实体存在那么真切:“你们从现在开始,要绝对服从寒苇裳的命令。” “她疯了,你也跟着疯了吗!”落月啼小婉愤然叫问,尽管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已袭上她的心头。 “因为,作为光之核心的继承人,下一代的金衣拥有者,你们别无选择。” 他说的那么肯定与自信,叫人很难认为他是来虚张声势的,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凡是这个男人出口的断言,往往都会成为事实,他是拥有预知能力的创世神觉醒者,可他也是不屑于说谎哄骗的创世神觉醒者。 “炎之帝恒,直说吧,你把寒苇裳怎么了?你又想利用所谓的工具对我们做什么?你到底……想把光之国怎么样!” 创世神的力量面前,他们就算增出一百倍实力,也不见得抗衡得了,但因为对手过于强大就退缩逃避,他们从始至终都办不到。 “虽然有着掌控一切的力量,不过我还是个不乏慈悲的神……就在你们临行前,让你们心服口服吧。” 表面上看,水木烟和九绿子,都只是歌形派到光域的内应,她们作为叛国罪徒,改头换面后重登舞台,进行欺上瞒下的人生表演,原本,两人联手之力便已足够,偏偏天地盟玩了一手鹬蚌相争,使两名野心勃勃的女子开始水火不相容,非置其中一方于死地不可。 还未等对抗的计划出炉,两枚棋子便以惊人之速互残至终结降临,九绿子等于被水木烟技高一筹的算计活活斗死,这是唯一一处超乎了创世神觉醒者预料的意外。 因为这两个人,都是他要赋予伪神觉醒者力量的临时棋子,本不急在一时,然九绿子辞世的太过突然,炎之帝恒不得已才将力量提前传输给水木烟。 “只是创世神的伪觉醒者之力,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离开国府?太异想天开了吧,炎之帝恒,别说是个伪的,即便是你这个真的,我们也不怕。” “是吗?那如果……我让她开启光神伪觉醒者的力量呢?”炎之帝恒语出惊人,带来的震撼力一重连着一重:“你们不会愚蠢的认为,只有直系真神,才能做到这一点吧?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全部都是创世神创造出来的,所有神明的力量,也皆由他支配给予,不过是塑造一个伪觉醒者的集合体,你们就从未料想过?” “你是要……把其他觉醒者的力量也给她?!”芙菱一听,急得满头冒汗。 “有何不可呢?”炎之帝恒浮动在空气里的身影时浓时淡,就跟他似笑非笑的神容一样:“与其亲自动手,不如让一枚棋子自由的为所欲为……你们不会想要看到那一天到来吧?”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要我们离开国府吗?!”落月啼小婉咬牙怒问。 “是的,但凡多待一日,我就多赐予她一份神之力量,顺便告诉你们……无需我做到那一步,因为明天之前你们若不离开,通通都自身难保。” “用不着威胁我们,大不了!” “杀了她?嘉琦芙菱,你以为有我在,会让你得手吗?我的棋子……只有我才能支配。”有着竖瞳的圆圆眼眸骤然瞠大,折射出来的压迫力即便透过虚影,也真实可寻。 究竟是什么样的压力,促使他们非离开不可?曾经,无一人相信这荒诞的发展,可在炎之帝恒的口头叙述下,他们真切的理解了,什么是命运的无奈。 作为光之核心与金衣的占有者,十三禁卫军曾不断保持跟诸神觉醒团的距离,他们调查诸神团,并非为了深入击溃,而仅仅是为了查出当中是否有光神的伪觉醒者,从而避开。使得他们这样大费周章的原因,竟然是由于光之核心与光神觉醒之力是不能共存的“天敌”,距离过近,相处过久,会造成无法估计的恶果。 如今,光之国第四代上主的光之核心慢慢成形,依照帝恒所说,他们若不避开寒苇裳,将会大祸临头,至于是何灾祸,帝恒表示若他们有胆量,可以亲眼见证一下,只要……他们冒得起这份险。 都说勇者无惧,无欲则刚,当他人的性命成为勇者惧怕失去的东西,当欲望里面填满光域民众安宁和乐的生活,他们,注定要成为一身弱点的人,这使得他们根本不敢去冒险尝试,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炎之帝恒带着未完的一席话从光之结界中消失,以神之力实行镇压和逼迫,纵有千万般不愿,纵有无数倍抵抗之心,天地盟第四代上主,也还是不得不咽下这口苦水。 他们去见初代上主,让先生跟雪照前辈,头一次这样坦诚的宣泄无助,他们问两人,怎样才能保住光之国,怎样才能叫那霸道专横的神王觉醒者不再得逞? 雪照叹息一声,第一句竟然是“你们居然觉醒了那种力量”。在后续的谈话中,四代上主知道了,原来初代上主时期,核心与金衣,便是初元社全员尽知的秘密。这份“力量”与光神觉醒者力量的冲突,也要追溯到神界初期,一连串神与神之间的纠葛变故。 那时候,创世神对光神逐渐不满,认为他从造门开始就总是自作主张,后来竟自己给自己安排起继承人来,还赋予他们力量不断的核心与强如钢铁的金身。神王在了解众多细节后勃然大怒,终于决定对光明之神施以惩罚,他动用自己掌控各界的神王之力,令光神的觉醒者们永生永世得不到“核心与金身”,他本想连光之觉醒者的权限也一并收回,但神令已下,各界皆晓,作为众神之首,他不能出尔反尔。 令他窝火的是,就算落不到觉醒者的头上,光神之后,仍会出现很多修炼光术的人类继承者,他们照样可以取得金身与核心。恼羞成怒之下,创世神颁布永世神令——金身和光之核心的持有者不可与光神觉醒者同处一地,若违反时间与距离规则,将会互损光力,直到两两肉身焚毁、力量全失。 也就是说,刚刚觉醒了“光之核心与金衣”的大家,以后再不能与碧姐尽情相聚,不能与女仙大人畅谈快饮,不能在这光域,自如的迎风漫步。 尊帝大人觉醒于即位之前,他义无反顾的远离了本应守护他万全的十三精英,因此才酿就自己被允帝逻毒杀的命运。他在左元冒死赶回救走,得以死里逃生后,一个人孤独的躲在地狱峡谷,每天与有金身核心的队长们光镜连线,也算拉开了距离,保留了彼此。 自打碧姐和光子双双离开,他们的皇城,他们的国府,他们的国家,就总似缺少了一份温度,尽管彼此间仍旧相互依赖,相互倚靠,可再也找不回昔年的感觉了。 想不到,第二次递交辞呈,竟是集体性的,他们看到年迈的雪照前辈只能仰靠在床上,看到让先生一日不如一日的气色,想起今天人才凋零的国府,想起水木烟接下来很有可能对其他同伴狠下毒手,他们痛不欲生,面对神赋予的现实,又无能为力。 该怎么办?该如何挽救即将滑落的一切? “哥哥姐姐,今天有雨,你们不要站在这里吹风,快回去避避吧。”一声娇嫩的少女音细细响起。 转首,看到雪薇白净清纯的小脸,她手中把持着每一位光域国君都会反复阅读的帝王学宝典,眼中写满对知识的渴求,对未来的企盼,以及……他们从未见过的远虑跟睿智。 那一刻,他们悬而不落的心,竟出奇的放下了,还安安稳稳嵌在充满希望的位置上。 Chapter 1091 四代上主明明是自行请辞的,到了水木烟这里,却成了“驱逐出境”,当然,她为了平息众怒与质疑,编排了足够且充分的理由。她竭尽所能的渲染,抹黑四代上主的声誉,说他们为了相夫光子一个奸人,不惜背叛主人玉灵碧,联手杀死她的双生儿,说他们为了那日相夫光子在宝绿岛上放出的一句话,不惜背叛自己的老师,将他们搞到集体失踪生死不明,还说他们实际上都是天魔的走狗,一直隐藏极好,近来通过相夫光子背叛全术法界,才得以曝光。 自己一张嘴哪里够?她还叫羽冥声援远在风域的原□□队成员,让他们奔走各国,大肆宣扬天地盟四代上主的罪恶,试图引发全民的痛心疾首,口口声声称“本以为只有相夫光子一人品行不端,想不到余下上主也跟着堕落行恶”。 即便是空口无凭,流传久了,也会有积非成是之效,单凭上主“落荒而逃”的表象,就足够外界对他们产生疑问,如果真的是清白的?何以就舍弃整个国家?将它托付给旁人呢?如果当初的三年失踪是被迫为之,那么今日的无端离开又是何意? 短短两日,便有动摇的声音产生,长此以往,背离国土的天地盟上主,必然会成为令人唾弃、遭人遗忘的对象,这时候,宝绿岛的余下副队长跟凝光城的驻留副使们联手发出声明,十三队长并未被上主所害,上主们的请辞离开也绝对和相夫光子没有关系,他们人虽然不在,可心一直都紧系光域跟术法界的安慰,声明还称,希望外界的人们不要凭借某些不实言论以讹传讹,四代上主是最强光之力量的继承人,不会做弃明投暗的事。 远在异地奔赴的众上主自打离境,就目标一致的朝月之国方向移动,碧姐在炎之帝恒手里,纵然去了火之国,也未必有结果,还会跟最尴尬的对象脸对脸,搞不好生出其他事端来,那么最好的去处便是光子远在的月之国了,除了个别人士,其他天地盟成员无一踏足过那里,这次集体出动,乔装一番,也只是为了见光子一面。 自打分别,她只传过一次讯,还是和她自己毫无关系的,她坚定的以“叛徒”的态度面对一切,包括这些与她同生共死数载的伙伴,不少人都很想当面问问她,她究竟,把这份友情搁在了什么位置? 临近月之国,须得渡过那条灰暗气息深重的忘川河,还没进入国境就已经感受到了无边的荒凉和凄清,几个姑娘不禁瑟缩一下,总觉得有无名阴风在四处周旋。 早就冲在最前去探路的景洛转眼间回来了,他说在黑色竹林里看到了光子,不过他怕贸然出现会把她惊走,就回来问问下一步怎么做。木茉表示光子的内心波动她这一刻还感受得到,大家迅速赶往的过程中,却渐渐变弱接近消无了,哪怕只有一丁点痕迹,感知系的姑娘都不轻言放弃,直到那红色头发再度现身在黑色竹林里。 对于一行人突然而至,相夫光子眼含满满的震惊:“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想见你啊!”小婉两手叉腰,直接干脆:“你个混账,到这边也不跟我们详细说说情形,叫人怎么放心啊!”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们玩躲猫猫?”相夫光子可不认为这是个玩笑。 “不然呢?你是真想跟我们绝交啊!”芙菱也迈进一步,小嘴撅得老高。 “光暗殊途,我现在是天魔教的魔姬,你们依然是光之国的上主,我们见面,对彼此都没有好处。”瞧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众人相互看看,随后就捧腹爆笑起来。这一笑,倒把她的慌张给牵连出来:“还笑?你们知道这是哪儿吗?这是黑暗神觉醒者的根据地!你们现在已经在他的监视下了!赶快离开吧!” “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已经集体辞职了哦。”代特忍着笑,细细端详光子的认真样。 “什么?”这简直比他们骤然出现在面前还要恐怖十倍:“你们疯了?听说十三队长已经不在,碧姐现在也身陷牢笼,你们再走,光之国怎么办?!” “看来,你对我们那边的情形还是挺了解的嘛。”也俊凑上来调侃,一副没正形的德行。 “而且,问我们‘光之国怎么办’,就表示你还是心系光域的咯?”督翼一语道破,把光子逼得柳眉倒竖。 “你们有完没完?你们真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相夫光子吗?我杀了碧姐的孩子,投靠天魔,你们但凡有点智商,都不该来这一趟!” “我们绝不相信,你杀了碧姐的孩子,从头到尾都是。”海蓁子无比笃定的看住她双眼,好像已经知晓一切。 相夫光子的眼神生出一丝异样,她瞬间以为拓天跟这姐姐说了什么,因此不假思索赶紧否认:“你们如果连仇人都可以放过,那我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我要告诉你们,有我在,谁胆敢往前一步,我就让他亡命在此!” 嘴上这么说,但显然,她也知道语言的力度是不能使他们回头了,背后的两个影子又嗖嗖穿梭过来,如果引来了天魔,那真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索性咬牙使力,造出个足以挪走他们二十几人的大型红涡流,她虽元能充沛,可控制能力浅薄不稳,如果不是这时骤生一股奇力覆着到她的手背上、令她的波动得以平缓,还未送走,怕是涡流就要自行溃散了。 总算让他们远离了这危险之地,她打从心底松一口气,正想回头跟相助的人道谢,一眼望过,却是魔神,整个人都如泼冰水僵冻在了那里。 “魔……魔神大人。” 兜帽下缓慢抬起的一张清俊脸孔,挂着缥缈隔世的漠然神色,这时竟罕见的焕起一丝嘲讽:“不可一世的魔姬,终于肯乖乖的称呼我为‘大人’了吗,我是不是该觉得三生有幸啊?” “魔神大人,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问完她就后悔了,毕竟这方地域,全属天魔一人所有,他想去哪,犯不着和她这个属下报备:“刚才,他们……你,为什么要……”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帮你把他们送走?” “是……” “因为我想看看,身为魔姬,你对光明世界里的人和事,究竟还保有多少眷恋……” “……那结果呢……”无形之力,辄便攀附上颈,眼前之人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掐住她的脖子,令她挣扎徒劳,几近窒息:“你要杀我……何必等到今天……” “相夫光子,我留你是因为你尚有一丝价值,如果你再敢背着我玩花样,我就让你滚到地狱里去!”这声听似平稳的警告,蕴含的杀机却让躲在竹林后面的两名少年浑身颤栗:“顺带一提,你心心念念的光之国,即将被他域夷为平地。” 被无形之力放过后跌落在地的相夫光子久久没能爬起,她以为自己早已无所畏惧,不想真正面对衍仇时,还是被他层出不穷的杀气逼到恐惧丛生,她不甘的握拳砸地,同时回味他离开前最后那句“提醒”。 上主辞职,国府大乱,早已虎视眈眈的个别外域,可不就要大举攻来了吗? 大敌压境,要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然而整日在凝光城里逍遥度日的水木烟,完全不惧情势,她在等,等待那天赐予她梦境,又赋予她力量的神明出现。 自打上主辞职离域,所有的国府会议,各项工作,就由副使们联手承担置办,可有些决策,依然要她这唯一的上级领导点头首肯,比如派出兵队,实行抗敌镇压,再比如发出求助信号,请他国派兵增援,然而,不论国府诸员、各大副使怎样上谏,她就是不肯点头回应,甚至发出“若你们服从于我,我必重用,若反抗于我,我必罢免”的口号,不断提升自己的威严。 聚集在至尊圣殿外的副使们心急如焚,那穿着晴尊袍却不做国主事的女人整日闭门不出,在里头花天酒地胡吃海喝,也只有一个羽冥进进出出,可以给他们提供一线传话的机会。 “羽冥先生,麻烦您再通报一下,我们有急事见水木烟大人!” “谁是先生?你眼瞎?”羽冥指了指自己膝盖上面的裤式短裙,粗里粗气的抽动眼角:“你们要真是有亲友团,见现在出事,也不会不来帮衬,可见素日里作恶多端,早就没人赞同你们啦!” 尽管上主离域前将国府全权托付给一干副使,也嘱咐他们“不得纵容水木烟,但也不能硬碰硬”,可真的针尖对麦芒,以探樱等人的火辣性子还是隐忍不了,争吵不下之际,身材娇小的雪薇缩身离开,趁着羽冥专心致志的掐架,推门进入了至尊圣殿。 “谁让你进来的!”才饮了两口酒,水木烟就面色绯红气势大涨了。 “国主大人,雪薇是来给您送醒酒茶的。”银蓝发的小姑娘眨眨宝石蓝的双眼,灵动俏丽令人怜爱。 水木烟顿了一下,摆手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国主大人啊!”小姑娘充满崇拜的仰脸望着她,感情真挚而热忱:“现在谁不知道,光之国是您一人独大!雪薇自从被捡到送了回来,就一直感念您的恩德!” “我?捡到你?” “难道不是吗?之前晴尊姐姐施术把我变走,我是让一个少年领回来的,想必,也是您的授意!”雪薇甜甜一笑,将手中茶碗递了上去:“国主大人,喝点吧,喝完就不头晕了。” “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水木烟不动情感的随意笑笑,喝了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茶泡的不错,以后就跟着我吧。” “是,谢国主大人赏识!”迎合间,雪薇已自动自觉的小跑到王椅旁边,给水木烟揉肩捶腿,还连连称赞她的第一手下是个大好人。水木烟愣了愣,问雪薇为什么这么说,女孩便继续轻扬单纯无邪的笑意,讲说:“刚刚我在外面,看到羽冥大人跟其他副使有说有笑,就算是昔日上主,也不曾见过跟自己的手下关系这么好,羽冥大人真是厉害!有他帮您稳固人心,光之国早晚会承认您这位君王的!” 水木烟的神情不再轻松,反而有些愠怒,在注意到雪薇最后这句话时,还差点惊起:“你说‘早晚会承认’是什么意思?” “我……我……”发觉自己言语有失的雪薇慌忙住嘴,在水木烟连番呵斥逼问下,才哭着说出:“对不起,国主大人,我不是故意招您不开心的,不过外面说你说的太过分,我……我实在是……他们说,您是把光之国几十年基业断送掉的恶人,说您是亡国之君,什么也得不到!” “他们懂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他们认为,现在外国的术师队打进来了,您因为害怕才不敢出面,说咱们亡国是迟早的事……” “不过是嫉妒我手握大权,手里有军令王符和玉玺宝鼎!凭什么指责我?他们有本事自己去抗敌啊!还不是要我盖了大印才敢出兵?一群废物!明明需要我!却还是说三道四!”怒摔茶碗,水木烟激愤起立,当即就摔回座去,久久的眩晕恶心:“雪薇,你去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形,记住,不要让他们知道是我让你问的,连羽冥也不可以。” “是!” 不消多久,小姑娘就悄然钻进了水木烟安寝用的原晴尊故居碧玉宫,叙事有条有理,三两句就把外面的局势做了简要说明。 此前,光域边境为了抵御外贼入侵,每一天都会根据助贤的幻术布阵进行“站位变动”,甚至有时,一天会连换几种阵型,即便偶尔重复,也会让敌人不及窥破。自打这项措施实行开始,光域的任何一处边境,就再未出现过被人攻破的事件,直到大战时,天魔凭借神力敲开光域国门,造成了数月的轰动和变数。战争结束后,防御阵型再度恢复,可如今助贤不在了,阵型的布法随之消失,国境上的护卫队一直都是听从号令得以组成铜墙铁壁的,现在群龙无首,逢击便溃。柯穆伦和加布罗力挽狂澜,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风火两国联盟军已经大举攻进,要不了一天,就会直达凝光城。 听雪薇讲的这么明白,水木烟不担心局面,反而在眼底生出狐疑:“依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雪薇并不知道,但刚刚和雪薇碰面的羽冥大人说,她……” “她怎么样?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她说,从前四代上主在的时候,任何国家都不敢来犯,就算是相夫光子一人独大,也不曾有外域滋事捣乱,现在您统率光域的消息在各地传开,那些早就等着今天来临的人按捺不住了,他们完全不把您这新主放在眼里,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攻进来!” “他们的意思是……那些虎视眈眈的乱贼不敢把天地盟怎么样,却敢对我无礼是吗!”水木烟对于侵略的主要方风火两国,抱以极端的仇视:“居然这样小看本女王!” “羽冥大人还说,不让我把这些话跟您讲,怕您把她给杀了……”雪薇小心翼翼的告知,又引发了水木烟狂烈的愤懑跟不满,她大力拍打手旁的椅背,直到破皮流血,引得雪薇直叫心疼。 一面接受小姑娘悉心的包扎,一面得意冷笑:“哼,这些愚蠢的侵略军,他们以为我跟天地盟那群不会做人的废物一样吗?虽然震慑力还不足以抗衡这些滚出去的上主,可我的人缘却是有目共睹的,当年相夫光子妄图跟我比人脉,不还是惨败的活不下去吗?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比起那些上主,更有拯救光之国的能力!” 她的自信源于一种直觉,那就是,即便今天上主在位,请来的援军也不会有多少,相较之下,为了人际关系而拼搏一世的她,却大可高枕无忧守在家里,等着援军自动伸出手来。 雪薇眼见水木烟抱着得意的幻想守株待兔,面容里的纯真无邪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她紧张严肃中不乏沉稳,本以为离间了水木烟和羽冥,她就有机会用自己的手法引导水木烟去“做事”,不想,这水木烟独断专行,总是依靠自己的眼光裁决国事,等候未必会到来的奇迹,远远多于付诸行动。 以往跟光国交好的冰、水、泽、山、雷,现在鸦雀无声,无一来援,当水木烟意识到时,已到了大军入侵的后半日,或许是突然开窍,使得她立刻召开紧急会议令副使们以她水木烟的名义进行各国求援,不料,喜好行侠仗义的百老大和弗瑞森国主双双无回应,水、泽、雷三国也闷不吭声,冰国更是传来云迟国主的亲口所讲——“一个有着只把自己当回事的国主的国家,我们没有必要帮任何忙”。 水木烟还在美美的构想第二天该如何穿着打扮,就迎来了兵临城下、援军却无一赶至的噩耗,她顾不得去担心水深火热中的民众,急忙把探樱拉过来问上主若死在外面,这凝光城的结界是不是会塌掉。 探樱闻言,立时甩了她一耳光,在她意图还手之际再一抬臂,把人死死摁在地上:“寒苇裳!你这个不要脸的杂种!坏事做尽却还有脸在这里张牙舞爪!今天我就把你千刀万剐!为民除害!” “你想弑君夺位吗!你这贱人!还有!我不是什么寒苇裳!” “你骗得了别人!可你骗不了我!你就是那肮脏到极点的恶心女人!你还‘君’?你连人都不配做!”抽出利刃,探樱对准寒苇裳用来大肆狂张咆哮怒骂的嘴,狠狠刺去,她要捅烂这人的舌头,再把她碎尸万段! “停下,探樱。” 即将见血的前一秒,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背后,使得利刃刚刚割破锥子脸的唇角,便猛然顿住。 “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Chapter 1092 白衣裹身,细眉微蹙,她清颜若水,美丽如旧。 那一刻,探樱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如数宣泄,她奔跑上来,对着并非幻影的实体发了会儿怔,便用力抱住,再也不肯松开:“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离开了呢?为什么要留下我们?你知道我们这些日子过得有多辛苦吗?” “对不起,探樱。”光子任由她抱着,眼中也盈满了哀痛:“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想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托她的福。”探樱一手指住水木烟整到夸张的锥子脸:“侵略军已经攻到内线了,是让先生和雪照前辈,令各城驻守军全力抵抗,不让敌人继续深入,副队长们也派出战队前来支援,我们光之国,才没这么容易玩完!” “那民众呢?”知道背后的锥子脸插翅难飞,光子干脆不加避讳直接询问:“有没有下去避难?” “有,地下城的入口改建已经完成了,他们现在都在里面避难,食物和水源以及其他用品也都准备充分,少主放心。” “别叫我少主了……”光子惨淡的微笑,叹息一声:“危急关头,能够挽救众生的,依然是光明的一方……” 寒苇裳从地上悄声爬起,正想蹑手蹑脚的逃离这方宫殿,后衣领便被力大无穷的女战士拎了起来,她虽然整了形,可矮于相夫光子的身高始终未变,不甘心以这样的姿态被宿敌拿捏在手里,寒苇裳怒骂之中不断挣扎,妄图使脚力把人踹飞。 “探樱,这个人我先收着,等这边用到的时候,用逆向式通知我。”不由分说,她抬手一丢,把寒苇裳收进了离暗空间,并嘱咐探樱:“不要对任何人说我来过,问起水木烟的去向,就说她出去游玩了。” 她自然不会放心把水木烟留在离暗空间,毕竟那里是她修补时间漏洞的重要地带,可让她对过境入侵的风火两盟军视若无睹,她也是做不到的,比起亲自现身阻挠一切,她以为,去见那真正主事的首脑,才更见奇效。 红色涡流的开启与闭合,使得她一度去返自由,完全忽略了不久便要爆发的后果,从涡流口跳出时,刚好赶上彼欢也在,那嘻嘻哈哈的中分头毫无讶色的跟她抬手打招呼,之后也不见回避的意思,直到帝恒用眼色示意他,他才一脸嬉笑的摆手讨饶,旋即退出这间玻璃棋室。 “坐。”炎之帝恒非常自然的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 “帝恒,你逼走四代上主,留下寒苇裳这个祸害,不就是想要把光之国当成你的根据地吗?你说吧,要怎么样才肯放手。”坐是坐下了,不过她根本无心饮茶:“你想把光之国当成复制体的第一研究制造基地,光国的民众,就是你第一批新人类的实验体!因为在你眼中,现在的复制体永远达不到理想的水平!” “真难得,你这么了解我啊。”帝恒不置可否的一笑,温雅之姿一如既往:“不过,先前还对我下咒的人,在没有完成诛杀天魔的任务前,有什么资格要我收手呢?” “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所以现在,我想请求你……放过光之国,为此,我愿意做任何事。” 帝恒的双眼微微睁圆,千算万算,似乎还是算漏了她会来这么一句:“任何事?包括用鲜活的修罗之血,助我一臂之力吗?” “是。”她咬咬牙,将茶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随后用月形轻斩割破手臂,将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淋入杯中:“我算过了,人血外置后保持新鲜的时间,我会经常过来更换的,请你也答应我的条件,让风火两国撤兵。” 帝恒的脸色慢慢阴沉下去,忽然一记抬手,将注满半杯血液的茶碗打翻,猩红泼洒满地,甚至有两滴反溅到相夫光子脸上:“你是在愚弄我吗?” “我……” “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离暗空间里,用自己的血修复时间漏洞,而给你无限供应血液让你持续生存的,正是血帝,你明明知道帝之血会减损修罗之血的效力,还想拿来给我用?” “那你要我怎么办?不修补时间漏洞,这个世界就完了!可是……我又不是玄若一族的,哪里可能让血液无限再生?” “我可以找人来,每天给你输血。” “你以为那么容易?我的血型罕有……” “那又怎么样?翻遍整个术法界,我就不信找不到熊猫血的其他拥有者,我可以无一疏漏的把他们抓来,给你日日输血,让你在离暗空间里自如的修复!但是……你必须远离血帝!” “我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和血液才能够修补完成,你说要找人来日日给我输血,那这些人,凭什么答应你呢?就算你找来一百个,天天抽取他们的血,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一日两日尚可,五日六日勉强,长此以往,你当他们是不死之身吗!” “不过是献点血,而且为了你所谓的‘世界’,人人有责不是吗?” “人人有责?他们的责任,才不是来跟我一起受罪!我明明可以不依靠他们,也有供应不断的鲜血,我为什么一定要拉扯上无辜的人?” “别忘了,是你在求我。”几乎从不发火的帝恒,盛怒之下竟掀翻了茶桌,尽管他的声调,一直没有过多的起伏:“你以为你有选择吗?要么乖乖等着我把光之国变成新人类开发的实验场,要么,舍弃血帝,到我这边来,离暗空间是你的私人空间,修罗血轴是你的私有圣物,你随时随地都可取撷,至于血的问题,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帝恒……” “我马上叫歌形撤兵,你脸色不好,要好好休养身体,修罗之血的效力才会显著。”撂下这句话,火国君王便自顾自离开了棋室。 相夫光子一阵头晕,本想追上去再多恳求几次,不想胸闷气短、恶心迷糊等不良症状接踵而来,在耳际一片轰鸣声中,她渐渐的不知去往哪里。 梦里,昔日的家人朋友,爱人伴侣,通通离她远去,任凭她如何呼唤挽回,哭泣落泪,转头,却发现自己置身在荒凉的黑暗中,原来,竟是自己离开了他们。 从浅眠中惊起,凌乱的红发掺着汗水贴在脸侧,她眼睛睁得奇大,万分惊恐的凝望着天花板,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 彼欢若无其事的哼着小曲,替她倒了杯热水:“流了血,透支了元能,还可以这么快就醒来,不愧是小恒看上的人~” “帝恒呢?我有话跟他说!” “他现在正在陪老婆呢。”彼欢看着她汗流浃背的虚弱样,不禁好笑:“要不要我去告诉他?来照顾一下你的心情?” 尽管不需要理会这个性情轻佻的男人,但当下,除了再见帝恒一面恳求他,她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强忍这份难受与四肢无力的酸软感,她扶着床沿赤脚踏中地面,弱柳扶风般向外走去,没几步,再度眩晕过重摔坐在地。 “啊呀呀,我就说你太残忍了嘛,不过……还是挺温柔的。” 刚刚推门进来的帝恒没有理会彼欢轻浮的调笑,揣着手随意说道:“相夫光子,我已经通知歌形撤兵,而火之国的术师队也已折返,这下你能放心了吧。” “多谢……” “但你要知道。”俯身,低头,却并未伸手将她扶起:“我可以随时收回这份恩赐。” 相夫光子从不觉得帝恒是个爱玩游戏的人,这样的人野心和目标都很明显,进击之时也毫不迟疑手软,他现在忽然就把侵略战扼杀在瞬间,很显然有更深层的目的。 一名战前情报员匆匆而入对帝恒耳语,似乎战事有了新逆转,炎之帝恒沉吟三秒,如实相告:“歌形并没有停止进攻步伐,看来,要想其他办法了。” 这一激,便把她堵在咽头的鲜血激了出来,喷个一干二净后,胸闷的不适感反而减轻,但随之即来的剧烈眩晕让她绵软脱力:“……帝恒,只要你发誓,不再干涉光之国内部,不再动侵略的念头,我可以答应你留下……同时……你亲自去阻止歌形……让他罢手……” “好。” 得到他噙有一丝微笑的回应,相夫光子才安下心来,精神一松懈,也立马步入昏迷状态。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光域外围,正发生翻天覆地的“惊变”。 哪需要炎之帝恒亲口传令给歌形叫他退兵,天地盟辞职离域的上主们,便以四代国府精英护卫的名义正式发布“同盟国求援信息”,不出半日,似乎早就准备就绪的山、泽、冰、花、水、雷,六国援军战队齐齐向光域进发,没过多久,便先后与各城护卫队会合,不论是在境线上虎视眈眈的,还是深入内部猖獗占领的,全都被无情驱赶,一扫而光,风国侵略军,甚至连光域民众的毫毛都没瞧见,直到这时,先前还对四代上主颇有微词的人们,才终于怀念起己国的英雄来,尤其听说这些援军是看在四代上主的份上才肯伸出援手救于危难,更是悔不当初,同时也深谙了,如今王座上巴望着叱咤风云的水木烟,根本没有稳定局面的力度。 相夫光子设定了时限,因此水木烟在固定的时间里自动回到凝光城、她曾经原地消失的那座殿宇里,听闻雪薇的汇报后,水木烟痛恨不已,多年来,她以寒苇裳的身份,不断讨好巴结各国王室贵族,在他们面前尽情展示自己的好,可现在她当权了,遇到侵略祸事,却无一人来帮,在听说求得援军的是那群被她赶出国境的四代上主,更是不解至极,嫉恨至极。心里装满了这些东西,自然不会记得,如今她已不是生灵涂炭的寒苇裳,而是即便恢复了本容,也未必有人前来“回报她圆滑”的祸国殃民水木烟。 虽然玩了一手援军大挪移,可从始至终,天地盟上主都没有露面,他们选择分派数人,前去六个支援的国家登门致谢,余下的十六个,则赶赴到光子如今的所在地,火之域。会与那高深莫测危险至极的创世神会面,也顾不得了。 “哇!天地盟!你们的人缘才叫无敌呢!看来那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话特别适用于各位!”刚刚走进火国皇城,彼欢就迈着流里流气的步子,穿着鞋托在天地盟面前晃悠。 “请问,相夫光子在哪里?” “贵客驾临,当然要由我们国主亲自招待啦!他在那边的寝殿里,跟你们的同伴……啊嘻嘻嘻嘻!”彼欢做了一连串滑稽的动作,时而像个上蹿下跳闹腾不休的猴子,时而又像八卦报刊派出来的无敌采话员。 芙菱微囧,想那帝恒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怎么第一手下看上去竟如此轻浮猥琐? “嘻嘻嘻是什么意思啊……”小婉握在左手心的右拳已经咔咔掰响了。 “你这么性感,却不懂得嘻嘻嘻的意思?别装纯啦!”彼欢不知死活的掸手嘲笑她。 小婉眯眯眼睛,一字一句咬得响亮:“老娘是问你们国主竟敢对我家光子无礼?!” 这时,咛咛小跑过来,一见果真是光域来的贵客,两眼放出光来:“各位上主大人!国主有请!” 彼欢有一样没说错,光子真的跟帝恒在一起,不过她当时昏昏沉睡,也只有坐在一旁静静看书的火国君王一人独醒。 “国主大人,我等冒昧前来,还请您见谅。”这番话,海蓁子只付出三分真诚,毕竟那日在凝光城里,这位火国的年轻君王可是做出了令他们无法宽恕的事情。 “众位请上坐,咛咛,看茶。”帝恒合书抬眸,礼仪周到的面含微笑、起身相迎。 本来依照这座殿宇的格局,前厅是不会放置这么多把雕花木椅的,一诺从进来开始就略觉诡异,而椅子的数量,又刚好符合他们此行的人数。 暖茶备齐,门窗四闭,无人叨扰的环境,倒是非常适合洽谈一些“秘密事宜”,炎之帝恒纯熟自然的做了开场白,而且不急于询问一下子来这么大帮别国高干是所为何事,作为数度出访过火之域的外务总长海蓁子,不失礼仪的同时,巧妙引出他们此行的目的,完全不给炎之帝恒否认的余地。 “国主大人,现在,我们可以去见光子了吗?” 还以为要周旋一段时间,里殿到外厅之间的木珠隔断被掀开,一身素衣的女子缓步走来,她的神情默然,目光平寂,不比在月国重逢时的灵动抗拒,她没有对他们打招呼,而是乖乖坐到帝恒旁边,眼睑随着略低的脸容垂下。 “她就在这里,如果需要回避,我可以离开。” “不需要。”打断帝恒,顺带把天地盟未能脱口的话也堵了回去:“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我的,可我已经不想跟光域有任何联系了,即便是离开了光域的你们,所以,不论我从此是在月之国,还是在火之国,都请你们不要来找我。” 抬起的目光里有凛然射出的决绝,匆匆扫过他们的脸,相夫光子便不多停留,起身回到了木珠隔断后的里殿,再无露面的打算。 小婉和芙菱有追上去的意图,一直稳若石山的红发男人却忽然横身挡住,面对二女愤然的质问,他给出的理由相当随便:“我尊重她的选择,也希望你们能尊重她,若问为什么……大概,因为她是要在我身边呆一辈子的女人吧。” “开什么玩笑!她就算要回,也是回光之国!或是跟着我们呆在我们身边!”芙菱没有往其他方向考虑,完全把帝恒当成一个抢夺好友的坏蛋。 “呆在你身边一辈子?你以为你是谁啊?真的论起来,她也是雷国国主的国后,看她的样子,明显是被你强迫的!”小婉则意识到男女方面的问题,甚至于威胁的层面。 “各位,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炎之帝恒眸光里的温度,已经逐渐冷去:“她现在还是天魔教的魔姬,而你们,也已经脱离了光域国府,你们凭什么保护她一世周全?难道自身难保的人,还想着拖家带口、牵累同伴吗?” 话不中听,可道理他们都懂,同时,无言以对。 “我虽为觉醒者,可在多数时候,是不会以神力欺压人的,你们不用担心,她在我这里,就跟你们的晴尊一样安全,并且,我听说你们确已脱离了光之国府,各位……有没有兴趣留下,做我火之国国府的栋梁之臣呢?” “国主大人,是在对我等发出邀请吗?”风扬龙泽的话音含笑而至。 “当然,我可是抱着十万分的诚意,希望大家能够留下来,为我火之域效力。” “是为火之国,还是为诸神团,大概只有觉醒者先生你自己清楚了。”宁日潇满怀心痛,她从光子的眼里,只看到被强行压下的失落和悲苦:“我们没有这个福气,但是,我们有这份骨气,今天在这里就是要警告你,不论碧姐,光子,还是光之国,你都休想再染指一下!” 宁日潇讲话是从来不会留存破绽的,炎之帝恒正是清楚这一点,对于她最后应用的词汇,才无比的惊愕:“你们……” “没错。”督翼把话接过来,秒秒钟转移了炎之帝恒的集中力:“今天光子说要留在这里,我们姑且尊重她的意愿,但晴尊大人……我等,就此接手了。” Chapter 1093 水木烟已经无人可调用,除了雪薇一个乖巧服帖的小侍女,偶尔传些密话给她,当下国府,竟由她一手提拔起来的羽冥独当大任,这女生男相的风国来者不远千里将原籍无所事事的同类们全数调集过来,不动声色的霸占了国府重要席位,她的悄然蚕食引起国府上下的抗议,以众副使为首的各级成员纷纷出声,请她收敛,将不具资格的新成员如数送回。 然而羽冥并不答应,甚至在大殿上张牙舞爪的痛斥国府旧臣,她大加赞美这些毫无工作经验、一来就把各项事务弄到一团糟的新成员,还用极端冷嘲的嘴脸,将一些不甘臣服的国府成员赶出大殿。 纵然没有战争,被一群毫无素质的外行人强行霸占的光之国府,也开始动荡不安。 雪薇捧了一怀信件,越过羽冥党羽的重重视线,从至尊圣殿后门钻了进去,水木烟在贵妃椅上半梦半醒,听到小侍女轻柔的呼唤,略略开启眼帘:“怎么样了?” “国主大人,您赶快看看吧!大事不好了!”雪薇将一封封信件摊开,拿给水木烟阅览,每一张信纸都不相同,字迹也迥然各异,显然,是汇集了不少人的“意见”。 越看到最后,水木烟面部释放出来的汗水就越多,当最后一纸信上“你真是个丑陋的女人”跃入她眼帘时,她悲惨的怒嚎了一声,随后将面前的信纸信封全部撕碎。 “国主大人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体!”雪薇忙跑上去安抚,眼底深邃的光没能引起水木烟的注意,这位自诩女王的“君主”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不同字迹的集意箱来信,全部出自雪薇一人之手。 “我不干了!这什么鬼差事啊!就算我有玉玺宝鼎和军令王符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受这羽冥的摆布!”大为闹心的水木烟尽情宣泄,恨不得立刻放弃。 察觉到她意图的雪薇立即加大安抚力度,顺势推荐自己:“那就让我帮您吧,美丽的国主大人。” “你?”水木烟瘫在椅子里,似乎也没有去提防怀疑的心情了:“你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连你叫什么我都记不得了。” “我叫雪薇,国主大人,雪薇这些天也跟羽冥大人打过很多次照面,我觉得,她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如果您想把她扳倒,那不如……” “行了行了,这个给你。”水木烟愈发心烦意乱,竟将玉玺宝鼎草草丢到雪薇手里,十根指头不断揉搓发疼的头颅:“真是疼死我了,自打那九绿子挂掉,我的头痛病就比从前更严重了!琉璃子那个庸医!你,马上盖我的印,去把她辞了!” “是,国主大人。”雪薇小心翼翼将国主大印——玉玺宝鼎揣入随身携带的包包,见水木烟疲惫到随时可能睡去,往玉鼎里加了香木,让整间殿宇缭绕起清淡的香气来。 一个小时后,她空手回归,对着刚刚小憩醒来的水木烟泪落不止,楚楚动人的模样把水木烟惊得不轻,立刻询问雪薇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雪薇趁势点明,说羽冥在外面招兵买马,因为拿不到军令王符,就自己筹备军力意图不轨。水木烟听罢,气急败坏的想往外冲,不料双腿发软竟直勾勾跌下地去,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磕在坚硬的桌角上,立刻撞起个大肿包。 这下,郁闷多日的水木烟再也控制不住了,竟脆弱的失声恸哭起来,雪薇见状,就还像以往那样安抚哄劝,不断脱口的好话毫无重样,直到把水木烟哄得破涕为笑,心情转好。 “雪薇,多亏有你,要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道怎么熬下去。”她感激的说着,头一次对这座城里的人心生谢意。 “这是我应该做的,国主大人,您毕竟是一国之君,我觉得,不能再任由羽冥为所欲为了,因为外面,已经有人在说您要退位让贤啦!” “居然有这种话?!”水木烟再度暴怒:“输给天地盟我没话说,各国王室和外界民众不来支持我这个国主我也没话说!可那羽冥!凭什么跟我一较高下!” “所以,国主,您不能再忍让了!” “我头疼的厉害,琉璃子和梦渊都哪儿去了!”水木烟不断拍打王座的扶手,就是不肯提及“平息干戈”的举措。 “琉璃子副使我已经帮您辞掉啦,至于梦渊副使,也回青城去找药王了。” “那就把他们全都叫回来啊!本女王的头疼死了!” “可是……羽冥大人让自己的人马围在凝光城外,我出不去啊。”雪薇可怜巴巴的抹眼泪:“非但如此,她还派人盯着进出的国府成员,他们尚且能出出入入,只有我,因为日日照顾您,被羽冥大人提防……” “那可怎么办啊!难道要本女王活活痛死吗!”涕泪横流,却是越发泄越煎熬。 “有一个办法,也是现在唯一的法子了!” “知道还不快说!” “就是……您手中的军令王符。”雪薇战战兢兢的点到了“主题”,趁水木烟心生狐疑前加快语速:“那可是调动军力主权的第一信物,一旦出动了国主部队,就算是羽冥大人也无权阻止,现在,只有这一个挽救您头疼的办法了。” “玉玺宝鼎和军令王符,可是我手中最后的筹码,不然你以为,我干嘛对羽冥的为所欲为置之不理?我是想让她得意个够,到时候,再让她狠狠摔下去!”水木烟恶狠狠的咬牙,眼底凝聚的刻毒冷光,宛似沉淀千载的怒怨。 “可是,您就不怕她带着自己的人马进来威逼您吗?”雪薇胆颤心惊的露出恐慌神色:“我虽然也学过一些术法,但势单力孤到时候如何保护您呢?要知道,羽冥一旦生出这样的心思,就算您有这两件王权信物,她也不会承认的!到时候,她挟天子以令群臣,您不就……?”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现在就去调动术师队!把这些贼子全都革除!”一时忘记,她竟从床上摔下地来,同时意识到自己双腿无法行走的可怕现状:“我的腿……我的腿怎么失去知觉了!雪薇!救救我!我走不了路了!” “国主,您别着急!我马上去调动国主部队!让他们来保护您!” “再把琉璃子和梦渊他们叫回来!” “是!是!”雪薇连连应和,同时又问:“不过,要调动术师队,必须有王符……” “我放在宁日潇的潇云宫了!在她的书柜里!快去拿!”直到头部的剧痛蔓延到全身,水木烟才彻底松口,道出雪薇侦察多日也不见结果的“机密”。 原来,这可恶的祸国“君王”,把能号令光域群雄的王符藏在了偏远的少主寝殿。 虽然对水木烟的“报告”中,有大量的虚构成分,但有一点,还是被雪薇说中了,那就是羽冥真的在雪薇离开圣殿后,带人来逼迫水木烟交出王符跟宝鼎。 雪薇知道,贪生怕死最喜欢明哲保身的水木烟是不会宁死不屈的,她一定会出卖拿到了双王信物的自己,索性离开潇云宫后,跑过那片浮动在地表的流云区,在这个方位,是不存在出口的,连秘密通道都没有,雪薇不确定自己能否出去,但她已经没有回头或转弯的路了,在羽冥的追兵赶到前,她步近一处完好无缺的光之结界内壁边,伸手触摸。 “请赐予我逃离现状的力量,我要守护这里的人们,伟大的光明之神,请帮助我!” 隐形的结界壁倏然晃过一道金光,雪薇看准须臾,瞬间冲出,就这样从光之结界内直穿出去,在没有使用任何光之装置的情况下,仅仅凭借意念。 脱出之后,她跑到国府各大部门,向驻守其中的副使们道明皇城诸事内幕,在引起不小的轰动后,率领赶赴的各路大军包围了凝光城,将外围驻扎的羽冥党羽团全部镇压。用最快的速度将羽冥集团置于颓败之地,雪薇并不贪恋手中权,将王符当即交给了助贤少主的第一副手柯穆伦。随后,她端着国主大印,进入凝光城的天禁会议厅,在前来集会的国府众人面前宣布了一系列安定举措,她虽年少,可发言内容却令人吃惊,处事得当,井井有条,遇乱不慌,深谋远虑,一席话讲完,赢得现场鸦雀无声的氛围。 半晌后,轰鸣的掌声响如雷动,一名脸孔陌生又稚嫩的少女,竟在国府巅峰之地大展拳脚,有模有样,众臣开始猜测她的来历,直到雪照带病出席国会,对一众心怀不解的国府成员,公布了隐瞒多时的真相。 这个女孩,便是天魔教大战前,被四代国主玉灵碧钦定为“光域第五代君王”的储君,雪薇。 “恕我直言,虽然这是晴尊大人的意思,而这名少女也确实胆识过人,不过……选拔君王,乃国府大事,不是一人之言就可裁定,也不是一件事情就可体现其资格的……” 有资历深厚的国臣提出这样的看法,雪照再度开口维护,雪薇本人则恭敬有礼的对排列在殿中的诸臣队伍弯腰鞠躬:“雪薇年轻,没有背景,也没有资历,不过雪薇一定不辜负众望,会加倍努力的学习,如果将来,还是无缘在此,雪薇也不会忘记这里的大家,如果将来,雪薇有幸成为国府一员,哪怕不是国君,上主,副使,哪怕只是一个地方的底层小员,也会甘之如饴,我知道,话讲得再好听,都及不上实际行动的一分一毫,今天在这里,只是希望国府的各位大人,各位前辈,能给我一个机会!” “想当初,四代国君与上主,统率国府时,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和这姑娘差不了多少,我们都能接受他们,为什么不能接受晴尊看好的继承人呢?”也有稍微不同的声音出现,辄便,引发了全员赞同的热烈趋势。 “现在,四代国主和上主都不在,作为储君,雪薇,你就拿着玉玺宝鼎,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吧!”除了雪照,还有让前辈这一大精神助力,在旁边鼓励雪薇:“我和雪照年纪大了,其他的二代上主也各有各的忙碌,三代四代更不用多说,目前,羽冥和水木烟已被控制,只待他们的罪行公告天下,光域国府就彻底恢复安宁了,不过无需等到那一天,你现在,就带领副使、执行者还有站在这里的各部门、地方国臣,好好的把光域国府扶回正规!” “是!雪薇遵命!”欣喜和干劲,热血与激昂,从这名蓝眸少女的眼角眉梢,充分显露,她再没有呆在水木烟身畔时的阴暗格调,隐秘气息,变得欢脱明朗,宛若朝阳:“各位前辈,无规矩不成方圆,在水木烟和九绿子霸占了国府的各大领域后,很多事宜都大不如前!尤其是律法方面,被狠狠的扭曲了,前几天发生这样一件事,虽然在众多的案例中属于微乎其微的存在,但在我看来,却是个典型的事例,希望今天提出,包括我在内的余下新晋成员,能够引以为戒!” 原来,在二女接手后,便酿造了一起光域久未出现过的冤案事件,当时,正值二女要对国府进行改革的初期,全然不懂治国□□的她们只凭自己的想法乱出主意,忙活累了,就忙里偷闲跑出城来购物。 雪薇正巧要回凝光城去,半途遇到风雨便躲在檐下避避,这时,两个被浇透的男性路人鬼鬼祟祟跑进来,其中一个把几包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和一个钱包交给另一个,两人打开以后发现只有些破损的零钱,非常沮丧。 “怎么这么少?看那小丫头就够穷的了,居然比想象中的还穷!” “这是什么啊?是药吗?” “应该是吧,不管多少,我们把钱分一分得了。” 雪薇冷眼盯着他们,手慢慢收紧。心里生出压抑的疑问,光之国,何时开始盗贼四处猖獗了?她正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小偷,他们就冲到雨里准备逃跑,没想到一个大雷劈下来落在两人的头顶,这一击就足足维持了十多分钟,直到两人受尽折磨,才浑身烧焦而死。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冒着大雨跑来,在烧焦的尸体旁边捡回了零钱和被打湿的草药,她望了望死去的人,拔腿冲走,可没一会儿就拖着两个身穿城警制服的大人赶回来了,那两个城警显得相当不耐烦,在听完小姑娘的叙述后,竟下手把她捆了起来。 雪薇不理解这其中的套路,便一路尾随跟到了当地警务所,小女孩失声痛哭,说叫城警去是为了帮那两个人收尸,说再不把药拿回去给亲人,她的亲人就要病死了,同时对成年人指控她“用雷劈死无辜行人”的说法予以否认,当她控诉两名死者是偷盗者时,被警务所的负责人以“必须去找九绿子和水木烟大人签字”为由拒绝,而当城警讲出“小女孩用雷劈死无辜行人”的话时,警务队队长则实行双标准则,把小女孩当成杀人凶手捉了起来。 雪薇再也忍耐不了,蒙了脸遮了面,冲进去讨说法,不料那人搬出水九二女的名号,叫雪薇不要多管闲事,最奇妙的是,水木烟九绿子随后就大包小包出现在了警务所,一见这名为爱哥的队长,就如胶似漆恍如情侣,雪薇改换了声线,用主动发言的方式取得二女的注意,可惜她们对于小女孩的冤情视若无睹,要求爱哥立刻“按律处置”。 小女孩最终被押了下去,雪薇随后知道,但凡是来控诉的,与被控者之间的一切是非曲直,都不是由“律法”去评判的,更不是由“对错”去区分的,自打二女参与律法之事,便冤情无数,光域每天都会接到各地方大大小小的控诉案件,可进入二女视线的,没有罪恶与无辜,只有富裕跟贫穷,短短一个星期,就形成“包庇纵容真正的罪犯,屈打成招无辜的百姓”的风气,她们两个听信奸佞之言迫害无辜,收受金钱庇护恶人,不需更多,一日十桩案,一个星期下来,便有六十八桩是冤情沉海的。 “各位,小女孩刚刚已经被坠玉副使放出了大牢,不过这也只是上百桩冤案里的其中一件,四代少主、司法府总长风摩以悠大人,千辛万苦制定出一套完善的国法,竟被这般荒废!实在是光域之大不幸!今天雪薇,以一个新人的身份,在这里向各位前辈倡议!我们要找回国法!坚定的执行下去!让这样的冤案,永远不再发生!” 慷慨激昂的一番言辞,博得了国府上下的支持跟喝彩,他们全都是比雪薇资历深厚的“国府前辈”,可是每一个人,都对这样的“新人”充满了期待。 羽冥及其党羽,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散沙一盘脆弱不堪,被控制后就成了不足为惧的阶下囚,当下,令雪薇有点棘手的,是水木烟——也就是寒苇裳这个存在。 在确认水木烟的真实身份后,雪薇一度认为,应该把她按律处置,但一想到她跟四代上主、尤其是光子姐姐有着纠缠不清的恩怨,就觉得自己匆匆处置了她,不大妥当,至少,该找到哥哥姐姐们,询问他们的意见,听取他们的看法。 加上有一种直觉在反复提醒雪薇,这个寒苇裳,一定有其他秘密不曾讲出,为了使她暴露无余,雪薇决定,继续“稳住”她,一来获取更多内幕,二来,等待上主归来。 不等进一步计划出炉,头病稍好一些的寒苇裳便对雪薇甩了冷冷的脸色,她虽两腿无力,可态度硬如刀尖:“雪薇,这些天你都干嘛去了?听说你在国府闹腾的挺欢啊,你到底想干嘛?羽冥不在了,羽冥的党羽不在了,你不会想成为第二个她吧!” “怎么会呢,国主大人!”雪薇一派无邪的扬起天真面孔:“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您啊!” “为了我?你真把我当笨蛋吗?你利用我的手铲除了羽冥,又对我阳奉阴违,现在外面都是称赞你的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 雪薇注意到她手旁的拐杖,暗下思量,定是她拄着杖出去探听了一番,看来从一开始,就未完全对她这个“心腹”予以信任:“国主莫急,听了雪薇的解释之后,您就知道了!” 寒苇裳气哼哼的点着脑袋,一副不屑为伍的高傲样子。 “前几天,我又去集意箱取信件,这回,不知是谁那么坏心眼!竟口口声声说姐姐没有治国能力!本来,我应该像上次一样拿给您看,可一想到您可能还会气得头痛,就偷偷留了下来,心想着国主姐姐您待我一直很好,我不能见他们这么冤枉你!您最近身体不好,路都走不了,自然没办法随心所欲的发挥本领,处理国事,因此,我才想到,自己唯一可以帮你做的,就是把国府稳定下来!反正外面的人都清楚,我是伺候您的侍女!只要你保全了名声,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是吗?”虽听得多云转晴,可语气里的尖锐还是相当刺耳:“可他们口口声声说你是四代国主立的储君,这又作何解释!” “他们的话您怎么能当真呢?立我做储君?我自己怎会不知道?”雪薇一副被冤枉的可怜样,眼睛里含着盈盈动人的泪光:“国主姐姐您想想,如果我真是储君,晴尊和上主离开那天,我就可以去找国府里的人发号施令了!我为什么不那么做呀?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储君!” “可你现在知道了!凤吟雪照亲口所说,里格让从旁帮衬!就算你之前是对我忠心的,现在你晓得自己有了资格,还不会野心膨胀?骗谁呢!你说自己无心王位,那我问你?你一个毫无工作经验的小丫头!怎么一下子就懂得那么多?还不是上主教你的?!” “我冤枉啊!国主姐姐!我不过是被捡回来负责打扫庭院的小丫头,所有的本事不过是看起来厉害的花架子,而且他们也没教我什么,我都是偷偷去紫荆书院看书学来的,国主姐姐,我这就把军令王符和玉玺宝鼎还给你,如果你还是不信我,就把我关起来好了!” 寒苇裳愤愤的抢回宝鼎跟王符,看了两眼便纳入怀中,估计是想到自己当下确实无人可用,便勉强吞下这口怨气:“从现在开始,你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再去国府面前显大眼,我就把你卖到欢场去!” “是,雪薇遵命。”蓝发姑娘躬身退下,去给水木烟泡醒脑茶了,心里的疑惑在逐步扩大中:“这样的一个人,哥哥姐姐们怎会无端畏惧?但很显然,他们是因为她的存在才离开的,那么只要我把这当中的秘密勘破,摆平了这女人,哥哥姐姐们,就能高枕无忧的回来了!” Chapter 1094 尽管对雪薇的忠心半信半疑,可寒苇裳还是允许她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虽说偶尔她会让雪薇试穿一下鞋子,浅尝一下饭菜。 由于双腿行动不便,她又觉得拄拐出行有碍观瞻,影响自身淑女形象,于是整日被雪薇差人用神国古式的王族车辇往返接送,范围方面,也只是在凝光城里兜兜转转,偶尔为了“国事”,偶尔是为了吹风。在水木烟身边不过短暂数日,雪薇对其的水平和心性就有了十分的了解。 这位自诩女王的水木烟小姐,向来是忠言逆耳,死不纳谏,颇有天蚕国由熙之风,自以为掌管天下,可批阅各地送来的文件,可惜经她之手的,全都是雪薇事前悄悄筛选过的,一些只是在反抗或赞美她的内容,无关社稷痛痒,然每每看到贬低自己反对自己的字句,尤其是带有“天地盟归来”字眼的文书,她都会当场怒撕,稍微平和一些的不同意见,她则直接无视,懒得费力扯碎。 “国主姐姐,喝茶。”燃起香木,雪薇又一次泡来水木烟最钟爱的那种味道,故作不经意的瞥到文件上的内容,不甘叹息说:“为什么总有人用‘忠言逆耳’这样的字眼伤害姐姐呢?” 水木烟听罢冷笑:“那些不中听的根本不是忠言,只是天地盟拥护者故意发出的羞辱之词,他们不用否认,我都已经被羞辱好多次了!” “人嘴两层皮,何必跟他们计较。” “我也不想,可就是控制不住!这真是年纪越大越容易暴躁。”水木烟用力顶顶额心,草草问道:“就这些?” “今天只有这些。” “怎么净是这种吹捧或诋毁的文件?难道没有点关乎正事的?” 雪薇心下一凛,果然还是不能太低估这个女人,面上掩饰的不露痕迹,天真依然:“今天没有,不表示明天也没有啊,国主姐姐,这是运气在眷顾您,知道您身体即将康复,所以把所有的忙碌事,都堆在您康复以后的日子里呢!” “就你嘴甜。”水木烟美滋滋的笑起来,难得肯回夸雪薇一句:“对了,护光城那边重修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原来御政宫的成员也被尽可能的找了回来,毕竟,没了旗主,还有下面的不少人呢。” 水木烟本能的以为,她就算坐不了几天国主,也会是御政宫的一代圣母,史上最年轻靓丽的圣母!却根本未从雪薇这里听得真相,更没料到,雪薇早已封锁了她耳边一切信息来源。 御政宫在经历这几年的大风大浪后,到了今时今日,失去了原有“对手”的他们,早已怀念起有天地盟同在的日子,甚至追悔,如果当时,他们不去挑衅,天地盟也绝对不会和自己为敌吧!事实上,天地盟一直都在容忍着他们,从不曾刻意的为难。 而眼前这个妆容妖冶的水木烟,却在她那善意的笑脸下,隐藏了一颗令人不敢去看的可怕居心,虽然她不像九绿子那么跋扈张扬,可她的态度也越发明显了,“贵则近,贱则远”的择处方式让早已过气的御政宫全员不报期待。 好在中间挡了一个五代储君,御政宫人心惶惶的骚动还不至于叫狂暴的水木烟知道,外界并不十分清楚,光域国府现在是谁在当权,他们只知道,局势在逐步稳定当中,那日风国的侵略,并未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伤痕。 当然,从风国新君的角度来看,就完全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了,无端被同盟的火国舍弃,又被始料未及的各路援军联手击退,见识了天地盟上主远超预计的势力和威望后,沐冰率军大败而归,重创了歌形的心智,他的第一感觉,是妹妹迷惑了火国君主,用这样的方式报复他这个夺位的兄长,第二感觉,才是光域被其小看的自酿恶果。 火国是指望不上了,歌形想要吞食光国这块肥肉,以振声威,就只能从其内部着手,幸而他有第一智囊沐冰从旁相助,两人商议过后,将目标落在了朝不保夕的水木烟身上。 本来还被水木烟怀疑的雪薇,顷刻间成为联络内外的最佳枢纽,只有她在,与残疾无异又想着保留颜面的水木烟,和风国歌形王子的合作,才不会告吹。 在往来的传信之间,水木烟终于跟歌形达成共识,只要将青城和寒都两座大城割让给风国,歌形就助水木烟,成为余下十座大城的王权霸主。 正式传递契约文书的过程中,雪薇留了个心眼,那日她交还给寒苇裳的玉玺宝鼎军令王符,原本就是用了也不会作数的赝品,不过仅仅是让割让土地的契约书失效还不够,必须留有水木烟伙同外贼的证据,雪薇于是留取备份,并召唤出元灵兽小雪凤,让它去火之国,通知还在那边的四代上主,包括光子姐姐。 不能否认,当歌形一方向水木烟伸来橄榄枝时,雪薇心惊肉跳的程度前所未有,她只是想进一步挖出水木烟的秘密,搞清楚这女的用了什么手法威逼四代离开,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四代,而是领土割让的危机。 在火之国停留的众上主,成功救出玉灵碧,摆明开罪了帝恒君王,不过风度高雅的男子并未使怒意浮于脸上,更不会做出驱赶贵客的无礼之事,他不但不对他们做什么,甚至还邀请另外六名不在此处的上主,共同赴此一叙。 人多力量大,总想着让光子回心转意、心甘情愿随他们离开的众人,便没有推却帝恒的“好意”,在火之国皇城安安分分的留了下来。光域辞职上主集体做客火之国,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对火国威名的一种造势。 尽管,强盛依旧的火国认为,并不需要以此手段来树立威望。 相夫光子是第一个接到小雪凤传信的人,她当时站在三层宫殿的楼顶,眺望天际风光,不想就正面迎上了翱翔到此的小雪凤,它把雪薇要它呈报的急讯全数告知,相夫光子惊得差点没从栅栏里跌出去。 冷静下来,她立即通知逐渐会合到一起的二十二同伴,随后一拍即合,要跟着雪薇的情报透露,使计破坏掉这桩卖国求荣的无耻生意。多时不曾烧起的对于寒苇裳的痛恨,也死灰复燃了,那个“宿敌”,竟然为了保全自身割让领土,简直丧心病狂。 “光子,有两件事,我们想现在对你坦白。” “是什么事?”他们救出碧姐,却不见碧姐,本就让相夫光子奇怪得很,现在又一脸难色,想必是隐瞒了她不少事:“海蓁子,快告诉我吧。” “其一,是我们为什么不能跟碧姐一同出现,其二,是关于雪薇的。” 随后,海蓁子把光之核心与光之觉醒者力量冲突的遗憾做了具体陈述,在讲到雪薇时,她还有其他的伙伴,都依次露出赞许和希冀的神采。 “那个孩子虽然颇具心机,但不能否认,她心地纯良,为人正直,或许很多做法会让人觉得她非善类,但最后取得的结果,却是最面面俱到的,从前只以为她是个单纯无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现在看来,预言碑的预言,和碧姐的眼光,都有极大的道理。” “你们忽然提到雪薇……是跟她作为储君的事有关吗,而且还和你们本身有关?” “光子。”海蓁子露出惊叹的神色:“你也太敏锐了吧,这都猜得到?” “那,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一方面是被光之核心的事搞得走投无路,不得不离开,不过另一方面,是我们发现了雪薇惊人的天赋,索性顺水推舟,大胆尝试一下。” 冒失去主权撼动根基的风险,受可能从此万劫不复的磨难,遭遇宛如天塌地陷的波折,居然只是为了训练储君的应变和独立能力,他们想要看看,这个预言碑与碧姐选中的未来君王,在危机和虎狼环伺的情况下如何保全自身、保护国府、不被周遭的挫折所击倒。 对于储君的培养和考验,成为四代上主今时今日最重要的责任,因为,当雪薇率领五代们君临天下时,将不会再有十三禁卫军,也未必会有他们这些四代作为外部的护层,想要真正的强大,就必须自强不息。 雪薇没能如愿收到四代上主们的回信,歌形与水木烟的契约签订势在必行,她作为双方的“传信使”,用元灵兽传递情报已经相当冒险,现在想要漏出口风,让其他国府成员们知晓内情,似乎机会渺茫。 这时,对歌形并不十分信任的水木烟下达惊人指令,她居然要释放关押在国都大牢里的终身□□犯雅因,人脉极度匮乏的当下,她竟慌不择食。被迫执行的雪薇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希望脱离牢笼的雅因能够像她在狱中一样,日日祈祷,抱持如表象那般的虔诚悔过之态,想不到,恍若心如止水的妇人,在离开囚笼后,当即投入到水木烟的阵容下,为了获得自由,连女儿枉死的深仇大恨都不顾了。 雪薇有一丝后悔,若她当时抽出火元针剑,直直捅进这不思悔改者的心窝,大概,就不会纵虎归山,让水木烟这个祸害如虎添翼了。 在雪薇想尽办法脱离水木烟的监视,向外界传递消息时,不知从哪个环节出现疏漏的水木烟高呼,她悄悄割让大城的事被传到信鸟村去了,获悉这一消息甚至早于雪薇,水木烟慌乱无措,听雅因一声一声的汇报,浑身抽搐不止。 雅因说,忽然得知这消息的两城民众听说自己要改国籍后,先是被外族压迫的概念搞到恐慌惧怕,继而,不断呼喊他们一直爱戴、却无法挽回的四代晴尊和上主,他们期望这些人能够归来,因为如果局面恶化下去,光之国,势必回到迁党的统治时代,到那时,全民众都将痛不欲生、不如一死。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放着不管了?把这么大的事丢给一个小姑娘?”听到最后,相夫光子算明白了,难怪海蓁子他们这么不慌不忙的来跟她解释,而不是想办法回去帮雪薇:“你们对雪薇的期望未免报太高!若那两座城真的出了闪失!怎么办!” “光子……你,是在着急吗?”海蓁子忍笑问她。 “这种大事,你还能这么轻松啊!” “我就问你,是不是着急了?” “谁急了!”光子气得跳脚,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我只是不想让寒苇裳那个家伙得逞!” “时候不早,我去睡觉啦。”海蓁子伸伸懒腰,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 “喂!换下一个来啊!喂!你这就走了?!” 相夫光子忽然有点搞不清楚这些人了,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却忽然间变得这么没心没肺,什么套路啊这是。 揣着不解和不安,在被窝里钻了几圈又跳下地来,实在没办法入睡,比起天魔,比起帝恒,比起收效甚微但也不是一无所获的时间漏洞修补任务,相夫光子显然对光域割让领土的事更放心不下,于是她做出了近几年来最不过大脑的一件冲动之事。 她开启涡流,瞬间抵达凝光城内部,奇异的是,光之结界仍不抗拒她的直驱而入,凝光城的夜晚还是灯虹霓耀,可她连怀念的时间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把光之国搞到乌烟瘴气的罪人,眼见领土不保,光域难全,她瞬间忘记所有现状,只想揪着寒苇裳的衣领把这罪恶的念头打出去。 刚巧,抵达碧玉宫时,雅因正和杀女仇人促膝长谈,相夫光子的眼神刹那失控,凌厉的风暴在身上狂起:“雅因!你好歹也是二代上主!竟然如此失节!” 被破门而入的锥子脸显然吓一大跳,连她是被术法界通缉的罪人都来不及当做攻击素材了:“相夫光子!你怎么又来了?是来跟我抢国主之位的吗!” “就是,你个人人喊打的罪犯,竟然敢跑出来?” “雅因,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比起我的罪,你又轻的到哪去?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为了利益不顾道义,舍弃人性,有悖伦常!我以为你此后会痛改前非,想不到根本就是死不悔改!” 锥子脸又冒出一套现场组织的人生攻击台词,对自己割让领土的想法坚定执着,相夫光子气恨难当,抓住她的头发就把锥子头拍到了墙上,雅因吓得大嚷,寒苇裳则在血流满脸的同时还不忘了辱骂对方。 “从允帝逻开始,这个国家为你们这种人就葬送了无数性命!你骂人?你叫屈?你觉得我要跟你抢?!你有这资格吗!寒苇裳!” 当年,允帝逻走到一群瑟瑟发抖的百姓面前,明明眼前是成千上万的人,可在允帝逻眼里他们却卑贱如同蝼蚁,他放声大笑,宣布着惨绝人寰的新法,一条又一条,将手无寸铁的人们逼到绝望的断崖上。当他说出“我要你们现在就死”这句话时,人群中冲出百十来名英武雄壮的小伙子,他们手拿武器,个个愤慨不已,一边咒骂着他们的新国主一边冲上前来厮杀。允帝逻冷冷一哼,挥手瞬间,视线前方被一片弹雨笼盖。小伙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带着不甘的表情,可是,屠杀的雨滴依然没有停下,名为“光源弹”的禁忌物质,疯狂的扫射着允帝逻眼前的每一寸土地。 废帝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狄鲛和拓村的话有道理,一个君王只有凶狠不仁,才会令百姓震慑,才会让他们乖乖的顺从自己。民众一片片的倒在人堆里,无辜的牺牲者不断增加,即便有孩子站在死亡的尸骸中放声大哭,以允帝逻为首的光域新府,也没有丝毫动容。 允帝逻任用狄鲛、拓村、小林岛琛、比吉特辰等国臣,又用非常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反对他的英离。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独断专行、利欲熏心所致! “雅因,寒苇裳,你们现在……就是在做跟允帝逻一样的事!” “允帝逻屠杀万人!也比你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孝要强!”寒苇裳愤然回讥,牙齿咬得几乎碎掉:“国主部队!马上进来把这个背叛光国的贱人给杀了!” 雅因帮着锥子脸调兵遣将,当真的涌进一批刀剑术师时,却无一人敢靠近站在殿中央的相夫光子。 “怎么了!你们还以为她是那个天地盟的上主吗!她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个罪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外逃囚犯!你们想要违反先人们制定的准则吗!动手啊!”寒苇裳破音嘶吼,高举军令王符宣誓自己的王权:“快!把天魔教的魔姬杀了!就地正法!” “她虽然不配做光域的女王,但她的话没错,我现在……是你们的敌人。”相夫光子走到光国的术师们面前,义正言辞的气势,纹丝没减:“你们理应对我动武,动手吧,天魔教的魔姬就在这里!” 术师们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手持武器冲了上来,过程中,相夫光子只极力躲闪,半招都不曾用过,最后,终于被一把刀戳伤了肩部。那些术师的动作立时停住,手握利刀的男子更是睁大了眼呆呆问她为什么不还手。 “我不会杀任何一个光之国的人,除非……是我不承认的家伙。”她目色冷峻,认真坚决,眼角斜过的瞬间,目光里的尖刀戳中了雅因。 出奇的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里的水神,只是怔怔的望着她,没有半分抵抗意图。 尽管她的发言令从前效命于她的术师们心生动容,可魔姬身份的阴影笼罩下,他们还是不得不把她当做入侵者一样围剿,相夫光子看了看当下的场地,这是碧姐的寝宫,即便它的主人不在了,她也不想继续让寒苇裳之流的血溅到墙上。 “魔姬入侵了!是光域的元术师,就给我出来围剿!”放下这句话,她飞一样冲出了碧玉宫的殿门,一直驰骋到北门之外。 光之结界外的夜下空气,果然清冷许多,相夫光子坚持自己的前言和承诺,没有对数百术师的围攻进行反抗,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眉宇间的强韧也不改硬度。 “你们不要伤害她!”不知为何,从居民区跑来一个跌跌撞撞的妇人,她的出现让光子意外,甚至想不起她是什么人。 那妇人挡在红发的前面,手中的水果洒落一地,似乎是刚刚去了夜间水果店,途经北门之外,看到了“恩人”被围攻的一幕。 “这几年要不是光子大人,我早就饿死在街上了!我儿子生前和光子大人不睦,可光子大人非但不记仇,还善待我!她是好人!求你们放过她!” 是阿龙的母亲,这一刹,光子心中泛出浓烈的酸楚,她将妇人扶起,劝其回家,还反复保证,自己不会被伤害。 “光之国自成立以来,数十载从来没有过割地赔款的事情发生!我已没有参与的资格,但你们作为光域的一份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吗!” “我们……当然不会了。” 抢在术师们之前回应的,是光之国最绚丽的风景线,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那抹最灿烂的光华不在。 锥子脸傻眼了,这些被威逼过,被驱赶过的四代上主,怎么就阴魂不散的回来了?他们不是惧怕身为神之觉醒者的自己吗?! Chapter 1095 说真的,相夫光子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的“回归”,会迎来这番巨大的“逆转”,忽然在心底生出两种滋味,对自己愚钝大意的嘲笑,还有对未来曙光的欣慰。 当然,这份曙光,将不属于她。 锥子脸水木烟跌下地去,难以置信的抬着手从众上主脸上虚扫而过,唇齿激灵的打架,声调也前所未见的惊恐:“你们不是不敢留下吗!不是滚远了吗!你们不怕不得好死吗!” “寒苇裳,你不会还没发现……神的恩赐,已经收回了吧?”在对方脸上写满“你说什么”并把眼睛越张越圆时,海蓁子步出队列,间接解答了光子的疑惑:“炎之帝恒,已经把你变回普通人了,就跟我们术师世界里的‘空遁’‘地遁’一样,不过是‘抹消’和‘增添’的差别而已,如果你觉得这份力量会永远属于你,那也只能说……太不过脑子了。” 顷刻间一无所有的寒苇裳,露出了倾家荡产后生无可恋的表情,同时,极端的愤懑在胸臆间爆发:“你们别得意!歌形国主已经答应会用风国的力量扶植我做光域的女王!你们不过是一群被辞掉的废物!想回来?门都没有!” “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会尽我们所能保护这个国家!因为我们是天地盟!”嘉琦芙菱喊出口号,对寒苇裳的行为极度排斥:“你想把它的一部分作为大礼送给别人!才是门都没有!” “我手里有玉玺宝鼎和军令王符!”不到最后一步,她显然也不打算把终极撒手锏使出来,眼见突然归来的四代上主有死灰复燃之势,她慌了,一张锥子脸反复变形中:“我才是这个国家的五代国主!你们全都要听从我的号令!” “寒苇裳,你真是想做国主想疯了,从你来到光域开始,一直到现在,你就没有半点资格,别说国主,你连做个底层的工作人员,别人都觉得膈应!” “你就更没有资格说我了!”若对别人抱存三分火气,那对相夫光子就储藏了百分的仇意,寒苇裳对这位“昔年故友”“旧日宿敌”饱含痛恨,尽管有些时候,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一个杀千刀的恶贼!你还有脸活着?你配吗!你以为你比我高尚到哪去?对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你真以为你是人人敬仰的香饽饽啊!” “来人,把她们两个全都拿下!”以悠一声高令,便有不下百余的术师护卫冲进门来。 锥子脸失声惨叫,白驹过隙的短暂空当里竟发现宿敌气定神闲的迈进一只火红气状圆圈,虽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潜意识提醒寒苇裳,相夫光子要一个人逃走了。 “带我一起走!”结果,她却只能扑个空,还不慎磕掉了前不久才矫正过来的门牙,满口鲜血的痛楚,令她恨意加剧,扭曲的五官将先前精心整出的“美丽”全部销毁:“你们……给我记着……今天你们包庇相夫光子故意让她逃走!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瞬息逃出以悠逮捕圈的相夫光子自然不会晓得寒苇裳有多大意见,她只是意外,情急之下锁定的落脚地点,竟然是彼时……与父母同在的故居。 战争时,这里的许多房子都被摧毁,包括她的家,是十三禁卫军在后来的安定阶段,尽可能的把民众家园恢复原样,因而这里,还依稀残留着过去的模样。那时候,她住在下面,父母住在楼上,磕磕碰碰吵吵闹闹,虽然愉快的时日稀少,却也是她对于亲情的唯一念想,如今,桌台蒙尘,久无人至,昔年的生活时光,好像一去不复返的前世记忆。 “光子大人!总算找到你了!”念冰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自从光子决意去月之国找衍仇,彼此之间就断了联系,千影式的功效被主人生生掐断,这让念冰很是挂心:“请再给我一份千影式吧。” “你不是在拓天身边吗,怎么回来了?” “是海蓁子上主传讯说你会回光之国,我想,你不许我去月域找你,但是这里,总该可以吧!” 义正言辞的钻空子,偶尔一本正经的叫人想笑,越是这样触动,心酸感就越发强烈,光子背过身去抹抹眼角,这番归来,本是匆匆,一旦细细品味,就会忆起往昔无数情景,叫她即使干涸了双眼,也能落下泪来。 “念冰不是要打扰大人,只不过,是有一事汇报。” “你说吧。”把最后一点泪意憋回去,确定自己没有带出哭腔,相夫光子才安心的转首看他:“发生什么事了?” “相夫先生和白辰夫人,就在前天,从海堡里被人劫走了。” “什么……”如被巨石砸中心窝,相夫光子趔趄两步差点摔倒:“怎么会这样?” “不过你不要急,我已经找到他们了。” 念冰分析,极有可能是有心人士,想让夫妇二人脱离保护圈,暴露在世人的目光底下,从某种意义上,一定会给当事人,也就是光子带来影响甚至于伤害,毕竟,世人眼中,相夫光子乃一而再再而三犯下包庇大罪的罪人,她所包庇的对象,是早就该认罪伏法的囚徒。 “他们的看法是对的,我本来就是罪人,我的父母也是,早就该被处决的人到现在还活着,当然会使人不平。” “可他们并不知道,你会这么做,其实是因为……” “那又怎么样?做就是做了,就算达到了效果,还是不能以此作为开脱的理由啊,况且这一次在天魔那里,我怕是要前功尽弃了。”有些惆怅,也有些惋惜,但出奇的,没有畏惧和后悔。 明明加入了魔神的阵营,也宣誓了忠诚,接受了警告,但一转眼,她就跟炎之帝恒牵扯不清,又与彼时同伴同处一城,共同归域,现在,还跑到自己原来的家中缅怀留恋,顺带见了见最忠诚的手下、最信赖的弟弟。 这些若被天魔知道,大概会一下子把她给了结吧,就像那天用无形之手,慢慢夺走她呼吸的权利一样。 有时候点子背,真是料啥来啥,那个间隙,也只够她把念冰传送转走的,一回头就对上了帽檐下这双阴暗低沉的黑瞳。衍仇一袭万年不改的黑色长袍,单薄清瘦的体态纵使用肥大的衣服进行遮掩,也撑不出什么壮实的轮廓,或许正是因为身材纤细,脸容清俊,才会让光子怀疑他是不是跟水无痕迦络、里格让前辈同一类型,有着不老法宝。 以为自己又要被掐了,结果衍仇只是绕过她向后走去:“还不跟上。” “有什么任务直接吩咐我就是,你怎么亲自来了呢?”全力掩饰惊慌,可她问出的内容却跟她的行动一样,破绽百出。 衍仇停下了,来来往往的黄昏冷风勾勒出他包裹在黑袍内的身形,略显沙哑的声线平淡冷清:“光神回来了。” 光子心下一惊:“什么?” “不要告诉我,你毫不知情。” “我只听说,炎之帝恒把光神的力量给了一个普通人。”光子小心翼翼的说,事实上,她现在都不晓得碧姐身处何地,只知道,她作为光神觉醒者,必须跟拥有光之核心的大家“保持距离”。 “这些,是他告诉你的?” “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了那个觉醒光神力量的人,她刚巧是我曾认识的……”回应她的是衍仇漫长的沉默,这让光子产生一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 谁知,衍仇并没有示态,在红发忐忑不安之际,做了简短交代:“我要去把那个人杀了,你也一起。” “不如,就让我去吧。”再不把这“尊神”送走,她不知道光之国的后果是什么,衍仇尽管来去自如,可不到大事临头,必然不会轻易踏足这里,这番动身,势必是感应到了光之觉醒者的存在,相夫光子没想到,他对于诛灭光神的打算如此坚定:“那个觉醒者,刚好是我的仇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用你亲自动手……” “那好,你就去取了她的性命吧。”想不到,衍仇竟如此豁达的答应了。 “属下遵命。”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 “我……我想见他们。”在众多的伪装和谎言下,只有这份感情,这些话语,发自心底,哪怕面对的是毕生最大敌人:“我的爸爸妈妈。”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眷恋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要让我偷偷的看一眼就好……魔神大人,请成全我。” “你自己看着办吧。”黑色涡流突起,在逐渐黯去的天色下,顿生异样恐怖:“记住我说的话,若你做出过格的事,我就让你抱憾永生。” 黑色的背影彻底远离了这片土地,那一瞬间,相夫光子几近虚脱,绵软无力的瘫坐了下去。她怎会不清楚,不论是帝恒,还是衍仇,都是极端冷酷的人,他们如此宽纵她的为所欲为,仅仅是由于她还握有修罗道的力量,若有一天,她依约把力量转给下任继承人,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会像碾碎一只蚂蚁那样立刻把她除掉。 带着万分复杂的感情,她“重归”故土,当熟悉而陌生的一切映入眼帘时,她又百感交集。念冰之前说,那个劫走相夫洋夫妇的人,似乎并没打算把二人藏起来,只是把他们锁在寒都郊外的一座荒凉宅院里。大概夫妻两个知道自己被各国通缉的身份,因此每每出门,都会蒙头盖脸,在大众渐渐淡忘他们的存在后,还能从夹缝中获得一丝喘息空间。 院门紧锁,微弱的打鼾声时隐时现,光子记得很清楚,那是父亲的鼾声,即便它轻微到恍若不存,父亲应该是在午睡,她这样想着,往最近的一条街市走去。 别看荆棘面上冷酷无情,做起事来却一点不含糊,彼时经济落后的城镇,如今一条条繁华的街市,一簇簇热闹的人群,描画出属于光国的盛世繁景。 相夫光子学衍仇穿了件宽大的斗篷,用帽檐把双眼挡住,只露出辨识度并不那么高的下脸,晌午已过,她孤独的走在街上,悄悄目视熙攘的人群,既期盼又恐惧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这时,一个蹲坐在地的矮胖身影引起她的注意,那人不断用粗糙的手挑拣衣堆里的各色廉价品,旁边立着“20国币一件、任意挑选”的牌子,妇人尽情的挑拣个够,却在最后关头摸摸衣袋,继而,依依不舍的放下了衣服,起身离开。 看到这一幕,相夫光子红透的眼圈再也止不住奔涌的泪水,假设他们不是罪人,想必,由于女儿的关系也会被所有的人遗弃吧,她的同伴不会救济把女儿逼到如今境地的夫妻,而她的仇人,也已经达到了消灭她的目的,更没可能帮助他们了,国府对殉职的成员家属向来体恤,不过被废者则大不相同。假设他们不是罪人,他们的女儿,也是天理难容的逃犯。 不由自主跟上母亲的步伐,回到郊外的破旧宅院,那破败的石墙,凌乱的栅栏,倒塌的柴堆,两座外形简陋的茅草屋。生锈的大门开启又闭合,钝重刺耳的推动声久久停在她的意识里,当发觉时,母亲已经消失在了门中。 相夫光子凝视着连锁都没有的门孔,凄然落泪。父亲又暴吼着与委屈啜泣的母亲争吵,继而也失声痛哭,这样的情形,她曾无数次见过,可今天,却第一次觉得悲惨心酸。 走过去,她把手放到没有把手的门面上,多么想推开它,多么想再看一眼他们的样子……一时忘记,竟真的叩响了门,铛铛铛,待男主人用不善的口吻喝问来人是谁之后,她惊慌失措的躲了起来,在角落里偷偷望着开门的父亲。 男人看到地上放着一摞面值不小的纸币,兴奋的以为自己在做梦,最后,欢天喜地的拿着钱跑回屋子跟妻子报告,先前的吵闹声也慢慢被笑语代替。 其实,他们也只是穷怕了吧,只是因为穷,扭曲了心性,抹杀了温和,让贪婪与欲望填充大脑,伤害着身边最不该伤害的人。 “你现在没时间关心别人吧,相夫光子。”低沉醇厚的男音从耳后传来,相夫光子猛然一怔,转头看向面具上仅仅露出的双眼:“事情办好了?” “志在必得的事,不急于这一天半天的吧。”当时相夫光子还没意识到洛紫星涵的所指,只是对他的到来感到错愕:“你怎么也来了呢?” “今天就算了,最晚明天,你必须把她给解决了。”紫色面具警告完这句话,就原地消失了,相夫光子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和天魔一样,已经回到月国去了。 晚上,她随意在林间搭了帐篷,却在入眠期间辗转反侧,白日里的那几幕情景,到现在还烙印在脑海中,只要闭上双眼,就会看见母亲老去的背影,父亲心酸的笑容,不知怎的,她忽然之间很想再回去看一看,哪怕只是在门外停留,触摸那充满锈迹的表面。 不妙的预感到底成为了现实,她冲回郊外宅院时,只看到无故大敞的院门,父母一贫如洗,甚至来不及饲养鸡鸭猫狗,有人悄无声息潜了进去,必然不是为了偷盗!突然,那种饱含杀气的冷冽,强盛到如刀般凌迟着她的感官! 果然,是白天的紫色面具男,相夫光子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把洛紫星涵的攻势生生扼杀在萌芽,随后,施展全力把人拖出了茅屋和宅院。 “为什么阻止我?” “废话!我怎么可能让你杀他们!” “哦?”洛紫星涵嘲讽的一笑:“我以为你是最希望他们死的。” “我从来没想过要他们死,洛紫星涵,我警告你,再敢来打扰他们,我就杀了你!” “真是可悲,相夫光子,对于已经不爱你了的人们,你居然还有所眷恋,这样是难成大事的。”面具后的那张脸不知挂着怎样轻蔑的笑,可光子知道,他摊开的两手间盈满了嘲讽:“还是说,你巴望着以此来找回失去的‘名誉’?” “名誉那种东西我早就没有了,也不想再要。我只是要警告你,不许再对他们出手!” “你以为是我的意思?” “不是你,也是魔神!” “魔神也只是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少废话!总之以后,不许你对他们出手!至于魔神那边,我自会去交代!” “好好好,只要你不因为他们耽误天魔教的事,我可以放过他们。”面对执着坚定的魔姬,第三战神只得摆手妥协,同时,也予以严重的警告:“我也得提醒你呀,相夫光子,既然加入了天魔教,就别总朝三暮四的,小心哪天惹恼了他,真的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相夫光子笑笑,虽然生不如死肯定比死要难受,但想起一家三口现下的“处境”,她就讽刺的觉得,并不比上述好过到哪去,至少他们,知道了苟延残喘的艰难,知道了良心受责的煎熬。 离开之际,她回首凝望那扇再度闭合的大门,泪水连同悲伤,一块儿留在了这里。 Chapter 1096 无需相夫光子动手,自古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诸如相夫兰咏、寒苇裳、硫琅如风之流,天不打雷,人不手刃,她们也会自动自觉的往坟墓里钻。 无需怪责别人,更不要把被自己迫害死掉的那些搬出来同日而语。然寒苇裳显然没学会这个道理,当她的双手同腿脚一样麻木无感时,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少女精心设计的,启动还算灵活的唇齿,宣泄不甘落败的痛愤。 “我劝你,还是安静一点吧。”雪薇并无得意之色,当然,她也不会再为寒苇裳穿侍女的衣服:“你有今天,虽然是我一手造成的,但追究前因,却也是你咎由自取。” “你……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 “我雪薇的性命是师父救的,我雪薇的本事是晴尊教的,我雪薇的信仰是大家给的,不需要一伙还是几伙,因为他们就是我的命,他们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今天,任何一个敢挑战这重底线的人,那都活该他自食恶果!”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下毒对不对?是相夫光子教你的对不对?!” “不要什么事都往光子姐姐身上怪,越是这样,越暴露你嫉妒了她一世的这份苍凉而已,给你点香木泡茶水的是我,那种香木结合茶水里的物质,会形成麻痹神经的剧毒,单独检验是查不出什么的,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就找了个分开行使的方式。” “这么说……我的头疼也是你造成的了?” “你头疼,是你素日里用心用脑过甚导致,一个人如果经年累月甚至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样算计别人,她就算不头疼,也会有其他的折磨要受,不论是因果报应说,还是养生之道说。”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骗我也就算了!还要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这么狠毒啊!” “寒苇裳,对于你这种穷凶极恶心狠手辣的人,我雪薇不懂什么是仁慈怜悯,再让我重来一百次,我也只会更加凶狠的对待你一百次而已!不要以为自己作恶就是理所应当,别人就该对你的恶行置之不理,天底下没有永远的运气,你走到今天,都是你一手造成,与人无尤!” “呵……我倒是没看出来,小贱人的翅膀挺硬啊!”寒苇裳一时不知该捡怎样的话语“回敬”,因为她平时都把累积的词汇,用到光子等肉中刺身上了,这雪薇,从来不在攻击视线以内啊:“你今天背叛我,明天就该遭报应了!” “我雪薇只属于天地盟,从来都不是你的手下,你寒苇裳暴虐无道,天理不容,我现在就是把你杀了,也绝不后悔。”少女戴上元能手套,从随身斜挎的软包里抓出一把熠熠生光的金色元能针,这些火元针外表包裹着真实的火焰,温度极高,雪薇幼年时曾为修炼此术,把两手烧灼的几乎烂掉,可她日以继夜的坚持,终于得到抗御高温的体质,如今,她能用火元针任意排列,组合成各种她想要的兵器,这把长达三尺的火元针剑,就是其中之一:“寒苇裳,让我告诉你,那日拜服在你脚下的女人有多痛恨你,就是她,在我被你监视的时候,去外面将你割让光国领土的事做了扩大宣传,你有这么迅疾的落败速度,也都是托她的福。你并非愚蠢之人,可你太过自恋,竟以为她会为了你这个干女儿,忘掉自己被你杀死的亲女儿,高估自己的魅力和人缘,就是这种众叛亲离的下场!” 才刚刚抵上下颔,寒苇裳就被烫的刺痛难忍,哭叫连连,其实早在她整容的真相被识破开始,早在相夫光子重归这里开始,早在天地盟上主将她视作眼中钉开始……她寒苇裳,就注定无法逃脱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 她的赴死,只不过是延迟了一些日子,或者说,延迟了一些年。可灭亡关头,她仍然不愿置信,这就是自己的结局。 死囚大牢里,她最后一点肌肉的知觉都失去了,临行前的最后一餐,吃的没滋没味,舌头跟切掉了一样,嘴巴,也像被缝得严严实实。发不出任何声音,她那么喜欢唱歌说话,甜言蜜语,到最后,却落得个有口难言的下场。 当相夫光子意外出现在牢栏之外,近距离盯视自己时,寒苇裳怒瞪,尽管全身的知觉一一离她远去,她的视线还很明晰,牢栏外明艳不可方物的女性脸孔,是她毕生噩梦的开端。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她翕动嘴唇,却像个声带坏掉的哑巴。 “事到如今,你死与活,都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会来,是因为毕竟曾经是朋友……”相夫光子竟读懂了这片目光,甚至于模糊不清的唇语,她不否认,是那天见到了父母的惨状,让她无限回想起昔日的美好,不论是失去的亲情,还是失去的友情,都一下子,让她刻骨的怀恋。 寒苇裳歪倒下去,无法控制平衡的身体成为她扑向仇敌的拖累,脚上的镣铐也沦为可有可无的摆设,别说移动,就是让她感到一丝跌倒时的痛楚,都不大可能。她唯一强烈的感觉,是自己的灵魂快脱壳了,马上就能冲出去跟红发撕扯。 相夫光子看她如今的情状,实在高兴不起来:“记得吗,我们曾一起读书,读到过这样一句话‘不管对谁,只要不投入感情,就不会被感情所伤,为情感所累’,你比我聪明,在我没有体味到这句话的含义时,你就已经懂得把它运用到实践中,并纯熟自如了,情多之人必被情感所累,可你寒苇裳,却每每都全身而退。我曾经对你的虚伪圆滑,满口谎话充满厌恶,但现在我明白了,有些时候,说谎也好,虚伪也罢,都只是情势所迫,除了善意的谎言,一个人若说谎,那也只能证明……他对另一个,不抱指望了,从很早开始,你就对我产生这样的失望了吧,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我的不理解……你的够坚决……我从来都说,一个人若遇到另一个人,不论他们成为了朋友还是恋人,那都是缘分,是不存在后悔和遗憾的相逢,唯独你,寒苇裳……我是真真正正的,后悔认识你。” 寒苇裳的眼底不见半分伤感,她仍旧憎恨的望着相夫光子,就好像在用一种讽刺,附议对方的说法,就好像她,从来都是这样想的。 她的目光,坚定了光子这番了结一切的决心,干脆靠坐在牢门之外,背对着那张险些没法认出来的锥子脸:“我们仿佛,失去了一整个世纪,霓裳……我曾经反复回想,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不再是那个亲切随和大度宽厚的挚友,那次……我去你家找你,苦苦哀求你,陪我去裳之国,可你不答应,我求了你一天,你勉强点头,可我还是坚信你会履行承诺,从而高兴的喜极而泣,你和我认识以后,我们畅谈梦想,互诉衷肠,你也经常说,会陪我一起到裳之国去考个设计师回来扬眉吐气,可你到了临行的那天,却还是失约了,你说你生病牙痛,我相信你,我说我尽量快点考完,回来陪你……可等我到了裳之国那一天,却看到你和硫琅如风在一起,你们有说有笑,衣冠楚楚,你见了我却如目睹陌生人那般冷淡……从此,你亲近如风,疏远了我,呵……现在,把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我终于明白了……你,跟我,注定是错误的相遇。” ——我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或许有一天,我们还会相遇在另一个世界,那个……名为地狱的时空。 寒苇裳被公开处刑那一天,世人知道了她的全部,包括她鲜为人知的本名,和整容之后的艺名,羽冥党羽等风国籍贯的不法入侵藏匿者,也被陆续找到遣返回国,个别罪孽深重的,风摩以悠以司法总长的身份施以国际化严惩,叫歌形哑口无言。 当这一切都料理完毕后,光之国,终于迎来它历史性的转折。 光国历六十四年(晴尊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光之国第五代国主雪薇即位为王,她以至高无上的王权之力,为一切被九绿子水木烟构陷治罪的国臣平反昭雪,重新启用,还全力邀请名海川风信子夫妇,希望他们能在光域落地扎根,遗憾的是夫妇二人已厌倦了官场商场等争斗领域,现在带着家人避世归隐,过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生活。 “什么?哥哥姐姐,你们也要离开?不是说好留下来的吗?”一身华服、头顶王冠的少女万分抗拒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雪薇根本不配做这个国主,有今天的机会都是因为你们,你们才是当之无愧的!” “雪薇,你凭一己之力,稳住国府大局,虽然时间很短,但你安定国府和光域内外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起初确实会有一些国府的老臣不赞同,但碧姐登位也差不多是你这个年纪,现在唯一欠缺的,是那些失散的五代上主。不过你不要着急,我们,会尽全力帮你们会合的。” “上主之位是各位哥哥姐姐的,国主之位也是晴尊姐姐的!我答应你们做这个五代国主,是因为你们说晴尊姐姐现在没办法回来,可是,可是如果让我一辈子都呆在这,在没有你们的环境里生存,我……” “雪薇,你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孩,我们很清楚,把光域的未来交到你手中,是最正确的选择。”海蓁子走到只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女面前,看着她,就好像看到昔年的女孩子们:“即便我们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孤单,因为,你还有其他的伙伴,记住,不论我们走到哪,心,都会留在这伴随你。” 同一时间,火之国皇城书院。 相夫光子一袭魔姬的正规装束,黝黑如墨的斗篷从头顶盖到了脚踝,也只有一张白玉似的脸和满头火样的发丝,让她看上去不至于太阴暗,她把手中的短剑安稳放在帝恒的棋桌上,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东西,现在拿来还给你。” “我是问,你打算从此与我诀别了吗?”搁下棋子,站起身来,他步步稳妥的朝着女性背影靠近。 “我只是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之前答应你的事,我会履行的。” “……” 往前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身,又把一个装了红色液体的指粗瓶子递给他:“没有帝之血干扰的纯正修罗血,每隔三天,我会送来一瓶,虽然不多,但随身携带还是有效用的。” 稳住帝恒,才能从他手中暂得属于光国、甚至于其他领域的安宁,不过她没有立刻乘涡流离开,而是跑去见她在这城中,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 炎之君罗还是那副淡泊安逸的性情,每天都一个人,栽花种竹,养鸽喂鸟,对于忽然造访的一抹幽光,持微微愕然的反应:“你是……相夫?” “多日不见,君罗,别来无恙。” “进来坐。” “不了,这次来,是想把它给你。”她这次掏出的,是那把熠熠生亮的黄金短刀,是炎神国主赠予她这位“明公主”的,如今,她非但不是公主,也不打算涉及王室中事了:“这把黄金短刀,是你父王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君罗缓慢的抬手接过,似乎也存在一些顾虑,不过看相夫光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忍不住吐槽:“怎么看上去,你是来清理存货的?” “……就算是吧。”天光渐明,再不离开就会被皇城巡逻术师发现,她一个在逃术师,实在没必要牵扯更多无辜:“君罗,再见了。” 她“重回”术法界的第三站,是前不久还置身其中的雷之域,虽然真怀不在了,可相夫光子还惦记早先答应的事情,总有一天,她会把修罗道的力量传给那个孩子。 乘涡流而至,她也算来去自如了,遗憾的是拓天并不在寝殿里,反而是留在无恨城帮忙打理的桦缘在送东西时发现了她。桦缘和寒苇鸯都受光子所托,留在无恨皇城协助拓天,雷之国从国府到皇城,都因易主而变得祥和安逸。从前的苦差,变成了今时今日的美差,从前的紧张氛围,也尽数蜕变成如今的温馨。 听了桦缘对这段时日的总结,相夫光子有点意外,看不出拓天那一板一眼的闷性子,倒挺能给城里城外营造轻松气氛的,想必海蓁子知道了也会觉得欣慰吧。 不过接下来,桦缘的叙事急转直下,真怀留下的唯一孩子,居然在前不久患病死了,当光子惊问何以至此时,桦缘惋惜的讲述,纨夫人执意抚养幼子,但根本不会照顾,她又不肯把孩子交给旁人,导致婴儿不足半月就害急性传染病夭折了。病势汹涌,婴孩弱小,没有母乳的滋养和妥善的照顾,以至于回天乏术,拓天甚至请回本族叶大人,也无济于事了。 听说,拓天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他还把孩子葬在了罪妇真怀的身边,希望母子两人能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嘭!门被撞开,纨姝大步迈进,开喉顿嗓,好一副悍者架势:“好啊桦缘!你不到我那儿去干活!跑到这里来私会通缉犯!” 来得正好,不然相夫光子也打算去会会今时不同往日了的“纨夫人”:“真怀是你杀的,她的孩子夭折也是你造成的,小小年纪不知分寸,竟还这样狠毒!” “你不也一样!我是你妹妹!自然有样学样!”纨姝早没了那时候的乖顺可爱,穿着打扮妖娆成熟,完全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讲起话来也张扬跋扈目中无人:“不过我比你强多了!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而且我不是通缉犯!国主对我的喜欢也超过了你!哼!” 然而听上去,又摆脱不了孩童顽劣的稚气,相夫光子不知怎样定位这个表妹,真想亲口问问久未谋面的小姨母,为何就治不了这丫头了:“纨姝,年轻漂亮,被国主喜欢,不是你为非作歹的理由,别人做错了事,也不表示你要学着去堕落,你是为你自己而活!” “小姐,这纨夫人顽劣的很,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之前慕夫人好言相劝了一句,她非但不听,还大吵大嚷,至于白辰夫人,也不是没劝过,可她连母亲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也只有面对拓天国主的时候,娇滴滴跟个弱小姐似的。”桦缘小声告诉光子,虽然让她的眉头紧度更甚,却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不要跟我说大道理!大道理能当饭吃吗!我是活在现实里的人!我就要好吃的东西!漂亮的衣服!还有高贵的地位!光子表姐,这个时代已经没你的份了,你快三十岁了!你已经老了!不论哪方面,你都该让给年轻人了!” “我只会眷顾品格端正的年轻人,至于你……白辰纨姝,我今天就警告你,再敢为非作歹,我就杀了你!” “你敢!” 如今,已经敢跟她这个姐姐顶杆上了,不加迟疑的掐住纨姝纤细的脖子,在女孩一脸惊恐的目瞪下,相夫光子冷冷发出低斥:“我会像影子一样跟着你,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既然知道你的姐姐我,如今是被各国通缉的罪犯,就应该明白,我是不怕任何后果的,你玩得起,我就奉陪到底!” 纨姝小脸憋的紫涨,早已吓得痛哭不止了,一面答应一面求饶,当表姐松开手放她一马,殿门也被准时推开,拓天的到来又让纨姝瞬间找回底气,小姑娘扑到国主怀里,哭哭咧咧的要他给自己做主。 “桦缘,你带她下去休息。”拓天对于相夫光子也在这里,显得非常理所当然,也或许,他提前估测到了这一刻。 最后,殿中就只剩下昔日的“国主国后”。 “看你的气色这么好,想必,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不错吧。” “跟你比起来是的。”拓天从不做语言上的修饰,想什么说什么,坦诚直接的很:“你这次来,是想看看碧瞳和俏玉吗?” “他们好吗?现在在哪里?”自打那日把孩子送来,她匆匆离去后,就再没见过,最可怜的是碧姐,到现在也不曾再抱过自己的亲骨肉:“我……” 拓天不予回答,只伸手点了点密室的方向。 两个容貌精致的孩子安稳的沉睡在摇篮里,粉雕玉琢,白白嫩嫩,一看就受到了最优良的照顾,光子一下子就泪水盈眶了,很奇怪,每次看到碧瞳和俏玉,她的心里,都装载起各种催泪的情感。 拓天看着她蹲在摇篮前的侧影,有些黯淡的垂了垂眼睑:“从前为了躲避十三禁卫军,不得不对外宣称,是你大发狂性杀死了大嫂的孩子,可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还要继续背黑锅吗?” 当初为了让十三队长放弃对碧瞳俏玉的追杀,相夫光子和拓天联手表演了这出戏,让所有的世人都以为,她走火入魔杀死了玉灵碧的孩子,她算准,队长一定认为她相夫光子不会在理智的情况下辣手无情,所以用失去理智做幌子,增加可信度。在完成了一系列的表演之后,光子跟拓天约定,第一年,就由他这个亲叔叔暗自抚养这对婴孩,直到次年,再宣布他们是雷国君主的孩子,不过是谎报一年岁数,不会引发太大的质疑。 而如今,十三队长这重巨大的威胁不在了,按理来说,她确实可以放手,“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来不及了,就算今天,你向全世界揭露真相,我也依然是罪行累累的通缉犯,一项罪名还是十项罪名,于我来说都没有区别了,况且,事成定局,作为碧姐和尽大哥的孩子,倒不如作为你拓天的王子和公主,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快乐无忧的童年环境,才是最重要的。”说到这里,她心中的酸楚渐渐融入一线暖意:“不用顾虑我,继续做一个合格的好君王吧,顺便……给两个孩子,找一位可靠的母亲,在碧姐平安归来前,一切都拜托你了。” Chapter 1097 相夫光子在雷国的宅子已被查封充公,为了维系“罪名”,她没有让拓天收回成命。门上贴着封条,挂着锁链,门内尘埃落满,死气沉沉,个中事物,还摆放在原先的位置。 风扬大哥和疾藤送的睡篮、芙菱那会唱光子歌曲的音乐盒、木茉那发香宁神的花朵、宁日潇的元能灯、海蓁子的翡翠镯、绿阳的画、代特的裙子、天雪的白玉床、苍棱的袖珍机械兵、化羽的三颗药丸、弥月给的援兵符牌……她通通放在这里,并非不喜随身携带,只不过担心出了意外,会把这美好的回忆打破。 干妈和倩儿送的海堡,成全了她安置父母的用心,景洛传授的空遁技艺,让她如今也能步入来去自由的行列里,此外,助贤的光能轻斩、荆棘的双头银蛇、以悠的空间装置还有督翼那喝下去不知有何作用的淡味液体,全都跟随着她来来去去,毕竟跟在天魔身边,或是守在帝恒身畔,这些,都会成为庇护她的“堡垒”,是她另一种温暖和珍惜。 大概短期之内不会到雷国来了,她希望失去自己的雷之域,能够在水无痕的带领下蒸蒸日上,结果刚刚踏足红涡流,身后的小尾巴就暴露了气息。 相夫光子叹一口气,在月之国被两个小少年跟踪就算了,怎么来这边还会碰到其余的?转身,走去,在拐角的位置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矮小的孩子。 “光……光子姐姐……”犀言一脸呆呆的呢喃。 “光子姐姐好!”北迢界则挺身站得溜直,还冲光子打了军礼。 “阿界,犀言,你们怎么在这?”她竟然直到此刻才发现他们的尾随:“马上回光之国去,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听到没有?” “我不要,我要跟着姐姐。”犀言小嘴撅起,委屈的低下了头:“是姐姐答应妈妈要照顾我的,为什么姐姐现在都不回家了呢……” “犀言乖,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做,你回去找探樱姐姐,她会帮我好好照顾你的。”摸摸孩子的头,心中因碧瞳俏玉生出的酸楚,如今更为浓烈:“阿界,你是男孩子,要保护犀言,同时也要保护自己,知道吗?” “嗯,阿界会的!”北迢界拍拍胸口,一副大丈夫顶天立地的模样。 “你们还没告诉我,是怎么找到我的?” “犀言对着涡流口闻了两下,就找过来了。”北迢界小小年纪,表述能力却相当一流:“我就弱爆了,装置放出的涡流面前,我什么也感应不出来,只有犀言,一下子就断定姐姐在这边,所以我们就过来了。” “仅仅是在涡流的另一端?就能识别我的气味?”相夫光子从未想过,犀言的嗅觉天赋竟如此惊人,她不但继承了夏缡副队长的能力,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想打听他们是怎么拿到空间装置这种稀有物品的,她现在只想让“五代成员”归位,于是一手牵住一个,让他们稳稳靠在自己身上,并悉心安抚:“姐姐的涡流,传送速度可能更快一些,你们要抓稳了。” 才刚刚送走四代上主的雪薇,沉浸在失去哥哥姐姐们的低落里,手中的笔僵在半空,久久没能落到纸上划一下,相夫光子携两名小伙伴骤然出现的一幕,燃起了她眼底消逝的光辉。 “光子姐姐!犀言!阿界!”激动之下,雪薇竟忘记面前是张桌子,无意识的撞翻,又无意识的摔滚下来,长长的衣袍绊住了她的双脚,让她狼狈的趴在下面,只有仰头凝望随时可能再度消散的辉光:“姐姐不要走!” “雪薇,你这是怎么了?”光子本打算将人送回就秒撤,见雪薇这副模样,又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快起来,有没有摔伤?” “姐姐,你肯回来做上主了吗?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 “雪薇姐姐不哭,犀言会陪着你的。”犀言上来拉动雪薇的袍袖,乖巧犹如纯净的白兔一般。 更幼小几岁的犀言,总能带给雪薇熟悉的亲切感,总能让她想起,笑霜还在的日子:“谢谢你犀言,你回来就好,还有阿界,你们千万不能再乱跑了!” “雪薇,你已经长大了,将来,还会变得更成熟,更有把握,或许我们现在离开,会让你觉得孤单,但是身为王者……又有谁是一点都不孤单的呢?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我们了,而你,阿界,还有一切尚未归来的第五代,才是光域未来的主宰!首先,你就要记住一点……光域的未来,在你手中。” “可是,可是姐姐也能像雪照婆婆那样,作为前辈留下来的呀!” 犀言跟着乞求,那惊喜中饱含失落的模样让光子心痛:“别忘了,凝光城里还有副使哥哥姐姐们,他们也会照顾你们的。” “现在你们都不在,副使哥哥姐姐的工作量翻倍,我不忍心打扰他们……”雪薇跟着犀言把头垂了下去,万分沮丧的说着。 “你去零界宫,墙壁的暗格里有放置晴尊亲笔记录的东西,你看了以后就会明白。”相夫光子淡淡的说,对于雪薇犀言竭尽所能的挽留,没有一丝动摇。 无法阻止红发姐姐离开的脚步了,雪薇深谙,这尽管苦痛却也无可更改的事实,于是在送走最后一位四代前辈后,她带着犀言和北迢界,到零界宫去翻找。本想哭着读出来,尽情的宣泄这份孤单,可阿界跟犀言用纯真的眼神凝望着她,让她不忍带着他们一起伤悲。 那是晴尊玉灵碧的手记,每一天,四代国主都会在本子上记录自己当日的工作心得,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展望,她还会评价自己身边的人,褒扬他们,赞许他们,担心他们,牵挂他们,她也会整理自己的心情,反省自己的做法,给自己警醒,为自己打气。 哪怕再想离开这个国家,为了一张张人们的笑脸,她也愿舍弃自己追求的自由,至少在一切都安定稳固之前,她不会擅动离去的念头,至少在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接手之前,她不会随意萌生放弃的想法。 一本本厚手记,整齐叠放,旁边还有一个模样普通的大箱子,直到慢慢打开盖子,雪薇才听到自己心底蔓延出来的惊叹声。 是十一方城主玉印、还有十二个零启器,听说,城主玉印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就是零启器,两者的外观不同,也只是为了混淆外界的视听,它们作为官印,又跟国印玉玺宝鼎有异曲同工之处。 雪薇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海蓁子姐姐和光子姐姐,临行前都让她到零界宫来看看,只不过海蓁子讲的没有那么直观,让她在失落中暂时撇开了兴趣而已,这里面的事物,不论哪一样,于光域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存在,于他们第五代来说,更是如此。 依然悬挂的光之心,依然竖立的光之结界,每一分温暖,都是雪薇最强大的依靠:“哥哥姐姐,你们放心……即便你们不在,我也依然会守护这里,雪薇不能让你们失望,雪薇……一定好好振作,把光之国保护好!” 没有了上主,在副使和执行者的同心协力下,凝光城的内务还是运转正常的,例如每日的三餐,负责煮饭烧菜的执行者们还是会勤勤恳恳无有疏忽,因此当雪薇问犀言和阿界,想去哪里用餐时,两个小家伙嘁嘁喳喳的争辩叫雪薇渐渐脱离了那份苦闷。 最后,雪薇选择到较远的云浮珍珠去,犀言和阿界用了一路的时间把话题吵完,到了圆形城堡,他们不但吵累了,也比先前更显得饥肠辘辘。铁艺玻璃门被推开后,云浮珍珠里清静的氛围让三人略感奇怪,这个时间,应该满屋子飘绕着食物香气才对啊。 “这里的姐姐们不会放假去了吧?那我们还要再折回去啊!糟糕……忽然觉得,吃卤肉也不错……浅素馆距离这多远啊?”犀言摸摸扁平的肚皮,真想快点把它撑圆。 “远着呢,我宁可多等一会,也不想再跑了。”北迢界蹦到沙发上去打滚,越是剧烈运动就越饥饿,越饥饿就越想要动来动去。 “没关系,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做。” “啊?雪薇姐姐是女王!有女王自己做饭的吗!”虽然这样讲,但犀言属实是个烹饪白痴。 “我会做!我来做好了!”北迢界一饿就犯多动症的毛病终于打算用对地方了:“与其把这里搞得鸡飞狗跳,我宁可去厨室间冲锋陷阵。” 两句话把雪薇逗得眉开眼笑:“咱们一起吧,犀言,你在这里等会儿哦!” “啪啪啪!” 响亮而清脆的冲破声,有节奏的萦绕在餐厅之内,一伙儿从楼上跑下来的男男女女惊得雪薇半晌说不出话,他们手里拿着喷射彩条筒、鲜花还有气球,簇拥过来把雪薇围在中间,齐声呐喊了一句“小寿星生日快乐”。 一切都像最美好的梦境,是雪薇连想都不敢想的,恍然想起,多年前的今天,叶师父捡到了自己,并将这一日作为生日,从此年年庆贺。 想不到这一年的生日,是在这样的情形里度过的,雪薇接过满到怀里装不下的礼物,吃着姐姐们剥来递上的糖果,看着他们对自己欢笑,送自己祝福。 他们说,这里的哥哥姐姐,和外面的哥哥姐姐一样,全都是她的家人,以后每年,都会给她办生日会,每天,都会全心辅佐她,照料她。 “雪薇姐姐,生日快乐!” “女王姐姐!生日快乐!” “谢谢你们……”雪薇感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样的幸福,竟然如此突兀的到来,一点点暖彻她孤冷的心肺,一点点融化她凝固的伤悲。 “这是晴尊大人早就准备好要送给你的礼物。”探樱将一只细长的蝴蝶结礼盒捧过来,代为转交:“拆开看看吧。” 雪薇怎么都没想到,晴尊姐姐早就把她的一切都放在心上并付诸行动了,鼻子酸的跟泡了醋一般,同时高兴的不知怎样讲话才好,她连哭带笑,可爱的模样逗得众人捧腹,最后,她慢慢拆开玉灵碧送的礼物,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一卷字幅。 字幅由软毛笔书写而成,大气中不失婉约的字迹,成为雪薇毕生所阅中,最美的一行笔体——光之国并不是因为有了我们才变得强大,而是有了光之国的我们,才变得强大。 无需多言,寥寥数字组成的语句,便足够雪薇受用一生。 “所以,即便哥哥姐姐不在,我也一样可以守护光域!” 本以为,完成了一系列的“举措”,她从此就可“安心”周旋在衍仇和帝恒之间,没想到,炎之帝恒那个霸道凌人的家伙,又做出令她无法忍耐的事了。 念冰来汇报时,被光子呵斥,她要他从此以后到拓天身边去,或是回到光域也可以,总之就是不能来见他,即便他说出的内容令她惊骇,可早已打定的主意,不会轻言改变。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来见我了。” ——我已伸脚踏入墨色池渊,不论往左走,还是向右行,都将与你等,背道而驰。 “那风树怎么办!你如果亲自救,不是在挑衅天魔吗!如果你不亲自救,就眼睁睁看着他被帝恒所伤?!” “我会去救的,不过,我不会把他留在身边。”她跳入红色涡流,不想再听念冰的任何言语,她希望此后她所历经的每一场险途,都不再有这些人的参与。 在面见帝恒之前,她找了个无人方位,把钦原召出,要它去光之国通知还在那里停留的米荧,早已用得人语的剧毒元灵兽扑打着双翅飞入空中,问它的主人:“为什么要叫她过来?你自己不也能照顾吗?” “炎之帝恒是不打算饶了他了,此人乃创世神觉醒者,风树再厉害,也难敌神明,从此,我将不能再与他有瓜葛,就让他的师妹来接手吧……” “接手?是师妹的身份还是恋人的身份?你脑子秀逗了吗!米荧对云罗风树一直念念不忘!就算是我也看出来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放心的把人交给她,她一定会好好守护风树的。”相夫光子惨白的一笑,那笑里盈满了无奈和绝望:“都是我,优柔寡断,没能和心爱的人快刀斩乱麻,到今天,炎之帝恒终于忍无可忍了,我不能再硬碰硬,当真惹恼了他,不仅是风树,其他人也会遭殃的……” 炎之帝恒,竟然选在她的私人空间“离暗”里,对云罗风树实施痛殴,用以警示不断出尔反尔的修罗道。相夫光子拔步冲入时,刚巧看到满脸是血的壮硕男子被略显清瘦的红发男人提拎,一甩手,就撞在灰色石壁上洒下一汪鲜红。 相夫光子往云罗风树倒落的方向看了一眼,麻木冷淡的回头正视住帝恒的猫瞳:“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他有今天,全部都是你的错。” 阴晴莫测的腔调叫人揣摩不清个中含义,但他怒了,相夫光子有些微的察觉:“我这些天并没有见他,如果你的预知没出问题,就不用这么急着跑来杀人除患。” “相夫光子,不要仗着自己是修罗道,就敢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这个世界上,甚至于全部的时空中!都没人能够违逆我,是你,让这个世界,变得无可救药。”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托你的福,如今,我已对你,还有血帝,完全失望了,你们不是喜欢双宿双栖吗?……那么今天,就和整个世界一起毁灭吧。” 连吃惊的工夫都没有,整个离暗空间便被狂躁到无法估量的震荡气波填满,刹那间飞沙走石天塌地陷,而视线里的炎之帝恒,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观诸事的毁灭。 “炎之帝恒!我已经找到不需要帝之血也能修补漏洞的办法了!对你来说最大的威胁已经不存在了!你还这么急功近利干什么!快停下!你不是真想让整个世界毁灭吧!”晃动间,沙石杂乱横飞,有的落在她额角上,有的重压到背脊差点让她呕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算今天真的毁灭了,也只是你一个人的错,是你害死了这个时空里的生灵,是你……相夫光子!” “恼羞成怒可就没趣儿了哦,创世神觉醒者。” 她以为来人是衍仇,可这声线,还有伟岸的身姿背影,都与衍仇大不相同,直到微微侧过的俊颜映入眼帘,相夫光子才惊呼出声:“沧岚先生?” 炎之帝恒的脸色非常严肃,快要结出冰来那般阴冷:“……你也来捣乱?” “阿碧的部下,果然就跟她一个德行,有着万年不改的愚蠢心性。”沧岚优雅笑着,张口却是无情的嘲讽。 “沧岚先生,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你连炎之帝恒的底细都没弄清楚,就随随便便的臣服于他,说你蠢,你可还服?” “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他的弱点?”骇然起身,不自觉就让音量拔高上去:“你一来,风暴就终止了,这么说你是他的克星?” “难怪别人说你蠢,真是照比聪明差了一大截。”炎之帝恒跟随沧岚的吐槽步伐一往无前。 于是相夫光子听得就没那么爽了:“你别得意,既然有人知道你的弱点,那我估计……你的末日也不远了。” “沧岚……如果你要胡言乱语,那我只能立刻封了你的口了。” 相夫光子还是第一次见帝恒这么惶急无措,尽管表面上维持着极端的冷静,可那双眼睛,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烦躁。 离暗空间,既是自己的领域,那么肆意挥放光能结界,便是易如反掌的事,为了不被干扰,相夫光子故意造了光能防御罩,将沧岚同自己一块儿囊括其中:“沧岚大人,请告诉我,他的弱点是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经常雷声大雨点小吗?嘴上说着自己是创世神,实际行动却少的可怜,当然,这并非由于他喜欢虚张声势,而是,他跟所有觉醒者都不一样……” 叙说中断,坚固度被光子反复测试过的光罩竟无端溃散,离暗空间里狂暴的气流再生,这一回,比之先前更具毁灭气概,风暴中央衣袂上纤尘未染的红发男子,扬起眸光冷极的双眼,语声也杀伐残酷到令人胆破:“即便是你,也阻碍不了这个世界毁灭的步伐了——” Chapter 1098 印象中,沧岚仅仅是雄霸一方的琴河王者,是碧姐高深莫测的师父尊长,可她从未想过,会有亲眼目睹他释放真实力量的机会。 仅仅是振臂一挥,炎之帝恒创造的毁灭风浪便消无殆尽,离暗空间被彻底捣毁、并殃及到术法界空间之前,创世神的真觉醒者吃惊莫名的睁圆了猫瞳。他愣了好半天,才低头一观自己的掌心,继而困惑的微微蹙额。 “沧岚先生,你……”相夫光子神色连变,到此刻,已经目瞪口呆到讲不出完整的话了。 “不要被他唬住了。”沧岚掸掸手,连滴汗都没有落下:“他虽为觉醒者,却并不如你们所想的那样厉害。” “这是什么意思?”相夫光子从未想过,已经“冠了名”的觉醒者,会存在什么差别,即便有,也只是大同小异微乎其微的距离吧。 “其他神之觉醒者用来完全觉醒的时间很短,几天,多说一个月,而他……这一世的创世神觉醒者,到目前为止……也才觉醒了神王百分之四的力量而已。”言语间,对面的帝恒面覆冰霜,已冷到了极限:“尽管如此,也抵得上其他觉醒者百分之两百了……” 超出理解范围的惊叹之余,她也对沧岚何以知晓这么多感到好奇,只不过当下间隙,敌人空前,她还是不打算心有旁骛的:“怎样才能阻止他?” “从我出现在这里开始,他就没戏了。”沧岚理了理笔挺长衣的袖口,转而诉说起连女仙都不曾告知的事。 他说,只有初代创世神,就是真正创造了世界的那位,才完完本本觉醒出全部力量,之后每一代的神王真觉醒者,觉醒比例都不超过百分之五,而且这已属最高纪录,即便是二百年前轰动一时的复华重楼,也不过觉醒了百分之一的神力而已。 “他处心积虑把你留在身边,就是因为鲜活的修罗之血,可以凭借温度和气息,加快他的觉醒进程,而血帝异于常人的帝之血气息,则会把修罗之血的气息浓度干扰、淡化,因此,风树和你是否距离过近,才是炎之帝恒最关心的问题。”话全部都是对红发女子说的,可沧岚的视线却紧锁住帝恒不放,他的右手微微扬起,在红发男子凛然一怔时,倏然握出了一柄两米有余的黑色□□:“基于这位觉醒的创世神,未必有什么存在价值,今天就让我……把他料理了吧。” 黑色□□有着华美的雕刻外表,枪柄和枪头形态弯弯宛似钩月,关键是,它凭空出现伊始,便带出一股浩瀚瑰伟的慑人气概,仿佛生出了灵魂的神物,还是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那种王者大将。 诛神之枪,许久之后,相夫光子从他人口中,得出了这一结论。 炎之帝恒看到这把□□以后,竟然脸色大变,他异常罕见的反应叫光子再度暗惊,随后,红发女子注意到他把临行前的最后一抹目光留给了她,仿佛在询问要不要就此随她离开,在被相夫光子彻底无视掉后,神情黯淡的从离暗空间退出。 “沧岚先生……” “不要问那么多。”沧岚抬手打断她即将出口的疑问:“我只问你,你有没有跟天魔求取力量?” “就在前两天,有一次……” 那天傍晚,她到黑峰顶觐见魔神,一见面便提出赐予力量的请求。 “你不是神之觉醒者。”魔神如是说,对于她的索取,也未曾表露过意外。 “但作为神,你一定有办法。”她还在抱持“期待”。 “现在还太早,等有一天你把体内的光清理干净,再来找我吧。” 当然,相夫光子也没有对天魔会点头答允抱太大希望,而魔神果然“不负所料”的回绝了她。 “你认为,你可以驾驭暗之力量吗?”沧岚用那熟知一切般的口吻询问。 “我想,让他赐予我暗之伪觉醒者的力量,那么即便我的体内融入了黑暗,也可以拜托女仙大人帮我排出,另一方面,我可以用光能净化,只要有近神之力,做那件事的时候,胜算就会大很多。”被拒绝之后,她还是不曾放弃手头最大的“任务”。 可怕的是,沧岚还是一语道破了:“你说的事,是指修补时间漏洞吗?” “沧岚先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她又一次叹为观止了,同时也老实交代现状:“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靠血修补,起初几天还是有成效的,但最近不知怎么了,漏洞越来越大,我已经没有办法凭借修罗之血‘亡羊补牢’了,所以我想到另一个办法,就是拿到近神之力,一方面稳住神王,另一方面,利用暗神……” “确实,神之觉醒者的力量加上修罗之血,或许会有帮助,但要知道‘亡羊补牢’后面的那句……” “为时已晚吗?沧岚先生,可否告诉我,我究竟怎么做才能把这缺口堵上?”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是衍仇和帝恒,但她根本无法对这二人产生信任,尤其在她看来,修补术法界的时间漏洞,是比任何事都严峻的重要举措。 “轮回钟,全部销毁了吗?” “还有二十二个至今下落不明,本想用虚拟时间轴确定位置,可剩余的这些怎么都不显示,我也不清楚它们被带去了哪儿,会不会……是修罗道的力量也还没完全觉醒,是我自己力量不足导致的……”讲到这,她万分羞愧的垂下了头。 “未必,就算换了二百年前的那位修罗道,时间轴该不显示,依然不会显示。”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她实在想不明白了,眼见沧岚先生愈发凝重的表情,自己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语调照比先前低沉了不少,沧岚的轻松正在一寸寸褪去:“这二十二个轮回钟,已被带去了时间轴无法企及的地方。” 原本,她没打算用大费周章找轮回钟的绕远方式,但当她发现一己之力已不足以弥补漏洞、而想要去确定轮回钟方位时,却发现它们通通不见踪影,漏洞持续扩大,远远超出她的修补速度,这就说明轮回钟正在那个不可企及的地方大肆猖獗,离暗空间里再使劲儿努力,那边的破坏性就有可能加倍叠加,到最后,她只能越追越远。 作为唯一一个凭借自身就能发动时间术的存在,相夫光子的地位连术法界最强悍的两名boss都要另眼看待,也正因如此,她才要在夹缝和瞩目之下,想方设法守护住想要保护的一切。怎奈天不遂愿,命运总是和她开这种无良的玩笑。 “沧岚先生,你知道,那个无法企及的地方是哪吗?” “如果是地狱,你敢去吗?”他幽幽问道,像是在开玩笑,又像在认真探听一个人的心声。 不论哪种,相夫光子都只有一个答案交付:“敢,就算是十八层炼狱,只要能把这个时间缺口堵上,我也会去!” 沧岚看了她一会儿,恍惚中,宛如目睹了碧含笑盈盈的站在这里,他迟疑了一瞬,微微挑唇浅笑:“就算去,也不是你,毕竟你还要留在这里稳定时间轴。” “沧岚先生!你有办法了对吗?你还知道那是哪里!对吗!”她欣喜若狂,一双眼神顷刻间变得清亮。 “那个地方,叫‘光之神域’,是神才能出入的地界,不过……也有一种例外。”沧岚照实来说:“就是‘光神的眷顾者’,拥有光之核心和不灭金衣的人……比如,你的队长老师,再比如,你们自己……” “我?”相夫光子愣了愣:“可我不曾开启光之核心,或是金衣啊。” “所以,你不必去,换他们上就是了。”沧岚遥遥一指,对着尽头某个无物的方向。 光子以为他就是随便一说,不料刹那间的一瞥,让她看到了站在远方二十来抹熟悉的身影,这一次重逢,她不再抗拒,而是坦然的流露出自己真实的心态。 “你们真是的,当这是哪里啊,我的私人空间!说进来就进来!”嘴上吐槽,却还难掩笑意,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开怀的大笑了:“下次要收门票了!” “你个小混球!还跟我们要门票!我们还没跟你讨路费呢!”小婉伸出手,摆出要揍人的架势,一个不留意却把人拥进怀中:“以后再不声不响的一个人干大事,看我不把你丢锅里煮了!” “叙旧就到此为止吧。”在其余姑娘一拥而上把修罗道紧紧环绕以前,沧岚不得不出声打断她们的闺蜜式热络:“马上制定出战计划,接下来诸位所要冒的风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啊。” “沧岚先生,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算是海啸上了头顶!那也是抬抬胳膊一搪的事儿!”千刺又漫无边际的说起了大话,那叫一个张扬滑稽。 “就你废话多。”也俊无情吐槽。 “你的也不少!”千刺炸毛回驳。 “言归正传吧,诸位。”和众人分别多日的光子,本来是心情最无法平复的一个,但她强使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没有人比她更先了解,那漏洞的可怕嘴脸了:“我现在,要施展虚拟时间轴,让大家看看,即将吞噬术法界的漏洞长什么样子。” 海蓁子和苍棱在二百年前的那次穿越之行中已经见识到了姬神初知理的时间轴,回到现实世界后,又正值天魔战未了的末期,机缘巧合下当世修罗道光子也释放过这惊世骇俗的力量。不同于上次,这回的虚拟时间轴是从离暗空间的地表耸立而起的,浅红色元能波动的圆柱体粗硕好似百年老松的躯干,清晰可见的纯白刻度纹细致到毫无偏差,圆柱体垂直刺入苍穹,尽头无可辨寻,然而就是这样一桩完整的时间轴,忽然从中间迅速洞开一个漆黑的窟窿,据光子所说,这个漏洞起初只有蛋黄大小,距离稍远些根本看不出来,但经过日复一日时间的流逝,它如今已有碗口那样大了。 有人不明白,不过区区碗口大小,能说明什么,相夫光子便用“地图面积和实际面积”作比喻,形象诠释了碗口大小的可怕:“这个缺口是从月之国发起的,一步步朝整个术法界蔓延,如果不能及时修补、剩下的轮回钟不能及时归位,时间漏洞会越来越大、变大的速度也会加快!” 大战之后,她就曾尽量收回余下的轮回钟,可惜至今仍有二十四个无法掌握,其中两个在炎之帝恒手里,因不是自己的血,光子便无法用血注的方式令其失效,但她听过,若能修补时间漏洞,不论这些轮回钟在哪,都会自动变成废品。 因为存在漏洞、轮回钟才有效,没有轮回钟积少成多、漏洞就会变小或消失。然而当相互制约的二者都不具备时,术法界在这怪圈风暴里就显得岌岌可危了。 “各位,沧岚先生已经想到了轮回钟的存在地点,不过,我们需要一样东西,有谁能告诉我……碧姐在哪。”她的一言,让众人为之颤动:“我知道,你们已不便见她,但我没有光之核心,我去找碧姐,请她召唤出预言碑。” “光子,不是我们不告诉你,而是碧姐现在……不能见你。” “这是为什么?”光子惊住,她以为,修补了时间漏洞,术法界得以安宁,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哪怕再让她见碧姐和大家一面都好:“是我做错了什么,碧姐不肯原谅我?” “不是那样的,光子,你要相信碧姐对你的心意,现在不能说,是因为碧姐有交代,在她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前,我们,还有你,都不能去见她,跟是否有光之核心没关系……光子,眼下刻不容缓,只能去请女仙了,她作为光神伪觉醒者,也只有你才能接近了……” “问题应该不大吧。”沧岚笑笑,不出门也知千里事:“那日帮十三队长开启光之神域大门,她不也跟他们四目相对了吗?” “短时间内是不会产生影响的,但能不见就不见,免得两两互损。”以悠一丝不苟的说。 “互损?我们哪有跟女仙互损啊?我们一直都很尊敬她的!”芙菱还没转过这弯。 “姬神初大合的轮回钟本来只作用于本空间不同的时间段位,但偏偏有人将余下的钟强行带到异空间的其他时段,由此加剧了本空间的时间漏洞,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钟拿回来,让赤魇拿去毁掉,就大功告成!” “那么,我直接去漫樱谷。”光子已有了启动红色涡流直达崎岚山的打算。 “呵呵,等你去了又回,不知漏洞又要扩大多少圈了。”沧岚似乎早有预料,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瞧,人不是来了么。” 这离暗空间宛若无形易主一般,只要是沧岚发了话,就有人可以长驱直入,相夫光子一面充溢着困惑,一面对女仙的到来大觉欣慰:“女仙大人!您能借我们预言碑一用吗?” “我正是为此而来。”花问蕊瞄了沧岚一眼,却把埋怨的话送给这些孩子:“跟你们的老师一样,全都是叫人不省心的小鬼。” 芙菱吐吐舌头,撒娇般的讨好女仙:“因为我们知道女仙大人最宠我们了,一定会有求必应嘛!” “你倒是乐观,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花问蕊这样说,可她的眼角眉梢并无凝重之色:“余下的二十二个轮回钟,可能是顺时钟,也有可能是逆时钟,而预言碑只能对未来的事做出预示,谁又能保证这二十二个全都是顺时?” “但找回一个算一个,总比现在要强啊!” “找回一个算一个,你就满足了?”花问蕊盯了盯一脸急迫的修罗道,长叹一声:“要找,就必须确保全部都能找回来,让漏洞完完全全的消失!有个细节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同一个轮回钟,每多用一次,它的破坏力就比前一次增出双倍,一次次叠加到最后,也难怪你会看到那么大的漏洞。” “这……居然还……” “记得你们上次去火国的古墓地宫吗?” “是。”作为上主里唯一的参与者,光子自然记忆犹新。 “创世神那小子,连续拨动了逆时钟五次,真够有胆的!” “帝恒那个家伙,如果轮回钟上限是一百年,他还不得拨十次?”芙菱听了气愤不平:“他倒是不怕术法界怎样,完全不把旁人放在心上,可恶!” “好了,话不多说,我现在召出预言碑,具体能找回多少,就看它了。”花问蕊比了个寻常少见的手势,类似于划限,却又不尽然,很快,拔地而起的一座灰色石碑落入众人眼帘。 “借刀一用。”沧岚从风扬手中拿到龙神刀,猛然一劈,便削落了石碑的一角。他的举动令光子等人十分震惊,这可是神的物品,他居然也敢亵渎,不过对此,他则显得气定神闲:“不要紧张,神之物品是会无限再生的,今天借去一部分,也算是对神的尊敬了。” “您尊敬的方式还真别致……”小婉不禁在心中默祷,愿光之神明不要降罪于他们,他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了。 “接下来,每人一块。”将削掉的石碑一角硬生生切出二十二份,发放到光子之外每一名四代上主手中,沧岚又于这时,做出了惊人之举:“顺逆轮回钟,结合你们的‘预言碑一角’,可以不痛不痒的送你们去目的地。” 无暇问他如何从帝恒手中搞来了这两件东西,众人便从神之物品剩下的大半块碑身上,看到了几行字迹。 原来,在轮回钟的身边,可以借由光神物品的力量宣告出“同类”的所在地点,在“光之神域”中,有十八个顺时钟被分散开来,另外四个,依旧杳无音信。 “你过来。”女仙扬扬眸,最初期待的“二十二个都是顺时钟”沦为了泡影,她把相夫光子单独叫到面前,安排了如山的任务:“你一会,就启动时间术,记住,要逆行的。” “这怎么可以?” “别慌,我还没说完。”女仙理解的拍拍她肩头:“待会,你要跟我进行‘意念联合’,就是说,我驱动预言碑反向运动时,你要做到与我同步,只有两者的力量完全契合,才会在不破坏时间秩序的情况下,找到逆时的四个。” “那……之后呢?” “确认了全部的位置后,你们就牢牢记住自己要去的时间点和地点,然后,我送你们到光之神域去,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这番话,则是对跟她间隔了十几米的光之核心拥有者说的。 比起后续任务,相夫光子眼前的一座擎天巨山,则更令她精神紧张。意念联合不容一丝差池,哪怕些微的失误,都会让时间逆行术,成为祸患术法界的灾难。 Chapter 1099 “没问题的,我相信你可以。” 看到女仙让人宽慰的一笑,相夫光子心中不至于那么没底了,舒缓一口气,使自己从精神到肌肉都放松下来,女仙交代说,只要足够聚精会神,同为可以进入意识空间的人,联合精神绝非难事。 当四只手掌两两扣合到一起,久未启用过的眉心光点又暖暖发热了,相夫光子极度小心的释放时间逆转之力,连呼吸都快停滞了,她不敢有分毫松懈,持续控制着力量输出的稳定性。 总算,煎熬的十分钟结束了,当女仙伸手轻拍她的脸,光子意识到,自己成功了,在她担心是否会万劫不复的时刻,令人欢喜的迎来了结束。 “放心吧,我和你一样担心那样的后果,所以卯足了劲儿,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余下四个。” “谢谢,女仙大人。”除了道谢,相夫光子不知如何排解心里的这份激动。 “好了,除光子之外的天地盟四代上主,现在,集体随我到光之神域去!”女仙发出启航的口号,斗志昂扬的男男女女们,落在她的眼底,就像多年前初元社的孩子们一样,一时感触,花问蕊险些湿润了双眶。 “大家,万事小心,我会在这里等你们。”这样的别离之感,相夫光子绝非第一次领受,三年前,他们意外消失在迅疾的涡流中,独独落下她一个,那时,她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天空祈祷,祝愿,而今,她可以这样面对面的表达不舍之情,已是莫大的感恩。 “一言为定哦,我们出来的时候,绝对要第一个看见你!光子!” 他们这样对她说,用着她最熟悉的口吻和笑脸,相夫光子忽然一阵心悸,左胸腔里跳动的东西,痛的不能自已,或许她改变了,变得为投入黑暗不择手段,可他们却没变,还是把她当成天地盟里的相夫光子。 一直目送到女仙和大家从离暗空间消失,红发低头凝视自己的手心,发现泪珠汇成了一汪咸水,为何落泪,这种莫名滋生的悲伤从何而来,猛然间,百叶影园里可怕的文字从脑海中游过,她懵了,已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的遗骸。 不久,女仙花问蕊重新落入到离暗空间里,她衣袂飘飘,出尘绝世,岁月从不带给她衰败和苍老,连同她妙龄时期的声音一样:“光子,他们已经平安抵达了各自的目的地,而你现在要做的,是观察时间漏洞情况。” 相夫光子仰望着直插面前的时间轴,茫然失神:“既然时间轴不能作用于光之神域,那么,这漏洞……” “时间轴不会作用于神界,但轮回钟不论到哪,都会对术法界这边造成损伤,之所以放心的让他们去那边使用二十多次顺逆传送,也只是因为有预言碑同在而已,预言碑的力量可以修补这些缺憾。”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预言碑修补术法界的时间漏洞呢?”光子陷入迷局。 “预言碑的作用可不是用来修补时间漏洞的,换句话说,就算它能,神之物品也有自己的任性啊。”花问蕊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同在此等待见证结果的沧岚也适时接话:“随着轮回钟的收回,如果那边的人及时摧毁,这边的时间轴上一定会有显示,你在这里监督,一来避免在找到之前漏洞进一步扩大,二来,修罗道的力量及时帮助缺口缩小,也会有利于现状。” “确实如此。”光子明白了两位前辈的用意,同时认同的点头。看到女仙脚边放置的两只轮回钟,略有不解:“女仙大人,这钟怎么拿回来了……” “他们‘依次归位’后,就由我,把这两个祸害带回来啦。”花问蕊粲然一笑,发觉对面的年轻人一副苦涩烦闷难以排解的样子,趁这难能的机会,开起了玩笑:“怎么?情郎不在,心不在焉啊?” “女仙怎么也开这样的玩笑。” “害臊啦?” “才没有……”肩膀被勾住,先前还有点难为情的光子满眼惊讶的和女仙拉近了距离,花问蕊的举动和言语,都让她觉得,这位女仙不再是那么居高临下的存在了:“我真的没有……” “别狡辩啦,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记住哦光子,在有生之年,要竭力抓住一切幸福,只要这个人是你爱的,他又是爱你的,那么天崩地裂也阻挡不了你们在一起。” “女仙大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光子偏过脸,怔怔的望着这位女中仙人。 “看着你,就想起了年轻的我自己。”一面长叹,一面纾解心中的感悟:“刚才,你们都没留意到,那个姑娘把云罗那小子带走时,他对你依依不舍的样子……所以,我才会这么八卦的问感情问题。” “谢谢你,女仙大人。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考虑那些……而且我怕是……要辜负他一辈子了……” “傻丫头,没到最后说什么辜负,就像今天,你不也以为离暗空间会随着术法界一起化为乌有吗?结果呢?”女仙闲适的把手摊开,对她绽放温情笑意:“不还是安安稳稳的?” “那多亏了沧岚大人,对了,他是什么人啊?连创世神都能摆平……”提到这个,她就有满满的不可思议感。 “这个嘛,一时也不大好说,总之,你把自己的集中力,汇聚到它身上就对了。”聊到这里,女仙终于把她推到时间轴的面前,反复激励鼓舞:“记住哦,你是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位修罗道,没有你办不成的事。” 相夫光子乖乖观测时间轴动向去了,她过于安静的气息和平淡寂寞的表情,让沧岚有些在意:“她看上去,并没什么自信啊。” “意志很坚强,感情很脆弱而已,面对伙伴们无法确保的安全,她自然心中无底。”和沧岚一同站在后方、刚好能够看到光子背影的花问蕊娓娓道来:“……但不可否认,这一代修罗道,远强于二百年前的那位。” “哦?何以见得?”沧岚萌生了一丝兴趣。 “凭血的力度,到现在为止没能搜集齐全的轮回钟,都是由姬神初知理的修罗道之血混合制成的,那五百个钟,少说也用了五百滴血吧,就算融入金属锤炼后会影响效力,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经年乱窜的轮回钟又把时间轴怎么样了呢?相较之下,巨人岛一战里,相夫光子不过三五滴修罗之血,就跟她本人大肆施展逆行术一样,由此可见程度的差异。” “这么来看,能够完全修补漏洞的,也只有这一代了。” “时间漏洞的修补进度,取决于修罗道本身的力量优劣,姬神初知理正是因为薄弱,不足以修补太多,才会把问题遗留到今天。”花问蕊定定的望了一会儿时间轴前静默伫立的身影,目光有些深重:“如果不是创世神私心作祟,这边的进展应该更顺利才对。” 张开双臂,朝着波光浩渺的辽阔水域大力吸一口夹杂着风声的空气,风扬龙泽完全没有初到异地时的惊奇或彷徨,哪怕明明知道,这里不但不是本空间,更是和熟悉的时间段隔了十万八千里。 风扬只清楚轮回钟在这个地方,却还不晓得前路为何,他驻足在堤岸一端,粼粼水面犹如洒了大片碎裂的金箔,一架笔直的长桥从脚下起始,向着远处延伸,然而到了中央,桥面倾斜径直插入水中,宛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巨型利剑无情的切割江河。他“哇哦”了一声,自语着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桥,顺带和自己开玩笑,莫非这里的人们住在水底? 接近水面的一带桥面非常湿滑,常年激浪拍上,涌来退去,早把回纹石的表面磨得光溜如镜,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潜水视察一番也未尝不可,谁知这时背后传来一阵鞭笞叫骂的声音,令他在微微的讶异中掉转了头。 一伙儿衣不蔽体的年轻男人垂头走着,列成一队,乖乖任由旁边的带队者训斥鞭打,这些人的外貌和术法界中人没有差异,惟独头上的犄角引起了风扬的注意,他记起,天魔战时,就曾有这么一批长了犄角的人类穿越过来,当时他们咿咿呀呀的语言还是靠一诺画图去交流的,怎么今时今日,却个个说起术法界的方形文语言来了? 初来不久便萌生了浓烈的诡异感,风扬暂且收敛住这份惊骇,将长风衣的连体兜帽扣在头上,用以遮掩他并没长出犄角来的大背头:“嗨,你们这是要到哪去啊?” 乖乖认打的这些人并不敢抬头一观,就跟木偶似的对风扬的提问置若罔闻,好在这个领队的持鞭者接应了风扬的问话,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目光藐视满脸傻笑的强壮男子:“你谁啊?知道这是哪吗?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右脸上疤痕和下巴上胡茬形成的硬朗格调都被他的笑容软化成泥了,他对持鞭者毫无礼貌的训斥口吻完全不介怀:“我是旅行者,在这里迷路了,能请先生给我指个路吗?” “看你这打扮不像是奴隶啊。”持鞭者暂停脚步,像观察珍稀动物一样打量着风扬龙泽:“你到底什么人啊?” “啊哈哈哈,我是个深居简出的旅行者,前不久啊,我失忆了!所以啊哈哈哈,到现在已经忘记自己是哪儿的贵族了~”风扬信口胡诌,既然这个世界有奴隶,那就肯定存在与之天差地别的贵族了,在被当成奴隶带走之前,他还要多探听些东西。一脸严肃,风扬看上去完全没了方才的爽朗:“其实,我的犄角被削掉了,所以就失忆了。” “真是可怜人啊!”结果持鞭者就这么草率的相信了,反而叫风扬有点惊呆:“告诉你吧,这里是斯里克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最近正值国王的生日,我们要把祭品送去祭河神,知道了你就快走吧,别挡路!” 口袋里的预言碑一角微微发热,风扬顺着暗示向半空仰望,只见灰蓝泛白的天幕间,缓缓飘来一只鲤鱼样的长形热气球,船型的吊篮在下面悬挂,上头,站立着一名姿容俊伟的男性,他穿着毛绒裘皮的华贵衣装,头顶王冠,正居高临下的俯视漠漠江河,桥面上的持鞭者立即屈膝跪下,宛如膜拜神明一样朝慢慢飞过的男人磕头,其他奴隶也陆续下跪,动作一致的叩首。 为了不引人注目,风扬也跟着跪下去把头低的很低,待热气球远远飘走,才好奇万分的跟持鞭者打听,吊篮上的是什么人。 “你还真是失忆的彻底!”这个人一脸惊叹的说着,同时喋喋不休:“他是我们国家的王,是整个世界最强大的人!因为有他在,其他国家根本不敢欺负我们!” “那这些奴隶……” “这些奴隶天生就是为了国王而存在的!现在国王需要他们!所以!别愣着了!快走!找打啊!”见有几个奴隶开始慢吞吞,持鞭者又挥动那出必见伤的马鞭了,一面呵斥着这些奴隶,快点到水边去。 接着,风扬亲眼目睹了最惨烈的一幕,几乎让他把手骨捏碎,持鞭者挥动长鞭,将一个个瘦到弱不禁风的奴隶抽到深渊边沿,然后逼令他们跳下去。多数奴隶大概为了早日解脱,头也不回的坠到水中,少数不肯屈从的,被一顿狠鞭后强行推入急流。 风扬龙泽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眼几乎结冰,冰里就快喷出烈火,他多么想跳到水里把这些奴隶救上来,可一想到举步维艰需处处小心的现状,他的脚,就僵直不动了。 后续的表演式攀谈,让他了解了,这是一个充满奴隶的世界,不止是斯里克王国,大陆上的许多国家都处于奴隶制社会,满地都是衣不蔽体的男女老少,满地都是被鞭打而不敢吭声的残喘人类,他们只是贵族用来交易和发泄的物品,甚至会像这样,直接用到祭祀酬神中去活宰。 持鞭者唠叨完,打算回去交差,不想这时一只手从水下钻了出来,竟有奴隶凭借求生的意志游了上来,持鞭者气得大骂,说真后悔没有把他们手脚捆住丢下去,正要狠下杀手,听那奴隶凄惨的渴求生路,一遍遍呼唤陌生的男人。 “先生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求你救救我!”那个浑身湿透的奴隶瑟瑟发抖,看上去十几岁的样子,很是年轻。 风扬叹了口气,忽然矛头掉转把持鞭者敲晕,一手拉起了在水边随时会被冲走的少年:“还好吧?” “先生你真是个好人!”少年把脸上的破布撕下来,竟是张没有鼻子的畸形脸:“我是斯里克王国的奴隶,我爸妈就是因为做苦工累死的,在我们这里,能做工还算好的,最糟的就是这种,贵族王室一有事情,就拿我们去祭祀,很多人都因此死了,就只有我想活着!” “你们国家的人数大概有多少。” “大概五十万吧,光奴隶就有十五万,士兵二十万。” “那为什么不反抗呢?” “很多奴隶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们认为自己的生命就应该贡献给王,可我不这么觉得,每当我这样说,都会被胖揍一顿!”无鼻少年说着,委屈的揉揉犄角,落下泪来。 方才预言碑的躁动让风扬很在意,因为自从那热气球飘走,预言碑一角就再无动静了,这说明,那个国王,很有可能就是轮回钟的持有人。 “你叫什么名字?”风扬笑着拍拍少年的头,像对待弟弟一样亲切。 “我没有名字,我们奴隶都是按编号区分的,我是九百三十二号,你就叫我九三二吧。” “好,九三二,能告诉大哥怎么才能见到这位国王吗?” 九三二瞪大了双眼:“你说斯里克国王?” “是的。” “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你不是奴隶,没有他的召见,任何人也没机会进王都啊!” “哈哈,大哥自有妙计,好了,你快逃走吧,别等他醒了再把你抓回去,此后的路,自己去走,万事小心!” “谢谢你!大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九三二感激涕零,一面抹泪一面询问。 “风扬。”大哥含笑挥手,渐渐消失在了九三二的面前。 斯里克王都的规模相当宏伟,光城墙就有数十米高,国王所居的城堡更是庞大厚重,在夜云的笼绕下,宛如巨型怪兽般巍峨瞩目。 风扬用陶泥捏了两个假犄角顶在头上,至少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斯里克王都门前守卫森严,直闯根本行不通,就在他考量如何进入查探时,白日里坐热气球从空飘过的英俊国王乘一辆豪华马车出来了,风扬一见正是机会,便步步紧跟,一直尾随到和王都有一段距离的水中小城。 有一座不大的城建造在水上,这里的房子都是圆形的,远远观望仿佛洒缀江面的黑珍珠,风扬跟进了最大的那颗珠子型堡垒里,凭借元术师的个人优势,悄无声息的躲藏在角落窥听。 在数十名蒙面护卫的环伺下,一个面容丑陋的男人巍然不动的坐在国王面前,用着并不屈从他的言辞态度,发起开场白:“这是第二十次了,你每次都说会考虑,但结果,还是会朝错误的方向前进下去。” “那是为了安抚你,你不会不清楚,我的意志有多坚决。” “你又想说‘无情的决断,永远胜于优柔寡断’吗?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走到今天,是谁在努力!我只是提出废除奴隶制的要求,这过分吗?” 国王停了三秒,忽然自嘲的讥笑起来:“一个国家,英俊的王每天坐在王座上,被万人敬仰膜拜,人们艳慕他的美貌,迷恋他的气概,因为有他在,许多外域不敢进犯,然而人们却不知道,在他背后还有一位王,年轻的时候为了救弟弟被火烧的面目全非,他为了国家的颜面放弃了尊位,多年来在弟弟背后默默守护,然而,人们只知道崇敬台前的这位王,却很少有人去注意,真正在支撑这个国家根基的丑王……哥哥,你是在跟我算旧账吗?那不如,我全都讲出来,让你满意好了!” “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为这个国家,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而我现在……只是想实现唯一的愿望!” “你曾与我一样痛恨奴隶!为何今天却帮着他们说话?” “因为我受够了杀伐和屠戮带来的心灵折磨!弟弟,罢手吧,解放他们吧!” “什么人!”国王惊起,他随行的护卫即刻就将角落里的风扬揪出包围了。 风扬龙泽举手投降状,笑得没心没肝:“别紧张!我只是来拿一样东西的,拿完就走!” 对于陌生男人的出现,丑王和国王都充满了意外,面面相觑后,由丑王展开话头:“这个人不能留,他不是我们世界的人。” “喂喂你刚刚还在替奴隶求情,转眼就要灭了我吗?”风扬摆手连连,却没显出该有的畏惧。 “如果你是来找那个东西的,那我就更不能成全你了。”国王徐徐靠近,无情而决断的宣布:“把他丢到熔岩浆池里去,只有这样,才没可能复生。” “那个我请问一下。”风扬在束手就擒前张嘴提问:“岩浆池的温度是多少?” “将近一万度,你不用等掉下去,在百米之上的落台就能烤到半熟了。”丑王接话。 “哈哈你真幽默!”风扬乖乖被擒,下一秒却神乎其技的挣脱了束缚,并闪掠到国王身前一把扯开他的衣襟。 果然,轮回钟被镶嵌在了胸膛里,如今连接着血肉和筋络,风扬遗憾的笑了一声,忽然将国王挟持到手中,威胁丑王和护卫队,送他们去熔岩浆池。 完全搞不清他意图的丑王只好勒令护卫队一路跟到熔岩浆池,熔岩浆池在低谷的深洼里,旁边伫立着千米高山,山腰上有一座落台,是举行火祭时奴隶的必经之路,别说站在上面,就是稍微离得近些,风扬都觉得浑身要烧起来了。 “你可以放了我了。”国王镇定的说。 “本来是的,不过现在我反悔了。” “什么?” “我并不是伟大的人,也没义务帮那些奴隶除掉你这位暴君,这是你们世界的事。” “那为什么还要杀我?” “因为你的私心,占有了轮回钟,破坏了我们那个世界的平衡,今天,为了让一切回到原点,你只有用心脏,和这钟同归于尽了。”风扬含笑说道,衣袋里的预言碑石块炙热灼人,不知是被这熔岩高温渲染的,还是在为即将完成的任务欢呼喝彩:“抱歉了,斯里克国王。” 惊变往往发生在须臾,当风扬龙泽察觉过来时,他整个人已经朝反方向飘飞,撞在了背后的山壁上,而忽然下手妄图救回弟弟的丑王,并未如愿以偿,亲眼目睹弟弟从落台上失足跌下百米高空,在临近熔岩之前,便已被烤化成烟。 丑王震怒了,在久久的凝滞后,一脸仇恨的回瞪着被他送上岩壁的外界来者。 风扬双臂平展,手腕被两把凄厉的冷刀死插,由于国王的突然离世而痛愤异常的丑陋亲王,在情绪的唆使下又接连插上去几刀,直至把风扬龙泽全身关节以钉钉子的形式牢牢镶嵌在山壁中。 风扬埋下的头再也无力抬起,只感觉体间的热度在慢慢消褪,而意识,也愈加模糊了。 Chapter 1100 助贤落在了一片丘陵上,碧绿色层层叠叠的大陡坡背面,还屹立着一座沟壑深邃的山谷,根据预言碑一角的发热动向,他确认到,持有轮回钟的人就在谷中。 山路难行,年久失修的石砌阶梯棱角早已风化圆润,一直爬到半山腰,才看到一条弯曲的古老栈道,以及半圆形的山洞口。揣好唯一的“指路灯”,助贤步步稳妥的朝山洞内前行,身处异界,他本身倒是没有其他感悟,这里的天空,山脉,河流,都跟本空间的所差无几,唯一还不肯定的,是这里的持有人,究竟能不能顺利沟通。 越往里侧,灯烛的明光就越强烈,一伙人群聚在一块儿的喧哗声就越响亮,助贤背贴山洞内壁,一点点缓慢前行,他意外发觉,这个异世界中的人类所讲语言皆和术法界无异,如果不是清清楚楚的记得他被女仙送到光之神域,怕是就要产生仍在术法界的错觉了。 从他们讲话的内容,助贤得出,这是一伙靠打家劫舍维持生计的山贼,近来正打算着手一笔“大买卖”,劫持这个地域土财主的独生子,从而勒索巨额钱款。 后续内容未及听清,他就率先暴露了行踪,在被当成入侵者环伺之前,助贤索性抛开一板一眼的模式,耍了一回滑头,他在山贼众们剑拔弩张的瞪视下,老老实实交代,说自己是来投靠他们的。 “投靠?”一个穿着快要撑破的背心的肌肉壮汉伙同其余几个哈哈大笑,嘲讽助贤:“就你这小身板,还想投靠咱们?你能干啥呀?回家乖乖读书去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书生噗哈哈哈!” “别小看我啊,我也干过这一行。”助贤没办法,只好继续扯谎,这一扯,就把肌肉们的兴致提升起来,在当中确实显得瘦小的他于是被包围了,他分毫不怯场,倒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成一坨冰,看似非常健谈的敞开了话匣:“我曾经跟着一伙儿弟兄,出入山林,专门拦阻那些有钱的贵族,后来兄弟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就把我给抛弃了,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这座山谷里的各位,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故来投奔,还希望各位当家的能够收容我!” “要收下你也不是不行。”这时,从壮汉后面露出一张较为斯文的脸,他甚至穿着规整,还架着副眼镜,这不到四十的男人用那双细小的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助贤一会儿:“但有资格加入我们的,都是战斗高手,你有什么本事能在我们这里混饭吃啊?” “别的不行,我还真就挺会打架的。”助贤搔搔头,索性敞开了说:“要不这样!你们派几个弟兄来跟我过招,我要是赢了,你们就收了我给我口饭吃!怎样!” “一言为定!” “哈哈哈到时候把你打疼了可不许哭哦!俊俏的小弟弟!”那一脸横肉的壮汉说着便猛扑上来,试图凭借怪力把助贤制服。怎料助贤身手灵活几个翻转就把他绕到了下风,随后的一脚踢上面门,不痛不痒的跟壮汉拉开了距离,等那肌肉壮汉察觉过来时,自己已经被送到了山洞的一角,甚至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输掉的,他愣了一会儿,方心悦诚服的抱拳低首:“是我输了!小兄弟!哥哥刚才多有得罪,请见谅!” “没事儿!”助贤洒脱的挥挥手,跟其余几个一一过招并完胜后,成为了洞中最受瞩目的人物,这些看似魁梧凶悍的肌肉壮汉,实际上头脑单纯的很,助贤没花多大力气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当然,他也留意到,在这伙人之中,只有那个戴眼镜的“文人”看上去对自己并不尽信。 次日,助贤随着小队人马离开了山贼的大本营,果然,预言碑一角的发热反应消失了,他之所以答应出使这“劫人任务”就是为了确认轮回钟的持有者究竟在不在山洞里,把同行的面孔挨个记住,开始在脑中反复回想尚在洞里的那些人,轮回钟,一定就在他们其中之一身上。 有意无意的打听这个空间世界的情况,助贤获悉,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所谓的国家,每一块土地上的势力之王,都被称作“大财主”,他们拥有金钱和战队,权力和地位,俨然就是术法界里寻常可见的君王,这个世界的科技还很落后,尚处于农业社会阶段,因此山贼层出不穷,有些财主为了占据一席之地,甚至跟山贼势力联合,这里,不仅仅有财主之间的利益争斗,同为山贼,彼此间也存在大量的纠纷。 比如这回要劫来的财主独生子,就是财主跟一个女山贼霸王生下的孩子,刚好,助贤加入的这个山贼组织跟那女人有旧仇,一为报复,二为图财,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助贤发现山贼们手持的钩链武器钝重且锋利,一旦出击必会伤人,便自告奋勇要将那孩童拿下,经他之手顺利掳来的财主独生子,不但毫发无损,甚至一路回到山洞,都不曾从睡梦中苏醒。 那个大大咧咧的山贼不干了,粗鲁的拍拍小男孩的头:“醒醒!抓你来不是为了让你睡的!小屁孩!” “他一个小孩会写什么字,不如你们把字写好,让他摁个指印上去,再送到财主家里,跟他要钱。”助贤开始出主意,不动声色想让这孩子多休息一会,因为他明白,一旦醒过来,恐惧的时间就会加长。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眼镜点点头,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随后拿起纸笔唰唰唰写出了恐吓信:“那孩子不会睡死了吧?如果是个死人,就没有价值了。” 助贤傻兮兮的挠头:“不会吧,我抓他的时候还活着呢。” 于是小男孩顺利咬住助贤摸上脖子的手,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死也不肯松嘴,助贤疼得哇哇直叫,汗冒了满脸,最后气得他一把将孩子举起来:“你个小混蛋!敢咬哥哥我?!” “我是大财主的儿子!你们这些山贼不得对我无礼!”小男孩被举得老高,仍然扑棱着两腿挣扎不休,并且出言豪迈无所畏惧:“等我爸爸来了他会好好修理你们的!” “诶嘿嘿嘿嘿!你就是我们从你爸爸那儿要来的!小鬼头,知道这是哪儿吗?”那个壮汉又过来摆嘲讽脸了,即便对待小孩也是一样的态度:“这里是山贼窝!随时可能把你煮来吃了的地方!你不乖乖呆着还敢咋呼?是活腻了吗!” “我看他聒噪的很,不如让我带出去好好修理一顿。”助贤不着痕迹的帮忙圆场,一面又被小家伙咬得哇哇乱叫了。 他的叫声引得一众山贼捧腹大笑,轻松的氛围下很少有人会对他生疑,于是,他顺利将孩子带出了山洞,眼镜大叔用眼神暗示一个存在感较低的山贼,令他出去监视。 助贤怎会不知自己还在充满怀疑的视线范围中,把小男孩带到一片空旷的山地上,便停步不动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可被旁人听到,但他又要保证自己不会脱离监视者的视野。 眼前的小男孩,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沉默寡言,神色苦闷,助贤俯身蹲下,让自己的高度跟男孩保持一致,伸手摸摸他短发的头顶:“怎么忽然变安静了?” 想不到这么一问,就把男孩子的眼泪逼了出来。 “男人是不可以随便流泪的。”不自觉就语重心长起来,因为看着他,助贤就想起当年在英离老师面前的自己:“任何时候都是。” 闻言,男孩的哭泣果然停止,随后他扬起明亮的大眼睛,不解的望住面前的帅气哥哥:“哥哥你从来不哭吗?” “一个男人一生中流泪的次数是有限的,不要把它尽早的用光。” “可是……可是憋着会很难受。”说着又可怜巴巴的撇起了嘴。 助贤略略一笑,表情罕见的温和:“那就让自己打从心底坚强起来,这样,就不会有想哭的感觉了。” “是这样吗……”擦擦眼角,抬起的视线又飘到地上,看着把自己笼罩住的哥哥的影子。 “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刚才不哭,非要跑出来发泄呢?” “爸爸说,不能在敌人面前展露脆弱的一面,所以……” “所以你才在他们面前逞强?” “哥哥,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吗?” “告诉我,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想!” “那你信任我吗?” “信!” “那等会,你就要根据我的指示行动,知道了吗?” “嗯!” 助贤要小男孩乖乖呆在原地,席地盘膝静静打坐,等待他的指示,他则一个人回到山洞里叫苦连天,说那孩子顽劣烦人,把他折磨到不行,在接到一众山贼同声的附和后,顺势提议去谷中的溪流中洗澡消遣,尽管来的时间很短,可他的话就是有一种叫人听从的魔力,山贼们嘻嘻哈哈的结队赶往谷中溪流,惟独那眼镜文人一面推镜框一面若无其事的说要去看肉票。助贤将一干豪迈型山贼打发干净后,无声跟在眼镜的背后。 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你把他们全都支走,就是为了和我单聊的吧。” “难道先生你不去一起洗吗?”助贤眼中的明光一寸寸淡去。 “呵……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用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你是个危险的人。”在眼镜男逐渐爆出阴险气息后,助贤毫无退缩的更进一步:“你在山洞里埋了□□,想把他们炸死对不对?” “你居然发现了,没错啊。”眼镜男狠狠一笑,言谈间表情已变得狰狞:“我就是要他们死,只有这样,我这许多年来的屈辱才不算白受!” “你是他们尊敬的对象,是同伴之一,理应有福同享,为什么你想要他们死?”即便是山贼,助贤也看出了彼此间存在的道义,因此他无法容忍眼镜男的阴狠手段。 “我手无缚鸡之力,一向都是被轻看的存在!可我曾经也是财主的儿子!如果不是父母早亡,我也不会沦落到这里跟这些卑贱的山贼混在一起!他们有什么资格跟我平起平坐?对我吆五喝六?我不甘心……我要重振雄风,需要大量的资金,可是他们……只是我取得这一切的拦路石!”斯斯文文的男人忽然躁动起来,他的喊声过大,以至于将那守在原地等候助贤的小男孩都引了过来。 当助贤注意到危险之事就要发生,为时已晚,眼镜男宛如走投无路下饥不择食的野兽,回手就把小男孩挟持在手中,在遭到小男孩愤然的一咬后,气歹歹的把孩子高举起来。 “放开他!”助贤握上剑柄的手,缓缓暴出青筋。 “放开我!我是财主的儿子!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你这卑贱的山贼!”小男孩愤然大吼,在面对眼镜男时,又恢复成趾高气昂的样子。 “连一个小屁孩都敢骂我卑贱……”眼镜后的一双眼珠几乎瞪出血来,男人咬牙切齿,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小男孩的脖子捅去:“你这财主的儿子!在山贼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没有时间考虑,助贤箭步上前,在那匕首刺中小男孩之前一光剑刺穿了眼镜男的左胸,旋即,一颗包裹了不明物体的肉球跳动着滚落到地,助贤无暇顾及,瞬间靠近把男孩接到怀中带往安全地带。 “有一点,他没有说错。”助贤在远处,看着一动不动已然死去的眼镜男,有些惆怅的合上了双眼:“在危机面前,地位,荣耀,名誉,全都一文不值,只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实力,才会让人冲出困境。” 那被包裹在心脏里的不明物体,就是轮回钟,带回去,交给赤魇处理,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偏偏这时,那些洗完了澡的山贼成群归来,见自家智囊倒在血泊里横死,愤然的指住助贤,怒骂他是叛徒。 “各位,我接近你们,虽然也是别有居心,但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背叛者。”助贤在周遭涌来无限敌意之时,冷静从容:“他在你们驻扎的山洞里埋了□□,你们最好不要再回去了,另寻他处吧。” 山贼们面面相觑,起初还不是很相信助贤的交代,直到山洞炸开一片轰响,他们才胆颤心惊的确信,助贤所言非虚。 “今天你救了我们一众弟兄的命,从此你就是我们的恩人!请恩人指示!接下来我们应该去哪里!”山贼头头率领众兄弟朝助贤叩拜,俨然把他视作再生父母。 “各位,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只希望你们帮我一个忙。”助贤把小男孩放回地上,替他向众山贼请求:“把这个孩子放回去吧,不论你们和他的母亲有怎样的恩怨纠葛,他终究是无辜的。” “既然恩人发话,我们必当遵从!你们听着!从今天开始!谁也不能再动这孩子一根毫毛!” “是!大哥!” “多谢各位兄弟,那么,助贤就此别过。” “助贤兄弟不肯随我们一块留下吗?” “抱歉,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完成,若还有缘……会再见的。”助贤说着连他自己都没法相信的话,可他不忍,就这样回拒这份热诚:“现在,我送你回家。” “哥哥,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小男孩单纯的话语和神情,使助贤的目光变得温柔:“……再说吧。” 分别的前一刻,启程的前一刻,意想不到的变故顿生,宛如没有预兆的天灾,叫人避之不及。火速包抄上来的一队人,穿着坚硬的钢铁铠甲,手持大刀,为首者高呼要找这群山贼寻仇,决一死战。 助贤本可以随着“众兄弟”奋力一搏,可他不能忘记才刚答应孩子的承诺,送他回家,便义无反顾的把他托付给这些山贼,请他们务必将人安然无恙的送回家中。 情况紧迫,还不知送孩归家的途中会遇到怎样的袭击,一众山贼只好忍痛将助贤舍弃,带着孩子朝反方向逃走。有三五人妄图阻拦,遭到助贤毫不迟疑的拦阻。他挥动光剑,不时造出犀利夺人的剑气,最后一击巨型斩把数十人集体炸飞,怎料,敌人援军不断,还个个手持兵器,就这样和他整整作战了一夜。 次日清晨,万事休矣。那把失去了光色剑身的剑柄,连同轮回钟一起,摔入助贤身畔的猩红血泊里。 Chapter 1101 也俊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看到七八个小孩子围聚在一名年轻女孩的身边,嬉笑着,蹦跳着,歌唱充满讽刺意味的儿歌,衣着素朴的女孩涨红了脸,动动嘴,却什么也叫不出来,最后只得冲出包围圈,流着泪离开这里。 也俊一甩头发,正要迎上去安抚那名心灵受伤的少女,就被其中一个孩子用海岸上的贝壳砸中了脸。 “小熊,你怎么可以对英俊帅气的哥哥施行脸部攻击呢?你不知道哥哥我是靠脸吃饭的吗……疼啊别砸了!”也俊一本正经的过去教育孩子,结果被这几个皮肤白白眼睛蓝蓝的小家伙群起攻之了,他忽然发觉,这些纯血白种人的孩子,大概听不懂他的方形语言,便清清嗓子,预备用他们的天国字母语进行说服教育。 “你叫谁小熊啊!臭小子!”其中一个最能蹦跶的男孩子朝也俊扒扒眼皮吐吐舌。 “你个熊孩子不叫小熊难道叫小猫啊?……诶,你们刚刚说什么?” “这个哥哥脑子有问题!”另一个小女孩对这个小男孩斩钉截铁。 小男孩却自有一番论断:“不,他是耳朵有问题!” 然而纳连也俊诧异的是,这些尚在顽童稚龄期的小家伙,竟然可以如此流利的讲出黄种人方形文?他心里打起了鼓,不会传送出现错误,把他送到其他时段了吧!按照事先安排,他的目的地,是千年之前的天之国啊! 作为稀少的逆向传送者之一,纳连也俊在坚定了把轮回钟势必带回的决心后,暗暗打算完成另外一项重要举措!那就是……在不被任何人(尤其是老婆)发觉的情况下,泡尽这里的纯血白种人美女! 天之国可是纯血白种人的发源地,女人个个身高出众,体态丰腴,金发碧眼,雪肤花貌,狂野奔放,前凸后翘。他梦寐以求许久,可惜在花之国那一亩三分地,根本找不着几个纯正的! 正站在那里想入非非,一个异常妖媚的女人走来将那群孩子领走了,距离老远也俊就嗅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循之追去,对上那双颇有黄种人丰韵的妩媚细眸:“美女,我迷路了,能带我走出这片迷途吗~?” 女人古铜金色卷发垂腰,睫毛长的比那洋娃娃还精致,面容姣好到叫男人失魂丧魄,波斯菊连枝刺青从肩头一直蔓延到丰腴白嫩的胸口,看得也俊俩眼直冒桃心。 “这位小哥,是外地来的吧?” 又是白种人讲黄种人话,也俊那怪异的预感并未因她是美女而减少,用力击打面部三回合,确认不是中了幻术or正在做梦后,他提了提神,略微正色道:“是的,看我这张脸,你就晓得嘞……我,是从地之国来的咩哈哈哈哈!” 美女扯动蔷薇似红艳的唇,伸出一只手,居然对也俊发出邀请:“我是孤儿院的院长,如果小哥不介意,就暂且去我那儿落脚吧。” “感激不尽~”也俊心花怒放,不仅因为可以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这个时段的种种,他还有机会跟美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这是在本空间里,老婆大人的注视下他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啊! 天之国不但有洁白的沙滩,碧蓝的海水,还有眼前这样从山顶观去,一望无尽的云海,那云海浮动形状宛似雪白软浪,缓慢蠕动于视野当中,山的这面可瞧见无垠辽阔的静谧瑰景,另一面,却是水声泠泠的所在,蔚蓝如同晴空的色调,凝聚出幽深的水色,上边是冰川簇簇,下边则是横幅万丈的矮瀑,之所以矮,是因为没垂泄多久就径直落入一汪蓝意动人云雾沸腾的湖池中了。 整组画面结合出一幅曼妙的天国风景图,看得也俊心驰荡漾,连美人攀上脸颊的手都不曾察觉,本能的一抓,美人不安分的葇荑便被他用力捉进手里,从这张娇嫩白皙的脸蛋上,也俊读出了委屈的神色,他微微靠近美人的耳朵,在她足可听清的范围里小声说了一句:“你的口红擦到唇线外面了。” 美女一激灵,充满诱惑的神色秒秒钟撤回,与此同时,白天里那个被孩子欺负的女孩哑然失色的站在门口,提篮里的果子洒落一地。 美人的神情如浸冰霜,再没了独对也俊时的风情万种:“捡起来洗干净,给那些孩子送去。” 女孩乖乖照做,也俊注意到,她细嫩的指头周围起满了水泡,如果是日日干粗活的小丫头,那绝对是老茧丛生,而不会像此时这样,出于好奇,更是出于一份怜悯,他软言细语打发了对他施展美人计的女人,便一个人悄悄去了孤儿院后园。 他把随身携带的创伤药拿给女孩,并且帮她提水挑担,在获得她满是感激的一笑后,询问她,为什么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要来到这里帮佣,而且雇主看上去很不好应付的样子。 “你能看出我本不属这里?” “言谈气质,还有你这双手,都有体现啊。”也俊寻思着,他那整日里就爱舞刀弄枪的妹妹,都不至于把手弄成这样,看惯了贵族里的娇小姐们,闭着眼睛都能闻出来谁是做什么的。 “我……本来,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但现在,不是了。”女孩低下头,沮丧而忧郁的说,她的面容并不十分美丽,可她气质温润高贵,是普通女孩甚少具有的。 “为什么呢?”也俊接过她手中的果子,把自己的男士手帕拿给她:“手上磨起了血泡,暂时包扎一下吧。” “谢谢。”努力憋回即将脱眶的泪水,女孩小心的望了眼四周,发觉无人后,才放心的叙述:“我今年十八岁,在我快要过生日的时候,我的身份忽然被翻转……原来,我和一个庶民的女儿在幼年时被乳母抱混,从而阴差阳错,孤儿院院长的女儿进了王城,真正的公主却流落民间,两个月前,我和真正的公主做了身份归位,她回到王城,我回到这里,本来我以为生活可以重新开始,哪知道一来就听说,我的院长母亲已经过世了,现在的院长是她的侍女,我不被这里的孩子承认,只能一直做苦工。” “那么是谁,揭发你们的身份的,这件事沉寂了这么多年,怎么在院长离世后忽然曝光了呢?” “我也不知道,在这里,我没有熟悉的人,没有家的感觉,一天一天度日如年,你是我出了王城后,遇见的待我最好的一个。”女孩的皮肤本就白皙,由于气色问题,现在更是雪一般惨淡,她咳嗽了几下,不自禁用也俊的手帕堵嘴,很快就惊慌失措的道歉:“对不起,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没关系,不过你还好吗?都吐血了,我还是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必了。”半路杀出来的妖媚女人一副不予关心的神态,径直对也俊说:“你是来守护这丫头的骑士吗?可惜,她已经不是公主了,确切的说……本就是个草根丫头,有什么资格眷恋那里的荣华?” “人往高处走,任何人都有权利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论物质还是精神,以及,公主也好,草根也罢,生命平等,本无贵贱之分。她曾经坐在公主宝座上时,你不也对她顶礼膜拜吗?真正的公主曾经在这里做工时,你不也把人视作草芥吗?” 美女被也俊一番话激得无言以对,这时候孤儿院里负责做饭的中年妇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汇报说她刚刚选购蔬菜时听说王城的公主殿下生病了,现在国王张贴告示,要满足亲生女儿的恳求,把和她弄错过身份的另一个女孩送进去,和她一叙。 然而名为索菲的孤儿院院长女儿终日只能守在拖把和扫帚旁边,除了去海边捉螃蟹,再没机会去闹市上采买几件廉价的衣裙,如今听得王城急讯,她激动的两手发颤。 因为,可以再看一眼“父母”慈爱的笑脸了。 在也俊的帮助和护送下,索菲重新迈入了那扇华美无比的王城大门,青石方砖地的正前方,发丝斑白的国王老父,正一脸怀念的遥望他抚育了十多年的女儿。 或许是触景伤情吧,也俊想起了父亲还在自己和妹妹身边的时候,他也是宠爱女儿的一把好手,对待儿子总是恨铁不成钢,在外人面前,却得意满满的夸耀。 这个世界上,鲜有不疼爱一手养大的孩子的父母,即便没有血缘关系。看着老国王和索菲就知道了,养大于生,而无关身份。 裤袋里的预言碑一角灼灼发热,也俊意识到,他要寻找的轮回钟持有者,就在这座王城里,算是歪打正着了吧,得以沾沾索菲和公主的光,把那个存在找到。 绕过彩石砌的河岸,他们步进了公主的寝殿,充满天国特色的装潢风格自不必多说,层层帷幔后,一张枯瘦的小脸跃入眼帘,旁边的医者们个个垂头丧气,摇首叹息,国王王后则悲伤不已的落泪。 听说,自打“回家”,这名过惯了自由生活的真公主就郁郁寡欢,不到半月就一病难起了,国王重金征聘普天之下的医术高手,可惜回天乏术,年轻的生命,还是即将落下帷幕。 她吃力的睁开两眼,干裂的唇瓣翕动着道出微弱的话语:“索菲……对不起……我虽然……曾经因自己是公主而高兴,但真的进了王城……我才知道……我有多怀念在外面的日子……有妈妈……有小朋友……我不喜欢这里……可我知道……一旦被王室承认,就再也没有自由……与其活着,不如死去……现在我做到了……我终于可以……获得自由了……” “别这么说,只要你好好活下去,还是有机会出来玩的啊。”索菲泣不成声,想不到希丝也跟她一样,在这两个月的生活中饱受折磨。 希丝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念出这句话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索菲,回来吧,我不想让你跟我承受一样的痛苦,我们都是被命运玩弄的人,我走了,至少你还能留下。” “脱离了原有的生存环境,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适应,就是在这种不适当中,很多人走向错误的终点,希丝习惯了平凡,向往着自由,她从始至终,都不曾眷恋王城里的荣华,而索菲……也是一样。”纳连也俊确定,轮回钟被植入在希丝的心脏里,可他如何忍心,在这时提出那样的要求? 王后擦干眼泪,对国王说:“既然这是希丝的心愿,我们就尊重她的想法吧,况且……索菲本就是我们一手养大的女儿啊。” “嗯,嗯。”国王点头,在悲喜之间老泪纵横。 …… 除了把索菲接回王城,希丝还有另外一个心愿,那就是在她死后,将她的可用器官全部捐献,纳连也俊由此得到了拿回轮回钟的机会,在彻彻底底把这位真公主送走后,他见到了那名神色发狂的女人。 初见时,风情怡人,再见时,狂如疯兽,也俊不知道短短两天内,这孤儿院的美貌院长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她的眼睛里写满不甘,以及野心被击溃后的痛恨。 “是你吧?”也俊对待女性,向来温柔有礼,惟独对待她,却再也提不起笑意来:“在原院长那里听说了真假公主的秘密,对院长狠下杀手,还唆使毫不知情的希丝在王城里给你做内应,当希丝没有听从你的安排,反而还把地位还给索菲之后,一无所得的你,计划落空的你,陷入了挣扎和疯狂。” “别说了!别说了!” “一个人,如果不能心甘情愿的把欲望磨平,那么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满足。” 不知是不是哪句话触动到了这个女人,次日,她便乖乖到警务署去投案自首了。许多事都告一段落,连孤儿院的孩子,都被国王安排了可靠的专业人士去照顾。 长形马车里,有柔软的天鹅绒坐垫,昂贵的羊皮绒地毯,手工绣制的真丝窗帘,镶金裹银的橡木桌椅,车外,生有羽翼的白马正在天上奋力驰骋,带着其中的人,翱翔遍每一处天际角落。 依偎在钟爱之人的怀里,这是索菲最后的渴求。她伸出手,用食指虚扫面前这些于她来说再没有存在意义的事物:“也俊哥哥,你觉得,我是贪恋这些的人吗?” “不,我认为你不是……你只是,渴望家人,贪恋温暖罢了。” “从前,我的生活无忧无虑,去到孤儿院以后,最割舍不下的……就是父王和母后,但是现在……我有了你……我真想……” “那就好好的活下去,等将来,哥哥给你找个好男人,把你嫁出去。” “哥哥……吗……果然是……哥哥呢……”苦涩和遗憾夹杂的一叹中,带出她潸然不止的泪,索菲不无遗憾的笑道:“那说定了哦,将来……给我找个……像哥哥这样的……” 彼时,西菲娅也是这样,在他的怀抱里静静逝去,即便他勉力的扯动唇角,可落下来的,还是咸湿的泪。 马车在天的尽头停住,就像她再也不能跳动起来的心。 有时候,短暂的时间,也会成为永恒。 Chapter 1102 过于温润的气候会形成一种催眠效力,把他好不容易睁大一些的眼睛重新挤回原状,疾藤头发乱糟的站在江边打哈欠,四下寻了半天,都没见到一个可以躺倒睡觉的地方,他揉了揉“不睡自惺忪”的死鱼眼,往地上瞧了瞧。 一个捧着大竹筐的年轻人完全没想到光秃的地面会骤然生出个障碍物,他平时走惯了这条路,因此跌倒毫无预兆,最要命的是,筐子里的瓶瓶罐罐跌落一地,有的还好,像彩漆玻璃的那种就碎了个体无完肤了。 “你给我起来!”疾藤在一阵怒骂声中被强行叫醒,他坐直身体,由于发型凌乱给年轻人造成一种疑似乞丐的感觉,年轻人心里直叫倒霉,忽然发觉他其实穿的没有那么差,应该能赔偿他的损失费:“你看,你在地上横着,把我绊倒了,现在我要送的货物全都碎了,你要怎么赔吧!” 疾藤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身畔跌碎的瓶罐盘碗看上去十分精致,可惜七零八落基本没得救了,他想起自己身上带了些钱,便尽数掏出,塞到年轻人手里:“给你。” 年轻人仔细看了一遍,伸手抓住正要起身走掉的疾藤:“你这是什么钱啊!以为拿几张破纸就能打发我吗!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诶……”疾藤慢悠悠的回头,拎起其中一张纸币看了看,又重新放回年轻人的手心:“是钱没错啊……” “看来你这个人脑子有问题!给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钱!”年轻人气得一下子就蹿蹦起来,从快要跟脸一样干净的口袋里掏出两个桂圆:“你看,这才是钱呢!” 疾藤细细一观,才瞅清这些不是桂圆,而是跟桂圆一样外表的此空间货币,每一个都通体纹络,货币的面值也以他看不懂的文字缀了满身。本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忽然想起,他此行就是到异空间的过去某时段寻找轮回钟的,所幸预言碑一角还牢牢揣在身上,否则他真要长眠异世界了。 “对不起啊,我失忆了,这个世界里的东西我差不多都忘干净了。”疾藤一定还不知道,“失忆”的借口,在本次任务中,被他和他的伙伴们大用特用尽可能的利用个够,他只知道,异空间的数字都跟术法界不同,可这群人却会说方形语言,这是多么诡异的状况:“少年,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看来我真是倒霉,不但损失没人赔,还遇上个傻子!”少年岁数不大,可皱眉纹都出来了,一脸不爽的捡起少数“幸存物品”,扶正了筐并往自个儿背上驮,大概是气不顺,手一个劲儿的发抖,往常麻利的动作如今做起来也困难许多,他正想发火,发现那个死鱼眼已经帮他把筐扶稳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你这倒霉的混蛋!” “等一下,我虽然没有钱赔,但是,我可以帮你做事还债啊。”疾藤一脸困相的跟在后面说,即使少年躲瘟疫一样加快脚步跟他拉开距离,他也不屈不挠的坚持跟随。 一直到把年轻小伙子累得气喘吁吁,他才搔着头停下步:“你还没说这是什么地方呢……” “真是烦死了!这里是花江城!在扶苏国的南边!” “那你们讲的是什么语言啊……” “当然是扶苏国语了!你讲的不也是吗!” “那这是什么世界啊,有多少个国家,多少种语言,现在又是什么年代啊……” “啊啊啊啊你真烦人!别再跟着我了好吗!”年轻人被他一串询问逼得炸毛了,拔腿就火速冲走,一直从江畔跑到远处的假山林,等他庆幸总算把人甩掉时,疾藤的哈欠先声夺人。 那一刻,乌末连死的心都有了:“……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呢!” “不要再逃啦,我觉得我还是有点作用的,比如说……帮你送货。”疾藤比出“一”的手势:“一百次,我帮你送货一百次,就当还债了好吗?” 乌末不甘不愿的瞪了他一会儿,最后实在没招了才不得不勉强点头:“那行,路径的具体安排我等下告诉你,送满一百次,你就走人!” “是的!老板!” “不过,我可不给你工钱啊!” 扶苏国的花江城,据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城中房屋都建在水上,甚至连水下都有人住,这里是充满艺术氛围和自然气息的温润地带,一年四季花开不谢,不见霜雪。 “看来即使是异世界,自然气候和时间计算方式也跟我们差不多啊……”疾藤思忖着他们的语言,还有长相,以及这所差不多的环境气候,深深觉得不可思议。 乌末是一名优秀的手工艺品制作者,凭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巧手,创造了许多令人赞叹的工艺品,他尤其热爱制作锅碗瓢盆一类的居家常用物,比如大肚子小嘴巴的瓷瓶、银质雕花叶子盘、剔透的水晶琉璃罐、边沿浮雕着樱草花纹的扁玉碗。 这些物件倘若放在术法界也是卖得出好价钱、值得珍藏收取的好宝贝,疾藤不由得叹为观止,一面思索轮回钟的持有者什么时候出现,一面瞬间掠出,执行新一趟运送任务。 对于他出神入化的脚程倍感满意的年轻人高兴之下要请他去面馆吃面,疾藤一听,果真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结果一到面馆,却发现他们所谓的“面”,是指清水洒在粉色的面粉上,搅拌一下放点调料就能吃了。 疾藤算是天地盟组织里嘴比较壮的一位,然而就算是他,在接受了粉色的小麦后,也接受不来调味料怪异的苦涩味,细问之下他得知,这个世界里的人,以“食苦为乐”,他们出生后喝的母乳是苦的,吃的糕饼是苦的,就连碧油油的果子树上摘下来的红彤彤熟果,通常都是苦若黄连的。 可他们却觉得,苦的食物,是人间最大美味。 看乌末吃的津津有味,疾藤犯难了,他可咽不下这么一大碗稠稠的苦味粘牙面,果然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就容易适应什么:“乌末,你一个月大概能做多少件手工艺品?刚刚你说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是因为赚的不够吗?” “我每天就能做三个,而且是不眠不休的,原本我是有一套房子的,可惜叫骗子给骗走了,现在露宿在江畔的吊篮里,好在花江城暖和,不至于冷出病来!”吞下最后一口苦味面汤,乌末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同时诧异疾藤的胃口:“你吃这么少?亏你还长得这么壮!” “我都奔三十的老男人啦!没有点肌肉像话吗!” “你忘记了所有却单单记得年龄?” “啊……我猜的,刚刚照了下江面,看到自己的沧桑脸估摸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那以后的路,你预备怎么走啊?” 沟通下来,疾藤发现乌末不像初见时,是个容易唧唧歪歪的少年,他高兴起来也是相当健谈的。他跟疾藤坦白,自从摊上房子被骗走拥有权的倒霉事之后,他就对许多人失去了原有的信任,整个人变得愁眉苦脸、疑神疑鬼、喜怒无常,好在收购他工艺品的店家老板可怜他孤身一人,一直都有接应他的活计,使他暂时性的吃穿无忧,可乌末很清楚,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就还是得努力拼搏才行。 “唉!”说了很多积极向上的话,乌末就顺带把心里的消极也引出来了:“我就觉得我这个人天赋不够,脑子笨容易被骗也就算了,还只会做工艺品!你看看刚刚那家店,里面有唱歌的,有跳舞的,还有画画的,甚至还有做饭的!这些,我什么都不会!人家却一个个占上了!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 疾藤听了他的抱怨,只微微一笑:“那他们,会做工艺品吗?” 乌末怔住。 “有时候,换个角度看待这些苦闷的事,你就会发现,你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应该满足和幸福了。”疾藤仰倒在干净的地面,看着天空里缓慢拂过的白云,悠闲宁静的说:“不论在哪个世界,哪个地方,都有许多不如自己的人,当你为得不到的事物而感到懊恼时,不如想想已经得到的东西,那样的话,你就不会不快乐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些……今天听了,莫名的觉得有道理啊……”为着疾藤这一番话,乌末沉思了好久好久,直到日头西斜,那一抹绚烂的橙光射入他眼角,他才如梦初醒的从地上蹦起:“谢谢你啊疾藤!你的话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心里也没有从前那么压抑了!你真厉害!” “没有啦,我这个人比较懒散,只是习惯安逸和粗心罢了。”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摸摸眼角溢出来的困泪,问乌末:“你有几个睡篮啊……” 江畔小楼升起了两盏灯笼,暖人的光晕下,是一棵不知名的粗杆大树,挂在横枝上的竹编敞口睡篮,像朝天张开的鲤鱼的嘴,形态滑稽,实用性高,一看就是乌末的手工杰作,主人也非常好客大方的请疾藤进去歇息,当疾藤问他睡哪里时,乌末点了点光晕下一张矮小的桌子:“我还要赶工呢,实在累得不行,瞧,不远处有把椅子,直接睡在上面就行啦!” “这里还真是和平啊……”放眼望去,这座不夜的江上小城,家家户户晚不闭户,安宁祥和到了极点,真叫人流连忘返:“如果不是着急回去……多旅行一阵子也是好的啊……” 乌末没有听他的嘟囔,一个人兴致勃勃的去灯光里搞艺术创造了,从他的表情很容易就能瞧出,他是真心实意热爱这份工作的,哪怕它不稳定,哪怕它不能立刻带来一座他想要的大房子。 当疾藤醒来的时候,花江城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睡篮外的石台上,搁着两颗红透的类似于番茄的果子,疾藤饥不择食,却惊喜的发现这果子是甜的。 采购了一批新材料的乌末回来时还跟他道歉:“对不起啊,实在没找到苦的果子,你就将就着吃吧。” “我很喜欢这个。”疾藤将两个果子吃的连核都不剩,那久违的酸甜滋味美的他欲罢不能。 “……你口味还真独特啊,我们这里没人爱吃甜果子的。”乌末一面惊叹一面将筐里的材料取出。 疾藤便顺嘴一问:“那这种果子,平时都用来干嘛?” “喂牲口啊,还有家禽,它们可喜欢吃了!……呃,抱歉,我不是在骂你……” “没关系,有着牲口的口味,说明我也够独特了哈哈哈哈!”疾藤爽朗大气的笑声辄便飘荡在江畔周围,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对了,疾藤,我有个宝贝给你看!”乌末收拾好了下一次“大刀阔斧”所需要的原料,忽然间神秘兮兮的来了一句。 “什么宝贝?不会是做出来却舍不得卖的珍藏品吧?” “嘿嘿,你只说对了一半,确实是珍藏品!但不是我做的!”乌末怀捧个扁盒子,往四周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后才微微敞开个口:“瞧,这东西可神奇的不得了。” 本是无意的一观,却叫疾藤的双眼刹那间睁圆,接着,他夺过盒子掀开盒盖,定定的望着里面的四盘连体钟:“……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捡的啊!”乌末本来被他睁大双眼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在得意的驱使下很快又恢复成愉悦状态了:“这个钟表可神奇了,我跟你讲啊……” “你有没有拨过上面的指针?有没有!”疾藤忽然发狂般把乌末的衣领揪在手里,凶神恶煞的吼问他有没有动过轮回钟。 乌末吓得眼珠都快蹦出来了,生怕疾藤有什么过激的举动,颤巍巍的说:“就……就碰过两次……” 大概是立马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疾藤平静下来之后跟乌末道歉:“对不起,乌末,实在是由于事关重大,请你老老实实回答我,这两次,你是怎么动它的?” 于是乌末诚实交代,他是在半个月前从森林里找到轮回钟的,那天,他为了省木材费,自己去林子里伐树,刚好捡到这么个东西,他发现表盘外面没有罩子,打算做一个,不小心触碰到其中一枚指针,之后古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他竟然回到了一天之前,因为在那之后所有经历的事情,都跟前一天发生过的一模一样。乌末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是跟无名钟表有关了,于是他又在原先触碰过的位置碰了一下,果然,这次回到了两天前。 疾藤立刻陷入思考:“看来,他两次动的都是‘日钟’,而穿越时间仅有几天的话,是不会立刻返回原处的……” “疾、疾藤啊……有什么问题吗?莫非我闯祸了?”乌末观察到他脸色越来越不对,自己也跟着害怕起来。 “乌末,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并没有失忆,而且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诶……诶?!” “我知道你很惊讶,或许也接受不了,可我,正是为了这个而来的。”疾藤拿起盒子里的连体钟,神情不经意间严肃起来:“简单来说,轮回钟的存在,会给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带来劫难,所以,我必须把它收回,然后摧毁掉。” “劫难?什么样的劫难?”过惯了和平日子,丢失一套房子已算是灭顶之灾的乌末,并不明白疾藤所在的那个世界。 “所有的人都会死去,天空和大地翻转,然后山河俱毁,万物皆灭……”说到这,他眼底竟罕见的泛出泪光:“每一个世界的人,都渴望和平,没有人希望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战争里,和朝不保夕的恐惧中,乌末,或许这个钟会给你带来很多乐趣,甚至卖出好价钱,但是我恳请你……把它给我,拿去毁掉。” “我……”乌末恋恋不舍的望了望已在疾藤手中的轮回钟,更多的,却是不解:“我能看出来,你很有本事,你送货的时候速度那么快,一看就是练过功夫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还心平气和的求我把它给你呢?直接抢走,不是更方便吗?”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我怎么可以做那样的事,来伤害你呢?”疾藤淡淡一笑,慵懒的神情早已被执着坚毅所取代:“我们认识没几天,可你对我非常信任,如果不报之以李,我还算是男人吗……” “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朋友有难,身为男子汉的我,怎么可能不帮!”乌末点点头,异常坚决的拍着疾藤的肩膀说:“这钟就交给你了,我本以为是稀罕的好东西,没想到竟然是让整个世界毁灭的废物,虽然听上去很玄,但我愿意相信你!” “谢谢,乌末。” “是你说的嘛!人要知足才会快乐,我就当从来没捡过这东西!”乌末洒脱的耸耸肩,笑得跟今早的太阳一样明媚。 相别的一刻还是到来了,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这一散,却大概永生无法再见了,疾藤感谢这巧妙的相遇,乌末说从他身上学会了知足常乐,可疾藤,又何尝不是从这名少年的身上,找回了曾经的自己呢? 那个……单纯的,去信任别人的、心无阴霾的自己。 落了单的天鹅从江水中孤独的游过,远处深林里,一个人寂寥的走走停停,思绪消磨。 Chapter 1103 扑鼻而来的脂粉香气,是唐元纪景洛来这里嗅到的第一股味道,他不大适应的皱起眉头,看样子,这里的环境和本世界也没什么差别,幽林秀水,佳木野芳,多的是僻静宁谧,少的是人声鼎沸。 不久,一阵欢闹的管弦乐合奏声呈排山之势涌淌过来,景洛百无聊赖的循着声源挺进,在经过一连串自然景观后,总算到了有着宫馆轩榭、亭台楼阁的地方,顺着羊肠小路行走,不时有年轻靓丽但打扮怪异的女性浮现,她们穿着样式奇特的彩色衣裙,五颜六色像混在一块儿的绘图颜料,头上戴着纱巾,脸蛋还贴着大朵的花钿,她们唱歌跳舞,随着不断飘来的欢快乐曲说说笑笑。 景洛时刻注意裤袋里预言碑一角的反应,只要那轮回钟持有者现身,他就能瞬间锁定并于最短的时间里得手,一路无声的慢行,他都是在思考如上问题,倒没去留意周遭年轻靓丽的女孩子们,可渐渐的,他发现低调途经的自己,似乎成了这些女人注意的焦点。她们对他指指点点,有的还害羞脸红状的用折扇掩嘴,唧唧喳喳不知在笑谈着什么,景洛不解,却也无心探究,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找回轮回钟。 “喂,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突然,一个异服少女横挡在路前,用着景洛可以听懂的方形文字气势汹汹的质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迷路了。”景洛随口胡编,能把人糊弄过去就行,他可不打算跟陌生人闲耗:“请问姑娘,能告诉我这是哪吗?” 拦路少女被他这句话弄愣了,其余的姑娘们也乐不可支的笑出了声,这下换景洛本人百思不解了,幸好这少女是个爽快人,在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了他三下后,有些排外的冷下了脸孔:“这里是哪儿你都不知道?我才不信呢!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女国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出口在你来的方向,请离开吧!” “女国?”景洛确信自己真的是被送来异世界了,因为他生存的那个空间里,几时也没听说过这么个国家啊:“是只有女性的国家……的意思吗?” “当然了!”和这姑娘不同,其余几个满眼好奇的妙龄女子,嬉笑间围拢过来,一双眼睛从景洛头顶看到脚下,再从脚下看到头顶,把一向镇定的景洛瞅的浑身不自在:“这里只有女人!这么多年了,很少有男人进来,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在她之后,许多姑娘们的好奇问话就接踵而来了,甚至有人指着景洛惊呼“原来男人长这样”,景洛有些无语,就算女国无男人,她们也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呃……姑娘们,我想请问,出了女国,旁边还有什么国家啊?可以的话,能给我看一下世界地图吗?” 在络绎不绝的惊叹声中,有好心的姑娘送来一幅世界地图,拿到手的那一刻景洛的心火速压上了一块巨石,路线图他看得懂,可上面的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于是,厚着脸皮问姑娘们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于是,姑娘们口口相传的话又变成了“原来男人都是不识字的啊”。 为达目的,就算丢脸也在所不惜,景洛穷追不舍的催问下,从姑娘们那里得知了这个世界的其他国家,以及地理情况。景洛得到了初期情报,就开始马不停蹄的思考,他认为,虽然沧岚和女仙都没有直说,但这次涡流传送是跟预言碑一块儿发起的,也就是说,指点他们来具体世界寻找轮回钟的预言碑,应该不会让他们落脚的地点距离目标太远,那么把女国搜个底朝天,可以找到轮回钟的概率就有百分之八十。 打定了主意后,他忽然站到拦路的冰冷少女面前,那距离足以让一个情窦未开的女孩脸红心跳:“姑娘,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能收容我一晚吗?” 结果,这姑娘就两眼翻白厥过去了,其他妹子七手八脚上来搀扶的时候,景洛哭笑不得,心里暗暗的吐槽:“什么情况啊这是……” 喧哗热闹的女国里,处处洋溢着青春的风采和热情,也有一种气息,不合时宜的闯入到景洛的感知范围里,他瞬间扭头去看一幢石楼的拐角,发现有几缕飞扬的发丝,可就是不见人影,八成,是躲在暗处偷偷窥视的人吧。 没有太放在心上,景洛被姑娘们簇拥着送往女国国王所在的王城宫殿,大概是久无异性进入国土,因此女国的臣民们一见来了个男人,全都惊讶中布满好奇。 女国国王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脸上慈祥的笑意倒完全看不出尊者架势,她对于男性的进入并不排斥,反而对景洛解释说女国多年无男进入的真实原因。 原来,不是由于女国防备森严,或是有排斥男性的心理,而是来到这里的男性通常都活不过一个月,身体再健壮,似乎都难逃死神的魔爪,久而久之,别说一个月,就连一天,都没有男人肯来涉足了。 “我们又何尝愿意这样呢?很多想要嫁人的姑娘,不得不离开女国,到外面去寻找伴侣,可有人一听说她们都来自女国,就……”国王叹息连连,慈眉善目下悲悯温软的一副心肠,叫人无法不去尊敬。 “那,有没有调查过原因呢?” “没有人知道原因。” “可以请医检官或是医师,去给死者检验啊。” “检验过了,可什么结果都没有啊。”国王的女儿,也就是那个冷冰冰的少女一脸惋惜的说,当景洛不经意投来目光时,她会惊慌失措的红着脸躲开。 “让我试试吧,如果能找到原因的话,以后这里,就不会被男人们畏惧了。”景洛思考一下,突然主动请缨,他的言辞和决定令在场的国王、公主、女臣们全都大惊失色。 “你不怕死?” “国王请放心,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没有多在王宫里停留,唐元纪景洛当天傍晚就回到了他初来这里踏足的山林区域,冷冰冰的公主名叫赛娜,执意要跟出来,在和景洛对视讲话时,却总是磕磕巴巴小脸通红。 景洛没去留意这些,只顺着河道向远处看去:“公主,请问这条河是直通向哪的?” “这条河曲折的很,流经很多地方,我们女国的水源都是从这河里引过去的。” 闻言,景洛拿出小碗,弯腰去舀河里的水,在赛娜一阵紧张的提醒他“小心”后,回眸笑道:“公主,能带我去你们的检验所吗?” 赛娜的脸由红转紫,尤其看到景洛这惊为天人的一笑后,更是险些昏倒。 “公主,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你不是要去检验所吗?我带你去……” 景洛的眼底掠过一丝警惕,但他没有明说,而是笑语温和的请赛娜公主先去前面等他,他有些忍不住,想就近解手。赛娜红着脸跑开后,他回身,冲着一棵大树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后面,一直跟着我,有何贵干啊?”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阵匆忙的逃窜声,踩着荆棘草丛奋力逃走的奔波声。 叹了一口气,他大概已经猜到跟踪者的性别了。 检验结果在景洛的预料之中,却大大超乎了女国上下的意外,原来她们的河水里,有一种专门抗击雄性激素的物质,这种物质跟人体内的雄性激素相遇后,会产生致命的毒素,然而这种毒素在体温归无后,又会化为乌有,因此,举国上下的医者都难以调查出男性们的死因。 “雄性激素,那是什么?”赛娜公主问出了所有国人不解的一问。 连概念都不清楚,自然不会知道致命原因,更别提预防了,景洛于是提出:“从即日起,国王不妨对外公布事实真相,让所有的人都明白,致死男性的,不是什么鬼怪妖魔,也不是什么恐怖诅咒,仅仅是因为河里的水罢了,只要男人不喝河中的水,就不会有人送命。” 解决了女国的头等难题,景洛一下子成为万女膜拜的对象,加上他不逊于女子的绝世容貌,更是叫他这个外来者在短短的两日里声名远播。每天,他都会在女国各处游走,人们都以为他在愉快的观光,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寻找轮回钟的刻不容缓性。 但身体是自己的,寻找无果也不能日夜不停的奔波,当他有些疲累的回到国王为他安排的住处时,发现院子里有一名穿白色鱼尾裙正在跳舞的女子,她端丽冠绝,明眸素齿,手中一枝红豆,在渐暗的天色里舞动出曼妙的绯影。 是赛娜公主,景洛迟疑一下,还是决定过去打招呼,这两天被这公主缠得紧,他尽可能的耐着性子,可精力总有磨到头的时候,他希望在那之前,轮回钟能速速现身。 意外的是,这一天傍晚,赛娜居然向景洛表达爱意,甚至希望能够嫁给他,做他的妻子。景洛惊惶之中强作镇定的婉拒了,心里却不断吐槽命运的恶趣味:“喂喂搞什么,别在这时候添乱啊……” 在床上辗转了一宿,他当然不是在考虑要不要答应赛娜,而是在纠结,不答应的话接下来的寻找计划还能否顺利进行。晨起早练,心不在焉的走到王城角落,发现那里有一名同样穿着白色衣裙、但质地却极为粗糙的正在用脚尖旋转的女孩子,在晨光的照耀下孤单起舞,那里栽种着云霞般的花树,满枝胭脂色的重瓣桃花亦如少女娇嫩的面孔,她腰肢细软,鬓云飞洒,优雅美姿分毫不逊于赛娜公主。 可是很快,她令人心驰的舞蹈被中断了,一个老妈妈冲上来扯碎她的裙子,打掉她采摘的桃花枝,怒骂她干活不勤快,一天到晚净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 她哭了,跪坐到地上久久不愿起来。 景洛递过去一条手帕,从她抬起的泪光点点的双眼里,读到了意外和惊惧,他的脸上,没有面对赛娜等人时的笑容,甚至连伪装都不肯:“这些天跟踪我的人,就是你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甚至你方才的舞蹈,被老妈妈怒骂的一幕,都是你精心设计好的。”景洛低眉一笑,跟着蹲下身,与她视线持平:“这么大费周章,是想做什么呢?” “我只是跳了支舞,难道在你看来,侍女的孩子,就不配跳舞了吗?赛娜喜欢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呢?” “别跟我东拉西扯,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跟踪我。”景洛看住她的目光里,有满满的冷漠。 名叫雪枝的姑娘,是王城里老妈妈的孙女,她的母亲也是侍女,可惜早死,在这里,只有努力勤快的侍从,才有机会晋升,拿到更多的报酬,而懒惰者,就只能做个粗活的执行人。 “因为……因为……” “因为……你想和赛娜公主竞争,甚至包括一个初来乍到的我,是吗?”那份冷漠中,逐渐融进了一丝嘲讽。 这样诱人却令她痛心的眼神,逼得雪枝啜泣连连:“不公平!不公平!除了出身,我到底哪里比赛娜差了?为什么大家都只关注她?每次她跳舞,都有好多人捧场,我呢?就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对着桃花跳舞!凭什么啊?” “有怨天尤人的时间,不如去努力奋斗,你们的出身是早已注定不可更改的,但是你们的人生,却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景洛将那破碎的桃花残枝拾起,塞回她手中:“能救你自己出这束缚牢笼的,就只有你而已。” “听了我的话,你难道都不觉得我可怜吗?”雪枝泪光楚楚的迎上景洛的眼神,希望他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怎知,景洛只是更加冷酷的回绝了她:“完全不觉得,你以为,你哭泣,你软弱,就是要求别人同情怜悯你的理由吗?那我问你,你可以改变现状、把赛娜从公主王座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去吗?” “不能……” “那么你就只能做分内的事,在你的祖母辛辛苦苦干活时,你却只知道在这里顾影自怜,悲伤起舞,你怨这个世界没人肯正视你,你怨命运不公,让你生做侍女的孩子……那我问你,其他的人,全都像你这样了吗?” “我……” “不是做不到,而是懒得做,就这样的一颗心,你还指望谁来给你温情眷顾?”在少女猛然瞠圆了眼目后,他依然出口无情:“在没有生存实力之前,任何兴趣都只是奢望,即便是虚荣,也要有虚荣的资本,而你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最基本的都不具备!” “我……我……” “如果我是你,从现在开始,就努力的做一名侍女,因为即便是侍女,也有晋升为管事统领的一天,或许命运的起始点各自不同,但之后的道路,却人人相等。” 挂上枝头的灯笼,焕发出朦胧的淡紫色光晕,雪枝望了一会儿,释然的弯动了唇角:“谢谢你,景洛先生。” 又一个落日熔金的傍晚,唐元纪景洛被赛娜公主强行拉到她山顶的根据地——一临水观光美不胜收的地方,那里别出心裁的搭起一座花棚,里面置着软垫靠枕,茶具棋盘,白日里明光充沛,自然不必多说,可夜里黑灯瞎火,想要观摩夜景就需点盏灯再来。因此赛娜拿了个别致的香薰灯笼过来,香木透过金属笼条燃出飘荡千里的芬芳,盛装香木用的蜡碗本身又是遇热则亮的事物,赛娜一脸喜气的低头摆弄着这个,一时间把同在身侧的景洛遗忘了。 “……赛娜公主,时候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等一下!景洛!”少女公主娇滴滴的喊住他名字,含羞带臊的低下了头:“那件事,你考虑清楚没啊……” 景洛的头一下子疼了起来,能不能不这么执着的在他路前放绊脚石啊:“抱歉,我……” “不急不急!我是有东西想送给你的!”生怕被拒绝一般匆忙打断,赛娜紧接着变戏法似地掏出个叫景洛无心观赏的东西:“这个给你!” 果然不是本世界的人,因为术法界里绝对不会有姑娘给喜欢的人“送钟”,景洛不禁觉得好笑,但下一秒,他就华丽丽的怔住了。 “怎样?果然很喜欢吧!”时刻注意着恋慕对象表情变化的赛娜惊喜的叫出来。 “这是……”景洛在心底狠狠的呼喊出“轮回钟”的名字,然后,他察觉到裤袋里预言碑一角的躁动了,禁不住怒斥那小小的玩意:“既然在赛娜身上,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赛娜,你这钟是从哪来的?” “有一天,我出去游玩,和大家走散了,刚好碰到一个走不动路的大爷,我就扶了他一把,结果他就把这个送给我啦,我看这钟的样子比较适合男孩子,所以就想着等有机会……送给自己喜欢的人,然后……然后就认识你了……”讲着讲着,赛娜又习惯性的脸红忸怩起来。 “可是赛娜,即便你把它送给我,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所以,你还是预备……?” “我不急的!因为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会一点点融化你,让你心甘情愿的娶我!”说着,明媚娇艳的女国公主又开始尽情的舞蹈了,完全没去留意景洛愈发黯淡的表情。 ——抱歉,赛娜,你的这份情谊,我终究要辜负了,但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我离开前,用其他方式弥补你…… 前一秒还想着大概没机会偿还这份人情债了,下一秒,命运就赏给了他。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刺杀者,将目标瞄准了正在起舞的公主,那一刀来的毫无防备,只不过在砍中少女的身躯前,就被景洛徒手接住,始料不及的一战就此爆发,安和宁谧的山顶花棚下,无情上演一场血拼厮杀。 …… 黎明到来之前,三五十不明来历的刺杀者被景洛全部撂倒,国王一边的女性护卫队也适时赶赴,可惜,她们只能听到赛娜公主悲痛欲绝的哭泣。 Chapter 1104 如果他们的未来,也像这里一样,每幢楼都高的插入云霄,每辆马车都只有车厢和车轮在奔跑,每一个人,都拿着矩形通讯器边走边讲话……那该是,多么奇妙的一番盛景。 更奇妙的,却是两名姑娘最终的落脚地点,相差不足百米,以至于迎面撞到时,都看得清对方眼底萌生的惊喜。 “女仙有说,可以两个人一起行动吗?”虽然小有不安,可化羽还是因为不必落单而开心。 “没有,不过我想,我们两个的目标刚好是同一世界的同一时段吧。”很少会有神情流露的以悠泛出罕见笑容,她的目光对准了遥远的东方夜空:“你看那里,有一座比花之国天空之塔还高的建筑,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的。”化羽看了下自己身穿的羽毛外衣,以及以悠潇洒不羁的棕色斗篷,迟疑了一下:“不过,我们最好先换身衣服。” “可是,我们并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谁会卖衣服给我们呢?”论起规矩,以悠又复原成一板一眼的严谨面孔。 “也对啊……不然这样,如果有人问起来,我们就说是……演员!”化羽灵机一动,出了个看似不错的注意。 以悠考量了一下:“好是好,不过你能保证自己的话,他们听得懂?” “那边有热闹看!” “走走快过去瞧瞧!” “什么事啊竟然在马路中间你看都堵车了!” 路上往来的行人们忽然三五成群往敞阔道路中间汇集,嘴里说着两人完全能听懂的话,瞧他们的长相,也和自己没啥区别。 化羽打从心底松一口气,觉得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繁华都市中,有模样规整的高楼大厦,人山人海的喧闹氛围,还有四通八达的马路跟桥梁。那条宽敞的商业区大道中央,人头攒动,当中有一个被就地五花大绑起来的中年女性,她看上去十分憔悴,低着的头无论如何都不肯抬起,身边有人在叫骂,有人在取笑,而她背后身着警务制服的帽子男们正举着矩形通讯器,跟上级汇报他们已将犯人逮捕归案。 化羽正要上前,被以悠不留痕迹的阻拦了,往日里威仪赫赫的女王级人物,在陌生的地域和人群中,并没有忘记收敛气势,她小声向周遭的人打听这个妇人犯了什么事,一副很快就融进话题里的样子。 而后,两人知道了,这妇人是惯偷,经常出没在繁华热闹的商业地带,有时候会盗取店家的商品和货款,有时候直接偷走往来顾客们的私人物品,她精明而奸猾,狡兔三窟,警务所的人为了追缉她没少花心思,可就是迟迟没能得手。终于在前些天,商业区闹出了人命案子,便有人指控她,是偷盗不成狠下杀手的凶手。 “你们可以抓我,但是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污蔑我!”妇人在不绝于耳的贬斥声中忽然振作抬头,对缉拿她的警务人员据理力争:“我的确偷了很多东西,但是杀人这种事我不会做!你们不能欲加之罪啊!” “少给我拽文!”其中一个警务人员拎起她的领口,嗤之以鼻的啐道:“是不是你,警务所自会调查出来!你别想用喊冤这一套来洗清罪名!” “现在你们把我抓走,就等于向世人宣告了我是杀人凶手!就算将来出来了,我也会背负杀人者的恶名!除非你们今天是以缉捕盗贼的名义带我去!否则!我绝不背这黑锅!” “去不去可由不得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揪衣领的警务人员果然怒了,一脚踹在妇人背上,把她整个人都踢飞了。 妇人倒在人群之中,绝望的抬了抬眼,便当场昏迷不省人事了。 这下人群可躁动了,不少围观者以为警务人员把人踢死,连下脚者本人也惊得神色连变,化羽排众上前,俯身蹲下翻了翻妇人的眼皮,又查看了她舌苔的颜色,一方面,手指轻按脉搏感受病患的症状。 “滚开!哪来的家伙多管闲事!”转眼就重振旗鼓的踢人警务员冲上来把化羽推开,要拎着昏倒的妇人回去交差。 “她有严重的心肌炎,不能受刺激,现在更不能剧烈挪动!”化羽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愤然的瞪视不顾人命死活的男人:“你再这样,她会死的,到时候别说交差,你自己都要摊上人命官司了!” “没错。”如果不是看化羽没事,方才警务员的举动,已足够触动以悠的底线了,可她仍不打算宽恕这个不讲道理只会动粗的男人:“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执法人员,就对病患或普通民众下黑手,这里这么多人在看,不要以为自己的做法就很干净。” “哪里来的臭丫头……我看你们是找死!马上把你们抓回去!治你们妨碍公务罪!”那警务员被以悠的话刺激到恼羞成怒,竟想不分对象的滥用职权。 “拿开你的脏手!”以悠杀气大作,把警务员朝化羽抓来的咸猪手打开,在他下一步行动实施前音色洪亮的高声道:“警务员先生!你不想给大众留下滥用职权的印象吧?不论在哪个国家,律法都有明文规定,若犯事者身患急症,那就要先医治好他,再行审讯定案,你现在不顾嫌疑人的死活,执意把人押送走,若真的出了事,你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少在这危言耸听!她是盗贼!还是杀人犯!反正是死囚!就算病发死了也只是因果报应!我顶多算是任务过失,你想给我扣上害人的帽子?门都没有!” “法盲真可怕,先不说,你此刻根本没权利给她冠上杀人犯的头衔,就算定了案,作为执法人员也该一步步照着规矩来,死刑者就该被私刑致死吗?执法者就有权利剥夺犯人治病的权利吗?如果调查结果显示她并非杀人犯,而她偏偏因救治不及时死在了这里,那么你的罪,绝不仅仅是渎职这么简单吧!” 以悠一番慷慨陈词博得了围观者们响亮的掌声,警务人员的面色由青变紫,最后转为极致的怒红:“丫头,你听着,如果你不能证明这个女人不是杀人犯,我就控诉你包庇!” 以悠不动声色,待看他还如何嚣张。 这警务员果然把人小瞧到了谷底,一面哂笑一面充满鄙夷的嘲讽:“现在就算你俩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了,本来呢,我只会治你们妨碍公务,现在……你们这辈子都别想从监狱里出来了!” “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化羽直起腰,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 经过全力的抢救,妇人的情况已得到初步稳定,同时,风摩以悠对商业街杀人案的调查也火速展开,她没有任何线索,只有从案发现场取得的部分目击者口供,他们都看不惯警务员嚣张的做派,因此乐于帮以悠“赌赢”这一局。 据了解,案发时间为当日下午,商业街生意最好的那家点心店门前忽然有女人尖叫说被小偷偷走了钱包,接着她就倒在血泊里了,杀人凶手趁着人群混乱逃之夭夭,而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是大名鼎鼎的惯偷导演的这出杀人戏剧。然而同时,又有人声称当天下午在医院,看到了妇人排队就诊的画面,而妇人惯偷在被抓的伊始也口口声声说自己那天在医院检查身体,并没有来商业区偷盗。 风摩以悠在警务员的聒噪催促下考量了三分钟,突然她箭步冲上,将点心店里的老板薅出来死踩到地上,霎时又引发一阵唏嘘和惊动。 “把你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 在以悠威严霸道的冷喝下,点心店的秃头老板乖乖将东西塞入以悠手心,随后求饶道:“我只是看这东西值钱,一时起了贪念,而且那女人死了之后,给我的生意也带来不少影响!我为了心理平衡,就……” 以悠握紧手心:“这是死者挣扎中遗落下来的遗物,可不是你能据为己有的东西,我现在,要把它交到警务所去,相信以此,很快就能找到凶手。”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这没来由的自信,连化羽都摸不清路数了。 “因为这上面刻着那个人的名字。”以悠一番话引来一片错愕:“点心店旁的石刻装饰店,有一个规矩,就是为每一对结伴出行的光顾者做一条这样的手链,很多姑娘为了给男朋友一个惊喜,都会偷偷的先做好,再拿给对方看,可惜,女方出事后,这手链就石沉大海了,刚刚我无意间发现老板娘手上戴的,正是有死者名字的手链,死者名字的另一边,就是她恋人的名字,我听说死者被杀后,竟无一人去警务所认领尸首,那么……她的恋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具体情况,且等我们把手链送去警务所,再来跟大家做个交代。”化羽和以悠对看一眼,配合起她的“戏目”来。 当然,警务员哇哇嚷着要跟随到底的提议也被以悠“并不信任你”为由冷拒了,最后踏上征途的,就只有两位年轻女士而已。 前往警务所的一路,从川流不息过渡到人烟稀少,终于,在望见标志性的建筑物顶部时,尾随在后的多名影子男肯现身一搏了,为首之人手持不明武器,只知道有数枚速度极快的弹状物从那圆孔里发出,尽管带着化羽连连避过,炸碎在背后的爆响还是引得以悠触目惊心。 那是什么武器?竟然可以在没有元能的驱使下散放出如此强力的攻击,说是微型□□也不过分,因为背后的几面墙,已经被打得宛若蜂窝。 “把手链交出来吧,不然就开枪打死你。”影子男头头单手执武器,只要食指微动,就会有强力弹药放射出来。 瞧墙面被打穿的程度,以悠觉得,她跟化羽实在不适宜跟那东西硬碰硬:“你以为打死我们,你就有路可逃吗?” “既然都是死,那不如拉几个垫背的,除非你们肯把那手链交给我。”影子男继续交涉,他手中的黑色武器,已然成为令二人提心吊胆的东西。 “以悠的这招引蛇出洞奏效了,这个男人就是凶手,而且是那个死者的男友……可他手中的东西,看上去相当危险……”化羽不失冷静的分析局面,在影子男忍无可忍朝她们腿部放弹前,骤竖起一面坚若磐石的透明能量壁。 光能防御罩的及时使出令二人有惊无险,弹丸打在能量壁上,坚持了一会儿就落到地上了,影子男显然对这样的局面变化感到吃惊和不满,他开始勒令花钱雇佣来的杀手,将枪口齐齐瞄准以悠跟化羽。 “虽然不知道你们那是什么妖法,不过在它的面前,应该不堪一击吧。”影子男头头奸诈一笑,掏出另外一把周身通红的不明武器来,这次射出的并非穿透力极强的弹丸,而是几道速如雷光的红线。 在红线接触到光能罩的一刹,顽强的阻隔力就这么生生被击溃了,四下齐迸上来的乱弹炸飞在空气里,在以悠将风系元能盾牌扩大到足以保护两人之前突破防御圈迫近身体!分身乏术之际,以悠仍奋力推开拦在前面的化羽,卒不及防被几颗名为“子弹”的东西打中,那金属制的小小弹丸,即刻没入到她的体间,在影子男头头爆发一连串得意的笑声中,涔涔的血滴淌落一地。 那男人还不罢休,走上来掐住以悠的脖子,逼问她手链的下落。 风摩以悠冷冷发笑,将口中的鲜血啐了个一干二净,向上扫视的目光里,写满鄙视和否定:“你休想知道,你这杀人凶手!” “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跟那个盗贼是一伙的哟。”影子男头头笑的不怀好意,这次则把枪口对准了以悠的太阳穴:“其实她的罪已经很重了,起码要做十年八年的牢,你何必放着好日子不过来开罪我呢?把她送进去就够了,为了你自己,最好不要挑战我忍耐的极限哦。” “放开她!”化羽看到以悠流了血,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上前,毕竟男人手中的武器太过可怕,别说是紧挨住头部的距离,就算再隔个十米八米,都会把人命夺走。 “看得出来,你们是外地来的,不太了解我们这繁华都市的规矩……这里,我可是势力不小的霸王级人物,你们今天得罪了我,明天,就只能去地狱里行侠仗义了。”抵住太阳穴的枪口用力向前,见以悠的脸疼的煞白,男人诡笑不断:“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手链在哪?” “既然你这么有势力,又何必在乎区区手链?你连杀了我都不怕,又何必怕别人知道你杀了你的女朋友?除非……你的女朋友地位比你尊贵,你害怕她背后的势力,所以……只能在这里,对我这种无名小卒耀武扬威……” “闭嘴……给我闭嘴!” “你这无能之辈,但凡有些担当的男人,都不会杀死自己的女人,在真相暴露之后还没有自首的勇气,更是窝囊至极!你说你是有势力的人……莫不是,靠摇尾乞怜得来的吧!” “你这女人——”影子男头头暴怒之下扣动扳机,却接连打中了以悠脚下的地面,等他发觉以悠逃到一旁时,勒令雇佣来的影子杀手们同他一起朝二女开枪,在持续不断的枪声下,那个出言不逊的斗篷女终于倒地不动了,旁边的白衣姑娘扑上去哭号不止,他得意的大笑,预备把另一个也解决之后进行搜身寻找。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不知那斗篷女从哪里搞来了一支差不多的□□,对准他的头部砰然猛开一下,雇佣了不少影子杀手的男头头至死都不大相信这是自己的结局。 “以悠!你流了好多血,你的身上……” “先不管这个,化羽……我不行了……但是我发现……这个男人身上藏了两个轮回钟,其中有四个表盘分别被他镶嵌在心脏左右、手臂左右……另外四个表盘……在他的衣服里……记住……要把它们带回去给赤魇……” “以悠!以悠!”眼见友人的面色随着血流增加而变灰变暗,化羽顾不得周遭会投来不安和嫌弃的目光,一使力让白羽双翅重新钻出背脊,张扬在繁华都市的夜空下,白色的羽毛翩然飘落,和她掌心里不断挥发的白色气流一起覆盖到以悠身上,她竭尽全力,甚至忘记自己的身上也中了两弹。 在会发出鸣响的无马之车一辆接一辆停驻在旁,并从上面下来一队身着警务制服的人员时,意想不到的突变再度发生,那时候,化羽刚刚找到持有者身上的轮回钟,正想着如何把他心脏和手臂里的也取出来,背后忽然速降一名遮头盖脸的头盔人,他手持大刀,从她连接着背脊的羽翼根部狠狠斩落。 鲜红四溅的刹那,风扬化羽的脸孔雪白无色,一双清亮的墨瞳,正逐步涣散其中的光。 Chapter 1105 这里大概是一间印刷厂,宁日潇在门前徘徊已有两日了,她并非不敢进去,而是不想以现在这样的程度去叨扰人家,毕竟,预言碑一角已经在口袋里热的发烫了,没有充足的把握,冒失进去也只会弄巧成拙。 她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字长相都很陌生,而读音却出奇的与本空间方形语言相同,为了尽早识得大概,她特地到电子器材的专营店去应聘导购员,当然,第二天她就万分抱歉的辞去了这份“工作”,因为经过一天的接触和学习,她已经从一种名为“电子词典”的商品机器中默记下这个世界里的基本用语。 只要沟通没有障碍,余下需要掌握的“知识”,赶着干赶着学吧。 如愿成为这家印刷厂的员工,是在她来此之后的第二天傍晚,老板是个和气的人,见宁日潇文质彬彬,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当即就点头同意了。第二天来上工时,宁日潇还意外得到了“提拔”,被分配到编辑部负责对待印书刊进行校对排版,有女员工窃窃私语说老板是看新人长得漂亮因此格外关照,也有人说新人实力强横所以一来就捡了个轻松活计。 在国府里工作时,宁日潇对这方面也是颇为了解的,除了不必在厂房里遭受油墨味的侵袭,排版和校对的工作,其实并没轻松到哪里去,对于不绝如缕的窃论,她通通报以一笑,安安静静坐到电子器模样的屏幕前,熟练利落的敲打着盘上按键。 她的速度比其他同事快,她的效率比其他同事高,才上工首日,便创下令人瞠目的工作记录,老板当着所有员工的面连连称赞她,甚至当即就分配了一套员工住所供她使用。宁日潇不卑不亢的接受了,老板眼中的其他东西她一概无视,反正,等确认了轮回钟的下落,她就会离开这里,因此没必要对一些眼见耳闻的东西注视较真。 也难怪同事们议论不休,她才到岗第一天,就被分到了豪华的宿舍单间,引得女同事们羡慕不已,好几个还热情洋溢的来跟她做自我介绍,满副“以后咱们就跟你混了”的情态。 宁日潇倒不排斥她们的巴结跟讨好,毕竟什么样的环境下造就什么样的性格,单是小小的印刷厂,看似和平的外表底下就波涛暗涌,为了提升工作的效率,老板把一些不存在竞争因素的内容也强冠上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头衔,为了引导良性竞争也就罢了,可往往没必要争来斗去的事,老板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让员工们去争抢那唯一掉出筐的苹果。 单间宿舍里日用物品、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看得女同事们眼中冒出花来,宁日潇瞧了瞧双人床旁边的空地,对这些刚刚结识的共事者展颜微笑:“大家不介意的话,进来跟我一起住如何?我一个人初来乍到,怪冷清的。” “真的可以吗?!”女同事们辄便露出闪闪发亮的期待目光。 “当然了,那个角落有空地,我们一起把床搬进来,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真是个好人!”姑娘们喜不自胜的欢呼连连,很快就作鸟兽散去拾掇自己的行礼了。 宁日潇心满意足的回过身,不料那对她颇为关照的老板正一脸怒色的站在她背后,满副想发作却又找不到理由的憋屈样,最让宁日潇意外的,是预言碑的那块石角在口袋里反复躁动,如果不是拉链封着,怕是要蹦到地上了,她不声不响的暗中观察老板的穿着,发现他两只裤袋鼓出的形状跟轮回钟的表盘差不多,看来,他是放在身上,打算随时使用的。 “小宁啊,你说你一个新来的,不知道人心险恶,我之所以只给你分配个人间,是因为我知道你心思单纯,你和那些姑娘在一起,是没好果子吃的!她们会把你啃的连骨头都不剩!”老板把那危险的怒气收敛,转而又覆上满脸的笑容,安抚式的靠近宁日潇。 宁日潇不留痕迹的倒退,一面淡然自若的说:“不会的,您想多了,她们也就是我这样的年纪,大家在一起有个照应,如果您觉得给我这新人分配单间着实不妥,我这就收拾一下,到她们的寝室里去。”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老板匆忙否认,好像很担心给宁日潇留下吝啬小气的印象。 再晚一些时,姑娘们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宁日潇的特权房间,只有一个人闷闷不乐,因为她正在遭受其他女同事的炮轰。原来,方才搬床时,只有这个姑娘以生理期到了为由拒绝参与,而另一个同寝室的姑娘则说她上星期才结束每月一次的生理期,怎么可能这么快又来?她狡辩说自己害了病,结果没人相信。 宁日潇劝和了几句,总算把女同事们的满腹怒气磨没了。晚间洗漱时,她感到白日里倍受指责委屈不已的姑娘尾随出来,对着她一阵梨花带雨。 “你怎么了?”宁日潇掏出帕子,递给她擦脸。 这姑娘生的其貌不扬,但举手投足就是有股柔弱劲儿,叫人忍不住去怜惜,她对宁日潇哭诉,说自己总是被同事排挤,她急需钱回去给老母治病,希望宁日潇能多在老板面前替她美言。宁日潇于心不忍,就一面安抚一面应下了这份嘱托,想着在达成任务之前,帮她个忙也算功德一件。 第二天,宁日潇去找老板,本来预备了一套说辞,却被其态度骤变的冷冷斥责了一顿,随后,她就被降了级,打发到厂房去做最辛苦的油墨搬运员了。宁日潇并不抗拒这样的结果,毕竟早在昨天,她把姑娘们请入自己的房间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被老板冷待、甚至是辞退的准备,她小心观察着老板今日的装束,发觉他似乎并没把轮回钟揣在裤袋里,正思量如何取得最后的成果时,一阵娇柔讽刺的冷笑飘传过来。 “哟,既然这么恋恋不舍,昨天干嘛还装清高呢?你早接受了老板,现在也不至于被打发到这儿来做苦力!啧啧,瞧,才搬了没几步,就满头大汗了,我看你啊,还是乖乖辞职吧!” 别人也就罢了,过来嘲弄她的竟然是前一夜还楚楚可怜央求帮忙的女同事,她见宁日潇落魄了,第一件事不是安慰,也不是躲避,而是嘲笑加鄙视,宁日潇深感人心变化之快,无奈一笑,倒也不放在心上。 见自己被无视,这姑娘显然面子挂不住了,揪住宁日潇的袖口,将她手中的拎桶强行打掉,彼时的娇柔曼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凶恶满满的训斥:“你可真是个废物!我以为你是一匹黑马,能够带我在这小小的地方混出点名堂,谁知道你这么没用!你到底会不会交际啊?你怎么连老板也敢得罪啊?你还想不想干了?” “请不要再耽误我工作的时间,请你让开。”宁日潇不跟她对吵,但她也没有忍气吞声的意思,漠然的瞥了女同事一眼,打算忽略掉她继续“干活”。 怎知这人忽的就恼羞成怒了,一把将宁日潇推倒,见她差点跌进墨桶里,笑得猖狂得意:“活该!谁叫你答应办不到的事!害我白白期待一场!” 周遭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却没人肯上前搀扶宁日潇,宁日潇自己慢慢站直了身,走到女同事的面前,毫无惧色的同她对视:“作为一名员工,你不老老实实干活,整天想着找机会往上爬,这也罢了,偏偏自己无能为力,想要拿别人当你的跳板,当这外力不起作用时,你就恼羞成怒……你难道不知道,只有踏踏实实工作才有机会被上级赏识吗?” “你敢对我说教?像你这种初来乍到还不会讨好前辈的人!有什么资格……!”挥起的手掌被另一只猛然攥住,女员工回眸一瞪,见是个英气逼人的男子,当即就抽手回去,羞得满面通红:“你是谁啊……” “我也是这里的新员工,我觉得,这位姐姐说的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啊!”就算被那英俊的面容搞到一时心乱,可宁日潇在畔,她还是难掩怒气:“亏我把希望放在她身上,结果呢?这也罢了,可她偏偏不会做人!连老板都得罪!我昨天和她走得这么近!她为什么不推开我?现在被老板知道,我和她关系好,不是连累我吗!若真是善良之辈,会忍心连累无辜吗!” “那么,她做错了什么?她又为什么去得罪老板呢?” “还不是因为老板看上了她而她又不肯屈服!”情急之下,她口不择言,更希望的却是让宁日潇饱受难堪:“装什么三贞九烈!像我们这种阶级的工作者,能攀上老板那样的高枝已是莫大的福气!身在福中不知福!简直恶心!” “你说老板看上了他?”年轻男人微微睁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扫视了周围一圈。 “是啊!老板不但当天就聘用了她,还给她安排私人房间!这不都是因为她长得稍微好看一点、被差别对待的结果吗!” “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唯有这点,我不能赞同。”一直不想与她计较争论的宁日潇,到了此刻也不得不发话了:“的确,老板一开始给了我非常不错的机会,但之后,我也是依靠自己的实力站稳脚跟的,即便没有几天时间,我也敢保证,比你做得要好。” “你说你比我做得好?你才来几天啊?!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喂喂喂,再动粗我可就叫人把你带走啦!”那男人挡了上来,并不许女员工出手伤人,在对方一阵扭打尖叫争吵怒骂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的挥手,叫门外的一队护卫进来,把女员工强行压制。 “区区新人!也敢对我动手!我可是这里的老前辈了!你们放开我!” 宁日潇并不厌恶这样的一个女人,因为她看得出,这是姑娘倍受压迫多时累积下来的仇怨,她不敢对厉害的人发泄,就只好把新来的、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自己当成出气筒。 宁日潇不怪她的另一个方面,是因为觉得……这样的人太过悲哀。 “你刚刚说……老板看上了这姑娘是吗?” “是啊!” “可是……”年轻男人对着挣扎不休的女员工两手一摊,无辜道:“我并没有看上谁,不要随便给我捏造新闻,我会苦恼的哟。” 和那张牙舞爪的女同事一样,对于真正老板的突然驾临,宁日潇感到意外,原来,招聘她来的中年男人只是代理管事,在年轻老板不在的日子里习惯了作威作福,见到漂亮的女员工就总想着得些便宜,为人又贪婪,许多员工早已对他满腹意见。 今次领导归来,各就各位,厂里的秩序如旧,气氛却大大不同了。这年轻的老板生性乐观豁达,对待员工平易近人,不过对待那名疾言厉色的女工,就显得颇为谨慎了,他先是要该女给宁日潇道歉,在遭到女工强烈的反对后,给她两个选择,一是辞职离开,二是把道歉仪式完成了,那女工思前想后,只好忍着委屈跟宁日潇道了歉。 女工鸡飞蛋打,备受嘲笑,回到寝室的一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进门之后更是如坐针毡,女同事们讥讽她搬石砸脚,丢人现眼,她悲愤之中以泪洗面。 门被敲响,错开的一条缝中飘入一句轻缓的问候:“我能进来吗?” 以为宁日潇是又一位老板“宠儿”的同事们即刻炸开了锅,开门以后搬凳子的搬凳子,倒饮料的倒饮料,就差没有跪到地上给她揉肩捶腿了。宁日潇一进来就知道眼下什么情况,可她偏就不动声色,入座后跟女同事们寒暄一番。 直到有人继续羞辱女工,要她去外面当看门的,宁日潇才在一阵嘲讽的笑声中淡淡开口:“如今真正的老板回来了,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忽略的好。” “小宁,你指什么呀?” “这位老板可不同于先前那位,先前那位于公于私,都把大家放在了热锅里,因为他知道,只有小蚂蚁们被烫的乱窜,才不得不为自己的前路而去切断他人的,本是良性竞争的优越氛围,也被恶化成了恶性相斗。” 听她描述的有板有眼,姑娘们一时来了兴致,纷纷围过来问她怎么看待如今回来的这位帅气老板。 “如今这位大不一样,他不喜欢勾心斗角,立志要把原先的良性氛围找回来,所以你们大家,想要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让他注意到我们啊?” “那就要……和平共处。”宁日潇冲着聚拢过来的姑娘们轻轻一道,旋即起身将那萎靡在角落里的女工搀起来,还十分热络的挽过她的胳膊,不但把一屋子人惊得够呛,连当事人自己都错愕不已:“樰妹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早就在外面认识了,那天,她和我争吵,也只是因为误会,现在我们已经重归于好了,能请各位姐妹,以后多多关照她吗?” “你……”名为樰妹的女工一脸的难以置信。 “樰妹,我可能过段时间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你以后要跟大家和睦相处,千万不要学某些人弄那些不光彩的事情,现在的老板可是真正的印刷厂主人,他最欣赏的员工是脚踏实地认真做事的人,他最不能姑息的也是勾心斗角的行为,尤其是欺软怕硬的那一种……”言外之意,想必有些脑子的人都听得明白,宁日潇把樰妹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见她流露出一丝感激神色,才放心的弯起了嘴角。 随后,闲谈主题步入到她“为何要离开”上,随着宁日潇对气氛的拿捏和把握,整间屋子里都洋溢起并不多见的温馨来。 宁日潇之所以有心情去和女工们做“最后的闲聊”,也只是因为她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仓皇离职的代理老板生怕别人抢走他的私人财产一样,钱款卷了个干净,匆忙中独独遗落了轮回钟,宁日潇也是阴差阳错从年轻老板手中看到的,当时男人正在把玩,吓得她一身冷汗,赶紧过去打招呼。 “看不出来,你还挺开朗的。” 大概是那一声招呼音量有些没把控住,宁日潇可把人活活吓了一跳,她有些抱歉的笑了笑,问老板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老板据实以答,宁日潇便顺势提出不情之请,希望可以给她个机会,贡献些劳力,来换取这钟的所有权。 没想到老板是个万分慷慨的人,直接将钟递给宁日潇:“既然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谢谢你。”宁日潇忽然得这意外之喜,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 又过了半日,午后最炎热的时段,那年轻男人兴高采烈的来找宁日潇。 “对了,听他们说你很有文采,那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 他双眼发亮的掏出本册子,宁日潇还以为是什么拔尖的难题,翻开一看,“嗤”的笑出声来。本子上只有四个小字“浅香怡人”,而要求是,以同样的句式再组出五个来。 宁日潇细想一下,用他们世界的文字迅速组出“浓香熏人、花香袭人、茶香醒人、酒香醉人、木香宁人”,看得年轻老板一愣接着一愣,过了半会儿,他也俏皮的组出一句叫人听了容易脸红心跳的句子。 “体香诱人~~如何?” “……还、还好……” “小宁,问个问题……你……有男朋友吗?” “……”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随便问问……” “没有。” “那太好了。” “啊?” “说明我有机会了啊!我今年二十九岁!白羊座!” “我……二十七岁,摩羯座。”宁日潇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跟着他的话题走,以往聊天,都是她最具带动性的。 “认识你很高兴,我叫元夜,请多指教!” “其实我的本名叫,宁……” 印刷厂仓库那年久失修的屋顶,在大雨瓢泼后尤其脆弱,容易坍塌。她还未及道出完整的名字,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断了,轰然巨响爆发在朦胧的雨幕中,不久,从那废墟之下,流淌出艳丽的瑰紫,那独特的色痕转眼间,也被雨水融化了。 Chapter 1106 海蓁子到这里时,见着的第一种事物是小猫头鹰,当时,肥硕的小家伙单足独立在一杆竖起的枝头上,海蓁子看着它,它也看着海蓁子。然而很快,它就扑打翅膀飞走了,海蓁子只当是一种“巧遇”,完全没想过,会有之后的“必然”。 这里漫山遍野都是鲜花,牡丹成群,月季扎堆,芍药锦簇,蔷薇抱团,乍一看还以为来到了花卉的国度,事实上这番草木葱茏的盛景海蓁子并不陌生,毕竟光之国,就是个内有凝光城外有花都城的植物天堂,况且这里的每一种宁谧生灵,模样都充满了本空间的熟悉感,让她错以为,自己被送回了原有世界的未来时段。 出了花木丛林,在日头最盛的那一端,一把粉红色擎天巨伞峭立在视野上方,海蓁子以目测估算大概距离,随后惊叹一声,近千米之遥,竟还看得这样真切,莫非这里是“伞之国”?她笑了笑,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开玩笑的好时机。 那巨伞光是柄部就粗壮宛如老松枝干,伞骨根根强劲,比造楼用的钢筋支架还要结实,最耀眼的莫过于通体粉红的伞面了,遮出的阴影都充满梦幻色调,整把伞大得惊人,牢牢安插在一座小山的顶峰,像给山戴了顶帽子,又像悉心呵护使之风雨难动的保卫者。 当然,托这把巨伞遮蔽的福,整座山看上去都灰突突的,只有排列在山腰和山顶的建筑模样精致,为这画面增出了不少美感。 预言碑一角在这时躁动起来,海蓁子定了定神,决心登山一览,毕竟,预言碑指引的方向,不论是哪,都属于她的必到之地。不想才跨出一步,迎面而来一张巨大网子将她兜了个完整彻底,她本能的挣扎,却发现这织网的绳子里含钢丝材料,看样子,是被当成猎物给逮住了。 她试着用自己世界的语言去跟他们交涉,结果意外得到同样语种的回复:“就是这个人!把她带到山上去!” 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海蓁子被丢上一辆牛车,直接往山顶上拽拉,倒是省去了她找路徒步的麻烦。只不过等待她的是磨难还是幸事,仍未可知。 越往山上去,距离那大伞造就的压迫力就越近,不知什么材料打造的厚实伞面当真把山尖酿出了高原气候,不用乌云遮顶都能叫人胸闷气短了,海蓁子身体素质一向不低,眼下也被堵的头晕眼花。 被丢到硬邦邦的地上时,她感觉自己的头脑清晰些了,无知无觉被送入一间敞壁的大厅,厅子里簇拥着不少人,却没人敢大声说话,海蓁子抬眸环顾,发现这里的人个个生着三只眼睛,第三只长在下巴上,会随着嘴巴的翕动一耸一耸。 不妙了,看来只有自己长得与众不同,这时候用幻化术造个眼睛在下巴上已然来不及了,她有些苦恼,这种心虚的感觉是咋回事啊。 “果然,我们这个世界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人。”那坐在正中央大家长一般的人物说话了,用的是第三只眼睛上头的那张嘴。 海蓁子再度确认,他们讲的话她能听懂,于是一脸无辜的开启表演模式:“我又没有招惹你们,你们为什么抓我呢?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不会认错的,你只有两只眼睛,这就够了。”大家长旁边的中年女人一副相当笃定的口吻:“我看就她好了,现在时间紧迫,窝瓜国那边马上就要来人了。” “窝瓜国?” “这位姑娘,十分抱歉,我们这样唐突的把你抓来,实在是因为没有办法……窝瓜国的丑王子要把我女儿强娶走,就因为她是这个世界里唯一长着双眼的女人,可那王子不但丑陋,而且为人凶残,我们好歹也是无花国的王室,怎能任由他欺辱?所以,我们就千方百计找另外只生了双眼的姑娘,苍天不负有心人,你总算出现了!”那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满副肝肠寸断的凄然。 “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你们觉得,把我这样抓来,我就要屈服吗?”海蓁子听明白了,他们是想把她当成替代品,给那个窝瓜国王子送去。 “姑娘,我们这也是走投无路之后的下策啊,你只要答应嫁过去,不管要什么,我无花国都会答应的!” 海蓁子细思一下,裤袋里炎炎发热的预言碑石角仿佛又在提醒她机不可失了,于是她佯作不悦的撇嘴:“我天生穷苦命,倒也不在乎结婚对象是美是丑是好是坏,能给我荣华富贵就行了,这样吧,你们给我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我就替你们女儿嫁过去!”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要什么嫁妆我们都会满足你的!”整间厅子里随后布满欣悦的笑声,仿佛多日的压抑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重负已释的轻松。 “还有!我必须找遍这里每一个房间!我看上眼的东西,一并带走!”海蓁子又摆出娇贵傲慢的嘴脸,结果竟得到那女孩父母的一连串许诺,说什么可以认她当干女儿,可以把这里当成娘家。 海蓁子挑挑眉,心说那窝瓜国王子是有多可怕?能让堂堂王室这么不顾一切的。 跟着最伶俐的侍女“参观”无花国王室的宫殿群,海蓁子不断注意预言碑一角的动向,时刻感应顺时轮回钟的存在,她一心可以二用,为了不使侍女起疑,不断跟其搭话。随后知道了,这无花国王室有祖传的严重花粉症,他们甚至连青草的气味都闻不得,为了不使植物们自由生长,他们时刻监督山上土壤,还支起了这么一把擎天巨伞,他们相信,许多花草在失去阳光的滋养下,即便偷偷钻出泥土,也会在短时间内萎靡凋零的,但他们又不忍心把整个国家里的花草都灭绝,毕竟民众们还是需要那些东西生存的, “我看山下的花草生的非常好,那国王出游的时候怎么办呢?” “国王和公主出游的时候,就藏在马车车厢里,实在需要下来的时候,就戴上过滤口罩,总之,不能接触到植物的气息就对了。” “这样看来,他们也挺可怜的。” “可不是吗!我跟你讲啊,听说那窝瓜国就到处都是窝瓜地,我们公主去了还了得?国王和王后心疼公主,生怕她吃亏,甚至送命!才不得不四处找两个眼睛的代替者,好在海姑娘你出现了,他们也能松一口气了!”小侍女脸上的三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尽管可爱甜美,但多出一只眼睛来的脸,海蓁子的审美就总也接受不起来。 “我这个人没见过市面,所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些国家的人,是三只眼睛的啊?” “全都是啊!只有两只眼睛的,第一位是我们公主,第二位就是海姑娘你了!” “那窝瓜王子为什么非得娶两个眼睛的姑娘啊?” “不光是她,事实上很多国家的国王和王子都来求过婚,只不过窝瓜国军力最强盛,我们最怕开罪不敢直面拒绝而已!听说那王子丑的很,而且经常把王妃杀掉!已经换了不少人了……糟糕……我说漏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国王王后啊!” “放心吧,我不怕,我就想过上好日子,有你们给我的嫁妆,还有即将到手的王妃之位,就算死我也值了!”海蓁子明快的笑道,可心里的温度却一寸寸冷却:“……怎么回事,每个房间都看过了,就是没瞧见轮回钟的影子,莫非……” 出嫁前一天,她被安置在装潢奢华的卧房里,可她无心休息,跟守在门前的看管者说了句要去厕所,就小步跑走了,随后她出现在大家长——国王的寝殿外,预言碑果然又躁动难耐了,如果她的猜想不错,那轮回钟,应该就在这里。 海蓁子做了有生以来最无礼的一次举动,门都没敲径直闯入,倒也符合她白日里表现出来的贪得无厌形象,国王慌乱的将手中物往坐垫下面藏,海蓁子大步跨过,一把抢在手里,连声惊呼这东西她喜欢。 和蔼的国王头一次露出愠怒神色:“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擅闯我的宫殿,还动用我的东西,不要以为你帮了我女儿,我就会纵容你!” “国王,是你说的!只要我替你女儿嫁过去,你就满足我任何要求!白天看的那些东西都太俗了!等我做了王妃什么得不到啊!但是这个,一看就很特别,我不管,我要这个!” “不行,只有它不行!” “国王你言而无信!” “你……”国王语塞。 “不给就不给!”海蓁子把钟往桌子上一搁,气呼呼的扭过头去:“我不嫁了!要不你就杀了我,反正不论怎样,你女儿都嫁定了!” 在偏殿收拾东西的王后一听,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忙跑到丈夫身边好言劝慰他忍痛割爱,免得丧失良机造成终生悔恨。 “可这东西……实在稀罕有趣的紧!” 对于国王爱女如命的慈父情怀,海蓁子深受感动,但当她听见这句话,配合国王映入眼中那贪婪可耻的形象时,海蓁子对他的好印象产生了动摇,她不知道这位尊贵的长者有没有意识到轮回钟造成的问题,但那侈欲无边的眼神是造不了假的,她就不信今天她把话摊开来说,这位国王就会为了她术法界的稳定,而割舍掉这囊中之物。 “女儿我不嫁,钟我也要留着!” “你……你这个老东西!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把事情搞砸了!我就死给你看!” 好在王后对轮回钟兴趣不大,用一番哭闹纠缠,终于迫使国王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了,海蓁子取得轮回钟的一刹,心中巨石倏然跌落,总算,可以回去交差了。 但这边的事,她也不忍就此撒手不顾,毕竟有言在先,即便是异世界,不守信用她也会内心难安的,她倒要去看看,那窝瓜国王子是何方神圣,如果能以一己之力让他从此打消对无花国的威胁,这一趟,才真算是不虚此行。 代人出嫁这天,海蓁子盛装打扮后,在树梢望见了那只小小的猫头鹰,原来,是它去给无花国通风报信,才酿就了这么一场巧合,不过也亏得有它,她才会这么快拿到轮回钟。 华美的嫁衣之外,王后还送了她一柄伞沿挂着流苏铃铛的漂亮花伞,不愧是生产雨伞的国度,登上远航船只时,整个天空飘满了五彩斑斓的事物,有绸伞、布伞、油纸伞,各色撑开放飞的伞体四处飘荡,在广袤的天空和海洋间。 听说,这是无花国的婚嫁习俗,放出这些撑开的伞,等于放飞了祝福和心愿。 渡过了漫长的水上航路,半日后,大船停泊在窝瓜国的渡口,海蓁子下了船直接乘坐轿辇,半步路都没多走,一来,这是规矩,二来,她的拖曳貂绒大红礼服也确实不适合徒步行走。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光是抬着行礼的箱子就装了足足百余口,一路上敲锣打鼓,倒颇有昔年神之国贵族大婚时的喜庆格调。 依照准则,她还必须放下头冠上的珍珠垂帘,挡在眼前造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等她料理好一切,打算入殿跟窝瓜国王子举行大婚仪式时,突然发现,那王子本人也在脸上遮了个丑陋面具。 繁琐冗长的仪式叫海蓁子略显疲乏,等到两人双双进入内室,她揣在身上的轮回钟也在缓缓发热了。 王子摘下面具,露出了传说中的丑陋真容,然而从通晓化妆术的光子那里习得过基础知识的海蓁子一眼就看出,这是窝瓜王子故意伪装的效果,她浅浅一笑,珍珠遮得住目光,却盖不了嘴角。 “你笑什么?”王子用那年轻的声音问,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凶恶可怕。 “我笑,王子的化妆术在这个世界也算出类拔萃了吧。” “哦?居然一眼就被你看出来了,那你倒是说说,我本来应该是什么样的?”王子有些好笑的坐到了床对面,和“新娘”保持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这我可不知道,我又没有透视眼。”海蓁子顿了一下,辄便提出:“不如,我帮王子卸妆,用一睹你的容貌做交换条件。” “你倒是会算计,那好吧,接下来就有劳王妃大人了。”他站直身,陡然睁开的一双眼目,犀利如发怒的猫头鹰。 海蓁子心下一颤,那眼神,绝非寻常人所有,虽不至凶残,但气息凌厉,使人生畏。她叫侍女送来温水和浓醋,不消片刻,就把王子的脸拾掇个干干净净了。 她的笑容,在目睹了男人的真容后尽数消失,面前之人,虽然黑发略长,目色尖锐,可他的五官模样,都跟本世界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那个,牵动过她少女情愫,清浅爱恋,却一度使她辗转反侧的男人。 ——她到现在都没有告诉过他,早在那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了他。 “怎么?我长得太好看吓到你了?”他泛起一丝坏笑,痞痞的,邪邪的,和那个人略有差别。 “没有,我只是意外,他们都说你貌丑而凶残。” “是啊,我给他们的印象确实是这样。”好像瞬间放松下来的王子殿下走到桌子那边自己倒水来喝,闲话家常一般引发了主题:“没办法,我必须这么做。” “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又肯露出真面目了?”海蓁子有些好奇,尤其这个男人,和每每出现在她脑海里的那个人这样相像。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肯嫁给‘丑陋而凶恶’的我的女人啊。”他放下茶杯,坦然一笑,完全没有方才的那种尖锐冷酷了:“在你面前,我便无需掩藏了,每天都演戏可是很累的哦!” “我不明白,你在外面伪装出很凶残的样子,又是为什么?” “在我二十岁、抛头露面做事以前,就有很多国家的王要把他们的女儿嫁给我,可只有我知道,他们是为了在我们国家安插内线,当时,窝瓜国势单力薄,很容易被其他强国吞并,为了不成为别人家的傀儡和玩具,我决定,让他们畏惧于我,远离于我,如果我凶残,他们就不敢随意小觑窝瓜国的王室,就不敢轻易踏足,如果我丑陋,就不会再有王打着嫁女的主意,来蚕食我的家园,我最初也想过,或许会失败,可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好在,经过一番持续不懈的奋斗,我们窝瓜国现在,已不是任人欺凌的软蛋了!”他心情大好,忽然叫侍女端来热酒,并亲自斟好递给海蓁子:“喝吧,然后好好睡一觉,你路上奔波,一定很辛苦。” “我还好……”忽然为无花国真正的公主感到惋惜,海蓁子略显惆怅的一叹:“那你,为什么又一定要娶无花国……啊,我是说我……呢?” “因为我真的不喜欢三只眼睛的姑娘啊!”初见便使人惊艳不绝的王子殿下,很快流露出讥讽的表情:“你看,我只有两只,你也只有两只!这个世界上这么多怪物,也只有我俩是正常人!不是吗?” ——终究不是他,因为他,绝不会对同胞们抱持这种排斥嫌恶的想法,如果同胞们遇到难事,他还会挺身相助。 思索间,眼前的珠帘已被撩开,海蓁子蓝如深海的双眼,搭配整张略带修饰的面容,进入王子眼中,令他称艳连连:“虽不是绝色,但也属上乘了,我的王妃,我一定会好好疼惜你的。”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眼,海蓁子握紧了宽大袖口里隐藏的轮回钟。 ——莫说你不是他,即便是,我也不会答应。 Chapter 1107 “女仙一定是搞错了,我都走大半天了,连只鸟都没看到,什么鬼地方啊!” 嘉琦芙菱原地卧倒,觉得趴在砂砾满布的黄石地上不舒服,一个骨碌又滚起来了,盘膝坐着脱鞋揉脚,小嘴撅得都能挂上油瓶。从涡流里跳出来她就不慎扭脚,又在荒无人迹的地方奔波了大半日,到现在是饥饿难耐,疲乏不堪,由于时间点是在一千年之前,她根本没办法召唤小白出来帮忙。正午的日头很足,晒得大地都快裂出缝来,嘉琦芙菱实在不想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掏出预言碑一角,把它恭恭敬敬的放在手心里捧着,又恭恭敬敬的问它现在该怎么办。 结果,当然是没有得到回答,她烦恼的搓乱了头发,想发脾气又无人可找,好在这时天空飘来一朵乌云,停在她的脑顶,难得的清凉带来些许舒爽,芙菱非常惬意的闭起了双眼。 一阵慌乱的跑动声从远处传来,芙菱想都没想就精神百倍的蹦了起来,只要有人,她就不至于困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浓烈的阳光下,一个穿着奇异古服的人急速往这里飞驰,被照耀到闪闪发亮的紫色头发在芙菱看来有些眼熟,一直到他快要从自己身畔跑过,黄发姑娘才大叫一声,差点把人吓趴在地上。 “洛紫星涵!真的是你啊?”嘉琦芙菱一把扯住爬起来正要继续奔跑的少年:“你怎么看上去年轻了一点?话说你也穿过来啦?” “你是谁啊?”洛紫星涵有些忌讳的甩开她手,退到几尺以外小心翼翼的问。 “别闹了!”芙菱才没把他的态度当回事,走上去大大咧咧摁住人肩膀:“你这戏演的不咋样啊!别忘了我可是专业的!” 紫发少年旋即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满面疑惑:“你究竟是谁啊?我不认识你,还有你这装束怎么这么怪?” 芙菱低头看看自己的紧身小外套,还有牛仔短裤凉皮鞋,一把将洛紫推个趔趄:“开玩笑有点过了啊!你说我俩穿越都能穿到一块儿来!多有缘啊!反正天魔垮了,我也不会介意你从前的身份!咱们现在还是朋友嘛!” “什么天魔?你在说什么?”紫发少年显得更诧异了。 这下芙菱可没有耐性了,声量逐渐高了起来:“都叫你别闹了!一会装不认识我一会装失忆!再来我生气了啊!” 紫发少年用来捂住肩膀的手渐渐被红色浸染,芙菱这才发现他受伤了,还不等她进一步发问,一伙穿着跟洛紫同样奇怪的男人手举钝重的大砍刀朝两人扑了过来,洛紫大概知道这姑娘一定会阻拦自己,就拉上她一块儿逃。 “你你你跑什么啊!那些人是谁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芙菱在风里奋力疾呼,她都快累虚脱了,其实肚子不饿的话,她倒完全不介意有话不去好好说。 “是衍仇的人!他要杀我!”少年言简意赅。 “衍仇……好耳熟啊……”芙菱在狂跑中陷入沉思,没几秒就瞪圆了眼珠子:“他他他也穿过来了?不是吧我这么衰啊!我可不要见到他快跑快跑!” 从荒地逃到山湖,景色的更迭随着两人急迅的脚步而深入,最后,他们到了一片类似于民宅区的地方,这里风光秀美,令人惊叹,自然生长起来的大花树未经修剪,因此显得葳蕤旺盛,不少小鸟站在枝头轻啄花骨朵,时不时从小小的喙中发出悦耳的鸣唱。 “洛紫,你知道这是哪吗?” “这是地之国啊。” “怪不得,建筑的构造跟神之国这么像,毕竟是那儿的发源地嘛……”芙菱思索中自语起来,听得洛紫一阵发懵。 “进去吧。”洛紫指了指巷子尽头的一座宅院,把错愕万分的黄发姑娘引领到地。 当然,没那么顺利,这黄发姑娘吃错药了一样拦住他,语气颇为义正言辞:“不行,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什么……事?” “私闯民宅啊!虽然我们是穿越过来的,做了坏事也可以逃过制裁,但是!我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怎么能这么猥琐呢!”芙菱抱臂晃头,一个劲儿的颤悠:“不行,不行!” “你在说什么啊……这里是我家,怎么能算私闯呢?” “你家?别逗了!你当我们是穿越抽奖啊?能在这里活下去就不错了,还巴望着送房,太天真!” “……你进去不进去?” “我不!” “那么就此别过。” “诶诶诶等等我!” 直到进入院中那唯一的一座竹木屋,芙菱才相信这真的是洛紫的家,因为墙上挂着他的水墨自画像,那么问题来了,同为从一千年后穿越过来的,为什么……只有他的却没有自己的呢! “洛紫星涵,你一定是贿赂女仙了!我鄙视你!”芙菱双食指朝下点了点,嘴巴歪去一边用以表达对现状的不满。 洛紫星涵跟瞅见怪物一样侧视着她:“……姑娘,你请自便,我要去上药了。” 从方才开始芙菱就注意到了,他不仅肩窝前有伤,背后也让人擦了一刀,姑且不想那么多事情,她大咧咧抢过少年慢悠悠打开来的木药箱,倒出七八个木塞瓷瓶:“哪个是治伤的?” “这个,还有这个。”洛紫指给她看,然后就被她接下来的举动吓得一蹦三尺:“你你你别过来!” “干什么啊,不脱衣服怎么擦药啊!快脱!”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请姑娘回避一下。”紫发少年有些难为情的搓了搓衣角。 芙菱的耐心,被这啰啰嗦嗦的小子磨光了:“痛快儿的!不然我直接扒了啊!” 到了最后,洛紫星涵只能不情不愿的“屈从”,趴在榻上时刻都芒刺在背一般:“我就说不用了嘛……” “搞定!”芙菱把衣服往他头上一盖,转身去倒茶喝:“我说,你穿的怎么这么奇怪啊?” “你才奇怪吧,一个姑娘家,头发弄那么短,还穿的这么暴露。”洛紫撇撇嘴,有些尴尬的晃了晃头。 芙菱又低头看看自己,也就是短裤之下露了一双腿,展颜欢笑,习惯性的抬了抬:“没有啊。” “……你、你去找个裤子穿好吗!”洛紫星涵利索的蒙起双眼。 “不是吧!”芙菱这才听明白,心情就跟捡到□□一样:“你发什么昏啊!装陌生装失忆现在还装古板!三装呸呸呸!” 紫发依旧是一板一眼的嘴脸:“而且一个姑娘,讲话声音这么大,口气这么冲,刚刚还对我有那样的举动,实在……太失礼了!” 芙菱愣了半会儿,一双本来不大的眼睛如今瞪得比牛都圆:“看来,你是脑子进水了……” “啊?” “我肚子饿了!有吃的吗?” “所以姑娘你是哪里人啊,我送你回家好吗?一会儿天晚了我们孤男寡女多有不……” “我要吃饭!要吃饭——!” 洛紫星涵最后放弃了撵她走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这张扬的小姑娘一定不会妥协的。拾了柴火,点了炉灶,又去地里摘了新鲜的瓜果蔬菜,麻利的操作一番,还算有农家特色的丰盛晚餐就开始了。 芙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上桌就开始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看得洛紫星涵一愣接着一愣,最后禁不住失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啊?”芙菱鼓着满嘴的高粱米饭,一头雾水。 细嚼慢咽中的洛紫星涵儒雅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吃饭的姑娘。” “有什么稀奇的,在我们那个年代,全都是这么吃饭的!……啊,只是个别,比如我哈哈哈哈!” 窗外是梧桐芭蕉,窗内是竹席挂帘,还有一盏柔光暖暖的纸灯笼,不知不觉间,天光变暗,透过窗棂可以望见另一边的湖光山色,那里天蓝的诱人,远处的山脉都被染成了海洋的颜色,整个世界陷入沉寂,而这种宁谧对于嘉琦芙菱来说,却是不多见的,即使是在原有世界。 “姑娘,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出门吧。”紫发少年有些拘谨的提醒说。 “我没有家,只能住你这了。”芙菱耸耸肩,顺带附送一个微笑。 “不行!绝对不行,孤男寡女……”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个大老爷们担心啥呀!”嘉琦芙菱十分洒脱的放出豪言:“虽然说,我从前是跟你有过那么一段……嗯……但现在!我已经想开啦!我告诉你啊,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不敢坦诚面对对方!懂吗!” “我心里有鬼?我能有什么鬼啊!”少年撇出八字眉,一副委屈样。 芙菱见了,乐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就睡这,我睡院子里给你守门去!” “哪有姑娘睡外面,我在屋子里的道理……算了,你就在这吧,我去下屋睡,顺便帮你把炉子生了。”尽管有些不情愿,但他最后还是颇为悉心的帮芙菱解决了温度问题,毕竟这个年代,没有电和天然气,想取暖就只能烧火生炉。 竹席帘、纸灯笼、芭蕉叶、梧桐树……屋里屋外的事物,皆恬静幽寂,带给她不止一点点心安的感觉,只是她很意外,这些,都是那个判若两人的洛紫星涵带来的。侧身躺在一点也不柔软的棉褥上,芙菱定定望着掌心里、沧岚先生帮忙切下的石碑一角,陷入思考。从白天相遇洛紫开始,她就察觉到了那非同一般的热度,虽然现在有所减缓,但明天……她真的要从洛紫星涵身上拿走轮回钟吗?万一……真像沧岚来前说的那样,是嵌在人身体里的、一旦取出就会令寄宿体丧命,她还能忍心对洛紫星涵下手吗?但不下手的话……任务,要如何完成呢?自己的世界,又该怎么保护呢? 向来没心没肺沾着枕头就睡的嘉琦芙菱,这一夜也彻底失眠了。 当她第二天晨起,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推开房门时,把在门外打扫庭院的洛紫星涵吓了一跳,他问她是不是没睡好,她只能用蚊子太多骚扰她清静来掩饰内心的焦虑。 “抱歉啊,我忘记去采驱蚊草了,你有哪里被叮到吗?一会用药草擦擦。” “谢谢你啊。”虽然眼前的洛紫温文尔雅,跟从前那个欢脱诙谐的完全不像同一人,但芙菱知道,他就是洛紫星涵:“洛紫啊,你娶媳妇了吗?” “怎么可能!”洛紫的脸即刻红成西红柿,匆忙否认着。 “那你一会儿洗澡的时候,能让我看看吗?” “……” “作为交换,我洗的时候你也可以来看看。” 洛紫星涵的脸部都快喷血了,芙菱知道他想歪了,叹一口气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身体里有没有藏其他的东西。” 本有满肚子大道理要讲的洛紫星涵,闻言一怔,不久就露出了阴冷的神态:“你……和衍仇一样,是有目的才接近我的对吗?”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拿走,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事到如今,芙菱也不打算弯弯绕绕了:“轮回钟,请交给我吧。” “既然你在打钟的主意,为什么不等我不注意的时候偷袭呢?” “你讲这话未免太小看人了,第一,我嘉琦芙菱虽不算正人君子,可也不会对自己的熟人搞偷袭那一套,第二,真要较量的话,你这战神也未必是我的对手!”芙菱神气的翘起下巴,插腰站立的姿势倍显霸气。 “什么战神?从认识开始,你这姑娘就奇奇怪怪的,虽然作为男人,我不该对女性出手,但如果你是衍仇派来的,那就另当别论了……”他的左手伸向背后,眼底沉淀的杀气越来越浓烈。 “谁是衍仇派来的啊?跟你比起来,他才算是我头号敌人呢!发动战争把我们术法界搅得乱七八糟!我还没去找他麻烦呢谁会给他当手下!你这家伙,自己效力了他这么多年,反过来说我,真是!” “你说……我是他的手下?你是从未来来的?” “废话!你我相识在未来,我不是从未来来的难道是从过去啊!” “这么说……未来……我竟成了他的手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啊,你俩在千年之后可是主仆关系,当然,之前是什么关系我不太清楚,反正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他的爪牙!要不是我们碧姐宽宏大量,早把你抓起来了!”芙菱愤愤说着,还以为要再耗费一番工夫才能拿到轮回钟呢,不想洛紫星涵就当着她的面,把上衣剥了个一干二净,她眼珠子再度跳出,这回无语的成了她自己:“喂喂大白天的你干嘛!你昨天不还含羞带臊的吗!” 照比芙菱熟悉的那个洛紫星涵,眼前的这位居然清瘦白净不少,他掏出藏在衣襟里的匕首,拔了短鞘就开始往自己的腹部戳,芙菱吓得以为他要自残,匆忙阻拦时,那腹部已经被豁开个口子,奇异的是,并未有鲜血流出,洛紫星涵甚至将手伸入豁口,从里面硬生生拽出两个还在连体状态中的表盘。 这轮回钟的模样,他们天地盟任何一个人都永生难忘,当芙菱捡起他丢到地上的这两只表盘时,余下的两只也被扯了出来,轮回钟的四个表盘齐集,只要拿回去给赤魇,她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我的妈啊……”对于洛紫星涵不流血不休克的现状,她简直匪夷所思:“你不会和寻先生一样把自己做成了机械人吧,然后肚子里藏个工具现用现取……” “我们一族的人,受到伤害都不会流血,伤口过不久就会自己愈合。”他穿好衣服,辄便提出新的要求:“我肯把它取出来,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了你,而是……要让你,带我去未来。” 芙菱心想,如今的洛紫星涵这么怪,万一不像未来的那个肯乖乖听话,她岂不鸡飞蛋打了,干脆来一出即兴表演:“没问题啊,可是,你还有轮回钟吗?” “我只有这一个啊。” “你这是逆时钟!只能往前传送,想去未来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所以,才要依靠你啊,这钟,就算是你带我穿越到未来的交换条件吧。” “这小子……难道知道女仙会在我得手之后把我接走?他在这个年代有家有房,本来就够奇怪了……”心里打着鼓,嘴上却说:“没问题!” 然后,她就以洗澡为由,争取到了逃跑时机。她用这个年代未必开发出来的空遁术逃离洛紫的家,结果只把自己传送到院外,惊骇之下,她搜遍衣袋,翻找一并带来、但也有可能掉落在路途中的空间装置,遗憾的是,那东西真的不在身上了。 就在她抓耳挠腮打算再用一回空遁,进行不留余地的远距离传送时,刺入体间的利刃,唤醒了她意识里的痛楚,芙菱慢慢倒下去,回首时望见少年手臂上,黑色的凤凰图纹。 “还有什么遗言要讲?”洛紫星涵居高临下的睨视她,也只有在此刻,才拾回一分多年后天魔教战神的气概。 “你个混蛋……又伤了我一回……这次绝对让你包医药费……”芙菱不服气的哼哼着,很快就步入昏迷状态。 而诡异的是,她也没有因中刀而失血。 Chapter 1108 醒来时,旁边围绕着五六个唧唧喳喳的小家伙,看样子八九十岁均有,见小婉睁开了眼,欢天喜地的跑开了,有的去喊妈妈,有的去翻石头块抓螃蟹玩。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昏倒的,只知道从涡流跳出时直接落入深水当中,她挣扎了半天,想要游到岸上去,可后来不知怎么就失去意识了。 身上的衣服还湿着,她孤零零躺在海岸边,看来是被急流冲上来的,算自己命大,没有睡死在海底,自嘲的笑了一下,晌午的光线十足,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但身子暖洋洋的,应该不至于伤风害病。 “妹子,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呢?”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手提鱼篓小跑过来,对待陌生的小婉关怀备至:“快跟我回屋子擦擦,别着了凉。” “谢谢……” 看来是被陌生人搭救了,来到这异时空,人生地不熟,遇到一个好心人着实是她的运气,小婉感念上天的恩惠,同时希望能尽早拿到轮回钟,守护好自己的世界。 海岸线不远处有两座茅草搭的简陋小房,为了遮风避雨墙壁和棚顶都垒砌了不少贝壳,少说也有几万枚吧,小婉不禁感叹盖房者的耐心,在这僻静幽寂之地,应该少有人来,许多事,就只能亲力亲为了。 “大姐,我帮你吧。”小婉伸手接过鱼篓,微笑着把鱼倒在案板上,一条条清理洗净,手法麻利,看得妇人一阵惊讶。 “妹子,你手艺不错啊,快教教我,怎么能弄得又快又好!” “好的,你看,先这样……” 都说有着共同兴趣的人很快就能成为朋友,果然没错,都喜欢烹调美食的女人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交流不完的心得,她们像早就认识的熟人一般,从炉灶前一直畅聊到饭席间。 小婉没有说自己是从其他空间的其他时段来的,她怕吓到这朴实憨厚的渔民妇人,扯了个小谎说自己是旅行者,不慎在海里游玩时被大浪扑上了岸,在讲这些的时候,她注意到妇人慈悲的眉目间有一丝淡淡的哀愁,便问缘由。 “婉妹子,不瞒你说,我的这些孩子呀,都是我心尖上的宝贝,可能因为我的关系,他们现在越来越不听我的言语了,每天这个时候,我都要费好大力气,才能让他们回来吃饭,你说,我不打紧,他们正在长身体,这样不按时吃饭怎么行呢?” 这妇人是靠打渔卖鱼来维持家中生计的,靠海吃饭的人家通常不会太贫穷,可要养活六个孩子,就没那么容易了,小婉听说,这些孩子每天都在海边玩,从太阳刚刚冒头,一直玩到夕阳隐去,有时候为了去镇上的集市卖鱼,妇人根本无暇顾及,可她每天都在担心孩子们会不会遇上坏人,会不会被大浪卷走,久而久之,年不足四十的女性就已两鬓斑白、皱纹横生。 “大姐不用太担心了,孩子们一天天大了,会保护自己的,不然这样,我现在去叫他们回来。”尽管嘴上安抚,但小婉也由衷的替妇人感到忧心,别说每天搬鱼筐拉渔网累到腰弯,光是这样日日悬心,对身体对精神也是大大不利的,她好歹从宁日潇那边学到过一些教育学知识。希望能在“离开”这里之前,替收容了她的大姐摆平一件人生难事。 海边的日暮景色是极为绚丽的,斜阳喷火,宛若熔岩漫天,孩子们在这如画的风景中,聚集到湿润的浅滩上赤脚打闹,嬉笑奔跑,玩得忘我快哉,完全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小婉思忖一下,便上前挥手招呼:“小可爱们!该回家吃饭咯!今天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 “我们不饿!” “别来打扰我们!” “我还没玩够呢!” “那边有大螃蟹!” “我去抓!” “我去我去!” 孩子们唧唧喳喳,一人一句,说完闹完便哄笑着跑开了,有的去挪石头逮藏在下头的青色小蟹,有的直接在涌来褪去的水浪中跑动追逐,有的拣了满怀贝壳,手不够用还塞到嘴巴里,除了玩,他们什么都忘记了,甚至不记得肚子扁扁,就快超过晚餐时间。 “看来用嘴说是没用的了。”小婉才不打算做无用功,对待这种顽劣的小家伙,苦口婆心说上一车话通常也只起到反效果,倒不如釜底抽薪一劳永逸。她坏笑了一下,很快计上心来。 小婉先是跑回茅草屋,告诉等在里面的大姐她会带着孩子们迟些归来,叫其不用担心,另一方面,她跟大姐借了捕鱼用的网子,细细思量一番后重写折回海滩。 晚间,悬于天中的皓月之光,并不足以照耀整片海面,因此沙滩上显得光线晦暗,可孩子们无视时间早晚,仍不知雏鸟归巢。借这机会,小婉使用一番幻化术,把自己变成了面目可怕的老妖怪,她伸着枯树枝般的两条胳膊,僵尸一样蹦跶蹦跶着朝孩子们靠近,还在嘴里发出可怖的鬼怪叫音,没费多大事,就把领头的男孩子吓得失声尖叫,余下的女孩子们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最年长的哥哥大吼一句“快跑”,便拉上滚爬了一身沙子的弟弟妹妹朝家的方向狂奔。小婉跟在后面追了几步,直到确认六个孩子全部离开了海边,才变回原样,空遁秒移到茅屋内部,她的忽然出现让大姐始料未及,为了不露破绽,她比出噤声的手势示意母亲不要告诉孩子们真相,因为后续的发展,全都在她这个阿姨的掌控中。 六个孩子一面喊着妈妈,一面哭花了小脸,扑进屋子里便紧紧簇拥到母亲身边,语无伦次的表述方才恐怖的遭遇,小婉倒没动恻隐之心,吓吓这些小鬼头也算让他们长点教训,别一面接受母亲的抚养之恩一面让长辈操碎了心,她虽然没见过亲生父母,可她是感受过父爱的,她的父亲,正是因为自己不懂事,才会早早离开人世,小婉不希望,在其他的世界里,还有孩子会犯下跟自己同等的错。 “什么?你们看到那个东西了?”她抱着肩膀,吓得浑身战栗:“我跟你们说啊,这海边一到日落之时就会闹鬼!传说那个老太太是幽灵变的!专门吃不听话的小孩!尤其是不好好学习、不帮妈妈干活的坏孩子!” 小婉声情并茂的表演,让孩子们的哭声更汹涌了,他们的母亲尽管没有点明真相,但还是一脸心疼的劝了这个又哄那个。小婉一看,这可不行,就算是孩子,过度溺爱也会惯坏他们的,便等母亲把孩子们哄吃了饭、又一个个上床睡着后,来到她面前郑重其事的说。 “大姐,你我虽然萍水相逢,可你帮了我,我感激不尽,今天或许我的做法有些过分,我感到很抱歉,但我真的希望,你以后能少操一些心。” “我都明白,婉妹子,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我不会怪你的,但是,用鬼怪吓唬他们,怕也只是一时的,说到底是我这个母亲没用,如果有钱的话,就送他们去念书,也就不用日日悬心了。” “关于上学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没什么本身,但会想办法帮你的,明天我就去镇上看看,找个好点的学校给他们,但是……有句话,小婉在这里,不得不说。” “婉妹子,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我知道,你很疼爱他们,愿意为了他们付出所有,但是,请不要继续溺爱他们了,这不仅仅是为了大姐你,也是为了他们,等将来孩子上学了,再这样没有分寸,会让人瞧不起的。”小婉拉着大姐的手坐下来,语重心长:“我知道大姐你心眼实,但教育孩子,真的马虎不得,他们现在还小,想要矫正一些行为,是来得及的。” “如果真能这样,我就谢天谢地了,婉妹子,我有个不情之请。”妇人难以启齿的顿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你能不能留下,帮我照看他们呢?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干的,今后我更加拼命的捕鱼!赚来的钱,肯定会分你一多半的!只求你……帮我好好的教导他们……我没什么文化,即便想,也有很多做不到的时候,能不能帮帮我呢?” 这番令人心酸的渴求,让小婉头一次萌生哭泣的冲动,她笑笑,把眼泪憋回肚里:“大姐,不瞒你说,我在这里的日子也不会长久,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找个可靠的老师,帮你教孩子们读书,做人,你在经营这个家的时候,也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看到孩子们美好的未来呀。” “嗯,婉妹子,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妇人哽咽了,可她没有擦脸用的帕子,就只好拿粗糙的手在眼角抹抹。 这时候,孩子们的屋中传来一阵哭声,惊惧到令人心疼,好像是做了噩梦,一个连着一个挣扎在梦魇的漩涡里,小婉忽然意识到,他们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怎能经受得住那样的一吓?显然,是自己做过头了,而且最让她心痛的,是他们的母亲啊。 “大姐,交给我,我去给他们讲故事,保证让他们这一觉睡得美美的。”小婉安慰着急切焦虑的母亲,把她搀回房间后,自己去了孩子们住的大屋。 屋里的大炕烧得热烘烘,孩子们挤作一团,仿佛闭上眼睛就会瞧见那个长相恐怖的老太太,见来的是白日里被捡回家的漂亮阿姨,全都找着靠山一样哭得更尽情了。 小婉坐到炕中间,把孩子们搂到自己身边,挨个去摸他们的脑瓜脸蛋:“阿姨不是过来了吗?不要怕,阿姨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我不要听故事,我要听阿姨告诉我,那个老太太是不是真的……”最小的女孩子哭得泪眼汪汪,可怜的撇着小嘴问。 小婉真的很想告诉他们那是她编的,但一想到前功尽弃的后果,她就刹住了:“是真的呀,不过,你们根本不用害怕。” “为什么,可她真的好吓人啊!” “我跟你们说啊,那个老太太只有太阳落山以后才出来,而且专找不帮妈妈干活、不好好学习的孩子,你们这么乖,她是不会来的,所以啊,只要你们从今以后继续乖乖听话,她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小婉口吻笃定的说着,在六个孩童的眼中,简直就是神圣的存在。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其实老太太是很疼爱乖孩子的,你们乖乖听话,她自然不会跑出来吓唬你们啦!” 孩子们眨眨眼,随后一个挨一个点头,并立下各种各样的“保证”。 “我明天要帮妈妈出海打渔!” “我也是!” “我还要做烤鱼给妈妈吃!” “我帮妈妈打扫!” “我给妈妈捶背!她总是腰疼!” “我明天不去海边了……不,去……但是下午就回来!” 落月啼小婉眉开眼笑,满足而欣慰,起码她这番工夫不算白费:“那,乖孩子们,让姐姐再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之后就睡觉好不好?” “嗯!” 海边的夜是宁谧的,即便是有一段距离的茅草屋,也会听到浪花滚来滚去的哗啦声,还有海风凄凉的乐曲。小婉靠着暖呼呼的贝壳墙壁,在一双双纯稚目光的注视下,慢慢叙述起儿时,养父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 “有一只喜欢唱歌的黄鹂鸟,每天都站在家外面的枝头上唱歌,孩子们都很喜欢听到它的声音……他们有一个妈妈,非常辛苦,每天都在麦田里耕作,可孩子们,终日就只知道玩,在金色的麦田里奔跑、放风筝,一玩就是一整天……日复一日,母亲生病了,倒在床上没有办法起来,她想念她的孩子们,可孩子们,依然只知道玩,母亲快要死了,她想要看看孩子们的脸,可孩子们一回来就只吵闹要吃饭,母亲没有力气了,甚至连再看他们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第二天,母亲走了,孩子们再没听到过黄鹂鸟的歌声,他们这才明白……那只黄鹂鸟是因为妈妈,才每天都在枝头上唱歌,妈妈不在了,它就飞走了……” 听得入迷的孩子们纷纷露出难过的表情,还有人不解的问:“那黄鹂鸟还会再回来吗?” “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失去了妈妈的孩子们,再也找不回妈妈一样……”小婉眼中,凝聚出悲伤的泪光,她看着面前一张张纯真的脸孔,禁不住鼻子发酸:“或许现在你们还不是很明白,但等你们长大之后就会知道,父亲,母亲,对于一个人的意义有多重要,你们一天天长大了,你们的妈妈却一天天老去,你们每次在外面玩,都等于是消耗掉再也回不去的时间,所以,爱惜你们的妈妈,不要让她操心,你们看……她的头发已经白了。” 小婉不确定,她的这番话,会让孩子们反省多少、认识到多少,可她保证,如果当年有人在她犯错误时出言喝止,她绝不会终生抱憾,养父的逝去,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恨。 第二天,她依约到海边小镇去找“学校”,发现这里的称呼略有差异,以“学堂”称之,便入乡随俗,把“老师”也换成了“教书先生”,她跑了大半天,总算找到一位可靠的教育老者,那位老者收取的费用最少,但教育学生的时候十分严格,完全就是为了教育本身而奉献的老一辈工作者,令人诚服敬佩。小婉把六个孩子的情况做了表述,得到他的应允后,说好下午就让他们到学堂来报告。 当她欢天喜地的回来给大姐汇报喜讯时,发现茅屋里空荡荡的,说好今天不出海,她不认为大姐会忽然爽约,那么,就一定是出事了。 小婉第一个想到的地点是海边,放下教书先生写给她的学堂地址,起步狂奔到地。岸边聚满了人,海的中央,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正持续挣扎。她想都没多想,脱了鞋子跳下海去,游到大姐身边后把人拖上了岸,怎知吐光口中咸水的大姐第一句话便是哭腔满满的悲号,小婉才知道,还有两个孩子在大浪里没有上来。 “大姐,我已经跟镇上的‘百草学堂’讲好了,他们的先生答应收孩子们入学,地址我放在屋子里了,你回去以后别忘了带他们去报告,我现在去把他们救上来!” 浪花一朵朵翻卷着游上沙滩,又一簇簇娇羞的退回海中去。 妈妈带着孩子们站在海岸边,静静默视着远处的风光,又一度斜阳落去,万籁俱寂。 婉妹子,一路走好。 Chapter 1109 千刺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至少从涡流口掉出来时没有落到正在运转的机械中,看那齿轮旋飞的速度他就一阵哆嗦,没被绞成肉泥实在是太好了。不过很快,他被几个穿着工人制服的男人发现了,那些人手持铁扳子啊啊呀呀的叫杀过来,明显把千刺当成了入侵者,从机器台面上往下蹦时他才傻了眼……爷爷的,□□怎么开了。 想必是涡流大人翻转他的时候没手软,丢出来的刹那直接来个衣冠不整裤子难全,火速从台面上翻下,捂着下面一边夺命狂奔一边高声呼喊:“你们不要欺负一个行动不便的硬汉啊啊啊啊啊!” “你哪有行动不便这不跑得比谁都快吗?”手持凶器的工人们在后面猛追,跟着大喊。 “我里面虽然穿了小内内可看起来还是相当不雅啊不然你们给我找一条裤子再继续追如何!” “说什么胡话呢!你这入侵者!” 于是,千刺就跟这伙工人追击队进行了一场风风火火的绕厂房三圈田径赛,他倒是体能充沛,多跑了一圈以至于回来时还以为瘫倒在地的工人们比他脚速还快呢。 “我说……你小子体力这么好,干嘛还来当商业间谍啊?”为首的那个男人愁眉苦脸的念叨。 “啥?商业间谍?” 后来千刺搞明白了,原来他们都是这家工厂的元老级工人,近来听说别家的同类企业派了人,往各个竞争对手的厂子里丢“隐形□□”,他们全员都做足防备,就等着逮人呢,不想千刺这时候凭空出现了,他们理所当然就把他当成了入侵者。 “你们也不想想!”千刺跟着盘腿坐下,跟一伙工人脸对脸眼对眼:“我要是真的别有所图,会出现的这么惊天动地吗?早就找件跟你们差不多的衣服鱼目混珠啦!” “说的也有道理……” 一番辩白后,千刺取得了这伙热血工人的信任,并且拍拍胸脯跟他们保证:“放心,认识一场,我不会袖手旁观的,那个间谍就由我来找出!” “喔喔喔!刺猬老弟你真讲义气!” 千刺有点小惭愧,他也不是故意“义气”的,而是裤袋里的预言碑一角从他到这里开始就灼灼发热,让他断定,这百十来号人当中,肯定有轮回钟的持有者。 这是一家设备生产厂,拥有最尖端的技术,最团结的人心,和最可观的效益。在同类企业中堪当佼佼者,他们的领导是白手起家的代表性人物,手下凝聚的工人们,也全都是技艺超凡的厉害角色,许多企业试图过来挖墙脚,都被他们不假思索的回绝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传出别家工厂要派间谍入侵的流言。 用掺入了不少真诚的豪言壮语鼓舞他们一番,千刺挠挠头,心说自己实在不会撒谎,但他很快,就凭借乐天开朗的性子跟这群人打成一片,临近下班时间,工人们纷纷约他去喝酒烤肉。 踏出厂房的刹那,千刺差点没跌下去,这什么情况?他现在是踩着天顶着地吗?看光线,此刻也就是太阳落山之前的那段时间,怎么也不可能天地颠倒啊? 这个世界,他总算看清了真容。天空是土黄色的,而大地却是蔚蓝的一片,仔细观摩还是可以发现的,上面是气体,下面是固体,然而这颜色的错乱让他猝不及防,他看了看身边的工人弟兄们,问他们上下各是什么颜色。 “不会吧兄弟?”那为首的大哥伸爪搭上他肩膀,有些愉悦的笑道:“你色盲啊?” “……你就告诉我,天地都是啥颜色就行了……” “天当然是土色!地当然是蓝色的啦!” 千刺颤巍巍的扭回了头,果然没错,上面的天体是哇黄哇黄的,下面的石地是蔚蓝蔚蓝的,该怎样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难不成这里的海洋是黄的?所以把天也折射成了这样?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这里的海洋之水,就跟黄沙子泡过一样,滚滚腾腾,倒也波澜壮阔。 “还真是……神奇的世界啊……”千刺抽抽嘴角,一心扑在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上,完全忘记自己是穿着破裤子跟大伙儿出来喝酒吃肉的。 闹腾到很晚,醉醺醺的都不知道被拖去了哪里饱睡一顿,就知道醒来时满屋子的酒气还没散净,他观察了片刻,猜测八成是厂子旁边的工人宿舍。 “刺猬老弟,醒啦?来喝杯水解解酒!”那热情洋溢的大兄弟满面春风的递来杯水,不等千刺问就自己报出喜讯:“咱们老板已经同意你留下工作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干!我保证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你!” “谢谢你啊大哥!”虽然跟风扬不是同一类型,但千刺还是蛮欣赏他的,至少胸怀这方面,够格! “去洗把脸!一会儿去老板那报个到!” “好嘞!” 千刺来这里举目无亲的,还好有大兄弟帮他找了条工人的制服裤子,他就穿着跟裤子不是很搭的黑色衬衫,跑去见这设备厂的主人了,第一眼,他是觉得这位老兄不太好接近,至少没有其他工人那么豪爽热情,第二眼,他开始理解作为一个领导的威严了,因为瞧讲话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有多靠谱。 “你是新来的?很好,把简历表填一份,今天就正式上班吧。” “是!” 打照面的这一刻,贴身放置的石角小块躁动的几乎要破衣而出,千刺满足的勾勾嘴角,目标,不就近在咫尺吗? 他可不是拖泥带水的类型,但也时刻要求自己在达到目标的过程里,尽量把伤害值降到最低,比如,被当事人发现了他的居心后他绝不伤人性命,这不是慈悲,而是原则。 打听到老板的居住地点,又把一伙弟兄哄的心花怒放只顾自己去喝酒取乐,千刺难得抽开身,便趁着夜深无人私语时,在黑黄的天幕下化作一道急影,不留痕迹的侵入到工厂不远处,一座奢华瑰伟的豪宅里。根据预言碑石角的暗示,他并不焦急的徐徐摸索着轮回钟的位置,千刺留意到,整个一楼大厅是漆黑的,只有二楼半拉窗帘的房间亮着灯。 直接从门里潜进肯定会触动警报,他可没工夫研究如何破解它,便三下五除二用了一招短距离瞬空转移,直步跨到明灯的那间卧室外,随后,听到了惊人的谈话。 “老板,那些人对你来说只能是个拖累,你要是想在上流社会中被人高看一等,就要和他们保持距离,毕竟你今天的身价,可不同寻常,你即将交往的对象,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的那些兄弟,只会成为你的污点!” “这些我都知道,可他们蛮横惯了,我贸然的和他们拉开距离,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老板听了劝诫,一面赞同一面表示由衷的无奈:“我没发迹之前,他们都是我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我也说过不会忘了他们,我现在有钱了,如果一下子把他们都甩掉,外界会说我忘恩负义的。” “他们对你有什么恩?不过就是依仗着你、在厂里吃香喝辣胡作非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事多了去了!我的发妻,还是我一穷二白的时候嫁给我的呢,现在不也一样被我甩了?我可不想当别人问我我的太太是哪家千金时,她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那你说,我要怎么摆脱他们?”老板立下决心,不预备迟疑不定下去了。 “那就要看,你舍不舍得浪费一笔财富了……如果你的设备厂被大火烧光,那么他们就是首要的纵火嫌疑犯,然后就会因找不到主谋而被集体降罪,平摊这份赔偿损失,再然后……你就有资格,名正言顺的把他们赶走!” “主意是不错,但万一,他们拉着我,要我帮他们承担呢?” “傻了吧?你的设备厂可是申请了律法援护的,即便他们赔得起钱,也要一起承担律法的制裁,到时候,他们领了你的钱,还好意思求你开释他们吗?又或者你让他们免于牢狱之苦,他们还好意思叫你还钱吗?如果他们好意思,这样的人,你也就再没必要怜悯啦!” “你说的对,我即刻去办,往后的事,还要仰仗您多多帮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要你节节高升以后别忘了我就成!” 在门外窥听已久的千刺,一双拳禁不住握得铁一般硬,这两个人的对话,每一句都烧上他的心头,激起他罕有的愤怒。如果不是看在那伙兄弟的份上,如果不是他还没拿到轮回钟,他现在就想冲进去把两人胖揍一顿。 书房被占据,一侧的卧房倒空空无人,千刺轻拧门把手顺利潜入,火速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果然,被藏压在几本睡前阅读的报刊下面,四盘一体,精确无误。 半分钟后,千刺眼前的视界变亮了,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确认,就从二楼卧房的窗子里突破而出,玻璃炸碎的刹那,他成功落到院中,在一干护卫围上来袭击他前,造出涡流火速逃走。在赶往工人宿舍、通知弟兄们这可怕事实的途中,还遗憾的想若海蓁子在这,带他用空隐遁走,速度和效率会更高。 结果,和他预想的相差无多,吃饱喝足的弟兄们带着微醺的醉意听他讲完全部的经过,一概的反应便是“不相信”,也唯有年长的那位稳重大哥在群起的抗议声中用力一叹,表示,他早已发现老板的不对劲。 轮回钟到手,八成那老板很快就会追上来,千刺完全可以逃之夭夭,但他不许自己这样做,因为这些兄弟,他不能弃之不顾。 “大家,如果我有半句谎话,就让我死在诸位面前!为了证明我没有说谎,明天,请大家配合我,演一出戏,孰是孰非,到时一目了然!” 所谓的办法很土很笨,就是自己分出几十个实体,然后挨个用幻化术变成弟兄们的样子,在厂外不被人发现的角落里安置这些弟兄,然后用他从老板家“顺走”的移动监控设备,远距离观测厂房的动向。 果不其然,八九个头上套着黑丝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家伙的人鬼鬼祟祟潜入厂房,半晌后迅速离开,又过了五分钟,厂房爆炸了,熊熊大火冲出棚顶,在土黄的天空里猖獗着。 千刺看得到兄弟们脸上震惊失落的表情,他们并不愿意相信,从前共患难的好哥们,会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对付他们,若不是千刺把他们早早叫出来,残留在厂房里的弟兄不是要粉身碎骨了吗? 再次见面,老板天衣无缝的表演,叫千刺见识到了什么叫厚颜无耻,如果不是他昨晚刚巧听到那些谈话,他几乎不会去怀疑这个人脸上焦急的表情。 “你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啊!我的基业!我的努力!全都毁了!” 然而,他的抱头痛哭,捶胸顿足,再也没有唤起兄弟们眼中的惭愧和沉痛,他们只是静静的,无言的,任由他们曾经的好朋友,在虚假的戏目里倾力表演。直到他哭得都快分不清南北东西、那悲伤更似在悼念自己烧毁的一切,千刺淡淡开口了。 “昨晚我潜入你家的事,你为何只字不提呢?”千刺竟错估了这个男人,他以为这家伙会改变计划,比如指控他是被这些弟兄派过来的,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走原计划线路,炸了厂房,甩了黑锅:“你害怕,我说出你和别人谈话的内容是不是?或者即便我说了,你也有理由全盘否认。” “你在说什么?你潜入我家……我怎么不知道?” “阿良哥,我们知道,我们现在和你比不了,你是富豪,我们是普通员工,你有钱,我们穷!你说过,等你发达了,会带领我们大家一起过上好生活!这些!你可以忘!我们作为你的兄弟也不会计较!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要抛弃我们呢?” “阿良,你开始看不起我们这些兄弟了是吗?你是打算从此跟我们分道扬镳是吗!” “阿良,你太狠了!竟然想用这样的方法跟我们绝交!” “太过分了你!” …… 群起攻之,被昔日的弟兄们连声斥责的老板阿良,忽然间仰头,爆笑出声:“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进入上流社会你们却不行吗?是,曾经我答应过你们!带你们一起致富!但直到我有钱了,我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已经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如何才能做朋友?!而且你们现在对我不离不弃!不还是因为我的钱吗!” 回应他的,是兄弟们长久的沉默。 他冷笑三声,再看这些兄弟时,眼里已充满讽刺:“赶紧离开我的世界吧,我这么善良的人,是不会真让你们赔钱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从今天开始,阿良,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为首的稳重大哥眼里含着泪,可还是坚决不改的示态,随后,转身离开了。 在他之后,几十号弟兄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脱离了阿良的视线,让千刺无比奇怪的,是阿良眼中,并未见所谓的伤感和不舍,他真的好像摆脱掉肩膀上最沉重的负担,在此时此刻露出了释然轻松的一面。 “好了,他们现在已经滚了……下面,轮到你了,小子。”阿良朝千刺伸出一只手:“昨天被你偷走的钟,还回来吧。” “什么钟?我不知道啊!”千刺开始打哈哈,当然不会遂了这种人的愿。 “看来,你还真不是善类啊……你们,把他给我拿下,谁把钟抢回来,我就给他十万赏金!” 阿良一声令下,那些只为雇佣金才留在雇主身边的功夫男一个个冒起头来,像炸了毛的狮子,将唯一的猎物纳入视线,随后,齐攻群上。 “老子才不想跟你浪费时间!拜拜咯!” 一天之中连用几次空遁术,即便是体能超凡的千刺也有点招架不住,可他愿意多用这一次,直达到兄弟们的面前。 “抱歉啊,因为我的关系,让你们分道扬镳了。” “刺猬老弟,别这么说,多亏了你,我们才认清他的真面目!同时也知道了,钱的必要性,跟可怕性。” “那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之前就有很多工厂想聘我们过去,为了阿良,我们才一再拒绝,现在看来……确实需要退而求其次了。”稳重大哥一面叹息,一面走在队伍前头,给身后的“亲人”们指引方向。 “我相信,大家凭借自己的手艺,一定可以闯出一片天的!加油!”千刺握拳给他们打气,却不自觉的脚步虚浮起来,奇怪……视野怎么也开始晃动模糊了…… “刺猬老兄!” 弥留之际,异世界兄弟们的呼唤声,在耳畔回响。 Chapter 1110 在陌生的世界里游荡,赤魇逐渐增加起来的情绪只有烦躁,他走了近乎一天,滴水未进,就算是天生耐热,也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然而四野荒芜,苍茫无边,别说轮回钟,就连人都没出现半个——他本能的以为,轮回钟一定被人放在身上,或如沧岚所说,残忍的嵌入了肉身之中。 因此,当他被一个硬邦邦的事物绊到打了个趔趄时,由衷的觉得不可思议,记性再差他也不会忘了轮回钟的模样,四盘一体,年月日时,可不就是它吗! 这算哪门子的考验……赤魇忽然懈怠了,原本他还干劲满满预备为了抢钟燃烧掉浑身细胞呢,不知是哪个没眼光的居然把这么个宝贝遗弃在这,害他白白“期待”了一场。大字型平躺在地,任由头顶的大太阳狂放烈光,刺痛他的双眼。 “这样直接望着太阳是不行的哟。” 倒过来的一张女人的脸,在赤魇即将睡去之际轻柔浮现,他本能的起身跳起,用最快的速度跟女人拉开距离,可能由于反应太过强烈,让对方猛怔了一下。 “你是谁!” “我,我是来这边采石的。”女人扎着低低垮垮的麻花单辫,一身素朴的麻布衣裳,可她举止优雅,气质高贵,容貌又精致迷人,完全不像天天遭受风吹日晒的务农妇人。她提了提手中的竹编篮子,微笑告知:“我的家就在附近,小兄弟要不要过去坐坐?” 这个世界里的女人都很奔放吗?见了陌生男人直接就发出邀请?赤魇皱眉,反正轮回钟已经不取自来了,他何必浪费这国际时间? “哦,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事,这就走了。”强装镇定,他八成是迷路在这天然石头原了,可他宁愿吃苦受罪,也不想接受陌生人的恩惠。选定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去。 “小兄弟!那边就是沙漠了,你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不如让我给你带路吧!” 赤魇本来非常想拒绝她,但意识到自己喉咙干的快要冒出火来,本能最终战胜了意志,他掉头,走回到女人跟前,一脸艰难的问了句:“……有水吗?” 然后,他知道了,这里并不是普通的地界,而是一座出奇庞大的岛屿,岛上有山脉、河流、森林和沙漠,还有这块岛民赖以为生的“采石地”。麻花辫女住在临近海岸的岛屿一角,丈夫是曾救过她一命的恩人,为了报恩,她义无反顾的嫁其为妻,一晃就过了半年的幸福时光。 采集到足量的紫色小石块后,麻花辫女心满意足的携篮而归,她和丈夫的居所竟然在一桩大树的树洞里,那树干出奇粗硕,怕是有五百年的老龄,在最下方开了个拱形圆洞,里面有向上延伸的阶梯,经暖光一照,一格一格清晰可见。她把黑肤红发的客人引领入内,细细唤了声丈夫的名字,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沉寂。 她有些凄然的一笑,什么也不多说,只请赤魇坐下来,等她烹调一顿美味的晚餐。赤魇注意到,这树洞里的居所打理的规整利落有模有样,桌椅器物全都纤尘不染,大概由于面积有限,许多衣物陈设都临着床榻叠放,就连做饭洗漱,都得到树洞外面去。 赤魇饱喝了一顿清水,那水取自海洋,无需过滤便拥有天然的清冽本质,味道甘甜清爽,宛若山泉,和这里的石头不同,前者令人心旷神怡,后者则令人大跌眼镜。这里的石头磨成粉末,可以佐料,可以入药,因成分异于赤魇所理解的本空间矿物,所以不会对人体造成危害,很多穷人吃不起蔬菜,钓不到鱼虾,也会干嚼石头,赖以充饥。 麻花辫女拿出所有珍藏的粮食,好像不必打听就知道客人吃不惯石头一样,等她再次出门,天色已经不早,赤魇出于感激便尾随在后,打算沿途保护。 天和水的蓝融为一体,一缕白光斜照下来,打在碧绿岛屿山尖那棵樱树上,粉光弥漫下,一个男人曲腿安坐,眼直勾勾眺望远处的幽蓝,对于悄然靠近的妻子还浑然不觉。 “阿煵,该回去吃饭了。” “你回去吧,我不饿……” “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了的,多少吃一点啊。” “你真啰嗦,快别管我……” 男人在拒绝妻子的时候,一直没有挪动僵硬的视线,他就像没法自由行动的木偶,从神态到语气,从表情到目光,全都空洞呆板。 他的妻子最终叹息一声,怅然失落的扭身离去了,单薄的身子仿佛被夜风一吹就能刮走似的,赤魇远远看着,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他没结过婚,也没处过女朋友,对于男欢女爱,至今都一知半解的。 灯笼照红了窗,阿煵的妻子将床铺打理好,便一个人出了树洞继续取火生炉了,赤魇等候女仙发出召回指示的同时,也不忘了关怀一下解他饥渴之苦的恩人:“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吗?” “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大概……也习惯了吧。”女人苦涩一笑,把小罐清水倒入用来烹煮新茶的陶壶里:“小兄弟,你从哪儿来呀?” “我……是岛外的,在海上迷了路才流落到这里。”赤魇不大自然的扯谎,因习惯了讲话粗声粗气,因此对待这样一个女性时,总显得拘谨小心,生怕哪一句吓到人家。 正在煮雪烹茶的女人恬然微笑,对准壶口,用纯银长柄小瓢一点点注入温过的海水进去:“等阿煵回来,我让他给你借艘船,你的家人一定等急了,要快些让他们放心才好。” “多谢大姐。” 这岛的夜晚气候清凉舒适,漫天星光美不胜收,赤魇看了会儿星星,就不知不觉的入眠了,浑身肌肉得以放松,唯有手部,紧紧把持着死也不会松开的轮回钟。 次日,强烈的日光敲开他沉睡的眼帘,他发觉,树洞之家的女主人已经奔波忙活好几个来回了,做为男人,还是受人恩惠的,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就毛遂自荐去砍柴采石,一时间忘记了这家里,原本还有另一个人。 “我回来了。”那挂着黑眼圈的男人有气无力的走到妻子面前:“有吃的吗?快给我热热,吃完我就睡,睡完还要去呢……” “阿煵,你这样一天天折腾,无异于守株待兔,你想等待的事物未必会出现呀。” “你懂什么,这岛上的男人,哪一个不在心心念念的等?谁等来了,就是谁的机会。”树洞之家的男主人颇为不耐烦的掸掸双手:“我告诉你啊,你是我的妻子,那么只能乖乖听我的话,其他的事,你别管了。” 暮云张牙舞爪攀上夕日面庞的时候,吃饱睡足的男人又动身奔走了,只不过,他不是为了这个家,仅仅是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境。 赤魇追上去,问他为什么夜夜不归,难道那樱花树的对面,有什么奇特的东西。 看了年轻帅气的魁梧小伙一眼,阿煵发出酸气十足的冷笑声:“娅娅什么时候捡了个小帅哥回来,看来,有那种心思的不单单是我啊。”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东西啊!” “你难道不知道吗?”阿煵摊开手,眼角嘴角都在抽动:“黄金国的公主微服出行,她美如天使,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可近来听说,公主殿下负伤失踪,下落不明!国王悬赏,谁找到了公主救回了公主,就把公主嫁给他!” “所以……你就产生了营救公主并娶其为妻的幻想,夜夜坐在这花树的下面,不肯干活,也不肯回家,作为男人,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考虑过你的妻子吗?”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所以她每次问我,我都不说。” “你以为你不说,她就不知道了吗?她就算知道也不忍心戳穿你罢了,而你,作为男人,竟让家里的女人为了你无休止的担心,你实在是欠揍!”赤魇禁不住挥拳,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逃避责任的家伙。 “关你什么事啊,她愿意做我的妻子,愿意在背后等我,那就让她等咯……我告诉你,你不要多管闲事,今天的事如果你敢说出去我就……” “如果公主真的被你救到了,你打算把你的妻子怎么样?” “今天的事你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我在问你……如果你真的找到了那个公主!你打算把你的妻子怎么办!”失控之下,赤魇大步一跨逼近阿煵的面孔,并伸手死揪住他的衣领,将人狠狠提了起来,在阿煵惊恐的挣扎下,他眼底的怒焰焚烧激烈:“回答我!混蛋!” “如果真的找到了公主!那我就是要迎娶公主的男人!你说会怎么样!” “所以你就打算抛弃一直悉心照顾你的妻子吗!” “当初是我救了她!她做这一切不过是还恩罢了!等我娶了公主!她对我的偿还也就可以结束了!到时候我放她自由!那是她的福气!” “混蛋……少自以为是了!”一把将人狂丢出去,无需出拳,已把弱不禁风的阿煵摔得七荤八素:“你有问过她是怎么想的吗!作为她的丈夫你就是这么尽到责任的?甚至想抛弃她!你这样的人,即便是公主也不会选择你的!” “难道不选我就会选你了吗!”阿煵的眼底划过嫉恨之光:“仗着自己长得帅点!就以为娅娅和公主都是你的囊中物了吗!休想!” “我今天要揍扁你……把你脑子里的肮脏全都打出去!看拳!” “小兄弟,请等一等。”娅娅虚弱缥缈的声音静静响起,她站在一旁,纯净似海上吹来的微风:“我和阿煵有话要说。” 赤魇回避后,曾经恩爱有加的夫妇,如今饱含陌生的对视着,尽管妻子眼中仍旧深情缱绻,可丈夫目光里的温情,早已逝去东流。 “阿煵,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你这辈子,都等不来那个公主,你预备……把我怎么办?” “哼,你居然和那小帅哥问的一样。”阿煵鄙视的瞪了她一眼。 “不一样,他还带给你希望,而我……是想知道,你在绝望的情况下,会如何对待你的妻子……我。”娇柔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凝固出一种罕有的坚定,那是让阿煵始料未及的。 “我、我不知道……但我的心,已经被那美丽的公主带走了……就算这一生我都不能遇到她,就算她被别人所救成为别人的妻子……我也依然……” 听了这样一番话,娅娅凄然惨淡的笑了,她的泪萦绕在眶中,不曾再落下:“阿煵,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那么我已经明白了……你放心,我绝不会牵绊你的脚步,所以明天,我也会离开这里。” “随你!”阿煵不耐烦的止住她话头,口吻粗鲁强横:“要走就走,免得到时候说我拖累了你。” “我之所以留下,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是我……真的爱上了你,你那么朴实,善良,勤恳,我真的……” “好了别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一心都在公主身上,根本没有搭理你的时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阿煵!请最后再答应我一件事!” 男人转头欲走,被妻子带有哭腔的一句高喊,暂时性的挽留:“什么事啊,你烦不烦!有完没完啊!” “你曾经最喜欢喝我煮的茶了,我想再一次……煮茶给你喝。”她举起手中的茶碾,曾经就是用它,一点点磨碎细嫩的茶叶,一点点烹煮出最美味的甘露。 “都说不用了!你这女人真是烦透了!”完全失去耐性的阿煵,抬手推了娅娅一把,见那石质的茶碾落在妻子脚上,无动于衷:“我现在要去等公主了,我希望再回来时,家里已经没有你的存在!” 娅娅把头低的很低,看着脚趾一点点流血,再没哭出来一次。 第二天,轰动全岛、甚至于全世界的事情发生了,黄金国的国王亲自来此,迎接他失散长达半年多的爱女,那是享有盛誉的知名公主,尽管她的容貌一直是个谜。 听闻公主就在岛上,阿煵奔跑时急得丢了鞋子,当他赤脚跑到海岸线,只看到一艘巨大船只上,高高站立其中、华服美冠的公主,而她的面容,使他几乎吐出血来。 “黄金国只有一位公主,本名叫做克瑞斯莉娅……而她的乳名,就叫娅娅。” 这是公主临别前的最后一句话,许多人不知她在对谁诉说,唯有阿煵,在真相带来的震撼里久久不能自拔,他苦苦等候的梦想,原来,一直近在身边。 再次见到阿煵,他已憔悴的像把枯柴,还是日夜不间断的坐在樱树下面,痴痴的凝望,远处的海洋和苍天。赤魇并不是同情他,只不过在这场遭际中,他觉得,阿煵未必是真的无情于娅娅,很多时候,人会猪油蒙心,误入歧途,可论起根本,兴许……还保有最初的那颗心。 “想她,就把她争取回来,在这里空等是没用的,因为这次的公主,并不是你以往的那个梦。” 也或许,赤魇的这句话起到了一定的提醒作用,使得再看时,阿煵已经全力奔跑、去向其他的岛民借用远航船只了。对此,赤魇只想说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本以为游历到此结束的他,没有等来女仙的传召,却等来了一场灭顶危机,在黄金国船只离开半日后,一伙穿着火红衣衫的纵火者从天迫降,他们一上来就对岛地各处狂浇热油,不给岛民分毫准备和抵抗的机会,赤魇是第一个发现变故的,便火速去居民区通知大家尽快坐船逃走。 在天地盟组织多年,不自觉就养成了先人后己的惯性,他知道,这并非娅娅本意,而是那黄金国国王为了掩埋女儿“下嫁至此”的丑闻,想要全岛的知情者都跟着葬送而已,可怜阿煵,已经往“黄金陷阱”那边去了,赤魇打定主意,一旦摆平了这些纵火犯,就去追及阿煵。 怎知,命运之神并没给他翻盘的机会,负责纵火的家伙以外,还有不少登岛杀戮的狂人,他们找不到余下的岛民,就只能拿尚在此地的赤魇出气,赤火霸王毫无畏惧的同数百敌人展开激战,没日没夜的火拼数场后,他因体能透支落入了黄金国剿杀部队的陷阱。 四面都是烈烈焚烧的火墙,头顶和足底,也被红焰灼出了焦煤味,浓烟和张牙舞爪的火苗,就这样把他整个人包裹其中,连他的嘶吼声,都被燃烧酿造的砰然爆响掩盖了。 Chapter 1111 他听到许多孩子嬉笑的声音,还看到湛蓝的晴空里翱翔着数以百计的飞鸟,周遭有什么东西搔的脖子发痒,伸手一薅,竟是黄灿灿的麦穗。 这里是一望无垠的金色麦田,风轻柔拂过,带动起荡漾不绝的绚烂涟漪,苍穹里翱翔的也不是真正的飞鸟,那是巴掌大小、折出的五颜六色千纸鹤,好像从折好开始,就生出灵魂般自如的飞上天际。 麦田的尽头还有一片背对着太阳的向日葵,它们的花瓣是黑色的,果实根茎反倒灿如铂金,光是这一件,苍棱就能断定此地确非本世界,因为即便是空城那样神奇的地方,有烟花黛那种诡谲唯美的事物,都不至于生出这样的植被来。 孩子们放飞一只只折好的纸鹤跟木鸢,在广袤的麦田地中奔跑嬉笑,只有一名须发雪白的老者,安静伫立在向日葵跟麦田地的交界处,满目慈悲的望着跑来跑去的孩子们。 苍棱思忖了一下,这样贸然上去,会不会搅扰这里的宁静,不等开口,老者率先发觉了他的存在:“你是从外面来的吧?” 被看穿来路的苍棱产生一瞬的僵硬,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外世界来的,便秒秒钟恢复淡定姿态,对老者礼貌有加的回应:“是的,前辈,打扰你了。” “时候差不多了……”老者收回端详苍棱的视线,望着天空长叹:“五年了……” “前辈,五年……是指什么?”那意味深长的一叹,让苍棱听出了些许危机,他也不清楚这凭空而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小子,你愿意相信我接下来的话吗?” “那要看前辈说些什么了。”苍棱不置可否的一笑,细心观察便不难发现,这位老者眼中蕴含了太多难以说清的东西。 “这里明天,会发生地震。” 还以为他老人家会兜兜转转一番呢,想不到这么直截了当:“既然如此,今天就该通知这里的居民集体迁徙了不是吗?” “如果他们相信我的话,也不用等到今天。”老者又是一叹,从口袋里抓出副边框脱了漆的眼镜,往鼻梁上挂去。 “前辈,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五年前就能推断出来呢?” “这……你就不用多问了,总之,明天上午,必会有一场颠覆大地的震动,到时候所有的田地、庄家、农舍、花野……会化为乌有。” 留下这句预言般的警示,老者就云淡风轻的离去了,不再观赏孩子们嬉笑玩闹的美景,不再解释他为何花了五年时间都没有说服这里的人们搬走。但是苍棱相信了,他几乎可以肯定的说,明天这里,确实会发生一场地震。 来之前苍棱就有点小感冒,化羽好说歹说他才同意在身上披了件厚重的大黑斗篷,之前一直想脱掉透透气,眼下,是没这个必要了。他甚至把连体兜帽扣在头上,只露出鼻子下面那张唇线平淡的嘴,随手操起一只被孩子遗弃掉的风筝大木鸢,就地取材,用了些麦穗和石块,还有向日葵地旁沟渠沿岸的湿泥。 那沟渠紧挨着向日葵地,一面是花海,一面是丛林,弯曲泥泞的河湾,被几个光着小脚丫的孩子踩出串串印记来,远处落日把这方静水照的通红诱人,放眼望去,火烈如血的丛林外,还有一大片牛羊成群的牧野,这里的孩子很多,欢笑声从远方一直传播到这里,奇怪的是,却并不见收割麦子的大人,看这季节景观,该是丰收之时了。 “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苍棱随便拉住一个从旁跑过的孩子,发现他小手冰凉,一双脚丫还踩在湿答答的泥巴里:“快回家吧,别着凉了。” “爸爸妈妈是什么?”男童仰着纯真可爱的小脸,不知所谓的看着兜帽里的半张脸:“叔叔,你怎么和我长得不一样?” “那你和其他小朋友,平时都住在哪?”苍棱想进一步确认某些猜想,冷不防听到远处传来的哨子声,让他大为吃惊的,是孩子惊惶的反应,只见这男童甩开苍棱伸过来的手,在泥泞的水湾边连滚带爬,越过丛林和牧野,最终和其他孩子一起消失在尽头。趁他们完全不见之前,苍棱飞一样闪掠过去,他想要论证某些推断,因为在那之后,才会顺利解开内心的疑团,以及……拿到轮回钟。 放羊的孩子又是最后一个抵达的,所以,他每次都被教训,虽然他口口声声解释,听到哨声以后才能把牛羊往回赶,但站在面前的高挑女性,却根本不理会,手持编成了绳的柳条,一下下抽打细嫩的小手心。她还冷冰冰的瞪着两眼不许孩子哭,在她大发雷霆之怒时,其他孩子均一副麻木无感的样子。 比起食用过紫菩提,苍棱更愿意相信,他们是从小被灌输了畸形的思想,以至于连什么是父母都不知道,从眼前的诸多现象不难推断出,这女人是驾驭众孩童的高手,而那老者,是不被这女人以及所有孩子相信的“预言家”。 “看来,有必要找那老前辈问一下了。” 苍棱没有参与和阻挠高挑女人对于孩子们的□□,他反方向行走,在放牧原野的另一个角落里,摸索了半刻,找到座掩埋在树藤背后极难发现的小屋。 而老者,果然就在当中独自饮茶。 “你还挺厉害的,竟然一下子就找到我。”老者比出个手势,示意他坐下喝一杯。 苍棱摘下兜帽,微笑颔首:“前辈,我这次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如果是跟地震有关的,我已经没什么可赘述的了。” “不,不是地震。”苍棱的眼睛亮了些许,说是萌生出了期待也不过分:“关于地震的预言,我完全相信你,不过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其他事情,比如……” “这里的纸鹤和木鸢为什么会飞?”老者饶有兴味的反问。 “那只是大人用来哄孩子的小手段,纸鹤质地轻薄,在折的时候使用技巧,就可以让它在天上随风自由飘荡,而不至落下或偏离太远,木鸢嘛,也只是运用了机械学里的手法,使之可以在低空里平行翱翔一段时间,不过持久性不够,我刚刚,已经改良了。”苍棱笑笑,拿出那只被他整修好并改良过的“新式木鸢”。 老者细小的眼目霎时睁大,愣了好半天才一副激动无比的赞叹模样:“想不到,我这小小的石蒜湾,会驾临这么厉害的一位机械师,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原来这里,叫石蒜湾啊。”苍棱点点头,心说还是不吐槽老前辈不大恰当的形容了:“那刚刚的那些孩子,都是这边收养的孤儿吗?” “我们石蒜湾,原本是一个国家,面积虽然不大但好歹有自己的主权,后来,发生了战争,引起自然气候的恶劣变化,山体滑坡、泥石流、沙尘暴……久而久之,能够居住和种田的地方越来越少,到了这些年,只剩下一条细细的区域,很多大人们外出打工,就把他们的孩子留在这里,可奇怪的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很多孩子忘记了什么是爸爸妈妈,有的甚至没有学过这个词语,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沙华老师,她是唯一一个留下没有走的大人……” 这番百感交集的陈述,让苍棱思考了很多,最后,也只能问上这么一句:“唯一一个?那您……” “我是被舍弃的人啊……曾经在学校,我是他们的老师,可自从沙华来了,家长不需要我了,孩子们也不愿意跟我一起玩了……渐渐的,我被大家遗忘,而我说的话,没有人会听了……” 一个会流眼泪的人,至少在他流泪的这一刻,心是真挚的。 苍棱想起上述这句话,便把那满满的提防,卸下了三分:“前辈,你从五年前,就在提醒他们明天会发生地震的事情了,是吗?” “是的。” “这就说明,你是一位心地仁慈的善者,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你取得预言的那件东西,将会给另一个世界的孩子造成劫难呢?” “什么意思……”老者含泪的双眼,开始回避苍棱的对视。 “不瞒你说,我会来这里,正是为了那只钟。”苍棱将一张轮回钟的手绘图纸从衣袋里翻出来,摊开,平放在桌面上:“我相信你是无意间得到它的,不管是捡来的,还是有人别有居心送给你的,总之,你一定使用过这一个……这叫年钟,拨动指针就会引发时间隧道,而后,你会到指针指向的位置时间……也就是五年后,当你发现五年后的这里已经化为一片废墟时,你就迫不及待的赶回来告诉大家,然而,并没有人相信你,因为石蒜湾,从过去到现在从未发生过地震灾害,你的话,无人相信,可你又确确实实从未来见证到了天灾……” “你的推论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根本立不住脚!既然这钟只能把我传送到未来,我又怎么能用它回到过去呢?按你的说法,我应该一直在地震之后的那个时段……” “因为……你手中,有两个轮回钟啊。”苍棱浮现出正中下怀的一笑,将印有金色轮回钟图形的纸翻过去,让老者看背面的银色图案:“你这算是不打自招了,前辈,我可从来没有说你的那一只只能往未来传送……” “你……你诓我?……” “轮回钟,你至少使用过三次。”把纸折好,重新揣放兜中,苍棱那只空下来的手,比出了“三”的数字手势:“你是在这个世界里的五年前得到的顺逆双钟,所以你第一次使用顺时钟,来到这五年后见证了地震的发生,第二次使用逆时钟是从五年后的明日,回到了你第一次使用时的时段,而第三次……就是这回,你故意把自己传送到地震发生的前一天,想要见证那些不听你话的人的下场……我说的对吗?前辈?” “你……你都知道了……这怎么可能呢……”老者的五官开始变形抽动,被苍棱直面指出后,就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我刚刚说了,轮回钟,会让我们失去我们所在的世界里……无辜的孩子,甚至于众生的性命,因此我现在郑重的请求前辈你……把它们给我,让我拿去销毁。” “你这么说……毫无依据!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世界上虽然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但不表示没有!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为了自己拥有它而……!” “前辈……我再说一遍。”苍棱慢慢起身,一双墨瞳在不觉之间融进了令人胆寒的杀气,他用这骤然顿生的气概,直直逼视着魂不守舍的持有者,完全没有松懈的打算:“我必须把它拿去销毁,如果你今天不肯配合的话,那么明天……你就跟着所有人一起葬身在此吧。” “你……你说什么……你……”老者几乎难以置信,方才这个年轻人还要拯救另一个世界呢,转眼就要连着他的石蒜湾一起毁了吗? 走到门口,逆光而站,苍棱的口吻在那一刹中淡泊如天外流云:“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贪心,想自由的进行时空旅行而罔顾他人性命,你一心一意想要守护的人完全不把你当回事,你就恼羞成怒想要看到他们的灭亡,那我成全你就是了,至于我……不过是选择玉石俱焚罢了,反正你死在这里,轮回钟也未必会找到下一个持有者。” “你这年轻人,竟然威胁我?” “前辈,前路如何选择,还看你今天的打算……瞧,天晚了,过不了几个小时,你所‘企盼’的自然灾难,就会发生了。” 给予对方足够的思考跟纠结时间,半小时后,汗流浃背的老者终于肯撒手了,他拖着艰难的步子去到后院,在极为隐秘的角落挖掘出被埋在土中的顺逆轮回钟,在把它们交给苍棱的过程里,就跟大嚼芥末一样满脸煎熬。 苍棱把钟收好,在老者万分灰心的时刻,给予不多见的安抚:“前辈,多谢你手下留情,同时,我也想告诉你……他们并不知道轮回钟的存在,所以不相信你,并非对你的否定,毕竟五年前就能预估到地震,凭借普通人是难以办到的,现在,我愿意帮助你,把这里的所有人劝走,你看……如何?” 老者又落下两行凄楚的泪,似有无限的话,却难在一时说出:“我们一起去吧。” 晚间闷热,沙华老师领着孩子们在沿岸开满了白雏菊的水中纳凉,那月色之下翘首以盼的花朵面容,就跟本世界里的一样纯净真切,更像是孩子们眼中,经久不褪的无邪。 这当中,就只有那个放羊的孩子,穿着大出好几码的破烂布衫子,埋着脏兮兮的小脸在膝盖里,蜷缩于岸边的树下,他偶尔会偷偷抬头望水中打闹的小伙伴们,却分毫不敢更进一步。比如抬头、比如下去跟大家一块儿玩。 “沙华老师,你对待小草帽还是这么不客气啊。” 老者这番言语,苍棱听出了对于沙华的强烈否定,以及那并未言明的释然。 “沙华老师,小草帽如果犯了错误,凭你之前对他的惩罚,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深田老师。”这高挑美女正过她蛇精一般畸形的脸,发出的嗓音犹如针划玻璃,尖细刺耳:“我怎么管教学生,是我的自由,是他们父母给予我的权利,至于这位陌生的先生,我好象没有义务回答你的提问吧?” “沙华老师,小草帽从小就是孤儿,他是这些孩子里,唯一一个,连父母是谁都不清楚的人,难道你正因为这样,才每每欺负他的吗?” “深田老师,我这么管教小草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你到现在才发觉出良心不安,从而来教训我吗?真是好笑。”蛇精女抱臂观望,完全把苍棱跟深田当成了不必放在眼里的小虫子:“你平日里大放厥词,诅咒石蒜湾天塌地陷,我没找你算账已经是很仁慈的了,你现在怎么还敢跑到我面前趾高气扬呢?是谁给你的勇气?” “这位老师。”苍棱有些不愿称呼这位女子的名字,甚至都不想多看一眼她的脸,便一面望着在水中玩闹的孩子,一面有针对性的说:“有时候,唠叨的内容也不尽然是废话,有可能就成为了现实,比如说……我也估测到了明日地震的事。” “你也来危言耸听!”沙华的目光堪堪阴冷下去:“不过就是联起手来想把我赶走!然后你们好指示这些孩子当你们的傀儡玩偶!” “你这是不打自招!一直奴役孩子、让他们供着得以吃香喝辣的人不就是你这个女人吗!”深田忽然爆发了,从气场到言语,全都超乎了沙华的意料:“我承认!当家长和孩子们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心灰意冷!我不再管你们的事情!但是!这不表示我希望这些孩子被你毁掉!就拿天亮以后的事来说!明明就会发生地震!我三令五申你就是不听!可知有句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就算没有,暂时撤离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而有的话,却可以让你,还有所有的孩子捡回性命,何乐不为呢?说到底……你不过是担心,此乃赶你离开的阴谋,既如此,明天天亮,我和深田老师,带着你以及所有的孩子,搬离这里,不就行了?”既然深田唱了黑脸,苍棱就没得选了,真的激怒蛇精老师,她再搞出什么玉石俱焚的花样,完全把她眼中的刻毒具象化,才是得不偿失呢。 沙华本来一脸拒绝相,但孩子们围绕过来,眼巴巴望着她的时候,她眼中的棱角就软化下去了:“好吧,就暂时依照你们所言,今天收拾一下,明早搬迁!” 方才那不是错觉,一个眼神刻毒的人,竟然焕发出温柔的一瞬,苍棱迷惑了,这个沙华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简单收拾了行李,趁着黎明到来之前火速迁移了,很多孩子哭嚷着困,只有小草帽一言不发的背着箩筐行走,苍棱见了,感触更深,将小草帽的箩筐扛到自己背上,留给他一个温和慈爱的笑。 途经深尺河,那里的水犹如煮沸的水银,粼粼波光已变成汹涌翻滚的巨浪,水花溅上高桥,光是目睹就已触目惊心,孩子们哭作一团,撒娇打滚不肯继续往前走。沙华哄了那个,却劝不住这个,焦头烂额之际,只好向苍棱和深田投去求助的目光。 “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地震吧。”苍棱笑言,一句话让深田和沙华双双怔住:“深田前辈,你看到的景象,并不是地震造成的。” “那……那是怎么回事啊?”深田一副开始怀疑人生的表情。 “这就要问沙华老师了。” 苍棱熟知一切的眼神让沙华闪避不及,她挣扎了很久,终于肯将真相吐露。原来,她从当年到石蒜湾开始,便是有计划捣毁这个国家的潜入者,她不能抗拒组织的命令,可时间一久,却对这里的孩子们产生了感情,深田的一番预言论,令她感受到了威胁,偏偏这时小草帽发现了她与组织视察者的密谈,她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了一段时间,想要对小草帽狠下杀手,却于心难忍,距离“任务最后期限”越来越近,她无法对这些朝夕相处的孩子弃而不顾,所以,就算没有苍棱和深田的张罗,她也会偷偷的带他们逃走。 “石蒜湾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了,这些孩子的父母只怕已经被你的组织……这些孩子,还可以避到其他的地方安度一生,但是你,违背了任务,你的组织不会放过你的。就好像,他们一样会去切断石蒜湾最后的活路一样。” “是,我知道,之前我对你还没办法完全相信,但是现在我恳求你……帮我照顾他们,后续的追兵,就由我一个人应付!”沙华立下决心,要同身后的组织对抗到底,偏偏这时,小草帽不安的神色引起了她的注意:“小草帽,你怎么了?” 第一次听到沙华老师这样温柔的问候自己,小草帽受宠若惊:“我急着逃出来,可我养的那些牛羊,我……我舍不得它们,老师,可以让我回去把它们带出来吗?” “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没有地震,那些毁灭石蒜湾的人也该来了!牛羊只是牲口,没什么不能割舍的!”深田坚决反对。 小草帽乖乖低头,眉宇间的失落叫人看了心生酸楚。 “小草帽,一直以来是老师愧对你,这次,就让老师弥补一些吧,你养的牛羊,我会一只不落的给你带过来!”沙华弯腰,摸了摸小草帽乱蓬蓬的头发,温柔暖笑:“等我回来哦。” 这一去,势必凶险万分,小草帽仿佛预见到了什么,一向坚强的孩子忽然间泪流满面。 苍棱掂掂手中的灰色小魔方,在这巨浪滔天、浓云蔽日、宛如末世到来之刻风轻云淡了一句:“事实上,没有你们预想的那么糟,人也好,牛羊也罢,一个都不会少。” Chapter 1112 没有声音的世界里,听不到乐曲的色彩,所以一诺一直以来只能在视觉的“恩赐”下,收揽五光十色的美丽,从他落入这个异世界开始,他却以为,连这最后的幸运都不见了。 事物皆有灰、黑、白三色组成,浅灰的天际,漆黑的层林,胶着般的死湖,水面波光蠕蠕,一架黑白各半的圆洞拱桥横跨两岸,他站在彼端,彷徨着,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肩膀被随意性的一搭,好在触觉尚没舍弃主人,一诺转头,看见荆棘同样被褪去了色彩的身姿容貌,安心一笑,他比划着,问荆棘这个世界为何会这副模样。 “不清楚。”荆棘看了眼远处苍白的风光,完全把它当做一幅静止的泼墨画:“我更在意的,是为什么你我同在一个世界。” “也许,这里有两个轮回钟。”这是一诺的推断,他不认为女仙大人的传送会出现错误。 “那就走走看吧,注意预言碑石角的反应,一旦发现,无需客气。”握了握背后的黑风镰刀柄,荆棘时刻警觉着,一双紫瞳被这里的灰暗渲染出黑晶石的色调。 不论走到哪,静止的事物,流动的人群,全都是一样的惨暗光景,铅笔与水墨交汇出来的画卷,很容易令人产生感官失灵的挫败感,不同于意志强韧、去哪里冒险都一副稀松平常态度的荆棘,一诺的情绪在不觉之间低落下去,他的脚步变慢了,眉宇间也浮现出淡淡的寂寥。他的反常引起了荆棘的注意,不过后者没有直接点明,裤袋里石角的躁动令其神情大振,几乎不假思索,那只长满茧子的掌心就朝刀柄握了上去。 “等一下。”一诺快步上前,用无声的手语比出几个拒绝的手势:“还没弄清楚情况,万一伤到无辜的人,就糟糕了。” “随便带着别人的东西四处瞎走,我不认为这样的家伙无辜。”荆棘冷淡如旧,即便是对待天地盟之中跟自己关系最近的“同门师弟”:“要么让开,要么帮忙,我要立刻拿到轮回钟。” “还是我来吧。”一诺不肯放弃阻挠,但他也知道,荆棘不是那种会乖乖改变主意的人,只好选择折中的方式,避免接下来可能会引发的溅血悲剧:“让我去找好不好?如果真的遇到敌人,你再出手不迟。” “但愿你到时候不会心慈手软。”荆棘眉目间的冷锐渐渐散去,放弃取镰,插进裤袋里的双手没再拿出来,他背对同伴往反方向走了十步,倚住一棵黑漆漆的粗壮大树:“快去快回。” 一诺打从心底松了口气,只要按捺住荆棘的战意跟杀机,他就能放心很多。根据预言碑石角的躁动指示方向,他进入了喧闹街市上一家浓香满溢的豆腐店,店面不大,一眼能够望到全部构造的规模,里面只有一个穿着围裙戴着头巾的女人忙前忙后,一会儿把新出炉的豆腐切成块,一会儿把新磨好的豆浆倒进桶,内壁垂着一道帘子,似乎后面还有个小型加工厂。 石角蹦跶的力度加大,一诺使劲按了按,不想让它在这时跳出来吓人,他站到付货台前面,含笑目视忙得没发觉有人光顾的女店主。 等女店主好不容易忙完无意间抬头一望,才看见付货台那里站着位眉清目秀衣冠楚楚的贵气青年,她匆忙在围裙上擦了把手,脸带惊讶的跑上来招呼:“这位客人!让您久等了!请问需要点什么?” “请问,你这里招工吗?” “什么?你这什么意思?”女店主有点发懵,看样子她并不懂一诺的手语。 一诺有些犯难,想了想还是掏出纸笔在上面写下方才的问句,于是女店家更挠头了,嘀咕着她虽然读书少,但也不至于文盲到这种地步啊。随后一诺发现,这挨家挨户的店铺横匾上,都写着他完全没见过的怪异文字,心凉了大半截,若能张口讲话,势必省去不少麻烦啊。 “这样吧,您就说您需要什么?您看啊,我这里有豆腐,豆浆,豆干,还有豆饼……您需要什么,指给我看,我给你拿呀!”女店主热情的介绍了一遍正在外售的品类,并没有因一诺是个聋哑人而放弃推销。 一诺合计,八成是不能顺利进入这家店了,他有点失落,可还是掏出钱来递给女店主,又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豆腐。 “这钱我也没见过啊……难道是我不常出门,不知道又新发行这种货币了?”女店主全方位无死角的观察了一遍一诺给她的纸币,最后痛下决心:“好吧!不管能不能花,看在小兄弟你是个实诚人的份上,豆腐拿去吧!” 一诺善意的冲她微笑,又用手势表示感谢,尽管,对方没能看懂。 …… “所以……你就买了这一箱子豆腐回来?”看到一诺这仁善宽厚的笑容,荆棘就把批评的话通通咽回肚子里:“……算了,我去吧。” “对不起,她看不懂我的手语,也看不懂我写的字。”一诺沮丧的比划了两句。 “这不是你的错,异世界,想要顺利交流哪有这么容易。”荆棘出奇的没有责备首战告败的同伴,甚至转身把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风镰卸下来,用布包好往一诺手里搁去:“帮我保管一下。” 于是豆腐店之行第二趟,由荆棘亲赴,他的气场过于强烈,以至于才刚站上去,就把店里的两个人吓得不轻,女店主身边还有个二十上下的少年,从店主手中接过当日的工钱后,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这位客人,您来晚了!我们今天所有的豆腐和豆干都卖光了,您还是明儿再来吧!”女店主的热情一度未减,从开业到歇业,全都保持一致的水平。 “我不是来买豆腐的,我是来应聘的。”荆棘单刀直入,不自禁就跟一诺选择了同样的说法。 “那你挑过东西吗?”女店主伸手一指墙边上放置的扁担。 荆棘瞄了眼旁边,那手推单轮车比几只豆浆桶可沉多了吧,二话不说,单手就将铁打的车高举起来,在博得周遭一片掌声跟喝彩后,轻松放下,顺带一问:“这样行吗?” “行!行!太行了!”女店主跟捡到宝藏一样欣喜若狂,跑到店外绕着荆棘看了十来圈,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赞赏声:“真不错,人高马大又帅气,手劲儿还这么大!你明天就来上工吧!” “多谢。”荆棘简短道了一句,便转身告辞。 和一诺找了个简简单单足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次日,荆棘正式踏上“工作之路”,正值细雨微润时节,江河之上下起了雾,那雾气浓的都把水天和成了一坨,像是眼前只有一片天,更像是眼前悬挂着一重水帘。 到豆腐店时身上被浇湿了至少一半,好心的女店主并不急着使唤荆棘干活,给他递毛巾,倒热水,又闲话家常的聊起近日这阴晴不定的天气。荆棘在有一搭没一搭聆听的同时,找到了女店主安放轮回钟的位置,它被搁在内壁一个豆浆桶的桶盖上,其中一只表盘还被洒上了早已干涸的豆浆,看起来并没太把它当一回事,就这样明目张胆、粗心大意的摆着。 “老板娘,请问一下……那个钟,能给我看看吗?” 女店主辄便一副“若没人提醒她早把这东西遗忘了”的表情,敞快豁达的应允:“随便看!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可以问我!我虽然没上过几天学,但还算有经验!而你的工作呢,主要还是帮我挑豆浆桶,因为那玩意实在太沉了……” 女店主絮叨不止,一面碎碎念还一面把自己逗得哈哈直笑,荆棘眼中只有这被洒上了豆浆的轮回钟,自然没把后话听进去:“果然没错,就是它……” “你很喜欢这个吗?” 荆棘的“爱不释手”引起了女店主的注意,他也只能顺势坦白:“嗯。” “如果是我的东西,送你也无妨!可惜是后院小蒙的,你要是真喜欢呀,就去问问他!” “小蒙?是昨天快关业时跟你交接的那个?” “没错,就是他!别看他瘦瘦小小的,实际上力气大着呢!如果不是怕他吃不消,这搬桶的活他照样能做!” “那他现在,是做什么的?” “他在后面帮我磨豆浆呢!你是不知道这豆浆有多重要,瞧,这做什么都要用豆浆,首先就是豆浆本身,想要味美香醇就必须在做的时候……” 一个不留神,又启动了女店主的絮叨机关,荆棘有些无奈,正想直接带着轮回钟逃之夭夭,想起了一诺在他来之前,三令五申的话,暗叫一句麻烦,他皱着眉头,掀帘去了后院。 比前边更加粗陋的布置,空荡的水泥地上就只有一口圆圆的石磨,旁侧一个蒙着双眼不断转圈推磨的人,口中念念有词,还带着开心愉快的笑容。荆棘有些搞不明白,只有他一个人,就算要自娱自乐,也不用到这份上吧。 后来,荆棘从女店主这里得知,这个小蒙在几年前遭遇变故双眼失明,他的家人都死了,可为了让他坚强的活下去,邻居女店主就编出了“他家人还活着,不过都变哑了”的善意谎言,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年轻的小蒙找到活下去的动力,而小蒙果然不负所望,虽然看不见,也“听不着”,但每天干活都劲头满满的,他的自言自语并不是神经兮兮的念叨,而是真正的……他想对家人讲的话,他以为家人在听的话! “可你打算瞒他一辈子吗?他早晚都会知道,不是吗?”从荆棘个人来看,他并不赞同这种善意谎言的方式,比起美好的梦境,他更认同,该由当事人去接受和面对那残酷的现实。 “能瞒一天,他就开心一天,我这心里也就好受一天……我的丈夫和孩子死得早,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家对我关照有加,他们家出事了,就留下这么一个根苗,我能不管吗?可这孩子要强,不肯白白接受我的帮助,我就让他来我店里帮忙,其实啊……我早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了。”长长的叹息声从店主口中发出,狭小的店铺,容纳不了几个人,却能把她满腔的热忱装满。 “刀钝了,我去帮你重新打一把吧。”荆棘接过那把切豆腐用的发钝老刀,瞧破损的程度,深觉没必要留下去了。 “你还是个铁匠?挺能啊!小伙子!” 荆棘不言语,从废品堆里挑出几块烂铁来,随后,他就出了店门寻找火够旺的地方了,等他回来是在一个小时后,磨豆浆的小蒙也在前边歇息喝茶。 趁女店主不注意,小蒙小心翼翼抬起空洞的两眼,望向荆棘所在的方位,请求的话,支吾半天才讲出:“那个……荆棘大哥,你能帮我……做一把刀客用的那种刀吗?” “你要那种刀做什么?”这是荆棘第一个想问的,如果不知道小蒙的来历,他兴许不会多言,但从女店主口中他得知了关于此人的全部,就不得不“多此一举”了。 然而,小蒙却用吞吞吐吐回应了他,到最后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好吧。”荆棘不否认,他在惦记小蒙的轮回钟,以物换物的话,他在迫不得已之下进行抢夺,还不算违背一诺的提醒。 小蒙一心悬在刀客帅气逼人的宝刀上,完全不知道对方已把后续进展做了脑内预演:“这是谢礼!昨天听阿姨说,你喜欢这个,反正这表我也看不明白,就给你吧!” “那么……多谢了。”这下真是想犯懒都找不到借口了,荆棘于是二度搜找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破铜烂铁,并自语道:“去找够旺的火,小蒙,等我两个小时。” “是!有劳您了!” 荆棘确实走开了,只不过半途接到一诺后,他就原路折返,把期待他“归来”的小蒙足足吓了一大跳。 “荆棘大哥,你……你怎么……” “特地把我支走,就是为了在豆子里做手脚是么?这样磨出来的豆浆,做出来的豆腐,全都会……” “你胡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你今天一进店开始,手中就紧紧攥着东西,豆腐店的工作服有个弊端,也恰恰成为你的破绽,那就是它没有口袋,你无处安放,就只好握在手里不敢松开,你因为怕被发现,紧张不已,反而暴露了内心。” 荆棘的一段话把小蒙面容逼得惨白,尽管这个世界是没有色彩的,年轻人的举止、动作、呼吸的频率、流汗的程度,还是反复验证了荆棘的推断。一诺更是在刚刚提过来的豆子筐里,发现了少量□□的痕迹。 “这东西,会吃死人的。”一诺之后的语言,全部由荆棘代为翻译:“什么仇什么怨,你非要把毒手伸向所有的人?” “我就是要那个女人后悔莫及!”举起手中还余下半瓶的□□,用力砸碎在地上,一脸老实诚恳相的小蒙忽然间爆发了,空洞的双眼竟燃出清亮的光辉:“她一直都在把我当傻瓜!我曾经问过她,我的家人是不是死了!可她不承认!我给过她机会了!她却宁可选择欺骗我!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换了你们!甘心吗!” “这并不是你动杀机的理由!” “我没有想杀她!我只是想让她尝一尝被骗的滋味!当她看到老顾客们因食用了她做的豆腐而七孔流血,她会不会后悔被我蒙骗了呢?哈哈哈哈哈!” “其实,你一开始是相信的,只不过当你恢复视觉以后,就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了,是吗?” 一诺的斥责没能让小蒙收敛狂躁,但荆棘的反问,却叫他大为骇然:“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装的再像,恢复视力的人也跟真正失明的人不同。” “小蒙,你的心里,并不那么愿意去做这件事吧……你只是忽然确定了真相,无法接受现实,才选择用极端的方式发泄而已,但不论如何你都不能否认,是阿姨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了你,她欺骗你,也只是想让你活得更快乐,将心比心,如果不是她对你抱有善念,她会去管你的事情吗?……不论如何,你都不该这样对待帮助过自己的人啊……” “这个黑白的世界里……哪有警务所之类的地方呢?” “荆棘,你是要?” “犯了罪,理应送到那边不是吗?免得他留下来,哪一天再动了投毒的念头。” “等一等,荆棘兄弟。”在帘后大概默听了许久的女店主,一脸悲戚的走了出来:“不要告发小蒙,不论怎样,我欺骗他都是事实。好在发现的早,没有让无辜的人吃下这些……” “阿姨,对不起。”看到阿姨泣不成声,小蒙不自觉也跟着痛哭不止:“是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他们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真心要你们死的意思,我只是……” “小蒙,别说了,阿姨既然选择收容你,就不会舍弃你,更不会后悔,我相信你是一时冲动,所以今后,你还是我的好孩子……” “您能原谅我,我现在却无法面对自己,面对你……还有这里的街坊四邻,我会去自首的,等我彻底得到了惩罚之后,再回来向您赎罪!”俯身,屈膝,跪地,叩首,到了此刻,他才真正接受了早已失去家人的悲痛现实,同时,也为自己的歹心深深歉疚:“不要阻止我,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荆棘和一诺自然不会知道这黑白世界里的警务所在哪个方向,他们只看到小蒙独自远去的背影,还有店家阿姨苍白憔悴的脸色。 不及安抚两句,一诺就感应到源于地下的阵阵波动,慌不迭比出了简易手势,要荆棘和女店主赶紧到别的地方避难,震动发生在瞬间,之后便摇摇晃晃激荡不休了,触觉灵敏,却无法使用听力的一诺,在推开了路过的几名惊恐乱窜者后,被迎面压下的大块屋瓦击中。 Chapter 1113 赤足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只怕纵观任意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督翼也不是成心的,不过是迈入传送圈时忘了穿鞋,他无时无刻不想搞自己的实验,而每次做实验,都习惯性的光手光脚,用他的话说,这叫干干净净了无牵挂。 可真的置身寒界,他就免不了被恶劣的气候欺负一番了,嘀咕着“毕竟是□□凡胎”,不断打量四周景象,这里风雪肆虐,冰原辽阔,除了灰蒙蒙的天尽头隐约放出五彩斑斓的虹光,其他景致一改充满雪域格调,别说人了,连鸟兽都不见一只。 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再不找个暖和点的地方,裤袋里的预言碑石角还不等发热就要冻成渣了,茫茫冰雪世界里唯一带有色彩的天空尽头成了眼下最接近的目标,抬着快要动麻的双脚,督翼一路飞奔,总算在天色大暗以前抵达“目的地”。 原来那斑斓绚丽的彩光不是自然造就,而是由一大座擎天玻璃花棚内生长的姹紫嫣红打造出来的,玻璃完全透明,可还是做了防冻裂措施,内里绿意葱茏、百花齐放,可以看到很多隐藏在角落里的供热暖箱,不加斟酌,他就上前敲响了那扇圆形玻璃门。 开门的是一名头戴发箍的花裙少女,她见外面来了个形貌矮小的男童,大发慈悲善心,一面领他进去,一面软语呵护,问他是不是和父母走散了。 “嗯,我现在很冷,能给我杯热水吗?”督翼抬了抬单纯的小脸,却操着一口成熟睿智的嗓音。 花裙少女明显被他唬了一怔,端杯过来时,两手还止不住的发抖:“你这孩子,看上去……挺成熟的嘛。” 督翼懂得她的惊讶,毕竟他也是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这次变回侏儒状态,也只是不希望被拒之门外而已,他实在冷得不行,但要以此装纯扮嫩娇滴滴的喊人家“姐姐”,他表演不来,至少,今天不行。 “请问,你为什么要把花棚设在这里呢?”督翼环顾着宛如热带雨林般的草木盛景,感受着此处炎如夏日的气候,再一对比外面,顿觉天差地远:“每天取暖用的燃料,就要花销不少吧?成本这么高划得来吗?” “看不出来,你年纪这么小懂得还挺多。”花裙少女弯弯眼角笑了,讲起话来神采飞扬的:“确实,为了养活这些热带才有的作物,必须要有足够的温度,每个月用在燃料上的费用也很高,但对我们来说,是值得的。” “有什么另外的隐情吗?”督翼停止喝水,恍若无事的问着。 “业内的人都知道,想要独立养活热带的花草,就必须用这寒带的霜雪为灌溉之源,可我们经营的规模不大,想要从这极寒之地开凿造渠,把水引到极炎之地去,根本不可能,所以,就只能在这边搭造花棚,就地取水。”花裙少女在讲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时,眼里写满了热忱和欢快:“这里的冰雪融化成水后,就能用来浇灌花草了,比起一般的水,用这里的冰雪,显然更能使它们尽情生长,当初,我们几个人也是考虑了很久,迟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的。” “可是热带的作物,在那边是如何生长的呢?” “那边有一种霜冽鸟,它们的粪便会成为这些花卉的生长源泉,可是那种鸟在我们这边是活不成的。” 正说得起劲,一丛绿草后的隐形阶梯走上来一名推车的少女,看样子和花裙子差不多大,眼角眉梢都写着不输于人的傲慢,见花裙子坐在花圃台阶上谈笑风生,立时扬起尖利的声线:“都几点了还有时间闲聊?那谁啊,谁许你把陌生人往里领的?” “抱歉啊丝萝,这个小男孩和家人失散了,一个人光着脚走在外面,我看着实在可怜,就……” “少跟我说这些!咱们这里的花草都是昂贵品种,弄坏了一株他都赔不起!”被称作丝萝的少女有一头墨绿的海藻发,眼睛里浑浊的色彩,说不清是哑金还是焦黄。 “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的,即便真的有,我也会负责到底。” “花夏,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啊!” 丝萝把单轮手推车往地中间一放,头也不回折返到阶梯下面的藏物室去休息了,余下的工作,显然就堆给花夏一个人了。花裙少女无可奈何的叹气,将雪白小车里盛满的团簇鲜花一捧捧挪下,开始熟练的整理、捆扎、包装,最后,一束束精致可人的手捧花便形成了。 “她是你的老板吗?” “她是我的合伙人。” “就是说,你们两人合资开了这一家花店?” “是的,不过很多时候,拿主意的是她,我就负责打打下手。”花夏无怨无悔的说着,温和的眉目间全然没有丝萝那样的尖锐,这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不过督翼看上去,这花夏并没有对丝萝心生不满。 当夜,他就睡在花棚里一张瘦窄的椅子上,花夏还悉心的帮他拿了毛毯,为了照顾这些花草,暖炉的热度终日不散,他睡着睡着差点得意忘形的变回本来面貌,朦胧间,听到花夏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本能提醒睡梦中的他,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绿丛阶梯下的藏物间里,丝萝胸部牢插住一把尖利的水果刀,花夏正惊恐万状的站在旁边,对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在当地警务部门派人过来侦察前,督翼职业性的询问起相关经过来。 “死亡时间为五个小时之前,死因是流血过多……花夏,你是多久以前发现的?” “我是半个小时之前来花棚开门的,当时,你还睡着,我就简单打扫了一下,等我要去藏物室拿花盆时,就看到丝萝躺在下面……”花夏泪光楚楚,为了丝萝的骤然暴毙心痛不已。 “这就怪了。”余下两名在花棚里打工的、年纪稍大些的女性陷入迷惑:“这小男孩一直在睡觉,而花夏今早才来,那……丝萝是怎么死的呢?” “难道是自杀?” “能让我再帮她检查一下吗?”督翼自己很清楚,不论变大变小,他想要浅度睡眠时,就绝不可能睡得雷打不动,这里虽然有温暖洋溢的环境,还有花夏无微不至的照料,但身处异地,任务未完成之际,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入眠,于是拜托花夏点亮了藏物间里的所有灯盏,一面反复检查死者情况,一面回想自己在睡梦中,有没有听到诡异的声音。 遗憾的是,他睡的那样清浅如醒,却还是找不到案发时的半点蛛丝马迹,也就是说,丝萝死的悄无声息,连半点躁动都没发出。 不多时,距离这片冰原最近的警务侦察队闻讯而至,在对现场进行勘察跟关联者问话过程中,督翼对几名当事人的关系有了进一步了解,这家自养式花棚花店建立于两年前冬天,投资人分别为丝萝和花夏,在第二年,她们又招聘了两名员工,分别叫麻璎和芷荫,四个人原本和和睦睦,把花店生意打理的相当好,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丝萝对花夏满腹怨言,不但背后多有牢骚,甚至连当面都颐指气使不给好脸色,麻璎反复表示,丝萝最仇视的人就是花夏,而花夏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在进行给出“不在场证明”的步骤时,麻璎和芷荫分别表示,当时自己在家中,有家人为证,而花夏表示家里就只有她还有一只猫,案发时,她确实呆在家里休息。 那么首要嫌疑人就落在了留宿花棚中的督翼,次要嫌疑人依旧是请不出证人的花夏,警务侦查员要把两人带走审问,花夏惊慌失措的辩解,表示自己真的不知情。 “等一下,侦查员先生。”小小的督翼在被绑走前,出言制止了官方进一步行动:“我有几个疑点,希望能在此说明。” “讲。” “方才,我已经细细检查过死者的情况了,她并不仅仅由于血流过多而死。” “可你刚才还说她是呀!”麻璎提出疑问。 “对,但流血过多只是一方面,她在中刀以前就已经遭受了致命伤,那致命伤还没把她带到鬼门关,凶手就上来补刀,让她彻彻底底的回天乏术了。” “这孩子说的不错。”反复检查的验尸员抬头表示:“死者脖子上有浅浅的勒痕,你们看。” “你确定吗?我看,是丝萝太胖了,脖子堆起来的肉把褶子都压出来了。”芷荫有些好笑的说着,发觉场合不对,瞬间收敛。 “皮肤之间的褶皱纹理和导致窒息的勒痕并不相同,死者是在缺氧的情况下昏迷,后又因流血过多而死的,但根据勒的力度和地下室空气流动有限的情况来看,就算凶手不补这一刀,抢救不及时,也会诱发死亡。” “也就是说……凶手多此一举,反而留下了破绽。”督翼接着验尸员的话说:“从尸体倒下的方位来看,当时,凶手就应该隐藏在这阴影之下,当被害人转身要往台阶上走时,凶手从后面,用极细的鱼线或钢丝勒住了死者的脖子,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完全不给死者呼救的机会,死者晕倒后,凶手又在她身上插了一刀确保万全。” “你说的这样清楚,也摆脱不了你的嫌疑啊。”警务侦察的头头似乎失去了耐心,一个劲儿的想把督翼押回去审讯。 “我说一定不是我,是因为……我可以证明自己并非凶手。”督翼淡淡一笑,稚嫩的童颜流露出令“大人们”吃惊的冷静,他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藏物间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伸手一扳。 果然,只有一条出口的藏物间,转眼又多出一条向上延伸的阶梯来,花夏和芷荫这一刻也露出了慌乱的表情,警务队的人上去查看一圈,皆表示出口直通外面。 “如果我是杀人犯,我会在得手之后逃之夭夭,而不会睡到天大亮,等着人来发现,顺带一说,我是昨天才到这里的迷路者,跟这里的任何一位都不熟悉,谈不上恩怨,论不了杀机。” “你们几个,为什么刚刚不交代这里还有出口的事?莫非凶手就在你们中间!而其他人是共犯!”警务侦察头头好像被蒙骗了一样不爽,对待花棚里的三名女性粗声粗气。 “大人不要急,事实上凶手只有一个,并不存在共犯。” “你这小孩是怎么知道的?” 被藐视了,督翼毫不介怀,毕竟这样的遭遇他碰上不计其数回了:“我爸爸是退休的侦查员,从他的手记上我学来不少,所以我知道,凶手在作案时,会因不同的情感而下出不同的杀手,从勒痕和刀口的程度来看,凶手对死者充满怨恨,这就说明作案的是熟人,而并非一时兴起,来捅刀子玩的中二病患者。” “熟人……这么说,余下的两个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也要回去接受调查!” “不用那么麻烦,因为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督翼又一次语出惊人,他却忽略了,即便现在是大人形态,一而再的发出惊人言语,也会令旁人震撼:“从死者丝萝的口袋里,有一模一样的折叠水果刀,花夏,这刀你也有吧?” “是,这是专门给花卉嫁接时使用的,本来都用剪刀,但丝萝说,用水果刀,切口整齐美观,半年前,就每个人都配了一把,不过,市面上到处都有卖这种刀的,并不稀奇啊。” “我知道,我现在想说明的,是只有嫁接花卉时才用到的刀,为什么会被丝萝揣在身上?请问三位,近期有这样的活动吗?” 花夏三人纷纷摇头,并表示平时怕伤到自己和别人,她们都把刀放在统一的抽屉里,用时才会取出,时间长了,人人皆已习惯,不会因马虎大意而忘记。 “既然不是用刀的时候,现场也没出现水果之类的东西,她身上揣着,又是所为何意呢?”督翼在发出疑问时,目光从三名女性的脸上犀利扫过:“丝萝,本是起杀心之人,也打算好深夜同目标见面,没想到,杀人不成,反被杀害。” “花夏,果然是你干的!” 麻璎的骤然指证让花夏花容失色:“不!真的不是我!” “只有你跟丝萝合不来,你又拿不出不在场的证明!除了你还有谁!”麻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抓住花夏的手用力摇动:“说!赶快坦白!不要让无辜的人跟你一起受罪!” “麻璎姐你相信我真的和我无关!丝萝虽然不喜欢我可我从没想过伤害她啊!” “只有你们两个有钥匙!除了你还有谁!难不成她自己杀自己吗!” “诶!对哦,钥匙!”督翼忽然从中间冒出来,吓得麻璎差点跌跤,他则把一惊一乍进行到底:“花夏你的钥匙在哪?” 花夏从麻璎手中挣脱出来,乖乖把今早用来开花棚圆门的钥匙掏出来。 督翼接过,又问:“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其他人配过吗?” “这钥匙我跟丝萝都不离身,之前有一次我落在家里,还被丝萝好顿数落,我肯定没有放在别人手里过,丝萝那么谨慎,肯定也没有。” “这就说明,能够开门的只有死者和花夏了,死者约花夏深夜赴约,不想在搏斗时反被花夏杀死,花夏之后怕惊动在花棚里睡觉的督翼,就从藏物间的第二条密道逃了出去……” 督翼算准时间,微笑着打断了警务侦察头头的推理:“凶手确实是从第二条密道逃出去的,不过,却未必是从正门进来的。” “诶?”全员怔住。 “既然离开时怕被发现,那么进来时就不怕了吗?那条密道,可进可出,钥匙就显得可有可无了,不是吗?” 于是侦查员们的集中力又汇聚到了没有钥匙的麻璎和芷荫身上,两人极力否认,各执一词,就是想把自己的嫌疑洗清了。 “刚刚也说了,死者是约目标深夜前来的,那么目标假设就是花夏小姐,花夏小姐又没有收到信,这说明什么呢?丝萝小姐不会蠢到去找一个根本不会来、或是收不到信的人来吧?她既然有十足的把握,又脱去了工作服,瞧,穿得这样规整得体,还化了妆,就说明,她是做足了准备来‘约这一战’的。” “就是说,死者在传信给目标的过程里,出了岔子,导致目标还没来,自己就被第三方杀了?” “大人英明,就是这样。”督翼抿唇一笑,尖锐的视线落在了真凶身上,却在须臾间不着痕迹的移开:“为了证明这一点,我需要请一位女性侦查员,来对现场的三名嫌疑人女性进行搜身,不论是目标,还是凶手,就全都不攻自破了。” 当搜到麻璎时,她的惊惶无措将真相暴露大半,那一纸字条落地的刹那,督翼能从她眼中读出悔之晚矣的悲愤。 “你是怎么发现的?” “昨天闲聊时,我听花夏小姐说,你和她住的很近,那么如果丝萝小姐要找的目标,真的是她一直以来都看不顺眼的花夏,她肯定会委托距离最近的你去送这字条。” “昨天,我走的比花夏和丝萝都早,这点你看见了,芷荫也能证明啊!” “但不排除你会半路折返的可能啊,等花夏小姐下班后,你从这第二条密道悄悄下来,碰上了还没有走掉的丝萝,她就顺势请你帮忙带字条,约花夏在深更半夜来此一叙,没想到她最后等来的不是花夏,而是借机下手的你……麻璎大姐。这字条放在你身上,就是最大的证据。”在真凶渐渐放弃争辩的同时,督翼又提出:“你想找机会把字条放在花夏小姐身上,以给人造成一种她才是最后一个见到丝萝的人的错觉,如果字条从她身上掉下来,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了,可惜,你没能找到机会。” “是啊……在我达成这最后一步前,你就已经识破我了……小子,今天我认栽。”悲愤过后,便是对死者咬牙切齿的痛恨:“没错,丝萝是我杀的。” “麻璎姐,你为什么这么做……” “花夏,你没忘记吧,当年,你们两个各招收一名员工,芷荫被安排到你那边,我则负责跟随丝萝,她对我疾言厉色就罢了,还三番五次的找麻烦扣我工钱,还不许我往外说,每次都用辞掉我为借口,可我除了打理花花草草,什么都不会,真的辞掉我,要我如何去养活那一家子老老小小?明明知道我困苦,丝萝还屡屡为了自己的私心,克扣我、欺负我!我年纪大了,想找工作哪那么容易?她让我备受折磨……我就忽然想到,如果她死了,我就少了一分威胁,少了一重阻碍,不是很好吗?” “可你也不能杀了她啊,你有难处,可以跟我们大家说啊,这店,是我和丝萝一起创办的,她要辞掉你,不是还有我吗?”花夏痛心不已的反问。 “你?我看你唯唯诺诺的,她如果下定决心要我走,你能阻止的了吗?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同时我又忍不住恨你,如果你厉害一点,她就不会这么嚣张了!” “说再多,给自己找再多理由,杀人,也是要遭到严惩的罪行。”督翼步步靠近,停在麻璎面前时,眼中写满了否定:“不要以为在律法面前,别人对你的同情,对死者的厌恶,会成为你脱罪的理由,错了就是错了,神帮不了你,即便神能,你的良知也未必!” 告别花夏,告别这间留宿过一夜的花棚,督翼得到一双温暖的鞋子,这下可以悠闲自在的缓踱在霜天冻地中了。 “裂痕始终存在,不容许影响美观,那就干脆打碎……有多少人,抱着这样绝望的念想,犯下令自己绝望的罪过……” 冷风打透身躯,唯有裤袋里的石角灼灼发热,那方深雪冰窟畔,倒插着一件熟悉的事物,督翼立时来了精神,速跑到地,将被霜雪掩埋住半个身子的轮回钟拔了出来,果然,是四盘一体的顺时钟,他满足的一笑,接下来,就等着女仙的召回涡流出现了。 雪暴顿起,叫督翼毫无防备之下踩错了位置,一脚迈空深入到雪窟之中,轰隆隆的裂响像岩石崩碎的残音,没多久,他就浑身僵硬、视野漆黑了,随着时间的流淌,指尖最后一抹知觉也消失不在。 Chapter 1114 扑鼻的香味让她感到熟悉,细细一嗅,又觉得不太一样,是花香,可气味浓郁得多,对任何知觉都有超灵敏感应的桔梗木茉循着这股诱人的香气一路前行,这里极冷,还好她穿得厚实外加行动迅捷,三两下工夫就迫近了这间擎天花棚。 花棚旁边还有两座正在修建中的同规模建筑,圆圆的玻璃门半掩着,有几个花布围裙的女孩子手捧簸箕进进出出,忙碌到了忘我的地步,完全没留意在旁边观察她们的木茉。这时搭造棚顶的建筑工人不小心手滑,一管钢筋直勾勾冲木茉砸了下来,幸好她机敏秒速躲过,并捡起来向高处递还。 尽管有惊无险,在上面作业的年轻建筑者还是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从□□顶摔下来,木茉瞧他这状态实在太危险,便出言安抚了几句,这么一来,她的存在就被逐个归来的女孩子发现了。 “你是来应聘的吗?”打头的一花裙姑娘笑语盈盈上前询问,看样子相当和气。 想起自己的目的,木茉便将错就错顺势而为:“那你看我行吗?” “行!太行了!”说的上话的,一看就是这花裙姑娘,她立刻把木茉领到那圆形门里,帮她倒水,递她手炉,与其说是招工的老板,不如说像款待贵宾的热心主人。 “我叫飞燕,从前也经营过花草生意,我看你们这里好像也是加工花草的地方,请问用途是什么呢?”木茉有过几种猜想,不是做天然化妆品的,就是做风干香料的。 “你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就来应聘啊?”其中一个牙尖嘴利的姑娘讪讪的翻白眼:“花夏,我看这人,不靠谱!” “不论是什么,我都有信心做好。”木茉微笑表示,她乐于接受考验。 被称作“花夏”的女老板旋即报以一笑:“我们这里原本是出售鲜花的小规模经营店,去年发生了一场事故,就改成胭脂加工厂了,如果你也做过类似的生意,应该会很懂行,下面我就详细交代一下你的工作内容吧。” “有劳您了,花夏小姐。” “对了,冒昧问一下你今年多大?”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木茉坦然回答,辄便换来一众姑娘难以置信的惊视:“……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超龄了?” “不不不,我们只是惊讶,你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花夏一副惊叹不绝的表情。 “谢谢。”木茉莞尔,衣袋里的石角偏巧这时生出热度,让她更加坚定了要留在这里“打工”的决心:“花夏小姐,我能问一下,你们这里有多少名员工吗?” “除了我,就是芷荫姐做的久一点,不过她今天在家里照顾孩子来不了,另外就是他们三个了。”花夏指了指方才手滑的那个年轻男人,又告诉木茉面前两个姑娘的名字,最后,步入工作内容介绍的主题。 花棚里有三五棵簇拥成林的桃树,粉苞待放的细枝上,一只核桃大的小鸟静静站着,圆圆胖胖,一爪抓枝干,一爪撑雨伞,那雨伞刚好是人类伞具缩小数倍后的大小,不时有淋淋细雨翩然垂落,偶尔会打湿它短小的羽尾。 木茉磨好了全部的花瓣,随意一瞥便忘记挪开视线了,花夏挎着草编篮一脸微笑靠近,见木茉的视线定格在桃花树顶,就知原因:“那小家伙最喜欢站在有水的地方,哪里浇灌哪里有它,有一次门没关严,差点飞到外面冻成冰棍,叫我忙捉了回来。” 木茉深觉有趣,乐呵呵的笑了两声:“花夏,你能给我看看做好的胭脂吗?” “当然,正要拿给你瞧呢。”放下竹篮,花夏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扁圆磨砂瓶,盖子一拧,香甜的花朵芬芳立时盈满空气。 “质地细腻,色泽嫣红,气味甘甜,不愧是纯天然的制成品!” “不仅是这个缘故,最大的奥妙还在于水。”于是,花夏将热带花用寒带水浇灌的妙处一一罗列,并对此赞不绝口:“后来我发现了,这水不但适合养花,还能用来喝呢,虽然说冰天雪地多有不便之处,但看在水质的份上,我也认了!” “这是值得的,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在这里建几座花棚。” “对了,时候不早了,你可以下班了。” “我……”眼见到了下班时间,员工们换好衣服陆续离开,木茉就吞吞吐吐了。 “难道你……” “我是从远方来的,还没来得及找旅馆呢。”最后,她只能撒个小谎。 “这个时间,就算去找,估计也都客满了,再远一点的,你一个女孩子我也不放心……这样吧,今晚你就留下来,这花棚里终日暖气不断,只是要委屈你挤在那把长椅子上了。”花夏有些惋惜的告诉才来一天的新员工,眉目温和仁善,完全找不出雇佣者一贯具有的架子。 “这已经很好了,多谢你花夏小姐!” “别这么客气,以后直呼名字就行了,嗨,看着你,我倒想起一个人来。”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花夏似乎并不急于回家,在注视木茉时,眼睛里总有种怀念的光。 这点,木茉也察觉出来了:“什么人啊?” “去年,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件惨事,多亏了那名路过的小男孩,他不但帮我洗刷了冤屈,还在临行前奉劝我不要继续做售卖鲜花的行业,刚开始我不懂,后来发现,很多人听到传言,就不再来我这边订购了,为了把产业经营下去,我就跟芷荫姐商量,改了店名,还把出售鲜花换成了制作纯天然胭脂,意想不到的是,这胭脂竟比鲜花卖的还好!半年前,我又招了三名员工进来,打算把规模扩大,红红火火的经营一番!大家都说,我们做出来的胭脂色泽好,成分足,对皮肤没有伤害,甚至小孩子误吃掉都没有大碍,我真的很高兴……” 越说越觉得起劲,花夏干脆拿出了上好的点心请木茉品尝,又往菊叶浅雕的银壶里放了一把青翠的茶嫩叶,在注水烹煮之前问木茉喜欢喝冷的还是热的。 虽说四下环境温热,但外面天寒地冻的,让木茉很难想象喝下凉茶以后的滋味,便柔柔一指那把银壶:“还是喝热的吧,花夏也是,平日里女孩子最该注意的就是保暖了。” “你说得对!”被悉心嘱咐的花夏格外开心,望了眼棚外的黄昏景色,欣然道:“反正我家里也没什么人,今晚就陪你住下吧,地下室还有两张毯子,凑合凑合怎么也够了。” “好的。”木茉看得出来,她一方面是对聊天意犹未尽,另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听了去年的故事后心生恐惧,尽管木茉不会为这样的事感到害怕,但还是很高兴的接受了花夏的陪伴:“对了花夏,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钟表啊,我想看看几点了……” 恰巧今早的挂钟坏掉了,花夏便跑到藏物间里翻箱倒柜,当她捣腾出来一只被其当做破铜烂铁丢开的玩意时,木茉手疾眼快。 “怎么了飞燕?” “啊!我是看这个钟好奇特,花夏,这是在哪买的?”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芷荫姐上个月在冰原上找到的,我们大家当时研究了很久,都没人明白这钟怎么用。”花夏苦恼的挠挠头,忽然眼睛一亮:“你瞧瞧你看得懂吗?” “我啊……我也看不懂。”木茉有点小心虚,她依依不舍的把钟递了回去,觉得若在这时表现出太强的“占有欲”,反倒令人生疑,不如等花夏睡着以后,再来盗取。 虽然手法有失磊落,但只要能确保轮回钟不再流失,她还是义无反顾的。 几片花瓣,一纸书卷,两杯清茶,三缕薄烟……这样的生活,如果不被打断,也是一件极美极惬意的事,然而木茉也只能叹息梦境的短暂。 第二天晨早,裹着毛毯在暖炉旁将就了一夜的两人是被晚玉和竹芋的争吵声嚷醒的,负责开门的芷荫喝止了几句,她们的争执才稍稍平息。 “行了,不是告诉过你吗,做人要大度!”芷荫瞧竹芋一脸委屈,反倒不爽了:“你也别记恨晚玉,你们的事,两个人都有责任!” “今天看在芷荫姐的份上,我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擦干眼泪,一向容易被欺负的软性子竹芋撇着嘴干活去了。 这样的情形别说花夏了,连木茉这个“别有居心”的新人都觉得不妙,据了解,晚玉又跟同期入职的竹芋颐指气使了,还胡搅蛮缠索要好处,竹芋被逼无奈和她发生了争吵,一嚷就是一路,如果不是冰天雪地无人顾及,怕是要成街头巷尾的吵架名人了。 花夏听了连连叹气,在一起工作总共就这么几个人,还闹得不可开交,成什么样子?木茉瞧她大概是心有不安,便利用工作的空闲时间分别找晚玉和竹芋进行谈话,好说歹说,二女表面上是乖乖听从了,但眼睛里对对方的不满,还是暴露无余。 “飞燕,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有着亲身经历的人,会觉得不安也在情理之中,木茉思考片刻,问花夏近期有没有什么大型的庆祝活动,花夏是个单纯的人,没有质疑木茉为何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老实回答说两天后有一场焰火大会,临近烟花城的人,到时候都会去那边观看。 木茉计上心来:“这不就有了?就利用这次机会,让晚玉和竹芋一笑泯恩仇!” “行,都听你的!” 木茉本以为,是寻常可见的那种焰火盛会,直到见证了那人山人海的规模后,才不由得在心里叹为观止,顺带吐槽一下督翼好可惜,早来八个月就没赶上观赏焰火的好时机。 仅一簇烟花,便热烈繁盛到跟空城里那棵天之树一样,距离遥远,仍可体会此簇焰火的巨大性,夜空完全被点亮了,甚至都能冲开这个星球的大气层,直达宇宙深处。 在人们欢呼喝彩的时候,木茉分别对晚玉和竹芋讲述了一番“悄悄话”,旋即拉着二人的手往一块儿叠放,笑言道:“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们瞧,今天来参加焰火盛会的人有多少?怎么偏偏就咱们相遇了呢?这可是前世今生都未必有的机缘!想到这点,你们心里还有什么解不开的呢?” “我是没所谓啦,早就解开了好吗……”竹芋小声说着,虽然没有笑,但木茉听得出她言语间的欢快轻松。 “我才是呢!不过就是性格要强了一点,既然是缘分,就多多担待嘛!”晚玉撅着小嘴,理直气壮颇为委屈的说。 “你哪是要强一点啊?”老好人芷荫笑笑不开口,这话是由心无城府的花夏说的:“你是太要强了!晚玉,不是我说,你工作能力是很强,但是总跟竹芋过不去,等同自家人欺负自家人,懂吗?” “记住了啦!” “还有飞燕,你刚刚讲的那个什么俗话……从哪儿学的,我怎么没听过?” 花夏的疑问,木茉只好用傻笑和话题转移岔过去,她一个不小心,就把本世界的流行语吐出来了,再这样下去真要穿帮了:“啊哈哈哈,为了晚玉和竹芋的未来!大家继续看焰火吧!” “飞燕你这说法太奇怪了啦!” …… 虽然说有很多奇妙之处,但几日下来,木茉发现这个世界跟自己的本空间还是大同小异的,比如他们也会用鲜花酿胭脂,比如他们也会喝茶看书,再比如,有些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会接踵而来,这边“敲定”了轮回钟,那边就时间倒转一样,把争执声重新拉回。 哦不,这次争执的,是晚玉和芷荫,而竹芋则心急如焚的在旁劝和。 “你平日里欺负竹芋我都没说什么!好啊!现在竟然骑到我头上来了!你吃了豹子胆了!不知道我比你资历深吗!” “那又怎么样!你总提竹芋的事干嘛啊!当事人都不计较了要你来装大尾巴狼!” “你觉得你有理是不是?那咱们今天就掰扯一下!”芷荫拉来了木茉和南苼,让他们评理:“我好心好意把工资拿给她,她当时也清点明白了,可一转头,她说她钱丢了,就怪到我的头上!说是我拿给她的时候没有放在纸包里她才会丢在街上的!哦!你自己摔了跤还要怪大地没给你放张软垫啊!想什么了!” “本来就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资历比我深!那你会不知道钱的重要性?你拿给我的时候会不知道用信封包好?你分明就是粗心大意!” “都别吵了。”木茉听着有些无语,也有点心烦:“有这时间争执,不如出去找找看,万一碰上好心人,说不定还会给你送回来。” “想什么呢!你以为人人都是圣母白莲花啊?会白白把钱还给你?我告诉你!飞燕!你也别在这里装单纯!一把年纪了还嫩乎乎的恶不恶心啊!” “晚玉!你也太刻薄了!飞燕是好心帮你,你反而这么说她!”芷荫出面打抱不平,结果引发了晚玉更加激烈的情绪燃烧,两人又这么不受控制的大吵了一顿。 直到花夏出外谈生意归来,听闻又出事端,开始对晚玉疾言厉色:“晚玉,你闹够了没有?你欺负竹芋的事,我们大家都没有深究你什么,你现在自己把钱弄丢了,找芷荫闹,有用吗?钱是她拿走的?不是,钱是她让你丢的?也不是。是你自己马虎大意,你怎么能怪在别人头上呢?” “好……好……你们全都是一伙的!就欺负我一个!” 晚玉哭着跑了出去,叫木茉前一日的努力全都白费,花夏心善,虽不满晚玉的跋扈不讲理,却也无法对一个女孩子独跑夜路的举动视而不见,她拜托南苼去帮忙追回,木茉身先士卒,表示愿一同前往。 其实不论在哪个世界,都存在一致的规律与定性,比如嚣张跋扈不讨喜的人,那么不论他怎么伪装,最终都会暴露属于自己的真面目,他可以得罪一个人,就表示他也会有意无意的,开罪掉其他各型各色的人。 独自跑在渐暗天光里的晚玉,于是遇到了前来寻仇的人,她仓皇逃窜中,幸得南苼跟木茉的相助,才不致被一刀解决,木茉瞧袭击者这架势,必早已盯住了晚玉,就等她单独出行这一遭呢,挥手,示意南苼带着晚玉赶紧折回花棚,一个人留下来应付全局。 从来没想过,或者说来不及去想,这个世界竟存在一种诡异莫名的力量,它让一向身手灵活的木茉失去了行动自由,那把本是刺向晚玉的刀,也毫无预兆的插向了她自己。 Chapter 1115 向来不喜黑夜的途倩儿,一度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纯黑天幕下,漂浮游荡着不计其数的西红柿大纸灯笼,里头惨白的蜡烛头挣命的燃烧着,点亮整颗果实,就真像西红柿会发光一样。脚畔湖池漆黑,因洒满四四方方的灯笼,才不至于让她失足坠落,暖黄色的光穿过透明的红纱布向外照射诱人的柔辉,整体就像煤炭烧到最漂亮的时候,浑身充满不熄的火光。 初来乍到,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需要观察,途倩儿不认为这是荒无人烟的地界,凭这些灯就可判定,这里,正在进行一场类似于节日的狂欢,她循着灯光最密集明亮的方位快步前进,逐渐听到姑娘们情绪高涨的欢笑声。 原来这边还有一条小溪,溪水顺流而下,正是放河灯的好地点,二十多名光鲜亮丽的女孩子笑语欢声,一齐将各色花灯置入水中,清一色的莲花灯,有的中间蒙了薄云纱,荷蕊朦胧发亮,照耀整朵花托,有的直接在中间插支短胖的白蜡烛,火苗迎风舞动。每盏灯的制作工艺都新巧别致,反倒不像是寻常的庆祝活动。 趁着人多热闹,途倩儿来了把浑水摸鱼,她拉住一个姑娘,熟络的打听这里正在举行什么活动,随后得知这是某灯具生产厂的年终庆祝大会,放天灯放河灯也是习俗之一,该厂当年的销售业绩非常不错,以至于老板大为高兴,当场决定给全员发放奖金。姑娘还提到,效益变好,生意兴隆,就注定要扩大工厂的建设规模,老板已经决定招聘新员工入职了。 于是便有了途倩儿第二天的这趟应聘之旅,凭借高超的语言技术和不俗的气质容貌,她立刻得到这家灯具集团高层们的集体赞同,当天上任就被分配到销售部门做小组组长,对倩儿本身来说,她虽然没有自己的产业,但好歹帮芙菱打理卓莎集团这么多年,家中又有个精明能干的商界女强人老妈,耳濡目染,怎么也够拿的出手了,因此她很快便意识到,这个规模一般的盈利集团,存在着的重要隐患。 偏巧这时预言碑石角又有了发热反应,让倩儿更加坚定了要暂留这里的决心,她将集团工厂自成立以来的所有重要资料全部翻看一遍,又细细斟酌,发现这企业跟母亲最初规划月氏集团的时候有点像,那时候母亲还没能脱去千金小姐的娇美外壳,像个不谙世事的洋娃娃,在商场上屡次被人欺负蒙骗,后来,母亲发愤图强,才有了月氏集团日后的辉煌,这其中的辛酸苦楚,也只有她这个做女儿的明白,凭借半个“过来人”的经验,她发现了这个企业很多不可取的地方,比如他们的河灯天灯,款式虽好,但用材已经落伍,而且娇弱不经用,价格又昂贵,这时候,企业的新当家不想着调整价位,只一味的开发新式样,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方法,只能让这一年的辉煌成为最后的盈利历史。 她也知道自己没权利没义务去操心异空间的陌生事,但有一句话说的好,干一行爱一行,在这做一天,就要尽到一个“员工”该有的责任,哪怕她的来意充满欺骗。 途倩儿着笔写了一封建议书,但她没有当着全部高层的面递给老板,那样很容易折损人家的面子,她选择私下里暗暗交付,并诚恳道出自己的想法。 她自信,言语态度都拿捏的很精准,没有半点不当失礼之处,但被一个“新人”“说教”了的新当家,显然不肯接受这份建议,他充满了怨气,抨击途倩儿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初学者,没有资格对他这企业家的继承人指手画脚。 途倩儿搞不懂他这番逻辑,却也不愿深究,便言简意赅,单刀直入:“先生,我希望你能用最平和的心态听取我的意见,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新来的,没有权利说教,所以,我不是在指手画脚,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是看出了问题的所在,偷偷的来知会您一声而已,如果您不肯接受,就当我没说过,行吗?” “覆水难收,你今天来给我添堵,诅咒我的企业盈利额很快就要下滑,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先生,没有什么事物是长盛不衰的,在我看来,你近期提出的整改项目,依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而您之所以打算整改,不也正说明你同样发现了问题存在吗?” “你写了这么一篇烂东西!我懒得看,好,既然你一定要指出我错了,那我问你!我错哪了?今天你不说清楚!就别想下班!” “先生,请你冷静的听我说。”倩儿在心里叹气,本想着不被赞同扭头就走的,但现在看来,对方是打算不依不饶了:“你指定的‘鲤鱼灯’‘巨型台灯’开发项目,在我看来,也只是把河灯、天灯的体积放大了而已,那么原本河灯的价钱,到了现在就会翻涨好几倍。” “没错啊!我用料增加了!当然要提升价格了!” “这难道不是换汤不换药的做法吗?去年盈利,是因为有长达半年的促销活动,而促销的商品净是往年的仓库存货,也就是说,去年的盈利,对于之前两年的亏损,不过是杯水车薪,员工们去做的市场调查充分显示,现在的民众更能接受平价材质打造的灯具,轻便,便宜,而且结实,我们工厂用的材料成本昂贵,质地脆弱,唯一的卖点就在于样式的美观,但是,样式终究是表面功夫,其他竞争者早晚也会做好,材质才是核心,我们应该根据趋势而定位自己的方向,不应该墨守成规啊。比如说选用新型材质,结实耐用,成本低廉,再加上我们的外观设计优势,价格一旦下降,盈利额就会大幅度上涨!” “有差别吗!卖一百盏普通的灯,和卖一盏昂贵的灯,既然利润相同,我干嘛要浪费功夫?我做的可是奢侈灯具!想让我走那种平民路线!休想!”企业领导人大为排斥这番论断,一副骄傲自负的嘴脸。 “然而根据现在市场的走向,民众大多数都选择廉价而舍弃了奢侈,或许还会有一部分有钱人,会选择购买那美丽易碎的昂贵灯具,但绝大多数人肯定是要弃之转身的,到时候,新老客户可就都跑到别家去了。” “那么按你的说法!我应该把奢侈区的商品全都下架是吗!” “当然不是,你可以保留一部分,但同时也要给平价商品一个存活之地啊!按照这座城市现在的经济水平,你的奢侈灯具就是行不通,除非你把营销点改在远方那些富庶的城市,否则,我认为长此以往,绝对……” “行了!说够没有?说够的话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这番交流,途倩儿从一个企业年轻领导人的脸上见识到了各种表情,这还不够,在话题尾声阶段,她就这样被华丽丽的开除了,本以为他是神逻辑,没想到神到了这样的地步,倩儿无语的晃头笑笑,摘下工牌往他面前的办公桌一放,撑着桌角,淡淡道:“虽然不是所有的忠言逆耳都会带来恶果,但是你……必然了。” “给我滚!滚出去!” 途倩儿毫不气愤,来了个华丽丽的转身,便帅气的推门出去了,气得新企业老板只能留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吹胡子瞪眼。 对于才上岗一天就激怒老板惨被辞退的新人,同事们都议论纷纷,那个昨天被倩儿搭话的姑娘充满好奇的追出来,问倩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被扫地出门了而已。”她风轻云淡的笑着,越是这样潇洒,就越勾起小姑娘眼中的好奇。 “你真洒脱,被炒鱿鱼还能这么轻松啊。” “可能天性如此吧。” “对了,今天午休大家去喝咖啡,要不要一起来?” “好啊。” 倩儿笑呵呵的接受了邀请,不论走到哪,她永远都是那种能跟男性称兄道弟打成一片、能被女性眼冒桃心倒贴喜欢的类型,清瘦骨干的身材,精神飘逸的短发,秀气俊美的外表,就算是个地地道道的女性,也永远充溢着中性的美感。 当天的咖啡馆聚会,姿容出挑的她很快得到女同事们的围绕和喜爱,她们纷纷找她搭话,跟她聊天,发现她俊俏的外表之下有一张言辞动听的嘴,都喜不自胜。 “要我说,是咱们老板太不厚道了!这么认真工作的员工,怎么能说辞就辞呢!” “对啊对啊!明天我们一起去找老板抗议吧!” “我看行!咱们得帮玲珑打通一条回家的路啊!” 姑娘们畅饮的不像咖啡,倒像是烈酒,一个个都变得豪情万丈的,哪还有昨天放灯时那温柔婉约的模样,倩儿见了禁不住欢喜的乐出声,也不知道自己忽然间高兴个啥。紧身牛仔裤里硬邦邦的石角又开始按捺不住了,倩儿不动声色的用那双细眸扫视了周遭一圈,确定把这些面孔印入脑海后,提议去酒馆大喝一顿。 “这个主意好!跟玲珑这样豪爽的人!就不应该只喝咖啡!” “对啊!我们一会儿再去唱歌跳舞吧!” “不行啊,下午还有工作要忙呢。” “有什么不行的!法不责众!我们几十号人呢!就不信老板能一块开了!玲亚!你别扫兴啊!今天可是你提议出来的!” “开了也不怕!还有玲珑带咱们闯呢!你说是吧!” 风风火火的女性团队辄便改道,去了附近酒水滋味最劲辣的那家酒馆,一进门就抛出了胡吃海喝的气概,叫上最烈的酒,点上最响的歌,吃上最油的肉,把一干服务生搞到傻眼都在所不惜。 唱歌时,途倩儿故意走板跑调,可还是有姑娘跟着喝彩说她声如天籁,不知触动哪一根笑点神经,她没命的在舞池中间打起滚来,一个神思错乱,还飙了一场动感十足的劲舞,整场欢闹一直持续到深夜,打烊之前,她确定了姑娘们通通醉到睡倒,便秒睁两眼,开始挨盘摸索轮回钟的位置,她肯定,那个头不算太小的连体钟,正被某个持有者揣在身上。 “你在找什么?是它吗?” 白日里还跟着同事们一起起哄围绕着倩儿的姑娘,这时的神情十分古怪,也没了初次搭话时,给倩儿的那种单纯感。 “你刚刚……去厕所了吗?” “趁你全力灌醉她们的时候,我去厕所喝了醒酒药,就是想看看,你接近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我发现了,你是来找这钟的。”名叫玲亚的女孩子,把那四盘连体钟从背后拽了出来,趁周遭无人,对面前的人目露凶光:“我就知道,这东西放在我手里,迟早会被人盯上,可惜,我已经上瘾了,不会把它给你的。” “玲亚,你这么说,就表示已经进行过时间旅行很多次了,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这个无可奉告,而且我今天,就要把你杀了。” “什么……” “这样的话,就没人知道,钟在我手里,我的时间穿越计划,也不会再遭受阻碍。” “你要杀我?好啊,来动手。”倩儿俯身将桌上的一把水果刀递过去,想不到把玲亚吓得退后三尺,最后竟慌忙逃了出去。 倩儿并不急着追她,毕竟比起已经知道了下落的目标,还是眼下的情况需要处理,比如,结账,再比如,把昏迷的女孩子们想方设法送回各自的家。 第二天,倩儿蹲在玲亚每天都会进出的厂门口附近,却发现她真的没有来上班,凭借还算不差的人际关系,打听出玲亚的所在,二话不说飞奔到地,刚巧碰到了拎着行李箱打算逃之夭夭的姑娘。 “玲亚,东西交给我之前,你别想离开我的视线。”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玲亚歹笑一声,竟将轮回钟脱手扔下十米高空。 途倩儿看都没看,就用银镯里放出的软千丝把即将坠地的轮回钟拽回手中,玲亚趁这空当拔出匕首瞄准她一顿狠刺,一场实力悬殊的对战用短短几十秒就结束了,玲亚完全不会格斗,她用刀子,也只是想虚张声势吓住倩儿,想不到竟碰上了习武的行家。 “现在可以告诉我,轮回钟是谁给你的了吧。”最后,途倩儿安心坐到玲亚家的沙发上,看着对面低头不语的姑娘,以及她背后墙面上,全都是个人的孤零零独照:“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的父母去世了,这是他们留给我的房子,那个钟,也是他们生前最爱的遗物。” “那你知道出处吗?” “我不知道,问他们,他们也不肯说,不过几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午睡刚刚醒,听到客厅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但之后我问爸妈,他们都不承认那个人来过,现在想来,钟,也许就是他送来的。”回想了一下,玲亚不再抗拒的乖乖坦承。 “那个男人的模样你看清楚了吗?” “他戴着帽子,脸都藏在阴影里,不过他的声音很年轻,身材瘦高,应该年纪不大,哦对了,他的发色很奇怪,是那种蓝里面发紫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头发不是黑色的人呢。” “蓝中泛紫……难道是他……” “那个,你可不可以不要抢走这钟啊,这毕竟是我爸妈留给我的遗物……”玲亚楚楚可怜的哀求,却没能得到途倩儿的准许。 “抱歉,玲亚,或许我夺走你父母的遗物很残忍,但是非常遗憾,这钟不能留在你身边,因为,它不属于你和你的家人。” “你……是那个男人派来的吗?” “我不是,我只是钟的回收者,今天必须把它带走而已。” “既然这样,那好吧……” “还是谢谢你,玲亚,托你的福,我隐约知道……把它带来给你父母的人是谁了。” 等候女仙召回的时间是漫长的,因为倩儿讨厌被纠缠,担心万一玲亚想不通又追上来索要,那可真就没完没了了,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对玲亚还是心存愧意,毕竟,父母留给自己的遗物,不论如何都该保护好。 有时候立场和感情,就是这么冲突矛盾,难以抉择。 “玲珑小姐是吗?我们老板有事情想找你谈谈。” 敞阔的平地上,忽然跑来一名灯具生产厂的男性工人,他一脸胆怯,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目光闪烁、表情慌张。 倩儿没放在心上,肯赴这一趟,也是猜测企业家八成是想通了,所谓帮人帮到底,她于是打算再力挽狂澜一回,彻底改变那企业家的商业观。虽然她不会自己这样说,不过伙伴们都在传,天地盟里除了风扬和光子,就数她途倩儿,最会做买卖了。 这一次,老板显得非常客气,不但亲自开门迎接,还让倩儿上座,他表示,自己有心改过,希望倩儿可以再谈一谈对市场走势的预测和评估。 “其实也不难,就是要从商品本身去考虑,从为什么消费者越来越不买账考虑,只有抛却好高骛远,摒弃朝着提升价位的错误方向进行,利润的增长,才是必然的。” “好,好,说的太好了!”前后态度判若两人的企业家拿出一本新印的产品介绍来,亲手翻开,请贵客阅览:“你瞧,这上面的河灯、坐灯还有灯笼,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途倩儿很快进入状态,既然受人之托,就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完成这件事:“河灯四四方方,就像漂浮在河面上会发光的盒子,不错,材质改用一般的竹木和油纸,成本降低的同时,效果并未变差;巨型坐灯,灯罩是伞棚,灯座是环状长椅,夜里独至,取亮遮雨,也很好,把白玉换成一般的塑钢,不失美观又坚固耐用;胡萝卜灯笼,亮出来的光晕就跟刚洗好的水嫩胡萝卜一样,哈哈,放在餐厅里,搞不好更合适呢……” 那名畏畏缩缩的传话工人鬼鬼祟祟的退远了,随后推门进来的,是立刻与老板互递眼色的玲亚,她端着一杯香气浓郁的热咖啡,笑盈盈走到倩儿边上,请她品尝。 液体进入唇齿的瞬息,途倩儿手中的咖啡杯打碎在地上,连着被溅上残汁的图册一起。 Chapter 1116 人会翩翩飞起,在术法界中已属惊世骇俗,不过有了化云一族“碧霄凝云术”的原理解释后,天雪柔的飞翔技法就不再那么为人惊叹了。不过眼下,她倒真的很想一改往常,尽情的震撼一番。 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并非空城,因为空气流通的感觉完全不同,入目是一座座凌空悬立的碧色“孤岛”,锥型的泥土地基掺着植物须根被往来的风一吹,扬扬摆摆宛若垂柳。高空低空随处可见静止飘浮的事物,小到一块石玉,大到一座绿岛,正常世界里的“引力”在这里无用武之地,除了氧气还能让人呼吸自如外,天雪也很难解释,为何这里会出现空城般的状况?莫非……它是异世界的空间夹缝? 落入这边伊始,天雪柔是昏迷状态的,在梦里,她还在漆黑的夜空中看到了类似的盛景,那悬于高空的建筑,地基土层竟厚过了建筑本身,因距离和角度问题,看上去有些不可触及,刚巧地面上也有一模一样的建筑,它近在咫尺,型如跳棋,锥体中间的部位还有浅色圆环,层层环状之下便是建筑主体的圆形柱了。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忽然做这种梦,且醒来之后入目景观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脚下这方巨岩连打一架的面积都不够,可她从涡流里出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上面,该说是机缘吗? 伸脚试探浮空岩石下湛蓝的万丈晴空,天雪猛然发现,这个世界没有大地,所有事物皆浮动于空气中,好比天上城池,最令她惊讶的,是这儿的空气无法承接任何重力,如不能自如飞行,就只能困顿在孤岛独石上,或一头栽下,去往那不知尽头为何物的碧蓝深渊。 轻身一跃,脚尖踩住空气自如的滑翔出去,天雪柔像一只羽翼纯白的飞鸟,轻轻巧巧就跃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大型悬空岛上,岛中央有一座高耸山脉,周遭环绕着旖旎的流云,花草树木、鸟兽蝶虫都千奇百怪的,简直见所未见。 随着流云轻雾的散去,面前一条幽深的山路显现出来,似乎有一条通往上头的狭窄阶梯,陡峭的尽头,隐约有建筑的身影。天雪放弃徒步攀爬,翩然飘身向上,几个翻转后,柔柔地落到一棵蓝叶花树的树尖上,偏巧这个角度,能够隔着时隐时见的雾气望到一座屋中,躺在榻上那名虚弱喘息的孩子。 天雪犹记那一年,她一个人逃到冰洞去续命时,莫名发起了高烧,当时身边无人,她只能艰难的扶着雪壁慢行,当她以为自己快要离开人世时,天不亡她,令她在奇迹中生还,从此,还拥有了异于常人的抗寒体质,再也不会因气候寒冷而害病。 也正由于那经年累月的“冰冻”,冻结了她心湖的热络,冻结了她感情的起伏,她像一尊麻木无感的冰塑玩偶,连自己都不晓得,什么是喜怒哀乐,长时间的不言不语,让她失去说话的能力,她也仍记得,多年后遇到天地盟,朝夕相处后那第一句声音的慢响,当时她只觉得,太奇妙了,不论是声音从口中发出的刹那,还是灵魂得以重生喧嚣的波动。 掩映在群树环抱中的竹木小屋,一个四五岁的短发女孩孤零零倒在硬邦邦的凉席上,席子下面就是板榻,半张柔软的被褥都没有,尽管这里气候炎热,但对于生病的人来说,往来的风便是加剧病情的推手。天雪不加考虑,就关上了大敞的窗子和门,靠近榻边,发现女孩圆圆的脸蛋上红烫异常,屋中简陋,竟连水盆都没有,她只好撕下袖子上的白纱,跑到外面去找溪流,好在不远处有一口水井,就是久无人用的样子,内外都盛满了绿苔。 冰凉的井水缓和了女孩脸部的烫度,可她浑身抽搐,还是让天雪不禁蹙额,存储器里只放了几件单薄的纱裙,眼下,却是唯一能够帮孩子恢复体温的东西了,忙完这一切,得见不知名的小女孩呼吸渐渐平稳,天雪松一口气,又跑出去找食物。 院子里的两口大缸,干净的连粒米都找不到,鸡鸭猫狗的粪便还遍布在地上,早已干涸,排泄它们的“主人”却不见踪影,整个就是一无人打理的荒凉之家。好在再远些的位置有一棵茂盛的野生樱桃树,天雪飞身上去采摘了一些,兜在袖子里奔回小屋,把樱桃一个个去了核,想要喂给无人照顾的孩子吃。 似乎察觉到有人关怀自己,胖乎乎的小脸动了动,那双星辰似明亮的黑眼睛慢慢睁开了:“……哥哥……呢……” 天雪心想,这孩子大概还有一个尚未归来的兄长,便温柔的哄道:“哥哥在外面,一会就回来了。” 闻言,小女孩的眸光暗了下去,撇起小嘴,几乎能挤出泪来,天雪还以为她又不舒服了,匆忙询问间,又听她委屈可怜的开口了:“姐姐骗人……” “嗯?” “哥哥不会回来了……” 孩子微弱的哭声和面容,让天雪心中一紧,那种可以喻为痛楚的滋味,叫人窒息:“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撒谎的,事实上姐姐也不知道你的哥哥在哪,不过,只有身体好起来,才能亲自去找哥哥回家,对吗?” 虽然幼小,可控制力是出奇的强,女孩立刻收回眼泪,还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找天雪讨吃的。内心生出一种罕有的怜爱之情,它令天雪的神色温暖如冬日阳光,亲手,一颗颗喂到那小小的嘴巴里,初见而已,却有说不出的默契。 吃了樱桃,喝了井水,又依靠并不十分暖和的纱裙蒸出些汗液,小女孩的情况好多了,尽管她虚弱到仍需趴在竹榻上。交流中,天雪得知,这女孩的父母在两个月前离开这座浮空孤岛,此后再也没回来,哥哥告诉她爸妈死了,便也跑了出去,此后再不见踪影,没人喂养鸡鸭,小动物们饿得跑出去觅食,一个个都走失了,她开始还能挖些生番薯烤来吃,后来生病发烧,就没有力气干活了。 “小叽小呀都跑丢了,我不会给它们做吃的,喂它们番薯它们还不吃……”小女孩沮丧的埋着脑袋,泪珠滴答滴答往下落。 藏在身上的预言碑石角不逢时的燥热起来,天雪柔笃定,那轮回钟就在近处,可她也观察了许久,硬是没发现蛛丝马迹。这时,流了几滴泪珠的小女孩忽然扬起脸,告诉天雪她的肚肚疼。天雪伸手揭开她的背心,触目惊心的一幕让天雪脸色大变,孩子的前胸和腹部,分别有三个淤青的圆印,大小和轮回钟表盘差不多,她又把孩子背后的衣服掀开,下腰处,有一样的痕迹。 是谁这么残忍,把四只表盘镶嵌在这么幼小的女童体内,那一刻,天雪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燃烧起来,有不断的泪水从中淌落。 “姐姐,你怎么啦?” “孩子,告诉我,是谁在你身体里放了这些东西?”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女孩天真无邪的把头一晃,回想道:“就是三岁的时候,妈妈说我生病了,必须要做手术,然后我就睡了好久好久。” “应该……就是那时候了。”天雪打定主意,既然轮回钟是必须取回的东西,而她又不能放任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于不顾,那么,就只能一并带走。 “妹妹妹妹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一个活力四射虎头虎脑的男孩子火冲进来,看模样也就十来岁,长得普普通通,但眼神跟妹妹一样灵动可爱。他见到屋子里有外人起初很惊讶,但还是不忘把找来的热乎乎大饼放到女孩手里:“吃吧!知道你饿了!” “哥哥,你不要走了,留下来陪我好吗?”小女孩可怜巴巴的望着哥哥央求。 “不行啊,我还要找宝藏呢!妹妹,等我翻遍这附近所有的浮空岛,找到那宝藏以后!咱们就不用挨饿受冻了!你要等我啊!”说完,就急不可待的往外跑,连坐一会儿的耐心都没有,甚至不会担心天雪这陌生人,对他妹妹是否有不良企图。 天雪追了出去,给他一句“站住”,警告时的口吻尤其冰冷。 “不是有你照顾她吗?干嘛还浪费我这个人力啊!我可是寻宝大将!别妨碍我!”小男孩神气活现自豪满满的拍胸脯对阻拦他前进的姐姐叫嚣。 “与其浪费时间在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上,不如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妹妹,照这样下去,她活不久了!” “你胡说什么?”男孩怒了,对天雪的提醒戒备十足:“我妹妹好好的,怎么就活不久了?” “你说,你是为了寻找宝藏?”言语向来无多的天雪柔,这一次破天荒的说起教来,还是对着一个陌生的孩子喂心灵鸡汤:“但在我看来,是你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你的父母不在了,你不照顾家里,不照顾妹妹,整天在外面做这些虚无飘渺毫无价值的事,你自己饿的时候可以呆在山里吃果子,你自己冷的时候可以杀兽揭皮当衣服,可你知道你妹妹摔伤了动不了吗?你知道她‘旧疾未愈’又添新伤吗?” “谁会相信你的话!我看!你就是从魔鬼浮空岛上下来的人形恶魔!专门来挑拨我们兄妹关系的!” “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意识到了错误还选择继续无知下去!我不会因为你是小鬼而手下留情的!因为你根本不珍惜别人想要也要不来的幸福!” 不知是不是争吵的声音吓到了女孩,屋子里一阵哭闹的声音,拉回了二人的神智,也把双方顿起的怒意平息。当他们冲回竹屋时,纷纷目瞪口呆。 小女孩跌坐在地上,胸前后背的皮肤开始隐隐渗血,她疼得小脸发白,越是哭,就越是难受的厉害,天雪痛心不已,几乎用呵斥的语调责问男孩,女孩究竟遭遇过什么。 男孩沉痛的合起双眼,两只手在用力收紧中:“一年前她生病,爸妈带她去医院,结果她就消失了两天,等再回来时,身上就有几个圆形的缝合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放在了身体里,而医生说,那些东西已经和她的血脉连在一起,根本没办法摘除,前不久,我的爸妈去远方找可以医好妹妹疾病的人,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最近的医生在哪?她现在情况不妙!要马上送过去!” 天雪的这番催促,终于让男孩不再三心二意,他立刻引领抱起妹妹的天雪,到了另外一座浮空岛屿上,过程里,他使用的飞跃技法竟和天雪差不多。 另一座生满草药植物的中型岛屿上,有家医馆,就是这里的主治医师曾经马虎,弄丢了女童导致现况的,他见来的是曾经的患者,而且是受过其疏忽伤害的一家,立刻毕恭毕敬的站起,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天雪把女童的恶化情况作了详细表述,看着医师陷入沉默的脸,很是忐忑:“医师,有没有什么办法,立刻取出她体内的东西?然后,再给她输血,进行内脏、血管和皮肤的缝合!” “说得容易,我要是有这样的技术,早就把她治好了!”讲起这个,医师就痛心疾首的晃头。 “那这个世界里到底有谁可以帮她啊?” 或许回去之后,说给任何人听,都不会有人相信,天雪此时心心念念的只有女童的安危,而无关轮回钟的下落。 “是往东边。”医师伸手一指窗外的某个方向:“一万公里的方位,有一座透明的浮空岛,那上面生长着神奇的止血药,还有一名医仙,只要有她出马,任何濒死者都能复生。” 情况危急,天雪也顾不得许多了,近的话,她完全可以三两下飞驰到地,但如今,一万公里的距离,已然不适合徒步,她挥袖释放空间涡流,预备一瞬间直达透明岛屿,哪怕用尽全力,也要把那医生找过来!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提供给人们自由行走在天空里的权利,却无法让天雪施展瞬空转移术,别说移动,连涡流都放不出来,她忽然想到云上堡时涡流出现与释放的原理,除了心痛难耐的惋惜,别无他法。 “她……真的要死了吗……” 或许直到这一刻,每天都在寻找宝藏、做着发财大梦的哥哥,才猛然意识到,他的最后一位亲人即将离开自己。 “谁也不能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做梦,但是亲人,却会陪伴你一辈子。”天雪擦去泪水,回首正视男孩的瞬间,一双细长墨瞳写满坚毅:“一万公里又怎样,看我把人给你带回来!” 起步,轻跃,长长的飞过,身上衣袂宛似白蝶雪翅,同她惊为天人的美貌一样使人震撼,医师背后的呐喊声她无法听见,因为她已踩着闪电般的步伐,迅疾的朝一个方向,坚定奔往。她的眼前,重叠着女童的脸与自己幼时的模样,她不希望自己曾经的孤单,如今体现在另一个无辜生灵的身上。 医师那急切的呼喊很快得到验证,天雪柔风雨无阻的飞跃到一半路途,被突然横飞过来的几桩缠满绿藤的立柱拦住去路,那立柱长十几米,桩桩有两条象腿那么粗,长了眼睛似的朝四面八方狂扫,但不论怎么张牙舞爪,都能直冲着天雪飞来拂去的身体猛撞,亏得雪罗刹天生一副柔软腰肢,行动灵活,连袖角都别想沾上。一向惧热的天雪就在这烈日炎炎之下被纠缠了很久,最后,她拼着一口气,才艰难飞出这怪异的石柱阵。 随后,透明岛屿的登陆、神仙药草的采集还有医仙小姐的邀请,照比之前,都算是畅通无阻的了,为了节省时间,天雪不惜多花费一倍力气,带着医仙,绕过石柱阵,竭尽全力以最快速度返回了女童所在的岛屿。 然而,这么千辛万苦的一番折腾,却只换来男孩哀恸的哭嚎,女童苍白无色的面孔稚气依旧,就像生前一样可爱机灵,可惜,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听说了女童全部遭遇的医仙小姐惋惜的长叹,辄便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郑重道:“她因体内的东西而痛苦,现在,就让我把它取出来,还她一个自由。” “最后,我想拜托你……一定要把她的身体,缝得漂漂亮亮的。” “我明白。” 沾满女童鲜血的轮回钟,不用去看,天雪已提前预支到了源自死亡的心痛,她一向不是木茉那样的感知系术师,可这回,她却能感应到女童病逝前,对人间的恋恋不舍。 Chapter 1117 一井代特在这处山涧吊桥上徘徊了许久,这吊桥很特别,像蛇一样弯弯曲曲直达终点,密集排列的红色吊绳生成阻碍,让视线无法直穿前方一览无余,不过机敏的代特,还是发现了某个模糊的影子,那令人胆战心惊的举动。 “姑娘,你赶快下来,千万别想不开!”她阻止了一个刚到桥中央,就脱下鞋子,把腿伸到桥栏外面去的女孩,这举动已经昭示一切。 “你是什么人,少来管我的事!”女孩毫不领情,还被阻挠了一般心生不爽粗声粗气。 “我只是个普通的旅行者,虽然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这样做,你的家人会伤心的。”代特不留痕迹的徐徐靠近,希望能趁其不备一把将人救下。 “家人?伤心?”女孩苦笑不止,一面落泪一面仰天悲叹:“那种东西……我才不需要!” “那就为了你自己啊!”代特见她另只脚也迈了出去,慌得手心冒汗:“人来到这一世不容易,不要为了任何想不开的事情轻生,你还年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你根本不明白我心里的苦!” “那你就说出来!让我帮你啊!”忍不住对路人伸出援手的代特,暂时忘记了任务在身一事,比起轮回钟可以挽救无数生命的大任,还是拯救眼前的这一个更为重要。 “你?”女孩愣了一下,很快不予置信的惨笑道:“区区陌生人,你又能怎样?” “可我们现在认识了呀!”代特缓慢靠近中,争取用表情吸走轻生女孩全部的集中力:“你可以把事情告诉姐姐,姐姐会帮你的,就算不为了别人,也要为了你自己,明白吗?” 等发觉对方目的从而纵身跃下时,已然来不及,一井代特瞬间靠近,将人紧紧抱住,硬从桥栏外把姑娘拽回桥内,这惊险一幕引起了途经到此的旅行者们的注意,包括这姑娘的父母,在一阵骇然的疾呼中狂奔过来。 然而他们的言辞和举动,却大大超出代特的预料,这姑娘尽管主动寻死,可过程里一直在瑟瑟发抖,并不像完全的生无可恋,她现在脸色惨白,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惧当中,她的父母见了,第一句话不是安抚和劝慰,而是态度失控的指责。 “你说你丢不丢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的脸都没了!” “谁家孩子像你这么不上进!你说你活着干什么!” 围观者议论纷纷,逐渐加剧的重量压得吊桥晃悠不止,不断袭来的摇动感使得轻生女孩更加不安,在父母穷凶极恶的训斥和不绝于耳的嘲笑声下,她大哭失声,随后便突发心悸当场厥倒了。 虽不精通却也略识一些医术的代特立刻给姑娘做了相应检查,确定为心脏旧疾复发后不自禁抬高了音量:“现在要马上送到医院才行!这里最快的交通工具是什么?” “直接送回家就行了!去什么医院啊!” “是啊她之前又不是没昏倒过!每次都去医院我们要添多少麻烦!” “作为孩子的父母,你们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她有了活不下去的念头,你们不但不安慰,还对她大加斥责,现在她病倒了,你们非但不关心还口口声声嫌麻烦?既然这么不把孩子放在心上,又有什么权利说她丢了你们的脸?” “你是谁啊?你凭什么干涉我们教育女儿?” “对啊!女儿是我生的你有什么资格管啊!” 夫妻二人的一唱一和,倒是让代特想起了某位同伴的极品双亲,不禁嘲讽的冷笑一下,这罕有的表情,将她天性里的柔婉尽数磨净,她开始忽视两口子的存在,转朝围观的路人们求救,毕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很多事无法一人完成:“好心的各位!请告诉我最近的医院在哪里!拜托了!” 和本世界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医院布置的主色调了吧,入目就是一片天蓝,干净透彻像救死扶伤者圣洁无垢的内心,它无边无际,包容天地。 经确诊,这名叫做杰琳的女孩子确实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保养的并不好,经常性的压抑,使她如今状况极糟。在亲耳听到医生公布事实时,杰琳的父母终于失去了发狂的力气,原本的怨怒也通通变作当下的焦虑。代特进一步打听,才知道他们的大女儿,为何会生出活不下去的念头。 这是一个四口之家,长女之外,夫妇还生了个儿子,他们经济条件宽裕,自视甚高,因此给两个孩子早早安排好人生之路,从学业到工作,再到婚姻,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监督孩子们的成长,半点空间都不留给他们,然而在他们看来,这是他们作为父母,给孩子留下的最好礼物。 长女根据父母的要求上了她并不喜欢的学校,毕业后又参加了她并不喜欢的工作,甚至结婚的对象,都是她毫无感觉的“陌生人”,她的爸妈明明知道她心里苦,却仍不肯改变现状,也不允许她反抗,直到前段时间,她与爱人彻底的分道扬镳,在遭受父母没日没夜的痛骂后,借着假期旅行的机会,她想到了跳桥自杀,以结束这压抑苦闷的人生。 杰琳的后期心理活动,是代特推测出来的,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子不见笑容的一张脸上,饱含了怎样经久又深刻的苦楚。 “恕我直言,即便是父母,我认为,也不应该用自己的观念去权衡孩子,并替她搭桥铺路,你们以为是为了她好,实际上,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方法。” “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她认为她的想法会给她的将来带来幸福,可万一事实不如她所料呢?我们作为父母,设想总比她周全吧,这天底下,有哪个父母的选择是错误的?而又有哪个孩子,凭借自己单纯幼稚的想法一路跑到黑最终收获幸福的?” “你们……从来都不会跟她沟通不是吗?”一句话,问得振振有词的中年男女哑口无言:“她是什么样的想法,幼稚不幼稚,你们听都没听就下了判断,这对孩子公平吗?万一她的想法超乎你们的预料,并不是所谓的不切实际呢?而你们用心良苦的诸多安排,又跟她沟通过吗?在长期的无交流状态下,你们和孩子的心,只会越离越远。”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找她沟通……过……” 就算没有这理不直气不壮的反问,代特也有充足的理由:“我见到她时,她正一脸绝望的往桥下跳,她不会不知道下面河有多深,水有多急,她尽管害怕,依然选择带着胆怯去死,为什么呢?你们如果经常和她沟通,会不知道她有轻生的念头吗?而你们……在她经历了离婚的挫折后,又是怎么说她的?你们说她丢了你们的脸,这对她的心,简直就是伤口撒盐啊!……作为局外人,我今天的话说得有些多,请你们见谅,但,同样作为局外人,我才看得清楚你们无法看清的东西。” 杰琳父母的气焰逐渐熄灭了,一个去乖乖办理住院手续,一个静静回到家里煲汤做饭,代特作为这场家庭闹剧的目击者,选择暂时留下来,帮忙照看杰琳。 不负所望的是,当天晚上杰琳就苏醒了,气色照比昏倒之前好了许多,代特见她露出少见的微笑,也对她浅浅弯动了嘴角:“现在,可以把你的心事说给我听了吗?” 果然,不能偏听一面之词,杰琳的父母并不知道,他们的另一种做法带给了女儿多大的心理负担,杰琳的弟弟比姐姐晚出生十年,二者待遇属于云泥之别型的,父母的眼中始终只有弟弟,对姐姐则疾言厉色,这种习惯长达十一年,令杰琳的身心遭受巨大伤害,不公的待遇之下,她无法憎恨弟弟,也无法怨恨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只能选择自我压抑。 “我认为他们根本不爱我,他们只爱弟弟,而我,永远都是这个家多余的。”杰琳低垂着眼帘,并未因这回死里逃生而洗净“生前”的阴霾。 “我倒不这么认为。”代特缓缓一笑:“他们是爱你的,或许在对待你跟你弟弟时有所偏倚,但真心为你付出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只是,他们和你欠缺沟通,所以不了解你的心意,我也有父亲和妹妹,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珍爱我的、也是我最珍爱的人,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交流彼此的心得,只有这样,误会才能在形成初期尽数的消除,而不至于积压太久引发恶果。”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好运的,姐姐。”杰琳凄惨的一笑,泪水长滑而落:“有些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真的是这样吗?”代特的笑容,变得有点苍白:“我最珍爱的爸爸和妹妹,他们都离开人世了,我才开始感到后悔……如果那时候,就跟他们多聊一些,多呆一会,该多好啊……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人一旦死去,就不会再回来了,而活着,才有可能扭转任何局面……杰琳,你会这样认为,是因为你还拥有着……你还没有失去,而当你真正失去你就会明白,只有珍惜眼前,才会满足幸福。” 医院坐落在一角矮山上,周围环绕池水,池水顺着山坡向下游的河流涓涓轻淌,薄纱似的矮瀑从高台的栅栏间垂泄,一级一级往下延伸,近百层淌水石阶下方,有一团冒着白色烟气的光芒,仿佛会发光的水蓄满了池潭,又似一汪会流动潆洄的明亮雾气。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杰琳,你积极向上的人生才刚要开始,学会和父母沟通,你会发现,他们并未有你想的这般不近人情。” “谢谢你,代特姐,你救了我,又这么开导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杰琳眼中充满感激的柔光,那象征一种释怀,一种醒悟,和一种解脱。 “因为看着你,我就想起了我另一个朋友……她没有你这么好运,毕竟,你的父母是真心爱你的,可她……然而既便如此,她依旧不曾舍弃自己的信念。” 离开时,正值一天中最美好的时段,宁寂,沉静,苍凉中不乏温暖,火烧云在天空燃出一片橘色,映着渐渐隐没山峦的夕阳。 尽管没能顺利感应到轮回钟,但对于一井代特来说,拯救了一条命,唤醒了三颗心,是比任何收获都有意义的经历,她不感到失望,反而觉得安慰。 一路慢行,在天空完全失去夕照日的暖色渲染前,在本该僻静无人的巷子尽头,她听见一阵斗殴打架的吵嚷声,出于奇怪,她循之探去,只见一群衣着怪异的不良少年围着一个男孩痛扁,口中威胁叫骂不绝,手中棍棒粗壮结实,看得人心惊胆战。 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保护一切被欺凌的弱者,不论当年在雪之国,还是后来到光之国,从父亲和碧姐口中,代特时常听到这样的话,这已经成为“光之人”行走于世的本能之一。 “住手,不要打了。”她见持棒者净是些年纪不大的少年,放松了拳间紧握的力度,语气也不觉中变得柔和,虽然,不失严厉:“一群人欺负一个,很光彩很值得骄傲吗?” “哟,这姐姐长得真好看。”带头的那个叼烟混混一脸坏笑的靠过来,还未凑近便被瞬息上前的代特一招制服:“你你你放开我!” “你们要跟姐姐我动手的话,我不介意教教你们什么是公平较量。” 眼见老大被扣下,余下的小兄弟们自然群情激愤,有的挥棒,有的呐喊,甚至有的连匕首都拔出来了,一井代特见不过如此,便花费掉一成力气,把十余个熊孩子通通撂倒了。人跑干净以后,她没忘了去关怀那倒在地上的少年。 看样子也就十一二岁,脸部青涩稚嫩,个子却快要及上她这个大龄女青年了,第一眼就觉得略微眼熟,她问男孩,是不是叫杰克,还有个姐姐叫杰琳。 男孩吃惊的望着她,抱紧了怀里的布包撒腿就跑,代特还在纳闷,手中石角的发烫让她意识到惊人的现状——那轮回钟,就在这少年杰克的手里。本打算不理会他的逃走,现在看来,她跟杰琳一家的“纠葛”还不算完。 “站住。”她用了空遁术,一步就跨越到杰克面前,将他的去路阻挡:“手中的东西,交给姐姐。”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表面上救我!实际上是帮他们的!” “杰克,你的姐姐生病了,现在在医院,你的父母也很担心你,快去找他们吧。”代特不疾不徐,可她每靠近一步,都能感觉到少年身上加剧的颤抖:“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在任何情况下表露出胆怯,即便你的内心很害怕。” “那样不是很虚伪吗!” “所以,要学会真正的坚强和勇敢,只有这样,你才算个表里如一的勇士。”她的语声和神情,都温柔和善宛若邻家姐姐。 少年把戒备心慢慢放下,可还是满腔困惑:“那你要我的钟干什么……” “要听实话吗?” “当然!” 换了旁人,一定不会对只有十一岁的孩子讲述事实,然而即便讲述了,也不会认为孩子会相信。可偏偏,这一次相遇的“组合”不同寻常,代特原原本本把事情做了交代,把轮回钟造成的灭世危机如数坦白,而这个叫杰克的少年,也一本正经的相信了。 “太可怕了,原来它不是玩具,姐姐,对不起,我之前误会你了,这个东西这么危险,我就把它交给你了!”少年正气凛然的说着,同时举起方形布包,把轮回钟把持的高过头顶:“姐姐,拿去吧!” “杰克,谢谢你相信我,也谢谢你肯把它交给我。”代特想了想,不得不多问一句:“只是,能告诉姐姐,这钟你是从哪里拿到的吗?” “姐姐!小心你的后面!” 过于专注某件事物时,就会淡化周遭的警觉,以至于连杰克都察觉到的危机,代特却迟迟没能感应出来,脖子被一条绳索紧紧勒住的瞬间,她也只能反应到一点,拼命的挥手,喝止想要扑上来救人的杰克,用尽口中最后的力量高呼一句“快走”,不明身份的袭击者辄便加剧勒绳的力度,直到,把她的意识一寸寸带离脑海。 Chapter 1118 不论到哪个世界,脚下踩着什么样的土地,她的心境都无波无澜,毫无更变。有时候,她会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又是在想什么,而更多时候,她不会去追寻答案。 因为,绿阳没有好奇之心,没有困惑之意。 黄金堆山,白银砌地,珠玉成车,锦缎千里,在一个恍惚中,春水绿阳清晰看到如上场景,随后,面前一座宝石高台从散开的浓雾中显了形,近百名低头哈腰的侍女罗列两端,高呼着女王的姓名,而身在其中的绿阳,分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她接过侍女长恭敬呈上的王冠,在臣民们膜拜的欢呼声里走上阶梯,坐到那众星捧月的王座中去,芸芸众生皆在她的脚下,万千性命都握在她的手中,她是天地的主宰,至高王权的拥有者。 可渐渐的,人们的欢呼声在她的耳中变淡,黄金珠宝五光十色的华澜在她的眼中透明,端坐王位之上的春水绿阳,感受不到丝毫快意,她就像在目视一场与己无干的尘世琐事,除了乏味,便是麻木。 她摘下王冠,抛弃王座,无视成堆的金山银山,不听美妙的欢呼喝彩,一步步,慢行在景致渐次消无的幻境中,等她意识到方才不过是浮华的梦一场,春水家瑰伟的楼阁被大火烧得只剩下框架,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在浓烟里沸腾,倾盆大雨的到来无疑为这场毁灭画下句点,然而化为乌有的一切,尽数死去的族人,还是形成强烈的黑色画面,倒映在她浅色的瞳眸里。 无声无息的死寂,漫长寂寞的雨滴,春水绿阳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痛哭流涕,哀悼亲人的逝去,哀悼家园的毁灭,同时,去把促使这悲凉结局的凶手找出来绳之以法,报仇雪恨……但她,做不到,“人终有一死”的概念在脑海里、心灵中反复出现,早已经根深蒂固。她漠然扫过春水家被雨水冲刷的残骸,无悲无喜。 骤然一阵猛雷落下,她三度从梦中惊起,榻边静坐着一名英挺的男子,姿容出众,气度奇伟,温润的笑容洋溢在唇角眼梢上,他牵动女子的手,帮她整理鞋袜,披衣梳妆,他小心翼翼的呵护,极尽所能的照料,他对她软语,是她即将成婚的丈夫。 他们身穿婚服,对视伫立,当新郎上前预备拥吻新娘入怀时,春水绿阳神容冷淡的将人推开,正欲转身离开这充满金红浓光的礼堂,手被用力地牵住。 “不要走,你是我的新娘,是我发誓会用一生去守候和爱护的人,我爱你,请你不要抛下我。” 背后那深情款款的声音,新郎脸上依依不舍的神情,落在绿阳的耳中眼里,却变得苍白无色,她淡淡抽出被把持在男人掌间的手,冷漠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什么是恨,对我来说,男欢女爱、富贵荣华,都只是虚幻的云烟,它本不存在,至少,不存在于我的心中。” 新郎脸上温润的光彩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魅惑阴沉的一笑:“真是个无趣的女人,看来是绝不动容到底了……你,难道不想找到轮回钟吗?” 第四次“苏醒”,她想起了此行肩负的任务,眼前景致再度突变,她来到了一座庵庙面前,门敞着,似有意牵引她入内。庵中红梅盛开,清波风寒,转眼竟是一场忽至的大雪,檐下挂匾,书写着此庵的名字。 无心庵。 “无心,并非真正的‘无心’,而是无喜,无嗔,无哀,无乐。” 当这句话,无知无觉从她口中飘出时,眼前之景数度更迭,庵庙被一方荒芜的空地取代,正中的大岩石上,一个正在敲木鱼的小沙弥阖目打坐,口中诵经不断,一个顺流而下的葫芦撞到石头被弹上了岸,刚巧落在绿阳脚边。 这葫芦不大,满满的经文却遍布其上,绿阳不自觉跟着念了起来,一念便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场合,忘记了轮回钟还在那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等她。 “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问候的声音从脑后响起,她放下葫芦,回眸起身:“你是……” 眼前之人,分明是第三重梦境里那个锦袍新郎,不过当下,他穿着袈裟,捻着佛珠,头上一顶弃尘绝世的僧帽,正一口一个“阿弥陀佛”的念着。 “这是怎么回事?” “女施主还没回答贫僧的问题呢。” “这样的称呼和自称,从你嘴里说出来,拗口。”绿阳毫不容情的批判,这僧不僧人不人的怪男嘴脸:“从一开始,你就是来算计我的吧。” “我不过……是来刺探你们每一个人内心的深处,到底对轮回钟有怎样的执念罢了,你还是头一个,连放弃都谈不上,就忘记了全部的人呢……呵呵。” 这一笑,幻化的容颜骤变成施术者的容貌,绿阳波澜不惊的面容里,并没有随之产生涟漪,她看着沧岚,恍如在目睹一尊透明的塑像:“现在所拥有和把握的,终有一日会消失,所以现在的执着又有什么意义?既然无意义,又何必执着?” “即便你对如何中了我的术毫无兴趣,我依然要遵照‘承诺’告诉你……你中的,是梦境幻术。” 梦境幻术,不同于寻常范畴里的幻术,因为对春水绿阳这样的幻术高手来说,再难以逾越的幻法,她也会在其中清醒认识到,“自己破解不了这些幻觉”,然而梦境幻觉,就跟做梦的时候一样,自己的梦境与内容被他人操纵掌握,她不会去怀疑,这只是个梦,或这只是个幻觉。 “看样子,并非光域那块宝地温暖不了你这块冰,而是你原本就不是冰,你只是块木头,任何气候,都难改本身的温度。”沧岚含笑缓道,信手一扬,指了指寺庙中正在供奉的长明灯:“这里的长明灯可不同于凝光城里象征生命的那些,你要不要帮你的伙伴们祈个福,以表达……你对于红尘的最后一点眷恋。” 披缁出家,三千恼丝落下,青灯古佛,终将常伴身榻。 离暗空间里,擎天粗壮的时间轴霍然崩碎消无,相夫光子神情一紧,回首间,沧岚先生面庞里流露出的诡异笑容让她意识到了什么糟糕的问题。 “沧岚先生,难道你……?” “没错,从头到尾,就只是个梦境。” “圈套?骗局!” “别说的这么偏激嘛,我也只是为了让你的伙伴们看看自己将来的结局而已。” “那轮回钟呢?!” “在这里哟。”徒手锻造的涡流眼,将二十二只轮回钟尽数吐出,金银双色齐聚,顺逆两钟皆全。沧岚伸脚任意踩中一个,碾压蚂蚁那般悠然快哉:“包括……风扬、助贤、也俊,三人各自没能找全的余下四分之三,还有落月啼小婉跟春水绿阳完全没有摸到影子的完整体,说起来,也不算是大成功呢。” “女仙大人,难道你也……?”大概清楚,与这位诡异的前辈沟通无能,相夫光子将求证的迫切心情落在了花问蕊身上。 “不,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花问蕊也被沧岚抖落出全部轮回钟的举动惊着了:“你小子……糊弄我们?” “女仙前辈息怒息怒,我这样做,真的是没有恶意哇~”沧岚悠悠地摊开两手,做出无辜表情,可他的笑容看上去一点也不诚恳:“如果真让他们去经历,只怕现在,连尸骨都无存了。” “沧岚先生,我敬重你是碧姐的师父,也感谢你帮助过我们,可你这样玩,是不是太过分了!” “相夫光子,看来,你还是被包裹的太严了,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啊。” “什么意思……” “够了,沧岚,别说了。” 沧岚并未听从花问蕊的劝阻,他朝对自己怒目相向的修罗道缓步靠近,言语中充满了隐性的威胁力:“有些真相明明已经离你很近了,可偏偏你被有心人士爱护着,拼了命的不让你知道真相,担心你受不了……堂堂天地盟上主,当世修罗道,居然是意志这般脆弱的人,可终有一天,你将面对,那时候有多惨,完全能够预见。” 相夫光子不能十分透彻的明白他这番话,不过“被蒙在鼓里”的恍悟在这一刹中横生心头,她觉得苦恼,因为被谁隐瞒了,隐瞒的内容是什么,还没有半点头绪呢。 眉头深锁间,离暗灰色的天空中迅速洞开二十二个烟圈缺口,从里头流星般坠出天地盟的上主全员来,他们当时还昏睡着,在光子的反复呼唤下,依次找回了意识。 彼此间互看数眼,又一同瞄向等候在此多时、早已心急难耐的光子,不可置信的讶然遍布在每一位的脸上,令现场立时吵得飞起。 “我记得我被钉住了啊!” “我……好像被打倒了。” “我应该还在遨游天际啊!” “……我迷路了……” “我和助贤差不多。” “不是应该在医院里……” “接受抢救吗?” “我被砸中了……” “我还没有离开那间新房啊。” “堇丝猴哪去了?” “水都呛死人了!” “我干啥来着?” “烫死老子了!” “好像真就少了一头羊。” “……(手语)。” “……(无语)。” “冻坏宝宝了。” “不是有很多人围攻我吗?” “喝的东西有毒啊喂!” “……好难过……” “窒息的感觉真糟糕啊。” “万事到头终成空……” “……你们,能不能一个个说啊!”二十二重奏的聆听后果就是相夫光子火冒三丈:“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都奇奇怪怪的?” “比起这个,我们更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沧岚大人,还有女仙大人。”第一个振作起身的,是龙王风扬,他的问话不卑不亢,眼中的锐光却令人惧于逼视。 沧岚笑了笑,直接坦白:“是我做的,你们的确被女仙送到了那些地方,不过从涡流跳出的刹那,一直到刚才,你们二十二个,全程处于做梦状态而已。” 所谓的异界旅行,所谓的异界遭遇,所谓的轮回钟抢夺战,不过都是沧岚“梦境幻术”的体现,他用一场场人为编织出来的梦幻,让天地盟上主经历了一个个曲折动荡的人生,见识了诡异莫名的结局。 “你们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梦境,你们的语言,和异世界人类怎会互通?” 这句话,便是最强有力的证据,一方面觉得被耍了个彻底,另一方面,却为各自的遭遇感到心酸,尤其是神情向来无多的天雪,想到那名幼小的孩子,就心疼的落泪。 “天雪,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光子习惯性的观察每一名伙伴的情况,所以她能立刻发觉天雪的不对。 “如果是梦境,那么那个死去的孩子……” “是真的哟。”早已谙熟一切的沧岚,公布出残忍真相的另一面:“虽然是梦境,不过内容并不是我凭空创造出来的,你们所‘遇到’的人和事,在其他世界确有发生,不同在于……你们的相遇,相识,还有你们当时的结果,全部都是假的……” “所以,从一开始,轮回钟就只是你把我们骗到那边去的幌子,所以,你步步为营,甚至把女仙大人都利用进去了……沧岚先生,你如此大费周章让我们在你的梦境里游历,到底是何居心?!” “没错,我确有不可告人的居心,不过请你们相信我,首先,我无心害在场的每一个人,其次,我也不会愧对这个世界。言尽于此,至于真相,该你们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们知道。” 回想起方才沧岚对自己说的那番“诡异言论”,相夫光子就暗暗打定了主意,在赤魇将二十四只轮回钟全部拿去销毁掉后,她发动了离暗空间里的催眠力量,正如昔日所言,自己的空间,自己便是主宰。 转用“意识形态”来跟大家碰面的花问蕊,见二十二名上主陆续躺倒呼呼大睡,而相夫光子十分淡定的走过去把存储空间里的被子毛毯挨个盖到他们身上,吃惊不已。 “光子,你这是?” “我总觉得沧岚先生欲言又止,而直接让他们离开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听我的,所以……让他们好好的睡一会吧。”目光不断游走在友人们的身上,光子想起了太多太多,而每一幅画面里,都有她与大家共存的笑脸。 “只是做了一场梦,又不是真的大战三天三夜。”沧岚取笑道。 “在梦里大战,比实际上还要令人疲乏。”光子回以反驳,起身,扭头,端正神色:“沧岚先生,你不肯说的,我无权逼问,但是,请你把可以让我知晓的,告诉我。” “哦?”沧岚的眼色微动:“这么说,你会相信我的话?” “比起炎之帝恒,我更愿意相信现在的你。” 大概是她把自己和帝恒联系到一块儿的说法很让沧岚意外,连站在旁边的花问蕊都察觉出这个男人僵住的一瞬了:“那,要不要我回避呢?” “不用了,女仙前辈,毕竟方才是我无礼了,下面的……权当赔罪好了。” “还真是自说自话的后辈啊。”女仙不冷不热的接了一句,用眼色给相夫光子递了暗号。 光子知道自己的面部表情、眼中神态,时刻在沧岚的注意之下,索性不动声色,把话题深层次带入:“沧岚先生,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这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了,你尽管问吧。” “第一,轮回钟为什么在你手里?第二,你是否是促使轮回钟分散在各世界各时段的真凶?第三,现在术法界的时间轴,是否已经修复完毕?” “第三个问题,我要率先回答,目前来看,漏洞已经小了很多,但还没有完全消除。第一和第二个问题,我可以一起回答你……这二十二个轮回钟,确实在我的手里,不过,它们是我找到的,而其他上百个曾经遗落到各世界的,则与我无关,我只是利用了这二十二个轮回钟,让你的伙伴们集体做了个梦而已。” “而已?”他轻松到不知悔改的表情让光子心生不爽:“耍弄别人,利用别人,就这么有意思吗?难道要我相信,沧岚大人是无聊到这种境界的人吗?” “你想知道理由?” “当然!如果只是为了让他们‘做梦’直接在这里对我们全员施展就好了啊!何必多此一举,跑到神界空间去再用钟传送?” “呵呵,你注意到了吗?”沧岚扯唇一笑,眉目间的阴影逐渐加深:“没错,我就是故意让术法界的时间漏洞无限扩大的。” “刚刚你还说不会对这个世界不利!到底还是原形毕露了吗!”相夫光子震怒了,一双破冰拳捏得咔咔直响。 “光子,别冲动,听他说完。”女仙的面容也在不觉中严肃下去,五指合并,掌心里凝聚出悄无声息的攻击力量,即便非实体形态,她也有把握一招取胜。 “让轮回钟不断的流窜,在其他的世界,其他的时段,这样一来,术法界的时间漏洞就会不断扩大,而已经谙晓一切的修罗道就不会袖手旁观,然而你一个人的血力有限,就只能借用血帝的,修罗之血的纯度被帝之血渲染……相夫光子,你认为谁最不想看到这一点?” “……炎之帝恒?” “没错,我就是要让他的觉醒之路,充满窒碍。” “越是远离本世界,使用轮回钟越容易达到加大漏洞的危险,如果在本世界使用造成的伤害值只有0.5,那么在异世界的伤害值就是1,到了神界,就是2了……为了阻挠创世神的觉醒,你还真是煞费苦心!”花问蕊理清了经过,同时对沧岚的行为大加痛斥。 “没办法,谁让二百年前的修罗道多此一举呢?”沧岚摊开两手,又一次做无辜状:“欧也从容穿越到二百年前那一次,亲眼见证了不是吗?当时修罗道用尽全力,把找数百个轮回钟造成的漏洞依次修复,她的全力以赴,给我们这一世的修罗道省了不少功夫,为了让相夫光子多放点血,我只好……呵呵。” “你……是在否认姬神初知理的付出吗?”从从容那里听到过故事全部的光子,对那位无法谋面的“前辈”心生钦佩,同时,怜悯惋惜:“你可知,对于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来说,承受这一切有多么的残忍?第一次释放虚拟时间轴,就已经耗尽全力,只为了确认轮回钟的目标时间点,第二次血注虚拟时间轴,是为了以血攻血!用她身上的血,抵消掉轮回钟里的血,每一次发动,都是在耗费生命,到了最后,就只能枯竭而死……你怎么能,用充满否定和轻蔑的话语,去讽刺她呢!” “物伤其类,你是在给自己叫屈吧,修罗道?”对于她的一番肺腑之词,沧岚毫无动容:“别忘了,五百个造就时间漏洞的轮回钟,就是用你口中的‘弱女子’的血做出来的,原本,所有平行世界里的时间计算方式都一样,后来产生过不同,也都是轮回钟的流窜造成的,上一次,如果不是我费尽全力,到现在!各个世界的时间还参差不齐呢!” “各世界的时间统一化,不是因为战争兵器开启的逆向缘故吗?” “战争兵器只会加剧漏洞扩大,如果不是我……你认为,存在所谓的‘逆向’吗!”沧岚的高声一呼,把相夫光子眼里的惊骇尽数震出:“如果不是我,比临界之门被打开还要严重的后果,可能扼杀吗?”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人?” 相夫光子的疑问,同样也是女仙花问蕊,源自于内心深处的不解。 Chapter 1119 “呵呵,我是什么人……到了现在,还猜不出来吗?” “我对神界的事知之甚少,沧岚先生就不用绕弯子了,想必……你跟炎之帝恒,定存在不为人知的关系吧?” 仅仅是猜测,便一语道破般燃起沧岚眸底的清辉,他满意的点头笑笑,当着女仙的面,毫无顾忌的揭露出“神的真相”。 世人传承下来的版本,无非都是“创世神只有一个弟弟,是与之相悖的破坏神”,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二位之上,还有一位“神王长兄”,他是创世神跟破坏神的哥哥,是“主神之父”的长子,从出生开始,神便有各自的使命,神王负责创造万物的灵魂与意识,创世神创造万物的肉身,破坏神则负责消灭一切不完美的“神之创造”。 在人类的认知中,一个空间便等于一个世界,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空间都存在生命,这不计其数的空间世界,有的生命喧嚣,有的荒芜死寂,它们皆出自于神之兄弟的创造,完美的作品,会被赋予生命繁衍的无限机遇,失败的作品,则会遭到无情的摧毁,神王是从术法界空间开始创世的,因此,历代觉醒者,都对这个空间世界抱有别样情愫,当然,若不幸遭毁,对神来说,也不存在影响。 神之兄弟耗费了大把时间,总算将创世的任务完美达成,可生性多疑的创世神,却开始在神王长兄的光环笼罩下倍感压力,他惧怕长兄有朝一日会料理了他这位亲兄弟,他更惧怕,自己的力量,会被长兄远远的超越。 于是,在神界第一场诸神叛乱的战争中,创世神出卖了长兄,联合众神之力将其诛杀,神王含恨而终,临死前竭尽全力释放“神能”,这便是第一代神之觉醒者成型的原因,诸神之中,包括至高无上的创世神,设立觉醒者的“规矩”,无外乎是在效仿死去的初代神王。 “带着怨恨死去的神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创世神’,正因为如此,之后每一代创世神觉醒者,都无比提防‘神王’的存在,通常情况下,创世神的觉醒者会比神王觉醒者更早觉醒力量,只有这一世……神王,走在了创世神的前面,当创世神发现时,神王已经处于不可撼动的地位了……” 被抛弃的凄凉,被背叛的痛恨,被遗忘的彷徨……这些,相夫光子没能从沧岚眼中读到,她只看到了没有边际的野心,化作一簇簇暗色火焰,在这位前辈的瞳孔里焚烧:“沧岚先生,我很想知道,作为神明的觉醒者,你究竟只是单纯的履行着义务?还是切身感受到了他们的心情?” “都有吧,毕竟神之觉醒者,就是要觉醒所有前代的记忆和经历,还有力量。”握起掌心,神王的觉醒者把力量牢牢攥住:“如果违抗,会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不过我想……不会有任何一个觉醒者,会去反抗它的,因为……这力量在手的滋味,实在太妙不可言了。” “神王……也存在真觉醒者和伪觉醒者吗?” “大概因为初代神王还没能好好安排觉醒者的事就与世长辞了,所以我觉醒的记忆中,神王始终只有一个真觉醒者,且……同所有背弃他的‘神’势不两立。” 也只有提到“其他神明”的这一刻,沧岚眼中才涌现出永世不衰的仇恨。 “女仙大人,您听说过神王的事吗?” “没有,光神觉醒的记忆里并没有神王的事。” “那……他说的可信吗?”虽然听了进去,可光子还是不得不用理性支配抉择,她眼下唯一可以信赖的,也只有花问蕊了。 “我觉得,可以相信。”女仙小声答复她的请示。 “沧岚先生,您当初接近碧姐,是否也有这个缘故?” “真是敏锐啊,这陈年往事都被你挖掘出来了……没错。”正视修罗道眼中那戒备警惕的神情,沧岚继续给予直截了当的坦白:“那时候,我就已经觉醒了神王之力,记忆中,某一代光神觉醒者,正是她这副模样,以容貌断定固然草率,我也无非是赌一把罢了。” “那么现在,你觉得你赌赢了吗?” “赢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呢。”沧岚勾起了诱惑性的一笑,异常满足的摊开双臂说:“因为,她给我带来了你们……这些足可颠覆诸神团的勇者!” “你会不会太抬举我们了呢,沧岚先生?” “对啊对啊,你自己是神王,又觉醒那么多年,你都不上,等着谁给你当刀子啊!” “沧岚先生,看不出来,你比炎之帝恒还阴啊!” 来自于风扬、千刺和芙菱的搭话声,让沧岚始料未及的一怔,旋即,他目色阴冷的瞥向修罗道:“……是你?” “别忘了,我可以进入意识空间跟他们开会,所谓的‘离暗空间催眠’,都是幌子,他们不过是配合我演一场叫你吐露真话的戏罢了。”相夫光子好整以暇的做事后说明:“不过我很奇怪,既然你需要我们全员的力量,又为什么要单单告诉我一个人呢?” “比起说服一群人,说服你一个,再由你去说服他们,不是胜算更大?”沧岚抚掌言笑:“罢了,既然听到,也算省去不少功夫……诸位,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消灭诸神团呢?” “这算是点题了吧,沧岚先生。”宁日潇跟督翼对视一眼,正式话题的第一句回复,由她来讲:“我们二十二人的异世界游历,就是你证明自身力量的手段,你想让我们相信你就是神王,相信你的助力可以帮我们打击敌人,没错吧?” “想太多咯!”芙菱努努鼻子不以为然:“不就是比最厉害的幻术还要厉害的做梦幻术吗!以为这样我们就觉得你是神啦?我看啊……你就是会让人做梦的神经病!哼!” “没错,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出来谈什么联手,很可疑!”小婉点头赞同芙菱的批判。 沧岚不温不火,只一句话:“还记得诸位在失去意识前的种种遭际吗?那就是……” “沧岚!别说了!”女仙又一次出言喝止,在不启用预言碑的情况下,她凭借光神之力,仍能预见到真相戳破后的风浪。 万万没想到的是,督翼竟抢在所有人前面:“那就是……我们二十几个人的未来吧。这是一次‘死亡彩排’,神王觉醒者设置的陷阱,只是为了让我们预演一下未来会发生的事,沧岚先生,你是想用这一点,向我们有力的证明……你所言非虚吧?” 接二连三被后辈戳穿用意的沧岚,笑得更有深意了:“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省时省力,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你们面对既定的死亡结局,表现的很淡定,值得表扬……” “不是吧!我要给你们所有人送终啊!”芙菱大呼绝望。 “什么?我堂堂一代名厨师没有被油烟味呛死反而要被水淹死?!”小婉难以平静。 “所谓的未来……我会在天空飞一辈子?”也俊嘴角抽搐。 “老子才不怕呢!有本事你过来烧啊!火!”赤魇恨天绝地。 “我最后是在干啥来着……死活我都不知道……蠢到没谁了……”千刺蹲地画圈。 一行人用实际反应对沧岚先生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光速打脸,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神王觉醒者是无语的。 “结局……你看得到每个人的结局吗?”相夫光子无法抑制声音里的颤抖,瞬间冲破记忆枷锁,回想起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她去到十年后,目睹百叶影园资料时的绝望心境。 “除了你的,修罗道,你真是比任何人都要难以对付的存在,即便是炎之帝恒,也无法时刻窥探到你的心意。” 个中原理,相夫光子不了解,她也无暇去探寻,毕竟比起那个,她更在乎大家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未来”:“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改变吗?我不信……” “算你走运……天地盟,你们听清楚了,不想让未来成为现实,想要改变死亡的结局,就只有一条路……即,根据我的安排去走。” “你凭什么自信的以为我们会答应你?”素来不喜被人支配的助贤冷冷发问。 “因为,促使你们死亡的因素就只有诸神团,在我的帮助下,革除掉这重障碍,你们的威胁……就将彻底消失。” “直说了吧。”始终保持沉默的以悠总算开口了:“未来究竟如何,谁也没办法说清,并不是你所谓的‘预见’就百分百会成为现实,问问女仙大人,古往今来,违背了预言的结果也比比皆是,想用这虚无飘渺的东西,让我们臣服于你,做你剿灭诸神团的爪牙……恕难从命。” “即便不为这个,你们难道就忍心看诸神团一寸寸蚕食掉你们好不容易守下来的术法界吗?当初对抗天魔教时,不全都是义无反顾的,也没见你们退缩啊。” 对于沧岚的游说,风扬无所动容:“若诸神团与天魔教一样胡作非为,我们绝不袖手旁观,但这不表示,我们会劳烦沧岚先生您。” “真会说话,连拒绝都拒绝的这么好听,那好吧,你们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什么时候想通了,来琴河捎个信即可。”沧岚不再纠缠,大概他知道,强扭的瓜,不如那熟透了落在地上的。 等他的气息彻底从离暗空间里消失,这儿,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只剩自己人”。 “女仙大人,您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孩子们,你们已经长大了,是参与过世界战争、独当一面的战士了,很多决定,该由你们自己去做,我,只能算是个参考。”女仙长长的叹息下,有往日里不多见的慈母情怀:“不能否认,沧岚对你们,是利用大于爱心,他的野心和狠心,绝不下于衍仇跟帝恒,不过,权衡利弊的话,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请女仙大人明示。” “天魔不是还活着吗?天魔教不是还有死灰复燃的意图吗?沧岚这么大费周章的想要把你们搞到手,正说明你们的存在对他来说相当重要,这种情况下,你们提一些小小的要求,他不会不答应的,倒也省了你们的麻烦。” “我懂了。”宁日潇瞬间领会:“告诉沧岚,只要他把天魔灭了,把天魔教连根拔起,我们就接受他的‘邀请’。” “这倒是个省时省力的办法。”木茉眉开眼笑。 “可沧岚不一定会答应啊。” “这,就要看你的了,光子。”女仙花问蕊伸手虚拍她的肩,将她面上的忧愁一寸寸扫净:“对于沧岚来说,你虽然不是光之核心拥有者,但你是修罗道,是克制帝恒成败的关键,由你提出,他再抗拒也会考虑几分的。” “也可以算是反其道而行吧。”督翼间接赞成了花问蕊的建议:“毕竟一开始,他就打算以你作为突破口使我们点头,现在,是‘反击’的时候了。” 光子点点头,何尝不知道,沧岚把她的个性摸得透彻见底,知道对于她来讲,天地盟的伙伴是最为重要的,不论是收复了她相夫光子,还是征服了天地盟上主,另一边,都不会投入创世神麾下。牵制住修罗道,可以大大减缓帝恒的持续觉醒,牵制住天地盟,则会让修罗道没得选择。 可悲的是,明明知道他别有用心,当下“大敌在前”的局势内,也只好换个法子“屈从”。 “知道了,我这就去琴河找他。”说办就办,为了把居心叵测的神之觉醒者们挨个铲除,相夫光子选择“暂归队伍”,至少,要把眼前最强的敌人搞定。 一股充满毁灭气息的黑色能量急速袭来,刚要脱出离暗空间的相夫光子秒速退回,有些慌乱的高呼道:“大家快躲起来!” 想不到一语落毕,魔神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孔瞬息迫近,一刹中,光子几乎能看见衍仇的五官容貌,同时有些魂飞魄散的激灵了一下。 “你好像很慌张啊。” “没有,是太累了,您吓我一跳。” “刚刚这里……有什么人吗?” 本想着败露了完蛋了,结果一回头,离暗空间四野都空荡荡的,半根草都瞄不见,她大大的暗松一口气,找回了冷静:“有啊。” “哦?是谁呢?” 灵机一动,把脸一红,娇羞状捂住面孔:“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这种事魔神大人也要过问吗……” 魔神有片刻的无语,旋即从背后强行拖出一个上半身□□的男人,白皙的皮肤,强健的肌肉,熟悉的发色和侧脸的轮廓,都让相夫光子吃惊不小。 “这小子是诸神团的人吧。” “我……不清楚。”回答时显得如履薄冰。 “从今天开始,好好看着他,不准他再回那边。”言罢,魔神转身离开。 “为什么?” “创世神对修罗之血和帝之血的相互作用十分戒备,他所畏惧的,便是对我魔神有利的,你作为魔姬,应该知道怎么做,不是吗?” “……是,属下明白。”魔神这看似“成人之美”的举动,实际上叫她胆战心惊,冷汗直流,莫非他听到了离暗空间里的秘密谈话?知道了天地盟即将与神王沧岚联手的事?种种疑问,在脑海心湖间穿梭不停,连云罗风树从地上站起来静静地看着她,都浑然不觉。 “你还好吗?” 直到他温暖的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面颊,后者才本能的惊怔跳开,同时一副不爽的模样:“别碰我!” “时间漏洞修补的怎么样了?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以继续供血,这几天……辛苦你了。” 一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健壮男子,这样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包容着她,相夫光子有些过意不去,发誓要硬成铁的心,也在不觉中软化下去:“你知道,你是怎么被抓过来的吗?” 云罗风树懵懂的摇头,甚至连米荧的下落都一无所知。 “刚刚魔神说的话……” “我都听见了。”他看着她,抢先一步表明内心:“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什么?” “你……跟他。” “他?什么他?哪个他?”见他失落困苦又难以启齿的模样,相夫光子想起方才蒙骗衍仇时编出的理由,霎时哭笑不得:“你真是块木头!” Chapter 1120 最后一次时间漏洞的修复,在“修罗道”与“血帝”的联手合作下完成,时间血轴泡沫状褪出两人的视野,仿佛在默默无声的道别。 “之前……对不起。其实,我有太多太多的对不起想跟你说,我……”忽然间有满腹的话,忽然间,又欲言又止。 “别说了,我都明白。” “那你怪我吗?” 风树摇头:“从不。” “兜兜转转这么久,如果走到最后,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你也不会怪我吗?” 风树转头,对上她情感充沛的双眼,握住了她发冷的两手:“原本你的顾忌,来自于炎之帝恒,现在,找到了可与之抗衡的神王,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呢?” “我不知道,就是有一种感觉……”眉间微微发紧,她的神色忧郁哀愁。 “别想了。”他用罕有少见的微笑,抚平她焦虑难安的内心:“走吧,去琴河。” “你?” “虽然魔神是敌人,不过,他有一件事做得很好……就是,让我跟你在一起。” 本是很暖心的一句话,但光子听了却莫名的想吐槽,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红色涡流把两人传送到琴河,沧岚第一句话,便跟她“不谋而合”。 “小子很体贴嘛,就这样一路跟来了。” “沧岚先生。”光子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开玩笑的好时候:“我代表‘境外天地盟’,接受你的邀请,只不过有个条件。” “但说无妨。” “你必须,先跟我们联手剿灭天魔教,我们才会和你联手对付诸神团。” 意外的是,沧岚不加考虑的答应了,他的爽快和干脆,让光子有些错愕,不过更耸人听闻的还在后面。 “我劝你赶快回到月之国去,就当琴河这边没有来过……因为,天魔马上要展开下一轮行动了,这一次,很有可能给你造成困扰哦。” 沧岚那神秘莫测的笑,实在叫人心中无底:“先生,这也可以预测?” “不要想的太复杂,有些事,无需预测也能获悉的一清二楚。”沧岚另有所指、却不直接点明。 “好,我这就回去,具体的实施方案,还要等先生到了那边以后再说。” 红色涡流的往返极其耗费体能,因此她到黑峰山上的据点时,脸色和呼吸都有些异常,魔神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刻意视而不见,总归对于新任魔姬的迟到,他没有点名批评,也没有当众质问。 “人都到齐了吧……那么,现在开始开会。” 有他老人家讲话的地方,旁人就只有噤若寒蝉的份儿,据魔神所说,诸神团的势力老早就渗透到术法界了,比所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迹还要早,现在,正值诸神团准备“大展身手、大兴土木”之际,天魔教必须抢在敌人动手之前,将他们尽可能的遏制或斩杀。 “魔神大人为什么不制定直接捣毁诸神团的方略?和他们打拖延战,对我们未必有好处啊。”相夫光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时候犯犯蠢也可以平息对方的狐疑。 雏殷第一个上套:“魔姬姐姐就这点智商?当初怎么当上上主的啊!” “哦?雏殷妹妹有何高见啊?”魔姬揣着手看她,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 “我们现在才多少人马啊,怎么跟那些人对抗?贸然前去进攻,不是白白送死吗?” “你也知道啊。”一个光头少年吹□□中的泡泡糖漫不经心的接茬:“那你昨天怎么还带人去旧敌的根据地折腾?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吧大小姐!” “羚息!你别借题发挥!我昨天又不是去找诸神团的麻烦!我只是……” “雏殷,你和羚息、时音即刻启程,随魔姬去执行任务。”魔神打断他们的争吵,利落的下达指令:“内容是,诛杀虹之七族,探索被扣成员的藏身地,魔姬,你是队长,接下来怎么做,无需我多说了吧。” “是,魔神大人,属下还有一事请求,云……” “云罗风树,暂时留在这里,等你全胜归来,我自然放他去见你。”魔神低沉的声音渐渐放松了些,隐约还带着笑意:“你还有什么请求?” “没有了。”谈不上心凉,但不爽肯定是有的,衍仇这家伙,故意抢在前面封她的口,表面上说是留风树在月之国,实际上还不是妄图以此要挟她? 然,纵使清楚,当下又如何反抗呢? 两个小跟屁虫,这回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尾随在她背后了,都显得兴高采烈,也只有月之国贵族家的小姐雏殷心不甘情不愿的赌气走着,一面扭搭一面撅嘴。魔姬有模有样的制定寻人方案,把懒散、沉寂、嗔怨三种不同的情状视若无睹。 “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如果执行途中有人拖后腿,可别怪我去魔神大人那边打小报告啊。”就跟在讲台上讲了一节课、台下的学生们就只顾玩耍聊天一样,相夫光子或多或少有点小不满。 然而最后被吓住的只有老实安静的时音,雏殷继续鼓颊,羚息也继续打哈欠,光子见状,忽然萌生一种邪恶的念头,如果天魔教如今都是这般状态,那么别说诸神团了,就是琴河单枪匹马,都能把月之国铲平。 当然,也有可能是跟着她出来,这些不服气的小家伙实在认真不起来。 尽管有三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她的动向,可好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了完全准备,一方面留下逆向千影式在大家那边,另一方面,用意识能量同大家时刻互通着。因此,这边的情况一得见,意识空间里的督翼和宁日潇,就有了商议结果,他们打算将计就计,利用天魔这次指派的任务,反向施力,把天魔教在月之国的最后这点势力连根拔除。 因相夫光子被三名天魔教成员牵制,故无法与大家一起行动,为取得信任,她选择在秘密实行“任务”前,将这三个小家伙“搞定”。 行至山之国,因四人身份不被各国国府接纳与赞同,因此只能翻越最艰险的高山。顺利抵达境内后,雏殷吵嚷着肚子饿,光子抬手一指,选定了那家装潢上档的餐馆。 “这里的食物,应该很贵吧……”时音不住张望餐馆的内部装潢,由衷的感叹。 “别跟个土包子似的,在我眼里这只能算做中下等!”雏殷翻翻眼皮,意有所指:“还以为鼎鼎大名的天地盟上主品味有多高贵呢!竟然忘了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穷丫头!怪不得眼光这么低!” “你要吼得人尽皆知吗。”光子坐在雏殷对面,淡定的抿了口热茶:“关于我是相夫光子的事。” “我、我才没有!”雏殷强硬的否认,随后抢过南瓜型银壶往嘴里灌茶,很快,被烫得哇哇大叫:“怎么这么烫!疼死人了!” “猫舌属性啊真是……”羚息心不在焉的吐着槽,既不像时音那样热衷观察店里的事物,也不像雏殷这般没命的折腾,胡乱吃了两口牛排后,起身告辞。 “你去哪?”作为“队长”,魔姬当然不能不管不顾。 “我去找个地方睡会,你们吃完了出来找我吧……” 雏殷捂住嘴巴憋出两汪眼泪,时音捡起她扣在桌子上空掉的银壶,壶嘴向下倒了倒:“没有了,我去煮一壶。” “让服务生去就好了。” 时音没听上司的话,自顾自起身走开了,餐桌上只剩下两名年龄有些差距的女性,对于这方面,雏殷一直都得意洋洋,甚至在光子淡定无视她的时候主动搭茬:“喂,大婶,您今年贵庚啊?” “人生的三分之一。”放下喝空的水杯,对于盘子里油汪汪的肉,她一口都不想动。 “哈?那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你人生的总数是多少啊!”雏殷对这样的答案大为不满。 “我要求不高,活到□□十之间就可以了,不过……今天若是死了,那我的三分之一,可是比雏殷小姐你还要年轻呢。”惬意动人的一笑,又重新勾起雏殷撅嘴的弧度了。 “哼,你已经年老色衰了!今后天下是我们年轻人的!” “魔神也真是与众不同,竟收了你这么个奇葩当手下。” “你说谁奇葩啊!” “整天不干正事,净想这些东西,你不是奇葩难道我是?” “你你你你才是奇葩呢!你不奇葩干嘛放着好好的上主不做过来跟我抢魔姬啊!”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啊。”微抬眼帘,相夫光子眸里含着的光,远没有她嘴巴上的语锋犀利:“你看我不顺眼,无非就是觉得我抢了你的位子,你不是一直想跟我一较高下吗,现在我们在外面,不受组织规矩的约束,一会,姐姐就满足你。” “你终于肯答应了!好!那我们就痛快的大干一场吧!” 正说着,时音手端南瓜银壶回来了,这里的餐具全部都是银质,可以轻而易举判别食物和饮品是否含有毒素,银是敏感而柔软的物质,也是最接近人们生活的金属之一。 “新煮的茶,魔姬大人,请。”时音亲手给队长斟了满杯,当雏殷热络的上来争抢时,却被他冷着脸拒绝:“你的猫舌不怕烫了吗?热得很。” 小喝半口,把足够的钱撂在桌子上,光子起身,向外走去:“出发吧。” 街市尽头有一汪湖池,不知为何飘满了雪白的曼陀罗华,羚息平躺在上面随着水流游荡,天色渐暗之际,乍看下简直堪比浮尸,许多路人都被这样的景象惊呆了,相夫光子无奈扶额,一个吵闹的雏殷就够引人注目了,现在这小子还玩这一出。 “时音,把他捞上来。” “是,魔姬大人。” “喂!你还真听她的话啊!” 依雏殷要求,在附近的无人山林一角,开辟了“魔姬与魔姬落选人”的战局,小丫头斗志满满,不等时音喊开始就迫不及待冲上来跟红发比划,两个人你来我往战了三个回合,她就累得趴下,因动作太过剧烈,还不小心甩飞了藏在身上的书,于是,白花花的书页雪片一般随风纷扬,最后落了满地,被尘土溅上。雏殷立刻委屈的撇嘴,抓起一大把揉皱在心口,仰头朝天,撕心裂肺的嚎哭起来。 打架就打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相夫光子挠头,哄也不是,不哄还不是,索性递眼色给旁边两个小少年,没想到他们正逍遥自在的划拳打耳光,完全把她这位队长、还有崩溃哭闹的雏殷大小姐忽视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一页一页给你弄干净粘回去行不行?上面不是有页码吗?哭成这样,也太夸张了。”一面抱怨吐槽,一面见了雏殷的哭容回想起笑霜,心酸难耐,相夫光子跪坐到地上,一片片捡回散落的书页。 花了好大工夫,却没能得到雏殷的“感谢”,或者可以说,大小姐感谢人的方式叫相夫光子始料不及,头昏眼花的症状爆发在瞬间,她失去重心跌倒在地,视野里三名少年少女的容颜变得模糊,耳中的嗡鸣声不断提醒她,自己中毒了。 然而怎么可能呢?那些餐具都是验毒的良佐,她也反复观察过,并无异样啊! “时音……你难道……” “发现了吗?还以为你直到断气都不会察觉呢。”沉寂安静的少年,眼中的光冰寒无比:“没错,就是最后那壶茶。” “你下的毒?……” “寻常的毒,用银器一测就测出来了……你是这么想的吧?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我注定会成功。”时音面无表情的拿出一枚手指细的水晶瓶:“我配置出来的□□,连银器都测试不出来,但只需一点点,你就可以命丧当场。” “你确定吗时音?她喝了有二十分钟了,现在还没断气啊!”雏殷觉得挺不靠谱。 “呵……这就是你用来跟我对战的方式吗?雏殷?” “少胡说!我本打算光明正大的杀死你!谁知道时音下手这么快啊!” “你们三个小鬼……到底想干什么……”半伏在地上,她也只能支撑到这样,想完完全全的站起来,怕是不可能了。 “我们三个联手也未必敌得过你,所以只好用这样的手段了,我知道很卑鄙,但是没办法……谁让……这是魔神大人的旨意呢?下面,就由我这头羚羊给你做个了断吧。”慵懒的少年猛地睁圆眼目,光秃的头顶竟倏然蹿出两只坚硬弯曲的羚羊角,角锋似刀,削铁如泥,他飞驰的速度又闪电一般叫人目不暇接。 别说现下这种状态,就算全盛时期,也未必快得过这头羚羊,相夫光子咬牙在地面上翻滚几圈,尚没有放弃抗争的打算,等她听到一阵爆响,不论痛觉,还是其他的知觉,全都随着意识进入了空白。 飞速赶来的第二战神一手揪住三个小鬼的衣领,头一次震怒到杀机爆棚:“你们三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二战神!你不能伤害我们!因为这是魔神大人的命令!” “胡说!”雷默将雏殷死死甩飞出去,两手各掐住一名少年的脖子,一点点夺走他们的氧气:“今天我让你们一起死在这!” “第二战神你不想让你的梦中情人挂掉就别对我们下手!”从远处爬回来的雏殷嘴角挂着一丝鲜红,可她仍奋力高喊着,手中一本花面薄册摊开,那一页,竟然烙印着光子的身影。 雷默见了,果然瞬间卸下万千杀气,转头,阴冷了面孔字字逼问:“你把她关在你的‘纸世界’里,究竟想干什么……我可警告你,别以为自己是个小美女,我就会任由你对我的光子胡作非为……” 羚息抽抽嘴角,小声问身旁的时音:“他什么意思啊?” 时音麻木摆头:“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雏殷委屈的站起来,忽然把册子朝远处丢去,吸走雷默的注意力后,拉扯着羚息和时音夺命奔逃,并且留下了几句话:“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告诉魔神大人!让他罚你!哼!” 雷默跑到长满荆棘的草丛里扒拉半天,总算在岩石的阴影下捡回了封住心上人的册子,他不顾自己灰头土脸的现状,冲着纸上的人猛亲一口,他见过雏殷施术,知道怎样能把光子从纸空间里召回来。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回应他这次传召的,只有透明的空气。 Chapter 1121 女仙为了不与“光之核心”们两两互损,以意识灵体的形态发动奇力,把他们成功带离离暗空间,以避开魔神衍仇的耳目。不过之后的行动,女仙没有参与,毕竟意识形态只能维系很短的时间,她反复叮嘱,不可过于信任和依赖沧岚,便只身回空城去了。 才刚送走花问蕊,一行人就收获了“相夫光子被部下杀死”的噩耗,难怪这一整天她都没在意识空间里出现,先不论生死传言是否属实,他们只知道,她必然出事了。宁日潇还指出,修罗道应该还没有“毁灭”,毕竟现在术法界处于安然无恙的状态,而比她更冷静的督翼则表示,光子有可能在离世前,就已将修罗道的力量传给了继承人。 赶往琴河的路途中,他们策马狂奔,仅用半日便全数抵达,然而在会见沧岚之前,有一抹诡异的气息在四下起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木茉和倩儿对看一眼,闪身消失在马背上,须臾后,两人揪着一个纸袋套头的陌生人冲回林中,当把她的头从纸袋里拽出来时,这陌生的姑娘跟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出去,直到把刚刚下马的助贤扑倒在地。 以为她恶意袭击,其余同伴纷纷上前阻挠反攻,然而下个瞬间,为首的景洛率先傻眼,并愣愣叫出了“光子”这个名字。 从助贤身上爬起来的姑娘一甩红色高马尾,白净的小脸上稚气横生,她挑眉,勾唇,嬉笑言谈:“你们干什么呀,才几天不见,就忙着欺负人家~” “光子!他们都说你死了!吓死我们了!”芙菱一个猛扑把红头发重新摁回地上,高兴的痛哭流涕。 “你在说什么呀?别压着人家!好痛啦!”将身上的黄毛姑娘掀翻,红马尾起身后满脸嫌弃的整理衣摆:“这是哪呀,我为什么在这?” “你都不记得了吗?”宁日潇慢慢走近,仔细观察如今光子的神态,她不但气色好了很多,眼睛里的内容也很陌生:“那你知道,和我们分开行动后发生了什么吗?” “你都说我不记得了,那我怎么可能知道啊!”冲宁日潇吐吐舌头,也没有如往常那般关心每一个伙伴的近况,她只一脸害羞的盯准助贤,娇滴滴的凑过去软语细言:“刚刚有没有弄痛你啊?” 本来只是惊喜于她的无恙归来,想不到情况有点朝诡异的方向发展了,眼前的红色马尾姑娘不但看上去活泼开朗,富有朝气,似乎还无视了组织全员、眼里此刻只剩下助贤一人,她那句充满爱意的温柔慰问让助贤错愕不已,其他人也依次露出不明状况的反应。 化羽好说歹说,才把她从助贤身边劝开,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女医师蹙额了:“一切正常,我想,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被删除了记忆吗?”苍棱也只能想到这一点。 “只怕不止。”宁日潇的心都揪紧了,像她此刻的神情一样:“看她的性格,也跟原本判若两人,别忘了,复制体的人格拷贝……” “不要啊……把原来的光子还给我们啊!”小婉越想越觉得恐怖,大步冲到红马尾面前,强迫她对视自己的双眼:“想起来啊光子!我们好不容易把你从月之国拉出来!你不能忘了我们也忘了你自己啊!” 小婉激烈的反应,把红马尾吓得一退数步,她慌不迭躲到助贤背后,紧紧拉住男人的衣服,发着抖,央求他帮自己。 “不论如何,先到琴河再说吧。”风扬龙泽观察了一下周边情况,尽管此刻荒僻无人,但“外面”终归是外面,不比有个遮雨挡风的顶棚来得保险。 一行人辄便带着“失去记忆”的红发同伴骑马赶路,沿途,她屡次从马背上摔下来,搞得大家很是无奈,最后也只好由着她,让助贤与其共乘一匹,瞧她心满意足面容娇红的模样,千刺小声问同行在侧的也俊。 “她好像很喜欢助贤啊?” “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是不对啊,她不是喜欢风树吗?” “谁知道这姑娘哪根筋搭错了啊……”即便是情商甚高、善解人意、最懂女性心思的也俊,如今也摸不清这位妹妹的套路了。 “我想吃饭!想洗澡!想睡觉!” “安静点,再乱动就给我下去。” “不嘛不嘛!你好凶!亏人家这么喜欢你!” “……” “我的妈呀,这是虐单身狗呢还是虐单身狗呢还是虐单身狗呢……”小婉蒙住两眼,实在不想看前面的风景了。 临近琴河,一座建造在山野花林间的温泉馆巍峨坐落,看样子建成不久,许多砖瓦还崭新的纤尘未染呢,半年前曾途经这里的海蓁子也不记得此处有一座这样的建筑,好奇,加上红马尾不断撒娇央求要停下来歇一歇,众人便暂停前进,预备到里面好好的休息一夜,再行出发。 外围是山野花木,内里是一汪广阔湖池,水绿的跟深色翡翠似的,诱人的很,想要抵达中央的石砌建筑群,就必须渡过这架宽只有一米的木板长桥,时值太阳落山以后,木板铺成的小桥曲曲折折向着水路开去,灯烛置在下方,而非桥栏上,这样的话,桥面看上去明亮闪耀,连木头本身的花纹和彼此拼接的形式都一清二楚,夜色晕染下,反倒亮眼夺目,更具意境。 一诺用手语表达对这种设计的赞叹,却遭到红马尾天真无邪的嘲笑:“这个人一直比划什么呢?他是哑巴呀?” “光子,你连一诺的手语都不记得了吗?”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个光子的督翼出声问。 “我为什么要记得啊?不都说了嘛,人家失忆了~~你个小矮子,个子这么小,为什么要跟咱们大人混在一块啊!” “光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还有你啊!”宁日潇才说了一句,红马尾就叽叽歪歪嘟嘴不满了:“从刚才开始就絮絮叨叨,还一脸阴沉的,我光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早已忍耐许久如今是再无可忍的小婉嗤然冷笑:“要我说,这根本就是个冒牌货,我们家光子就算失去全部的记忆,都不会用这种态度对自己的朋友!” “我也是!越看越像假的!”芙菱皱皱鼻子,一脸笃定。 “助贤!你看他们呀!”回身抱住一副冷相的银发男,顺便把头埋在人的颈窝里,撒娇,嗔怒,忸怩,无所不用。 这还是他们的光子吗?那个即便脆弱温柔,也不会从眼中磨去棱角的伙伴,那个即便忧愁伤感,也要强颜欢笑为大家激励打气的友人,那个即便自卑消极,也努力把乐观坚强的一面留给大家看的女孩……那个即便命悬一线,也奋不顾身守护家人、守护国人、守护术法界的相夫光子。 在新开不久的温泉馆里,好好享受了一顿美味的晚餐、一顿舒适的温泉澡,最后,他们只需要一张柔软的床铺,睡一场天昏地暗的美觉。 穿着粉嫩睡衣的红马尾倒在矮足短榻上,翻来覆去,好不安静,和她同寝的海蓁子、木茉、小婉和宁日潇几乎都快睡着了,她还睁着两只大眼睛,定定地仰望天花板。夜深后,她披上外衣,光着脚偷偷出了房门,一想到助贤跟其他几个老爷们混在同个房间里,就急得跺脚撅嘴,正为了计策而苦苦冥想时,那令她眷恋的伟岸背影出现了,朝着有温泉池的大屋子走去。 猛然想起,当时助贤为了让大家得以安心享受,一个人站在外面巡视放哨,现在,也该是独自泡个热水澡的时间了,念及此,她双颊绯红,计上心头。 氤氲的水雾中,许多事物看不真切,红马尾将束发的绳子扯下,令绯色的娇艳发丝披落下来,褪去全身的衣衫,只裹一条短到大腿的抹胸毛巾,她小心翼翼伸出脚尖踏入池中,朝水雾中央若有似无的身影靠近。 猛然,一把冷刃架在颈后,她面上甜美醉人的笑意僵住了,那令人魂牵梦萦的男性嗓音,好听的静响耳畔:“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光子,认识这么多年,你还问这话,不是太系外了吗?”回眸一笑,她的动作却戛然到此,因为再动一丝,最薄弱的血管就会破裂。 衣着规整的助贤站在水池里,手中长剑时刻威逼女子的性命,向下睥睨的目光里,有满满的戒备和冷漠:“正因如此,我才确定,你不是她。” “何以见得呢?”手悄然背向身后,解开了毛巾的束缚,身前春光乍现的瞬息,助贤扭过脸去,反倒给了红马尾可乘之机,她抢走男人手中唯一的武器,却没有用来伤他,而是乘势从后,一把将人紧搂在怀,湿润的嘴唇贴近助贤的耳后,女人用陌生至极的妩媚音调,引诱着她眼中坐怀不乱的好男人:“是因为她心有所属,所以你的一腔热忱无处安放吗?可如果我要你把我当成她,你会怎么做呢?” “假的永远都是假的,再怎么像,也变不成真的,无氏一族的小姐。”宁日潇顺着入口直步进来,紧随在后的,还有三五名组织成员。 瞬间离开助贤背后,假光子抓起池岸上的浴巾将自己裹严,同时警惕十足的瞪向一干来者:“失忆的光子,心另有所属,不是很顺理成章吗?风扬化羽也给我检查过了,不是没有问题吗……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你有太多的疑点了,即便你用无氏一族的天赋掩盖了这些虚假,和我们共事多年的相夫光子,是怎样的人,都不是一个冒牌货足以表演的。”对于宁日潇来说,光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认识最久的朋友,其喜,其怒,其哀,其乐,全都紧系着她的心:“下面该我提问了,你,为什么要假扮光子接近我们?” “因为你们害死了她!”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冒牌货不加掩饰的坦白,以及表达出来的真相。 她比自己崇拜的对象晚出生十年,因此从有记忆开始,她就通过报纸、杂质等多方面渠道了解到“相夫光子”这个人,在她眼里,这位容貌盖世的红发姐姐简直就是女神的化身,她崇拜她的坚韧,钦佩她的才能,迷恋她的风采。在家中,她贴满了相夫光子的画像和照片,只为每一天睁眼,都能率先一睹女神的芳容,因为崇拜与喜欢,她开始效法相夫光子,去学设计,做裁剪,打算到江菱织造去应聘,再开一家代理的经营店,她想近距离接触光子,哪怕只能一步步来,一点点的靠近。 可是后来她听说,光子被赶出了光域,变成了万人唾弃的通缉犯,光子在雷国做了国后,没多久又变成了人见人打的灾难,她接受不了,在自己的房间里整日整夜的痛哭,甚至萌生过去追随光子,一起变成逃犯的念头。 漫无目的的漂泊在街上,直到有一天,有个女人找到她,对她讲述,相夫光子是被四代上主背叛、从而被迫逃出光域的,光子因接受不了伙伴的舍弃,精神崩溃,气得大病不愈,拖着伤痛身躯在外面漂泊无依、苟延残喘。听完全部故事以后,她的内心萌生出强烈的憎恨,她要去找一切迫害过光子的人,首当其冲,便是不可饶恕的四代上主! “我喜欢她,崇拜她的一切!我总是在想,这一生只要能见她一面,我都死而无憾!可是你们……却把她生生害死了!我要替她报仇!让你们也尝尝被伤害的滋味!” 浴巾的口袋里,竟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假光子把它□□,用以做最顽强的抵抗,然而她的动作,在宁日潇看来,却充满了无力和颓败:“看来,从光子离开光域后,你就失去了她确切的消息,一直到现在,都认为她死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 “那么,那个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女人是谁?她现在在哪?”以悠上前一步逼问,或许是她凌厉的气势让假光子感受到了危机,红马尾竟失控的持刀冲向宁日潇。 闪避中,宁日潇失足滑倒,额角即将磕到沿岸坚硬的棱角,一缕疾风迅速闪过,将她拦腰抱住,同时踢飞了假光子手中的刀,并力出重拳,把人狠狠轰进了温泉室的内墙里。 险中捡回一命的宁日潇怔了,这个目光坚韧,气概如山的黑衣红发女,才是她认识的相夫光子。 “没事吧?”关心备至,是宁日潇熟悉的口吻。 假光子从墙上的凹坑里掉出来,她的头在流血,可眼神却竭力的扫向忽然现身的光子,等光子把目光转给她时,她开心至极的模样,让光子百思不解。 “我终于……见到你了,光子大人……我好高兴……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你一面……对不起……为了我自己的愿望……差点伤了你的朋友……我不是想取代你……我只是想……靠近你……” 这些肺腑之言,让相夫光子渐渐听出了些眉目,她把宁日潇扶到一边靠好,自己则走过去把假光子搀起来:“你究竟是谁?” “我只是……冰之国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孩……”言语中,她的容貌和发色慢慢发生改变,不到半分钟,就恢复成原本相貌平平的模样:“对不起……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但是……我还是很满足,可以见到你……光子大人……最后,我有一个请求……光子大人……” “化羽,帮她包扎一下吧。” “嗯。” “光子大人……请允许我……变成你的样子死去……因为我想……以最美的样子离开这个世界……” “你不需要变成我。”在化羽替假光子做紧急治疗时,光子的声音静响在侧:“每个人,都只有用自己的姿态活着,才是最美丽的。” “能听到您这么说……我真的……好高……兴……”女孩笑着,徐徐合上了双眼,没有什么能比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被自己所仰慕的人注视,更幸福了吧…… 生命突然的逝去,让相夫光子始料不及,化羽沉痛的停止了治疗动作,宣布诡异的真相:“光子的那一击,并不足以致死,这姑娘事前就服了□□,这种毒潜伏时间为六个小时,时间一到,才会从血液里爆发症状。” “之前才领教了时音的毒术,看样子,这事也跟衍仇脱不了干系。”愤愤的咬牙,相夫光子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光子,你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传言都说你被手下杀了?” 相夫光子于是将被雏殷三人算计的来龙去脉做了表述,虽然那壶南瓜茶纯属意外,不过她也算早早察觉到了三个小鬼的歹意,故意趁此机会诈死逃走,一为拖延时间,让天魔真的以为她送了命从而放松监视,二为和大家没有顾忌的会合,共商剿灭天魔教余党的大计。 这一话题刚刚步入尾声,下一个阶段就无缝衔接上来,阿鬼的出现叫光子等人十分惊讶,方知助贤这小子老早就做了打算,人尽管离开光域,可心还牵挂着那里,同样,凝光城里忠心耿耿的部下们,也心心念念,总想着要为远方的“上级们”多做一点事,索骥忙整个国家的情报资源网,分身乏术,调查“可疑人士”的任务,就落在了阿鬼的肩上。 昔日那名鬼少年,如今已长成了威武帅气的鬼青年了,据他所说,可疑人士正是护光城的原旗主凤姬,她不但一直跟天魔教藕断丝连,甚至还唆使无氏少女变身光子少主四处乱蹿,最要紧的,还属她忽然变卖了全部的家当。 “这座新盖的温泉馆,也是她名下的产业,似乎才建成不久,就舍弃掉,逃之夭夭了。”阿鬼做补充性汇报。 “一定是发生了突然事件,并且是在温泉馆落成以后,这突发□□件让凤姬手忙脚乱,连转让工作都来不及处理……”宁日潇谨慎分析着。 “可她为什么有时间变卖其他产业呢?”芙菱想不通。 “那就有很多种可能了,比方说,她原本就有抛售其他产业的意图,刚刚好,在事件发生以前就办妥了,再比方说,那些产业很容易就能找到买主,而这荒芜之地的温泉馆,还没人肯接手……总之,现在要把她找到才行。”督翼依次列举可能性。 “既然她主动盯上我们,又似乎和天魔教有关联,就不能放任不管了!”重新归队的相夫光子,发出振奋人心的口号:“不论凤姬藏到哪!都逃不出我们天地盟的手掌心!” Chapter 1122 “嘿?一不小心说漏嘴咯!”小婉从左边冒出来,伸手搭住光子的肩膀。 相夫光子的脸立时红到发烫,难为情的垂头道:“对不起,我知道三番五次要离开的我,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我也觉得这样挺厚颜无耻的……” “说什么呢笨蛋!”芙菱从右边冒出来,顺带敲了一下她额头:“就跟孩子闹别扭要离家出走一样!可转来转去,还是改变不了你是我们大家庭一员的事实啊!” 每当她的内心出现挣扎与矛盾,伙伴们都会用各自的方式,温暖她的心,有些挚友,哪怕一句话不说,单单站在那里,光子都能感受到真切的心意。 “谢谢大家,对不起。” 温情满满的时刻,洋溢着微笑的每一张熟悉的脸,倒映在她的瞳孔里,折射到她的心湖中,生出的滋味,不再有孤独、麻木、死寂这样的字眼。 “最后,各位上主大人。”不知阿鬼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习以为常的呼唤着已经辞去主位的天地盟众人:“我这里有凤姬在花之国的隐遁地点,虽然不确定她会不会逃到那里……” “谢了。”助贤伸手接过,毫无疑问就坚信了阿鬼情报指引的方向:“诸位,出发吧,目标还在花之国‘等着’我们呢。” 在已知的情报中,凤姬是花之国豪门凤氏一族的后人,即便后来凤氏家族破产瓦解,她在上流社会中的地位也没有被改变,她纵横南北,识人无数,似乎了解术法界任何一个国家王室背后的秘密,因此常常作为王族贵族的“入幕之宾”,被那个世界里的人广泛赞誉着。就是这样一个人,直到天魔衍仇掀起世界大战,天地盟精锐的目光,依旧没有落到她身上,甚至没有发生假光子与阿鬼调查的事,凤姬到现在,之于他们,还只是昔年在御政宫共事过的妩媚姐姐,不存在半分疑窦。 她为什么要害天地盟,直至抵达阿鬼给出的确切地点,宁日潇等人依旧没有头绪,面前的豪宅说是用黄金盖造也不为过,稍微有点光线,就足可把房顶屋壁照耀的熠熠生彩。 贸然进去,容易打草惊蛇,于是众人决定小使空遁术,潜进去一探究竟再决议不迟,可惜豪宅内外被做了手脚,不知名的强力阻隔令空遁术频频受限,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好用最普通且不那么光彩的手法了。 “我进去看一下就出来,不会做坏事的!”木茉投降状举起两手对满脸反对的以悠保证,随后眨眨眼,起身从二楼半敞的窗子翻了进去,没多久,她灵巧的飞跃出来,拉着众人躲闪到茂密的榕树林里:“凤姬不在,只有一个侍女在打扫房间,另外,有一个孩子躺在水晶棺材里睡觉,我正要看仔细些,侍女就推门进来了,吓得我赶紧跳了出来。” “把婴儿放在棺材里?凤姬还有这癖好啊?”芙菱听了都胆颤。 “注意,凤姬出现了。”视线一直未从豪宅大门移开的助贤严阵以待的宣布。 大伙儿的警觉再度提升到高点,等了十分钟,都不见里面有动静,光子托木茉抹在豪宅内墙上的千影元能式,也没有照常把影像传输过来,猛然,红发大惊失色,几乎把那句“不好”响亮的吼出去。 赤魇带头撞开那扇包金裹银的双推木门,发现里面的情形跟木茉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但是值钱的器具一扫而光,飞冲上楼,挨间挨室的找,全都是一样的情形,甚至连那个躺在水晶棺里的婴儿都一并不见了。 “才十分钟,怎么可能收拾的这么快?”木茉百思不解。 “你确定,自己刚刚没中幻术?”苍棱有些怀疑。 “我对幻术回返很有自信的好不好!” “这里没有用过幻术。”春水绿阳笃定道:“一瞬间让所有的东西消失,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空间制约。”督翼摸了摸空无一物但纤尘不着的桌台:“凤姬一定是事先知道有人会潜进来,故意把早先挪到别处的东西暂时放回原处,再在我们的监视下故意现身进门,最后,她就在这四周都是防视听结界的自由地带,带着孩子和侍女,以及全部家当,消失的无影无踪。” “疑点太多,既然不想被我们找到,又为什么不趁早撤走,偏要费二遍事等我们来了再逃呢?”宁日潇想不通这其中的逻辑。 就在此刻,被天地盟紧紧追赶的凤姬怀抱婴儿,在急速飞驰的马车中连连催促,她希望侍女赶车的速度能再快些,因为,追赶她的,未必只有天地盟一支队伍。 可是忽然间,带动马车飞速前进的良驹发起狂来,将凤姬从车厢里活活掀飞出去,为了保护孩子,凤姬收紧双臂,最后抱着孩子跳到一棵断截的树桩上,惊魂未定,又被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那力道几乎贯穿前胸,直捣婴孩。 勉力逃到远处,凤姬抱着孩子左看右看,检查是否有损伤,担心到脸色发青、满头大汗,甚至连自己受伤流血都无暇顾及。 而促使这一切发生的“侍女”摘下假发套,不怀好意的笑出了声:“真是个好母亲啊。” “是你?”凤姬一副悔之晚矣的震惊之色,怎么都没想到,情急之中雇佣的侍女,竟然是衍仇手下那个叫时音的小子假扮的:“你究竟想怎么样?” 女人眼里爆出冷酷而防备的光,时音看后,轻笑不止:“虽然这么讲很失礼,不过,在下奉魔神大人的命令,今天要在这里把您解决掉,天魔教的叛徒,魔姬大人……” “果然,你们还是找来了……”把无恙的孩子小心翼翼放在安全角落,凤姬正视敌人,打算奋力一搏。白净无物的额心上,“咻”的印上一抹荼蘼黑痕。 “哦?是魔姬的力量吗?可惜呀,你的力量也是魔神大人给的,而我今天又恰巧是带着魔神大人的命令来剿杀你的,所以,你输定了!” “废话少说!”凤姬抬手,右掌放出一股黑光,转瞬间气流翻涌,把周遭的土地全部轰塌,在一阵地动山摇中,她亲眼看见时音被重重埋没,才放心停下攻击,转头去抱始终在沉睡的婴儿:“孩子呢?我明明放在这里了啊!” 从未见过凤姬如此慌乱失措,她一直都是自信优雅,游刃有余的,在看到宁日潇怀抱幼小婴孩从一侧慢慢走出时,她的温柔娇媚消失了,像一头发了狂的猛兽,朝掠夺者疾扑过来。 相夫光子闪身出现,一面护住宁日潇接过其手中婴孩,一面抬掌劈向凤姬力出的猛拳,小婉在旁边愕然的高呼,让凤姬的脸色尤为难看。 “这个孩子?怎么是死的?!” “还给我!快还给我!我的孩子!” “先回答我们的问题,我才还给你。”光子开出条件,提防着随时可能冲上来的凤姬。 凤姬的面部几近扭曲,在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中,与现任魔姬展开对决,相夫光子不曾想到,凤姬竟然是这样深藏不露的高人,身手极其了得,光是格斗,就叫她应接不暇,那手心里的黑色气团一发连着一发,轰然的猛击,着落在红发身上,使她从树林的这头撞向另一头,最后摔倒在小溪边上。 吃力的咳了两下,光子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幸好偏开了一点,不然……” 孩子落到了风扬手中,安安静静不曾哭闹,然而看上去,幼小的面容是那样的没有生气,似乎连呼吸都是停滞的,风扬眼色发暗,小婉的那句话,或许就是现实。 “我的孩子……还给我……”突然像失去了动力的凤姬跪在地上悲声恸哭。 化羽见状,心生不忍,回想起往日里凤姐待大家极好,并非胡搅蛮缠贪得无厌之人,就念起昔日旧情来:“哥,把孩子还给她吧,我们这么多人,她跑不掉的。” 风扬于是把孩子轻轻放回凤姬怀里,心平气和的劝慰道:“凤姐,我们无意伤害你跟孩子,只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我知道了,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就坐在地上,凤姬流露出不多见的淡漠与孤寂。 “你和天魔衍仇是什么关系?关于天魔教,你还知道哪些事情?凤姐,我们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真相,往往都出人意料,不过这般震撼的,他们却甚少遇到。 凤姬,和天魔衍仇同出一族,之所以能够横扫各国王室,是因为她乃从三古国来的最佳历史见证人,她与天魔一样,自身拥有奇妙的能力。多年前,两人便相识,成立天魔教的伊始,她被衍仇任命为魔姬,后来因故,她叛离天魔教,从此作为背叛者,被衍仇苦苦追击。 为了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躲到无人知晓的角落去安度余生,她要击垮一切可能形成阻碍的人,近来与衍仇纠葛无数的天地盟,就是首当其冲的障碍,毕竟,他们应该是最了解她凤姬的人,很有可能在跟天魔的交涉中,泄漏关于她的事情,给天魔一条直逼而来的捷径。 “对不起,我本无害人之心,只是想自保而已,我是背叛天魔的人,他一直都在追杀我,这么多年来,我依靠整过形的假脸,处在最风头鼎盛的位子,可谁知道我背后的辛酸和煎熬?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我用最危险的方式保护自己和孩子,我希望赚到足够的钱,好给余下的时光留一份富庶跟无忧,我纵然不是善类,但也不是衍仇那般穷凶极恶的人……我,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啊!” “凤姐,你想太多了,我们即便与你交情不深,也不可能对天魔那种人泄漏你的情报,况且,我们此前并不知道你们二者的联系……”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调查我呢?” “我们要调查的,是和天魔有关联的人,而不是针对你。”光子捂着被打到脱臼的肩部走上前,淡淡地说:“如果你还信任我们,就请在今后的日子里,跟我们一起行动吧。” “你……你不也是衍仇的爪牙?”凤姬如今看光子的目光里,总有一股忌惮和戒备。 “不管我是谁的爪牙,跟我在一起,都比你独自行动好的多……况且你认为,我如果真那么危险,他们会收容我吗?”跳出原有的身份,跟大伙多年来的关系,光子把自己置于一个客观的位子,让凤姬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时音大概见寡不敌众,就悄无声息的逃走了,趁他还没卷土重来,大家带上凤姬,朝雷之国相夫光子被查封的家宅驶去。 因有拓天国主的秘密特许,相夫光子每次来,只要无人发现,都可以自由的入住其中,门窗上的封条不动,一行人用涡流传送的方式直驱入内。因有一段时间不曾住人,里面许多事物都蒙了尘,连水龙头都锈住了,有人提问为啥不直接去找沧岚,得到的答复是沧岚很有可能也被天魔教盯上,为了保住凤姬,暂时不要和他往来比较妥当。 没有想到的是,凤姬在第二天清早便不翼而飞了,大家都以为她被时音掳走,而实际上,她是自己不放心,带着孩子连夜逃出了雷之国,为避人耳目,防再被识破,她穿上农妇破旧的衣裳,把自己拾掇的灰头土脸,抱着孩子,上了一个农夫的牛拉稻草车。 “师傅,麻烦你带我去花之国天空之塔,拜托了。” “从这里到天空之塔,我的牛走半个月也走不到啊!你还是下去吧!真是的,好心载你你还蹬鼻子上脸哦!”农夫不高兴了,大有拒载的意思。 凤姬有些为难,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踟蹰半晌,还是乖乖下了车,烈日炎炎,照得她口干舌燥,可为了赶路,她还是强忍着没有去找水源,而是叫了一辆从旁经过的马车:“师傅,带我去花之国天空之塔,多少钱都没关系!” 可惜,她还是没能如愿,大概距离太远,许多拉车的马夫都把她回绝了,就这样步履蹒跚的走了大半天,一辆碌碌驶来的马车,让她喜出望外。 正要喊住,驾车的人抬起被帽檐遮住的脸:“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居然在这个时候让我逮到!魔姬!” “你?你怎么会在这?!”没有逃走的后路,凤姬见到羚息的瞬间,一张脸孔惨白如纸。 “很不巧,你的行踪已经被我们掌握了。” “不会让你得逞的!”凤姬表露出的,是她前所未有的恐惧。 “哦~~初代魔姬,你在怕什么?你的孩子已经继承了你的力量,他现在是不会有事的,所以,你是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心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会对天魔教造成威胁的,我只是想带着我的孩子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过安逸的生活,所以,请你放过我,至少……让我把他养大,再死不迟……”心酸的泪溢满眼眶,那不仅仅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深深不舍,还有责任,之所以奋斗到今时今日,也无非就是为了这一份执念。 “如果世上的事皆如人意,就不会有怨恨和苦恼了吧,今天在这里,你将代替你的孩子死去!” “不!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已经脱离天魔教了!我不要再受魔神的控制了!你快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你!” “是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吧,魔姬大人。”极其残忍的笑在时音嘴边咧开,羚息的现身,意味着他也不远:“虽然我通常,不愿意和人做生死较量,不过你的命,我要定了!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要怪魔神大人哦!” 满地的凤仙花,在一刹中凋零。等天地盟众人赶到时,凤姬,这个曾经被他们唤作“凤姐”的女人,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嘴角溢出大量的鲜红,面容也惨淡无比。 风扬化羽立刻为其诊治,最后也只能遗憾的摇头。 “求求你们……帮我……养大……孩子……他还没有名字……你们帮我……给他……取……对不起……拜托……了……”临终托孤的女人,竭尽此生最后的余力,遥遥指出一片不曾枯萎的灌木丛,随后,便结束了她不为人知的漫长人生。 灌木丛里,一个面色红润的男婴在母亲咽气的瞬息哇哇啼哭,相夫光子将他慢慢抱起,一时间想起了太多太多,新生命宛如刚刚切断脐带那般充满希望跟活力,几乎让人忘记,他是一个长久以来,只能睡在棺材里的“生命”。 遥远的忘川河彼岸,阴霾不散的国度中,屹立于黑峰高顶的男人,对着广袤的世间冗长一叹:“第一代魔姬,到此结束了。” “雏殷今天才知道,那个凤姬是第一代,那光子,是第几代呀?”从时音那里听说相夫光子并未丧命的雏殷,到现在还气恼的撅嘴。 帽檐下只露出半张脸的男人慢慢发出年轻的声音:“如今的这位,会成为历代魔姬中最强大的一个。” “嘁。”雏殷不敢在嘴上犯浑,可心里的吐槽从未间断过:“说好了让我们三个去杀掉她的,现在又依依不舍的,搞什么嘛!” “雏殷……” “属下在!”瞬间回神,慌张应声。 “去把人请回来。” “请?你是说相夫光子?” “你地位在她之下,要记得尊卑,该称呼她‘魔姬大人’才行。” “……能不能不去啊……” “……” “我去我去我去就是了!”雏殷的小脸都快皱成康乃馨的褶子了,心里一个劲儿的郁闷:“是你把她弄成这样的,为什么要我去请啊!可是我一点也不敢说出来!这是为什么啊!” Chapter 1123 相夫光子请求大家,帮她好好照顾风树,因为她这度“归去”,不预备带任何同行者。 风树起初是抗拒的,他从衍仇手中逃出,就用逆向式通知了光子,本想着会合后可以照常在一块儿,不想,她又一次改变了主意。 “我们两个弯弯绕绕这么久,对于能不能长相厮守,应该已经可以看开了吧。”她微笑,从容,不悔而坚贞。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无条件支持。”即便,他的眼里写满了期许。 “谢谢……这一生有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凤姬的死,深深触动了相夫光子的内心,天地盟一面履行抚养凤姬之子的承诺,一面应下了光子的嘱托,照顾风树,这个早已融入到他们当中的男人。 看着至爱的家人缓缓远去的背影,光子露出安慰的一笑,她将换上黑红相间的艳丽裙装,化上妖媚的妆容,去赴天魔教的“召回之约”。 这是一个盛大的日子,并非为了迎接新任魔姬的归队,而是衍仇宣布,他的暗之神神力,将在这一天日落之时彻底恢复,待那之后,他就可以赋予众成员崭新的力量。 黑晶石铺砌的大地与四壁,在一盏惨淡白灯的照映下幽幽泛出阴森之气,来到这里多日,相夫光子好歹能够适应这样的视野氛围,她踩着平日里甚少选穿的细跟凉皮鞋,迈着优雅的步伐“踏踏”而来。 正面高座上的黑暗之神,一袭不改的墨色斗篷,稍有不同的是,他今天摘去了兜帽,令整张清瘦苍白的脸暴露于前。相夫光子说不清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尤其是与他这双黑瞳对视的时候。 魔神左右两边分别是候选的新战神,时音和羚息,遥想当初,历任战神都是这样的年纪被提选上来的,他们作为魔神近身的护卫者,往往担负着严峻到难以想象的使命。 不论心中怎样百转千回,思虑万千,表面上,她都做的滴水不漏,对魔神行俯身参拜大礼时,神容恬静到无懈可击。 “魔姬,从今天开始,我正式赋予你力量,上前来。”魔神从宝座上站起,抬起的指尖,有一团旋转的黑色气流。 相夫光子垂头慢行,踩了几级阶梯后成功来到衍仇身边,她满脸心悦诚服之色,要恭恭敬敬接受这位长者的“恩赐”,当他的指尖切实点在她额心中间,一把涂满光色能量的尖刃倏地穿透了衍仇的胸膛。落刀的位置精确到毫厘不差,就在心脏避无可避的正中央。 近距离行刺,还能得手,这让事先毫无预料的时音羚息神色大变,相夫光子猛抬眼睑,阴邪得意的冷笑,只要纯光之能进入腑脏,暗神的觉醒就会受到牵制,到时候,她就有机会把他一网打尽。 “呵……”意想不到的是,衍仇竟在这时笑了,嘴唇微微翕动,伤口处也无半分鲜血:“真是愚蠢啊……” 相夫光子愕住,别说牵制,这男人的气息都纹丝未变,那光可是她从老道的女仙手中取来的,不能致死也能削弱他的力量了,为什么会失效呢? “你居然想要杀我……魔姬?!” 波澜不惊的眼,骤然瞠大,仅半秒钟,相夫光子就被衍仇散放的杀气死死摁住,猝不及防下,身体轻飘飘飞起,撞在了坚硬冰冷的黑晶石内壁上,轰然落下之际,唇瓣沾满涔涔猩红。 相夫光子使尽浑身力量才重新站起来,可下一刻,她就体灌石膏般动弹不得,连知觉也一并失去了:“……动不了……”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蠢吗?”步步靠近,最终,衍仇停在她的面前,神一般的俯视:“因为,从我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受过致命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要杀就杀!——相夫光子很想这样跟他说,可依现在的情况,别说吼了,就是声音都被抑制的吐出艰难,反而,越来越大的恐惧感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她牢牢的锁在中间,看来,只能任人宰割了。 “背叛我的人,是怎样的下场?再蠢再笨,你也该明白吧?” 这个男人,越是这样不温不火的说话,她接收的压迫感就越大,呼吸已经成为一种奢侈的享受,她无时无刻,不在感受死亡的眷顾。 “不用这么瞪着我,你的眼神是杀不死我的。” 即使他这样说,光子仍忍不住要瞪他——除了这样,她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表达此刻的心境。 “背叛我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不,不仅是失去生命,我还会让他失掉灵魂,在六道轮回之外,永世无法超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妙,魔神是要处死光子,可如果这个时候出手,我也会没命的……”迟来一步的第二战神雷默,一进门就看到这样惊世骇俗的场面,他挣扎在如何决断之中,看了眼屹立两端的时音和羚息,不抱指望。 魔神手指上的力量逐渐转化为夺命杀机,按住额心,轻轻地放出威胁:“乞求我放你一条生路的话,就用你的眼神告诉我。” 气氛紧张到,仿佛把空气中的氧分全部抽走了,下一瞬间,或生还如初,或死无全尸。 没有得到答复,沉默半晌的魔神,口中发出了一声疑问。雷默看不到光子是怎样的眼神,紧张的握死了拳。 似乎可以发声,可她就是固执的,不想对这个大敌认错求饶,索性闭上两眼,接受任务失败的后果,等待最坏最糟的结局。 相夫光子有无数次濒临死亡的遭遇,每一回,她都在脑海里自动形成走马灯,去浏览自己苦辣酸甜的一生,她的生命简单到只分为两种色彩,白色的部分,是充满光暖和温情的、源于天地盟的大家给予她的人生宝藏,黑色的部分,则是她渴望而得不到的、充满了灰暗色调的亲情,她时常会想,这样的人生,究竟是精彩还是乏味?究竟是意义满满还是毫无价值? 本以为真的要到此终结了,行事作风向来残酷的衍仇,这回竟破天荒的放她一马,他的杀气潮水一样褪净,连攀上额心充满杀机的指尖,都垂放了下去。 “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杀一个人,我就饶你不死。” 转身,背对,只稍稍走开几步,相夫光子的气息就通畅了许多,也能顺利的开口说话了:“谁?” “天魔教的第三战神,洛紫星涵。” 预料之外的答案。说起洛紫星涵,相夫光子跟他也算是“老熟人”了,从早年不打不相识,到后来的凝光共处,还有他跟芙菱云里雾里似有还无的情愫,不得不说,天魔倒是给她提供了不错的“测验契机”。 完美的唇线勾动起欣然的弧度,她推开自己在月之国的家——竹屋那扇被风吹到摇摆的门,不等关上,一阵黑风陡然而至。 简直莫名其妙,她接下了任务,这位首领先生还不打算放过她吗? “还有什么指示?魔神大人?”不得不耐着性子看他有何贵干,心里的烦躁化作微弱火焰频频燃烧。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我为什么忽然放过你吗?” 不仅莫名其妙,而且还很反常,以往那个惜字如金半句话都懒得多讲的天魔,摘下兜帽恢复本来面目后就换了性情?然而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纠缠不休的话痨啊。 “我不知道,我只明白,你把我留在这里是有目的的,你已经被光神封印了力量,只有借助我,才能抗争另一头猛虎,比如说……你最大的劲敌炎之帝恒。” “没有人可以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小丫头!”杀气在瞬间起落,他眼中无底的阴沉,竟一点点泛出柔光,那种诡异在光子看来,简直就是灭世前兆:“我刚刚从你的脑海里,看到了一些画面……那是你的经历吧。” “你……”光子当然记得自己都想起了什么,不过,多半都是儿时在家中,被父母责难的凄然情景:“试探我?” “我曾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跟我一样的人,但现在看来……我找到了。” “你是说我?”她更觉得不可思议,夹杂着难以置信跟排斥:“像你?算了吧,我再不济,也不会发动战争不顾世人死活。” 天魔陷入短暂的无言。 “我累了,能请魔神大人离开这里吗?”实在不想和魔鬼共处一处,她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暂且摆脱衍仇不明原因的“纠缠”。 然而,回身瞬间,她就撞上了一堵猛然耸起的黑色能量墙,墙壁坚硬的反弹把她弄得额头发肿,她气恼的回头,想问问这位神明大人到底搞什么东西。 谁知,向来沉着似一汪死水的衍仇,忽然间步近到咫尺,并用近乎咆哮的语气对她说:“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与我为敌!只有你不能!” 她承认好了,每次在他面前都会忍不住心生胆怯,距离稍近一点的时候,还会产生难以呼吸的艰涩感,她很少直视衍仇的目光,即便这样,恐惧还是不断扩大。 “只有你不能,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被遗弃的人,被世人遗弃,被命运遗弃……变得一无所有……” 就好像看到了认知里从不存在的事物,这一刻,相夫光子的许多观念被刷新了,因为衍仇看上去,就像一个曾经拥有一切,到最后却一无所有了的失意者,他颓丧,低落,痛苦,绝望,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句话,就让她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每一个发颤的字音,都如刀似剑,扎在她的心上,那种酸楚到了极点的滋味,令她窒息。 被世界遗弃了……当所爱的爸爸妈妈,用着最残酷的语言利刃,凌迟着她的魂灵时,当所爱的爸爸妈妈,当着世人的面,将她唾骂舍弃时,当所爱的爸爸妈妈,带着所有的人,远远离开她的世界,彻底与她划清界限时……噩梦,从小到大便不曾间断与改变的噩梦,直到现在,依然会浮现在睡意中,时时提醒着她,她是被父母厌憎、亲友抛弃、世人唾骂的相夫光子,她仅有的挚爱们,也将背过身,彻底远去。 “你……到底要说什么?”看着衍仇黑暗空洞的双眼,她忽然间泛起泪花,心和大脑,团团缩紧。 “只有我们被遗弃,你不觉得不公平吗?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人饱受世人观念所赋予的煎熬吗?太天真了,你不过才经历了二十几年,而我,已把这种煎熬延续一千年了……”他的语言,让相夫光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和我比起来,你又算得了什么?” 曼陀罗构筑的庄园里,一场凄然的泪雨刚刚落毕。一个体格清瘦、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跪在父亲的床边,安静听他嘱咐自己。 那是青年的父亲,在既定的时日里,无憾的离开了人世,他的死,惟独叫母亲伤痛欲绝,青年长久的跪在父亲的灵前,不知为什么,竟心如死水,他不大明白死亡的意义,或许因为,从他“成长”之日开始,就不曾有人教过他体验这些东西。 慢慢走在飘满黑色花瓣的小路上,雨后,一切景致都格外冷清,衍仇喜欢独处,倒也不排斥儿时一起长到大的玩伴,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朋友这种事物,他确实是拥有的,因为与母亲每每板着的脸孔相比,他们的神情,要温暖阳光得多。 “衍仇,你看,这个花环好不好看?”少女明艳的眸光里,闪烁着不变的烂漫和天真,每每与她相处,衍仇都觉得很放松。 “衍仇,你看,我用竹子削了一把短剑,一会咱们比划比划!”少年清澈的笑容里,总是有让他安心的东西,衍仇想,这便是兄弟。 他出生在地之国“不死的一族”,顾名思义,这个家族的人是永生不死的,但在特定情况下,也可选择一种方式,去结束这种永恒。 ——那就是,把生的力量传给自己的孩子,当孩子开始继承自己的“永生力量”时,自己就会成为一个平凡普通的人,也会和所有人一样,慢慢的变老、死去,亦或是遭遇某种不测,如同凡人一般逝去。 衍仇的父亲,正是由于把他的生命能量给予了刚出生时的自己,才会慢慢的生老病死,只活到衍仇成长到二十岁的某一天,而二十岁,对于不死一族来说又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它将是生命永久的定格,不论接下来活多少年,只要不把生命力转让,就会维持二十岁的容貌不变。 衍仇从小就在孤独中度过,手背上的黑凤凰图纹,每每成为被世人怨恨与唾骂的理由,那是不死一族的象征,这种超凡的能力,使世界上的许多人都把他们家族视作怪物。 是啊,人的话,怎么可能永远不死呢? 没有血液,没有心脏,有的只是一副和普通人类相同的皮囊,还有不亚于他们的头脑跟智慧,或许从此会目睹一个又一个人的死亡,自己却永远睁眼看着,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不仅仅是怪物,还是可怕的魔鬼。 所以,嘲弄、辱骂甚至是殴打、谋杀,对于这一家族的人来说,真已是稀松平常。开始,有许多人不敢结婚,害怕自己变成凡人之后,会和他们一样面临死亡的恐惧,甚至更惨。可,在人类的世界里生存,就不可能做到完全的置身事外,而人的感情,又往往是不由自主的,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谁都会义无反顾的一头冲下去,当有了孩子以后,又总是忍不住想要把最好的给予未来的希望和延续,同时期许着,自己的孩子不要走上这条路,不要把生命奉献给任何人。 不死一族,就这样在希望与失望之中,不断的延续,一直代代相传到了衍仇这里。旁人都说,神是不公平的,为什么要把这种力量独独赐予他们?也有人会想,这样的拥有宁可不要,当面临“那样”的选择时,一切“拥有”都变成了残忍的屠刀,杀戮着人心深处最柔软、脆弱的地方。 是生是死,可以操纵在自己的手里,也不过是神开的一个玩笑。 Chapter 1124 知道这些,但他仍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像父亲那样,因为情愿,自己只是一个人就好。 当美丽的少女用手抓住自己的衣襟,娇怯怯的问“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衍仇没有拒绝,他不知道那是否为喜欢,至少,这个女孩是千千万万的人中,唯一不会嘲笑或仇视自己的人,甚至,当那些人凶狠的采取一切手段时,她会奋不顾身的挡在前面。 要说唯一,还有另一个人,那是衍仇第一次明白“兄弟”的含义时,所认识的男孩,在岁月不着痕迹的流逝下,依然会拎着酒、提着肉到曼陀罗花园里找他畅饮的挚友。 他们一个叫祈翩,一个叫贝蟠,是陪衍仇一起看过流星群雨,一起数过日出月落的人,衍仇不死的生命,不再如以往那般,潭深水死、了无生趣了。他们追随着衍仇的脚步,一同度过了很多愉快的时光,可是衍仇忘了,他们会慢慢老去,而自己,永远都是这样年轻。 在一个风光明媚的夜晚,一处栽满鲜花的圣地,他拉住祈翩的手举行了只属于两人的婚礼,他的妻子,是个笑靥如花的女人,温婉似一湖宁静秋水。 衍仇当时并没学会,人的一生中,也只能收获寥寥几样东西,分别叫做“亲情”、“友情”和“爱情”,正因为少,才会弥足珍贵,正因为少,才会很容易的一无所有。 不久,妻子欣喜的告诉衍仇,她怀孕了。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的,衍仇不曾怀疑,只不过有族人在这时发出质疑,说人类怀孕起码要一个多月以上才能知道,她怎么进门短短一星期,就笃定说自己有孕了? 衍仇向母亲表达不解,遭到了母亲的训斥,孀居多年的她表示,身处这一家族,就是有很多事情异于常人,衍仇信服了这样的说法,便没有再去注意什么。 孩子在五个月后出世,那一天,妻子欣喜若狂的第一句催促便是:“你什么时候把生命能量转移到我的孩子身上?” 为了抚平她的焦急,衍仇伸手握住她发凉的指头,安慰:“不要着急,等你的身体好些,再传不迟。” 妻子点点头,却似有无限怅惘。 衍仇以为,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痛惜他即将失去的永恒生命,是一种担心和歉疚。衍仇以为,所有眼里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可是,神真的很残忍,如果一直梦下去,就不会有千年之间的辗转了。 襁褓中的孩子没有一丝血色,传说,每个不死家族的孩子出世时,都是没有生命的,只有永生的能量注入后,才会听见响亮的啼哭。他如触摸一团泡沫般小心谨慎,把娇嫩的婴儿放在双臂之中,当初,父亲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吧,父亲,对不起,百年之后,一定与您相见! 在心中立下誓言,衍仇便义无反顾的举行了传送仪式,按照族里特定的注入方式,他将自己的能量一点点输送到孩子脑中,用呈并拢状的食指中指轻点婴儿的额头,再缓慢发力输入体间源源不断的能量,衍仇已能想象得出,孩子嘹亮的哭声有多么动听了。 父亲就曾说过,那是生命绽放中最美丽的时刻。 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畅想里,衍仇并未看见,兄弟和妻子眼中,刹那间注满了仇恨光芒的模样,他专心致志的输送生命之力,却在砰然爆响中瞪大了双眼。 手中的孩子,竟然炸成粉末,随着阳春三月的细风吹散,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时节,却无端葬送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围观在旁、等待一齐分享新生命到来喜悦的人,全部惊呆了,尤其衍仇,他只是按照惯例来做,没有丝毫的差错,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呢? 他的妻子愣了许久,突然褪去一身的柔弱,宛如发狂的母狼,龇牙咧嘴的尖叫:“你居然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你这个恶魔!” “孩子!孩子……”祈翩旁边的贝蟠颓然跪到地上,很快又振作起身,跑到衍仇面前,拼了命抓住他的衣领,狠厉决绝的质问:“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孩子会死?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孩童炸裂时迸出的鲜血喷了衍仇一脸,他直到现在还没明白,为什么会有血?那种正常人类才会拥有的东西? “果然没错,不死一族的人,全部都是怪物。”衍仇母亲古怪的冷笑声传来,她的后话还未脱口,便被一个外来者生生打断。 “因为,你妻子生的,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来人妖媚异常,美如女神,她摇摆着比例完美的身躯,步步生姿的进入一众错愕的视线,最后停在满面讶然的衍仇面前:“作为这个家族的人,你居然忘了……只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才有继承的资格,旁人,尤其是普通人类的孩子,强行注入这样的能量,只会夭亡,就像刚才那样。” “可是……可是如果真的只是凡人的孩子,为什么他都没有呼吸呢?”衍仇的呼吸变得急促,孩子在手中的美好感觉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父亲时,名为感动的东西,无与伦比的萌生出来,忽然被告知,这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谁能体会,他那颗心被千刀万剐的滋味? 心?不……他怎么会有心呢?不死一族的人,无血无心,永恒长存,根本不会存在疼痛……然而……这切实的痛楚感,剧烈而强大的痛楚感,又是从何而来? “没错!他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和贝蟠的孩子!”名为祈翩的妻子,突然站起身,一脸冰冷的宣布残忍到极限的真相:“不死的一族,呵!多么愚蠢的名号!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种人,他们或许该死,或许有罪,可是,仍不及你们的九牛一毛!你们这些怪物!从出现的伊始就在目睹别人的死亡!笑着,看着!真是太恶心了!这里是人类生存的地方,绝对不容许你们这样的异类存在!要怎样才能杀死你呢?呵呵,我终于想到了!” 女人美丽的脸上漫布着歹意和阴寒,她的柔婉全然不见,如今占据在笑容里的,只有狠辣无情:“那就是找一颗利用的棋子,为我和贝蟠的孩子获取永生的工具!那个人就是你啊!衍仇!像你这样的人,怎配拥有后代?!你真的以为我会心甘情愿给你生孩子?你这怪物!” “就是。”贝蟠走到衍仇妻子的旁边,熟练的将人拉入怀中,举止亲昵:“我们之所以忍受这么多年和你在一起的痛苦日子,不过就是为了等今天,可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你是罪魁祸首!死的应该是你!” 从前那个阳光热心的兄弟不见了,眼前这个神情凶狠的人,在衍仇看来,是个从没遇见过的陌生人,那样的眼神,与千万人唾弃他吼骂他的时候一样,是绝不容异类存在的坚决。 “还是不对……”现实近在眼前,他仍拼命的否决、抗拒:“这个孩子……” “啊!是啊!”对他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的二人,立刻明白他想要知道的答案,他们的眼睛里,笑着蹦出了名为“痛恨”的泪:“要完全的取信于你,就只有让孩子死去,可是!你这个魔鬼!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们的孩子才会尸骨无存!都是你的错!我一定要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绝于耳的叫骂,疯狂至极的诅咒,衍仇的面色从苍白转为惨灰,于他而言,和两人并肩走过的日子,还历历在目,难道……就真的只是一场荒诞不稽的梦吗? 梦,终究是梦,总有醒来的一刻—— 一把涂了遏制族人力量的长刀,随着一句惨厉的叫杀声,贯穿他的身躯,接着□□,又是一刀,再度□□,三、四、五、六……当衍仇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被当成靶子连连攻击时,胸口已被戳个大洞出来。 他听到贝蟠厌恨的叫骂声:“果然是怪物!居然一点血也没流!” 祈翩和贝蟠都在眼前,那么是谁?这么恨自己?把杀人武器一次又一次穿入他的体间?一定,一定是世上最恨自己的人了吧! 带着希望徐徐的回过头去,瞳孔,瞬息间收缩至无! “妈妈?!”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血的颜色,而这一刻,他的眼前却是一片鲜红:“为什么……” “我恨你!就是因为你!你的父亲才会离我而去!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你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母亲冷冷的咒骂着,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没有悲伤,只是怨恨吗? “妈妈,为什么?我是你的孩子,不是么……爸爸说你比谁都爱我,不是吗?”这一刻,他的问句和表情,天真宛如不谙世事的孩童,确切的说,直到今天之前,他的世界,都干净的如同白纸。 “我曾经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下定决心,要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看待,要像其他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之护之。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我发现你的父亲越发衰老虚弱时,我再也没有办法抑制那个念头……是你!是你的出现夺走了他的生命!你为什么要出世?为什么要取代他活下来?!” “可是,你为什么又要生下我呢?既然这么恨我,既然这么害怕失去爸爸,又为什么不在当初放弃我呢?!” “因为你的父亲他……”妇人眼里的哀痛,深沉而持久:“他执意要我生下你,执意要你继承他的力量活下去,可这就意味着,我们注定要别离,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献出永生之力,明明可以相守到永久,却因为你,而只是短短的数十载!甚至,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就如同平凡的人一样老去病死!都是你!都是你!我恨你!我要你死才甘心!” 刃入体间的穿透声,响亮刺耳,也许碎尸万段,才是母亲所期望的吧。 …… 当恢复意识时,他居然已经杀死了祈翩和贝蟠,他的母亲疯掉了,跑到一座山崖上捶胸顿足的跳了下去,对于先前发生的一切,宛如噩梦初醒般的衍仇,这时看到了,方才那个陌生的女人。 “恭喜了,衍仇先生,啊不……应该是,黑暗神的觉醒者大人。” 他觉醒于千年之前,叱咤于千载之后,有些东西会短暂的凋零,也有些东西,会如烙印在胸口上的刺青,经久不褪。 人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同样是爱,为什么亲情在爱情的面前,却渺小至此?在很久以后,他得到了答案——人,果真是愚蠢的,嘴里说着亲情至上,爱情至贵,友情至珍。到头来,不过是虚伪掩盖内心自私与狠毒的借口罢了! 他曾以为拥有了一切温暖的东西,却在一刹那,让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在一瞬间,埋葬了爱情、友情还有那无比珍贵的血浓亲情! “没有任何爱是永恒的,没有任何感情是真实的,这就是人类……只是一瞬间的兴起,当热情退却,就是另一方末日的来临。自私、贪婪,它们让这自以为是的种族为了一切目的不择手段,还振振有词的为自己开脱,好像,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应该被理解的……真是愚蠢!从来没有逃出过自己圈设的牢笼,只如一只青蛙般坐井观天,就是这样,还认为自己是知晓了世上一切真理的智者?哈哈哈……哈哈哈!没有比这种生物更可笑的东西了!束缚在自己的观念中不断成长,到头来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你说,是不是很愚蠢?本来会生老病死就已经悲哀至极,这些人,还要自以为是的过活到什么时候?来!相夫光子!”魔神衍仇,在讲述完自己不为人知的千年秘密之后,突然一手将呆滞状态中的光子抓过来,用力量狠狠禁锢她旧伤未愈的肩膀:“让我们一起毁灭这个可笑的世界!还有这些愚蠢的人类!来!快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你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相夫光子用力挣开他的禁锢,强使自己心中的恐惧退却,毫不考虑就矢口否决:“我的梦想并不是毁灭这个世界!我只是希望人们相信,没有什么感情是绝对的!仅此而已!” “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我已经走过千年,还没看到过你说的这种奇迹!人只是一种束缚在自己的观念里并引以为傲的愚蠢生灵!他们不值得你去期许!不值得你去等待!只有毁灭!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被重新扣回手中的肩膀,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粉碎性骨折了,相夫光子试图挣脱之余,也在不断的坚持初衷,对着情绪愈发激动的魔神回驳:“可我也是人类!我跟你不一样!你拥有不死的超越千年的生命,可我只有几十年好活,我们终究是不同的,我非但不会帮助你搞什么毁灭世界的计划!也绝对要阻止你这种可笑的行为!” “可笑?你居然说我可笑?”魔神一怒,干脆连她的另一只肩也抓进手里:“可笑的是你!就因为你也是人,难道不会因为他们的看待而觉得愤怒吗?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受尽世人的白眼,父母,亲人,朋友,爱人,哪一个没有背叛你!” “不要再说了!你别再说了好吗?”屡次被揭开的伤疤,这次连着血肉和盐巴一起,刺痛她的神经,她用吼的方式,掩盖他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当时的场景万分真实的重现,那是早想冰封尘落的记忆,却真的,常常想起。 “你曾经的死去,唤醒他们的良知了吗?他们不还是待你如初,你忘记了吗?是谁背叛了你们的友谊?是谁用刀戳穿你的身体?是谁说整个世界都会背叛你?是谁一直在不留余地的把你置于死地?!不是一个人!是许许多多的人啊!那么多双恶毒的眼睛!你忘了吗?真的看不见了吗?” 每一句话,都映衬着当时的景象,一幕幕反复回放,好像永远都播不完一样。恐惧,哀伤,昔日的无助和仇恨的烈火,再次把这颗伤痕累累的心吞没,相夫光子发出崩溃的一叫后,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目光呆滞,如同失觉。 魔神也安静了半晌,才轻轻的背过身去,口吻恢复以往的冷沉平静:“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想要包庇不断伤害自己的人?你虽是人类,却比任何一个都活得辛苦,而促就这一切的原因,便是你的生命……被他们狠狠地踩在脚底践踏!想要摆脱这不甘的一切,就要阻止‘遗臭万年’的事情发生,而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听我的安排,让一切该闭嘴的人,再也睁不开眼……” 不管话有没有进入她的耳中,深入她的心里,魔神相信,这一次的魔姬,是比之前任何一个都要得力好用的武器,不论从力量,还是心灵。 Chapter 1125 放空元能式顺着低空轨道缓慢滑过,就这样无声无息,直至将洛紫星涵的所在之地折射回光子眼前竖起的光镜里,地点相当隐蔽,在山之国境内最贫瘠的一处山脉,那里有成堆的乱石,敞阔的山地,只是植被稀缺,终年风沙肆虐,气候恶劣,很多人不愿意居住在这穷山僻壤中,因此,倒成了“见不得光之人”自由出入的领域。 从红色涡流中跳出,她环顾四下,一时没看到洛紫星涵,按说千影式景象等同于现场直播,从无差错,熟练掌握空遁术的今天,她也不至于传送错误,思前想后,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的到来,早已被洛紫星涵识破。 正中下怀的一笑,在岩石角后发出喷嚏声的瞬间冰成寒霜,她抽出打磨到刃部发亮的月形轻斩,不疾不徐向石堆后方走来。另只手紧握成拳,登时就是一记碎裂猛砸,爆裂的石块随着一声熟悉的叫音朝四面散开,尘埃落尽后,黄发姑娘一脸惊恐的半跪在地上,平展双臂,紧紧围护着背后的男性。 “光子,我知道,你要来杀他,可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真是万年不改的天真啊,嘉琦芙菱。”收拳,漠视,手中冷刃寒光闪闪:“既然清楚,就给我让开。” “求求你!不要杀他,他不是坏人,真的!” “让开!他今天非死不可!” “芙菱,让我来。”尽管被保护,洛紫星涵在危机迫近之际,还是绕到芙菱身前,面对现实:“相夫光子,你还没有接受魔姬的力量对不对?” 久在天魔教,能一眼察觉出是光是暗、是敌是友,一点也不奇怪,相夫光子淡然回答:“是又怎么样?” “既不是真心臣服于魔神,又怎会甘心受他的差遣?” 洛紫星涵的反问,很明显是在表达对她动机的怀疑,嘴上冷笑,眼里神情不改:“很简单,因为我想杀你,没有魔神,你一样要死。” “借题发挥吗?呵呵。”洛紫星涵苦笑两声:“那么,我能知道理由吗?我可不记得,和光子小姐有什么私人恩怨啊?” “你蛊惑芙菱,让她对你服服帖帖的,现在只有你死了,她才不会受你的利用。” “不是这样的!光子!他没有蛊惑我!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芙菱急着帮洛紫辩白,也急于表现自己的意愿:“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再帮天魔做坏事了!” “你保证?你不过刚刚到这里,你拿什么保证?你拿什么理由,征服我、让我准许你把他活着带离这里?”红发的目光尖锐起来,用着极端冷酷的音调和神色:“嘉琦芙菱,如果你不思悔改,我也不介意,先把你给解决了!” “你要杀我?”泪珠从眶中滚落,芙菱委屈的撇嘴,反而没有先前那么恐慌了:“你是要杀我吗?光子?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轻斩脱手,须臾之后便可插入芙菱心窝,时间慌促到不给人眨眼的空余,可相夫光子内心的焦灼还是累积到了极点,如果洛紫星涵不出手相救,她也只好……! “啪!” 期许之中、倒也有点超乎预料的是,洛紫星涵徒手接住了飞驰过来的斩刃,并在一瞬中黯淡了眸光,他带有警告口吻的提醒相夫光子,有仇有恨冲他一个人来。 而芙菱,则完全没有缩在别人背后妄求保护的样子,她神容坚定,一直目光炯炯的正视红发,似在用无声的情态,表达她不变的意愿。 曾经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大人了,相夫光子感慨万千,同时心生宽慰,她一直以来,只看到了芙菱对洛紫星涵的单方面付出,与无怨无悔的执着,可洛紫星涵对芙菱是真心的吗? 今天过后,她想,可以把心揣回肚子里了,人的行动可以伪装,但眼神,却逃不出她的法眼。 “你们走吧。”当然,她也不会说出自己的真正用意,连放水都表现出一种陌生和冷淡。 “光子,你……” “少废话,快走!” 芙菱牵住的那只手有一刹那的僵硬,辄便她看到,要与他共同离开这里的洛紫星涵,胸口被一把无声袭来的长刃贯穿,嘴巴张圆,久久未能发出声音,她惊魂难定,就这样怔怔的看着被忽然杀掉的洛紫,眼中绝望横生。 相夫光子也惊住了,回头见是雷默,怒上心头:“雷默?你!” “就知道你会手软,所以魔神让我来解决。” “谁许你插手我的任务?!” 芙菱扶着摇摇欲倒的洛紫,两人一块儿摔下地去,她焦急到泪流满面,早就忘了身边还有谁跟谁,不断的呼唤,这个被她念叨过无数次的名字:“星涵!星涵!你醒醒!不要死!星涵!” 光子正欲上前,被雷默一把拦住,他用暧昧不明的口吻,说着不得不让她认同的事:“快些回去吧,否则另一个的命也保不住了……” 这句话隐含的深意就是,雷默这次“助阵”,还顺便担负着另一项使命,即把跟洛紫星涵有瓜葛的人不论敌我一网打尽,相夫光子也是个明白人,雷默既然给了台阶,她就顺势而下好了。 光子最大的担忧,还是芙菱的现况,即便没有危险,她那么单纯的人也承受不了失去洛紫星涵的打击吧,但这头雷默已经下达了警告,就算这小子有意放水,那么激恼了后面的衍仇,芙菱的命还是保不住啊,对于洛紫星涵,她也只能表示惋惜跟遗憾了。 荒凉的竹林和小屋,不知何时变成了他老人家的兴致光临之所,正面撞上,总不能扭头无视,她压抑着一肚子不满,硬起头皮跟“上司”打招呼,之后便擦肩而过,推门进屋。 “他还没有死,不要用那颗仇视的心想象着什么。” 相夫光子怔住,下意识脱口:“你说洛紫星涵没死?你怎么知道?” “以后,不要再做愚蠢的事了,至于你本人……是逃脱不掉,身为天魔教一员的宿命的……”话说到一半,衍仇便在萦绕的黑雾下堪堪不见了。 每回都这样,讲一些意味不明的话,想在心里狠狠殴他一顿,却又想起前一天,他反常至极的行为举止,他对她讲述的那些“故事”,到现在,都朦胧的不近真实。 不过,获悉洛紫星涵也许还活着的消息,光子属实安心了不少,现在只希望,他能够好好保护芙菱,而芙菱,也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荒芜的黄石山地,漫布着咯人的沙砾,洛紫星涵被芙菱挪到相对平整的地方,从头到尾一动不动,芙菱以为他真的死了,哭得伤天感地。 被姑娘泪水湿了满襟的紫发男人先是睁开一只眼,继而大笑出声,本做好了被她嗔怪捶打的准备,不想呆愣过后,黄毛由悲转喜,开心的扑到他怀里用力猛蹭:“太好了!你没死!你居然还活着!你怎么还活着呢!你不可能还活着啊!你骗我!” 被姑娘捧在手臂中左看右看的洛紫星涵觉得有点拥挤,但见她单纯快乐的情状,就一阵欣慰了:“芙菱,谢谢你刚才那么维护我,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嘿?甜言蜜语啊!这可不像冷酷的第三战神说的话哦!” “都说了,叫战神时不要强调第几啊!” “这么多年了你还纠结这个啊!” “我从做上战神开始就一直在纠结啊!” “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排名第三,果然很菜啊哈哈哈!” “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没头没脑,果然很笨啊哈哈哈!” “你敢骂我笨?我捶你!” “公主大人饶命!疼疼疼疼疼!” 纵然是荒石枯地,寸草不生,在阳光热烈的照耀下,在彼此明朗的笑声里,他们还是觉得,这样在一块儿背靠背坐着,是一件很惬意幸福的事。 “对了,我在一千年前见到了你的老祖宗,你们家是不是代代遗传同一张脸啊?而且名字都一样!”芙菱仔细回想地之国之行的遭遇,那个人,就连眉毛的根数怕是都跟洛紫星涵相同。 “啊?”洛紫星涵以为她在开玩笑,可这一本正经的表情,不太符合姑娘的格调啊:“完全不知道你在说啥……不过呢芙菱,我想了很久,决定了一件事。” “是什么是什么?” “我决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全部事情。” 认识衍仇的那一年,他只有十岁,是的,是在继承了母亲的永生之力后,成长到十岁的那一载,当时,洛紫星涵看到衍仇孤独的坐在崖角大岩石上,风吹,雨淋,打雷,下雪,像一尊石像一坐就是两年,他知道,这男人和自己一样,是不吃不喝也不会丧命的不死族人。 不死一族拥有不会随年华逝去而衰老的身体和容颜,每个人的手背上都有与生俱来的黑凤凰刺青图案,它象征不被世人所接受的黑暗,也象征这一家族不肯向磨难屈服、决意飞翔的意志,但为了能够融入大众,每个人都会想方设法把它遮掩起来。 惟独洛紫星涵不愿这样,至少当时,他桀骜狷狂,不以凤纹为惧。世界在不觉中变得动荡不安,以天域和神域为首的两大势力对战激烈,终在那日,灭世的号角奏响了,无数世间生灵被强大到难以想象的风波吹翻到天上去,洛紫星涵只觉得自己当时在云端漂浮了许久,耳边有疑似鸟啼唧唧喳喳的声音,等他缓缓睡去、复又再度醒来时,眼前的世界,并无改变。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当时的光暗双神生死大战,同归于尽后天地倒转,乾坤颠覆,将三古国生生拖拽到异空间中去,空间夹缝,女神石像,也几乎在那时稳固定型。 当他又一次见到衍仇时,男人已完全不似当初那个孤独的沐雪者,如果那时候的他,是被冰霜冻到发脆、被风一打就裂开碎掉的白纸,那么现在,他就是被炼炉锤烧过百次、坚不可摧的纯黑硬铁。 “事实上不仅衍仇与我,凤姬和光之国初代上主里格让,全部都是地之国不死一族的人,原本被吸入到其他世界,我们是无法回来的,但随着时间的更迭,我们慢慢发现那个世界存在漏洞,可以让我们重新回到这里,但因有一定的限制,所以你看到的‘归来者’,也不过九牛一毛。”洛紫星涵弯着嘴角苦笑,见芙菱有些发呆,伸手敲敲她额头:“怎么听傻了?” “废话,你讲的这些比电影都玄!我能不听傻吗!”芙菱揉揉脑门,一肚子的不解倾倒出来:“这么说,到现在,三古国的人都还活着?” “嗯,我想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啊!你不是能回去吗!去看看啦!” “早在认识你们的时候,那个涡流口就莫名其妙闭合了,也就是说,本世界,和那个世界,已经断链十多年了。”洛紫星涵不无遗憾的晃脑袋。 “啊?”芙菱也一脸失望:“真可惜……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知道让先生的事啊?还有他真的是不死一族的?” “有一次我和他巧遇,作为同族,对彼此的存在都很敏感,因此我一眼就看出,他也是这个家族的。” “这么说,他也是从一千年前来的?”芙菱大惊失色,想到初代上主爷爷,事实上已经一千来岁了,就浑身起鸡皮。 “我想应该不是,至少在当时的不死一族里,我没看到过他,不死一族分左宗和右宗,成员资料,包括衍仇凤姬在内,我全都看过,却并没有里格让的,在当时,只有一个长得跟他有点相像的女人,大概……和他有直系的血缘关系吧?” “这么说来,我倒想起一个事。”芙菱难得开窍,把凤姬的事拿出来与此做关联对比,一面告诉洛紫星涵几天前发生的事,一面阐述自己的观点:“凤姐去世前,把永生之力给了她尘封多年的儿子,所以她的儿子活下来了,那么让先生很有可能也是这样。” “有道理,不敢相信,你嘉琦芙菱也有不笨的时候啊?”洛紫星涵油头滑脑不知死活的开起了玩笑。 芙菱捏住他胳膊上的肉狠拧:“皮紧了我就帮你松松!” 关于这种让孩子长久处于“无生命”却又“不腐烂”的状态,嘉琦芙菱也是满腔困惑,洛紫星涵给出的解释很简单,这也是不死一族的能力,叫做“续元之术”,有些孩子出生后,父母不急于“叫醒”他们,便施下这种类似于封印术的能力,使“死婴”保持沉睡不腐的状态,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一次性问清楚哦。” “干嘛?你要跟我生离死别啊?只有一次机会啊?” “我是怕记性差忘了嘛!” “好吧,那我就列出来一个个问你!”说罢在周围寻找可以用来划拉的树枝,看得洛紫星涵哭笑不得。 提到天魔,就会想起他掀起的那场灭世大战,自然就会联系到“炼狱血池”了,洛紫星涵并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件“稀罕物”,但是能肯定,这跟暗神的力量有关,炼狱血池在完全燃烧以前,池中囤积的“微焰”有起死回生之效,它甚至赋予了某些凡人医者惊世骇俗的绝技,比如伯亚其,伯亚其的血□□合神功,并不与生俱来,尽管他才高八斗,在医疗界鼎鼎有名。 “你是说伯亚其老师的起死回生技也是炼狱血池给予的?” “没错,否则他能做到的事,晴尊大人作为光神又怎会做不到?她最高的止血之术叫天水之露吧?但天水之露只能止住可以挽救的失血,像断手断脚掉脑袋,这术救得回来吗?” “可伯亚其老师是化羽的师父,又是光之国以前的国臣,怎么可能跟衍仇有勾结……”芙菱并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断,因此有点不沮丧,也有点小郁闷。 “我没说他们有勾结啊。”洛紫摸摸她头上竖起的金色呆毛,一副宠溺的神采:“伯亚其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被蛊惑了,或是强行植入能力也不无可能,现在要紧的是,找到炼狱血池,阻止天魔的下一步行动。” 随着话题的深入和重点的落实,芙菱不自觉跟着专注起来:“天魔是放弃了临界之门,改用炼狱血池对付我们,是吗?” “在我看来,是的。”洛紫也斩钉截铁:“你们破坏了他的暗之门复活计划,所以他在整场战争里,都没有再动重启暗门的念头,而是盯准了最后的保障,炼狱血池,正如他所宣告的那样,血池一旦开始燃烧,一旦完全烧起,这个世界不被烧成灰烬,是不会终结的。” “嘁,臭天魔,这么喜欢复活暗之门,干嘛不去别的空间搞啊!还有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天魔是从诸神团脱离出来的,为什么他在意的东西,诸神团似乎却满不在乎呢?” “我想,炎之帝恒有更可怕的目的,他不像衍仇这么明显,天魔在乎的目标,他未必放在心上。” 坐久了,会错过午后的大好阳光,每次被太阳眷顾都会心情大好的嘉琦芙菱,没有方才听故事时那么沉闷凄凉了,一个旋身跳跃到岩石顶端,张开双臂,拥抱湛蓝的天空:“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 “是啊,好久没看到这么明媚的阳光了。” “所以,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后话未尽,她灿烂的笑容里,犹自带着一股认真:“否则,马上就会晴转多云,天降霹雳哦!” “你还想知道什么?”微微扬起眼帘,他定定望着在阳光下格外可爱的姑娘。 “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天魔有反心的,还有……你真的下定决心,彻底与暗神一边划清界限了吗?” 洛紫星涵从岩石的另端爬上来,站在能与她对视的近距离一点上,伸出自己的手心:“或许我这漫长的一生,做过很多错事和坏事,不过,我也会有期望终结的一天……而你,就是我的句点。”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还没回答我呢!”芙菱把头一扭,不让他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还有这个世界证明,我的决心。” Chapter 1126 天地盟采纳了洛紫星涵的建议,把“炼狱血池”作为攻破天魔最后堡垒的关键,尽管他们还不是很清楚洛紫星涵背叛天魔的原因,亦或者他从一开始就别有所图留在天魔教,总之,他们愿意相信的,只有芙菱而已。 斩断了衍仇的黑色羽翼,不能飞翔的鹰隼,再顽强抵抗也大不如前,相夫光子作为距离天魔最近的人,身先士卒的提出要执行这项任务,在意识空间里经过一轮激烈的辩论后,她用坚定,换来了大家的赞成。 为取信天魔,换得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松懈,都可在所不惜。宁日潇和督翼双双提议,让光子携“诱饵”回月之国去,再三权衡,与其把虹之七族的现有人员送到魔窟去送死,不如从十三禁卫军手中借个“囚犯”出来。 自从十三队长入光之神域休养生息,禁卫军组织的诸多事务就落到了萧桃为首的副队长身上,接到卸任上主们的请求后,副队长开了一场研讨大会,最终决定将佛莲放出。佛莲如今不比往日,能力被重重封印,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为所欲为了。相夫光子带他回去的一路上,他神色呆板,一言不发,就算后来到了魔神跟前,他也还是被抽掉意识般滞如木偶。 新任魔姬立了功,首战便把叛月里能力最特殊的一位解救归来,关于如何把他救出来的,相夫光子用一套滴水不漏的谎言博取了衍仇的认可,同时,他还要她去把连续两天都不曾出席会议的第二战神找过来。 天魔教的第二战神,性子是出了名的古怪阴郁,他会缺席,在相夫光子看来毫不意外,只是这回,衍仇怎么想起让她去叫了? 距离垂地巨月最近的那座小屋里,终日拂动着层层白幔,听说雷默从早到晚都不开灯,经常光赤着上身独守在色调惨白的房间中,在阴影下沉思静处。屋子里基本上没什么特别的摆设,除了一张华美精致的花梨木拔步床,还有侧墙上一幅自画像。 画中人正是雷默本人,虽说看上去气质不大相同,而且青涩了不少的感觉。只是一幅画,光子没太放在心上,只不过有那么一瞬间,画中人仿佛眨了下眼睛。 “是眼花了吗?”她问自已,再度看去时,油画没有分毫变化:“一定是这里阴森森的白纱给我弄出错觉来了……” “找我?” 背后灵似突然出声的雷默嘴上噙着一抹笑,过于惊悚的现身,让光子也忍不住激灵一下:“魔神大人让你过去。” “好失望,还以为是你想我了,专程来见我的呢。”他靠近,想不留痕迹的再进一步。 每次,光子都灵敏的躲开,这仿佛已成为她跟雷默的相处习惯。 “我换件衣服,等下就来。” 他温柔的说,她则站着不动。 “嘿?要看我换吗?那我脱咯。” 瞪过去一眼,红发走出门就头也不回的往远处去了。 直至相夫光子的气息完全消失,第二战神面容里的笑意才缓缓变淡,转身,解开外衣的扣子,露出锁骨和不算结实的胸膛,半阖着眼目对画中人说:“你刚刚,又想妄动了是吧?” “你还在肆意妄为吗?雷默!”画中人发出比雷默更为清澈的声音,神情里写满愤意。 “好久没聊天了,一见面就要跟哥哥怒火相向吗?”雷默淡定的打开衣柜,从里面挑拣出自己最中意的那套来。 “我就快冲破你的封印了!你休想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有本事的话,那就尽管出来好了。”把衣服换好,雷默整理了一下万年不改的黑亮秀发,气定神闲步出屋门。 他被派去处理佛莲的事了,相夫光子看到他走远的背影,总能莫名其妙想起他屋子里的那张画,当时她用眼花来安慰自己,不过是心急找寻雷默之事,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如果那幅画真的有玄妙,说不定,会对她的任务产生助力。 雷默刚好不在,相夫光子决定一探究竟,亏得这男人平时好静,把一干护卫全部撤走,她才能畅通无阻的潜进去,意想不到的是,画中的雷默居然消失了,她记得画幅边框的花纹,可以肯定,原本色彩明艳的人物,如今被一片空白取代。 后脑被猛然击中,突如其来的眩晕中,她狠狠趔趄一下,险些摔到坚硬的拔步床上去,余光扫到急速蹿出房门的一道身影,她强忍不适,起步追了出去。 看背影简直跟雷默一模一样,不过速度照比第二战神差多了,相夫光子不费吹灰就撵了上来,临近数里外雏殷的房门前,男人却凭空消失了。 再往前便是漫无边际的红岩地域,空旷辽阔一目了然,那么,他很有可能是潜进了雏殷的房间,知道这位小姐很讨厌自己,但为了抓到画中人,她还是抱着碰一鼻子灰的准备敲响这扇粉红色的门。 门没有锁,还自动的开大了,仿佛在无声欢迎她这“不速之客”的来访。 扑鼻而来女孩子最喜欢的鲜花甜香,雏殷的房间并不似她本人那样娇贵任性,似乎是个好学的孩子,有未及整理散落一地的书,棚上挂着纸鹤和纸星串成的风铃,桌上有几支蜡液堆成小山的花瓶状蜡烛,火苗微弱即将燃尽,而那个小女孩,正蜷缩着身子坐于正中,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一声不吭,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谁……”听到脚步声,她轻轻问了句。 “是我。” 对于魔姬的到来,雏殷显得很不开心,一抬头便是撅着嘴巴的不满小脸,她从桌子上跳下来,甚至忘记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辫子:“你来干嘛!” “雏殷,我在追赶一个人,他好像潜进你的房间了。” “你的意思是我窝藏你要找的人咯?”雏殷气呼呼的大叫。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呀!我一个人在这里很久了,根本没人进来!” “是这样啊……”她说着,视线仍不住在屋子里扫荡。 “你快走吧,我累了,要睡觉!” “雏殷,如果你真的看到了,麻烦你……” “快走啊!不然我用扫把赶你!哼!” 就知道没那么顺利,饱餐了一顿闭门羹的光子只好放弃,不过她的执着劲儿也不是盖的,与其去找雷默问清楚,不如自己把画中人揪出来,她索性躲到雏殷房前那片茂盛的鬼冥树林里,一守就是大半天,过程里连眼皮都没眨几下。 一直到第二天清早,难得一见的阳光拨开上空黑雾,照耀到小屋的瓦盖上,才有一个侍从打扮的人推着餐车走过来,看样子是大小姐家派来的,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给小姐送她最喜欢的早餐,相夫光子不禁腹诽,这雏殷的父母也够变态了,竟舍得把女儿送到狼窝,不过这也确是个不错的机会,毕竟苦等一夜,她没有看到一只苍蝇从里头飞出来。 抢先下手,趁侍从进门之前把人敲昏拖开,换上雏殷家佣人专属的工作服,又用口罩帽子把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一切就绪后,相夫光子才放心的叩门。 又没锁,看来这大小姐真够粗心的。慢慢将车推入,果真看到雏殷和一男子躲在隔断后面轻声交谈,伸手把饭菜一道道摆上餐桌,她开始细心观察屋子里的每个角落,试图发现一些昨日没能发现的东西。 有一本敞开的书闯入视野,黑色的印刷字体居然在缓慢变化中,一朵半黑半白的诡异玫瑰斜在上面。这八成,和雏殷的能力有关,相夫光子笃定的想。 “喂,你还真是不死心啊,相夫光子。” 小姑娘看似天真,有时候也机敏到可怕呢,相夫光子自认没露出任何破绽,除非雏殷早就知道她会卷土重来了。回首瞬间,口罩帽子抛向雏殷,成功将小姑娘的行动制住,相夫光子转而拉住雷默脸男子奋力逃出。 以红色涡流为跳跃捷径,直达红岩地域遥远的彼岸。一整夜不眠不休的相夫光子落地时有些晃悠,意外的是,昨天还给她头后一棒的男人,现在竟主动扶住了她。 这个男人尽管跟雷默一模一样,不过其清秀端正、眼无阴霾的特质,跟阴郁妖异的第二战神不同,二人风格迥异,却也极端的相似着。 “你为什么会被雷默关在画里?还有,你跟雏殷的关系是什么?” 话没说几句,雏殷带着众部下从长串涡流里集体跳出,原来她在奥斯的身上做了手脚,很容易就能追踪到。 “看来,对于奥斯,你也是别有所图啊,雏殷。” “怎么会……雏殷,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你说你会帮我的!” “对啊,我是会帮你……不过,是帮你去死啊!”在奥斯眼里,雏殷完全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陌生而凶残:“都怪你啊相夫光子!如果不是你坏事,他已经死了!而且根本不会知道是我干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你封在画里的,也许就是雏殷。”相夫光子宣告着令奥斯惊色大作的真相:“认识雷默这么久,我从没听说他会用这种术,反而是雏殷,可以把人封锁在‘纸空间’里,这是她独有的能力,应该也是他们家族继承的力量。” “没错。”雏殷歹笑着慢步上前:“那时候你还没法冲破封印吧?那我又怎么可能知道画里面关着人呢?真是愚蠢!从一开始,我就是故意接近你博取你信任的,你居然毫不怀疑!还一直憎恨着雷默!哈哈哈!果然是蠢到家了!” 奥斯在绝境中时,是雏殷发现了他的存在,此后,小姑娘常常会避开雷默陪奥斯聊天,即便对放他出来无能为力,但于奥斯来说,这已是莫大的恩情。 一年之后,奥斯发觉封印力量减弱,他不但可以“动弹”了,甚至还能发出声音,他以为上天派了个小天使来拯救他,却不想从头到尾皆是骗局,雏殷仅用一年的时间,就取得了奥斯的信任,而他,却蠢到无可救药,直至方才被掳走时,还一心一意挂念着她。 “你一直以来都误会你哥哥了……把你封印在画里的术,是我们家族的秘技,我的父亲在世时,是魔神大人的手下,你无意中听到了魔神大人的秘密,性命受到威胁,发现这一点的你哥哥立刻找到魔神大人,提出交易,只要你乖乖闭嘴,就可饶你性命,所以,魔神大人才让我父亲把你封起来,你哥哥不告诉你真相,也全是为了你的心情考虑吧,因为让你恨他,会比你担心他让他好过得多……不过呢,这都无所谓了,因为你的哥哥,已经保护不了你了,你冲破封印,就等于带着魔神大人的秘密获得自由,他怎么能容忍呢?” 这可真不像天真刁蛮只会撒娇的小丫头说出的话,光子一瞬间觉得,被骗的不仅仅是奥斯。同时也多亏了雏殷,光子获悉到原来奥斯掌握着衍仇不想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对于一心想要铲除他的人来说,这太诱人了,任何可以扳倒天魔的机会放在眼前,她都不打算放过。 一场“夺人之战”在红岩地域尽头爆发,如火如荼的对局中,相夫光子一人单枪匹马力挽狂澜,将雏殷军团打得片甲不留,雏殷被放到最后,才不得不出手抗击,她口口声声叫骂相夫光子是天魔教的“叛徒”,要代魔神大人清理门户。 本不打算为难一个小女孩的光子,这下也不得不出狠手了,毕竟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若让这姑娘回去通风报信,提前引来天魔对她的追杀,就得不偿失了。 可惜,光子还是因大意错估了雏殷的实力,她的幼稚嚣张不过尽是表象,她骨子里的深不可测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地方,千百张书页散放飘飞,每一张都是吸噬元能的宝器,才对峙了片刻,相夫光子就觉得经络不受控制,元能在急剧流失中。 与其被搞到力尽虚脱,不如急流勇退,她拽紧奥斯的衣袖,纵身跃到转瞬消失的涡流口里。 一心想要取代红发魔姬的雏殷没能得手,气急败坏的跑回来找魔神告状,以往小姑娘的任性抱怨,魔神从不放在心上,但这回,他脸色大变,连雏殷都吓愣了。 尚在身侧的雷默收敛起眼光中的不安,魔神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好久才舒缓道出一句:“雷默,证明你忠心的时候到了。” “请魔神大人指示。” “杀掉奥斯和相夫光子,两颗人头,缺一不可。” 接到魔神“终极指令”的雷默面不改色,只问:“可修罗道一死,这个世界……”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对你做出解释了?” “属下不敢。” “斩元、洛紫星涵还有拓天全都背离了我,我相信你不会的……你,只要割下他们的头,我就相信你永远是站在我这边的。” “……是。” 额外的话,什么也没有多说,他静静离开了魔神的会议宫殿,走在长长的走廊中,刺破厚云的清淡光线斜照在他神色平静的脸上,忽然间,他停下脚步,转身迎上愈发充沛的日光,墨色的瞳仁,一刹那被照得雪亮。 Chapter 1127 奥斯执意不肯随相夫光子逃走,他对雏殷的告知至今心存疑惑,希望到兄长面前,亲口求证。 相夫光子反对,就算要救,也只需她一人独行,奥斯是扳倒衍仇的最关键信息源,怎可带回去涉险?她跟雷默的弟弟保证,拼死也会把他兄长带出来。 “你救他,仅仅是因为我吗?而我知道,你救我,是为了你们自己!” 相夫光子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跟奥斯表明,她心里,已然将雷默视作月之国唯一的朋友:“不论为了谁,只要大家都能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 “我不管,我一定要回去!如果你拒绝,那我自己去!”奥斯意志坚决,看样子是怎么劝都不会回头了。 相夫光子叹一口气,与其放任不管,倒不如带在身边,也算有一重保障了:“我能体会你关心则乱的心情,好,一起回去。” 本来对同行之事不无抗拒的奥斯,直到此刻才肯对她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意。 两人已经逃出很远,想要折返必须花一番功夫,相夫光子从雏殷手中失掉的那些元能至今没有归位,现在还乏力的紧呢,加上连续用了两次红色涡流,目前,竟连元灵兽都召唤不了了。 “没办法,跑回去吧,用最快的速度。”这点力气她还是有的,大不了咬着牙憋着气一口气冲回去。 “嗯。”见红发对于拯救兄长一事如此上心,奥斯的敌意跟戒备没有那么强烈了。 奥斯常年不运动,导致步伐缓慢,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了,为了照顾他的感受,光子不得不放慢自己的速度,为了分散他对疲乏的注意力,还擅自开启了话题。 这一开启,就注定了她要改变对雷默的部分认知,甚至,她必须要重新审视这个人。 奥斯说,他和雷默是孪生兄弟,两人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六岁的时候,一户经常救济这所孤儿院的富商老头将二人领养,很多人都以为这对苦命的孪生兄弟苦尽甘来,终于可以到有钱人家过富足美好的生活了,却甚少有人清楚,他们不过是从一口浅井爬出,掉入了另一口无底的深水坑。 富商老头有两大爱好,一是教授孤儿院里孩子们强身健体的武技,二,便是不为人知的“娈童兴趣”,他尤其钟爱长相俊美的男孩子,甚至在雷默和奥斯面前逼迫同龄的男童脱光衣服做那种事,此后,雷默每天都会把大便涂在奥斯脸上,还不告诉他原因。 奥斯从不开口讲话,从父母遗弃了他们开始,就一直是无声的存在,包括在哥哥面前,他也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直到那天,他刚刚抹完满脸的粪便,看到哥哥盛装打扮步出房门,恍惚中,哥哥惨白的笑容刺痛了他的心,他第一次静静的呼唤出兄长的名字。 此后,富商老头每天都会把雷默叫到自己的房间,奥斯每次也都等到哥哥回来才肯入睡,因为雷默说,他不回来奥斯便不准洗脸,然后,他就会发现哥哥的身上,有不同程度的紫红色印痕,当他结结巴巴问雷默是怎么弄的时,雷默只抚摸他的脑袋,冲他微笑。 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微笑,不会欺负自己的人,奥斯被院子里的仆人和护卫戏弄时,哥哥会冲上来替他挨打,没有一个人会摆好脸色给他看,只有哥哥不会这样。 终于有一天,他跑到厕所里,按照哥哥的吩咐给自己涂上满脸大便,回来时却发现整座府宅里的人通通死掉了,他们横倒在血泊里,身体被斩切的七零八落,而站在红色世界中央的人……正是只有十岁的哥哥。 一直在哥哥庇佑下、得以苟延残喘的弟弟,当时根本不知道兄长这样做的原因,他只记得哥哥有一双世界上最纯净透澈的黑眼睛,只知道他善良而充满了难以比拟的光芒,当他渐渐意识到哥哥每天都有淤痕的身体是为了保护自己造成的之后,再看到他那未曾变过的亲切笑容,心如刀割,一直以来对哥哥的向往与憧憬,希望成为他那样有着阳光笑容的天使,都让他产生深深的自卑感,在孤儿院也好,在这里也罢,哥哥所受的待遇永远高于自己,哥哥得到的关注也永远多于自己,而他,奥斯,始终卑微的像一粒沙土。 他爱他,憧憬他,羡慕他,甚至……还有一点点嫉妒。 因此,当他看到血海中兄长的回眸一笑,那天使一样美丽的脸上洒满了令人恐惧的猩红时,难以置信到无法呼吸。那张曾经充满了光明与慈悲的笑脸,如今却笑得如此令人绝望,洋溢着浓浓的黑暗气息。 “哥哥!你做了什么!你杀了所有的人?!”甚少开口讲话的弟弟,终于朝自己所仰慕的哥哥发出愤怒的咆哮。 “如你所见,全部被我杀光了……”清越动听的声线,温雅敦厚的口吻,此刻,竟平静的令人害怕:“因为……我在执行天魔大人的命令啊。” “天魔?!” 那个披着黑色斗篷,脸上只露出一双薄唇的男人?那个曾经在哥哥面前忽然出现并把他带走了一天一夜的男人? 是他,让哥哥从天堂堕落了吗? “那位大人,是神明……奥斯,与其憧憬你这个浑身充满了污浊之气的哥哥,不如跟我一起去为天魔大人效力吧!” “哥哥!你在说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天魔是谁,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好人!你为什么要到他那里去?为什么!”奥斯不能接受,也不能相信,究竟有什么力量足以撼动那个善良的哥哥的心,让它从一片光明里完全的堕入黑暗? “好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好人’了,这些‘好人’可以用一张慈悲的脸昭示着他们的伟大与无私,没有人会去深究他们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奥斯啊。”那隐忍温柔的笑,如今变得惨白绝望:“与其在虚假的光明里卑微的活着,倒不如投身在真实的黑暗中……因为,那才能证明我们存活的价值,懂吗?” “哥哥……” 雷默杀光了府宅里的一切活人,又放了把火,把它烧得一干二净,独独留下不肯随他去天魔教的弟弟。可奥斯很快就后悔了,他纵使不接受天魔,也不能弃哥哥于不顾,凭借心电感应,他穷追不舍,总算到达了天魔教当时的根据地,一次不慎的闯入,令他听到了组织首领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天,他如愿见到了兄长,却被一股力量牵引封存到了另一个世界,从此,便再不见天日,一过就是整整十八年。 …… “那你知道他杀死那些人的原因吗?” “我不知道,但我明白,那个玷污了他的老头子,确实该死……而雷默,为了保护我,一直都默默忍受那个人对他的□□……” 相夫光子曾排斥厌弃过这个男人,觉得他轻浮又滥情,今天,她第一次对眼中的“坏家伙”有了深切的了解,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心酸悲楚的故事,她感到很难过,既然心里认同他是月之国的朋友,就该感同身受,就该出手相助。 她要救他,不使他折损在衍仇的魔爪中。 行至红岩地域色彩最深沉的一带,雷默堪堪浮现在视野尽头的身影,让他们放慢了脚步。他最后停在距离他们十余米的地方,告诉二人,天魔给了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即,杀掉他们,并带回两颗项上人头。 “雷默,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就直说了,只要你愿意像洛紫星涵一样弃暗投明,我一定会帮你说服大家,让他们接受你。” 回应过来的,却只有男人意义不明的轻笑,他的第一个动作不是举手归顺,而是出手打伤自己的孪生弟弟,在奥斯狂喷鲜血倒摔在地时,不具温度的目光更加冰冷:“那是不可能的,你可以踏入黑暗,我却不能接受光明。”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阴狠无情,算我白白期待了一场。”满腔的希冀被粉碎殆尽,她回望奥斯口中那令人同情的故事,不想对雷默有太多责难,同样的,她也不许奥斯再受一分损伤。 “在你眼里,我雷默,是否留下过半点痕迹?”他看着她,眼中溢满复杂的情感。 而相夫光子,却没有回给他一个专注的正视:“时间是簸箕,筛除不必要的,留下最重要的,可我的‘簸箕’缝隙太大了,筛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原来如此。”咽掉眼中一闪即逝的失望,雷默转而大笑出声,黑色的元能羽翼从背部振奋抖起,他咬着牙,爆发恶魔最狂放的姿态:“我今天一定要你们死!第一个就是奥斯!相夫光子!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就从我手中救下他吧!” 方才的一路上,之所以没有急着问奥斯关于天魔的秘密,一来因为她对雷默充满信心,觉得他会跟自己同心协力摆脱天魔,二来,她希望把兄弟两人一齐带到大家面前,由他们一起讲出秘密的内容,可没想到,因雷默的意外选择,她的“小算盘”功亏一篑了。 现在想问,也来不及拿到答案了,相夫光子只能全力应战,护奥斯周全。激战中,雷默招招往亲弟弟的死穴上打,相夫光子一直在插手阻挠顺便回击雷默,几回合下来,她以为雷默还会像之前那样时不时还击一下,便令卯足气力的破冰拳猛烈挥出。当她怔大眼目,妄图及时收手,为时已晚。 雷默的胸膛被破冰拳的巨力打穿,她听到了血管断开、肌肉撕裂还有骨头碎掉的声音,用了多大的力,使了多大的劲,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 雷默微笑中向后倒去,红色的大地,开始烈烈焚烧微弱的火苗,灼热的波动使它们看上去,更像血色汪洋一般刺目。 “你,为什么不躲?”她跪倒在他面前,看着他向上方游走而来的视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洞穿了。 “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我……很恶心。”有些难过的说着,却用着得偿所愿的笑脸:“我当时很伤心,却也能理解……毕竟,我也是这么的厌恶着自己污秽的身体……” 从六岁开始便放置在污泥当中的他早已想舍弃掉的躯壳,无数次让他产生过泡在毒池里直到腐烂的念头,可是,他不要死,如果摧毁自己的躯壳,那么他所有的意念都会化为泡影。 于是他开始□□自己的□□,他找各种各样的女人,只要是面貌在他看起来不是特别难以忍受的,他从来不会拒绝。他要把这副恶心的身体继续浸泡在毒液当中,直到它再也不能生龙活虎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不要道歉,你不欠我什么啊……”举手,想要抚摸她布满哀伤的脸颊,却在半空生生停住了:“但你知道吗,我真的可以为了你,杀光所有伤害你的人,甚至毁掉世界……” “所以,你才用这样的方式,不使我为难吗?怎么这么傻?不论如何,你都不能置自己于不顾啊,你可以逃走,或者像我说的那样,跟天地盟的人在一起啊!大家都可以接受洛紫,又怎么会排斥你呢?” “那你呢……你也是吗……会接纳我吗……” “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接纳你。” “朋友……吗。”对着被大地映红的天空,他笑了:“真好……是朋友了……” “别说话了!我现在带你去疗伤!奥斯!快帮我把他扶上来!”膝盖发软,她不得不借助奥斯的力量把雷默驮到背后,就算用尽生命,她也要发动涡流,带雷默去治伤。 “光子……不要动。”他却拒绝了这份“邀请”,含笑做最后的央求:“陪我静静的呆一会吧。” 奥斯痛哭流涕,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和兄长产生心电感应的人,他自是能够体会,□□和灵魂即将分离的那种绝望。 相夫光子于是坐了下来,让雷默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他,目光却失焦一般迷茫。 “衍仇虽然恶贯满盈,可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嫌弃我脏的外人,我发誓,不会背叛他,若有一天我彻底的背叛了他,那么就用死去偿还……我不能杀你,但,我更不能抛弃他。”他无憾的说着,语声愈来愈轻小,最后微弱的,就如他惨白下去的面孔一样令人心痛。 他的生命体征不断减弱,她知道,从那一拳打出去开始,就没有挽回的可能了,可相夫光子仍旧希望,他可以跟洛紫星涵一样,跟天地盟的大家,站在太阳光里说笑。 “答应我,带奥斯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不要让他……像我这样活……”血在唇边绽放,一朵朵盛开出彼岸花薄凉的幽光,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目光里,有着不变的温情。 每一寸温度的逝去,都加剧着相夫光子面上的恐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屡次出现雷默和大家在一起晒太阳的美好景象,慢慢地,她的神情归于死寂,就这样木偶一样坐着,听着,共同感受“友人”最后的时光。 “还有……我爱你。” 她听到他这样说,甚至知道,这是他送给自己最后的“告白”,她哭不出来,眼角干涸的快要风化龟裂了一样。 只有一种无声的悲伤,狠狠刺痛她的腑脏。在这微焰焚烧,红光弥漫的地方,找不到任何一种理由摒弃这份悲凉。 Chapter 1128 奥斯带着衍仇的终极秘密,与兄长最后的期待前去天地盟处与大队会合,交代出一切真相后,他被天地盟护送到凝光城,因为他们要履行对雷默的“承诺”,并且答应奥斯,待魔神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待再没有人会威胁到他的生命,他们就会放他离开,带着雷默的骨灰,去兄弟两个都想到达的地方, 和释怀的奥斯不同,尽管弟弟并未责备过她这个凶手,但相夫光子仍对致死雷默万分惭愧,同时憎恨衍仇的无情,她没有办法压抑这种念头,她眼中烧满愤意的烈火,就这样明目张胆来找魔神要说法。 空荡而死寂的黑晶石大殿里,衍仇单手撑头小憩在高背王椅上,听到轻缓的踏步声,眼皮未抬声已发出:“来了。” “这下你满意了?”站定,语声止不住的颤抖:“把你最后的忠心追随者干掉,你好像很得意啊,魔,神,大,人。” “是他经不住试探,是他太弱了。”魔神口吻不变,淡到极致的神色叫人揣摩不透他内心想法。 “试探……你没有要杀我的意思,你是想要杀他!你本就是个走火入魔的混蛋,那天听了你的故事,我还以为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个可以回头的人,可我错了……一个人背叛你,你就要所有人承担你不满之下的发泄!雷默他不是洛紫星涵,他对你忠心不二,他至死都对你充满愧疚!” “忠心不二?如果真的是忠心,为何不忍对你挥刀?”他抬眼,正视,问了一句叫魔姬无言以对的话。 “……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的。”无言以对,只是因为话不投机。 “仁慈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你口中的概念,我一点也不想明白。”这是她最后想说的话,之后,毫无迟疑的扭身离开,即便身后的恶魔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她死于刹那。 她现在还没有办法将衍仇斩于刀下,即便天地盟拿到了此人最大的秘密,她来见他,是冒着不被伙伴们赞同的极端风险,然而衍仇有些正中她的下怀,并没有在这时贸然动手处理她这个可疑的新人,她想,她的猜测没有错,那就是衍仇有着绝佳的自信,纵然天地盟掌握了他最后的弱点,也无法实现突破。 另一方面,答应会与天地盟合作洽谈的沧岚,莫名失踪在了琴河,以枫弋为首的众多手下搜天刮地,也没能找到他的行踪,沧岚固然是深不可测的高人,可这样杳无音信还算头一遭,天地盟加入到搜找的行列中,直到这一天,他捂着受伤的手臂踉跄而来。 化羽和七筇为他做了紧急处理,如果不是元能防护够强,这条手臂已经被碾得粉碎了,先不说沧岚原本就是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高手,他后来揭露了“神王觉醒者”的本貌,世上该再无敌手才对,这次,何以就伤得这般惨重? 偌大的地下基地治疗室中,凝思已久的天地盟不得不提出质疑:“沧岚先生到底遭遇了什么?难道是诸神团下的手吗?” “不是他们。”沧岚略略沉吟了一下,才说:“是玄若真火和复华无。” “咦?!” “我也很意外,区区虹之一族的成员,外加一个过了气的老术师,竟然把我逼到这步田地……”虽无落败的沮丧,可沧岚眼中不甘的烈火还是相当明显的。 高高在上的神明,岂容他人放肆叫嚣? “复华无逃出来了?那玄若真火为什么和他混在一块啊?”面面相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两个人是怎么产生联系的。 “莫非,沧岚先生和这二位有旧怨?” 督翼的一针见血,换得了沧岚大气的一笑:“没错,我们早就结了梁子了,所以没什么意外的。” “我想,这当中应该还有隐情吧。”化羽收起纱布,又将无菌手套摘下,语出惊人:“沧岚先生的伤,是被极强气波轰击造成的,从攻击距离上看,应该不超过十米,如果对手想要释放这么强烈的力量,肯定要有事前动作,那样的话沧岚先生也可以防范,之所以未及避开,是因为……这股冲击波出现的极为迅捷,让你没有机会闪躲,我说的对吧?” 七筇闻言,再细想一下沧岚大人的伤势,果真惊住:“真不得了,连伤前细节都揣摩的这么清楚……简直就跟现场还原一样!” “说的不错。”似乎本不打算全盘揭露的沧岚这下子反倒释然了不少:“复华无是在玄若真火出现之前来找我的,他要跟我合作铲除虹之七族,首当其冲的目标就是玄若真火,我没有答应,他就借机下手,然后没多久,玄若真火真的来了。” “复华无能在不捏手诀、不运转元能的情况下直接放出强力冲击波,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风摩以悠一语道破:“防御指环。” “他和龙啼佐俊的防御指环,应该都被队长老师没收了啊!”这件事连芙菱这么个差记性都有印象。 “我听说,龙啼佐俊的指环确实缴上来了,不过复华无的,从一开始就没搜到。”细节问题,助贤也从无遗忘。 “防御指环本身就是空间传送装置,把其他空间里的气波直接放出来,真是有够便捷。”小婉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惊声大叫:“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提前就把指环吞进了肚子!然后再趁排泄的时候取出!最后悄无声息的把自己传送出来!” “看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督翼点头以示赞同,同时又把睿智的目光扫向沧岚:“先生,我能否问一下……你跟他们两人的恩怨内容吗?” “你们很好奇吗?”他饶有兴味的扬了扬眼睑。 “是的,因为复华无就是曾经的‘第七弦’,他同时又兼具月国国师、天魔教团长等身份,甚至还跑到江菱织造去伪装设计师雅士,这样一个人,行迹再隐秘也不会逃过您的法眼吧?那么既然知道他这么三心二意,眼里不容沙的沧岚先生又怎么可能安心‘使用’呢?” “这个问题,同样适用于你说的其他势力不是吗?” “正因如此,才更说明复华无此人奥秘重重,绝非我们所知道的这么简单……现在既然双方合作,就不该有所隐瞒,沧岚先生,可否如实告知?” “从他来投奔我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他没有所谓的‘忠诚’,而他自己,也坦然承认这一点,因为……他从不算琴河的人,算不得我沧岚的手下。” 这高深的笑容,神秘的语气,让督翼陷入短暂的沉思:“……交易吗?” “没错,他答应帮我找到叛月手中的东西,我答应,给他一个自由的活动平台……实验基地。”轻描淡写的相告,仿佛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的气度,毫不比那个天之骄子炎之帝恒差,甚至,更多了几分成熟:“普天之下,莫非各国王土,也只有琴河这里的设施,足够完成他的‘理想’。” “看来,和复制体有关的不仅仅是诸神团和天魔教,连沧岚先生,也掺过一手呢。”无需引领,便自行进入琴河漫长隧道的相夫光子出现伊始就言辞犀利。 “哈哈。”沧岚朗声大笑:“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只是把实验室借给他,至于怎么折腾,我可不感兴趣。” “沧岚大人觉得这话有可信度吗?谁不知道您是最喜欢做人体实验的?现成的复制体项目,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您的手掌心?” “我感兴趣的,永远是旁人不会去做、又或者做不到的东西,既然复制体有那么多人参与研究制作,我只要谙晓其中奥秘就够了,何必多此一举浪费时间呢?” 不得不说,他的回答非常完美,让相夫光子拿不出反驳的话来:“刚刚先生说,叛月手中有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已经不重要了。”阖目,微笑,竟有种心满意足的情感混杂其中:“因为,你们已经帮我找到了。” 魔神衍仇的弱点,之所以被奥斯听取,正是由于那日衍仇同浮生的密谈,至于沧岚是如何得知这件秘事的,他没有多说。 于是最后,他们还是没能知道沧岚和玄若真火之间的恩怨纠葛是什么,话题永远都围绕最关键的主题,那就是如何破解天魔的弱点。 有时候,人可以打遮阳伞躲避夏日阳光的毒辣,却不能把太阳从天上拽下来淹到水里灭掉,他们跟衍仇现在的“关系”,与此同类。 与“勘破任务”并驾齐驱的,还有另一项重大举措,那便是“虹之七族”的最后收编工作,经过欧也从容跟沙诺长时间不懈的努力,几乎走遍术法界的他们终于将六名现有的虹之七族成员送入凝光城,严密的保护起来,不同于神之觉醒者,觉醒者觉醒神力之后是无法抗拒的,因为它会侵蚀人脑直至将抗拒者送上绝路,虹之七族的觉醒人则不受精神制约,他们的反抗性相对自由,通常,也都很排斥这重身份,因为他们大多是普通民众,寻常术师,没有谁真的想跟黑暗神以卵击石。 是的,在大多数人眼中,虹之七命换取黑暗神一死的“交易”,就是以卵击石,是费力不讨好的苦差。 在红妆、蓝卡尔、紫鸢、靛英相继离世后,虹之七族成员一度只剩下黄婵、绿籁和橙,从容与沙诺,正是在这样巨大的空缺危机下,迈上艰难的寻人征途的,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迎来了全员集合的一天。 橙是沙诺小队的一员,为人正义刚直不屈,无需游说便甘愿奉献的存在,于是初期阶段,从容和沙诺把劲儿使在了黄婵和绿籁的身上,花了不知多少口水和功夫,总算劝得他们“乐意加入”,而后,在寻找赤、靛、蓝、紫的过程里,他们又是不留余力的奋斗到底,总算把后三个劝服“归队”了。 不过现在,还面临着最后的难题,那就是身为“赤”的虹之成员,不肯加入进来共商伐魔大计。他拒绝的理由,并非贪生怕死,叫从容沙诺相当头疼。 “事情就是这样的。”意识空间里,欧也从容一脸惆怅:“是我高估自己了,以为认识玄若真火,他会给我个面子,谁知道铁齿铜牙的沙诺费了一番口舌,他还是拒绝到底。” “不是怕惹麻烦,那么就是,不想对付魔神了?”除了这,他们想不到其他理由,但又觉得太过牵强:“可没听说玄若真火跟魔神有交情啊。” “没听说过的事多了,到最后还不是冒出来吓人一跳?” “也对啊……” “总之,还是要去试一试,不行的话,我们集体出动,无论如何都要把玄若先生劝服了。”化羽这一次干劲十足。 “在那之前,从容,把虹之七族新成员的资料拿给我们看看吧。”宁日潇提到。 “好,那我现在过去,不然干脆,把他们一起带过去?”从容跃跃欲试,想着见活体总比看平面资料强啊。 “你一个人过来更保险些。” “那好吧。” 毕竟涡流传送也不是稀松平常的事,多传一个人就代表多一分风险,多耗一倍元能,尤其当下这种危机四伏的局势,力量方面是能省则省,哪怕是空间装置,那也必须是用人体元能存储积累,才会奏效的。 “等等,从容和沙诺还是不要动了,比起涡流往返,还是用千影术省时省力。”相夫光子在意识空间里抬了抬自己的手心,示意从容,只把资料拿过来翻给他们看就好。 从容恍然大悟,竟然忘了自己手上还留有光子的元能式。 除黄婵、绿籁、靛英之外的三名入队新人,分别叫青缭、木蓝和烟绒,青缭是火国退了役的术师老兵,年近七旬,“火军雄狮头”的大名在二三十年前就声名远播了,原在避世休养期间,一听说虹之七族发起召集,他不顾陈年旧伤和家人的反对,执意冒头加入,让从容十分感动。木蓝是著名的海医,曾在菱江海域上挽救无数被海盗袭击致伤的商旅和海员,巧的是,他曾与从容荆棘相识于松萝岛,听闻召集大事,义无反顾的脱离了原组织,远赴光域。最后一位烟绒小姐,属实花了两人不少功夫,她是水之国花篮岛上远近闻名的牡丹商,她栽培的牡丹种类繁多,品质优良,尤其以“烟绒紫”最为突出,本想做一世无忧的阔太太,没想到身为虹之七族的“紫色成员”,她被毫无疑问的锁定了,从容沙诺花在她身上的功夫超出前人总和的双倍,不过天道酬勤,终究还是让这位难搞定的富婆美女点了头。 在最终的“诛魔”计划出炉前,一行六人被安置在凝光城里,与具体实施方案一同待定的,似乎只剩下拒绝入伍的玄若真火。 晚间,二人习惯性的单独相处,从容表示完全搞不清楚如今的玄若真火在想些啥,或许她曾经就不够了解这位老兄,沙诺沉思了半晌,眼中亮起一片明光,但在从容追问之下,又重新暗了回去。可惜从容对于沙诺太过了解,知道他必然是生出了什么想法,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变主意生生咽回,胃口已被吊起,她开始对沙诺实行惨无人道的纠缠攻击。 “停!别再念了!”捂着耳朵也躲不开从容追在后面的“碎碎念”,每次这样,沙诺都会投降妥协:“我是想说,你单独去找他,他也许就会考虑一下呢。” “单独?我自己,还有你跟我一块,有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没发现每次我在的时候,他都没有把话说透吗?你也讲过,他在你面前似乎更放得开。” “什么鬼啊……不过既然你说了,那我就去试试吧。” 听她答应的爽快,沙诺脸上的神色反而更凝重了:“还有,不要答应他无礼的要求哦……” “什么意思?” “笨蛋。” “喂!又把话说一半!这都跟谁学的!什么毛病啊!” “是你自己笨!换个正常人早就秒懂了好吗!” “什么?你自己话不讲清楚还说我笨?哼!从现在开始别跟我说话!” 眼看从容要冲出门去,沙诺一下子失去冷静,快步跟上从后面将人紧紧锁在怀中,辄便,压低了随着年龄增长,愈加性感的声线:“等魔神被铲除后,我们就结婚吧。” “……你不是,不在乎形式吗……”从容有点结巴,正确来说,完全没想到沙诺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我不在乎,可我认为女性……都会在乎的吧。” “看不出来,你还挺了解女性的嘛。”从容回过脸,近距离观察他面部表情变化。 果然,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看,就算是淡定的魔王大帝也禁不得脸红一番了,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但从容还是捕捉得一清二楚。 “行吧,等魔神彻底趴下,咱们就真真正正的在一起!” 大安之于天下,小安之于内心,可惜,他们全都是在没有“大安”的情况下,难以维系心中“小安”的类型。 Chapter 1129 据说,沧岚和玄若真火的交火地点就在月之国某处溪谷,天地盟之前也有所耳闻,说玄若真火跑到月之国定居去了。先不说月之国那么阴森恐怖的地方一点都不适合居住,单就天魔老巢还囤积在那里,从容就有一万个槽想吐,玄若真火胆子肥的毫无科学性,泱泱术法界地大物博,去哪里都好过这儿吧! 不能否认,这个只有月光、雾霾和黑暗系幻觉的国家,给从容的感觉相当糟糕,如果不是为了召集大计,她死也不会踏入其中的。 凭借沙诺优异的方向识别力,二人组顺利进入月域国境,当时正值深夜,一轮大到垂了地、几乎连星球表面花纹都能瞅清的月亮突破浓云浊雾进入视野,银光充沛而柔和,不至于刺眼,但如此巨型的月亮从容还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见:“我的老天爷,就算在光之国,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太阳啊!” “你傻啊,月亮再大,对人的性命也构不成威胁,你离太阳近了不是要被烤熟了?” “这是重点吗?我只是奇怪啊!这月亮怎么可能……咱们确实是从平地来的吧,没有飞到天上去,降落在什么空中岛屿上吧?” “行了,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先把玄若真火搞定。”沙诺对于这番诡异壮景没什么兴趣,确切的说,他永远是理智占先,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当下最该做的事。 也亏得有他,从容才不至于在旅途中迷失,方向也好,内心也罢。 距离月之国国都较远的地方,名为“火照花原”的领域里,有一片漫无边际的红花石蒜丛,据说,它出自一人之手,耗费百年才得以种成这样一片花叶永不相见的凄美生灵。又一场擎天大雾,散尽后,他们才看到清晰视界里,满目熟透的猩红。石蒜丛的高度刚好能没过膝盖,正值锦簇盛放的时节,至少在这里,开出了整个术法界都不得多见的火热。 在火照花原中间,有一座木石互砌搭造的尖顶小屋,屋门半敞,从里头不时飘出美妙的竖琴奏曲。从容听过这首《远蜗》,那是玄若真火亲自谱给爱人的曲子。 大概察觉到了远客光临,屋中的竖琴演奏停止了,赤红卷发的男人一身素白的休闲衣裤走出门来,见是那日被连连拒绝的从容沙诺,照例举手打招呼:“有失远迎,进来坐吧。” 屋中陈设出人意料的精简朴素,一张床,一套桌椅,一把箜篌,一架书柜,遥想当年他在护光城里那间花里胡哨的屋子,从容很难相信,这俩是同一个人,如今的玄若真火不但剪去一头妖媚长发,褪去一身羸弱病态,还变得素净清淡、壮硕健康了不少,连言辞神采,也平易近人多了。 “玄若大哥。” “我记得,你不是要做我徒弟吗?” “好的,玄若老师。”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呆呆的,一点没变呢。” “二位慢聊,我出去一下。”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沙诺这时候该起身离开才对。 “你干嘛去?”遗憾的是,从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赏花。”脱口的理由,连沙诺自己都不能信服,所以他很快补充道:“解手。” 从容没有吐槽他把这两件事物牵扯到一起的煞风景式台词,而是妄图打马虎眼,至少不能令玄若起疑。 不料,两人的表演还是被玄若真火瞬间拆穿:“两位不用紧张,既然是有话要跟我说,那么不妨一起。” “可……可以吗?”被瞬间看透的从容就跟捡到宝一样高兴。 “当然。” “那么。就打扰了。”沙诺坐回原处,问话时,语气异常认真:“老师能否告诉我们,你坚决不肯加入虹之七族的原因吗?” “在谈这个话题之前,我能不能问问你们,何以对虹之七族如此执着?据我所知,你们两个都不是其中的成员啊,甚至现在,也不算光之国府的成员了。” “是,我们两个只是普通人,连双十钥匙都算不上了。”从容自嘲的笑笑,却是无怨无悔的执着:“但这是和大家的约定,我们,答应过光子他们,要把虹之七族的成员重新召集,以备对战魔神。可能很多人觉得这是多管闲事,但我们,也只是想完成自己的承诺、并付诸行动而已。” “是的。”沙诺看了眼从容,发觉她真是说到自己心坎里了:“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人间大义,要替世界维系和平什么的,只是,答应了就一定要办到……当然,也可以理解为骑虎难下。” “喂!”从容被他的答法吓了一跳,她可从没这样想过啊。 “哈哈哈哈,有趣。”见从容一脸紧张连呼吸都困难的样子,玄若真火的笑意加深了:“其实,你们没必要悲观,因为那一日的拒绝,不是你们所猜想的原因,是我个人的问题。” “所以,老师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那天,复华无如影随形,即便我私下里会见旧友,他也无所不用其极的窥听,那种情形下,我怎么可能点头呢?” “原来早在当时,复华无就已经和你接头了。”沙诺的眼睁大了些。 “哦?你也知道了?” “我们是从第四代那边听说的,你和复华无联手……把沧岚先生打伤了,可是沧岚大人不肯说原因,唉……”从容困顿的挠头,过于复杂的事,她一向要花不少时间才能理清。 玄若真火沉凝了少顷,忽然把严肃状态卸下,豪迈的大笑出声,他的前后差别把两个远道而来的人弄愣了,就跟见识到新奇景观一般满头雾水舌桥不下。 “我和沧岚可是旧识了,说不上死党,但也算熟人,那天,复华无找到我,我就知道他别有居心,索性同沧岚做一场戏,这老小子也够狠的,我还没动手,他就把自己伤成那样了,所幸复华无相信了,便把他的目的告诉了我。” “原来是这样,那复华无越狱到底想干嘛呢?” “他想召集力量,去月之国夺权,再利用衍仇坐稳在天魔教的位子,最后……当然就是对付光域一边了,诸神团尚无动作,故而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么说,老师你是故意装样子的!你的本意是要加入虹之七族的!对吗!”从容转忧为喜,坦然形于色的情绪很容易感染对方。 玄若见之,忍俊不禁:“也不算啊,我讨厌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虹之七族,听着就滑稽。” “老师你精神洁癖还没治好啊……”从容的心瞬间凉半截。 “不过呢……看在你们两个不远千里的来请我,我就……跟你们去好咯。” “还真是不坦率的老师啊。”从容热烈欢呼时,唯独沙诺带着遮掩不住的笑容吐槽。 “在那之前,让你们见识一下敌人穷途末路的场面吧。” 擅长空遁就是方便,无需装置直接一个涡流扩充就可抵达终点,不过落脚的地方让从容十分崩溃,只有凳子面大小的浮空岩石晃悠悠挂在天上,看面积只能容下一个萝莉小小的屁股,想起沙诺此术的规模,她一面吐槽一面张罗:“太抠了简直!沙诺!快给我换个大的!” 之所以没降落下去,是因为不想被岛上的人发现,这里距宝绿岛相当遥远,名字未知,只知是副队长们关押天魔教战犯的地方,那复华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玄若真火会反水,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被早早埋伏的副队长群捉了。 也正因为复华无重新沦为阶下囚,玄若真火才能无需再装,“返璞归真”。 “话虽如此,可还是觉得自己被当傻子一样耍了啊……”从容蹲在浮空岩石上,如果不是地点不允许,她打算大逆不道的送老师一拳。 “时候差不多了。”食指指尖停住一只寻常大小的墨色蝴蝶,玄若真火轻勾唇角,倾城一笑:“就让它,引领我们去梦想的彼岸吧。” 这文艺的台词是闹哪样,从容僵了一下,道出:“那个,我不太懂……” “这是黑色炼狱蝶吗?”沙诺却记得,紫荆书院里,有关于这种元灵兽蝴蝶的记载:“它以曼珠沙华的雄蕊为食,是能通晓阴阳的神奇元灵兽,我只在书上看过记载,还从来没见人真的能召唤出来……” “没错,它能带我们抵达‘阴阳夹缝’,在那里,虹族的七名成员共同修炼‘虹心三式’,将成为魔神衍仇最大的危机。” “难道……七族修炼的组合技,能克制魔神的‘三涂’?” “是的。” 奥斯那一年获悉的衍仇机密,正是他最后的撒手锏“三涂”,以及能够破解这术的“虹心三式”,据说,这种术无需耗费生命,只需齐心合力,它是魔神唯一惧怕的所在,也是他最大的潜在危机。 “此术要求齐心合力,光是这一点,怕就很难达到啊……”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沧岚和沙诺都略觉犯难的时候,从容异常坚定的表态:“让我去跟他们说,不论多难,都一定要练成!” 虹之七族筹备修炼一事,并集体抵达炼狱蝶指引的地点时,月之国外围正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战前演习,这一回,新式联盟军将攻入月之国境,将天魔教的余党老巢彻底捣毁,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再无立锥之地。 同仇敌忾,共谋诛魔大计。天地盟原四代上主、沧岚及其琴河组织、沙诺小队、原风组织,便是这次行动的主力战队,此外,还有洛紫星涵、夏蔓绯等实力干将加入。 洛紫星涵提出,魔神到现在也没有真正的恢复力量,他那日宣布“重生”,不过是为了虚张声势,但既便如此,虚弱状态下的衍仇也能一个当万个用了。 天魔教一边,接到大军即将来袭消息的雏殷第一个坐不住了,她立刻联络在月国国府中的势力,要求他们出动月国主力军团,怎知接到的回应是“国主拒绝参与这次争端”,她大为恼火,不加考虑就杀死了来回传讯的信使。 时音淡淡扫过地上横着的尸体,问:“知道这是谁的意思吗?” “不管谁的意思,月之国这次是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了。”和激恼的雏殷、阴森的时音不同,羚息似乎早就有所预料,因而显得轻松洒脱:“不参与围剿,也不援护咱们,看来,只好自食其力咯!” “这群可恶的家伙!这么多年来月之国没被他国进犯,不全是仰仗天魔教的威名吗!他们居然忘恩负义!” 这大概是雏殷发出的最后一句抱怨,因为很快,天魔教在黑峰山上的根据地就被攻占了,一场汹涌而迅猛的大战拉开序幕,来的人不多,也就是线报里传出的那些个,跟天魔教如今的匮乏数量倒达成了平衡,浓云浊雾中,战事疯起,斗争不断,足足过了一天一夜,双方的火冲之力才渐渐平息。 放眼望去,视野里的景物不再模糊难辨,映着清晨第一抹罕见的晨曦。天魔教的残兵败将们,死伤多半,余下尚在强撑中的,仅有雏殷、羚息和时音三人。 月之国被攻陷了,天魔教的根据地被连根拔起,浓雾大散后,月之国的真面目,终于来到世人的眼前。 垂地的巨月一寸寸瓦解成泡沫,污浊的浓云一点点溃散成空气,他们身处的,不再是荒无草木的干涸枯地,细长的针叶草密集生长,如给大地铺就了一条柔软的绒毯。东边,大棵大棵的火艳凤凰木与红色地肤无缝衔接,连绵出一片瞩目的绯红;南边,各色丁香树紧密罗列,簇拥出最甜美甘冽的香气,飞入花间的蝴蝶翩然生姿,漫长而僻静的石子路上,雌雄孔雀正在悠闲漫步;西边,水清沙细,娇花照的水面一片胭脂颜色,小天鹅缩在妈妈柔软的背羽里慢游而过;南边,是黑峰山真正的模样,它长度惊人,蜿蜒如蛇,整条山脉都被绿色植被林覆盖,山尖那一条明显的区域,色彩斑斓,用各色丁香种出锦带般的绚丽。 佳木野芳,湖光山色,当天魔教彻底瓦解之时,空气里清新的滋味,开始尽情的释放,仿佛在宣泄多年来的苦闷。 这就是月之国真正的“容貌”,似乎打从它五十多年前落建开始,就鲜有世人观过其真实模样,如今变化万千,连雏殷三人都目瞪口呆了。 时音在这时冷冷一笑:“以为我们这样就算输了吗?我们还有后手!还没完呢!” “你确定吗?小子。”洛紫星涵不慌不忙的步出队列,伸手一敲,空气中响起玻璃裂开的声音。身后一众“同伴”见状,以芙菱为首催促他别卖关子,赶紧速战速决。 时音的脸色再也轻松不起来,几乎是难以置信的发出了如下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你才来几天,你都能把魔神的招数摸得一清二楚,何况是我这个追随了他千载的第三战神?”昔日的战神,如今笑悠悠的神采里,不再有诡异和阴暗:“事实上,月之国从建成开始,就等于是在同一地域上,构筑出两个世界。” “这什么意思?”芙菱尚不能理解这种概念。 “就是说,这里同时存在两个空间。”宁日潇做出自己的理解:“刚刚那层无形结界,就是两个空间同时存在的分界点吧,没有它的话,两个空间就会挤压到一个空间里形成碰撞,有了它,两个空间才能在两条平行线上永不交撞。” “那我们之前来的,算哪个空间啊?” “应该是充满雾霾的那一个。”风摩以悠回想了一下,说:“早先我出访这里,就觉得很奇怪,因为根据更远古的资料记载,月之国前身的这块土地上,繁花成林,景色瑰丽,现在我懂了,从月之国成立开始,这里的繁花世界,就被鸠占鹊巢,由另一个阴霾空间喧宾夺主了,而天魔制约下的月之国,让所有世人都以为,月之国就是这副不见天日的样子。” “这么说,月之国王室也知道这件事了?那月之国的民众都跑哪去了?” “在月之国足不出境的民众,当然是被安置在繁花世界里,但一旦出了境,再度回来,就会被天魔的制约术强行送入阴霾空间,这就好比一种保护桃花源的手段……不过现在好了,那层无形结界已经被我粉碎,失去了效力,阴霾空间滚回它原有的位子,这里,终于迎回了本来的模样。” 对一切都了若指掌的洛紫星涵,在此之前并不十分肯定他可以破除这招术,毕竟,这“顶级消元术”,实在是太耗费体能了,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顶级消元术,类似于当年米拉作为尸体媒介强行攻入光之结界时的那招手法,是用人的生命力量换来的破解,不过洛紫星涵自身就是不死之身,有无限寿命,也就不需要用旁人的生命去实现了。 天魔教迎来了一败涂地的结局,本以为,他们会就此放弃,本以为,下一个直面面对的,是最后的敌人衍仇。 Chapter 1130 按光国历,时值五代女王初年九月十八日,诛魔联盟正式对月之国的天魔教根据地展开最后围剿,耗时一天一夜,终于在尾声阶段取得胜利。 黑峰山为首的月之国阴霾幻影被无情击破,下一个无所遁形的,将是这次作战最后的目标——魔神衍仇。 新联盟军冲入一切可以藏人的地点角落,把每幢样式古旧的建筑都搜刮个遍,可独独不见衍仇踪影,临着花树照水那一片静湖,有一架竹板拱桥,它横跨两岸,站在正中的一黑衣斗篷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对,衍仇虽然清瘦,但也不至于这么矮小,相夫光子不假思索就掀开了他头上的帽子,随后高呼失声:“大家退后!不要靠近他!” “光子!你的手!”离得老远,众人就看清了相夫光子手部的变化,原本纤细的五指开始软化变形,即将朝溃散成末的恐怖局面发展。 兜帽下的一张脸,平板无波宛如当年,明明是衍仇使出的最后一张王牌,却完全看不出蓄势待发的样子,甚至连半点干劲都没体现出来。 “在没有光神的情况下,依然能把天魔教打得溃不成军,你们以为……阿莲会赞赏你们吗?”从相夫光子身边径直走过,把红发修罗道的存在完全视若无睹,他眼里的目标,似乎只剩下湖对岸的一行联盟军:“愚蠢的人啊,连阿莲不惧封印的事都没调查清楚,就擅自把阿莲交给十三禁卫军,你们确定……不是在帮阿莲吗?” “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奇陌佐银亲自给阿莲施加了束缚封印,可惜……冲破之后,阿莲的实力只会数倍叠增。” 突起的暴风吹乱他纯黑的衣袂,体间萦绕出来的无形之力须臾间化作碾压神器,将身前湖水震荡成飘浮无数的细碎水珠,岩石块垒砌的湖岸一点点瓦解成屑,用着最悄然无声的方式迅速迫近联盟军脚下的草地,与此同时,众人前方的林木、岩石、大地全都被无形石磨碾过一样碎成残渣,万物循序渐进的被分解,从残渣到碎屑,再从碎屑变成溶于空气的尘埃。 这样下去,世间将化为一片混沌,首当其冲的,便是刚刚复原了美丽本貌的月之国。 “月之国王室对我们的求援视而不见,看来真打算围观到底了。”海蓁子收到腓腓的汇报,确定那边不预备干预这场终极对垒了。 “佛莲!快停手!”眼见湖桥上的光子分解到只余下上半身,风扬龙泽不得不冒着冷汗提出交涉:“佛莲,你既然有这样的力量,又何必臣服于魔神?我们今天只是来找他算账的,和你无关!你最好马上停手!” “怎么?龙王大将意识到危机,打算求饶了吗?” “原本魔神是暗之门开启的推动者!作为暗门守护者你追随于他情有可原!可现在他已经放弃了暗之门!你还有必要执着吗!”相夫光子不敢妄动,身体不断呈分解状粉末化的她,生怕在下一瞬间溃散全无,至少,现在还能捱过一秒是一秒:“佛莲!成为暗之门守护者不是你的错!但不断助纣为虐就是你的孽了!你还不预备回头吗!” “暗之门守护者这个称号对阿莲来说早已失去意义,现在的阿莲,只是魔神大人手中最后的王牌……” “哪怕被当成工具也在所不惜吗!” “是的。”平淡到极致的声线,给出最坚定的答案,那却是源自于他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一段惨痛经历,和一个充满希冀的出发点:“忠诚并不是挂在嘴上的,阿莲甚至可以不痛不痒的背叛魔神大人一百次……但唯有这回,誓死抵抗。” 复华一族禁之法万物分解。 “这小子又要出大招了!”赤魇飞起来就是一记爆裂火拳,哪怕知道未必会对佛莲造成损伤,也不甘就此束手无策。 火焰巨球撞上佛莲的身躯,很快被其巧妙化解成失温浓烟,元能粒子被分解、物理攻击的无效化,让其余对战者放弃了出招,因为,万物的分解还在持续进行中,很快就迫近到了联盟军首排的足下。 这个世界即将化为乌有,这个世界即将失去全部颜色,高山,湖泊,大地,海洋,森林,雪原,沙漠……还有众生,甚至于天空里的明日跟皓月。大到天地,小到人心,不会受到影响的,只有那些随心所欲来去自如的神明。 她不要这样,甚至来不及考虑太多,只知道,如果今天,一切都变成飘散在虚空中的粉末,那么她还有伙伴们一直以来的努力,全会白费,为了遵守时间法则而做出的一切,也将沦为毫无价值的泡影。 既来此世走一遭,又怎甘认命放弃? 冥冥中的空白世界里,飘拂而来的白色身影素颜淡雅,神色娴静,她微笑着牵过另一个的手,两人如对镜相望一般。 “你决定了吗?” “是,我决定了。” “万一不可收拾,你又该怎么办?” “我注定是世间的罪人,与其让它粉碎在佛莲手中,我宁可拼死一搏。” “就算最后的结果不遂人愿,你也不后悔?” “绝不后悔。” 白炽的烈光从眼前消失,温柔的笑貌从视界退散,仅剩下两只手和半张脸没被分解掉的相夫光子沉默盯住岌岌可危的掌心,忽而令高耸的红色巨轴直上天顶,漫过云霄。 百分之百的“失败宣告”,在她耳际浮现,此前,就听说过无数句已经定案的论断——修罗道启动时间逆转术,将会严重破坏本空间的时间秩序,造成它崩溃毁灭。相夫光子何尝不清楚,这样做所要付出的代价,那将是任何赎罪都难以还清的。 那么,就让她当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吧,一个,永生永世都未必还得清债的罪人。 修罗道时间逆行流启动! 赤红的液体河流般向上狂涌,注入到擎天巨轴里,发出鬼哭神嚎的惨叫,白色刻度纹发生巨大变化,从白到金,闪烁不停,最后淡化成与轴体本身同样的色调,咫尺之距的修罗道本人被一团血雾包裹,雾团向外扩散出无数可视能量波,所及之处,万物通通凝合成型,恢复粉碎前的本貌,天地间云风狂涌,声浪大作,不知哪里来的极端猛力将众人齐齐扑倒在地,耳畔爆响一阵长达五分钟的尖锐长鸣后,世界静止了,一切都尘埃落定般不具活力。 当他们睁开双眼,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只看到佛莲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右半边身体已经溶解成末,而方才被他分解的万物,如今安安静静的存在着,一切,都回到了佛莲出手之前的样子。 “光子……”在人们即将发出胜利的欢呼时,也只有宁日潇率先想起方才那被血色迷雾包裹的身影。 地肤丛中间,她死去一般无息无动,血一样灼烈的红发散落当中,融进了最美好的色彩里,她面容白如脂玉,却是冰雪一般的苍凉。 “刚刚,发生了什么?”连宁日潇也不敢判断,方才那激烈的壮景,是否源于内心最可怕的推断。 “她用时间逆行术,拯救了大家,还有术法界。”堪堪浮现在空中的金色透明身影,是那样的熟悉亲切,玉灵碧彷如生时那般光彩照人:“各位,我不能停留太久,但你们要记住,是光子,用尽全力挽回了时间逆行后的恶果,或许多多少少会造成一些漏洞,但是,远没有当初预算的那般可怕,今后,请代我好好照顾她。” “碧姐……碧姐!你还活着对吗?” 面对大家含尽思念却又止不住狂喜的疑问,玉灵碧缓缓一笑:“你们也是,我不在的日子里,好好照顾自己……” 竭尽全力的呼唤和挽留,没能止停光神灵体消散的脚步,她出现的那样短暂,就像晴朗夜空下倏然划过的流星。于是大家明白了,这世界不被分解成屑的幸运,全部得益于光子和碧姐,光子用修罗道的力量启动时间逆行,后与光神灵体合力挽回时间轴崩毁的危局,正如碧姐所说,或许时间漏洞重新现出,但这个世界,已不会如预想中那样万劫不复了。 不论是被分解成渣,还是被时间秩序捣毁,一切的一切,都将复原成最初的模样。 “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们都恢复了……只有阿莲……”佛莲吃力的仰着脸,一点一点在地上蠕动,可惜失去了半个身体的他,如今连残废都不如。 看了眼手表,督翼恍然大悟:“我们到达这里的时间是九月十八日,而现在,还是九月十八日,也就是说,时间回到了一天之前……光子,是故意的吗?” “咦?” “她应该早知道佛莲在我们出动时就已受伤的消息,又算准了时间,把我们传送到他恢复原状之前的时刻。” “那这么说,佛莲岂不是马上又要恢复了?”芙菱惊慌失措,她可不认为光子还有体力再用一次逆行术。 “不用担心……因为佛莲已经完了。”在宁日潇怀中慢启秋波的相夫光子第一个动作便是高举手中小瓶:“认得吧?……佛莲!” “那是……”佛莲的呼吸急促起来,两只算不得清透的眸子瞪得无比巨大。 “你在侦查的时候,通常会为了隐藏,把肉身溶解到相应的物质中,可有一次你却忘了……你的体质,是不能跟‘氟锑磺酸’这种强度的酸混为一体的,如果不是当时在侧的衍仇全力保你,你早已经丧命了。这个情报……我已经从雷默调查的资料里找出了……也就是说……你现在,没有办法靠自身之力恢复原状了……你……终究也只是衍仇的弃子罢了!” “阿莲不会受你这女人的挑拨!……阿莲不会被魔神大人舍弃!以前不会!今后也不会!”平板的声调浮现出罕有的剧烈波动,他是个麻木无感的木偶,如今,却像通了电的机械人,仅用半条残躯,也能放出狂烈的杀气,他伏在地上,高喊魔□□字:“衍仇大人!衍仇大人救救阿莲!阿莲不要死!不要……” 直到佛莲剩下的半个身子融成泡沫,直到昔年的暗之门守护者再也没有发出一句呼喊,直到魔神衍仇最后一枚王牌与世长辞……他,才漠然地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阴阳夹缝,是一个冥界与人界交汇的空间,它的形成同样始于千年前的光暗神大战,也就是说,那次的三古国转移,带来的变动不仅仅是空间夹缝的形成,也有很多小型的、不足以撼动根本的“夹缝”存在于时空当中,它们就像暗夜下不会发亮的星辰,至今仍默默无闻着。 在这里修炼了半日的虹之七族,在玄若真火有力的引导下,顺利直达“终点”,看来那句“不会送死”的定心丸非常管用,至少没了死亡的威胁,大家的情绪放松,修炼起来更容易事半功倍,而玄若真火确实也没有欺骗他们,据他所知,这一次虹之七族与黑暗神的对抗,顶多只会耗费一些体能而已。 然而当他们气势如虹的现身在月之国这边时,却目睹了紧张的一幕,骤然现身的衍仇俯身掐住修罗道的脖子,把人拎在手中举了起来,每一次手部的收紧,都在轻而易举夺取她的呼吸。 “魔神!你马上把她放了!” “真是愚蠢。”衍仇生硬的打断敌方一众挑衅的吼声,看着修罗道嘴角不断溢出的鲜红,和她虚弱到连眼都睁不开的情状,残忍的公布事实真相:“在炼狱血池里收获的重生之力,又一次被挥霍殆尽了,当下的你,还不如大战之前的状态,再加上以往的‘影痕’消耗,用不了多久,必死无疑。” “魔神,你说的‘影痕’是什么东西?” “连这都不知道,也算是你的同伴吗?修罗道?”而魔神,对于敌方的质问充耳不闻,只一味死盯修罗道失去血色的面容。 “魔神,你说的可是真的?” “神王,这种事不用我说,你也看出来了不是吗?” 魔神对神王的反问,让大家的集中力瞬息挪移过来:“沧岚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前我只是怀疑,现在看来不会错了……你们的伙伴相夫光子,曾经启动‘影痕’,消耗掉二十二年的生命……而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在你们身上施加永不消失的千影式,当然,每用一次,都会缩短一年的寿命……真是太乱来了,连阿碧也不知道吗……” 沧岚发出了遗憾的叹息,而获悉了真相的天地盟众人,除了看到天魔那刺眼的嘲讽微笑,便是对此事极其惊骇的反应了,那时候,他们只以为光子是过度损耗体力,想不到竟然生生折损掉二十多年的寿命!没有疑问,这是他们穷极一生最不愿相信的事! 因为没有人,比这支队伍更了解她的痛苦,比这支队伍更希望她能健康快乐,一生无忧。 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悲伤和痛惜,在她的脑海中填充,满到快要溢了出来,相夫光子知道,这是源于同伴们内心最真切的痛楚,她暗骂衍仇,竭力抬高眼帘后瞪过去汹涌的一眼刀,从嗓子里吃力挤出几个沙哑的音节,表达痛斥之意:“多事的混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相夫光子,我本以为你是和我一样的人,但是你不知悔改,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今天是谁的死期,还未可知呢。”将人放回地上,衍仇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位新任魔姬,天地盟众人眼中悔恨和羞愧交杂的目光,让他失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相夫光子,等我把他们碾成肉酱,再来教训你这个该死的背叛者,在那之前……滚到无底冥渊去呆着吧!” 一脚把人踹进地肤丛间隐藏的黑色洞穴里,相夫光子的又一度生死难明,引发了联盟军极大的愤慨,莫说天地盟,就算是同在一条阵线的其他人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愤之情了。喧天的敌意猛烈爆发,化作狂风巨浪徘徊在衍仇周遭,早已褪去了面具和兜帽的男人伸手一撩额前凌乱的发,清淡的唇角上,有志在必得的笑意盛放。 事到如今,他似乎已没什么宣言可对这“愚蠢的众生”说了,因为穷尽千年,他也不如这一世浪费的口水多。 Chapter 1131 原本大战一天一夜,确实消耗了联盟诛魔军不少体力,不过时间需要“重新来过一天”,就另当别论了,现下,众人体能皆恢复到站前的优良状态,加上饱满的精神和激昂的斗志,呈现给天魔的“面貌”自然非同一般。 而浑身黑气不绝的魔神似乎对敌军的状态相当满意,全然没有大势已去的紧张反应,他过于自信冷静的态度让沧岚陷入深思,他作为天地盟的“盟友”,适时而慎重的提醒他们提防衍仇有暗中举措。 殊不知,论起暗中举措,他们也有。 也或许是光子的意外“坠落”从根本上引发了血帝心中的激愤,他的半途来袭显得比原计划汹涌百倍,人未至,滔天的血浪奔腾席卷,继而形成无数伸缩自如、快如光闪的猛拳,次次往魔神的身上招呼,魔神始料不及,被连续击中千余拳,每一拳的发出,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响,看得观者惊叹不绝。难怪都说血帝的拳术致残力无与伦比,比那夜曦族的裂变拳有过之而无不及。被全方位攻袭了一通的魔神很快颤了三颤,脚跟明显站不稳了,本就清瘦苍白的脸上如今更是憔悴。 “看样子,当初的封魔之力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损伤,不过因为他是千年之前就已觉醒的神,才会凭借经验比预料中更快冲破封印,然而,他无法用同样的经验获得飞速的复原力,就在这不断恢复的紧要关头,我们来了……”甚少参与作战的宁日潇,如今把持着一柄刃如水体般光滑闪耀的蓝色长剑,朝天一指,霸气凛然:“各位!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干掉他!” 振聋发聩的附和声落毕,百十余人一齐冲上,大招频放,各显神通。 被各招各式打得东倒西歪的魔神终于招架不住坐到地上去,云罗风树则冲到他面前伸手狠揪他的衣领,叱问:“你把光子送到哪去了?!” “你是耳聋了么?”魔神扯唇一笑,语声讥讽而轻蔑:“对哦,我忘了,曾经就是你……眼睁睁看着修罗道坠入无底冥渊而无能为力呢。” “混账……!”血量充沛的左拳奋力一挥,登时在魔神头上留下脆响,但因其不死之身,所以半点伤痕都没留下。 “很疼啊……” “不肯说的话,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于是乎,就地上演了一场血帝痛殴魔神而魔神无还手之力的“大戏”,嘉琦芙菱看得有点迷糊,就问旁边待战的洛紫星涵:“会疼吗?” “会,而且不比寻常人轻哦。” “哈哈!那正好!就让这混蛋好好受着吧!” 芙菱的咋呼引来了身边几名伙伴的注意,他们同时留意到洛紫星涵愁眉不展的表情:“洛紫,脸色怎么这么差?是有哪里不对吗?” “按说,没有人会乖乖被打而不还手、还躲都不躲的吧……” “他是没力气了吧!”芙菱大咧咧的掸手。 “我看不会……至少,现在还不会。” 洛紫星涵注意到的问题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重视,而一向冷静自持的云罗风树,此时被光子失踪的刺激搅到理智全无,只一味的挥拳逼迫,宣泄愤意。 “风树,别打了,魔神不太对劲啊!” “不把光子平平安安的送回来,我饶不了他!” “你最好不要忘了你此刻说的话。”被连殴数千拳的魔神终于打破沉默幽幽开口了,抬起的目光里写着古怪跟得意,他伸手握紧云罗风树掐住自己的手腕,逐渐咧大的嘴角溢出一句轻冷的字音:“开始吧,三涂世界。” 炼狱之火引燃也不过是这番景象,视野在一瞬间变得火红,天空在燃烧,大地在燃烧,空气在燃烧,焦灼的高温烫得人如坠油锅,从身体发肤到内心灵魂,全都灼痛到不可收拾。温度还未降下,层出不穷的火焰中又蹿出数以亿计的尖刀来,明闪闪的利刃插向脑顶、插向唇齿、插向胸膛,从四面八方贯穿而下,鲜血交汇成泼,乱溅数丈,痛到极致的感受一点点凌迟着他们,就在这样的挣扎中,他们无法获得解脱,因为,他们将永生永世饱尝这些苦楚,不断的、不断的、更加强烈的体味下去! 三涂世界,地狱道火途,饿鬼道刀途,畜生道血途。尽管所有人事前做好了准备和演练,但真正承受这□□灵魂双重重击时,还是无力抵抗,只能任由黑暗神觉醒者的意志,沦入苦痛的挣扎漩涡,永恒的煎熬。 漆黑的世界里,她感受得到自己的意识没有脱离脑海,但是其他的感官全都失灵了,彷如初坠冥渊那回一样。随后,眼前骤然铺开的“画卷”中,有火焰、血液和冷刀三种事物填充的景象,她看到伙伴们挣扎在无休的痛苦中难以自拔,她看到自己心心念念敬爱了一世的人们悲惨至极的模样,也跟着痛到不能自已,她竭力发声,竭力呼喊,竭力驱使四肢妄图冲破这黑暗的空间,可在下一刻,她又看到了自己儿时的众多瞬间,被亲邻唾弃的,被父母辱骂的,被世人嫌恶的,她曾纠结到生无可恋的绝望和悲楚,她曾无法抑制的愤然和憎恨,一下子,归还心中,她再度意识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被亲生父母厌弃的失败者,是唯一一个不被世人相信实则在父母面前毫无过错的受害人!她咬牙,握拳,愤恨到不能控制,想要杀人的念头又一次纵横在胸臆间。紧接着,她看到被生母戳穿胸膛的黑发男人,跪倒在地后遭围观众嘲弄与排斥的一幕,她看到他的眼睛里,有同自己一样的光,失望,难过,逃避,直至绝望,痛恨,杀机! “啊啊啊啊啊啊!” 长啸声撕裂了无懈可击的黑色帘幕,钻心的疼在体间纵横,可她感到自己全身都快热的烧起来了,没有办法克制动手的冲动,以至于冲出黑色洞穴的瞬间就抬手猛放钢拳,与她的攻击一同发起的,还有源自于虹之七族的“合力释放”。 “虹心三式”,分别对应魔神三涂世界的三招猛技,将困顿在愁苦里的“众生”解救出来,人们一面振奋于虹之七族的超强组合力,一面为相夫光子的无恙归来欣喜若狂,然而当云罗风树满怀关切之意的奔赴到她面前时,却被目光阴冷的红发女子一手死掐住脖子。 光子的举动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唯有神色不改的魔神衍仇,满意的发出低笑:“我知道你们凑齐了虹之七族,有可能攻破我的‘三涂世界’,不过,你们忘记了一个人……那就是我的魔姬,她现在,已不再是你们眼中的‘相夫光子’了……” 黑气散放不绝的人,不再只有天魔、这个众人耳熟能详的神级暗术修炼者,如今的相夫光子,素颜已褪,眼妆娇娆,含血一样的双唇间只有冰冷的低吼:“入侵者,全部都要死!” 云罗风树被当成包袱一样甩了出去,火冲向大家的相夫光子,在芙菱的惊声尖叫下不断靠近:“别闹了!光子!现在可不是窝里横的时候啊!” 魔姬的黑暗之力,加上破冰拳动摇天地的气劲,合而为一的话,整片月之国领域都会夷为平地,神王为首的诛魔军即将全力抵抗之际,红发修罗道再度转首,将团聚在体前的无限大能量回送给毫无防备的衍仇。 被洞穿了胸口的衍仇,再也无法露出轻松的神采了,胸口上偌大的圈洞,也久久不曾愈合,洛紫星涵震惊道,他的“不死核心”,已经被损毁了。 纵然是不死一族,也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不死”,当足够强横的力量作为武器轰击到他们的身体上时,不死一族,也会如平凡的生命一样逝去。 衍仇难以置信的回望站在不远处的红发魔姬,嘴畔竟溢出了名为血液的鲜红东西:“你……为什么……” “你刚刚,是故意和我产生共鸣的吧,顺便,把你所谓的‘魔姬力量’传给我。”相夫光子并未有得胜的喜悦,一双深眸中,反倒充满理解和同情:“我看到了你的过去,也回想起了自己的曾经,不能否认,我曾和你一样,有毁掉全世界的念头,我想要让他们后悔误解我,后悔不信任我,后悔把我当过街老鼠一样对待!”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做与心意相悖的事?!”吃痛之下,发出嘶哑的怒吼,衍仇捂着不再愈合的胸口徐徐倒了下去。 “并不是与心意相悖。”向前一步,她目光里的清幽和淡漠,如刀一样剜痛衍仇的眼,她的语言,更是叫他难以承受:“我的心,从未离开过大家,所以我再恨、再不甘心,也不会去做伤害这个世界的事,因为……那是他们所有人爱着的事物。” “我寻觅了千年……本以为终于找到能真正理解我的同类了……想不到……我毁在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上……” 千年的孤独岁月,他无数次遥望永恒不变的夜空,那深邃的黑,就如他不死的生命一样长存,他无需奋斗,就有无数枚棋子乖乖俯首称臣,他无需刻意,就有无数次胜利围绕着他……直到天地盟、光之国出现之前,他一直都是如此。 而今天,他连最后的大本营都守不住,所剩无多的部下们,不是被擒住,就是被俘虏,这样的悬殊差距,令衍仇想起曾经的某一天,他挑衅年轻的创世神觉醒者时,被轻松打伤的情景。那时,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那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年,竟可以把千年之龄的他击败,如今,他又被一群年轻的后辈修理到濒临绝境,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无论如何都不能甘心! “他已经被打残了,不过不死一族随时可能复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趁现在,把他粉碎后封印起来吧!” “你休想!”忽然间起身跃来的衍仇直奔洛紫星涵,在旁早有预料的风扬龙泽一龙神刀劈下,断了天魔的一只手腕,在悲惨的叫声中,洛紫心有余悸的对风扬感谢道:“看来他是想垂死挣扎附到我身上,多谢你了风扬!” “让先生不在,能使不死一族封印术的只有你了星涵!接下来拜托了!”风扬洒脱豪迈的拍拍他肩膀,好像在给兄弟鼓劲打气一样。 洛紫星涵悦然一笑:“好嘞!” “我说了……你们休想得逞!” 这句声嘶力竭的咆哮落毕后,衍仇残破不全的身体就被封印到了洛紫星涵的“牢狱结界”中,原本这“牢狱结界”是要放回牢狱空间的,不过为了避嫌,他还是相当聪明的把它交付给了天地盟。 “等等!那是……雨宫!”沙诺冷静的声线中浮现出极大波动,视野尽头全力跳脱的一抹残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洛紫星涵方意识到需要再确认一次,便打开牢狱结界,随后骇然失色:“果然,这具肉身里的灵魂不见了。” “就是说,他附在雨宫身上逃走了?” “原本就听说过,雨宫是他的容器,原来还能作用在濒死之际,不行!这样的话,要再找到他又不知猴年马月了!” “各位不要冲动,去追的话,几个人就够了,追不到也没关系。”督翼淡定上前,在大伙儿有点火烧火燎的时刻浇下一盆使人冷静的清水:“别忘了,他已经失去不死之身了,洛紫,不死一族的人一旦失去肉身,是不是就等于失去了永生之力?” “是的。” “那就刚刚好……”督翼一勾嘴角,得见他这样微笑,大家在无形中找回了冷静:“他接下来,也只好用雨宫这个‘有限’的生命苟延残喘下去了,雨宫是寻常人类,衍仇此后只能走生老病死的人生之路……那么,只要我们再一次找到他,实行致命一击,此人就再无活路了!” 行动力迅捷的桔梗木茉、千刺、也俊还有倩儿跑去追击衍仇动向了,与此同时雏殷、羚息、时音等天魔教存活残党被逮捕,月之国国府也派人前来,假惺惺的道明原委,说他们原本是打算派兵增援的,谁知道被衍仇洒下的幻觉网所阻,耽误了行程,现在衍仇大败而逃,他们总算松一口气了。 “不必多礼,国主大人。”天地盟的龙王队长慷慨言笑,和月之国的新君、年仅二十岁的眼镜驼背男形成外观上的鲜明对比:“我等已经辞去了光国主位,如今只是术法界的民众,今天过后,恐再无缘相见了。” “大哥说得好,谁要跟这种马后炮的家伙往来啊……”小婉小声嘟囔,对于月之国的行为颇为藐视。 “不过,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从容在考虑自己跟沙诺小队、还有紫韵等人的去向时,也兼顾到如今“重任已完成”了的天地盟众友。 为此,一行人展开激烈而欢快的讨论,偏把红地肤丛那边的情侣给遗忘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我扶着你吧。” “你怎么不说抱着我啊?” “啊?你想的话,可以啊。”云罗风树摊开手臂,一副任其差使的忠犬样。 光子见了,忍俊不禁:“刚刚我的表演,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吓了一跳。” “……还真直白啊。”这句话讲完,她就莫名其妙的意识离体、向后倒去,当云罗风树习惯性的伸手去拉时,女人的身体与之瞬息拉开距离。 一阵漫长的风暴止息后,云罗风树连同众人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炎之帝恒横抱昏迷中的红发女子,笑意深浓的朝血帝投来挑战目光,并撂下话给一众诛魔军:“想要见玉灵碧,就到空间夹缝来,三天后,我恭候诸位……天地盟,还有神王。” **************** 揭秘:1099~1118话的寓言&预言 风扬:人们只看到舞台上风光明丽的人,却往往忘记幕后工作者的辛劳与付出 助贤:1在真正的危机中,任何利诱与威胁都软弱无力;2男子汉要重信守诺 也俊:把不适合的人强塞到不适合的环境里,只会形成摧毁 疾藤:不要有攀比心,不要总觉得自己哪哪不如别人,不要忘了,你擅长的,别人也未必会,学会知足,才能常乐 景洛: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不要随便决定去走别人的路,因为别人很有可能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让你无路可走。 以悠&化羽:1犯人生了病一样有权接受治疗2生病的犯人一样要接受制裁 宁日潇:别自作聪明的判断哪块云彩上有雨,即使侥幸躲开,也未必躲得过云彩上的雷 海蓁子:真正的怪物,第三只眼睛往往长在心脏上 芙菱:漫长的时间,可以把一个人的个性改造到面目全非 小婉: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因为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你,让你追悔莫及 千刺:钱是美丽的恶魔,它金光闪闪的外衣下,隐藏着一颗挑拨离间的心,往往就令兄弟反目,友情逝去 赤魇:身后便是秀丽山川,偏偏对着墙上的山水画痴痴迷恋,永远不知道回头看一眼 苍棱:老人或许很啰嗦,可他们的话,往往惊人的成为了现实 荆棘&一诺:在你冲动的想要做一件事时,首先要考虑的不是心情,而是后果 督翼:仇恨就像花瓶的裂痕,它只会越裂越大,而不会完全愈合 木茉:恶待别人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别人恶待,因为他的态度不变,可对象会变 倩儿:欲望是吞噬人心的恶魔,它使人心胸狭隘,妄动杀念 天雪:不要等最珍爱的人离开了你,才觉得后悔 代特:不要用为孩子好这样的理由,去绑架他的信仰,约束他的人生 绿阳:“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引用自《红楼梦》) Chapter 1132 三天期限很快来到,为赴帝恒之约,光域天地盟的四代上主二度抵达空城,遥想彼时那份对诸事新奇不已的心情,如今的他们,已然麻木许多。 碧姐和光子都在这一代创世神觉醒者的手中,要说一点都不忐忑是骗人的,不管是为了壮胆,还是增加取胜筹码,总之,邀约名单中的另一个存在,神王沧岚,也在同行之列中。 比起被大战搞得翻天覆地的术法界,空城这处避世地域显然维持着千年不变的宁静,就像为摆脱无人的寂寥与失落一般,这里终日艳阳高悬,天空明澈,蔚蓝诱人的云水之间,永远都有嗅不尽的美妙气息。 徒步踩踏云朵之上,行于浅水之间,在渡过一片雪色纷繁的水雾后,浩瀚宏伟的光之女神巨像闯进视野,在她两手之间,浮动着一座葱郁茂盛的小城,数之不尽的绿意中,隐约有一抹鲜红,在静静恭候他们。 攀上水绳天梯,到达“空之城”,炎之帝恒面含极浅微笑站在那里,光是存在就已经耀眼夺目,与他的轻松不同,天地盟略显拘谨,毕竟谁也无法从失去同伴的困顿中走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欢迎各位,来到我神界的大门前。”帝恒彬彬有礼的招呼语叫人听了一阵错愕,他则不改风轻云淡,直言道出:“如果,各位还想再见上她们一面的话。” “炎之帝恒,你不好好呆在火之国当国主,来干预我们光域的事,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啊!”小婉气不过,早就想面对面跟这个男人开火了,虽然语气有所收敛,可激动的情绪还是没法平复。 “人世间的光神觉醒者和修罗道,以及各位,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光之核心拥有者,怎能说……只是光域一家之事呢?” “炎之帝恒,你就直说吧,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她们。”风扬不动声色的捏紧双拳,眉宇间逼人的英气早已化作浓烈的对抗之意,那决不允许对方为所欲为的霸气,连帝恒见了都微微一愕。 “在那之前……”轻眯猫瞳,下个瞬间帝恒则把视线落在最后面的沧岚身上,一语未完,周遭风暴迭起,在凛冽的战意中,也唯有他不改神色:“要把多余的障碍革除才行。” 两个仅仅出现在情报里的诸神团成员一上来就战意沸腾,把不及出手的沧岚用一种诡异的红铜金属链紧紧捆缚,并拖向空之城下方,当天地盟反应过来,本能的冲上去阻止时,名为童人的马尾辫大个子和面瘫脸木原时已不费吹灰的让沧岚消失在下方海渊中,他们来势汹汹,出手迅猛,仅用二人,就完成了“捕捉神王”的任务,连半点挽回的可能都没留给天地盟。 “在下面!我去追!”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那是我跟神王之间的事。”再度开口,帝恒的眼角眉梢已萦绕出不可多见的冷漠,印象里,他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很少在外人面前坦露出残酷的一面。 “你想对沧岚大人怎么样!”始料未及的变故,让戒备满满的天地盟冷眼看之。 “比起他,你们更应该关心玉灵碧和相夫光子不是吗?”气定神闲的伸手,挥出一面通透的水镜,镜像辄便呈现出冰墙内的玉灵碧和平卧铜榻陷入沉睡的相夫光子。 “啰啰嗦嗦没完没了,你叫我们来无非是谈交易!说吧!到底想怎么样!”即便是妥协,赤魇也吼得气壮山河毫无怯意。 “想见她们,就跟我来。”果然不再多说,帝恒手中的能量水镜体转眼化作旋转不定的涡流,所谓的“神界”入口,就在他手中。 不久之前,女仙花问蕊将队长老师们送入光之神域,意图修复金衣与核心,而今,他们这新一代的“继承者”,也将踏往那个神奇而未知的世界。 过程中,荆棘曾萌生杀意,瞬间“领悟”到的帝恒并未有躲闪之意,反而近乎挑衅的告诉他们:“你们是无法杀死我的。” “炎之帝恒,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风摩以悠冷声询问。 “知情人没告诉过你们吗?无妨,等到了那边,一切都会明了。” “奇怪。”芙菱小声叨咕:“能带光之近神者进神界的,不是只有光神觉醒者吗?” “那只是主神的规定,如今由我开始更改规矩,只要我想,任何人都能自由出入神界与人间。” “我这么小的声音都能听到?!” 这一次神界穿行之旅,可不是一场有趣的游戏,故而天地盟完全没有初到一个世界该有的、对一切事物都好奇新鲜的情绪,他们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碧姐和光子的下落,还有,队长老师们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有些话不用开口,帝恒也能尽数听入耳中,并及时给予答复,他的这种神奇能力,让不少人浑身发毛,也有人心生不爽。 “你能不能别用读心术对付我们?”小婉非常直白的抗议,把别人的心事透明化,还跟呼吸一样轻易随便,简直不能忍。 “可你们的心声,会自动流入我的意识中,我也没有办法呢。”炎之帝恒报以一笑,不论来袭的语气有多么狂烈激动,他都不改优雅气度。 “真是可恶的能力。”荆棘冷着脸,毫不留情的批判。 入目的景象,碧空,白云,黄色的土石地,青翠的榆树林,似乎,和术法界本空间并无异样,他们一下子想到,会不会是当年那场大转移,把许多本世界的东西也一同带了去? “并非如此,神界空间已存在亿万年,若说起源,一切也都是从此处开始,包括整个宇宙,各个平行空间。” “你是说?整个宇宙的起源是在这里?”出于对话题的好奇心,芙菱没再吐槽帝恒这烦人的读心能力,原本漫不经心的她开始使劲狂踩光之神域坚硬的黄土地。 “芙菱,你不会是踩到狗屎,在这里跺呢吧?”千刺非常欠抽的凑上来问。 “我只是要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实感,现在体会到了!不是做梦!”她满足了,得意了,一派天真的笑出声来了。 “……还真是不谙世事的纯洁女子啊……”不知谁冒出了这样一句感慨。 出了榆树林,会看到一片向远处山头蔓延的神国式建筑,飞檐斗拱,红墙璃瓦,大气磅礴宛如穿越上千年的时光,带他们进入那个神秘而动荡的年代,三足鼎立,相互依偎又彼此敌对着,当今术法界的一切文化起源,皆来自于神、天、地三古国,而光之国的所在地,又被传说是神之国当年的领域,若千年之前光暗神没有大战,若三古国没有随着洪流涌进这里的世界,今天,还会有光域的存在、他们这些上主的存在吗? “三古国的人在这里繁衍生息,已经有一千年了……”宁日潇喃喃自语,许多念头在脑海里横梭,同时慨叹万千:“这里,如今是怎样的境况呢?” “这里由长久以来居住的‘神族’和外来的三古国人类组成,这里的神族并非诸神团这样,个个都是神之觉醒者,他们作为这个世界里的‘人类’。每一个都能活到千年,迄今,他们已经繁衍上亿年了。” 足可用舌桥不下来形容芙菱小婉也俊千刺几人的表情,他们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炎之帝恒没有哄骗他们的必要啊,看样子也不是信口胡诌的类型。 “神族和术法界中人类大同小异,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寿命,等你们深入了解之后,就会知道形成如今‘局势’的根结是什么了。”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打算放我们出去哦?”小婉没好气的嘲讽,怎知帝恒的下一句答复,把她噎了个彻彻底底。 “是啊,我是这么打算的。” 前进的脚步陆续骤停,他们开始爆发此前不多流露的敌意,这光子和碧姐还没看到影儿,创世神先生就急不可待的“宣布操控权”了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如今的掌控者是我。”帝恒略微侧头,回给一众不予置辩的轻笑:“我所决定的去留,全部都有我的用意,你们就算挣扎,也是徒劳。” “炎之帝恒,你费尽心机把我们领到这里,还不预备放我们出去,不会……是要对术法界做什么吧?”机敏的宁日潇立刻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同时毛骨悚然。 “如果是,你们又能怎样?”他微笑,睥睨,近乎挑衅。 “你这个混蛋!” “赤魇!”在赤火霸王发飙之前,左右两边的一诺苍棱全力阻止了他,冷静如苍棱,更是谨慎小心的说:“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等见了碧姐、光子还有队长们再说。” 当初,拨开浓云厚雾,见证光之女神像的壮阔非凡,已让他们毕生难忘,女仙花问蕊所居的那棵擎天巨树,也一度震撼他们的心灵,然而,这都比不上如今逼入视野的一幕。 几乎出现的毫无预兆,散开的云层背后,一棵枝繁叶茂到盖住大部分天空的奇形巨树坐落在万里之遥的正前方,比起空城里的那一株,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庞大的神国宫殿群,在它的衬托下,渺小宛如一片树叶。 “那是……神之树?” “是这里的‘世界神树’。之前提到神族之人全都有千年寿龄,也是因为这棵树的缘故。”也只有在讲解时,帝恒会不吝赐教:“这棵树非同一般,每一片叶子都表示一个神族之人的生命,当叶子飘落,就表示有人死亡,千年之龄的人们,也全都得益于神树树根榨出的营养。” “感觉,和树浆果功效差不多啊……但是这里的神树树根,有很多吗?” “傻了吧,看这树的规模,根肯定不占少数啊!只不过……所谓的营养究竟是啥啊。” 景洛和也俊的对话落毕后,帝恒变戏法般举起了手中的玻璃小瓶:“树根会定时钻出地表,神族中人就将它们切割下来,拿回去榨成汁水,单是这一小瓶,就足够一个人增出十年的寿命。” “这也太神奇了吧!”千刺听得直晃神:“话说当年神国国主千辛万苦寻找的不死药,简直就是这东西啊有没有!” “可惜,终其一生,神国国主都不知道别的世界里真的存在这种东西。”海蓁子也不无感悟,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往往就是一生的遗憾。 从落脚的神国风地域,一直走到天国风唯美的建筑区,走马观花般游遍古时候最著名的风光景致,当要跨入地之国幽寂的领域时,走在最前方、始终不惧于背后“敌人重重”的炎之帝恒驻足了,他信手微扬,往旁边的一条竹林路指去:“你们想见的人,就在那座院子里。” 飞一样的脚步,络绎不绝踩入那方喧嚣鼎沸、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的院子,眼前的景象,令所有天地盟成员大惊失色。 尽管服装变了,可从容貌上他们还是能精准的认出谁是谁,坐在角落里垂头不语的正是十三禁卫军的总队长奇陌佐银,而圣颜沧雪和唐元纪弥也正在跟一群古式华服的男性们好言好语商量着什么,其余队长,如箐栾、左元、软冰寒,全都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集体听这群趾高气昂的闯入者,用他们那个世界的语言喳喳呼呼。 虽然听不懂,但这群人傲慢无礼的表现相当明显,就当其中一个人要扬手扇到弥也队长脸上时,风扬率先冲上相阻,并有一招击飞来者的冲动。 “风扬,不要这样!”瞬间切换了语言模式的弥也队长面露难色,有些惊惶的阻挠了打算动手的风扬龙泽。 这群古式华服男见来了一群陌生人,口中念叨着他们那个世界的语言,通通包围上来,他们的武器是尖端磨得很利的金属棒,就跟巨型针体一样,随随便便都能把人戳个窟窿。于是有人吼叫着冲向天地盟,在遭到陌生人本能的反抗之后,群起暴怒了。 “对不起,请原谅他们!” 下一幕,即是弥也屈膝下跪的求饶景象,她尽管说着那个世界的语言,可从语气和神态判断,内容如上无误。 坐在角落里的奇陌佐银平心静气走上来,用天地盟听不懂的语言对这群人说了些什么,他们才骂骂咧咧离开了院落,危机解除,但天地盟的心却跟在砧板上碾过一样难受。 “弥也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们要对他们卑躬屈膝的呢!” “他们是神族,在他们眼中,就算是你们那个世界里高高在上的禁卫军队长,也只是卑贱的奴隶罢了。”圣颜沧雪一脸沉痛的说道。 这就是神族?讲着他们这些术法界人类听不懂的语言,用着他们可以看清的藐视和践踏,把不可一世的十三队长,压制的体无完肤? “说起来……你们这群笨蛋为什么会来这里啊!”第一个暴怒并吼起来的是夜原切,他和其他队长一样,褪去了威风凛凛的禁卫军白色风衣,只穿着古式旧袍,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 “光子和碧姐被炎之帝恒抓走了,他说,我们来这边可以见到她俩,还有……你们。”芙菱嘟着嘴巴解释,同时诧异万分:“倒是队长老师,为什么会沦落到这里受他们的白眼啊,你们的金身和核心,修复的怎么样了嘛……” “我们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根本没有办法再出去,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被帝恒控制了。”弥也无视自己不知跪过多少次早已破皮流血的膝盖,对一众后辈解释说:“为了不被干扰,尽早恢复力量,再强行突破,我们只好忍受神族的□□,只是没想到,他把你们也引过来……自投罗网了。” “当初怎么教你们的!只有蠢货!才会做这种主动来虎口里送死的事!” “这也不能怪他们。”沧雪拍拍夜原切的肩膀,试图平息他的恼火:“毕竟,谁也无法料到,这个明明可以由某些人自由出入的世界,被居心叵测的人忽然封锁了。”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帝恒这么千方百计的把我们都引到这里来,是不是要对术法界做什么?”督翼和宁日潇的想法一样,那就是炎之帝恒,绝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神王,十三队长,四代上主,光神,修罗道,如今,都被霸道专横的创世神,禁锢在了神界,危机在暗处蠢蠢欲动,人们看不见它,却能感觉到它真实存在着。 “既然能不让我们出去,女仙大人想进来怕是也不能了……”倩儿苦恼的轻轻蹙额。 “我倒希望,不要再有人进来了。”一路上,木茉试图读取帝恒的内心,却只捞到一片空白,从那时起,她就认定了,这个创世神当真是名不虚传的“可怕存在”。 “话说,他人呢?” 炎之帝恒并不是为了给十三队长与四代上主留足够的叙旧空间,才无声息退出的,他回到空间夹缝,果不其然的对等在那里忧心忡忡的女仙宣布决定。 “他们别想出来,你也别想再进去。” 得到创世神觉醒者干脆答复的花问蕊,不自禁狠狠咬紧了牙。 Chapter 1133 神界的暮光和鸟啼,像划破宁静画卷的一曲笙歌,美则美矣,却梦幻空灵,欠缺实感。 给了光域三四代精英护卫短暂的重逢时间,之后,炎之帝恒便长驱直入,在无视了一众队长复杂难耐的目光后,将天地盟领出院门。 就知道他不会让师生之间有足够宽裕的交流时间,因此所有探讨和沟通都是言简意赅,天地盟得知,之所以队长们与碧姐接触多次而不受影响,是因为他们的金身核心残破不全,即便与光神共存,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同时作为前辈,他们警醒道,刚刚成型的第四代,核心与金衣的力量充沛旺盛,十分不适宜跟光神过于亲近。 故而这次前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的意味,天地盟一方面迫切的希望与碧姐近距离接触,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的残酷,对那抹明光“敬而远之”。 有一面水晶般剔透的冰墙,坐落在天与地双域的交界处,周围繁花盛开,鸟蝶飞舞,墙中人沉睡的容颜被远拂而来的阳光照耀,宛如刚刚入眠。 不敢再靠近了,天地盟纷纷停住脚步,没有继续跟随帝恒的步伐,前端行走的红发男子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隐忧,回眸浅笑:“无须担心,这面冰墙抑制了光神的力量,既然神力被封锁,就不会与你们这些‘近神者’碰撞互损。” 然而他如今的话,已愈发不具备可信度了,众人依旧踟蹰着,只逼问他对碧姐做了什么,何以让她沉睡在冰冷的墙壁中、还被抑制住力量? 帝恒轻笑,并不急着答复:“相夫光子在五公里之外的铜屋里,你们如果想见她,接下来的路,最好自己去走。” “喂,你究竟想干什么呀!能不能坦诚点一次性说明白!”嘉琦芙菱被他的不干不脆惹到烦躁,禁不住嘟嘴抱怨:“要杀要刮,给个痛快话!装什么高深莫测!” 不知是芙菱的发作让他改变主意,还是他一早就打算在这样的关头开口,总之,真相的冰山一角,已经开始坍塌了:“简单来说,我希望你们能助我完成‘制造新人类’的梦想。” “真让人意外,创世神觉醒者,你居然不是为了对付我们?”一直饱含戒备跟敌意的落月啼小婉嗤然冷笑,松口气的同时,另一种难言的不安在内心放大。 “当然,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很好吗?” “你化干戈的方式还真特别,就是把我们的同伴挟持在手里,用以威胁我们吗?”宁日潇和风细雨,问出的话却冰冷如刀。 “因为,你们不像是会乖乖配合的人啊,为了让你们安静的听我说,我只好这么做了。”面对接踵而来的敌意,炎之帝恒选择坦然面对,欣然接受:“不论是神界,还是术法界,人类的共同点便是无休止的争斗,而酿造这些的,全部都是人类本性中的丑陋和贪婪,重塑人类的人格跟灵魂,让他们全都变成光明思想者,这……不是跟你们的宗旨不谋而合吗?当术法界充满了美妙的灵魂,你们的远大理想,也就一一实现了。” “你所谓美妙的灵魂,光明的人格,是指那些用两条无辜人命只能合成一个怪物生命体的复制人吗?” “我知道你们一时半刻不会改变这种万分抗拒的思想,不过我有信心……终有一天,你们会和我一样的。” 天地盟面面相觑,完全不清楚他这自信从何而来,但他们却能真切的感受到,来自于炎之帝恒的强大与彪悍,尽管只觉醒了创世神些微神力,但这个红发的男人,已经超出人类的界限了,不论哪一方面。 “帝恒,现在我们在你手里,所以有些事,你无须隐瞒或是欺骗吧?” “当然,宁日潇小姐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可宁日潇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你‘制造新人类’的计划,预备在哪里实施呢?” “你问的,是实验场的选择地吗?”笑到不着痕迹,可从他眼角眉梢的淡然温和中,却能看出这一点:“首选,自然是术法界了,比起神界,还是术法界当中的‘原料’更适合。” 如果之前的镇定是自制,那么现下的躁动就是本能了,几乎连同宁日潇和荆棘在内,天地盟全员露出了嫌恶与痛恨的表情。不论现在的技术多么优越,只要想起“复制体”这种东西,他们除了恶寒,就是伤悲。 想要阻止帝恒,事实却举步维艰、连本世界都难以归去的他们,有何计可施呢? 之后的路,炎之帝恒果然没有继续陪同他们,当然也不排除这高深莫测的男人是躲到暗处观察细节去了。五公里的道路宽阔而平坦,除了龟裂的大地和石隙中倔强冒头的野草,他们什么也没看到,远处天际灰暗低落,更像是他们此刻的心情。 帝恒口中的那座铜屋,非常突兀的摆在荒地尽头的石坡上,古铜中微微泛着火烧过的红晕,格局就和术法界中的普通草屋差不多,不过通体金属打造,雕琢精细华美,还是让他们觉得新鲜。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一重铜珠垂帘后飘出的香木气味让他们感到了久违的熟悉,在凝光城的时候,光子每逢睡眠不佳,都会在玉鼎里焚宁神香,后来为治肺疾,不得不舍弃,改用液体香料,时隔多时,嗅到这股浅香,他们就知道里侧铜榻上躺卧的是谁了。 进来一大拨人,似乎都没能惊醒睡梦中的她,伙伴们瞧相夫光子苍白憔悴的脸色,就不忍叨扰,就这么静静的伫立床前,等候她醒来。 约摸二十分钟后,睁开双眼的相夫光子第一感觉是自己还在做梦,因为她的眼前,出现了很多梦里梦外都无比期盼的脸容。有宁日潇,有风扬大哥,有千刺二哥,还有师兄弟助贤跟疾藤,有海蓁子,有小婉,有芙菱,有木茉……大家都来了,这么多双熟悉的眼睛,都在充满关怀的注视着她呢。 “芙菱,你过来。”她伸手,虚弱的招呼黄色短发的姑娘。 芙菱兴冲冲的扑到床边,正要说话,光子抓起她的手用力拍在自己脸上,感受到一丝痛楚后,在芙菱的惊叫声中默默一笑。 “光子,你是想说,这是在梦里吗?”木茉跟着蹲到床边,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可我告诉你,这不是梦,我们大家都来到神界,来找你了。” 尽管这样思念着,可相夫光子,却并不希望他们到来,直至大家把帝恒欺骗了他们的事据实交代,她才强挺着,从床上坐直了身,郑重其事道:“大家听我说,炎之帝恒这个人,一直掌握着我们的动向,他未卜先知,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阻碍,现在,他为了对术法界动手,更是把我们光之国的主要人员禁锢在神界空间里,看似穷途末路,不过……我认为,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光子,你难道是想?”宁日潇惊恐的瞠大眼睛,泪光隐隐浮现。 “事到如今,已经再无退路了,不阻止他,真就来不及了……这一次的敌人,个个都是衍仇的水准,个个都能毁天灭地,可不管多么艰难,我们都不能放弃我们的世界……”枯竭在眼中的希冀,重新焕出光亮:“对他来说,我这个修罗道,还有一点利用价值,虽然不能保证,但也只能全力一试……” “你要到他身边,助他恢复神力?”风扬在沉痛中点明主题,甚至清楚,这真的只是唯一的路了。 “这不是神的玩笑,我们真的被禁足在了这里,是真的,再也没办法呼吸到原本世界的空气……为了颠覆现状,可以做到的,换做你们,也会去做的不是吗?”勉力抬高脸,她看着每一个与自己风雨同舟了多年的伙伴:“所以,千万不要阻止我,我相夫光子对自己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 没有在光子处停留,他们选择暂时离开,到碧姐的冰墙那边去,同一天的傍晚,那来去自如的创世神觉醒者先生照常来探望被他“局限”在此的修罗道。 这一次,她神色严肃,目光炯炯,照比前一天的虚弱苍白,显然不大相同。 “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明明是问句,却多少用出了陈述的语气,炎之帝恒端起铜壶,往空荡荡的铜杯里斟茶倒水,状似调侃的笑说:“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啊,屋子里这么冷,不把暖炉打开,还不知道烧些热水吗。” “被当成囚犯一样看着,生不如死,冷热,饥饱,本就没有差别了。”她放空的视线落在紧闭的铜门上,口吻麻木平寂。 “和他们的重逢,还愉快吗?”他问着,把杯子里温热的茶水递到唇边,却忽然顿住:“你想问什么,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很好,我也懒得动口了,主神觉醒者先生,意下如何呢?” “我可以答应你,每个星期给你一次回归术法界的机会,时限为十二小时。” “那他们呢?” “别得寸进尺,只有你一个,已经破坏我的原则了。” “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谈何破坏呢?” 神情淡漠,目光死寂,连语调都一日赛过一日的麻木,炎之帝恒的微笑渐渐从他脸上消失,最后,近乎警告的话语,罕见的跃出了唇齿:“记住,只有你一个人。” 相夫光子没有答复他,更加没有目视他,此时此刻,讲什么都是白费唇舌。 她的红色涡流被炎之帝恒施加了神力,得以成为神界与术法界来去自如的空间穿梭口,她站在血红的气状圈面前,忽然改变了注意。 “你们听着,这是唯一的机会,从炎之帝恒把你们‘骗’到这边可以看出,他没有办法强制性的把你们带过来,那么,只要这次回去,你们就可以放心的守护术法界了,这边的事,有我把持着,你们放心去吧。” “那你呢,碧姐呢,队长老师呢!我们如果走掉,炎之帝恒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凭借我仅有的利用价值,仅有的牵制筹码,我也不许他随便动老师和大姐!事不宜迟,我可没有耐心乖乖听话一周回去一次!你们,都准备好,我要扩大涡流口了!” 光子说的不错,这是他们归去的唯一机会,十三队长的力量没有恢复,此刻不适宜归去,碧姐的冰墙无可撼动,眼下,也确实是能救一个算一个了。 红色涡流口一下子扩增出数十倍的规模,别说二十几人,就算百人也足够涌入了,可惜时间紧迫,相夫光子只能趁此机会孤注一掷:“大家!现在就跳进去吧!” 就当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即将成功,红色的巨大涡流居然崩碎消失,天地盟全员被忽然阻回的力量弹到地面上,费尽千辛,竟无一人脱出成功。 相夫光子震惊凝望失去汇聚力量的双手,耳边同时响起炎之帝恒远远传来的轻笑声:“食言的下场就是丧失这次机会,相夫光子,你只好等下个星期了。” “炎之帝恒,混账东西,你别欺人太甚!”嘴上这样怒骂,内心却把好不容易滋生的希望抹灭,也就是说,就算她成功回到术法界,十二小时不准时回去的话,也会被炎之帝恒强行拽回,依仗着神力为所欲为,她明明痛恨现状,却窘迫到束手无策。 就这样,在漫长的等待中煎熬了一星期,这次的个人脱出,她不敢再弄虚作假,既然炎之帝恒掌握了整个光之神域,那么他无所不知,也就不奇怪了,最后的希望,在于回去后的十二个小时。 每一次回去,她都会一个人悄悄跑到旷地上进行,不知为什么,就是想避开所有伙伴,也许,是怕他们和自己一样为现下的无能为力感到伤心吧。每一次回去,她都把时间和仅有的精力用来释放千影术,悬空搜索元能式一开,在全术法界各个地方恣意游荡,比起其他重要之事,她将“窥探术法界各地的诸神团动向”视作第一要务。 然而,当第三次归来的时候,才一脚踩上涡流圈之外的土地,她就脚跟发软头晕目眩,一时不稳失衡摔倒,额角磕在地上,破了皮,流了血,胸臆间沉重的闷疼感也演化成喷薄出唇瓣的猩红,模糊的视界里,浮动在脸前的刘海间,有她意识到的惨痛……自己的生命能量,似乎在不断的流逝当中。 来到这里已有多日,尽管每天都被囚禁在这小小的铜屋中,可有些和部下之间的谈话,炎之帝恒并不避忌她,也由此,相夫光子知道了这神界的模糊一角,比如,这里有一类人被称作“巫师”,他们可以根据世界神树上叶子存活时的状态,去帮人诊症治病,如果待遇好,他们会提前通知叶子的主人。再比如,这些巫师都是出自于神族,只给神族中人看症医病,至于术法界三古国来的“外籍者”,是没有资格接受拯救的。 这里,正如炎之帝恒所说,充斥着奴役别人与被迫奴役的不平等待遇,充斥着人性中丑恶残酷、自私自利的一面,这些人性的缺点,在术法界中也寻常可见,但论程度,始终是这边更胜一筹,就如同他们千载一生的寿命一样,折射到他们眼眸里的外籍者,个个都渺小短促,如沧海之粟。 Chapter 1134 再度醒来,就像以往那样,她听得到帝恒跟彼欢之间的谈话。两人似乎在探讨诸神团下一步的行动问题,彼欢一如既往的欢脱开朗,帝恒万年不变的淡然冷静,两个人像是亲近到不能再近的朋友,又透露着尊卑有别的等级之分。 起身时有些挣扎,尽管头上的伤已经被纱布盖住,可四肢绵软无力的虚脱感,还是让相夫光子饱尝了一把失血般的疲乏,甚至在下床时,不慎撞倒盆架子,连同铜盆和里面的水一起栽到了硬邦邦的地上。 几日下来,谈不上骨瘦如柴,也确实消瘦了不少,她胃口极差,不论帝恒送来什么样的美味佳肴,就是看都懒得看一眼,终日只恹恹的眷恋着沉睡的滋味,她明白,这样下去,敌人还未倒下,自己就先完蛋了。 彼欢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然在她萌生出“吃饭”的念头时,端着一盆洒了蛋黄酱的米饭上来,当那粘糊糊的浅黄色逼入视野,连同甜香的气味在鼻子里乱窜时,她立时打消了用餐的想法。 “不来一点吗?这个很好吃哟。”彼欢笑嘿嘿的舀了一大勺,塞满嘴巴,吧唧吧唧咀嚼甚欢。 “你自己吃吧。”光子草草甩给他一句,就摇晃着起身,眩晕中,她看不清床的位置,整个铜屋仿佛都在转圈,最后,跌到对面的铜壁上,伸手扶住,弯腰粗喘。 “东西还是要吃的,彼欢,你去柚那里,取一些鸡蛋和牛奶过来。”帝恒发话了,给彼欢安排运送食物的任务。 彼欢一听,立刻嬉皮笑脸的讨饶:“可以,但我不敢保证他会给我!到时候你别生气哦~” “……你怎么,一点威严都没有……” “因为在那群小子眼里,我就是个跟班的呜呜呜!” 彼欢在,就总有欢笑声,他一离开,屋里屋外霎时静寂不少,扶着铜壁缓和了好半天的相夫光子总算恢复些了,一转头就对上帝恒目不转睛的视线。 四目相对,不是有话要说,就是火花四溅,可这二位的对看,通常只是波澜无惊的偶然。知道对方的存在意义,因而很多时候,话题都会直入腹地,不会东拉西扯绕弯弯。 “吃饭之前,先喝点温水吧。” 排除立场和观念因素,光子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相当优质的男人,体贴,温和,善解人意,可惜,表象永远都是表象,代表不了内心的东西。 “帝恒,诸神团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哦,你听到了。”他放下水杯,不温不火的看过来:“是的。” 明知道会这样,亲耳听到肯定的答复时,她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激愤,用力咳喘中,大量的血液顺着唇齿喷薄,染红了铜色的桌面,染红了杯中的温水。 帝恒投来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恻隐之心,就像在漠视一场与己无干的毁灭:“你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如果你死了,我不能保证,还在光之神域的你的朋友们,会遭遇什么。” “你威胁我?”她恨恨的瞪过去,眼中写满始终未变的强韧。 “以你现在的处境,我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只是在提醒你,如何选择才是最正确的罢了。”铜屋里有一套铜制的围棋盘,围棋子分铜质跟银质的两种,似乎在光子被带来之前,帝恒就经常出入这里,他习惯了与人对弈,不过在没人的时候,一个人下下也无妨:“要不要来一局?” 相夫光子坐到棋盘对面,伸手取了银棋子的盒子,用行动表示应战。虽然认识也有不短的时间,但她真的很少与帝恒在棋盘上较量。 结果是惨淡的,她在坚持了二十分钟后,终于被对手杀的片甲不留,论起棋技,她也只有在跟宁日潇对战的时候每每败下阵来,不过和自己的朋友对弈,多半是娱乐和切磋,跟对立者,就大不相同了。 “认输。”她利索的投降,却并不那么心悦诚服。 “虽然棋技不敢恭维,但心有杂念的话,也是会降低胜机的。”言谈中,他已经开始了新一局同自己的对弈:“当年黑暗神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意志动摇,刚刚觉醒了神力的光神怎么也不会趁虚而入到把他消灭,虽然光神的下场只能永世守护着空间夹缝,但那场神战,赢家无疑是她。” “光暗神大战,三古国的多半民众被牵引到这神界空间里,他们是根本不知道如何离开这个世界对吗?那为什么有人却可以呢?” “曾经的光之神域,并非滴水不漏的铜墙铁壁,有些非同凡响的人,还是会发现回归术法界的出路的,但今天不一样,有我在,就算是昔日来去自如的非凡之人,也别想越雷池一步。”霸道的宣示着主权,却用着最淡漠平实的口吻,好像对于帝恒来说,掌握各个世界的一切,已然是呼吸般顺畅的习惯。 “这些,当初并没听你说过呢。”她会这样讲,并非因为出自期望和失望,她只是想用语言,攻破炎之帝恒外表坚固的伪装,哪怕只能破除一分一毫,也不算徒劳。 “是这样吗。”帝恒模棱两可的回应,顺带将从未告知过的内情,更深一层的指出:“光神的觉醒者又叫做预知者,因为觉醒者也可以使用神的物品,因此光神的真伪觉醒者们,都有读懂预言碑上内容的能力,比如空羽读出了灭世的危机,从而及时发现菲莉娅的真面目,再比如玉灵碧读出了你们这些上主的结局……” 后话没有道出,但已把相夫光子浓烈到极限的好奇心勾动起来,这一刻,她脑海中萌生了很多种可能,比如碧姐并不知道那是他们的结局,比如碧姐知道了,却担心大家的心情从而隐瞒至今,再比如……这一切,都仅仅是炎之帝恒用来实施计划的谎言。 “在你身边的这些人中,难道就没有一个被你质疑过真心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懂我的意思。” “……你是想告诉我,我的身边,有背叛者是吗?”手不自禁紧握成拳,除了寒苇裳,她还没有真切体会过哪一次背叛这么叫人痛彻心扉,她在低谷中时,恐惧的试想过自己被众人抛弃的一天,然而即便这样,她也不曾想过,他们会背叛。 眼前女子的呼吸幅度慢慢变得急促,炎之帝恒不留痕迹的黯了下眸光,语调逐渐变得清冷:“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尤其是人心,当你满心认为你所看重的亲朋至交会永远支持你、成为你心灵依靠的时候,他们往往就出其不意的……” 啪,棋子嵌入同质地的棋盘中,狠狠烙印下无法再复原的浅坑,这一声骤响让相夫光子的心跳几乎停住,炎之帝恒接下来的“揭露”,更是让她产生难以置信的恐慌。 “如果我告诉你,除了云罗风树,玛瑟克……不,应该是奇斯尼,他也是我们组织的人呢?云罗风树比较单纯,只是为了找自己的师父,而奇斯尼就不同了……说他是刻意接近你,也不为过。” “你想说,奇斯尼就是那个背叛者吗?” “当初,十三禁卫军从奇斯尼的记忆里看到了一幕连你都不曾知道的东西,奇斯尼一直清清楚楚,可他有跟你透漏过只言片语吗?” “是什么……”讲到这里,她已不敢继续深入思考,眼前是奇斯尼充满真挚的双眼,是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怀。 “奇斯尼用来对付你的‘记忆删除术’,正是我传授给他的,十三禁卫军从那时起,大概就正视了我的存在,才引发了一出‘光域上主绑架火国王储’的事端。” “你当初不说,偏偏挑在这时揭露奇斯尼的秘密,无非就是两种可能。”相夫光子的内心再波涛汹涌,脸上,也维持着毫不动摇的坚毅:“第一,你想用挑拨的方式,击溃我的心底防线,从而让我在失望无助中向你摇尾乞怜,第二,奇斯尼对你来说已经不具备守护秘密的价值了,你现在把他丢出来,是希望我帮你料理了他,又或者,是希望他名正言顺的对付我。” “哦?那么看来,不论是哪种,都注定会失败呢。” “我告诉你,你休想如愿。”她逼视他,不屈和坚强,在这一刻流露到淋漓尽致:“即便奇斯尼最初接近我的目的不纯,即便他到现在依然有利可图……我也不会后悔,把他当成同伴!” “为了一个虚情假意的人,而摒弃自己贯彻多年的原则,威胁风国,帮人脱罪,你的一世英名,全都毁在一场欺骗里,你不觉得……这是人性的悲哀吗?” “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让帝恒微微错愕的,是她这番回答:“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才借此机会一举两得的吗?你错了,我相夫光子从未想过,要做一个没有任何人生污点的英雄,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看重的人。我的父母,罪行滔天,我的朋友,为了我犯下大错,我的义母,也用了不正当的方式铲奸除恶,对,他们或许该死,可当我不想让他们死的时候,他们就必须活着!” “对待其他人就可以视若无睹,对待自己重要的人,就可以双重标准吗?呵,也罢,人世间又有几个人做得到真正的‘完美无缺’呢?看,即便是叱咤风云、英名盖世的修罗少主,在感情面前,也只能投降做个不问是非的傀儡。”说着叫相夫光子无言以对的话,用着最冷酷凉薄的音调和神采,炎之帝恒,终于正式的,步入了他心目中的主题:“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哼。”光子不予置评,只直切要害:“这就是,你要‘制造新人类’的原因吗?” “不论在哪个世界,人类都是丑陋的生物,因为聪明,所以产生了很多动物不会存在的城府,罪恶之下,又有几个人肯真心实意的认错呢?当逃之夭夭以后,又开始故态复萌,让无穷的罪恶延续下去,这样的生灵,难道不应该被重造吗?” “人类既然如此丑恶,那当初创世神为什么还要创造他们呢?你是创世神的觉醒者,现在所做的决定,是妄图推翻前辈们遗留下来的‘宝贵遗产’吗?”盯住这双有着竖瞳的暗金色眼睛,她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到与自己思想重叠的东西:“而且,作为神,作为应该保护人类的神!你不应该征求一下人类的意见吗?你有问过人们,他们希望被你改造吗?仗着自己的力量,无视众生苦楚,和逼良为娼的渣滓有什么分别!” “改造并不是杀戮,改造之后的心灵会更美好,生活也会更和平,你居然把这项伟大的事业,同残暴的衍仇相提并论,相夫光子,你不认为,从灵魂开始脱胎换骨,变成不会为利益争斗、不会为金钱厮杀的生命,是很值得期许的事吗?” “你所谓的理想灵魂,真的是简简单单能够得到的吗?前有复制体,我亲眼所见用着如何残忍的方式生成,现在,你要我们如何相信,你会在不伤害大家一分一毫的情况下,实现你所谓的伟大事业?!” 同自己对弈的一局刚刚终了,炎之帝恒惬意的扬起微笑,起身走到门边:“带你去个地方,你就会明白了。” 荒地的另一边,有着终年不散的乳白色浓雾,浓雾背后隐藏的事物,让人叹为观止,擎天高楼,林立抖擞,不时从厂房一样的楼群里传出机器运转的声音。 帝恒告诉她,这里,是他设立在光之神域的“新人类制造工厂”。复制体技术繁杂、程序精密繁琐,但仅仅拥有制造技艺是不够的,就跟轮回钟因修罗血为核心才奏效一样,复制体因为有了创世神的力量做核心,才会产生复制之效。创世神本就创造了世间万物,人类曾在当年,是他最满意的杰作,可后来他和他的觉醒者们渐渐发现,人类这一生物并不完美,创世神们,想要进行二次创造,所以,才会有帝恒这一世觉醒的顿悟。 “所以,这里才是真正的复制体制作工厂吗?诸神团借给天魔教的两千万复制体,都是从这里‘生产’出来的?”她大为光火,想不到罪恶之源,就近在眼前,而罪魁祸首之一,就是身边的这个男人! “没错。” “咣!” 一拳打在帝恒脸上,尽管使不出破冰裂石的力道,但仅此一下,已够他嘴上流血了:“混账!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所谓的理想,就跟杀戮一样恶心!” “不等人把话说完就妄下定论,可是你的缺点哦。”帝恒并不介意这始料未及的一拳,擦擦嘴,继续他平缓的叙述:“我可没说,新人类重塑,等于复制体制造。” 接下来的描述,相夫光子确实闻所未闻过,诸神团的改造计划,居然是在人类本体上,实施“人格的转移”。传说,创世神创造了世界,包括人类和万物,人类的肉身、灵魂、细化到人格,都是他一手铸就,为了延续这种被叫做“生命”的东西,创世神设定了人格与人格可衍生出新人格的规则,所以父母的性格未必跟他们的孩子一样,而他们的孩子大大有可能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人格。 对于诸神团来说,“两命合一”的复制体制作工艺太过大费周章,倒不如直接进行人格转移,直接,在罪恶生灵的身上,做人格的更迭与变换。 “只是移动,而不是复制吗……”相夫光子呢喃着,这种感觉,说起来奇妙,避开了复制体的残忍形式,如果可以在不伤及生命的情况下,将心灵中阴暗的一面抹去,也未尝不可。 可惜,不论在哪个世界,都不会存在平白无故、稳赚不赔的美事,帝恒深入化的讲解,让相夫光子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再次揪紧。 人格就跟苹果一样,给了别人,自己就没有了,不要妄想一个苹果,会凭空多出个小伙伴。举例来说,拥有转移人格能力的人,把自己喜欢的人格从别人的身上夺走,或者把锁定对象的人格安放到任意一人的身上,与此同时,被附加了人格的人,人格中与之相反的本人格,会反送给原来的人。如,a给b来源于c人格中的诚实,c的诚实落在了b的身上,同时c会继承b人格中的谎言。此后,b就是诚实守信之人,而c则是谎话连篇之人,除此之外还有性格的转移和取代。品质隐性,而性格通常外在就能探知,比起前者,后者的转移更便捷一些。 “那继承了消极性格和黑暗人格的那一个,该怎么办?” “比起两个人各自拥有一半黑暗,你不觉得,让一个人从此变得光明,更有价值吗?” “价值?你所谓的‘价值’就是塑造了一个天使的同时,让另一个人在不知所谓的情况下变成魔鬼吗?!”在她看来,这跟“两命合一”的复制体,在残酷方面不相伯仲:“改变之后,如何换回来?” “那是不可能的,改变过的两方,都不能再改变一次了,这是一劳永逸的做法,我是不会给任何人翻转机会的。”在相夫光子步步紧跟和追问下,炎之帝恒推开一扇半圆形的金属门,里面有一只巨大的玻璃罐,飞舞着五彩斑斓、光华夺目的蝴蝶。 “这是夜光七蝶?” “说起来,真要感谢伯亚其呢,这人格存储器,可是他发明的。”回首,望定红发脸上愈发深重的怒意,他扬眉轻笑:“我已经放弃你眼中残忍的方式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复制体,是对人生命的亵渎,而转移人格,是对人灵魂的玷污!” “相夫光子,不要以为我在征求你的意见,我也不一定非得拥有你的赞同不可。”这一次的目视,他不再温和儒雅,冷到骨子里的凉意,从眼角,眉梢,从语气,态度,尽数显露:“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是要残忍,每一个都复制了纯良的复制体,还是人道,保留生命的同时,使之分离出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还有一个洁净无瑕的天使。” “我如果都不选呢?” “你没有抗拒的余地,因为答案……关乎这项计划,是从术法界实施,还是从神界这边……你的伙伴们身上开始。” Chapter 1135 队长老师们已经生活的足够艰辛,作为弟子和后辈,天地盟实在不忍继续麻烦他们,于是打听好这里的情况后,圈了一小块无人使用的荒地,打算在靠近光子铜屋的地方临时盖座房子。 一诺画了建筑构成图,又指出需要哪些建筑材料,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不打紧,他们还可以到高山森林里去采集石料和原木,反方向一边确实有常年无人光顾的森林,里面的树木都丰茂异常,赤魇和风扬徒手就能劈断几十棵,再肩扛回来,往返几十个来回,甚至把打造泥料的石头、沙土都一并备齐了。大家分工有理,各行其事,打磨好了岩石的方寸,研碎出了细腻的水泥,再把劈好的原木一桩桩整理好,便开工盖房了。 相夫光子趁着天色尚明,帝恒不在的关头,拎了一袋子神界货币匆匆赶到几里地外的天地盟驻扎处,看大家满头大汗的样子,十分后悔没有把水一并带来。 “这么远的路,拿什么装呢,就算装了,也早洒光了啊。”小婉擦擦额上不断渗出的汗,笑得一脸欢腾:“没事,那边有水源,不然我们也不会挑这盖。” “这些钱你们先拿着用,在帝恒放大家出去之前,只好在这里生活了。”她的神色有些凝重,以往最好干力气活的她,这次竟然没有主动上手,迟疑了半天,才艰难开口道:“大家,还是停手吧。” “咦?为什么啊?” “你们大概不知道,虽然这是荒地,但也属神族的管辖范围,他们有时会派人来巡逻,如果发现……外来的人在这里盖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她这样讲,不少人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可巧木茉跟倩儿打了几桶水过来,大家便席地围成一圈坐好,想听听具体的情况。 “那日仓促,没能具体的知会你们这神界的诸多境况。”光子接过一片巴掌宽圆树叶,兜成漏斗状,接住了木茉倒来的河水:“这里,比术法界恶劣多了。” “此话怎讲?”尽管有些预料,但具体糟糕成什么样子,他们还未可知。 “首先,我们跟神界中人的语言是不通的,即便是三古国,现在也失去了术法界的语言能力,被同化成了只会说神族语言的……奴隶。” “还真有奴隶啊……” “三古国的人,在这里繁衍生息已有千年,不过,作为外来者,他们一开始就被定性成神族之下的奴隶,长期以来备受压迫和欺凌。”讲着讲着,红发的目光哀伤下去:“说来讽刺,千年之前的他们,还在术法界里肆意践踏比自己低微的人,而瞬息过后,他们却成了其他种族的奴隶,叫天不应,一熬就是千载光阴……” “难以想象。”风扬跟着沉痛的叹息:“不过,历来都有奴隶奋起反抗奴隶主的事,三古国传送过来的人中,不乏贵胄王室,名将勇者,他们会甘心受人摆布吗?” “神族人寿命长,而且武力不弱,加上人多势众,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种族,怎么看,都不是外来者可以相抗的。” “可是为什么啊!在队长那里我们有看到神族人的长相,和我们差不多嘛!干嘛这么排外、还把人当奴隶使唤啊!”芙菱愤愤不平的跺脚。 “神族人思想保守古旧,他们信奉神树、依赖巫师,深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该在世界神树上有一席之地,可三古国中人,无法拥有自己的树叶,因此……被视作异类。” “那万一三古国的人,跟神族的人结婚了,生出来的孩子也没有树叶吗?” “是的,而且据说,会继承寿龄短的那一方的寿命。正因如此,神族才对外来者更加排斥和藐视,不过,我听说,还是有不少所谓的‘奴隶主’爱上了奴隶,从而结合的。” “这些,都是帝恒告诉你的?” “他不会告诉我这些,是他的侍女咛咛,有时候会来看我,给我讲讲这个世界的事情。”复杂的神色在眼底起伏,连相夫光子自己都搞不懂,对于咛咛的看法和感觉:“那个姑娘,似敌似友,可每次和她相见,我就忍不住对她亲近,真是奇了。” “光子,你这次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给我们送钱吧?”宁日潇查看了一下口袋里“神族货币”,这些树叶形的纸片样东西,大概就是神界里的钱了。 “是,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 不过比大家早来了几天,她所获悉和经历的,就多出不止一倍,煎熬和蹉跎的,也漫长像过了几年。 相夫光子把这些天炎之帝恒的言语、行动和可疑之处,以及他昭然若揭的真实居心,完完整整做了表述,众人于是商议,要改变守株待兔的模式,主动出击。 首先,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神王沧岚被安置的地方,根据沧岚先生事前主动要求联手来看,他如果恢复自由,是不会不来找他们的,现在杳无音信,只能证明他本人还在帝恒的限制当中,那么找到他并解放出来,等于给己方增添了有力的筹码。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轮流去找神王沧岚,过程中,要想办法把神界语言掌握。”风摩以悠做“会议”最后的发言人,落实了两项异常重要的决策。 “什么?学神界语言?”嘉琦芙菱立刻坐不稳了,咋呼都能一吼冲天:“我都不知道我现在的语言是怎么学会的!你还让我学那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不掌握他们的语言,就跟没带钱逛商场一样寸步难行啊。”也俊倒既来之则安之,瞄了眼督翼,发现他目光闪闪:“你该不会是……” “嗯,我很感兴趣。” “我也是。” “督翼!宁日潇!你们俩是不是正常人啊!” “吵死了,不就是个鬼语言吗!” “怎么?赤火霸王你改过自新打算努力学习了?”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学得会!” “啊哈哈哈哈!” “这里很热闹嘛~” 说笑间,一声不合时宜的问候突兀闯进,这里四面空旷,若是有人徒步而来肯定会被发现,那么就是说,这个人是用涡流抵达的。 来到这里的天地盟发现,被帝恒掌握了节奏的神界空间,就同被魔神制约了规则的冥王世界一样,能力是否放得出,全部取决于“主人”的心情,像帝恒这种心机深沉高远莫测的人,大概心情好不好,都会一个样,他该不会有什么玩心,偶尔令他们自如的释放一下光之力量。 虽然十三队长的恢复方面很可疑,可疑到进度虽慢,但帝恒并无强烈的阻挠之意。 “彼欢?”道出来人名号,相夫光子本能的凛起了心神和眉目,周遭的同伴们无不警惕大作,谁都晓得,这个名字的主人,和帝恒是一伙儿的。 “不要这么戒备满满的,我是来送好东西的哟。”彼欢和颜悦色的一笑,抬了抬手中厚厚的书册,不论封面的样式,还是上面的文字,对于这帮从术法界过来的人来说,都太过陌生。 “这是帝恒给你们的,神族语言辞典。”彼欢有选择性的将它放到宁日潇手中,又欢脱忘形的调侃道:“女文豪小姐的话,一天就能搞定吧,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来取走哦~” “哼,到了我们手里,还想拿回去?!”赤魇威胁性十足的一哼。 “……你是想搞到手然后默默钻研吧,因为凭你的脑子,别说一天,一年也够呛能学会。”唐元纪景洛又见缝插针的吐槽,很快就跟赤魇扭打成一团。 “那就多谢了。”宁日潇惊奇的发现,辞典是双语的,有完整详细的切换方式与翻译,这样学起来,简直事半功倍。 “帝恒干嘛这么好心教我们新语言啊?”小婉百无聊赖的问,并不对此心存感激,若无他的欺骗,如今又何必学这种东西? “这叫送全套,帝恒那家伙一向做事周到,这点你知道的嘛~”彼欢往光子跟前凑了凑,用一种熟络的口吻揶揄她,但在光子看来,这样的笑容十分欠扁。 木石小房完整盖好前,他们只能在一个敞篷里遮风避寒,好在正值光之神域的初秋,微凉而温暖,在松软的草垛上将就一夜,对这些人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毕竟,昔年娇贵的小姐少爷们,早就养成了适应各种环境的能力。 宁日潇借着充沛的月光把双语辞典完整翻了一遍,想起她曾患眼疾,还在这样暗淡的光线下读书,光子心疼不已,折回铜屋,将那里的铜座油灯注入满满的燃油,神界空间,尽管繁衍亿年,但科技出奇的落后,因为人们万载不变的古旧思想,导致他们面对新事物时只有逃避和退缩,故而不论哪个国家、哪个势力,到现在都保留着术法界几百年前的水平。 “这么晚了,还往外走,就不怕遇到神族的人么?”灰暗视野中,一抹算不得熟悉、但也并不陌生的身影晃动过来,从声音判断,光子也猜出了来人身份。 “木原时?真是稀客啊。”她又把屋子里,帝恒为她带来的食物装了满满一口袋,不知怎的,为伙伴奔波这一趟,看到熟悉的脸孔,她的胃口忽然就恢复了。 “首领大人差我过来看看你,还有这个,给你的。” 即便是光子,也从彼欢的絮叨中听过,诸神团组织里最惜字如金的成员之一,就是这木原时,他性格清冷,对上级空雀忠心不二,但行动力一流,逮捕神王时,他可是功劳最大的出动者。 “多谢。”她接过食篮,预备一块儿带到大家那边去:“帮我告诉帝恒,他不用担心我耍花样,因为他即便担心了,我该做,也还是会去做。” “我会如数转达的,那么,先告辞了。” 直到这来无影去无踪的男人彻底遁形,光子才大力的松出一口气,要说对诸神团中人一点忌惮之心都没有,那是骗人的,因为再强大的人,都要提防被毒蚊子咬死的危机,况且相夫光子,从不认为自己居于强大之流。 再度折返回来,天已露白,神界的夜总是特别短,暮色完全消失后,好像没多会儿就晨曦耀目了,相夫光子拿走宁日潇手中的书,想在她的身上盖件外套,不料这时,书页自动燃烧,火苗的蹿升速度令人始料不及,幸亏她反应快及时丢开,若一直在宁日潇手里,怕是要把人烧灼的体无完肤了。 “宁日潇,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对不起,差点睡着了。” “乖乖!这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书自己就烧起来啦?”芙菱一脸惋惜的看着烧到精光的双语辞典,想挽回都没处使劲。 “一定是帝恒这家伙,给书下了定时燃烧的火元能式,混蛋东西,不让别人用术,自己就为所欲为!”小婉气得咬牙,听说光子拿来的食物都是帝恒所赠,险些把它们丢到地上狂踩:“他送的东西!不能吃!” “可是我好饿啊。”芙菱夺走一个肉包子,别说是肉馅的,就算是沉哀草馅的,她也能大块朵颐。 “想吃饭,我给你们做啊!”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又没有食材,拿什么做啊……” 芙菱一句无心之言,把小婉噎了个趔趄,她最后点点头,有些赌气的跑开。 “小婉!你去哪里啊?别乱跑!人生地不熟的!”海蓁子的呼声从后面传来。 可小婉就是没有停止飞速移动的脚步:“我去去就回!你们不用担心!” “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景洛,你跟去看看吧。” “好。” “我也一起好了。”督翼出乎意料的自荐,理由是:“她或许会听我的。至于辞典的问题,我想大家不用担心。” “咦?” “是的,我已经都记下来了。”宁日潇沉思数秒,公布惊喜的结论:“所以就麻烦督翼,帮我带些纸笔回来了。” 一同出动的还有千刺跟倩儿,两人的任务是寻找神王下落,根据宁日潇和督翼的分析跟指示,他们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了与街市相隔不远的小城里。 小婉这边,则风风火火毫不停歇,景洛尚能跟上,督翼就没那么顺溜了,最后,落下老远的他,只能穿过一条胡同,横挡在小婉面前。 小婉也走累了,趁隙吐槽道:“你还能再厉害点吗?第一次来就知道怎么抄近路……” “纯属巧合。”督翼笃定的告诉她,顺便劝诫:“你这么没有方向的乱转,是找不到食材的。” “那怎么办!我们真要饿死?或是吃帝恒有毒的食物吗?” “我认为,帝恒不会下作到给我们吃有毒的东西,他想杀我们,老早就动手了啊。”景洛这样想着,随口就说出来了。 小婉听了觉得有理,与此同时又不愿承认那个坏家伙有什么节操,于是信手一扬,颇有恨天绝地的气概:“那边!有肉的香味!我们过去买吧!” 穿越一架廊桥,在三五条细窄清溪的环绕下,一家生肉铺子进入眼帘,小婉仔细端详着、鉴别着,发现这肉的颜色像极了牛背脊的那一条,而气味又像猪肉,直到她冷不丁瞧见内墙上挂着一幅牛不牛猪不猪的动物画像,才明白过来,这家的肉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老板娘,这是什么肉啊?” 正在店里忙活的矮小短发妇人听到了也不答话,更没有给一众三人好脸色,小婉本就因帝恒堵着气,现在更是不打一处来:“喂!我在问你话呢!” “(老板娘,请告诉我们这肉的名称好吗?)” “(这是李子肉,你这奴族人,会说神族语?)” 督翼闻言一笑,答道:“(那麻烦你,给我们称一些。)” “(好嘞!)”老板娘眉开眼笑,六十岁上下的样子,一张干瘪小脸枯瘦焦黄,冷脸的时候刻板异常,微笑的时候也没亲和到哪去。 “督翼!你好厉害啊!会讲神族语?”别说小婉,连景洛都讶然了。 “昨天跟着宁日潇读了一些基本上会用到的,一会儿买了纸笔,要让她好好撰下来才行。”督翼浅浅笑起,把钱递过去的同时,将一块色泽气味都上佳的肉接到手里:“走吧,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正当三人心满意足打算离开这间生肉铺子时,一阵女孩的惨叫声飘传出来,接着,方才那慈眉善目了一小会儿的老板娘,举着扫把满前院的追打衣衫褴褛的女孩子,还有个姑娘,在里面倚着门,一面嗑瓜子样的食物,一面发出疑似唾弃的辱骂。 “住手!你这么大岁数,欺负一个小姑娘,要不要脸啊!”小婉知道她听不懂,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尽情的暴骂这老妇一顿。 “(滚开!奴族的小畜生!你的主人在哪!我让他扒了你的皮!)” “督翼!这娘们说什么?你给我翻译一下!”小婉知道没好话,可还是想听的明白一点。 督翼当然没有做这火上浇油的翻译,礼数到位的上前跟老板娘交涉,片刻后,老板娘放下铁扫把,对小女孩恶狠狠的吼了几句后,拉着倚门框的黄脸姑娘笑哈哈的进了内院。 督翼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这个被打到遍体鳞伤的女孩,是这家生肉铺子买来的奴隶,别看做买卖的这户人家,只能把小店开在荒山野岭,他们可是实打实的奴隶主,有资格对三古国来的奴隶进行贩卖和处置。 当督翼问小姑娘,这些被当做奴隶的人种,会不会其他的语言时,小女孩茫然的摇头了,表示,她,还有她同为奴隶的父母、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全部都只会说神族话。 “看来,这语言我们是学定了啊。”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吗景洛?”小婉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平:“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小姑娘该怎么办?我看,咱们就把她带回去吧!” “(你愿意和我们走吗?)”督翼俯身,轻柔的问坐在地上的小女孩。 谁知小女孩闻言,一脸惊恐的站起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叫人追都追不上。 “她在害怕什么啊?”不用说话,小婉也读懂那女孩眼里的恐惧了。 “我想,所谓的‘奴族’,已经把‘自己是奴隶’的这个概念,根深蒂固的种在心底了,他们是奴隶主买来的货品,一旦逃走被抓回来,大概只有死路一条,我们是陌生人,相较之下,她当然更会去相信自己的主人。” “难道,这些奴隶就从未有过反抗的念头吗?”老话重提,尽管一时找不到答案,但小婉仍旧期许,被剥削的压抑中,会有不屈和顽强的意志。 “总之,先去把食材补全吧。”督翼没有像景洛和小婉这样,离去途中总是忍不住回头张望那间铺子,希望看到被打的女孩完好无损的站在门边,但他眼里的光,完全可以命名为“悲悯与伤痛”。 房子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在一诺的指导和亲自操刀下,总算大功告成,尽管光子一直忧心神族的人会来把它拆掉,不过,大家想做的事,她不会去阻挠,看着他们脸上难得洋溢出幸福的微笑,甚至告诉自己,一定要守护好这里的一切。 “好了各位,酒足饭饱,下面,开始学习吧。”宁日潇架上一副常年揣在身上、却甚少使用的眼镜,手中有默记下来的双语词典誊本,背后有火烧木壁形成的“黑板”,以及几块充当粉笔用的软白石,她怎么也没想到,身为学者和教育专家的她,有一天,会站在家人们的面前,以这样的方式帮他们排忧解难。 Chapter 1136 “我不学!不学就不学!”芙菱把手中纸笔甩开,气呼呼的扭过脸去,发誓不再看一眼。 “别任性了,芙菱,大家都在学,你怎么可以落后呢?” 面对伙伴们的劝慰,芙菱表示,这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她看着就头晕,总之,就是宁可喝西北风,死活也不愿意再看一眼了。 见她意志坚决,宁日潇也无可奈何,大家一直都把芙菱当成小妹妹宠着,对于她的任性也诸多包容,芙菱尽管刁蛮,不够成熟,可纯真善良一如既往,有她在的时光和地方,也总是会充满欢声笑语。 “芙菱啊,现在可不是耍孩子脾气的时候,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你和那些人语言不通,怎么混啊!”小婉摸摸她脑瓜,对于如何让芙菱接受现状,也抱持苦手状态。 “你们就别劝啦~”和芙菱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兄长,慢条斯理的开口了,听似没心没肺,可爱之深责之切的意味,大家都懂:“她不上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笨鸟不要紧,不上进的笨鸟才真是没救!” “对啊!我就是不上进!我就是学不会嘛!” “试都没试就放弃,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 “也俊。”风扬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也俊的脸色有些难看:“废柴!” “哼!”芙菱气得脸色都白了,怒瞪哥哥的时候,眼中盛满不甘的模样:“我就是没用!你有用的话!你想办法回去啊!你老婆孩子还等着你呢!” “芙菱,你别说了。”木茉扯扯她衣袖,被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做法吓了一跳。 正说着,赤魇和代特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既上一次无功而返后,他们是又一组白费力气的神王搜寻人,基本把附近的两座小城翻个底朝上,提防神族的同时,诸神团成员的影子都没瞧见,更别提神王本人了。 “你们说,沧岚先生会不会不在这个世界里啊?”在执行途中,不断产生这种猜想的代特于是提出:“万一他被关在空城,或还在术法界中,我们这样漫无边际的找,也是枉然啊。” “代特说的没错,虽然找到神王是第一要务,但也要确认方向才行,光子,你能从帝恒口中把这情报套出来吗?”以悠思忖了一下,还是提出建议。 “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一试。” “(就是他们!可恶的奴族!在这里随便盖房子!)” 一伙人靠近这里的过程,可是被天地盟瞧得一清二楚,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知道来者不善,逃得了僧侣逃不了庙。 “(你们这些奴族好大的胆子!来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慢着!)”相夫光子放下手中纸笔,一马当先冲到神族小队头领的面前,用刚刚习得的基础用语进行交涉:“(确实,我们占用了你们的地方,不过,这方圆几百里的荒地常年无人居住,连农作物都无法生长,我们一到这,就开凿水渠、打通水井,你们不觉得我们才是你们的金字招牌吗?若想有好的发展,选择接受如何?)” “(这是什么逻辑!你不经允许就擅用我们的地方,现在还振振有词,脸皮够厚的!)”其中一个小兵气势汹汹的反驳回来,倚仗自己的神族身份,不把一众外来者放在眼里:“擅自侵吞神族的土地!你们这些奴隶!理应遭到天罚!)” “(我只是提了个建议,又没有颐指气使的命令你们去做,这位小兄弟何必动怒呢?一口一个逻辑,就好像你们莫名其妙把别人当奴隶,是很天经地义的一样!)”许久没有开启的嘲讽模式,见了这一副副嘴脸,就自然启动了,原本还留有的温和态度不觉中褪为冰寒,她眼底的杀机,几欲澎湃:“(你们口中的奴族,不还是掌控了你们的世界?按照你们的套路,都该屈辱的自尽不是吗?)” 神族小队面面相觑,这样完全不明所以的反应,也让光子心下暗惊,莫非……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炎之帝恒,也不知道诸神团? 光子为揭开谜底撞出了突破口,倩儿紧跟着加入表演模式:“(你们都是诸神团和炎之帝恒的奴隶!就别五十步笑百步啦!)” “(诸神团?那是什么东西?还有炎什么……?)” “果然……”看这群只会欺凌弱小的神族士兵那伪装不来的真实讶异,天地盟断定,他们并不晓得自己的世界已被其他空间来的“神明”操控了。 “(总之!你们要马上把这房子拆掉!并且跟我们走一趟!)”那个咋呼最欢的小兵又恢复趾高气昂的姿态了,而往往,越是这样的人,迎来灾难的一刻越容易提前。 有神族士兵匆忙来报,山野中那家李子兽肉铺遭遇大火,整个店面被烧得面目全非,里面的人也困着没能出来,该小兵一听,当即六神无主的摔下地去,继而没命的嘶吼着跑走了。神族小队的队长也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后,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 “那家生肉铺……莫非是……”小婉意识到不妙的东西,旋即睁大双眼:“督翼,景洛,难道……” “应该就是那了。” “那个女孩怎么办啊!”她第一个关心的,是那个楚楚可怜的“奴隶女孩”,因此这一次拔腿跑走,比上次速度更快。 “喂!小婉!又不说明白跑得无影无踪啊!喂!”比起学习新语言,芙菱显然对这次“出行”更有劲头,瞬间抛开方才的烦躁和低落,尾随小婉跑出一路烟尘。 “一言不合就跑路,这都跟谁学的!”赤魇禁不住指天吐槽,最后来了一句:“那我也去看看吧!” “……你们随意,我留下看房就好……”疾藤哈欠连天,就地卧倒,开始呼呼大睡。 留下三五人和疾藤一起看房子,余下的跟小婉芙菱去探个究竟,虽然只去过一回,不过印象深刻,轻车熟路,没费多大周折就找到了被烧成废墟的肉铺。 可喜的是,人逃出及时,并没有伤亡,不论是枯瘦老板娘还是黄脸丑姑娘,都安然无恙,继续目中无人着,她们把失火的责任归咎到奴隶女孩身上,不顾女孩被烧伤的左手,一味的辱骂殴打,那神族小兵是老板娘的独生子,甚至举刀砍人。 长得白净胖乎,行为作风却粗鄙可憎,相夫光子先前就看他不爽,言行举止皆在人渣之列,眼见其仗势欺人,岂能容忍?飞身上去,一脚踢中他持刀的手腕,随后把人踩到地上狠碾:“(送你一句你未必学过的话,‘人在做天在看’,奴隶也是生命,生命就不该随意亵渎!)” “(你他妈在逗我?奴隶的命是命?没文化就回去好好学!别在这丢人现眼!我尴尬症都犯了!)”名为鹏举的男人言之凿凿,措辞态度都让光子觉得历历在目,这不是曾经那个找上门来的风国□□队的经典论调吗?想不到,“人类”还真是不分世界,总有共通之处呢。 见儿子被摁在地上,那枯瘦老板娘率先不干了,扑上来咬人的同时,不忘招呼其余两个上手帮忙:“(里雪!茨儿!你们还不快来!)” 过程中,里雪嫌茨儿笨手笨脚妨碍了她前行的路,一脚把人踢翻,张着血盆大口来咬相夫光子的胳膊,当后者灵敏躲开后,名为姠奴的老板娘就和里雪撞在了一起,她们都以为彼此是敌人,闭着眼睛撕咬了好一阵,直到鹏举上来拉架,她们才意识到咬错了人。 茨儿被陆续前来的天地盟保护在中间,不许这些专横跋扈的奴隶主再妄动一分,见来人气势汹汹,把一干神族兵队都撂倒干翻了,姠奴和儿子欺软怕硬,便向着他们一贯瞧不起的“奴族”跪地求饶。 最后,小婉如愿以偿的带着茨儿离开了这里,可惜茨儿在恐惧之中,宁可选择回去接受惩罚,也不愿意随陌生的人们同去,她话不多,眼睛里时时写满畏惧和提防,显然对天地盟一行人不够信任。 小婉也算仁至义尽,既然那姑娘死都不愿随着他们,她也只能放弃打算,带着有些失落和担忧的心情,回到了荒地这边。 大概都去忙火灾善后的事了,两天之内,神族兵队未再出现,不过这种安宁持续的时日相当短暂,第三天天没亮,那鹏举就带人气势喧天的来了,不过他不是来拆房子的,随手抛掷了一个血淋淋的包裹在地上,笑嘿嘿的说给他们这群管闲事的奴族送谢恩大礼。 “(大礼?你会这么好心?)”小婉一时还以为是李子兽的新鲜肉头呢,想不到打开包裹后,看到一截人类的断舌,还有可怜女奴死不瞑目的人头,那一刻,她整颗心都炸裂了,在无法摆脱的惊骇和震怒中,僵凝了很久很久。 “(茨儿是来感谢你几次三番对她出手相救的,你看,她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呢。)”鹏举笑得得意洋洋,尾随在后的同党们也哄然出声,连连附和。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小婉怒拔弯刀,一招就能削断鹏举的脑袋。 然而相夫光子阻止了她,在鹏举嘲笑这红发贪生怕死之际,一拳挥到他脸上,于是,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意外变故,由此产生。 从来这个世界开始,她的破冰拳就一直处在无力状态,甚至无法像大哥那样,稳扎稳打的劈断一棵大树,这次挥拳,她仅仅是想用气势教训一下鹏举,因为她也清楚,这样的奴隶主,在这个世界比比皆是,若真要杀死,是永远都除不尽的。 可万万不曾想到,破冰的气力居然在这一刹恢复了,她不过轻飘飘的一击,就把鹏举的头颅震碎,从而七窍流血,当场死亡。鹏举同行的神族兵们见状,全都面如土色,他们惊叫着,胆怯着,后退中不断叫喊“奴族杀死神族”的号子。 事实上,神界空间里,奴隶对奴隶主的反抗,一刻不曾终止,可惜,他们就像反抗创世神觉醒者的天地盟一样,尽管坚持,却每每无计可施。 经年累月之下,三古国的人们已不奢望能回到原本当家作主的世界中了,千年光阴,弹指一挥,他们竟然在不觉中,适应了这种被压迫的生活,即便是作为奴隶,也只是希望奴隶主能够待自己好些,像翻身做主,获得自由这样的事,只能是少部分奴隶拥有的梦想罢了。 神族得知有奴族杀死了他们尊贵的士兵,才不会念及是否为错手无意,他们眼中,即便“奴族”什么都不做,那也是卑贱不堪,何况如今,有那么多目击者可以证实,画像上的红头发女人,正是这起案件的凶手。 被敌人围攻的经验,没有人比天地盟更丰富,不过眼下,他们的术法释放又被约束了,除了用无需元能的格斗技巧,再无他法,在抗击上百名凶猛彪悍的神族兵时,相夫光子旧疾发作,被人从后面死死刺了一锥子,血在后肩上蔓延,疼痛却如一盆冰冷的水,浇醒她昏昏欲睡的意识,夺过敌人手中的神族兵器,就像那日在向荣之地抗击天魔兵一样,飞腿踢踹,回臂出拳,几回合下来,再强大的神族兵都被碾压的倒地难起了。 “(全都住手,第五分部族长有令,叫你们即刻撤退,不得伤害这些‘贵宾’)!”操着一口流利的神族语,帝恒的侍女咛咛,手持疑似令牌的东西,意气风发的站在最显眼的中心点上发号施令。 看到令牌,神族的残兵们立刻列成一队,规规矩矩的撤退了,对于帝恒侍女的忽然造访,相夫光子用眉头深锁表示疑问。 “光子小姐无需多虑,是帝恒大人让我来助各位脱困的。” “神族第五分部族长的令牌你们都能搞到手,但为什么这些神族兵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呢?” 见光子戒备满满,还把自己当成了诸神团中人,咛咛坦然一笑:“或许光子小姐已经不再信任我,不过我要说的是,我虽然站在帝恒大人一边,但,也不表示我会害你们。“ “所以呢?请不要答非所问好吗?” “是。”咛咛颔首,解答时流利自然,毫无拘谨:“神族的大族长之下,有五十个分部族长,其中,第五分部的族长,正是我们诸神团的人,他奉帝恒大人之命,要对你们多加关照。” “这么说,我们还要感谢帝恒的‘盛情款待’了?”小婉嗤之以鼻:“没有他,我们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吧,堂堂神明还用骗术,真是卑鄙!” 咛咛浅笑,并未与怒火当前的小婉对话,似在逃避,也似在忽视:“至于神族兵,那是因为很多上级的机密目的,无需让他们知晓。” “咛咛,诸神团里,有多少神族的人?” 这一问,正中要害,咛咛扬了扬眉端,也弯了弯嘴角:“只有第五分部族长,还有……雷神觉醒者。事实上,诸神团的发源地也在术法界,只不过盛起之时,是在光之神域,里面的大多数成员都是三古国的后人,当然,还有少部分是从后世的六大强国里走出来的,如今,帝恒大人已经操纵了神族的大族长,变成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当家作主的人,台前,神族和奴族依旧敬仰着至高点上的大族长,不过幕后,大族长却要对帝恒大人卑躬屈膝。” “帝恒给我们机会学习神族语言,不会是真的让我们在这里久居吧?” “这个问题,恕咛咛无法回答,因为咛咛也只是奉命行事,许多缘故,不能问,也不敢问。”姑娘盈盈一笑,温和动人:“不过我唯一知道的是,帝恒大人并不想伤害你们,他,仅仅是希望得到诸位的认同,作为他的侍女,我也只好奉劝各位一句,不要跟局势对抗,有时候顺流直下,绝对比逆流而上划算。” “咛咛,你……”相夫光子不知该如何问“你到底是好是坏”这样的话,咛咛若承认自己是邪恶的,那么她免不得痛心一番,如果否认,自己还未必尽信。 “离开之前,咛咛代替帝恒大人,问诸位一个问题……你们认为,奴隶主该死,还是奴隶该死?” “当然是奴隶主了!因为他们不把奴隶当人看!” “不,根本没有绝对意义上‘该死’的人,如果有一天奴隶翻身,用同样的手法对待奴隶主,那么,完全颠倒的情况下,总不能说人人该死吧?” “我认为,还是局势造成的,局势之下,不论奴隶主还是奴隶,都只能屈服而已。” “奴隶主若不奴役奴隶,他们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了吗?” “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看,还是有大多数的奴隶主愿意去做这伤天害理的事,不是不能改变,是不想改变吧!” “各有各的看法,却句句合乎情理,我想我知道该怎么转达给帝恒大人了,诸位请放心,今日令你等受辱的这一众‘神族之人’,一定会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这回,绝对不是错觉,相夫光子从咛咛眼底看到了残酷至极的冷意,那是杀灭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决绝,那是毁掉所有也无怨无悔的坚定,印象中每次都和颜悦色微笑可人的女孩,如今变得陌生无比。 Chapter 1137 铜屋里本来皆是铜器,自从她来此小住,就多了些柔软的事物,如藤枕、丝被,也多了些浅淡的色彩,如白玉梳,雪陶壶。晨曦的光适时打在脸上,为她的苍白平添出几许生气,伙伴们不在眼前,就食不知味,胃口恹恹,为了让身子暖和些,她亲手烹了一壶茶,最后,却呆呆的望着它从热气腾腾变成冷却寒透,心中难安,始终没法排解。 相夫光子没有出去,不知道帝恒在哪的情况下,只能留在铜屋里守株待兔,好在他没有让她等太久,顶着硕大的日头步履轻松的踏进门来了,手中像几天前那样提拎着丰盛的餐食。 “今天没去朋友那边吗?”他似乎习惯了她的擅自外出,从没有过制止,也没有多问过一句,看上去,就像一个和蔼亲切的兄长,偶尔来照看一下自己的妹妹。 不过相夫光子理智的很,不会被这小恩小惠打动,甚至连动容的念头都没有:“帝恒,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讲一句实话?” “呵。”他舒眉轻笑:“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满口谎言的人吗?” “不然呢?你想让我撒谎,说你诚实可信吗?” “既然不存在信任,那么即便我告诉你的答案是真的,你也会心存怀疑,跟被我欺骗又有什么分别呢?” “是不是欺骗,我自然会去求证,但我要你担保,这次不会骗我。”她起身,目光决绝的看住帝恒双眼:“如果你骗了我,你会失去我……这个可以帮你恢复神力的助力。” “你以为,没有你我就无计可施吗?”帝恒并不受她的威胁,用不可撼动的威严反向震慑眼前之人:“不要用生死去威胁我,我不认为,你在找到继承人之前,会冒着术法界陪葬的危险舍弃生命。” “那如果,是自然死亡呢?” “……你说什么。”这一刻,帝恒的眼中阴云密布,再难掩盖。 “修罗道非自然死亡与自然死亡的结果是不同的,修罗道自己选择死亡或遭遇意外他杀时,时间轴会崩溃,会让整个空间陷入劫难,但如果……是自然的病亡呢?”在问这些话时,她的眼中毫无波澜,竟真如死去一般空寂:“让我替你说吧,如果是自然的病亡,术法界不但不会受影响,还会自动择取新的修罗道继承人,将力量安放在他身上。” “这个秘密……其他时代的修罗道都未必清楚,你为什么会知道?”炎之帝恒一副大意失天下的震惊模样,几乎把真实的讶异尽数吐出了:“历代修罗道,甚至于其他的世人,都只知修罗道不能死亡,可这当中的分别……” “帝恒,再严谨的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不是吗?”光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纸包,淡然回应帝恒的质疑:“我被你带来的第一天,你给我的水中下了这种致人昏迷的强效药,这种药采集的是神界一种催眠植物的种子,该种子我试验过了,具有毒性,你是不是忘了……有毒性的东西,我都可以凭借经验自行排解,那天你以为我睡着了,但你跟彼欢的谈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呢。”眼中的暗光说不出有多古怪,但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从万年不改的温和,演化成当下的阴沉莫测。 “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再清楚不过,如果你想让我放弃治疗,那就继续撒谎好了,当我的死,不会给术法界带来灾难时,你认为……还有什么是能限制我的吗?” “相夫光子,别太狂妄了,你应该也没忘了我说的话,如果你死了,你的伙伴……” “少用这个威胁我。”第一次,面对伙伴被当做恐吓的筹码时,她毫无退缩和胆怯的正面回击了,而且态度异常强硬:“我的伙伴,绝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放任你对整个术法界为所欲为,帝恒,我记得你上次让我选择,是‘复制体’还是‘改换人格’,那么今天我也请你来选择一下,要么,把我们放回去,要么,告诉我沧岚的下落,我不会贪心的叫你一一照办,但你今天休想逃避!” 她何尝不想一次性搞定,但帝恒绝不会容忍她得寸进尺的,为了不真正激怒这头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的狮子,她只能耐着性子走一步算一步了。 “看来……我果然是太娇纵你了啊。”下巴微扬,猫一样的眼瞳辄便瞪出摄人的寒光,炎之帝恒一手捏住她受伤的肩膀,不断施加着力度,直到伤口裂开,透过衣衫染红他的手指:“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后肩被这家伙的手劲儿摧残到疼痛难忍,可她仍旧直立着身体,迫使自己眉头都不皱一下,强硬的反抗意愿令帝恒不快至极,杀机和寒意在暗金色的眸中起伏,忽然,化作强力的无形一击,使虚弱的女子整个人摔倒下去。 方才支撑相夫光子的意念之力,也似乎一下子消耗殆尽,她甚至无法自主的站起来,就那么软在地上,默默忍受伤口迸裂的痛楚。 如俯视一个凡间生灵的神,炎之帝恒毫无悲悯情怀的目光冷冷落在红色的头顶,出门前,给予她想要的答案:“沧岚在神界尽头的海牢里,如果你们要去,我不会阻止,前提是你们有这个本事的话。” 听说神界尽头有一片汪洋,黑色的沙滩和黑色的海水是那里独有的景观,每当浪潮漫上海滩复又褪去时,总会留下一块块森然的白骨,有人类的,有野兽的,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奇怪残骸,神界中人,上至神族,下至奴隶,都没有谁喜欢到那边去,他们认为,象征死亡的事物,还是越少接触越好。 看炎之帝恒方才的反应,这次该不会是个谎言,想到这,相夫光子的心就多安定一分,随之即来的□□疼痛,也加大了侵蚀神经的力度,脑内轰鸣作响,阻碍听觉感官,连芙菱吵吵嚷嚷的冲进门来都没发觉。 “光子!你怎么流血了呀!”黄发一见,登时吓得不轻。 “我没事,不小心磕到了。”勉力绽出一抹微笑,她抬起的面孔上,布满了苍白的汗水:“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想一会儿去找你们呢……” “我是想拉你一起去看热闹的。”芙菱嘟嘟嘴,一面帮她解开衣服,包扎上药,一面讲述审判人犯的事:“今天是那个老板娘被审讯的日子,我想你一个人在这也怪无聊的,就……拉你一起去看看。” “明明是你自己想看好吗!”小婉也走进来,开口就吐芙菱的槽:“光子,别听她的,你要不想去,我留下来陪你!” “没关系,我正好呆的发闷,就一起去看看吧。” “那怎么行呢!你身上有伤!” “我没事的,小婉……说起来,那个姠奴的儿子,还是因为我而……” “嗨,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本来就是他不对在先嘛!茨儿够命苦的了,还要死于非命!这个该死的世界!简直太黑暗了!” “行啦,有时间愤愤不平,不如去看个究竟吧。”第三个进来的是途倩儿,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唧唧喳喳就是不见人出来,便知道芙菱小婉这俩丫头的絮叨病又犯了:“大哥他们,这会儿估计已经到刑场了。” 这是一次没有公平可言的审判,没有公正可讲的处刑,只因为巫师指认姠奴和里雪不祥,就一口下达要处死她们的命令,被无端杀死的茨儿,冤情不得昭雪,被错手杀死的鹏举和“嫌疑人”光子,也不曾被列入审判会议探讨的行列,从头到尾,都只是族长座下的巫师,一个人在振振有词,可怕的是,他的语言,往往就是神族民众信奉的神旨。 被押上“天罚台”的姠奴和里雪,不断流泪挣扎,可惜她们的舌头已被割去,根本讲不出完整的话,处刑前,巫师按照惯例公布出“两个奴隶的前科和背景”。 原来,姠奴是三古国后人之一,年轻时蛊惑了本分老实的奴隶主,用尽手段成为人妇,生下鹏举后,便盘了一家肉铺子作为营生,她喜欢购买年轻的女奴,每每对她们打骂羞辱,这其中,也只有一个里雪最合她胃口。这里雪三十不到,却已跟她混了十几年,两人长相类似,臭味相投。里雪为人刁钻狡诈,每当有她看不上的奴隶,她都会借着姠奴这把“锋利的刀”除之后快,也往往,忘记了自己和姠奴,都是所谓的奴族后人。 前来刑场围观的神族人很多,他们本就对加入神族的奴族男女心怀厌恶,姠奴和里雪的下场,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因此在进入“天罚刑具”之前,就有不少臭鸡蛋烂菜叶砸到了二女脸上。 “天罚”,据说是神族处置奴族的惯用形式,将获罪的奴隶塞入一只插满尖针的圆桶,绕着刑场足足滚上一百圈,才算完成“神族天神”给予的“人罚”,接受“滚针桶”刑罚的奴隶无不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可神族之人见了,却每每大快人心,即便那是和自己毫无仇怨的“别人家的奴隶”。 “固步自封的思维模式就是可怕,把人都塑造成了呆板麻木的机械,他们认为奴隶该死,才会对被称作‘奴隶’的人落井下石,我听说,还有些落败的神族,硬被巫师说成奴隶,从而含冤致死。”咛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天罚刑场内,又偏巧站到了光子的旁边:“光子小姐可想过,如何拯救这些奴隶?” 既然被问到,那么实话实说也无妨:“我现在都自身难保,还哪有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 “方法近在眼前,就看小姐愿不愿意领受而已。”咛咛意有所指:“拯救奴隶,废除奴隶制度,用一般的方法当然不行,一来,神族人成万上亿,历史悠久,势力大到超乎想像,二来,我们这种百年寿龄的种族,是无法抗衡千年寿龄的他们的,在拯救的过程中,他们弹指一挥间,我们可能就走到尽头了,所以……必须有个捷径才行。” “你说的,不会是改变奴隶主的人格吧?让他们从此以后变成天使,对所有的奴隶都善待有加吗?”相夫光子冷笑出声:“如果真有这么划算,不用你说,那日我就已经对帝恒点头了,可要从此把残酷的习性移植到奴隶的身体里,所谓的改变,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角色颠倒的可笑戏目罢了!” “今天因为掌权的是神族,所以奴族才会被任意打杀,明天奴族翻身,神族有可能就是这样的命运了,无关对错,只是成王败寇罢了,若想改变这些,就只有令他们的灵魂更美好,当不会产生阶级之分和利益冲突,奴隶和奴隶主,就会迎来和平共处的一天,若他们都能如此,术法界里,不是更容易消灭战争吗?” “废话连篇,那你如何解决‘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问题?” “想要成大事,就必须有所取舍,每个人都是‘天使与恶魔’的共存体,哪一面会战胜对方站到前面来,主导人生,全看环境变化和个人意志,但是你根本无法肯定,天使会不会有一天变成恶魔,而恶魔什么时候又变回了天使,为了把这种‘不稳定’变成‘稳定’,只能让一部分变成了恶魔的人‘消失’,余下,便是理想的天使国度了。” “哼,那你们预备,舍弃哪些人啊?”脸上在轻笑,可拳上的力度,却不自禁越捏越紧。 “依照帝恒大人的理念……当然是把不屈服于他的,集体变成魔鬼了。” “咛咛,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 “咛咛并不可怕,咛咛只是赞同帝恒大人的思想而已,就如同你,和天地盟的众位上主,效忠于光之思想并把它视作神旨一样。” “少拿你们的荒唐想法去跟光之思想比,咛咛,我告诉你,帝恒再厉害,诸神团再强悍,也休想让我们屈服!” 如果一个人、一群人,连生死都看开且再无畏惧的话,那么他们的敌人,又有何计可施? 处刑结束了,很久以后,天地盟仍旧忘记不了姠奴和里雪滚针桶时,那凄厉悲惨的嚎叫声,只因为掌权的人说她们该死,只为了巫师道出她们是“灾难”,她们便成为千夫所指人人喊打的灾星,成为即便死,也只会收获到一片喝彩的悲剧存在。 而归根结底,她们又错到了什么程度呢?真的该这样被残忍对待吗? 不,与其同情她们,不如去同情比她们含冤百倍的可怜奴族,有无数个奴隶,就莫名其妙的被送入刑场,接受天罚,到死,都不曾明白自己所犯何错。 “不论哪个世界,都存在贫富贵贱之差造就的丑恶……” 阳光充沛的庭院间,长桥、细柳、清溪之畔,炎之帝恒对着白里泛蓝的天际处淡淡一叹。他站在这里许久了,每次,身边的人都不敢贸然靠近,叨扰他的沉思。 “她回去了吗?” “离开天罚刑场后,跟着天地盟的人去了荒地。” “继续盯着……不,不用。”瞬间改变主意的帝恒,瞳仁中的波动渐渐平息:“是时候了,就算他们想拖延,也没有机会了。” “帝恒大人,咛咛有一事不明。” “讲。” “从前那么在乎朋友生死的她,为何今天看上去却……” “相当潇洒,是吗?” “嗯,我试探了她一下,可是她完全不改初衷。” “这才是相夫光子,不然……也不配被我大费周章的拉拢了。”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从前,她和她的朋友们,或许还会为了彼此的安危束手束脚,而今时今日,在经过无数次战役后,他们集体顿悟了……比起少数的死,还是多数的活更为重要,正因为了解和明白,才不会再为了彼此的生命,放弃坚守的原则……这次,他们是铁了心反抗到底了,如果,真的没办法征服,就只好……摧毁了。” “帝恒大人的命令高于一切,咛咛,无不遵从!”闻言,咛咛恭敬示态,一屈膝便是完整的叩拜礼仪。 “只有充分体会过人性带来的磨难和痛楚,才会有彻底改变世界和人类的决心……天地盟,如果你们不 Chapter 1138 帝恒的计划,相夫光子并非一点都没猜中,至少她明白,坦露出神王所在地的同时,他一定会暗中行事,做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举措。 因此,这日晨起,天还未大亮,她就迫不及待赶到荒地找宁日潇,眼下,能破解帝恒计谋的,也只有天地盟的两位“军师”了,哪怕创世神再神通广大,智者面前,也未必快的过思维的运转。 可惜,话没说上两句,宁日潇还没来得及跟督翼商量,那无所不晓的主神觉醒者便登门造访了。尽管屋子是他们自食其力盖的,但身处不属于自己、不容于自己的世界,就总觉得寄人篱下、举步维艰,帝恒的到来,无疑给他们敲响了警钟,看来,安宁而短暂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帝恒一来便开门见山,询问天地盟的四代上主可有想清楚,是否准备接受诸神团的洗礼,这么直截了当,倒跟天地盟对他的既定印象不大相符。 “帝恒,你问的是废话吗?”小婉放下手中的马兰草,编到一半的筐也丢开不顾了:“我们这群人,现在等于在你的掌控中,答应不答应有分别吗?你不就是想亲耳听到回答吗?那么如果我们否定了,你是不是打算就地格杀啊?” “落月啼小姐说笑了,帝恒如果真有此意,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今天。”对于火爆姑娘汹涌的反抗,炎之帝恒仍旧以礼相回,可急转直下的话,也由此滋生:“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各位还是选择抗拒到底……那么迎接你们的下场,也只有毁灭了。” “你说什么?!”赤魇听罢,当即怒发冲冠。 “比起死亡,还有很多更痛苦的经历在等待你们,这就是违逆我的下场。”无需再问下去,他似乎已把握了答案,以及不可动摇的结论。 涡流随着那抹红色的影子消失在前端,相夫光子起步追去,跑了很远很远,却没能找到他的踪迹,这里遥遥无边,她的千影术又不能尽情使出,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中,属于帝恒的清澈声音在近处响起。 “你追上来,不会是为了求情吧?” “如果你会答应的话。”然,光子对此并不抱期望:“你之前允诺过,每个星期会让我回去一次,现在到时候了。” “已经没必要了。”倒影在瞳孔里的,是女子认真期许的神色。可帝恒给予的答复,万般无情:“因为即便你回去了,所看到的一切也是虚假的。” “你说什么……”相夫光子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不过她更怀疑,帝恒此番惊人言论的居心。 “实话告诉你吧,你回去之后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用千影术搜寻整个术法界的异动,还趁机跑到光之国查看情况,可惜……你所看到的一切和平,都是假的。” “你胡说!就算是你,也不可能锻造如此强悍的幻术!” “我不能,但是我麾下的梦神觉醒者,你认为也办不到吗?”闻言,帝恒轻笑不止:“难道,你就一点没觉得违和?” 这样一提醒,光子竟真的开始怀疑在术法界的短暂时光里,那些景象和见闻的真实性了:“是我太天真,竟然对你还存有一丝信任……我早该想到的,已经掌控一切的你,何必遵从我们的心愿?你这样做,比杀了我们还残忍!” “没错,我没想过要你们这么轻易的死,所以,我才说,有比死亡更艰难的事……相夫光子,对于神之觉醒者的组织,你和你的朋友们,都只能听天由命。”缓步走到气息愈发紊乱的女子身前,保持着三尺远的距离,和似有若无的浅笑:“你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服从于神,服从于我。”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被留下性命,被羞辱控制,却只是因为强大敌人的“手下留情”,因为敌人的一念之差,才得以存活至今。自天地盟组织成立以来,他们还从未遇到过这般处境。 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命运和思想,都牢抓在他人手中。 围绕着众人的气氛很死寂,当初冥王世界,尚有一线突破生机,而如今,帝恒将那唯一的出路无情堵死了,他说那是骗局,就一定是,因为他不会用真相去掩盖欺骗。 愁云惨雾经久不散,宁日潇饮毕一杯清茶,忽然语出惊人:“如果炎之帝恒真的能掌握一切,他还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拉拢我们吗?还有必要,大动干戈的去搞人格改造计划吗?” “的确是这样。”督翼颔首赞同:“不过问题也随之即来,我们并不清楚他的力量觉醒到什么程度了,比如,他未卜先知的范围是多少,他一手掌控的范围有多大,他所掌握和没有掌握的事物,是否跟他神力觉醒的进度有关,想要破解这些,眼下看来,确实难如登天。” “督翼都这么说,看来真是人生第一难题啊。”一向乐观开明的千刺也不由得落下了冷汗。 “帝恒把我们困在这里,无非就是给诸神团创造在术法界自由行动的机会,不过我觉得奇怪,他为什么非要征得我们的支持呢?”海蓁子提出质疑:“依照诸神团的力量和规模,不需要我们插手,也能干的轰轰烈烈啊,我们反倒应该是最大的阻碍、该被诸神团除之后快才对,炎之帝恒绝非心慈手软之人,他这样平和的‘对待’我们,用尽怀柔政策……我总觉得,背后的阴谋,一定比我们预见的还可怕!” “没错,他还派那个咛咛过来,试图对我们进行潜移默化,可我们认同诸神团的做法又能怎么样呢?”随着话题的深入,所有人的集中力都放在了这个巨大的疑点上,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答应与否,和诸神团要做的事,有什么关联和影响吗? “但既然他这样做了,就一定不是吃饱了撑的。”小婉进入冷静模式,不再一提帝恒就火烧火燎了:“也就是说,我们答应与否,还真的与他的‘计划’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只要找到这个答案,我想,对击败他就更进一步了!” “我们可以这样分析。”督翼拿了根树枝,在可以留下痕迹的干燥土地上列出关系图:“炎之帝恒目前为止,对待哪些人有‘容忍’的嫌疑,首先是我们,然后是晴尊大人,因为他只是限制了她的力量,再就是十三队长,而这些人的共同点是……” “光之国来的!”芙菱灵机一动:“不会吧!他对光之国情有独钟?” “可能吗!” “我就随口一说嘛……” “他对于碧姐,很有可能是因为碧姐光神的身份,不过对于我们和队长……” “莫非……金衣和光之核心,是成就诸神团计划的因素?” 与天地盟热切议论的氛围不同,只要有炎之帝恒在的地方,永远都会水波不惊,没有谁敢在他的面前喧哗造次,即便是彼欢,也往往不自觉的收敛心性,生怕惹恼了这不怒自威的年轻觉醒者。 “话说,你对他们太温柔了吧~”听闻帝恒现在还没有动那帮人,彼欢讶异的都快把眼珠瞪出来了。 “就是说啊,不听话的直接杀掉,区区人类而已……”神堂柚一边用嘴巴扯柚子吃,一边慵懒的吐槽。 “可不是寻常的人类哦,能拥有金衣和光之核心的人,就跟那十三个人一样棘手……”帝恒的目光渐渐失去光亮,可嘴上的笑容却极致的狷狂。 “所以说,杀掉不就好了……” “柚,不许你再提杀掉他们的事。” “嘁。”纵有不满,任性的神堂柚也没敢顶撞帝恒,甚至没有追问缘故。 “首领大人,我们,可以知道原因吗?”身后某位成员小心翼翼的问出了神堂没敢脱口的话。 “其实很简单,事物都存在两面性,或许在你们看来,光域的两代上主,是会破坏我们计划的最大阻碍,但在我看来,却可以把这种逆向的力量……转为实质的助力。” “有意思。”眼镜男笑眯了两眼,一如既往的狐狸气息:“能说说你的打算吗?帝恒。” 为了寻找答案,为了竭尽所能的摆脱束缚,天地盟决定去拜访神界空间的大族长,这个决定相当需要勇气,并不是他们意气用事之下的武断。神界空间繁衍上亿年,从三古国人不请自来,便一直对阶级制度把持的密不透风,主就是主,奴就是奴,与生俱来,后天努力改变的命运,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想从高处往下跌容易得很,想从底部往上爬,却天方夜谭。 即便如此,慢慢掌握了这个世界神族语言的他们,依然决定奋力一试。 神界之王的宫殿,建造在距离世界神树最近的山巅上,那里终日环绕着雪白的雾气,朦胧内外花香四溢,宛若天堂圣境。洁白的飞鸟成群越过,叫声像歌唱一样动听,潺潺的流水从高处落下,奏响光之华曲。 相夫光子没有参与行动,即便知道胜算不大,她也要坚守阵地努力一搏,当炎之帝恒放下食篮,转身要走出门去时,她冲身上去,拦在他的面前,第一次流露出无助和软弱,她恳求他,带她回术法界一次。 “你以为,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吗?”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去干扰他们,况且……”泪光在眼底晃动,她不能说这毫无表演的成分,但若说一点真情都没有,她自己都不信:“我真的很想回去看一看。” “我可以打通涡流。” “请陪我一起!” “……为了阻止我,你还真是倾尽全力啊。”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假象,我知道,你跟我同行的话,梦神就不会再创造假象给我看,而且……作为他的首领,你也不会希望被自己的人控制吧,哪怕只有一瞬间!” “……好,我陪你回去。” 还以为堂堂神族之王居住地的戒备有多森严,想不到巍峨林立的宫群中,竟静寂到空无一人,满眼皆是琳琅事物,珠玉珍宝堆砌的假山,羽毛艳丽的长尾凤鸟,数之不尽的奇花异草,有太多太多从古书上才会读到的东西,如今,真实的摆在眼前。 最特别的莫过于此中的宫殿,尤其大族长所居的那一座,堪称云上堡垒,通体由一种红铜色的金属打造,幽光弥漫中,温热了瞳孔的气息不断流淌。 “这种金属,好像和光子那座小屋一样啊……” “光子说,有次受伤,她就是靠这种金属治好的,是一种养生材质。” “我们术法界……貌似没有这种东西吧……” “应该是神族独有的。” 议论猛然中断,因为他们听到主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本能驱使行动,让一众想都没多想就踩上阶梯推开了那座厚重的金属门。 一个佝偻的背影蜷缩在视线前方,他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女人的肖像,啜泣声并未因有人到访而中断。 “(失礼了,冒失闯入,还请老人家海涵。)”风扬带头致歉,从背影就能看出,此人必是神族显贵,因为他的衣料就算放到术法界,也是只有王室才能得到的稀有物。 老者回过头,花白的发须和术法界里的老人没有什么差别,眼睛里饱含的苦楚泪光,更是惹人怜悯,他扁扁嘴,举手示意他们进来。 果不其然,这位老人家就是叱咤风云的神族之王,至今已逾千年之龄了,他疲惫的一叹,用绢布擦干脸上纵横的泪水,娓娓道出他暗自哭泣的真相。 原来,神界的本貌并非如今这样,三古国在被集体传入之前,光之神域一片祥和,从无纷争,是地之国的公主,不断鼓励当时少不更事的族长设立阶级制度,把奴隶的风潮带动起来,从此,三古国无法归去的人们,便成为这个世界的奴仆,而主宰了一切的族长,准许任何神族之人,对“外来奴族”恣意而为。 九百多年前,地之国公主与世长辞,为延续爱妻的心愿,大族长将奴隶制度沿袭了下来。 小婉还未听完,就忍不住宣泄窝在心口的不平怒意了:“(为了一个女人,不把千千万万的生命当回事,视之如蝼蚁,待之如草芥!我真怀疑,你所谓千年之前的祥和,是不是你自己粉饰出来的太平!)” “小婉,冷静点。”这种情况下,意气用事只会让情况变糟,因此海蓁子不得不出声提醒她。 “(这位姑娘说的没有错。)”想不到的是,大族长意外的宽厚随和,对小婉的批判如数承接:“(我怎会不知,我的妻子出自一个残酷冷血的种族,可是……我就是爱她,甚至能够体会她的苦楚……她是地之国的公主,而地之国是三个国家里最弱小的,经常被神国和天国的人欺负,她即位为王的前一天,就被莫名其妙的转移到了陌生的世界,可她的抱负还没施展啊!于是,她选择献身,我喜欢她的美丽聪慧,喜欢她的勇往直前……)” “(族长,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做呢?)” “(当我想要挽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神族的所有人,都习惯了这种模式,而她似乎又对我的动摇难以瞑目,多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巫师告诉我,如果不能完成她的遗愿,那么我将……永世不得安宁。)” 过去的事情,追责已经毫无意义,他们此次前来,也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于是言简意赅的询问道:“(族长大人,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改变的机会,你会把握吗?)” “(当然,我已入古稀之年,要不了多久,就该离世了……今日与你等相见,也算是缘分,因为我每一年中,只有在这天才会设坛祭奠亡妻,这已经是第九百七十三个年头了,你们,算是唯一知道我秘密的外族人了。)” 他说的不错,因为整间屋子里,摆满了“奴族”的陈设,尤其以地之国的居多,看来,他真的很想念自己的亡妻,同时,为该不该继续履行承诺而矛盾痛苦着。 “(那么大族长,你为什么要和诸神团联手呢?还把自己的世界,交给他们接管?)” “(我何尝愿意!可反抗的话,他们会毁掉整个世界的!我不能放任神族不管啊!)” “(可是,外族的人也是人,大族长您既然如此至情至性,又怎么忍心继续欺凌他们呢?虽然没有资格,但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允准废除奴隶制度!还所有外族自由!)” “(这件事,你们不提,我也会去做的。不过你们还没告诉我,这次冒险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啊?)” “(我们想知道,关于诸神团还有炎之帝恒的事情,大族长,我们知道这样很冒失,不过,也确实是走投无路了,您就慈悲为怀,告诉我们吧!)” 大族长于是坦白,他所知道的,仅仅是诸神团的年轻头领打算在黑沙滩海牢设埋伏,因为那日,帝恒亲自到此,求取了一样设伏必备的东西。 那是一对被称作“魂石”的宝物,传说世界神树的叶子飘落后,神族之人会迎来死亡,而他们的灵魂,往往就自动飞到这魂石当中,经过净化和洗礼,才去六道转世投胎,六道轮回不分世界,是众生共有的归途。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随随便便就给他了?)” “(正因为不放心,我才只给了他一半,而另一半,在这里呢。)”大族长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的石头,内里柔光潋滟,华芒大作,一看就玄妙得很,他如托付重担一样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们,他愿意贡献这块石头,让他们阻止专横的诸神团继续为所欲为。 魂石虽轻,意义却比天更重,风扬龙泽作为代表,将它收入掌心之中,领受了这份寄托和期许。 天地盟去黑沙滩营救神王了,墙壁上那幅画中的女子,慢慢变浅变淡,最后消无,旋即,从里面跃出了两道迅疾的残影。 一个含笑弯目,一个蒙头盖脸,前者夸赞涡流置于画中的巧妙设计,后者一声不吭连眼都不露一下,见到两人,那一番言语感人至深的大族长,立刻卑躬屈膝的俯首敬道:“(一切,都按照大人您的指示,传达给天地盟了。)” “(嗯,我都听见了。)” “(容属下冒昧,为何要告诉他们破解组织计划的方法呢?)” “(因为我们的首领,想要掌控一切,而掌控一切的最有效方式……就是让棋盘上的棋子们,依照下棋者规定的路线走。而棋子们,却浑然不知。)”空雀笑得一脸奸诈,却把握十足志在必得。 “(看起来,他们对我并未起疑)。”大族长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他们相信了你那动人的故事,连带着也相信了你。不过……我很是期待,当他们知道连故事也是移花接木的时候……)” Chapter 1139 出发前,小婉做了一盘丰盛的水果沙拉,这里不比原世界有很多可以任意采撷的食材,她只能在野生香蕉林里摘了一箩筐还很青涩的香蕉,果瓤淡淡的香气,总让她想起含笑宫前簇拥生长的花朵们,如果能再亲眼看看那边的风景,该有多好啊。 前往黑沙滩的路上,众人步履坚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手中魂石被握出了温度,充满灵性的力量,仿佛随时都能呼之欲出。 黑沙滩果真在这“世间尽头”,浓墨般的细沙铺在黑色的海水畔,再往前瞧,就是一片苍茫、难以穿透的云雾了。墨汁似的海水翻卷跳跃着,霍地让出条通往海底的细路来,来之前,他们也算从大族长那边做足了研究,这条海水分离后自动出现的坡道,是通往海牢的必经之路,长度大约在千米之上,按照这个陡峭的幅度,他们估算了一下海牢的深度,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深入过程中,耳畔不断响动浪花翻滚的声音,海路深邃又幽暗,他们除了往前走,再没别的选择,直到水声逐渐远去,视野里晃动出第一抹光亮,他们才看到,一间圆形的屋子里,放置着两只巨型的玻璃水罐。 水罐一只是空的,另一只注满了清水,沧岚先生正紧闭双目沉溺在其中,口鼻之上扣了一个看上去相当繁琐的氧气罩,被囚于水中,也只有这样才能维系生命了。 “玻璃外面罩着不知名的能量壁,连里头的水也有问题。”助贤凭借经验勘测了一下,发现神界中的“能量”与术法界中的“元能”类似,连质地和密度都差不多,不过这水,不亲自触摸一下,他难以做深层次的考据了:“直接把玻璃罐劈碎吧。” “等等,空间这么小,又没有排水口,万一把我们自个儿淹了怎么办。” “淹不死你的!”千刺瞧瞧小婉的脑袋瓜吐槽:“瞧你畏首畏尾的,怕死啊!” “胡说!谁怕了!” “想把人从里面捞出来,就要从上面着手,谁当一下□□。”督翼终于要大展身手了,奈何恢复幼身,海拔不够,只能借助其他兄弟的臂膀了。 “我来。”最是威武大气的龙王风扬走上前去,弓身露背,把督翼稳稳的驮到高处。 玻璃巨罐四周封闭,只有顶端安置着复杂繁琐的仪器类事物,督翼戴着随身携带的橡胶手套,在密集的电线中扒拉了一会儿,看似草率匆忙的动作,实则每一分都拿捏的恰到好处,终于,他利落的剪断其中三根电线,翻身从风扬肩膀上跳了下来。 奇迹发生了,罐中满载的水通过地下排道尽数流走,内里的沧岚先生终于复苏般开启了眼帘,他并没有苏醒后该有的迷茫和惺忪,非常平静的拉开面上气罩,随后一掌击碎玻璃,迈步出来。 “看样子,那些电线就是开关,一方面把水排出,另一方面解除屏障。” “唉!” “芙菱,为什么叹气啊?”在这成功的时刻,大家搞不懂这丫头有什么可忧愁的。 “我是在想,终于不用听那些鸟语了!” “你还没学会啊?”众人异口同问,芙菱充耳不闻。 沧岚见状,竟罕有的跟着开怀大笑,见天地盟投来错愕的目光,他摆手解释:“没有,我是觉得,终于能够体会阿碧的感觉了,她那么执着的留在你们身边,留在光之国,大概也是这个缘故吧,和你们在一起,就总有无限的放松。” “被沧岚大人夸了诶……” “是啊,感觉好意外……” “他今天看上去特别慈祥啊有没有!” 姑娘们簇拥在一起窃窃私语,小伙们则对沧岚的温柔多情化,搞得有点不太适应:“先生,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再说吧。” “好。” “大家列成一队,跟在我后面,千万别落下知道吗!”风扬举起手中魂石,一面带路,一面在汹涌迭起的海潮声中抬高音量:“进来的时候不需要,可出去,这魂石就对我们大有帮助!待会儿不论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要惊慌,一直往前走就是!” “明白!” 据大族长所说,黑沙滩的海中囚牢,通常是进得去出不来,但如果有魂石护航,便万无一失,若无魂石,那也只好等着全军覆没。 回去的路,陡峭宛如无阶山壁,四下伸手不见五指,也唯有海浪和风声不绝于耳,且愈演愈烈,风扬洪亮的指示仿佛越飘越远,这一路上,明明空旷无水,他们却感受到了巨大的窒息,一种被抛入深海之中沉重憋闷的绝望,从滋生化为浓烈。 排在队尾的小婉,渐渐不能感觉到前方的背影了,她本能的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阵空茫,耳边是澎湃不休的海浪音,它淹没了伙伴们整齐的脚步,淹没了大哥勇往直前的呐喊,也淹没了她妄图与之联系的呼声。 “我在这里!你们在哪儿?” 这次行动,本不需太多的人,可同生共死的信念告诉他们,绝不能做阵前逃兵,越是危险,就越应该参与其中,同仇敌忾,结果,包括宁日潇和一诺在内,就这样浩浩荡荡无所畏惧的来了,营救神王,势在必行,术法界和神界惨遭诸神团“改造式屠戮”的危难关头,也只有沧岚的技术水平,有希望击溃敌人的阴谋。 落月啼小婉反复回想着曾经发生的种种,从她参与国府考试开始,一直到御政宫初露头角,再到入凝光城效力晴尊,一切美好和温馨,化作温暖的力量支撑她继续往前走,她不再因失去了伙伴们的联系而害怕,也不再因未知的前路而恐慌了。 她贪财,怕死,喜欢享福,可她更喜欢把钱给大家花,把生的机会留给需要的人,把幸福的未来,嘱托在家人的身上。 她停下来了,当四面都是狂涌的寒风,如恶魔之爪一样撕扯她的皮肉,落月啼小婉不再抗拒,哪怕等待她的,将是无边的地狱。 “其实非常简单,如果你想活下去,就要放弃其他人生的机会。” 脑中,一个声音的轻响,让她意识到,这彻头彻尾都是一个阴谋,甚至包括,那一对承载万千灵魂的石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梦神吧?” “何以见得呢?” “总不会是生命之元里的初代上主。” “所以,你是如何断定的?” “直觉,凭我是光之国的上主,光之核心的拥有者,最接近光神的战士!”神思一凛,内心最后一点畏惧清扫而光,落月啼小婉坚韧非常的,同脑中声音对话:“我知道,我在劫难逃,不过,临死之前,还是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看在你还算聪明的份上,我给你这个机会。”梦神的新觉醒者,出现在小婉的意识中,不过他遮头盖脸,何等模样莫测成谜。 “大族长也是诸神团的人,对吗?” “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取得你们的信任,他听从帝恒的安排,编造了一个让你们这种人,必会动容的故事。” “那魂石呢?容纳万千灵魂,可以帮我们度过这次磨难的话,都是假的吧!” “这不是谎言,魂石确有神效……你们会失败,是因为大族长给你们的……是赝品。” “你们大费周章,究竟有什么图谋?天地盟和十三队长的存在,对诸神团的计划究竟有怎样的帮助!你说啊!” “谈话到此为止,后面的事,你已经没必要知道了,我们继续开头的话题吧,落月啼小婉……你,是想生还是想死呢?”那个声音噙着一丝笑意,却是毫无温度的阴寒。 “有差别吗?” “从你们拿着假魂石进入海牢,就注定了,必须有人死在这里。”梦神的真觉醒者顿了一下,复又开口:“魂石的功效,就是代替生者,以魂灵之力支撑这里的海流,海流让路,生命自然能任意进出,可一旦没有了……就必须用活生生的人命顶上,并且,魂魄会永生永世的封印在这黑海当中!你知道这里的沙滩和海水为何是黑色的吗?你知道为什么这里被称作世界尽头吗?……” “比我的废话还多。”小婉扯唇一笑,含尽了高傲与讽刺,她藐视诸神团,藐视这个组织里,仰仗神力为所欲为的觉醒者们:“这么大费周章,只为了测验我们是否愿意舍己为人吗?那如果我不愿意,你是打算现在就杀了他们吗?” “如果你不愿意,那他们将会陪你一起葬身海底,成为海牢中永世无法脱出的冤魂。”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我还有的选吗?” “如果你愿意加入诸神团,我现在就可以救你出去,顺便……把他们给解决了。” “看来,是我落月啼小婉命该如此。”她的笑,渐渐从脸上淡去,在一片漆黑中张目,凝望自己不知还在不在胳膊上的手心,一片漆黑中,她仿佛看到了昔时的光圈,一寸寸温暖视野,一寸寸滋养灵魂:“我向来是个不认输也不认命的人,刚来天地盟的那会儿,很多人都瞧不上我,我心里清楚,谁让我就是一个丑陋到连自己父亲都不顾的人渣呢,我没有那么远大的思想,什么保家卫国,我只是想生活的好一点,然后……用黄金做成的匕首,狠狠插自己一刀,因为不论生死,我都忘不了自己犯下的罪……是他们,帮我走出痛苦的阴霾,告诉我,赎罪的方式,是让更多的人代替父亲,受到我的照顾和关爱……我落月啼小婉,何德何能,能够和这样肝胆相照的挚友们走过一生……” “那么,你的答案是?”不痛不痒的听完了笼中鸟最后的表白,梦神的声音麻木而冷酷,似已失去了继续耽搁下去的耐心。 “你不屈不挠的追问我,是因为无法直接从我的身上掠夺吗?”小婉扬眉冷笑,一双水灵的明眸在黑暗里熠熠生光:“用这最后的时间,我再猜一下好了……你们,是想取得我们的光之核心吧?然后用这核心,去搞你们所谓的计划吧?如果我们不心甘情愿的交出来,你们就无法拿到吧?” “你……”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啊!”狂放尽情的大笑,在震耳欲聋的海潮声中出没,双脚脱离了地表,落月啼小婉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就被卷入到大海的漩涡里,身体在水力的重压下扭曲变形。 她感觉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呛水入肺的苦楚,因为这一刻,落月啼小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将最后的情报告诉大家。 遗憾的是,意识空间被封住了,体内的生命之元也不做反应,在大海底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之处,她抓不到一棵可以让她活命的“稻草”。 也不想去抓,那个混账不是说了吗,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垫底才行,至少有一个人,要葬身在此才行。 她就是那个人,曾经以为会活到一百二十岁、特别注重膳食搭配跟合理养生的人,她还记得,不止一次在聚餐的时候同大家约定,要一起活够百年,一起等着年轻俊俏的少年少女们,集体步入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一天。 到时候,再来吃吃她落月啼小婉的拿手菜,看看和年少时期的滋味,有什么分别。 “没机会了……呢。”乌黑的海水代替了血液,满满灌注到她的身体里,那一刻,她看到了大家回头展露笑颜的美好画面:“都出去了吧……可别浪费本姑奶奶创造的机会啊……还有……对不起啊……以后……再也不能给你们做好吃的东西了……小馋猫们……” 海水漫上黑滩,把一众听觉折磨够呛的海潮终于止息了,天地盟众上主携沧岚,头晕目眩的脱出海牢范围,神界里苍白的日光,竟成他们当下最需要的定心丸。 “小婉呢?”发觉排在自己身后的姑娘不见了,海蓁子步入难以言喻的恐惧状态:“小婉呢?你们谁看到小婉了?” “她不是在你后面吗?” “我……我不知道啊。”海蓁子呆滞了片刻,忽然瞪圆一双湛蓝的眸子:“难道……” 如星星点火瞬间燎原一般,恐惧在成百上千的加倍中,毫不留情击溃每一个人的心智,他们望向海路消失、浪潮翻滚的黑色海面,发觉那里,毫无小婉存在的痕迹。 这当中,沧岚的神色尤为凝重。 “沧岚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能看看这块魂石吗?”沧岚的反应,让大家七上八下的心,快要碎成粉末了。 当他断言,这魂石是伪造的、而离开海牢必须有灵魂支撑时,天地盟集体步入僵凝状态,因为,对于小婉的离开,他们根本无法置信。 “别开玩笑了,不过就错过那么一下!”海蓁子红了眼圈,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恐:“我明明听见她的声音了啊,可为什么我当时不回头看看呢……小婉……小婉!” “沧岚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即便反复求证,即便心中已经认定了这样的事实,他们还是不愿面对和相信,生命力那么顽强的小婉,总是一马当先风风火火的姑娘,说不在就不在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 随着芙菱的一声尖叫,大家看到漆黑海面上,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起起伏伏,木茉飞身上去抓入手中,一眼就认出了,此乃他们上主体内人人皆有的生命之元。 来到神界便被禁锢的力量,终于在此时获得一丝解放,二十余人几乎同时感应到这颗生命之元的气息波动,随后,他们步入意识空间,看到了小婉的身影。 “小婉!你这家伙!跑哪去了啊!都急死我们了!”芙菱一时以为,她还活着,因此破涕为笑,感恩不断:“谢谢老天爷!让你还在!” “对不起啊芙菱,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们见面了。”小婉有些伤感的公布残忍真相:“我停留不了多久,毕竟留在生命之元里的魂力有限,此后,天人永隔,望大家好好珍重。” “小婉!” “没有时间了,都听我说!”绝望的注视与伤感的挽留中,落月啼小婉无悔一笑:“我已经知道诸神团最欠缺的东西了。” 术法界光域一边,位于国都的凝光皇城之中,五代国主正翘首以盼前辈们归来的佳音,她每天都会差人四处打探,从域内,到域外,遍布了她的人马和期望。 然而这时,却有打理凝光城各处景致的内务女官来报,说前代少主落月啼小婉居住的含笑宫出问题了,雪薇想都没想就冲到了含笑花丛娇嫩盛放的地带,只见入目荒凉,蜂蝶远去,大片大片的含笑从枝叶到花瓣,全部枯萎凋零,一种不祥至极的预感油然而生,雪薇的眼眶湿润了,不知怎的,悲从心生,惨痛莫名。 三川楼后的一排长明灯箱中,堪堪熄灭了一座。箱面上,如花美艳的姑娘光彩依旧,她笑对整个世间,盛满了冰蓝火焰的瞳眸,总是充满欢悦的语言。 Chapter 1140 大家发觉时,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带着她无悔又坚定的神采,淹没在了滚滚的海流中,她的声音还在耳边飘荡,是他们所熟悉的……督促与温馨的话语。 那个人,每次都不厌其烦的唠叨他们要注意营养,用饮食锻造健康的体魄,每次都老妈子一样明明耐心十足,却用着一副大大咧咧的姿态。 那样一个她,像大家赖以为生的氧气一般重要的小婉,用生命,换取了众人的平安脱出,换得了神王的回归、筹码的狂增,还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在前进之路上停步和退却? 这次回归术法界,炎之帝恒全程陪同,即便监视多过其他,相夫光子也觉得安心不已,因为,她知道身边不再有梦境,她所看到的欣欣向荣,所目睹光域如今的安逸美好,都是真实存在的,离域已久,她人虽远在他乡,心却总是不由自主的飘荡回来,想时时刻刻知道它的情况,好不好,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或者……有没有人还记得她? 前往花之国天空之塔时,她的心中满满都是温暖,把光域一切安好、术法界仍旧和平的消息带给大家,他们一定会和自己一样开心满足的。马蹄踏踏的声响听上去也格外悦耳,迎面而来的微风,拂起柔软的发梢,撩到面颊上酥酥痒痒,格外舒服。 一时狂喜,她竟忘记观察周围的环境,直到出了琴河,方向有远离天空之塔的趋势,她才骤然勒紧缰绳,提醒帝恒走错了路。 红发男人清淡一笑,微侧过头,坦然告知:“我从没说过,要带你回光之神域。”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产生一瞬间的呆滞,无名的怆然在心间流淌,甚至不清楚,这种悲痛的感觉从何而来:“是不是神界那边发生了什么?” “确实,刚刚得到消息。”帝恒看过来的眼神里,凝着淡淡的笑意:“我的人,已成功拿到了上主的光之核心,虽然,只有一小部分。” “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有人去世,也因此,被夺走了核心的一部分,可这个人执念太强,把大多数的封在了生命之元里,否则……拿到全部也不是奢望。”他毫无保留的揭露着残酷真相,一次性,就把相夫光子最惧怕发生的事如数相告:“忘了说了,死者的姓名是……落月啼小婉。” 身体里的力量被抽得一干二净,她从马上摔下来时,只听得见耳畔的轰鸣,痛楚是苏醒过来的三分钟后传入知觉的,她看到这个操纵了自己一切的男人,在一棵树下,静静的注视着她,脑内心里,全部都是小婉的死讯,像一排排洗不干净的文字,屠戮着她的思维,她忽然大喘一口气,抓住帝恒规整的衣袖,颤抖着,用力着,直到把它抓皱:“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得到光之核心就把小婉杀掉吗!” “用自己的弱小,去怪罪于别人的强大,只能说明,你是名副其实的失败者。”帝恒吐露这些话时,眼角眉梢都充斥着冷漠和绝情。 而对于他的话,相夫光子竟是哑口无言,是啊,明知他是敌人,是随时可能取走伙伴生命的魔鬼,又何必抱着期望、在事情发生后,再去怨恨和失望呢? 说到底,不还是她相夫光子太无能!才会让小婉为了诸神团的私欲而白白送命吗? “我说过,反抗我的人就只有一个下场,是你们放着生路不走,偏要自取灭亡,有本事抗衡的话也就罢了……现在这副样子,有资格怪罪旁人吗?” “是啊,今天因为你的强大,所以才能尽情欺凌难以跟你匹敌的人,我确实没有资格抱怨……因为我就是弱者的其中一员!”凭借已经透支的体力,她奇迹般的支起了身体,用宁死不屈的强硬目光,瞪死在帝恒脸上:“但是你给我听清楚!杀我同伴之仇,我相夫光子绝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因为今天打不过你,就对你俯首称臣乞求力量!” 脑中像塞满了引爆的炸药,她疼得煎熬无比,然更令她痛不欲生的,是“小婉已经逝去了”这一可怕的消息,无法言喻的悲痛填补了空落落的心房,她终于明白,方才那不安和怆然从何而来了,原本对于归去的喜悦,如今也尽数化作凌迟灵魂的尖刀,直到小婉死去,她都没能再看那张脸一眼。 “光子!不许再不吃早饭就去上班!” “谁欺负你了?看本姑奶奶揍飞他!” “傻瓜!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你!我们也不会的啊!认识这么多年,这点默契都没有,还怎么配做相夫光子的同伴呢!” ——言犹在耳,可是小婉……你却食言了,你说过会陪我们每一个人走到白发苍苍的那一天,你说过,会给我们做一辈子的饭,就算将来筵席散了,各奔东西,有朝一日,还是会带着完整的生命重见。 “咛咛,把她带回去。”帝恒示意才从涡流口跳出的姑娘,同为诸神团一员的女手下:“不去神界,直接送回‘明妃楼’。” “是。”咛咛听罢,上前搀扶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的相夫光子,岂料前一刻还目光呆滞的修罗道,转眼抽出一把月形轻斩,差点割破咛咛的手臂。 咛咛瞬间跳开,对于光子的反应有些无措。 “相夫光子,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了,还是乖乖接受我的安排吧,我或许……还会考虑让你的同伴多活几天。” 这句无情的宣告,就像摁下了引燃她愤然机关的按钮,让沉浸在无限悲痛里的光子,瞬息提升了专注力,她目睹仇人一样的眼神里,满载憎恨和杀机,无视咛咛妄图阻挠的动作,一抬手就发出了夺命的攻击。 炎之帝恒动也没动,稍眨眼目便将修罗道的隔空拳抹消殆尽,接着,他缓踱步近,抬手去握她那危险的武器。在指尖轻触到刀柄之前,相夫光子猛然倒退一步,用斩刃最利的一面,冲向自己的喉部。 咛咛惊叫出声,帝恒也对她的举动倍觉讶然,在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当口,相夫光子绝望的对着天空长叹:“这不是威胁,我是真的受够了……如果死,能让我的伙伴们再无顾忌,我愿意就这样随小婉同去……” “光子小姐你别想不开啊!就算你死了,现状也无可改变啊!所以何必呢?人不是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吗?” 敌友难辨的姑娘,说着让她揣摩不出真意的话,不过好心和坏心,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分别了:“炎之帝恒,你不许我回神界,还让咛咛把我带走,我知道……你是想困住我,然后用我,去威胁还在神界的天地盟,同时,你会用他们的安危控制我,作为你力量觉醒的关键一环,你打得如意算盘再多,你能操控一个人的生死吗?你掌控的事物再多,你能预测到……一个人的决心吗?” “把刀放下,你在这里送命,毫无意义。”炎之帝恒的声音低沉下去,用着不容反抗的口吻命令她。 “如果我的生命,真的只剩下这种意义,那留着,也只是个祸害罢了。”刀尖更进一步,死死抵住了颈部最薄弱的地方,只要她稍稍一扎,就会让自己变成这荒野里的孤魂:“……大家,来世再见了,如果,我还有资格轮回的话……” 后续发展,于次日苏醒过来的相夫光子来说,就跟断片后遗失了记忆一样,她只记得轻斩锋利的尖端,戳往了喉部的中央,可之后的事情,她毫无印象。 醒来时,躺在敞阔的圆形床上,周遭轻纱帷幔,橘色光暖,她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脖子,发现那里完好无损,而身上所有的□□和武器,都不翼而飞了。 像逃离一般迅速的跳下地去,开始满屋子寻找出口,拉开窗帘,发现窗子后面只是一堵砖墙,打开大门,发现门的后面还是门,相夫光子的精神好了许多,大概跟那圆形的铜床脱不了关系,趁着力气尚足,她努力的寻觅突破口。 这里,一定是帝恒的领域,她不要被他控制。那男人细心的很,整间屋子里,连个尖角形状的东西都没有,更别提剪刀匕首之类的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不是橡胶材质,就是棉絮打造。 找到最后,她疲劳了,厌倦了,也崩溃了,当拳头用力砸在柔软的地毯上时,那扇双重门被打开了,帝恒慢条斯理的走进来,干净的脸上,携着一成不变的淡然:“醒了。” “这是火之国吗?” “放心,你呆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你想囚禁我?” “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落月啼小婉送命的同时,你们的目标神王沧岚,也已获得了自由……说起来,如果不是你们执意要沧岚归队,或许那名女少主就不会……” “够了!”想到小婉的死亡,以及自己将要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度过不知还剩下多久的人生,相夫光子的心就被揉搓成残渣,连破罐破摔也顾不得了:“开为什么玩笑……你马上放我出去!” “我是不会轻易放开你的。”他站在那里,幽幽一笑,橘色的帷幔和橘色的灯光,笼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暖暖的。 可相夫光子,却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凉,这个男人太过强大,强到让她无力反抗,甚至连死,都不能由着意愿。 “你应该知道,既然这个世界我是主宰,那么我可以随时终止这份恩赐。”炎之帝恒像在神界铜屋里那样,习惯性的自己倒茶来喝,习惯性的拿出棋盘,静静的同己对弈。 看来,这将是另一个铜屋,不同在于,它不属于神界,也不会再有自由开启、令她进出任意的门。 “我想知道,这是哪里。”就算不能出去,不能一死,但起码,她要知道自己距离心心念念的人与地方,还有多远。 “这里是火之国皇城新盖的一座宫殿,叫明妃楼。它四周布满结界,有重兵把守,你在这里安心静养,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叨扰到你。我会让咛咛适时过来照看,你,好自为之。” “等等!”她试着酝酿力气,却是屡试屡败,元能从经络里释放的顷刻,会莫名其妙归为虚无:“你是不是做了手脚,为什么我会浑身无力?” “你上次拼了命修复时间轴,导致从炼狱血池中获得的生机一去不返,这是你自己造成的,到如今,没有权利责问别人吧。”话及此处,他似乎不得不提起另一桩事:“至于你想见的人,我劝你打消念头吧,因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也无需耍花样,毕竟……” “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在利用我,而我,也并没把你当成需要效忠的主人,不管你实力多强,背景多硬,你都不能从根本上驾驭一个人的心灵!” “毫无意义的反抗。”对于她的决心,他一向都不以为然:“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于整个术法界来说,我炎之帝恒的存在是必要的。” “不论衍仇,还是你,都只是把人类当成可以任意摆弄跟践踏的玩具!想让我心悦诚服,痴心妄想!”从方才开始喉咙里就萦绕着一股腥味,在这句话落毕的一霎,味道趋于浓烈,随后,她痛苦的喷出一口浓烈鲜血,飞溅的殷红不偏不倚落上帝恒的手背和前襟,相夫光子趁跌倒前用力扑到他怀中,颤抖的手指紧紧抓住他心窝处的皮肉,尽管隔着衣服,可还是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 炎之帝恒把她慢慢扶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带着一份宁静默视了她少顷,起身离开了这座明妃楼。 手从被子里抽出,掌心里盈盈的浅光照亮她暗蓝的双眸,一行滚热的泪顺着眼角滑下,滴湿洁白的软枕:“……影痕,成功了。” 当晚,咛咛依约来给明妃楼里的神秘人物送饭,即便是火国的国后,也无法窥见内中真相,咛咛更是有一百种方法,让那高高在上的国后,乖乖闭嘴不再多问。 在面对相夫光子时,咛咛则显得轻松活泼,完全没有被之前的“决裂化”影响,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告诉光子这一天下来,火国皇城里的各种趣事。 “俏俏结婚了,可没多久敏姐就生病住院,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有个贵族小姐追求夜巡总指挥,被总指挥一顿臭骂,于是大家都说,总指挥八成喜欢男人。” “君罗王子养的鸽子都成灾啦!因为太多,不得不大批量的放到城外去!” 在她喋喋不休的时候,相夫光子一直呆若木偶的坐着,就算咛咛端了热粥到唇边,她也不看一眼。 “小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虽然国主这次有些强硬,但他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啊!也请你念在他的好处上,别怄气了,吃点东西行吗?” “咛咛,这里为什么叫明妃楼呢?” 她的一问,起初让咛咛错愕,随后,姑娘跟见了大喜事一样乐不可支的讲起来:“国主大人是为了小姐你,才盖了这么一座宫殿哦!连国后想来,都没准呢!” “外表看上去,一定是座光鲜亮丽的建筑吧,用虚假的外貌,掩盖囚笼的真容,果然是他的作风。” “也不全是这样啦!国主还是很关心你的,他走的时候嘱咐我,不管你要什么,都会满足你,老国主去世前封你做‘明公主’,借由这个名号,帝恒国主现在还留了个位子给你……呢……” 相夫光子已完全合闭上双眼,恹恹的靠住床头,一言不发。 咛咛以为她累了,知趣的闭嘴,起身收拾好桌台上的东西,恭恭敬敬的告辞。 “咛咛,他对我如此用心,我是该好好感谢他……等我睡醒了,明早,让他来见我好吗。” 咛咛闻言,竟惊喜的一蹦三尺:“咛咛遵命!一定及时传达!” 她不确定他会来,但只要他来,她就有办法,让他付出代价。 晨曦,暮霭,风声,雨调,一切和自然界有关的东西,一切和人间有关的东西,都难以突破明妃楼的外墙,里面的人,看不到太阳和月亮,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淌,于相夫光子来说,睡与醒,都没有太大差别了。 帝恒果然来了,虽然比预期的晚了两个小时,还带来了和昨晚一样的、却完全是重新烹制的玉米豌豆粥,相夫光子不记得告诉过他,自己的饮食喜好,也罢,反正他无所不晓,即便不是,想要查出她相夫光子的情报,也易如反掌。 “请坐。”她主动起身相迎,还把一早就烹好的雪水嫩叶茶放在了棋盘边:“吃饭之前,我想和你下一局。” “饭前不适宜饮茶。”他把茶壶挪到旁边,随手打开食篮的盖子:“先用早餐,之后,下多少局都奉陪到底。” 相夫光子平淡地接受了他的好意,三五口吃罢,便再无胃口,形容一天比一天憔悴,身体素质也每况愈下,就算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有多苍白。 下棋过程中,帝恒会和她话家常一样聊起生活趣闻,她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应着,时间在一步步游走,大概已经过了晌午了,在她输掉第四盘围棋之时,帝恒有离开的打算。 她没有挽留,捂住嘴巴的右手久久没有撤下,半阖着眼目,如睡去一般。 “晚点再来看你。” 炎之帝恒这一生,对待任何事都泰然处之,遇到任何困难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在所有的战役中,也向来百战百胜无有失败,这样的他,不容许自己有半分松懈。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时不慎,输掉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对弈。 当那把血红的宝剑从左胸口刺入时,炎之帝恒明亮的眼瞳微微瞠圆,蒙起一层死亡般的暗灰,他面前的虚弱女性,正把持着一柄由血塑成的利剑,它柔软如胶,却是对正处于觉醒阶段的他,最致命的凶器! “你是……怎么知道的……”第一抹鲜红流出他的唇畔,意想不到的震惊骇然,还在他的暗金瞳仁里漂浮,此时此刻的炎之帝恒,再没了散放威慑的力度。 “昨天,我不经意把血吐在你的手上,当时你手部的反应,就跟你现在的脸色一样。所以我知道,原来你一直需要的东西,也正是你最惧怕的。”得意而凶狠的烈光,在她的脸上纵横弥漫,这一刻的相夫光子,充分诠释了修罗的象征意义:“想控制一个比自己弱小的人没有问题,可想完全掌控一个……对你有无尽憎恨的人,却是白日做梦!” “咳!”咳出大量鲜血的同时,炎之帝恒残酷至极的眼中写满了愤怒,他抬手攥住血制的剑刃,生生将它折断,不屑的冷笑:“血帝连如何塑形都教给你了,看来……我知道的再多,也防备不了你们这些蝼蚁……可是,我又无比的厌恶超出自己预计的事物……相夫光子,你说,我该怎样惩罚你们呢?”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报仇吗?”比起帝恒,相夫光子的实际情况也着实没好到哪去,她不过是强撑着,不想继续在敌人面前暴露软弱而已:“马上按照我说的去做,兴许,你还能保住一条命……没能完全觉醒的创世神先生!” “呵。”弯起的嘴角,泄出一丝不屑置辩的自信:“你觉得,诸神团会对你‘弑神’的行为视若无睹吗?” “那你又能保证,你的手下,全都是对你心悦诚服、认同你思想的人吗?他们或许,早就看腻了你的不可一世,就等着有人帮他们出手呢?” “我不需要他们认同,认同只是一种感情,于目标来说是毫无价值的东西,我只要他们的臣服和屈从,因为,我是神,是真正主宰万物的王者。”捂着血流不止的心口,炎之帝恒的脸色堪堪变得惨白:“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或许真的有这种‘期望’存在……那么,只要我的力量无可动摇,就不会有问题了。” Chapter 1141 世界神树之下,每天都会有络绎不绝的观光者,然而他们只能高仰着头,用肉眼去膜拜那遥不可及的枝叶,每一片晃动时都会同其他的叶子碰撞,沙沙的声响,往往是生命奏响的美好乐章。 神族,早已习惯了千年一轮回的宿命,在他们眼中,三古国的外族者们生命短小如指间流沙,他们藐视与己差异甚远的异类,否决其存在价值的同时,不留余地的提防和镇压,有些神族从呱呱落地,一直见证到三古国千载以来的屈辱和悲哀,他们的一生中,已眼见了无数奴隶的“生老病死”,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寻常的人类,生命如此短暂和脆弱。 直到这一天降临之前,所有的神族之人,都坚定的抱持着如上思想。 巨大到难以比拟的参天神树,忽地被一团与之体积不相上下的旋转飓风包裹,飓风出现的异常突然,致使许多观光和参拜者不及反应,就真切目睹了象征毁灭的一幕。 本是苍翠欲滴、常年青绿的枝叶,用肉眼可辨的速度褪去那一层浓郁,当绿意堪堪化作焦黄,所有的目击者发出了愕然的惨呼。 不计其数的岁月中,世界神树已经成为神族众人的守护伞,因为它枝繁叶茂,神族才得以千年一命,万载不衰,可以读懂神树“旨意”的人,被视作比帝王更加尊贵的存在,可以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生命之叶,是所有神族中人的骄傲。 巨树由上至下,有次序的从绿变黄,用着极快的速度叶飘枝枯,仿佛一个精神焕发的年轻人,瞬间老去,衰如濒死,挺拔的枝干在一寸寸蜷曲萎靡,不断舞落的黄叶形成漫天金雨,最后,在一阵难耐的爆响中,整棵巨树,炸裂了,主干如被天雷劈中,碎成万截朽木,瑰伟了亿万年光阴的神族支柱,就此崩塌了。 还在队长老师们这里停留的四代上主,是从新一拨来找麻烦的神族士兵身上验证到危机的,他们在一瞬间,从气势汹汹的恶鬼变成只能倒地□□的病患,出于医者的慈悲之心,风扬化羽上前做了查看,随后惊异的表示,这些生龙活虎的神族之人,生命出现了衰竭的迹象,而且速度极其惊人,马上就能带走一干性命。 紧接着,他们看到从院前惊叫跑过的神族居民,他们用本族的语言不断高呼“神树枯萎”这样的字句,朝神树的方向遥遥一望,果真,几乎与天同高的巨型大树,已经失去了雄伟的高度。 一向安宁和乐的神族内部,充斥着绝望的呼喊和悲号,于习惯了享受漫长生命的他们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人间劫难,生命惨剧。他们即将面对的,不单单是支柱败亡这一件大事,还有失去生命力支撑后的死亡,叶飘人殁,树毁人亡。 在这其中,也只有被奴役了千年的三古国后人不受影响,另外,就是以最快速度全员抵达神树下方的天地盟和十三队长。在不同的嘈杂声和人群的纷乱拥挤中,他们的面部表情从轻度凝重,演化成重度的沉痛,好端端一棵茂密葳蕤的巨树,竟在眨眼间枯萎至此,这种罕见的迹象,纵观各个世界,也是不存在的吧。 可它还是真实的发生了,在这种不可能为梦境的现实场景里,用它瞬间崩溃的悲壮气息,冲击着人们的感官和思维,奇陌佐银更是表示,这一定是力量极大的人出手导致的。 这句话让所有人做了一次顺藤摸瓜的推理,最后,他们把集中力放到了诸神团身上,正要折返回光子曾经居住过的铜屋,玉子蝉一声高呼,把他们的注意力再度挪走。 万丈高空之上,一抹微小到近视眼完全辨识不能的红点在缓速下落中,还是设想周到的初雨队长举起了一同带来的望远镜,才确认,那半空里徐徐下落、衣袂翻飞的英挺男人,正是炎之帝恒。 因为距离太远,他们也只好等帝恒完全降下来才能确认细节,然而,百米之距时,一股强烈到压弯所有人腰肢的力量轰动了神界空间,四代上主由于支撑不住集体倒在地上,强挺了几十秒的十三队长,也在那无名的巨大压迫下膝盖触地。 不论神族还是奴族,当炎之帝恒完全降落在枯萎神树前方的时候,全都陷入了意识弥留状态,亿万数人,就这样沉睡在神之觉醒者的震慑之下。红发男人容貌清秀端正,身材消瘦纤弱,脸上始终挂着优雅的浅笑,至今让人难以想象,他是掌控着最强力量的神明。 “光之核心的拥有者们,你们总算出手了。” “炎之帝恒!这是你干的吧?” “什么时候,术法界空间的人,也开始关心起神界中事了?”他轻勾唇角,像往常那样,用最平和的姿态,做最霸道的宣言:“你们不是应该庆幸吗,我替你们的三古国后人除了害,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神族也好,三古国中人也好,你这样就是在草菅人命,和他们之间的恩怨没有关系!炎之帝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是拜你们的同伴所赐?”想起那个女人,帝恒的表情就变得阴沉愠怒:“为了替落月啼小婉报仇,为了让我重放你们自由,不惜对我挥剑相向,没有她,我炎之帝恒不会伤重至此,也就不会靠吸取神树的力量,来获得重生了……所以,是你们的同伴,造成了神界的衰亡。” “满口胡言!你杀了小婉!现在又要对光子出手吗!” “不过,也亏得她来这么一手,我才明白,这神树的亿万年精华,可不是白白累积的……它贡献的力量,比我想象中的巨大多了。”停顿片刻,再度启唇时已带给光之近神者无法想象的惊恐:“不过比起我,你们更应该担心这些人才对。” 尽管没有血流成河的炼狱之景,可众生消亡的惨烈近在眼前,整个神界都深陷在死气横生的绝境里,不论神族之人,还是三古国来者,无不奄奄一息。 这样下去,神界会成为又一个人间地狱,到时别说人类,怕是鸟兽都要飞绝,寸草难以再生,生命们近在眼前,如果连这都拯救不了,又何谈守护自己的那个世界? 树叶飘尽,枯枝败萎,芸芸众生性命垂危,吸取了神树全部力量的炎之帝恒心满意足的升回高空,在光之近神者们义愤填膺的注目下,居高临下的宣布。 “我放弃了光之神域所有权,从此刻开始,你们将自由出入这里,力量也不会再受到限制……而前提是,你们还有力气回到术法界的话……” 一切,尽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中,从天地盟拜访神族之王,到天地盟深入黑沙滩海牢解救神王,再到如今,神树倒塌给神界造成灭世危机,以光域四代上主为首的近神者们,一举一动、一思一想,都在炎之帝恒的算计中,他布局精密,细致到不放过任何可能和环节,以至于他能像此刻这样,占有了最无限的力量,又把最无边的艰难留给一众敌者。 碧姐曾经教诲他们,众生平等,而这众生,又不仅仅限于他们的世界,天魔大战时,外界犄角人类被如数放回,无一人死亡,而如今,神界众灵横倒眼前,他们又怎会见死不救? 就算是在帝恒的算计之内,他们又忍心为了对抗敌人,一同葬送本不该死的生灵吗? “你们可想好了,力量一旦输出,也许就永无止境了,也可能直到你们死亡,都不可能……” “沧岚先生,如果我们不能平安回去,碧姐,还有术法界,就只能交给身为神王觉醒者的您了,或许,在你看来,我们的选择和多管闲事没有分别,但碧姐曾经说过的话,我们始终挥之不去……比起拯救世界,近在眼前的生命,才该竭尽全力的能救一个算一个!” 金衣是一种宛如金塑的浅光元能壁,它包裹着人的皮肤,让整个人体如浸在光色液体中明明耀耀,而核心却是无形的,如心之魄一样凝聚在灵魂深处的最强韧力量,之所以称拥有者们为“近神者”,也是由于他们的力量,已经不逊于光神多少。 小婉离世,她残破难全的光力还凝聚在生命之元里,海蓁子紧紧握住这份重要的“遗物”,随同大家一起,如生出光翼般飞入半空,在灿烂光团的包裹下,似水轻柔的金色泓波一道道流淌下去,在亿万个失去意识的神界生命中蔓延、笼盖。 十三队长各自互看一眼,也跟着飞升上天,助后辈们一臂之力,他们尽管才恢复了没几层,但照比来前,已然增进不少。 半日后,包裹着近神者们的光圈变淡变小,最后如熄灭的火焰难再燃起,高空中的天地盟第一次这样大规模的释放“灵魂光力”,以至力量殆尽后,毫无招架的坠落下去,幸好尚能保持清醒的众位队长和神王沧岚在他们结实摔中之前出手相助,不然金衣褪去的瞬间,他们的□□凡胎就会粉身碎骨。 然后,就和所有人希望达成的一样,神界众生苏醒了!与三古国中人不同,神族在一天之中经历了两场难以想象的惊天变故,其一,他们的神树死亡,其二,因神树死亡,他们此后将与其他世界的无数众生一样,不再拥有骄傲的千龄资本,每一个,都将像其他人类那样生老病死,百岁足矣。 神族们赖以为狂的资本和势力被瓦解了,重获新生的同时,他们难以接受自己变得跟“奴族”一样,从千年的岁月,直接缩短成百载。因为没办法面对现实,不少桀骜激进的神族将领,打算反抗到底。 可他们也不知道应该去反抗谁,只一味的高呼呐喊,摇旗助威,军心并不团结,目标毫不一致,散沙般的景象,让登高一呼的大族长,满目悲凉。 “(各位!请听我一言!)”声量再高,也蔓延不到远处,传达不到彼方,可明知如此,大族长还是用着吼破嗓子的力量,拼命呐喊:“(今日变故,令整个神界风云变色!在我们惨遭灭世危机时!是三古国的外族者,用自己的神力拯救了我们!神族一向知恩图报,怎能在今时今刻,对待恩人挥拳相向?!)” “(可是族长!我们变得和奴族一样!此后只能活百年啊!这让大家怎么接受啊!)” “(本族长虽然没去过那个世界,可也听过一句话,‘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摧毁神树的另有其人,而站在我们面前的外族者!却用他们的生命守护了神族!百年又如何?若无他们!我们连百秒都活不到!若无他们!此后的神界!将是一片枯骨!)” 大族长椎心泣血的高呼,让本来愤愤难平的神族们陷入沉默,这时,终于有了第一波神族人表示赞同大族长的意见,表示,乐于把这些拯救者,当成他们全新的“世界神树”去信仰。 “(今天,我以神族族长之名向众生宣布!此后!一切外族者都将与神族平等存在!不会再有奴役和压迫!不会再有‘奴隶’和‘奴隶主’的分别!人人平等!直到千秋万世之后!神族只要存在一天!任何人就不得违令!)” 被压迫了千年的三古国,被欺凌了许久的异界外族者,终于在这天,迎来了解放,重获了自由,为此欢呼的,不仅仅有喜极而泣的三古国后人,更有不计其数的神族中人,对这样的改革深表赞同。 被激昂的群情感染,被万众的喝彩淹没,天地盟从未见过如此浩大的声势,即便在术法界,也鲜有今日的这般“成就感”,他们,拯救了神界中的芸芸众生吗?直到现在,还晕乎乎以为在梦里游荡呢。 “先别得意太早,神树被摧毁殆尽,你们认为,这个世界会毫无动摇吗?” 沧岚的几句话,得到佐银的附议,果不其然,就在整个光之神域为了各自的“重获新生”而欢呼雀跃时,难得浮现一丝蔚蓝的高空,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和动响。比所有人都率先悲呼出声的,是早已破了嗓子的大族长。 “(空间壁裂了!亡族命运依然无法改变吗!)” “空间壁是什么啊?”芙菱虽然听懂,可还是懵了,连大族长都灰心绝望,情况一定比方才更糟啊! “看来,是因为神树被摧毁,力量过大导致神界空间壁破损!”夜原切进入咬牙切齿的警备模式。 “那会怎么样啊?” “到时候,神界里的人就会落到其他世界,或是更严重的空间重叠!” “那不就跟暗之门被开启的后果一样惨了吗!” “没错,不能等了!大家上吧!” 并未因局势的急剧恶化而六神无主,光之国的第三代精英护卫们,似乎一直都有坚定的前进方向,他们不给四代后辈听取解释的时间,一个挨一个飞蹿到更高的位置,挥动佩刀,用力量去弥补天空的裂痕。 对于老师们的钦佩再度攀升到无以言表,天地盟众人怀揣的那份憧憬,从未因与老师们偶尔产生的矛盾而减少,在他们眼里,老师们是强大的象征,是救世的典范。 原来他们常年携带的刀,还有释放近神之力、弥补空间壁缺失的力量,一招令万世瞠目的组合结界技,将大面积的龟裂断口修复到近乎完整,最后的那个小缺口,他们却迟迟没有堵上。 “四代上主,全都上来!” 不知哪一位用了千里传音术,让弟子们无比清晰的接收到这句指令,脚踏掺杂了光能的碧霄凝云带,一众上主用最快速度回到了老师们身边。 “如今的术法界,已经没有三古国后人安身立命的地方了,而且大规模的降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用着轻松的语调,诉说着沉重而艰巨的事情,箐栾队长显露出不可多见的严肃:“必须有近神者留下来,支撑整个神界空间壁。” “而人选,当然是我们。”奇陌佐银无缝的接话,不给天地盟疑问和反对的时间:“你们带光神回去。术法界、光之国的安危与和平,此后就交给你们了,四代上主……不,最接近神明的光之战士们。” 原来,最后的结局不是灭亡,而是为了维系各个空间互不干扰的平衡,永世的分离,此后,光域的第三代上主们,将会如光神空羽一样,永远屹立在隔世,做那里的擎天支柱。 Chapter 1142 曾经,他们产生过反抗和违逆的念头,也一度对老师们感到失望和憎恨,可这种消极的感觉没能维持太久,因为就在这一天,他们重新回到术法界的这一天,老师们或温和或严厉的容颜,永远停留在了那一时刻。 小婉不在了,碧姐始终在沉睡,光子下落不明,诸神团动向隐晦,一切争端,还未平息,随时都有再起波澜的可能。 听门口的护卫们议论,天地盟回归光国,为同伴小婉举行了葬礼,并把她安葬在国都墓园,立碑祭奠,小婉出自光域民间,许多生前的熟人前去吊唁。 可她相夫光子,却只能一个人孤单的在屋中摆满蜡烛,画一幅小婉明朗大笑时的肖像,回忆着昔年,众人在一块儿欢笑时的热闹场景,默默垂泪,哀悼红颜的早逝。 炎之帝恒连续多日不见踪影,咛咛也未出现,消息无异于遭到了全面封锁,她总不能一直指望大意马虎的守门护卫们再泄漏点什么。每天,只能吃从暗格里递入的食物,尽管一如既往的丰盛,可她食如鸡肋,毫无趣味可言。 光子没有蹉跎太久,因为隔日,咛咛就如同往常般喜笑颜开的出现了,手中捧着一套洁白的婚服,脸上的喜气溢于言表。 这婚服完全不同于神国的红色风情,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国白纱风,做工精致华美,像是出自她这昔年的设计师之手,手工缝制,连花捧和水晶鞋的择选都毫不含糊。 一应俱全的物件,让她意识到,火国皇城中,即将举办一场盛大婚礼。不过为什么把东西送到她这来,她想不明白。 “光子小姐,一个星期之后,是您跟国主大人大喜的日子。”咛咛知她诧然,便如实相告,而且没有任何前缀。 “国主……什么国主……”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真心以为咛咛走错了屋子。 “当然是帝恒国主啦!”说着,侍女就自顾自上来,要帮光子换装。 这些天,相夫光子用尽各种办法,也该吃吃该睡睡保留了体力,可养精蓄锐也没用,就是无法冲破帝恒设置的结界牢笼。 原来他还活着,所以她的突破计划寸步难行,而那天倾尽全力的一击,也功败垂成。 不过,如果能够出席这次婚礼,或许就能逃出生天了。 “谢了,咛咛,我自己换吧。”她爽快的接过礼服,不动声色的进了内室更换,再度出现,虽然面色苍白如纸,不施粉黛,但与生俱来的高颜值,还是惊艳到了咛咛。 只听,这满口甜言的姑娘止不住的赞美:“小姐近来清瘦了不少,距离成婚之日还有一周,好好进补一下,丰润之后就更迷人了。” “他在想什么呢,我是遭到废弃的女人,他有必要吗?” “虽然国主大人没说,不过咛咛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呢!”咛咛一副艳慕之色,娇滴滴的捧起了自己的脸颊,一派想入非非的情状。 光子心下暗嘲,他在乎的,仅仅是修罗道的力量吧,虽然不知搞这一出有什么阴谋,但只要能逃离这,冒再大的风险她都愿意。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如同指间流淌而下的清水,走的悄然无痕。 而这一天,咛咛没有带来光子想要的天地盟情报,她奉送的,是一则五雷轰顶的消息——所谓的婚礼,只需在这屋子里举行,没有任何宾客,新郎也不会出现。 “这是什么意思?”逃跑计划被打乱,相夫光子的脸色有些僵硬。 “国主大人说,明夫人你的真面目不便暴露,所以外面的宾客也就无需接见了,至于他本人,什么时候有空,自然会过来。” 在讲这些的时候,咛咛的言语态度有说不出的古怪,尽管光子对她早就心生戒备,但此前的咛咛,还不至如此的阴阳怪气。 又如同等死一般的熬了个整天,深夜,炎之帝恒独自前来。往常他不会这样,尚能顾及相夫光子的睡眠问题,因此朦胧中睁眼,看到一脸平淡站在床前的红色碎发,她吓了一跳。 “打扰你了。” “你果然还活着!” “怎么了,我的新娘,因为我一整天没出现,让你心情烦躁了吗?” “你以为,我答应这件事,是为了跟你做白头偕老的夫妻吗?” “啊,我知道的。”帝恒寡淡一笑,毫无情感:“你是想借机逃走,可是,我既然知道,就不会给你机会。” “我想到了你会猜中,不过我奇怪的是……你这么在乎礼仪廉耻的人,就不怕弄这种不合规矩的婚礼,遭到国臣的反对和民众的耻笑吗?” “如果让他们知道,我迎娶的是雷之国前国后,估计,生出的舆论会更多吧。” “你……” “况且,还是血帝心心念念的人。”他坐到床边,摊开手心,一条流苏紫藤穗赫然出现在女子眼底。 她惊住了,额上虚汗横流:“你见过他?他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从进入神界,就再没和风树取得联系,哪怕那寥寥无几回的重归术法界,为了大局,她也忍住了与他联络的念头。 “看来云罗风树在你心中,还是重要无比啊。” “说吧,你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婚礼又是什么意思?” “呵,你是在命令我吗……明夫人?” “不要这么叫我,我跟你的关系,仅限敌我。”相夫光子对于他屡次流露的暧昧态度,置之不理,饱含戒备:“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为了不让修罗血被影响,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打退堂鼓,把我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结界里,是为了万无一失,呵,炎之帝恒,你还不承认吗?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才会用这种一点也不高明的卑劣手法!” 脾气再温和的炎之帝恒,到了这一步也被她屡次的违逆搞到失去耐性了,他不能容忍,自己握在手中的人,用这样狂妄的态度对他说话,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仅仅是动作,就有让人窒息的强烈压力:“我可以提前一步送你下黄泉,你唯一的活命机会,是求我,是对我低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治愈你的疾病,让你长命百岁享尽世间荣华,你们人类最大的理想,不就是这样吗?” “对于我来说,早死一天和晚死一天已经没有区别了,你会恼羞成怒,表示我的猜测没有错……想让我低头服从,做梦!”尽管虚弱到连吐字都觉得吃力,可她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坚毅强硬。 歌莺国后这边,刚刚出院的女官利敏心急如焚报告情况,她人虽不在皇城,可眼线一日没从“阵前”撤下,她的主题非常明确,就是督促国后,赶快行动。 “国主对外只宣布,他纳的新妃子叫‘明夫人’,可这个明夫人,整日足不出户,真是想不注意都难。”歌莺的口气十分平静,并没有因为不明来历的女人夺得国主欢心而有分毫不满,可利敏眼中的她,却不是这样。 阅人数十年,利敏也算经验老道的识人者,这位风国来的娇贵公主虽然看上去天真温厚,娴雅大度,可内里的城府,连她这只母狐狸都忌惮三分,出奇的是,这样一个危险的女人竟然能和智慧远超常人的帝恒国主安然共处到今天。 既然歌莺国后要装矜持,她利敏就善解人意的找个台阶给其下好了,煽风点火,可是她最拿手的:“国后难道不想知道明夫人的真实身份吗?我觉得,这里面大有古怪啊!” “能让英明理性的国主,费尽心机去保护,弄了一出金屋藏娇,想也知道定非寻常人物,不过,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她已经有了人尽皆知的身份,是国主大人名副其实的王妃了。” “那万一……她是相夫光子之流的狐狸精呢?”利敏的所指非常明显,尽管,她用了一个方面撇清前言的前缀。 歌莺随着乐曲舞动的步伐,果然停滞了,从容不迫如她,也禁不住冷却了美眸里的柔光:“咛咛口风紧得很,就算是我,也刺探不出什么,问多了,还会被国主讨厌,我可不想……” “国后大人不必忧心,我这里倒是有个妙计,可以把那明夫人逼出来。” 并非歌莺信任利敏的为人,而是在对其有利的情况下,这个老女人通常不会让这些当主子的失望,所以歌莺这次,毫不迟疑就听取了她的建议。 桔梗长歌前往国后寝殿的途中,内心充满忐忑,像他这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皇城护卫术师,通常跟国主的女人们没什么交集,他不明白,国后身边高手环绕,有什么是他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兵可以效劳的。 这种未知的不安持续到他和歌莺国后面对面,尊贵的第一夫人端坐在玉座上,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塑,美得炫目,又被规矩制约的少了许多青春活力。她身边的利敏倒是一脸狡诈笑容,开门见山告知长歌“内情”。 当听说,明妃楼里被困住、且有性命之忧的女性正是相夫光子时,长歌的表情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惊骇,往日里,他低调平淡,不露锋芒,连他自己一时也预料不到,他的存在,因与相夫光子的关系,早就在利敏的捕捉范围内了。 利敏用一种毫无破绽的“担忧”,向长歌诉说了她不便插手的为难,而作为国后,歌莺肩负的不仅仅是一国荣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闹到外面去惹天下人笑话,利敏见长歌陷在担忧里不能自拔,趁机加大砝码,提议让他冒险一去。 桔梗长歌一向遵从帝恒国主的意愿,可他更在乎友人的性命安全,很快,性情中人的少年术师,对利敏的话信以为真,拎着武器,飞一样的驰骋到明妃楼附近。 虽然半途,一抹淡灰色的影子拦截了他。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贸然的闯进去。” 为避人耳目,炎之君罗拉着长歌躲到了人烟稀少的皇城角落,刚好那个位置,能看到明妃楼尖尖的屋顶。长歌对这位只做了几天国主就退位让贤的男人据实以答,君罗也毫不含糊,直接告诉长歌他方才险些铸成大错。 “利敏并不确定里面是不是相夫光子,八成是替国后试探的,可遍观整座皇城,又没人敢置国主的命令于不顾,这时候,派至情至性又勇敢无畏的你去,再恰当不过了。可是,却把你一个人的生命置于险境啊。”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尽可能的帮助她。” “明知是计谋,你也敢深入吗?” “是的,因为如果真的是她,我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就算是您……也阻止不了我。” 对他执着到毫无动摇可能的澄澈双眼瞧了一会儿,君罗用力的叹息一声:“好吧,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 “君罗王子?” “她,不仅是你的朋友,也是我君罗放在心里的至交,走吧!” 与此同时,刚刚开完了国府会议、再度叱咤风云了一番的炎之帝恒被老臣栖昧堵住了去路,他并不着急离开,而是静静的站在老人家对面,请他尽情的表达完。 “您现在虽然已经贵为国主,地位也趋于稳固,但火域是大国,万不可在这时让大家笑话啊!” “大人所指,明夫人之事吗?”帝恒的反应相当平淡,即便会议上,这位老大人经常激动到唾沫横飞。 “正是!” “那么,我可以坦白的告诉大人你……既然,我有本事娶她,就一样有本事,让非议的人闭嘴。” “既然如此,那老臣我不得不请出虹端……” “父亲吗?”帝恒不置可否的一笑,伸手拍了拍老大人肩膀上未及清理的灰尘:“父亲大人将国府诸事全部交托到帝恒手中,难道这其中不包括纳妃之事吗?” “您纳谁都可以!哪怕是一个乞丐的女儿!可明妃楼里的那位、她是!” “她是谁不重要。”这一刻,面对长辈的帝恒眼中,不再有恭敬和温和,他的目光犀利如刀,即便是上慑君王、下压群臣的栖昧,也不由得心生恐惧:“重要的是,我必须把她留在身边。” 明妃楼从外观看上去大气恢弘,不过实际上可供光子进出的,就只有一个卧室,一个书房,还有一个洗漱间。为了逃出这里,她也算把每个角落都观察个遍,因此,当书房内的地砖发出响声时,机敏如旧的她飞速步进,一掀地毯,竟看到破砖而出的桔梗长歌。 非但如此,另一个叫她意想不到的“客人”也驾临了,原来,受委托盖造这座明妃楼的人,曾受惠于君罗,因此君罗稍加打听,就清楚密道的入口在哪了。 “我看,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和长歌不同,君罗进来,就没打算空手而归。 可一直想离开这里的相夫光子却开始犯难,最后,忍痛回绝了君罗的好意:“你们肯冒险来探望我,我很感激,不过,你们自己离开吧,我不走。”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不知道帝恒国主为什么把你关起来,不过看你的状态,我们这些朋友,都很担心!”长歌在忠诚与仁义间挣扎许久,最后,他选择后者。 “帝恒一定知道这件事,如果我离开了,那个盖造宫殿的人,甚至于和他有关的君罗,都会有危险的,现在是没出事,帝恒睁只眼闭只眼,可一旦出事,就人命关天,我虽然非常想离开这,可,不能用别人的命去冒险啊,你们……也别劝我了,虽然被囚禁,但我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君罗沉吟了片刻,又是漫长的一叹:“他偶尔也会派差事给我,不过,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性,唯有一点,我,你,长歌,大概是一样的。” 他讲话时,总能让聆听的人不自觉投入进去,心绪归于宁静。 “虽然有时候,会和他达成共识,但终究是各有各的做法与思想,我也一样,不甘于完全受控于帝恒。长歌,我本以为是个老实人,今天才知道,也有勇猛的一面呢。” “君罗王子就不要取笑长歌了,其实面对帝恒国主,我也慌得很。”长歌难为情的一笑,在这二位面前,他觉得自己还很渺小。 “谢谢你,长歌。”知道相聚的时间有限,多一秒就多一分风险,于是光子单刀直入:“有个不情之请,能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光之国的全部情报吗?尤其是……天地盟的。” Chapter 1143 更深层的内幕,长歌说他尚不清楚,不过天地盟四代上主归国的消息千真万确,当谈到五代国主有重兴四代时期国府制度的举措时,向来安静的宫楼周围,传入整齐的跑动声,还有金属兵器与外鞘磕动的震响。 有人包围了这里,势头还不小的样子,相夫光子猜测到几种可能,一方面掀开绒毯,让长歌和君罗赶快离开。 明妃楼宫栅之外,一队威风赫赫的铠甲术师,随同一抹娇柔曼妙的窈窕身影,整齐的驻足,为首者身穿华美艳丽的王妃裙装,开喉顿嗓的气魄,与她的外貌极端不符,那声飘千里的凛然,让这皇城中的许多人都敬而远之。 她叫青央,是栖昧的侄孙女,凭借这一层关系,年方十八就嫁入火国皇城,作为帝恒国主的“青夫人”趾高气昂,不过她跟一般的无脑娇小姐不同,是懂得进退有度的,这回,她也是抓住了充分的“铁证”,才会冒着被帝恒厌弃的危险亲自走这一趟。 “你们通通让开,本夫人要到里面去执行公事。” “青夫人请见谅,国主大人有命,除了他指派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如果明夫人藏匿了其他不干不净的男人,到时候折损了国主大人的颜面,你们觉得你们就能免于责罚?”青央高挺着天鹅般纤细的颈子,把本就尖细的音色推上顶点:“实话告诉你们,本夫人得到确切消息!明夫人她暗藏奸佞,与其他男人私会!现在,我是来替国主除害的!” “发生什么事了。”才步伐稳妥行至此处的炎之帝恒,一登场就自带令人臣服的霸道气场,所有人都恭敬垂首之际,一脸怫然的青夫人不肯低下高傲的头,尽管随着国主的靠近,她慢慢呈现胆怯,在还不算晚的时刻屈身下拜,帝恒的视线并非在她身上多做停留,问话也简短了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如此兴师动众,是有什么事吗?” 于是青央壮着胆子,把“明夫人私会情郎”的消息又传达了一遍,她语气坚定,就好像亲眼目睹了那样确信。 “随我进来。”帝恒本是十分厌恶无理取闹、还搞到人尽皆知的女人的,不过这次,他没有动火,更是随着青夫人的意思,打开了从来都不对外人开启的“牢门”。 青央本来得意洋洋,受宠若惊的以为国主对她另眼相看,想不到在里面兜转一整圈,别说情郎,连女主角的影子都没见着,她有些失控,冲到洗漱间里拉开垂挂的帘子,只见,一个女人□□的站在淋浴下,静静的冲洗身体,白皙背上的一对蝴蝶骨,漂亮到让她这个同为女性的人都脸红心跳,青央又看了一会儿这红发女人身体背部的线条,产生了一种她果然是个狐狸精的念头。 “看够了吗。”大概知道来者不善,相夫光子没有转过脸,就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背对着发问。 “哼!”青央光火到不行,把帘子摔回原位后气冲冲跑了出来,一抬眼,见国主面含极淡微笑的站在门口,吓得脸孔惨白,跪地讨饶:“国主大人!是青央的错!青央不该怀疑明夫人!青央有罪!请您从轻处罚!” “青央,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进来吗?” 青央不言语,但也逐渐意识到,并非如她刚才想的那么美好。 “绝不是因为,我对你高看一眼,或是把你当成不可取代的人物。”他没有伸手去搀扶吓到魂不附体、跪地屈服的女性,而是用一种陌生冷酷的目光,轻落在她颤颤巍巍的脑顶上:“你刚刚宣扬到人尽皆知,如果不带你进来一睹真相,想必你不会死心,会继续扩大流言吧。” “青央不敢!” “然而即便如此,你造成的影响依旧是无法挽回的……”在青央畏惧到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的关头,帝恒用一句简单的结束语,抽走了她仅存的最后希望:“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凿凿,送她回去。” 帝恒无视掉青央声色俱厉的哀求和哭泣,关紧明妃楼的门,在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中,靠近屋子里那抹纤细的背影。 她刚刚沐浴完,穿着白色的睡袍,一头赤发还在滴水,她利落的拿起干毛巾,一点点将湿润的水珠吸走,素净苍白的脸孔上,淡到不着一丝情绪。 帝恒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距她一米远的那点上,无悲无喜的开启话题:“刚刚,他们还在这里的吧。” “你的王妃倒是风风火火的来了一次。”她不改神色,也拒不承认他的所指。 “你是在否定我所看到的事实吗?”炎之帝恒轻哂,眼里布满威胁:“还是说,你想让我把他们处决了之后,拎着他们的头颅来向你证明我的预见没有错?” “你想干什么?” 果然,这句话是引发她暴露真容的机关,帝恒早就发现了,想让相夫光子卸下武装跪地求饶,不是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而是要把剑,捅向她伙伴们的身体里。 “帝恒,我知道,这段时间我让你很不高兴,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我说了,你不要……” “你有什么资格或能力,阻止我去做这些?”这次停留的出奇短暂,撂下这句话,炎之帝恒就转身走向门外。 君罗和长歌有危险!她的第一个恐慌预感,竟然出自这里!在她身陷帝恒锻造的囹圄时,偌大的火之国皇城,就只有这两个朋友愿意冒险前来,哪怕她相夫光子今天就死,也会永世铭记他们的恩惠,在她被这里的一切都搞到冷彻入骨、孤单难耐之际,也是他们两个,让她感到由衷的欣慰,因为,不论外界流传的名声多么恶劣,她相夫光子,还是会有愿意相信她的朋友。 决不能让帝恒伤害他们。这样的念头,占据了她全部思想,以至于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在她毫无预算的情况下,发生了。为了不让帝恒迈出那扇门,她张开双手从背后紧紧搂住男人的腰,口中不断央求,让帝恒不要迁怒无辜。 “他们什么也没做啊,只是来看看我,刚到没多久就离开了,我不也没怎么样吗?你需要修罗血的鲜活之力,我就一直留下来帮你觉醒好了,但是请你不要为难不相干的人,拜托了!” “你是为了长歌和君罗,才来恳求我的吗?那为什么不为了你自己和天地盟,好好的配合诸神团呢?” “天地盟,早已做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没必要牵累毫不相干的人。” “口口声声不许我牵累旁人,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拿开她的手,转过身时,一把拉近两者间的距离,让她即便想要逃走,都无路可去:“在我的力量完全觉醒之前,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你只能回答‘是’,明白吗?” 距离近到连彼此的吐息都能感受,相夫光子在他暗金眼瞳的凝视下,滋生无名惊恐,奋力的抽身逃走时,睡袍前襟非常不争气的松动了,在完全走光之前当事人手疾眼快将睡袍整理成制服的严谨样,同时大力的松一口气。 害羞?不是,欲迎还拒?也不是,要说是害怕,更加不是……但炎之帝恒,就是能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中,读到名为“恐惧”的东西,她所担心的,究竟是什么? 为了读懂这一点,炎之帝恒决定暂放以往的原则,他今天就跟往常一样,穿着笔挺规矩的男士正装,脱下外套后,里面的衬衫干净到近乎透明,他不但不去整理微歪的衣领,反而朝着视线里唯一的绯红走去。 还没靠近那张床,一颗相对来说坚硬不少的桃核枕头砸了过来,随后,帷幔后的女性下达逐客令:“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 “然而在我听来,这却像是一种邀请呢,明夫人。”没有如她所愿的离开,当然,也没有做更进一步的激进举动,他只是十分平静的坐到床边,看她被水灯折射的光染到微红的脸:“曾手握过最高权力的你,现在可曾后悔,离开了光之国,还有雷之域?” “如果我这一辈子做过一百件事,能让我后悔的,也只有那么其中一件,而这其中,大概不会包含你指定的事情。” “一板一眼的,倒也符合你的格调,不过……还是很难相信呢,世人无不贪婪,欲望乃人之本性,既然都是一类物种,归根结底,也不会相差太多吧。” “本能相同,不表示人生道路的走法也相同,如果不能用智慧跟理性制约本能,那就跟禽兽没有差别了,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岂知满脑子只有利益的家伙,不是鸟禽般的低能动物呢?”即便到了现在,她已看淡了许多俗世,可还是对一种行为无法不嗤之以鼻,那就是为了利益而毁灭自己人格的做法。 帝恒笑出了声,尽管听上去,温和恬淡,优雅如常。 “你笑什么?” “我想,这就是真实的你吧……不要怜悯恩赐,不要荣光虚名,不要锦衣玉食,只要平等与尊重的爱,要独一无二的真心。” 相夫光子并不认为后面的这几句话,出自于炎之帝恒的总结,这头脑跟宁日潇一样好的家伙,大概是看了什么书,把其中最精辟的部分记在心里了。 然而她何尝不清楚,记在心里,和深入灵魂的差别。 “你懂的很多,但不表示你会赞同这些,是吗?” “难道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你会赞同的吗?” “那我就不明白了。”在没有把炎之帝恒的全部目的一个不漏的揭露出来,她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松懈:“大费周章把我锁在明妃楼又是何苦,想让我屈服,办法多得是,就算你想把我的利用价值一直榨到干,也有千百种方式不是吗?我不认为,目前的这一招,是你眼里最恰当的。” “会站在我的角度,去根据我的行事准则考虑我会怎么做……你很聪明,可别忘了,正因为知道你聪明,我才不会让你有机会破解这些谜团。” “虚张声势?”没有得到答案,她也并不对这个人抱有期待:“做你身边的人,还真是辛苦,因为他们不得不为了生存去揣摩你的喜怒,而你……又那么深不可测。” “你很想,更深一步的了解我吗?” “并不。”她回绝的干脆坚决,毫无考虑:“在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我以为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兄长,但那只是惊鸿一瞥的错觉,后来我知道了,你的风度和修养,与你动机不纯的内心形不成正比,你的虚无缥缈,让你注定会成为一个孤独的人,你总是妄想掌控一切,可我不相信,你没有失算和失手的时候。” “毫无来由的自信,妄想就不必了,相夫光子,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为何到现在,你还寸步难行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你险些被我杀死呢,创世神觉醒者。”相夫光子带有几分嘲讽的扬起半边眉端:“虽然不清楚,你是用了什么诡异的办法让自己起死回生,不过对于你的弱点,我也算了若指掌了呢。” “你是在暗示,无论如何你都会脱离我的掌控是吗?”他笑了,深不可测,又叫人脊背发凉,在他徐徐靠近的过程里,一直在观察修罗道的反应,直到距离缩短到已经不足以用暧昧去形容的时候,红发扭过脸去,神色中写满了不情愿。他的嘴上,弧度不变,伸手轻拨她额边发丝的动作也异常温柔,他的口吻,像在呵护一朵不堪风雨任凋零的娇花,而这朵花的花茎上,缠满了扎人的棘刺:“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但如果你是心甘情愿的,我会选择接受,哪怕你曾经做过让我不大愉悦的事。” 略带凉意的指尖挪到眉心上一点,相夫光子方知他所指之事,不晓得在慌张什么,总之她不择路的扭头欲逃,硬生生撞到支撑帷幔的床柱上,被弹回到松软的被褥间,当她再度跃起前,帝恒轻而易举的翻身压上,双手撑在两侧,不给红发分毫移动的空间。 她不会记错的,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过这么荒唐的举动,从认识,到缔结合作约定,再到做戏订婚、甚至于诸多的往来,他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绅士,连讲话都不曾大声过。 这个心思莫测、城府极深的男人,有着最高超的理性思维,绝不可能有一见钟情的冲动,连日久生情这样的字眼,都与他无缘。 真是讽刺,依照衍仇的亲身经历来看,这个少年时期便有着与岁数毫不相符的老练的家伙,到现在还顶着一张状似青涩的脸,相夫光子忽然联想到,这不会和他重伤复原的能力,有什么关联吧? 耳垂被温热的吐息沾到,她下意识的抬手,试图推开帝恒,不经意抵上那瘦弱而不显得羸弱的胸膛,那里,没有一丝跳动的频率,可温暖的体温,让她意识到他并不是个死人。 猜错了吗,如果不是不死一族的,他就是有某种神秘力量,跟武神迦络似的,可以几十载之后年轻如旧。 “我不过而立之年,长成这样很奇怪吗?” 她口中“孤独的王”,用一种略带讶然的单纯模样瞠了瞠眸子,不得不说,有那么一刻,光子以为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这么可怕,至少内里不是。 然而现实往往残酷得很,当咛咛站在门外,状似无意又似有心的宣布——桔梗长歌的右掌已被斩去、炎之君罗也发配到了荒芜之地去守境的时候,她的眼底,凝满了极致的悲痛。 “知道了。”帝恒言罢,咛咛便退出了明妃楼大门。 他把目光重新定格到红发女人脸上,她的眼中毫无波澜,两行清泪却长滑而下,他抬指,轻柔拭去她颊上的泪珠:“因为自己的关系,让伙伴生不如死,很悲伤吗?” 他问的那么平静,无半分恻隐之心,可相夫光子这回,出奇的没有撕心裂肺,没有质问呵斥,她只是任由炎之帝恒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半点挣脱的机会都没有:“我是替自己难过,堂堂相夫光子,一世不曾屈服过谁,现在竟没办法阻止你……从你随随便便就能制造空间隧道开始,我就该料到了,就该提防了……是我的错,我根本不该认识你。” 他轻笑着,又降低重心,一双薄唇翕动间,在她耳畔留下这样的话语:“还不止哦,就连雪之国被灭,也是我派人做的,跟天魔教毫无关系,我不过想要借刀杀人坐收渔利罢了。” 那一刻,她听到自己源于灵魂深处的悲鸣,血液在胸臆间翻滚,好像随时会把她拖入绝境。 “其实你不用自责,我也根本没有藐视你的意思,因为作为人类,你已经表现的很好了。只是在神的面前,实在如空气一样,微不足道。” “可是……作为神的你,现在也需要呼吸人世间的空气,才可以存活不是吗?” “啊,确实如此。”第三次从上至下的靠近,他将唇,印在了她的眉心上,随后轻吻她鬓上的红发:“晚安。” 浅尝辄止的温存,于她来说,已无法产生任何波澜,从得知君罗和长歌的悲惨下场开始,她的心就彻底变成了无知无觉的木头,因为相夫光子知道,就算悲伤万千,也阻止不了这个男人的脚步了。 Chapter 1144 心思诡谲的男人,居然在某一天撞邪般主动要求,要把一招神奇的空间术法传授给相夫光子,且称之为“神术”。 过程里,他只口述施术方法,完全不给她练习实验的机会,相夫光子也没表现出应有的兴致,一直倚着窗框静静聆听,好像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的。 她隔窗,对着西北方向的天空远眺,一整天米水不进,对于咛咛的嘘寒问暖也置之不理,像一个没有知觉和情感的木偶,炎之帝恒见自家侍女面露苦色,用眼神示意她退下。而后,走到光子面前,两手轻轻压住她的肩膀,缩短距离,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 “如果你这么痛苦,干脆就忘记这一切好不好。” “你想的话,随时可以,又何必问我。”她很快撤下目光,阖起双目,想逃开眼前的一切。 “如果没有诸神团和天地盟,没有我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不愉快,你愿意相信我吗?”他看着她,即便得不到她专注的凝视,也认认真真的提问。 “这个假设毫无意义,因为,你我已结下了不可磨灭的仇怨,你毁了代特的国家,杀死了小婉,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也不会相信你……”她十分虚弱,声音轻小,却也难掩骨子里的硬气。 想不到的是,这次炎之帝恒没有被激怒,反而掏出那把他曾送给光子、又被还回来的利器,把它强塞到红发的掌心中,有刃的一端,则割上自己的胸膛——那数日之前,已被刺穿过一次的部位:“如果还是这么恨我,就把这颗心挖出来吧。” “你以为我不敢是么?”她瞥了他一眼,正过剑尖,做往里深捅状。 然而就在她刹住的一刻,帝恒紧握住她即将抽离的手腕,并用自己的力量,强使她“下杀手”,相夫光子惊恐莫名,立即抽手甩开凶器,落荒而逃般倒退了数步。她承认,她很想给小婉报仇,也承认,被他这可怕的举动吓到了。 “噗哈哈,你俩调情的方式还真特别啊,相爱相杀吗~”一个捂着肚子弯着腰边走边笑的男人推门进来,那阳光灿烂的样子,对于相夫光子来说,还真不算陌生。 当初,就是这位主动接近的仁兄,不知用了什么鬼办法阻断她和伙伴们之间的意识联系,可气的是,相夫光子是在很久以后从他人嘴里听得这个真相的,后来,他又无情的利用了芜华并置之于死地。在她看来,彼欢除了性格方面和帝恒差了十万八千里,其他方面都相似的很,两个人全属深不可测的类型,都能一面打着“有利可图”的招牌,一面浑若无事的加入阵营。 估计留在这,这二位也不会旁若无人的交流组织内部机密,相夫光子懒得和他们耗。就自行进了书房休息。 当然,两名觉醒者也不会疏忽到真的在明妃楼大肆畅谈,在离开的一路上,彼欢习惯性的言语不停:“就这么放着她,不会有问题吗?” “她已经命不久矣了,根本无须担心。” 彼欢有些意外的看住他残酷漠然的侧脸,紧接着用一阵笑声,冲破了这诡异的氛围:“既然这么严重,你还打算袖手旁观吗?” “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嘿,还真像你的作风啊~” 近来身体沉重似灌了铁铅,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却不像往常那么飘飘忽忽的。咛咛带来的皇城医师也只说她是营养不良。 而事实上,相夫光子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她只是一只笼中鸟,就算健健康康的,振起翅来也冲不破笼门。 咛咛依照帝恒的指示,每天都定时定点的来明妃楼照看光子,也时不时发表一下她对现状的看法,多半时候,光子不作回应,不是阖目养神,就是临窗远眺。 这日,当咛咛一副同情的模样劝导她珍惜生命时,光子笑了,悠然,冷漠,毫无温度和柔情:“我该说,多谢你费心吗?” “光子小姐,好像对咛咛不似以往那么亲近了呢。” 咛咛眼里的黯淡冷光,即便不去正视,也能从这口吻里感受到了,光子不再隐瞒,把她知道的事情,吐露的一清二楚:“是你帮那位幕后高人传的讯吧,所以长歌和君罗,才会在帝恒离开这里之前,被先一步下令处决,虽然有可能,是帝恒来之前就嘱咐了一切,但是你……敢说没有参与其中吗?” “看来,足不出户你也能知道不少事呢。对,我咛咛不但是帝恒国主的人,更是歌莺国后的人,对我来说,与其让殿下一门心思放在你身上,倒不如去宠爱那位风国公主,我知道,她比你有城府的多,可你又清楚,我为什么这样选边站吗?” “没有兴趣。”她不怒不火,宛如在听与己无干的陌生事。 “因为!”一向乖顺的咛咛,忽然狰狞了眼角眉梢的弧度:“殿下是不可能真心喜欢歌莺的,他甚至不允许她生下有风火两国血统的孩子!可你不同!你很容易走到他的心里,得到他一生的爱护!我痴恋了他那么久……怎能允许一个没有我了解他的人!夺走我的希望呢!” “呵。”一抹轻笑,蔓延出她苍白的唇角:“歌莺如果知道你有这份心思,大概肠子都悔青了吧……虽然,我对炎之帝恒没什么感情,不过,确实稍微比你强一点。” “你说什么!”瞬间恼火起来的咛咛扑上前,一把薅住她的衣袖,死命拉扯。 光子慢条斯理的把手抽出来,出离的冷淡:“帝恒在这火之国皇城里,封了多少王妃和夫人,你不是不清楚,可他从始至终,有表现出一丁点、把你也收入后宫的意愿吗?你如果一辈子本本分分只做他的侍女,他兴许还会信任你一生,可现在如果他知道了,你有这种心思……即便愿意继续用你,你,还有脸面见他吗?” 这话,只针对于咛咛这种人,她相夫光子才会说,换一个心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的,她反而不知道怎么摆弄了。 果不其然,咛咛中招了,泪如雨下,咬牙切齿,再不似那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人了:“相夫光子!像你这种人!悲哀了一生!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得不到亲情得不到友情也得不到爱情!一直到死!你都是孤单的一个人!没有人会哀悼你!没有人为你哭!” “那正好,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请千万别为我哭。”拿出一条手帕,像第一次被咛咛照料那样,相夫光子为她拭去颊上的泪水,语声温润如初:“因为我不需要‘陌生人’的眼泪。” 在那之后,有连续两天时间她没再看到咛咛,反倒是坚如磐石的帝恒结界,有一种力量减弱的迹象在微微显露中,起初,她也不是那么肯定,加上日渐虚弱,以往的敏锐度褪得不剩几分了。 还是试试吧,万一成功了呢。抱着这样的心态,相夫光子试图脱出禁锢,用威力无法跟昔日相比的破冰拳向墙壁挥击,岂知用力过猛,直接撞破了宫墙,就这么生猛的从二楼飞了下去。 如果不能摔到松软的草丛里,即便是做元术师的,大头朝下也会一命呜呼,相夫光子来不及考虑这些,拼命旋转身体,在这一刻,把求生的本能发挥的淋漓尽致。可她料想自己要失败了,即将接受命运的惩戒时,被一个刚好在下面的人,稳稳接入怀中。 熟悉的力道,怀念的温暖,浅如阳光的发丝在视野里晃动,湛蓝似空的眼眸落下两片充满温情的光。她就那么不自觉的搂紧他的脖子,细眉轻轻蹙起,几乎不敢相信场景的真实性。 云罗风树的突然造访,引发了明妃楼周遭护卫队的恐慌,他们很讶异,明夫人破楼而出,而这个不知名的男人竟在守备森严的皇城里来去自如,如果不是方才那一声墙破的巨响,他们大概已经无知无觉的犯下了死罪。 为了不被那严苛到近乎残酷的国主处决,一众护卫术师拼了命围剿还未逃离该处的一对男女,完全不给光子担心和出手的机会,云罗风树上来就气壮山河的发动猛招,利落的动作,威武的气力,如同天界战神一般的势头,不出三分钟,百余名精英术师被修理到无一人再敢出手。云罗风树不是恋战的人,光子也在旁提醒他尽快离开,免得帝恒来了徒增麻烦。 像早已习惯了一般,云罗风树打横抱起自己的女人,如出无人之境,从明妃楼一路驰骋到守卫较薄弱的那一重城门,不费吹灰的携相夫光子成功逃离囚鸟之笼。 一直到很远很远的安全地带,他才放慢脚步,悉心问候光子的身体情况,见她容颜苍白似雪,十分担忧:“我马上带你回光之国。” 那一年,她垂死昏迷在琴河附近的深林里,也是这个男人,把她从绝境中救起,承诺带她回光之国。同样的人,同样的话,而不同的,是她再也望不见远处的光辉。 “我想休息一会儿。”她微弱的央求,眼渐渐睁不开,像随时都会逝去一样。 “好。” 不论情况多危急,男人发誓,死也要护得她的平安。 找了一家僻静的旅馆安歇,从头到尾她都依靠着风树代步,撞墙的时候,大概是决心把最后一点残存的体力耗尽了,除了昏昏沉沉的睡,她什么也不想做。 再度醒来,视野里朦胧的橙光让她错以为回到了那间牢笼,惊慌中从床上坐起,相夫光子满头大汗,喘出来的粗气都仿佛带出一股血腥味。 不多时,七筇跟着风树走入房间,原来,他是去搬救兵了,姑且不论远在琴河的七筇为何会从天而降,单说风树这办事效率,也够让她倍觉暖心了。 七筇还是老样子,对交往不多但一见如故的光子爱护有加关怀备至,她没有像从前那样当着光子的面表露什么,光子迷迷糊糊自然也没有多问,只记得,床边上还坐着云罗风树。 “刚刚就想问了……你是怎么进入火国皇城的?怎么知道我在那里?怎么破解帝恒的结界……” 相夫光子一有问题就问个没完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没变,云罗风树欣然一笑,似乎被她算不得活力的活力逗笑了:“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在那里,当打探到火国皇城确实有一位神秘的王妃时,我就下定决心,不论是不是,都要来这一趟,万幸,还真的是你。” “那结界呢?” “是洛紫星涵,告诉了我破解结界的办法。” “他人呢?”光子以为,有洛紫星涵,就一定有芙菱在,那么就能早日见到天地盟的大家! “他回光域去了,说是有事处理。”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恨不得把全身温度都传播给她:“我本来想通知他们的,可心急救你,没顾得上,等你好一些,我们立刻回去。” 光子又何尝不知,风树正是顾虑她这禁不得风吹的身子,才会选择较为稳妥的归乡方式,没有急于求成动用涡流。 当晚,相夫光子睡下以后,还未离开的七筇把云罗风树带到了外间,用光子即便醒着也无法听真切的音量慎重相告,里间的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一刹的云罗风树是惨白的,又是死一般沉寂的,他的牙齿不觉中咬破了嘴唇,一双拳头也几乎捏出血来,满副,痛恨自己无能的模样:“如果那时候,我不顾一切带她离开这些纷争,也许,她今天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人,是我不够坚定,屡次动摇,让她伤心绝望,才会一步步走到这一天的。” “风树,我能体会你的感受,认识这么多年,你是怎样的人,我也看得清清楚楚,你对她的情感,一日未变,只不过有尚未完成的使命,才使你不得不……”七筇的话没有说完,就一阵哽咽了:“多好的姑娘,正直,勇敢,坚强,为什么命运这般多舛?” “她没有怪我。”望向窗外沉沉暗暗的月,连身边的七筇,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对于我那么混账的决定,她没有恨,也没有怨,她说她理解我,相信我,可我呢?如果那时候我也一样的坚定……” 风树脚下的地面被一滴滴泪水打湿,无声的恸哭,依然没有磨灭他的希望:“七筇,求你帮我个忙。” “你难道……是想?” “我欠她太多了,当她面临危险的时候,我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她,没有帮到她,让她独自一人承担这么沉重的枷锁,我这一生都没办法偿还了,也唯有,以命相抵。” “不行!”他坚毅的侧颜,倒映在七筇的眼瞳里,形成无与伦比的恐惧:“那招术,拯救一个人的同时,势必送掉另一个人的性命,我是医者,你让我做一手救人一手杀人的事吗?” “除了你,我真的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了。”眼中含着泪,嘴里咬着牙,云罗风树无时无刻不想把自己的生命能量,全数传输给他的爱人。 即使没有那一夜紫藤树下的缠绵,他也依然把她视作生命里唯一的挚爱。 他现在无比后悔,在这漫长的相识过程中,几乎不曾对心爱的姑娘表达倾慕之意,她大概,一直在不安和追索中度过吧,而这些辛苦,是他给她的,一个本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给了自己的女人,无限无限的苦楚。 “七筇,如果她不在了,我是不会一个人走下去的,让你为难,我很抱歉。”说完这些,他转身回了屋子,站在床榻边,静静注视她安宁的睡脸。 不变的娇艳红发,不变的稀世容颜,连睡去的样子,都好看到如同当年一样,那时候,他在琴河,算是和她第二次相遇,她狼狈而虚弱的样子,竟难以减损与生俱来的美丽。 或许,他和她的一切,都是从那一次重逢开始的,命运的际遇,是任何人都无法逃离的轨道,云罗风树对于自己这一生,有太多太多的悔悟,唯独,能和眼前的女子相知相爱,是他永不言悔的幸事。 ——哪怕前面就是悬崖,我也会陪你一同跳下去,但是,我更会争取,你生我亡的结局。 Chapter 1145 第三个恹恹倦倦的早晨,光子听七筇说,风树要离开大半天才能回来。 窗外朦胧,雨声紧密。也不知道他打没打伞,是骑马还是步行。 咳嗽中,不断有湿黏黏的东西流出嘴角,她心里清楚那是什么,便懒得去看。偶尔会听到七筇轻微的叹息,虽然很快的,医者会重整笑脸来说些逗趣的事情给她听。连出声都感到吃力,光子索性微笑无言,把感恩的话放在心里。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玉米豌豆羹,多谢。” 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连日来的食不知味,让她几乎忘却了唇齿间苦辣酸甜的滋味,这一刻,却出奇的想再尝尝素日里最喜的食物。 因为,或许下一餐,她就吃不到了。 七筇三令五申自己会尽快回来,要她在屋子里好好等着,周围设了防视听结界,只要她不出去,谁也不会晓得她的下落。 无人在侧,屋子里又陷入可怕的死寂,忽然,相夫光子一阵心酸,泪珠止不住的滚落下来。这一哭,就把极致的哀痛延续到了睡梦中。 梦里,她找君罗用星罗占卜瑞拉的下落,结果证实,瑞拉的生命迹象仍活跃在这个世界上。她从床上惊起,明明是梦,可却执着的相信那是真的。穿着单薄的衣衫长裤,光赤双脚夺门而去,忘记了半日后即将归来的风树,忘记了七筇离开前的反复提醒。 大雨瓢泼,冷冽生烟。相夫光子立刻被雨水浇透,可她出离的感觉不到冷。 雨幕中,一张熟悉的面孔对她浮现笑容,满头黑发,衬的面孔白皙美如神女。 “姐姐,许久不见。” “瑞拉……”她的声音出现波动,被雨水冲到难以睁开的眼睛,依旧勉励朝前观望。 没错,是瑞拉,除了与往日大相径庭的黑发黑眼黑制服。相夫光子喜极而泣,本以为要带着一世的遗憾走到终点,没成想,命运还是留给了她一线安慰。她张开双臂,想把妹妹抱进怀里,却在临近的刹那,被一把轻斩戳穿了手心。 紧握利器的黑发瑞拉,眼中毫无情感,面对红发女子哀伤而震惊的凝望,冷眼视之:“可惜,我并不是比吉特瑞拉。” 是啊,瑞拉是不会这么做的,她也不会用这样的态度跟姐姐说话。然而又是为什么呢?眼前的姑娘,和瑞拉身上的感觉一模一样啊! 抽出斩刃,黑发瑞拉不留意光子血流如注的手,一味的欣赏自己如今的模样:“我没有食言哦,的确让你站在你姐姐的面前了,虽说……灵魂不是你的。” 同样不去理会已经失去了知觉的伤手,光子呆呆地,浑身上下轻微的抽搐:“你是谁?” 黑发黑衣、有着瑞拉脸孔的女人幽幽一笑:“你的妹妹和你不同,因为不堪忍受折磨,早早的将灵魂与性命献给了我,所以现在,她和死去没有分别。” “瑞拉不会无缘无故出卖灵魂的,你究竟是什么人!用了什么卑鄙的伎俩算计她?!” “我不但会告诉你关于你妹妹的真相,我还会向你揭露属于你父母的‘真面目’,待你全部听完,再考虑其中虚实吧……以及我是谁,你真的蠢到一点也猜不出吗?” 梦神?死神?诸神团里其他没有现过身的觉醒者? “我叫云罗加图。”随着红发修罗的眼一点点瞠大,加图脸上的笑也蔓延开来:“是诸神团的死神觉醒者,同时也是……临界之门的审判者。” 死神觉醒者叫加图,是风树的师父,这些光子都知道,她甚至派人找寻过这个人的下落,至于审判者和此人口中的“真相”,光子显然更想知道后者。 似乎读出了她心中所想,云罗加图慢悠悠进入了叙述模式,口吻清淡,更像在讲一个源于千年之前的远古传说。 云罗加图说,不论是白辰霞,或是相夫洋,之所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全部都是由于中途的那次“意外改造”,那次事变,导致相夫洋夫妇性情大变,从此踏上了不归途。 “不对,是相夫兰咏!”光子却执着的以为,一切悲剧,源自那个分裂了整个家庭的祸首:“是她夺走了祖母的生命,夺走了祖母抚养父亲的机会,还不好好待他,才会让父亲……” 加图笑着摇头,另有一番不同见解:“真正天性纯良的人,无论外界带给他的压迫与影响多恶劣,他都不会有太大的扭曲。你会认为你的父亲因受挑拨才至如此,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把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一一道明,明明该有豁然开朗如释重负的感觉,相夫光子,却在绝望当中泪流满面。 雨渐渐停了,第一缕阳光刺破浓云,洒落在她泪雨纵横的脸庞上。 “你印象之中凶神恶煞的父母,根本不是你真正的爸妈,就和我现在一样,不过是侵占了你亲人肉身、他人的灵魂罢了。” 好像被一个惊天的大骗局给忽悠了,那一刻,她发觉自己的生命简直是个笑话。 “如你所想,方法,就跟首领之前跟你说的一样。” “……人格转移……吗……” “程度上略有不同,而最大的差异还在于……它是贡献者心甘情愿卖掉自己灵魂的。” “你是说……我原本的爸爸妈妈,就这样卖掉了自己的灵魂,把□□献给其他人做灵魂容器?” “是的。” “可我体会过的真实的怨恨,是区区冒牌货能够伪装出来的吗?” “这对冒牌货智商如此低下,怎么可能演的逼真?他们之所以真的把你当成不孝女去恨,是因为……在转移灵魂和人格的过程中,我篡改了他们的记忆,所以他们记得的,是彼此如何结婚,如何生下你,又是如何持之以恒的怨恨你……” “篡改记忆?也是转移的一种?” “记忆篡改和人格转移是两回事,很多人格转移只能进行一次,而记忆的更换,却能随时随地。” “我不管这些……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和他们有什么仇怨?因为你……我的爸妈与我‘灵魂永隔’,因为你……我被一对不是自己父母的人折磨了一生……因为你!我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我的妹妹还有弟弟!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如果出生前后的事情,她无能为力,那么瑞拉灵魂被带走的事,就足够她追悔莫及。她那时候为什么不请君罗占卜一下瑞拉活体的内心?这样的话或许早就知道了灵魂转移的真相,不必抱太大希望自然也不会收获今朝的失望,可那个时候,知道瑞拉还活着,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料想到不是她本人的灵魂呢?况且即便知道了,她又如何改变已成事实的一切? 如果理想会遂己愿,相夫光子今天倒是乐于启用时间轴,把死去的挚爱们全带回来,哪怕付出一百次性命。 然而如今的她,连站在风雨中都飘摇无助,还如何去实现这登天般的奢望? “告诉你这些,是要让你了解一个事实,作为觉醒者,我的力量不会有假,作为风树的师父,我的决定不会有错……我早就对他说过,和你这样的女人呆在一起,迟早会送掉性命的,因此我以神的力量编织了一个‘靠你越近,你死亡概率越大’的谎言,让他不得不跟我离开,可是今天、他依然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你……丑恶的修罗道啊,你要他为了你接二连三的把自己陷入痛苦之中、最后连命也保不全吗?” 原来,这才是云罗加图等在这里的缘故,原来那时候风树的婚前逃离,也是拜这位师父大人所赐,可相夫光子,断不接受毫无来由的排斥:“你这么反对我,真的仅仅是由于,我是修罗道?” “不然呢?”加图眼中晃过一阵凉薄:“修罗道原本就是丑恶的堕落之神,就不要张牙舞爪的祸害人间了!” “然而讽刺的是,这个世间偏偏离不开修罗道!”明明不是这么想的,明明没有把自己当成万人不可或缺的存在,可这一刻,她想要反抗面前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是吗?若真如此,为何术法界到现在还没有毁灭?你不会真的以为……修罗道的命,关乎整个空间的存亡吧?” 她哑口无言,正因为有继承者的存在,修罗道看上去,才不那么不可缺失。 “话,我就说到这里,如果你这个女人还有点良心,就离我的弟子远一点,如果你这个女人的脸皮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厚,就不要接受别人的施舍。” 每当陌生又疏离的表情,从熟悉的脸孔上渗漏出来,光子的心,都被冷刀刺穿一样流血不止,她真的很希望,这就是那场占卜梦境的延续,而非真实。 然而,理性思维又在不断提醒她,瑞拉的身体还活着,灵魂确已死去了。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告诉我,风树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找琴河的那个女医师,想把自己的生命能量全数转给你,这样,你就会恢复以往的健康状态,而他……会永远的长眠地下。” 果然是这样,当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相夫光子反而如释重负,因为,只有提前知道了他的打算,她才能万无一失的逃开。 这一生,他们都觉得对彼此有亏欠,又都尽量的为彼此弥补,错过了一回又一回,到最后,大概要真的……永远错开了。 半日后,云罗风树一行人在旅馆门口撞见了神色惊惶的七筇,在她为光子采购食物的过程里,虚弱的女子擅离结界,就此无影无踪了,不知是一个人跑丢,还是被敌人捉去了。 水无痕叶见到同为医师的七筇,立刻询问相夫光子的身体状况,同行而来的光域四代上主们无不对此关心之至,七筇咬咬牙,不再隐瞒,如数道出。 才刚失去小婉,转眼又面临失去光子的危机,天地盟无法形容自己这难耐的感受,只有一点,人人清楚,那就是不到最后一刻,死都不能放弃。 “光子那么虚弱,不会无缘无故一个人跑出去的,一定有猫腻!” 芙菱固然冲动,但危急之下的言语往往正中靶心,天地盟接到云罗风树的紧急消息后,就马不停蹄赶往了火域一带,他们将碧姐安置在凝光城,大姐她至今在沉睡之中,否则,必然是此行的带队者。 “叶大人在这里,下面,只要找到药王老伯,待光子归队,就立刻展开治疗!”化羽迫不及待,时刻预备冲锋陷阵的样子。 “不用找了,刚刚得到消息,药王在青城离奇失踪了。”早就做好了打算的风扬接到索骥的传讯,十分沉重的说。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如果结合烈焰圣火的力量,或许,可以延长些时日。”从七筇这里确定了某些细节后,水无痕叶也深觉光子那丫头的情况不容乐观。 “叶大人是说日之烈焰圣火和月之烈焰圣火吗?可碧姐还没醒来,要怎么才能做到啊?” “所以,比起寻找神医药王,把阿碧唤醒才更加重要。”水无痕叶慎重而冷静的提出方案。 “这样的话,真的可以做到起死回生吗?”不少姑娘露出了看到希望的兴奋表情。 叶眉头一皱,根本轻松不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有十个烈焰圣火,也只能起到延长寿命的功效,想要达到炼狱血池那种复原本初的程度,太天方夜谭了。” “可是炼狱血池,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啊!” 从衍仇败逃开始,炼狱血池也跟着一起人间蒸发了,各国势力、五神教、冰衣武士队集体出动,上天入地的找,均没有结果。 龙啼索骥口中莫名其妙失踪了的神医药王,于当日下午出现在火国大裂谷的隐蔽之处,一同被捉来的,还有术法界各地知名的医疗专家、科研工作者,他们被赶羊群一样强行撵到一处,不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逃离陌生组织设立的禁锢圈。 药王在拥挤之中球一样滚来滚去,最后,他恼火的蹦了起来,指着彼欢朗笑的脸一顿训斥:“臭小子!懂不懂尊老爱幼啊!撞坏了你给老人家我包公养伤啊!” “幼?幼在哪呢?”彼欢调皮的一咧嘴,指了指旁边猛啃柚子的大高个:“我们这边倒有一个‘柚’~” “老人家我既是老!又是幼!你有意见啊!” 大概是药王的精神头太足,嗓门也太高,半睡半吃着的神堂柚被吵醒了,十分的不耐烦:“这个老头怎么这么吵啊,能让他闭嘴吗?” “不行哦阿柚,他可是这行人中的头号贵宾呀。”彼欢玩世不恭,神堂干劲不足,大概是考虑到这一点,诸神团首领才会把双商均高到爆表的雷神觉醒者空雀派过来。他一面安抚即将暴走的神堂柚,一面和彼欢做了眼神交流:“药王前辈,方才我们多有得罪,请您见谅,下面,请移步到我们为您安排的住处吧。” 药王看这人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镜,笑的眼睛都没了,还算礼仪周全,再分析一下当前局势,一把老骨头的他于是认为,硬碰硬实在不适合他这个年龄段,索性吹起半边胡子,把要求提高:“老人家我渴了,要喝你们那儿最烈的酒!老人家我饿了,要吃你们那儿最香的肉!老人家我困了,要睡你们那儿最软乎的床!听明白了吗!” 彼欢听了噗嗤一笑,跟空雀附耳道:“这小老头,不会当我们是旅行团吧?” “你如果想做导游,我觉得帝恒不会有意见的。”空雀眯着眼睛,保持不变笑容。 “还是算了……”彼欢敬而远之的撤后几步,比起空雀,他更愿意去跟那个孩子气的傻大个玩耍,或者,还有那个不男不女的死神“姐姐”。 Chapter 1146 她站在两个匍匐在地、几乎把整张脸贴到土里的男女面前,自己则顶着他们女儿的脸,用着不一样的墨色长发,不一样的黑暗气息。 妇人勉力抬头,对着这张恨了一辈子的脸孔唾骂,然而她收获到的,不再有失望和隐忍,而是黑发光子用力的一记狠踩。 手骨碎了,白辰霞惨痛的叫声划破黎明之前的宁谧。一同在此的相夫洋,越想越觉得气愤,索性振作起来和黑发女儿正面抗衡。 他却忘记了,自己的女儿头发该是什么颜色,自己的女儿脸上总有什么样的表情,他只认得这张脸,是相夫光子,是他可以摆弄并藐视一生的不孝女。 当然,他的下场也没好到哪去,这毕竟不是光子本人,不是他的女儿。肋骨被踹断的那种滋味,绝对比他大吼一顿引发的后遗症要痛苦百倍。 恶鬼夫妻总算倒地难起,连抬眼相瞪的力量都失去,可云罗加图知道,他们还活着。 “没错,我就是你们的女儿。”不过幻化了张新面孔,就能让蠢货上当,加图心下冷笑,嘴上的声音,却跟相夫光子一模一样:“你们这对渣滓,虐待了我一辈子,我总算可以来复仇了。” 相夫洋咕咕哝哝的闷叫着,痛恨到手抓地面,泥土狠狠嵌进指甲里。 “我把你们放在豪宅里面好吃好喝好伺候,你们见了我,不还是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吗?所以干脆,就趴在这里,吃泥啃土,喝西北风好了!” 白辰霞哭啸不止,恶毒的诅咒从并不明晰的话音里流出。 黑发光子笑了笑,走到她面前,抬脚便踢碎了她满口门牙:“‘爸爸妈妈’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你们占据我父母的肉身,用如此恶心的灵魂凌迟了我这么多年,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的,你们一直以为,我这个当女儿的不论如何被欺凌,都不敢对你们动手是吗?哈哈!你们错了!” “你敢!你就是大逆不道!”相夫洋代替妻子吼出了这句话,当然,他的下场比满口鲜血好不到哪去。 “在你们看来,伤害父母的肉身和灵魂是大逆不道,但如果你们不是呢?又或者……我根本不是你们生的呢?”世界终于安静了,不再有清晰到刺耳的羞辱荼毒她的耳朵,云罗加图,可不认为自己有义务替相夫光子挨骂,她笑吟吟抬起一把名为“戮魂之刀”的审判者兵器,冲着生不如死的夫妻二人不断迫近:“这把刀,可以让你们的灵魂被切割时,感受到不亚于肉身所承受的痛,故而又名‘灵魂凌迟之刑’,我会用它,一刀一刀割在你们的灵魂上,当你们两个,被割足一千万刀的时候,才会被丢弃到地狱道中去。” 相夫洋和白辰霞,用尽最后的余力,妄图反抗黑发光子的杀机,怎奈何徒劳无功,他们越是挣扎,体间流窜的痛苦就越剧烈而已,到最后,连灵魂的动摇都来侵蚀他们的神经。 “不过,我可不像你们,那么喜欢赶尽杀绝,我呀,会让你们死的明明白白的。”冷光熠熠的刀子在手中转出个花,一缕轻盈的灰色幽光辄便释放:“白辰霞,相夫洋,你们两个的记忆早被篡改了,也就是说,你们以为你们的女儿是相夫光子,实际上,根本不是……或许你们说的对,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只可惜在这个实验之下,你们还是颠覆了人类的观念与常识,你们用别人的记忆和人格,摧毁了你们自己的孩子。” 加图并没有操控生死大权时的快感,反而越说越沉重,她知道,接下来夫妻两个会完全陷入崩溃和混乱,会为了自己灵魂和□□的归属而茫然无措,不过,她更不爽的,是不能与两副□□本身的灵魂“对话”。 阴邪至极的神色笼盖在姣美的容颜上,云罗加图抬起手中刀刃,正要速落下割,脑海中顿响的声音,让她猛然一怔,旋即,她咬碎银牙,大为不满的走掉了。 像是来到了世界尽头,相夫光子忽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耳边风雨交加,眼前苍茫无物,她蜷缩在地上,忽一抬头,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墓碑静静伫立着。而她的父亲,相夫洋,正一个人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爸爸!” 她失声大叫,起身后不断的向前奔跑,呼喊,哭泣,明明知道那是爸爸,却始终没有换得他一次回头。最后,父亲和坟墓一起消失了,她也含着眼泪从梦中醒来。 原来是梦,她正靠着一棵冰冷的树,脸上泪水纵横。从前脱离噩梦之后,她都会暗自庆幸恐惧的虚假,而这一回,她却泪流满面到停不下来。 这大概是幻觉吧……因为醒着的时候,眼前居然浮现母亲死去的画面,那个曾对她张牙舞爪声嘶力竭的女人,如今沉寂苍白的躺在床上,再也没了往日的活力。 这不是梦,当相夫光子意识到,将要终结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人的时候,那颗麻木无感、波澜难惊的心,又一次,浪涛四溅了。 她拼命想逃离的火之国,她拼命想再见一面的亲人与伙伴……这一次,全部都本末倒置,相夫光子只身一人来到火国大裂谷,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种感应,让她知道,炎之帝恒,诸神团,皆在此处等候。 大裂谷南部四季如春,终日飞散着美艳而娇弱的花瓣,瑰景之中,惟一抹寂寞忧伤的瘦削身影,在微风里晃动。 “来了。”炎之帝恒对来人展露微笑,不变的温雅,不变的风度。 这里有一座独亭,亭内的石桌台面上,摆着棋盘和茶壶,帝恒亲自倒茶,请她就座,然而相夫光子却无心这些,站在那,张口便直奔主题:“帝恒,我有事相求。” “我知道。” “那么我就直说了。”像在争分夺秒一样,把话浓缩到最精炼的程度:“我要你救我的父母,把他们的灵魂还回来。” “你知道是我?” “云罗加图是你的人,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告诉我这些?” “明知道是陷阱,也甘愿回来啊。” 一成不变的清淡口吻,一成不变的睿智眸光,折射到相夫光子眼底耳中,就变成了恶魔的低语和俯视:“条件是,我愿意留下来,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那样的父母,你救了又有什么用?你的存在注定让他们愤怒,凡人愤怒就会伤身,伤身就会早亡,而他们所期盼的你的消失,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忘记我?只要他们忘了我,就不会有你说的那样的结局了……” “你真的决定了?” “是。”意志,就跟坚定的神态一样毫不动摇:“虽然不知道云罗加图为什么那么做,但事实上,在给予我痛苦的时候,我相信他们的肉身和灵魂也一样在痛苦着,或许,根结在我也说不定,我要让他们重新活一次,要让他们的后半生充满欢笑。” “什么都拥有,独独失去你吗?” “是,哪怕只是失去我。” “你父亲的命数已定,即便忘记你,也……”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是神不是吗?”帝恒的后话,她不想听,也没有心力再听,她只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即便付出人生里最后的筹码。 “事实上,双方在人格转移与交换后,若有一方死去,那么人格将无法归于‘原体’,也就是说,因为对方二人已死,他们所收取的属于你父母的灵魂,已经没有办法回到你父母身上了。” “这么说?不是毫无办法了?” “也不尽然,人格固然换不回来,但记忆可以‘取回’,所谓人的灵魂和精神,无非就是由人格和记忆组成的,如果人格不过关,就靠一份完美的记忆来填充吧,至少……还能找回他们本来的影子。” “我知道了,那么,你不会反悔了吧。” “既然这是你诚心希望的,我就赋予他们新的‘生命’……并且,彻彻底底的把你遗忘。同时,别忘了你的承诺,从此时开始一直到死亡,你都是我诸神团的人。” “一言为定,另外,我还有个恳求。” 非常简短的请求,在得到了帝恒的答允之后,她头也不回的走去了。 “等等,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你能回答我吗?” “什么。”停步,却没有转首相望。 “如果你的父母没有过那种经历,而是真真切切的痛恨着你,你可曾后悔……做他们的孩子?” “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父母,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改变自己不想要的人生。” “那么,现在的人生是你想要的吗?” “说好只问一个问题的,因此这个,我拒绝回答。” 看着她决绝远去的背影,从一侧阴影后现身登场的空雀扯唇调侃:“似乎,不那么甘愿的加入诸神团呢。” “如果甘愿,那就不是她了。”帝恒淡薄一笑,眼中的光逐渐冷却。 云罗加图有些恼火,本来就是首领让她捉来相夫洋夫妇好好以修罗道的立场惩戒的,半途放弃不说,现在又反悔让她继续执行了,颠三倒四可不是一个威风领导该有的行为啊,她这样暗讽着,当然,仅限于暗自。 她可不想同那小子正面硬杠,不那么心悦诚服的接手了任务,回到原处,她发现夫妻两人果然奄奄一息,像死去一样半分都没挪移。 “灵魂的凌迟,即将开始,你们等下就会知道,趴在这里,和接受惩罚相比,是多么幸福的事了。” 杀灭和剖离的过程中,相夫洋与白辰霞歇斯底里的人格灵魂,经受了极度到无法言喻的痛苦,即便只是无关□□的精神力量,也足够体味被千刀万剐的滋味了。 第两千万刀终止的一刻,云罗加图死寂的面孔上突然萌生出狂烈的兴奋意味,像有什么极妙的点子纵横在意念里一样,她收起戮魂之刃,忽略被处刑后已然断气的恶鬼夫妇,仿佛一只发癫的兔子,三两步蹿走,消失在雾气迷茫的森林尽头。 她可以用自己的死亡之镜,找到任何濒临灭亡的生命,相夫光子就这样毫无意外的落入了云罗加图的眼帘,她复原瑞拉的容貌,再度靠近并不想见到她的修罗道。 “你怎么在这里?” “我倒要问你呢,为什么会从大裂谷的方向过来?” “这和你没关系。” “我想知道,你必须告诉我!” 不想理会这个前一秒还冷酷莫名后一秒就刁钻跋扈的精神分裂,相夫光子冷着脸,绕过她持续向前。本以为云罗加图只是嘴上占占便宜,想不到她竟然真的出手了,在相夫光子毫无战意的关头,火冲到前面,并回手朝她的颈子出招,尽管已经受不得任何雨打风吹,可这点反应度光子还是有的,撤步,后退,避开她手上的诡异兵器。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云罗加图忽然停住,用一种炫耀的口吻向修罗道展示。 光子瞄了眼她手上的东西,是一把和死亡之镜同样暗淡的灰色金属匕首,钝锈的外表像几百年没清洗过的脏银,还隐隐露出鬼脸般的狰狞图纹。 “我刚刚,就是用这把刀,好好的教训了一下那对夫妇……名字好像是,白辰霞,相夫洋,哎呀!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其他人叫这俩名字……” 下一秒,相夫光子就出人意料的夺走了她那把刀,并反向搁到云罗加图的颈动脉处:“别以为顶着跟瑞拉一模一样的脸,我就会完全相信你占据了她的□□,即便真是如此,瑞拉不在的今天,眼前之人也只可杀不可放!” “办得到你就试试啊,贱人。”云罗加图阴阳怪气的歪起嘴角狂笑:“简直就跟你生母一模一样,看了直叫人恶心呢,相夫光子。” “你这话,还真是熟悉。”至少,不是她第一次听见:“难不成你跟痛恨我祖母的相夫兰咏有什么血缘关系?所以才会用一样的龌龊心思,去看待我真正的母亲!” “连说话的样子都这么相像,继承了祖母的容貌和生母的意志?呸!这种鬼事情!怎能逃得过我死神大人的法眼?相夫光子,你只是一个失败者,跟你的母亲一样,会在最后的一刻,乞求我收容你的肉身消灭你的灵魂!” “你才要试试看,我不信你有这个胆量对他们出手。”她可不会被激将法牵着鼻子走,帝恒还不至于扯这种没必要又没水准的谎,他说会解救她的双亲,就一定会:“你顶多,是依照炎之帝恒的旨意,帮我把不属于父母灵魂的‘侵占者’赶出体外,所以从头到脚,你都只是在依从上级的指示而已,你这被奴役的家伙,也尊贵不到哪去嘛。” “死到临头还有时间跟我斗嘴?你的品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卑劣啊!”尽管在反唇相讥,可云罗加图的表情已失去了先前的从容,她窘迫,恼火,被戳穿了不为人知的痛处似地愤恨不甘。 相夫光子看着这张怫然作色的俏脸,宛如在目视一个陌生而张狂的生命,明明朝着自己无礼喧嚣,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愤意,即便当听说,云罗加图用手中刃屠戮了自己的双亲时。 或许,相夫光子早已不懂得什么叫喜怒爱乐,也早已忘记了什么是恩怨情仇。 Chapter 1147 这个世界上有不计其数的角落,大大小小,囊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些秘密或许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而有些,只能随着时光的洪流,永远的淹没在尘土里。 有那么一个隔世般安逸和平的小村落,当相夫光子不远万里抵达,并如愿见到了两副熟悉的脸孔时,他们正在门口,和乐融融的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梳头发,为了给孩子扎几个辫子而展开温馨的争论。 他们的脸上挂着笑容,那样淳朴,那样和善,在朝阳灿烂的映照下,整幅画面美不胜收,相夫光子一时看得痴了,竟忘记周遭,唯有笑容蔓延上眉梢眼角。 她慢慢走近,在院子的矮墙外面驻足,她觉得自己又到了一处梦境港湾,不同的是,这回,梦里只有温暖。 他们抬头看她的瞬间,相夫光子眼眶里的泪水险些滑脱,憋在喉咙里的“爸爸妈妈”,差点就这么脱口而出。 她的笑容悲凉而美好,气色一点点憔悴下去,院门口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这让农户家的女主人很是惊奇,妇人热心的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姑娘,你脸色不太好,都流汗了,拿这个擦擦吧。” 相夫光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眼里打转的泪,被她及时用毛巾堵回眼睛。 “是不是赶路赶累了?进屋喝口水吧!” 妇人和善的笑着,她穿着最素朴但也是最美丽的农家服饰,有些苍老,也有些驼背,可相夫光子就是舍不得把眼睛从她的身上挪开。 “是啊,这外面太阳挺大的,你可能是中暑了,进来休息一会吧!”那个形容消瘦的男人,脸上挂满憨厚忠实的笑,他接过妻子手中的毛巾,悉心关怀的要她去屋子里休息,农活有他来做,随后,又乐善好施的引领陌生女子进院。 是啊,于他们来说,如今的相夫光子,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是个偶尔途经这里,赶路赶累了需要帮忙的路人,今天之后,或许就再无机会相见的芸芸众生之一。 男主人和女主人依次对这名陌生人表示关切,用着相夫光子最是熟悉的面容和声音,谁也无法体会她当时的感觉,那种即便想再被骂一次,也永无机会的酸楚和怅然。 院里有两座小屋,其中一座用来当粮库,另一座是三口之家的舒适小窝,非常朴实平凡的家具陈设,和印象中原来的那个家大不相同,明明称得起“寒酸”二字,在夫妻二人的脸上,光子却只读得到对生命的热忱,和对生活的满足。 小女孩跑动在院子里,和鸡鸭猫狗追逐玩闹,笑声飘满内外,偶尔夹杂着母亲关怀的嘱咐和笑语,光子静静的看着他们,咸湿的液体,一点点融进手中杯清凉的泉水中,她幻想,自己是那个安静不下来的孩子,正在接受面前妇人取之不尽的母爱。不多会儿,男主人也拿着一只刚扎好的风筝走上来,小女孩笑得像朵花,一下子扑到父亲怀里,要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去稻田里放风筝,一家人笑成一团,没有争吵,没有埋怨,没有为物质和金钱而萌生的困顿和哀愁,没有相夫光子躲避了一生,也无法在最后一刻完全遗忘的辛酸。 她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杯清水喝了整整一天,就那样望着他们,望着这幅,自己无法拥有的幸福图画,伤感的是,画中的人,明明是她的爸爸妈妈,明明是她渴求了一生,终究也没能等来回眸暖笑的家人。 夕阳西下,她呆了一天,却要换来永恒的别离。 “谢谢你们的招待……爸……不,是……叔叔,阿姨。” 她逆光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被夕阳照到温暖无比的面容,而他们,洒满了余晖的视野中,根本看不到相夫光子脸上淌过的清泪。 在这个遥远的地方,有着她最熟悉的,最无法遗忘的爱。尽管曾经,他们承载了那么那么多的恨跟不快。 “姐姐再见!” 被“父母”宠爱的小女孩,仰着头对红发姐姐眨动双眼,那么天真无邪,不知苦寒,想必,今后的人生里,也会因为有这样的爸爸妈妈而幸福一世吧。 光子看了看她,还是没忍住内心的疑问:“叔叔阿姨,这个孩子……” “这孩子,是我们捡来的。”夫妇二人并不避讳的告诉这名路人姑娘,甚至当着孩子的面,也坦坦荡荡:“我们觉得她很亲切,像亲生的一样。” 他们爱护这个孩子,怜惜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并未因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在了而有任何的孤单和委屈,大概在她眼中,是不是亲生的根本不重要,因为待自己最好的家人,就在身边,会陪伴她一天天的长大。 这些言语和画面,让相夫光子在止不住的笑意中,撕裂了腑脏,那种疼,像在伤口里同时放上酸醋和药粉,一面觉得酸疼难忍,一面又觉得温润舒适。 ——原来……遗忘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而被遗忘的我,也是这样的开心。 ——爸爸妈妈,你们幸福就好。 ——我不会说,下辈子我还要当你们的孩子,因为,我没有下辈子了。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你们好好“相爱”。 离开的背影,向着盛满橙光的地方,远去,消失。 “诶?你不觉得那个女孩很眼熟吗?” “你这么一说,的确是啊……好像在哪见过。” 当探樱和从容因为寻觅不到光子的下落,而忧心难过时,那抹清淡又不失美丽的身影,出现在烈日最盛的地方,她站在那里,对她们微笑,美好的宛如梦境。 她们奔跑过去,将她紧紧抱住,当确认这是实体而并非幻影后,喜极而泣。 “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由着她们宣泄痛快,光子才抬手摸摸两个姑娘的头:“许久不见,你们还好吗?” “我们都好,就因为你不在,好的一点也不纯粹!”比起从容,探樱显然更悲痛,好像在悼念错过了光子这些许的时光,这不可追回的时光。 “探樱,从容,我被太阳晒的有点头晕,能给我找个阴凉的地方呆呆吗?”相夫光子的声音轻柔而脆弱,就像她如今,除了暖笑再也找不到其他情感的脸孔,苍白却美丽着,不真实似一触即破的泡沫。 “马车就在外面,我现在去通知风扬大哥和风树他们,探樱,月白,从容,你们驾马车顺着这条密路往回赶,我很快就追上你们!”沙诺和月白随后赶到,见到所有人都竭力找寻的目标就在眼前,立刻提升了几百倍的劲头。 光子缓缓转向他们,报以感恩一笑:“不必了,我哪都不想去,这儿是琴河吧?我记得琴河有一座小屋,我想去那……” 说着,说着,连相夫光子自己都不知道,她就这么疲惫的闭上了眼,最后那句呓语般的恳求,也只有距离最近的从容听得到。 在她脱力的向后倒去时,是从容和探樱护住了她,从容一咬牙,决定依从光子的意思。 “可是,回到光域,才是她最希望的事情吧。”月白还是搞不懂这位少主的心思,可他明白,探樱的决定不会有错:“探樱,你说呢?” 探樱愁肠百转,最后也赞成了从容的意见:“现在光子身体虚弱,不能用涡流,也不适宜旅途颠簸,既然她想去琴河小屋,我们就顺从她的意思。只不过,那小屋在哪?” “我知道,跟我来吧。”在通知更多的人之前,沙诺决定先完成这项任务。 从容知道,这个表面看上去冷静自若的小子,内心也着急得很,于是,便试着用意念知会众人,想不到,受阻依然,就像被某种不知名的诡异力量挡回了一样。 琴河畔的小木屋,是曾经令她起死回生的地方,也是她与最爱之人缘分萌芽的场所,她亲自把门推开,看着里面一成不变的摆设,落着浅浅尘埃的地面,忽然绽出一抹忧伤的淡笑。 从容探樱七手八脚的从旁边溪流里打来清水,又把屋中现成的抹布浸湿了,将桌椅床榻擦个干干净净,正要把地面也清理一下时,光子坐到木板床上,出声说:“探樱,能帮我找条被子吗?” 探樱方意识到,床上什么都没有,这哪里适合病人养病?三下五除二丢开扫把和抹布,她抓着月白的手一路狂奔出去,势必要尽快买来被褥和枕头。 看着她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光子觉得好幸福。 “好了,我现在去通知他们。” “等等,沙诺。”她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人,有些疲惫的阖了阖眼:“我有事,想拜托你和从容。” 沙诺于是静静的坐到椅子上,从容也眼圈发红,聚精会神的等候光子的交代。 相夫光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拇指粗细的玻璃瓶,里面有近乎盛满的鲜红液体。从容一见就觉得不妙,可她不敢问,生怕结局真如料想中的那般糟糕。 “这是修罗之血,是我所知道的,唯一可以伤到炎之帝恒的方法,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 “光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后话,从容没有办法说出来,最不愿得见的一日,终究还是到来了吗? “我没有办法,陪伴你们所有人继续走下去了,可我知道,我们的意志和信念,是一体的。记住,要在三天之内找到炎之帝恒,封杀他的神力,这是修罗血的时效……你们……务必……” 还是可以听见从容的哭泣跟沙诺的叹息,光子明白,她还没有完全死去。拼着所剩不多的力量,她睁开双眼。 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和紫藤花穗浮动的魅影交织如画,忽来一阵逆风猛雨,将所有的瑰丽抹消殆尽。 雨打风吹后,花红零落,坠地为尘。 与各路敌人争斗一生,相夫光子不曾后悔,因为她从不放弃自己的信念,哪怕再苦再难再得不到人们的理解。 当所有的感情都变成虚幻的美好之后,那么生命就只剩下枯萎和死亡。 “即便是这样,我仍要感激上天,给过我虚幻而美好的时光,即便一切都是假的。幸福的感觉,我也曾经拥有过。” 死,灵魂的永灭,成了老天给予她一生中最大的恩赐。 另有两件附加之事嘱托相告,过后,相夫光子再度步入深度昏迷。 直到云罗风树和七筇乘着涡流直达木屋,她才猛地惊醒,随后呵斥一声,不许他们靠近。 在探樱从容的搀扶下,光子艰难起身,她走到涡流入口,两个被呵斥的忘记走出涡流口的人面前,对着当中的那名男子冷笑:“云罗风树,谢谢你为了我专程跑这一趟,不过我必须告诉你实话……我爱的是帝恒,而不是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光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云罗他来其实是为了……” “让我说完!”强撑这口气,她十分凶恶的瞪圆了眼睛:“我爱的是帝恒!主宰这个世间的神!你真的打算为了我贡献出自己的性命吗!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即便如此,我依然要你活着,只要你过得好,爱谁不爱谁,都是你的自由。”眼中有满满的悲伤,却仍极力笑弯眼眸,云罗风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除了那一次,他亲手切断他与她之间的联系。 抚着胸口粗喘几口气,趁人不备,力量早已用尽的女子奋力一推,把云罗推入到涡流内部,同时使出惊世骇俗的一招“空间死封术”,将涡流生生闭合了。 风树带着惊诧恐慌的面孔消失在眼前,相夫光子瞬间颓倒在地,连喘息都变得微弱了。 “光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七筇傻眼了,探樱也跟着绝望的大哭。 ——风树,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你忘了我,就像爸爸妈妈一样,当我不存在时,你们会过的更幸福。 云罗风树不知道这是哪里,当他被封死在空间的另一边而寸步难行时。 他哭了,因为已然料到,隔着的这重阻隔,将让他与她,再无相见之日。 彼时,她衣肩上的紫藤穗被他的领针刮落,他俯身拾起;彼时,她把紫藤穗做成项坠套上他的脖颈,他安然接受;彼时,她在花园里埋下一颗不知名的种子,他专注凝视;彼时,那棵紫絮飘扬的树摇曳在寒风之中,他泪流难止。 Chapter 1148 昏睡,弥留,惨白。 梦里,她看到爸爸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他们伸开双臂迎接她,微笑着拥抱她。 “光子,对不起。” 她听到他们这样说,不禁感动涕零。而现实中卧于榻上的她,却一口血喷出,随着骤然睁开的两眼,染红唇角,溅湿失去光泽的红发。 “光子!”时刻守候在旁的从容探樱惊恐万状。 这一天之中,相夫光子几度沦陷梦中,总有一个地方,有一对年轻的夫妇领着他们的孩子。然后,一棵紫絮飘扬的树下,挺立着一名背朝视线的少年,他缓缓回头,是一张永世难忘的脸。 “扶我起来,到外面去。” 这是她最后的请求,因为在那之后,她就如愿的站到了阳光最充沛的地方,细细感受那从无更变的温暖。 ——如果有一天死去,我也会把头高高的扬起,面朝着太阳。 那里,有大家的笑靥,有暖心的真情,有他们……会再次相遇、永不分离的那个未知的地方。 慢慢合上双眼,阳光洒在她面庞上,金色的柔辉里,是她永不褪色的笑颜。 相夫光子躺在那张铺了新被褥的木板床上,安静美好像刚刚睡去的模样,她的右手被洞穿,到现在还血肉模糊着,身形单薄瘦弱,一袭浅色衣裤更是衬得人苍白如素。 不论睡着还是醒着,她都疲惫不堪,也只有像现在这样永远的长眠,才会觉得解脱。 探樱和从容伏在她的身旁,失声恸哭,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光子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她们不断的呼唤她的名字,不断摇晃她的手臂,不断试探她的鼻息。 相夫光子死了,这一次,真真正正的,冷去的身体不会再温暖,停止的血液不会再流动,明亮的星眸,也不会再睁开。 乌云过境,像那盏熄灭在凝光城里的长明灯,当黑压压的冷风吹开木板门,在琴河小屋里恣意猖獗时,沙诺一阵惊呼。 “魔神!” 毫无预兆的,探樱、月白、从容就这样被衍仇诡异的力量击昏,沙诺是唯一一个没有脱离意识的,但在接下来的对战中,也丝毫不敌有着千年之龄的敌人。魔神出现的突然,也没有对四人下杀手,他只是急不可耐的直奔床边——看着静卧榻上,纹丝不动又毫无生气的女子。 “我曾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是同一种人!我一直都在想,要怎样才能毁灭这个世界!我终于想到了!那就是引燃炼狱之火!修罗道!相夫光子!你睁开眼睛看看你所热爱的世界如今的模样吧!”他披头散发,穿着那件破烂的黑斗篷,神色疯狂而夸张,当他意识到面前的女人已是一具尸体时,失控的将人扶起拼力摇晃。那种灭顶而来的崩溃,让如今的黑暗神觉醒者,看上去宛如一个疯子:“为什么不睁眼看看炼狱之火燃烧的颜色?不是说过了吗!我们都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人!是要一起对这个世界复仇的人!你怎么能死在它前面?啊?!” 像是受到了比战败更巨大的刺激,衍仇撕心裂肺的吼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悲号,随后,他抱起死去的女子,疯也似的向外狂奔。 他创造出涡流隧道,一路将相夫光子带到月之国尽头那处晦暗无边的地方——螟蛉河滩,那里已被燃烧的火海填满,明亮的光辉映射苍穹,染红了当空的皓月。千年以来,各式各样的回忆和过往在他的脑海里穿梭,他头痛欲裂,狰狞的仰天嚎啸着,凄厉的声响仿如天顶劈下的落雷,更像海啸来临的风暴。 当炼狱之火燃烧到最盛的时候,衍仇安静下来,嘴里喃喃的念出一串话语,最后,他带着怀中早已失去体温的人,起身一跃,永远消失在了熊熊烈焰当中。 传说,被炼狱之火吞噬的人,灵魂将永远消失,不会有轮回的可能,不会有转世的机会,只会像难燃的灰烬一样,归于虚无。 半日后,苏醒过来的从容一众懊悔万分,他们认为,是因为他们的不省人事,才导致光子的遗体不保,沙诺被衍仇击伤,可一刻都没有停止动力,他当机立断,要两两组队分头去找,光子已经去世了,自己不可能跑掉,一定是衍仇掳走了她。 搜寻过程里,从容惴惴不安的落泪,沙诺知道她现在难过的很,也不劝慰,毕竟这时候压抑了悲伤,毫无用处,倒不如发泄出来,之后还能舒服些。 女仙花问蕊的霍然出现,倒是大大超乎了二人的预料,她似乎已经通过预言碑读到了修罗道的灭亡,因此一入眼帘,就带着淡淡的忧伤。 “从容,沙诺,相信光子已经把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们了,我是来做补充的。”女仙的神容,由哀伤渐渐转为严肃:“跟我到漫樱谷去。” “可是,我们还要找光子啊!她已经不在了,总不能尸体也……”从容虽然很想现在就随女仙前去,但放置光子的事不管,她做不到。 谁知,女仙转瞬冰下面孔,用一种极其肃穆的态度说道:“人已经死了,尸体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按照命数,也自有她的去处。” “从容,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先跟女仙去吧。”沙诺也赞同花问蕊的意见,三人便乘着女仙提供的涡流直达漫樱谷深处。 只有在这里,讲述重大事件,才不会被诸神团窥见。 “我先说明一点,整个术法界,目前除了我这里,已经都被诸神团的视线掌控了,包括相夫光子的辞世,还有,交付到你手中的东西。”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在敌人的注视下把修罗之血交给我跟从容呢?” “女仙大人!那这么说,诸神团是掳走光子的罪魁祸首了?” 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永远不同,尤其在沙诺和从容身上,充分诠释了“理性”跟“感性”的区别。 女仙漫长一叹,对着满地的落红倾诉般低语:“你们听好,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关乎整个世间的存亡,或许你们无意去做一个英雄,但既然这是光子托付的,你们就不能让她失望,好吗?” “是!女仙大人!请告诉我们全部的实情!“从容抹干眼泪,决定坚强的听下去。 —— 在逃离云罗风树的身边后,她冒着支离破碎的危险启用红色涡流,去了漫樱谷一趟,她用自己的血,解除了帝恒给漫樱谷设下的禁锢,同时反塑了一层专门提防诸神团的防视听结界。 女仙对于她的到来十分意外,听闻她的来意,简直难以置信。 “相信女仙大人也见识到炎之帝恒的力量了,不论什么世界,他都能游刃有余的掌控,而唯一能够限制他的,只有我的血。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对我‘执着’的原因。” “这方面,我也略有所知。”花问蕊见当事人主动提及,也如实道出:“修罗道的血是生生不息的,只要它存在于修罗道钥匙鲜活的身体,就等于存在,哪怕失血进行填充,也依然是修罗之血。但当修罗之血对神之觉醒者抱有怨恨和杀机,脱离血管后就会成为‘弑神’的利器。” “女仙大人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也是你碧姐的意思,她那么心存仁厚,怎么可能忍心用你的血去对付敌人?” 光子缄默,她一向舍得对自己无情,可她知道,她的大姐,一向不准许她被无情对待。 “修罗之血是创世神的影子——破坏神的血液,破坏神本是创世神的兄弟,二神本皆善,后来因为创世神的神力与威望越来越高,导致破坏神心理不平衡,便引发了之后的诸多兄弟之战,终于有一次……破坏神决心杀掉创世神,被发现后封印了神力,还被丢弃在凡间,世上本无修罗,所谓的修罗,是指从善向恶的瞬间更换,破坏神妄图二度杀死自己的兄弟时,被创世神贯穿了肉身,光神出于怜悯之心,将破坏神的血液收藏,而创世神也追悔不已,从此将自己弟弟的鲜血带在身边,奇怪的是,从此之后,他神力更增,只要随身携带着破坏神的血液,就有无穷无尽的神力可以汲取。可后来,创世神遭到了背叛者的击杀,背叛者利用破坏神的血……杀掉了创世神。” 相夫光子在震惊中长久的滞留。 “帝恒离不开你,又不能让你把他当做敌人,你是他的护身符,同时也是可以使他毙命的唯一武器。” “我知道,所以这也是,我此行来找您的原因。”相夫光子扬起眼睑,焕发出志在必得的一笑:“他,就由我来对付。” “你要怎么对付他?狡兔三窟,炎之帝恒的心机和力量,你我有目共睹,就算你放出全身的血液,也未必……” “我不怕。就算没有这件事,以我的身体大概也是活不长的,倒不如……物尽其用。”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你真的不必……” “我当然知道,可是女仙大人,我也好,术法界也罢,如今,都已经走投无路了,现在,至少我还知道对抗所谓‘神’的办法,至少这个世界……还没有到真正绝望的地步。” 她的毅然决然打动了花问蕊,让一代女仙,毫不犹豫的许下了承诺。 —— “炎之帝恒之所以留着光子,是因为想要她的血在身边助长神力,每天增长一点,时间越久他就越无人匹敌,如果他当时杀掉光子,光子的血液凝固在了血管里,一切就都白费了……这是光子的一片用心,你们一定要明白……现在!是封印帝恒的最后机会!” “光子也说这话了,她要我们在三天之内,用她给的血封杀帝恒。”沙诺比从容冷静的多,后者听闻光子为了逃脱创世神的掌控选择自我灭亡,已经泣不成声了:“不过具体的,我们需要怎么做,还请女仙大人指示。” “光子不是破坏神,以常人之躯衍生的血液,离开身体后在这个‘拇指净瓶’里,只能保存三天,你们必须在三天之内找到帝恒,让他饮下这血,才会成功封印,杀灭他觉醒不多的神力。” “封印?不是杀掉吗?”从容停止啜泣,有些惊呆的发问。 “即便觉醒微无,创世神觉醒者如今的神力,也实在太强了。已不是修罗之血能够完全驾驭的了,不过不要灰心,虽然不能完全杀掉他……但是,修罗之血一定能大大减弱他的神力,甚至能把他变成一个普通人,到那个时候,杀了他岂不易如反掌?” “对啊!”从容听罢,满满的能量在胸臆间爆发:“只要炎之帝恒变成普通人,说不定连我都打不过呢!” “……这,不太可能。” “沙诺,别长他人志气啊!” 女仙噗嗤一笑,虽然沉重仍在,但还是被两个活力四射的孩子逗乐了:“好了,具体的作战计划,不如等天地盟上主来了再商议,现在我想知道,光子临终前,还有没有嘱咐你们其他的事情?” “有的有的!”从容抢先作答:“她讲了两件事,第一,说炎之帝恒已经在寻找炼狱血池,打算把她救活,第二,她事先在帝恒身上做了手脚……你看,她还给了我这个,说是在必要关头,只能用一次。” 女仙震惊失色,抓起从容的手心反复的看了又看:“她竟然在最后关头,还给术法界留下这种致胜的‘法宝’,不得不说,这孩子真是可惜啊……你们记住了,这影痕,可是她用命换来的,当你们启用时,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也会消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 “是,我们明白。”沙诺不像从容这么迷糊,他只要听过一次,就会永远记得影痕的用法和作用。 火国境外大裂谷,有一条不为人知的通往异界的涡流隧道,术法界各地的知名医者,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谷内凤凰木抖擞林立,如火如荼,无形之壁的另一端,却是云朵铺满地表的苍茫无际,天空宛如水镜,倒映着人间的风景。那里有一座云朵垒砌的宫楼,高高的悬浮在半空之上,比之术法界宝绿岛上那幢更显巍峨大气。 光可鉴人的长桌上,稀稀寥寥几名诸神团成员,正坐在各自的椅子上神情迥异,端着小镜欣赏自己娇媚容颜的那一位举手拍开另一个嬉皮笑脸男伸来的手,后者斜着身子靠住桌沿傻笑,像是有求于人。 “我不答应,说几次了,暗神那玩意容易伤害我的皮肤,要去你自己去!” “可是,只有你的能力可以把那玩意扑灭啊。”彼欢继续游说,就差没撒个娇打个滚了。 “那你让海罗莎去。”亚雷兹斩钉截铁。 “海罗莎执行任务去了,目前我们这里会水的只有你了,好不好嘛大美人~~” “拍马屁也没用,我是不会为了区区背叛者让自己的秀发跟皮肤冒险的。” “据我所知,暗神这次引燃的炼狱之火,效力微弱,至今才烧到‘红岩’那一块,所以……”空雀的话半路中止,因为他看到亚雷兹不爽的怒焰即将朝自己喷来。 “空雀!你少插手!首领都没对我指手画脚呢!” “因为首领把任务交给我了啊!”彼欢抽动着嘴角一脸受挫。 “跟班神!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嗯?” “呜呜呜太过分了!” 空雀眯眯眼,却也能显露出万般无奈,把手一摊,两侧的眉毛耷拉下来:“没办法,西林去吧。” 这边,刚被提及的灯黄卷发辫子男跟首领帝恒一前一后的走来了,如果只是西林,这些人绝对不会改变现在的坐姿,可怕的是对自身要求极高、对他人也没宽纵到哪去的红发男也在,于是,便有了彼欢端正坐姿不苟言笑、亚雷兹丢弃小镜收好粉扑的一幕,西林见状哈哈大笑,惹得曾放言和他水火不容的亚雷兹怒目相瞪。 “我……”亚雷兹正要艰难开口,被坐到一旁的大个子火神开口打断。 “扑灭炼狱之火的事,交给我吧。” 亚雷兹惊愕了一瞬,随后傲慢的一哼,表示决不感激西林。 “真体贴啊……”早就按捺不住欢脱本能的彼欢火上浇油来了一句。 于是,便又有了三人吵嘴、周旋、调侃的一幕。 “帝恒,看起来兴致不高啊,怎么了吗。”空雀会这样说,并不表示帝恒以往会把好心情表露在外,恰恰相反,早已看惯了世事变幻的首领大人,是个任何喜怒哀乐都不流于表象的沉稳角色,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驾驭诸神团这么个神级组织。 “海罗莎传来消息,相夫光子已经死了。” 鸦雀无声的状况只在殿内停留了一刹,接下来,便是不疼不痒也不意外的各抒己见了。 “术法界现在还好好的,看来新的修罗道已经选定了啊。” “本打算找到血池维持她的命,现在是功亏一篑了。” “说起来西林,你打算怎么扑灭炼狱之火?” “只好用我自己的火去烧光它的咯。” “真的不是火上浇油?” “大概是火上浇火~” “帝恒,你去哪?” 能一边听着同伴们滔滔不绝而不参与,一边观察帝恒动向的空雀第一时间发现情绪很低的帝恒有起身离开的打算。 “去散步。”帝恒简短的回答,也完全出自于他良好的修养,不然,他此刻最不想做的,就是开口讲话。 沉着缓慢的脚步声远去了,看着他挺拔而清瘦的背影,空雀低低一笑,镜片后眯弯的眼睛,终于睁出了一条缝。 云海之地尽头,海罗莎恭恭敬敬的俯身,对首领行拜礼。 “这个女人,宁死也要脱离我的掌控,实在可恶透顶。” “她把修罗之血放在原人间道和畜生道手里,请问,是否立即展开夺取行动?” “不急,不是说有三天时间么,呵,我就看看他们如何用三天时间打倒我。”帝恒轻轻哂笑,挥手示意海罗莎退下,他一个人迎着万里无边的莹白,陷入深思。 他偶尔也会放弃无所不知的能力,凭借自己的智慧去揣摩和掌握对手的一切,他以为相夫光子穷途末路之际一定会对他有诸多请求。然而那个执拗的女人,最后一次相见,除了拯救她的父母,竟别无他言。 “真是有自知之明啊。” 他当然清楚,这个女人已对他有了足够的了解,很多事若想得到他的点头,就势必付出更多,可她知道自己已给不出什么了,为了不被继续控制,为了找到令他一败涂地的机会,不惜对自己下狠手。 她交付到原双十钥匙手中的血,一旦带有强烈的针对性憎恨,就会给他这个觉醒者带来毁灭打击,就像那一日在明妃楼,被她刺中的剑一样。 空间死封术,是只有神级人物才会使用的招式,用于封锁所有空遁地遁使其失效、使任意空间受自己自由操纵的——神术。被施术者,无法在短期内使用空遁地遁。他把它教给她,是另有图谋,想不到她居然用在了无聊之事上。 她用死,攻破了他掌控全部的坚实外壳,用死,毁灭了他觉醒全部的轻松捷径。对于炎之帝恒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背叛行为,比暗神脱离诸神团,更要可恶千万倍。 “相夫光子,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你今天所选择的一切。” Chapter 1149 凝光城里的长明灯已经灭了两盏,不同于昔年起起落落的生与死,这次他们意识到,逝去的人,不会再回头了。不论小婉还是光子,朝夕相处多年的伙伴忽然从眼前消失,那种无法置信、空落落的感觉,彼时失去翎跟静然时,已经深有体味。 光域又殁一四代上主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日趋和平的当下,无异于在波澜无惊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猛雷,曾经,也传出过天地盟上主阵亡的消息,在不止一次的“复活结局翻转”下,很多人都见怪不怪,包括这一次,甚至有人怀疑这是四代上主故意弄的假戏,为了不让世人把他们这些不再炙手可热的掌权者遗忘。 如果真的是谣言,他们会开心很多,至少那证明,她们还活着。 可从容四人的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当五代国主又一次发布哀悼消息、昭告天下时,整个光域为之震动。 人们眼中的相夫光子,并非她本人料想的那样不孝不仁、丧尽天良,她和小婉,都是爱护民众的好上主,这些,不会被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掩盖和抹杀。 开始有人一句句默念她们的名字,记起的只有她们的好,家家户户在屋檐上挂起素白的纸灯笼,窗上贴着素白的剪纸,没有规定说,谁家一定要走这种形式,他们不过是自发的、在为他们所爱戴的上主吊唁而已。 明明没有下雪,纯白的颜色却绵延万里,一直流淌到术法界其他国家。在第四代上主把术法界从水深火热中一次次解救出来的时候,各国各域的人永远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也记下了,如今死去之人的名字。 芙雅家的夫人不能理解,为什么对面那户人家要在门房上挂起一排白色风铃,叮叮当当响得她心烦。 听说弗瑞森国主确实为了这事哀痛一番,还派人前去光域吊唁慰问,可并没有强制性规定,必须由他们这些花国人,给那个不利于孩子成长的舆论人物吊丧啊,气恼的关上豪宅大门、这一趟晨间购物,她显得很是疲累。 芙雅伦萨把夫人请到房间,悉心备至的给她揉肩捶腿,一家之主,也只有在妻子面前才显得毕恭毕敬。 “听说了吗,那个让我们黛尔总吵着要见的光国上主死了,尸体都没找到。” “刚刚看送来的报纸,我也吓了一跳。”男人沉重的一叹,对于死者,也并没有根本上的排斥:“可惜了,听说还不到三十岁呢。” “那又怎么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芙雅夫人大为不满的抬高了声量:“当初要不是她,黛尔到现在还是我的乖女儿!可你看看,自从回来,她哪一天不吵着要去见那个女的!那是谁啊?一个出身贫贱、没有修养和见识的低等人!也不知道怎么一步登天了,但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她臭名远扬的事实!我的孩子,怎么能跟着那种人成长呢!我可丢不起这人!” “你说的太严重了,那个上主虽然毁誉参半,但对我们黛尔还是不错的,自从回来,孩子在学习方面不是更上进了吗。” “她有尤蕾上进吗?我看啊,她根本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 “说什么呢,你是她亲妈,她不把你放在眼里把谁放在眼里啊?” 丈夫温柔的规劝,让女人的怒火渐渐平息,同时,意外道出站在门外没敢进来的笑霜从未知晓的真相。 “不过这相夫光子也有一点可取之处,那就是说话算话,当年,我临走前告诉她,为了我女儿好,一辈子也别来找,她还真就兑现了,现在好了,人一死一了百了,我再也不用担心她影响我女儿的人生了!” 门被用力推开,一个穿着银灰色公主裙、头上戴着蝴蝶结发卡的小女孩满脸泪水的站在那,白皙圆润的小脸上,是对父母的不谅解。 “黛尔,你怎么起的这么早?今天周末,不用上学的。”芙雅伦萨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立刻紧张的岔开话题。 “妈妈,爸爸,光子姐姐真的死了吗?”笑霜一双曾叫哥哥姐姐们爱怜无比的大眼睛,如今噙满明亮的泪光,她得不到回答,就自己捡起茶几上的早间报纸来看,随后,哭的撕心裂肺。 “我本来还怨姐姐不来看我,明明说好会来看我的!为什么食言呢?真的一点也不想念霜儿吗?现在我知道了,是爸爸妈妈不许姐姐来的!姐姐一定伤心死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啊?!” 然而芙雅黛尔的锥心之痛,她的父母无法理解,他们把她的哭闹、追究、宣泄,当成一个贵族小姐不该有的恶劣举止,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女孩子,在不知羞耻的胡搅蛮缠。他们训斥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还用小女儿尤蕾去比较,说黛尔及不上妹妹。 “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妈妈,可我知道,你们只会记得尤蕾的。”说完这句,笑霜擦干自己的眼泪,一言不发回到了房间,一沉默便是一整天。 笑霜曾经有过放弃的念头,当她意识到,光子姐姐已将她这个妹妹遗忘时,伤心埋怨之中,甚至想舍弃她最钟爱的名字。 她也想过,通过努力学习,将来堂堂正正的考入光之国府里,让姐姐好好看看她霜儿的本事,她想要,名正言顺的留在相夫光子身边。 然而奢望终归是奢望,她还没等来自己长大的一天,就被迫面对,心中之神的消亡。 光子姐姐是霜儿心中的神,不论活着,亦或死去。 在相夫光子辞世的消息传入芙雅家中的第二天,他们家的大女儿,两手空空逃离了家门,只留下一张写有“勿念,珍重”的字条,自此消失在花之国度。 为了相夫光子逝去之事悲痛万分的,并不仅仅是天地盟,不仅仅是霜儿。连续几天都无法使用涡流的云罗风树,只好一路策马狂奔,跑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到达万籁俱寂的凝光城。 当听从容说,光子弥留前后的种种细节后,他再度咬牙落泪。 追悔莫及。 “早知道……我就该冲出去,怎么能给她施展‘空间死封术’的机会呢?” 拒绝了光子同伴们热心的挽留,他独自在光域辽阔的土地上游荡,沉浮在梦境中一样四处找寻她的影子。 路边盛开的红色蔷薇,宛似她美丽的头发,天空拂过的清澈阳光,仿如她温和的笑脸。她说过,她会为了这个国家献出自己的所有,可现在,为了整个术法界,她早已把这份“所有”用了又用,一直到不能继续透支下去。 他从不知道,面对真实的死亡,会让他痛到绝望。 “你果然在这里。” 师父的声音,于他来说是熟悉但又陌生的,熟悉,是因为他曾把她视作精神支柱,他的前半生也都是为了寻找她而存在的,陌生,却是因为她对光子,做出了不可被谅解的事。 “不要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你的师父,要知道,为了保护你,我可是不择手段的。” “你的不择手段,并不是为了我。”正视过来的目光,即便一寸寸褪掉恨意,也残存了些许痕迹在里面:“你千方百计让我与光子分开,无非就是为了给炎之帝恒铺路,他要掌控光子,这是必经之途。” “可你也相信为师了不是么?”顶着瑞拉的面孔,云罗加图愈加的肆无忌惮:“多亏你配合的好,不然,首领怕是要治我失职之罪了。” “风树,你在这里啊。” 没打算放任云罗独自伤心感怀的天地盟,派出疾藤来叫他回去,当看到黑发瑞拉时,死鱼眼也近乎睁圆。 “这是我的师父,云罗加图,诸神团的死神觉醒者。” 被忽然正式介绍了一遍的加图暗暗咬牙,随后,知趣的后退几步,一脚踩入倏然出现的涡流口。 “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再会哦天地盟。” 穷寇莫追,估计这个死神也无心来战,疾藤沉思半晌,拍拍满怀愁绪的风树的肩:“走吧。” 天地盟并不打算把云罗风树当成诸神团一员、死神加图的弟子,这让他倍感惊讶。 “我们都知道光子对你的信任和心意,而且我们也都相信你的人品,很清楚你不会帮诸神团做事的,那么风树,你愿意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继续与我们并肩吗?”风扬向他伸出橄榄枝,就如当年,晴尊邀请他做光子的随行护卫一样。 云罗风树不是那么容易感动的类型,可透过他们,他能看见光子对他的寄托和支持,于是毫不犹豫的将手握了上去:“同心协力。” 十月十八日,距离相夫光子去世已有整整三天。 少主光子的葬礼,规模与小婉的如出一辙,又一场伴有哭泣的落雨,在人世间纵横。 因为她夸过他还是短发的样子更好看,所以葬礼这一天,云罗风树剪去了逐渐变长的头发。站在凝憾宫原来那块空地前,怀念的看着一棵紫絮飞扬的藤树。 紫藤繁茂,物是人非。 离开家门的时候,她没有揣一国币,也没有带走一颗宝石,笑霜当然知道这很棘手,不过更棘手的是,当她发觉自己还是长在温室里花朵的时候。 她想要证明,即便没有父母给予的锦衣玉食,她也一样能活得精彩。可惜就目前来看,理想很丰茂,现实很骨感,笑霜在前往光之国的路途上,因为饥饿几度到森林里去吃草吃花,尽管很多植物尝上去苦涩难耐。 一路打听,总算知道了越过前方的菱江海,就能到达光之国的水上入口——水域城,可她游泳技能一般,又不可能一路游到对岸,走投无路之际,一艘巨大的货船引起了她的注意,每一口被搬运的货箱上面,都有江菱织造集团的标记,看扬帆的方向,笑霜肯定,船是往光之国的江菱织造总部去的,那可是光子姐姐生前努力经营的产业。 趁着搬运工和指挥者们忙得不可开交,笑霜凭借还算灵活的身手藏到了一口用以备用的空箱子里,就这样顺利混上了航向光之国的商船。 赶路的时候还不觉得,当一个人安安稳稳躲在阴暗的船舱内时,笑霜想起了多年之前,她躲猫猫不小心迷路时,被光子姐姐找到后的情景。她非常依赖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把她当做生命的依靠,成长的源泉,从她以为自己被亲生父母抛弃在战场上开始,她的生命里,就只剩下挽救灵魂的神明。 相夫光子,相夫光子……一遍又一遍默念这个名字,眼前净是她们姐俩当年共同生活的情景,净是姐姐明媚温柔的笑脸。 心里堵着一股酸疼的滋味,直捣在眼眶里,像熏了洋葱,泡了浓醋,泪水就这么止不住的流成一滩,她垂着头,把脸埋在双臂间,禁不住用力发泄。 船舱的门被“咣当”一下打开了,她火速跳回原来那口箱子里,被浑然不知的搬运人员抬下了货船。危机也随之到来,指挥者表示这些箱子已经没用了,要抬到废品收购站去,谁知道嫌麻烦的搬运人员竟一口口推到海中。幸亏箱子盖没关,否则笑霜真要活活淹死在里头了。她狼狈的爬出箱口,一大波猛浪又卒不及防的扑面压来。 “醒醒,喂,醒醒!” 朦胧中,有人在她耳边叫唤不停,等笑霜完全醒来,口鼻间还流窜着海水的咸腥味,她不大舒适的咳嗽了两口,总算脱离了窒息的感觉,灿烂的日光照耀在她身上,以及她周边景色唯美的海滩。 看样子,她十分幸运的被海水冲上了岸,幸好落水时是在浅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是个人类姑娘,我还以为是美人鱼呢。” 方才那个叫唤的男孩子正一动不动盯着笑霜洁白纤细的两腿,看得笑霜一阵不适应,尤其,她的浅色裙装如今湿了个透,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又冷又湿,难受死了。 “你为什么从海里上来呢?” “……我,刚刚玩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了。”笑霜一面拧湿哒哒的裙角,一面扯谎敷衍,她可不想对一个陌生的男孩子透漏根底。 岂知,这个男孩子立马相信了,还笑容爽朗的说:“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啊!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北迢界!很高兴认识你的说!” 笑霜心想,这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哪有因为这样子初遇就自曝姓名的,而且,她并不觉得这是一场值得认识的邂逅:“我叫……黛尔。” 于笑霜来说,黛尔这样的名字,所有白种人女孩都可以叫,而笑霜,是独有的,是光子姐姐只赋予给她一个人的。 “黛尔啊!一看你就是纯血白种人!那你怎么会在光之国的海边玩呢?度假吗?旅行吗?”北迢界伸出一只手,帮助两腿被海水泡到发麻的女孩子站起来。 “我能问一下,这是哪里吗?”笑霜本不打算继续和陌生人纠缠,但事实上,她对光之国的路径不算了解,眼下还是需要别人帮助的。 “这里是水域城!” “其实,我是来探亲的,你能告诉我,去光都城怎么走吗?” 三天的期限转眼即过,光都城这边,欧也从容还时不时因光子的离开而陷入苦思。每当这时,总有一个沙诺,用他独特的方式安抚他。 “从容,其实……” “我明白!”然而这回,她没有让他操心太多:“现在不是哭鼻子的时候!既然大家制定出了最佳的战略方案,我们就马上出发吧!” 或许是上天的旨意,让他们无需动用影痕,就找到了炎之帝恒的落脚点,谁也不会想到,那位远在火之国的诸神团首领,竟然只身入光域,普普通通的乔装一番,倒更似来跟对手宣战的。 新的战局,由此产生,术法界迎来了一轮绝无仅有的生死对弈,所需“演员”们,也终将各就各位。 Chapter 1150 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也确实因为炎之帝恒没有闪躲的意思,总之,天地盟仅用半天时间,就在域内青城的花都一带捕捉到他清淡的身影,当时,红短碎发的男人正站在一丛花色正浓的牡丹前观望,像在沉思,又像在刻意等候什么。 闻见一众急促的脚步,他稍稍撇头绽放一个清浅似无的微笑,旋即礼节性的主动打起了招呼:“别来无恙,天地盟的诸位。” 他们可不是来找对手叙旧的,和云淡风轻的帝恒不同,天地盟有着无可掩饰的严肃,他们用最快速度实行包抄,直到将红发男人牢牢困在中心。 “炎之帝恒,你一个人来这,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向来话不多说的宁日潇,这次竟也主动搭起了茬,她的淡笑含在嘴边,有着描述不清的意味。 “宁日潇小姐是在明知故问吗,不然你们以为,我是来自投罗网的?” “不,我们不认为你是这么愚蠢的人。”宁日潇把手高高一扬,辄便有数千名光域术师从周围的花丛后鱼贯而出:“但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疏漏的时候。” “这个数量,就算压也能把你压死了,炎之帝恒,别做无谓反抗啦,你只是个觉醒了一丢丢创世神神力的平凡人,趁早弃械投降吧?”嘉琦芙菱一边贬他一边用嘲讽的调调劝他投降,眉飞色舞就跟打了胜仗一样。 把全部都看在眼里的帝恒这时望了望半空:“太阳的光再璀璨,也总有变暗熄灭的一天。”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到此为止了,炎之帝恒。”宁日潇高抬的手迅速一落,千余术师便整齐的朝帝恒俯冲靠近,这时助贤悄然接过宁日潇手中的微小事物,在一个瞬间过后,他银色的身影不见了,炎之帝恒猫一般的竖状瞳孔随即放大。 天地盟组合技新术入脑式光网结界。 被限制其中的炎之帝恒,仿佛被锁在千万条细若发丝的钢线里、无法自如活动的普通人一样,稍有闪失便会血流如注,而今,这些锋锐度竟远超钢丝的“光能线”却穿过了他的大脑,给予他莫名的新鲜体验。 虽说尝试新事物,往往会令他觉得有趣,但性命攸关之事就另当别论了,他被成百上千条金灿灿的光丝环绕,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是我疏忽了,竟给你们提供得手的机会,但我不明白,既然已经拿出了血,为什么不用呢?” “别把除你之外的人都当笨蛋好吗!”如果不是面前挡着太多的“金色阻碍”,千刺现在就想飞上去敲敲这红毛小子的脑门:“就知道你是来破坏这瓶血的,我们怎么可能随便使用啊!” “呵,这也是宁日潇少主的奇思妙想吧。”帝恒不置可否,只充满兴味的揭穿他所看透的一切:“声东击西,用血吸引我的注意,在我生出抢夺念头的一瞬,施放组合技让我插翅难飞,而最难的在于……十几个人,配合的默契度竟能达到无缝衔接的地步……就跟,共用一个大脑一样。” “没你说的那么邪乎。”赤魇张扬狂放的把火色长矛扛到肩上,比起千刺,他才是毫无顾虑的类型,如果帝恒让他不爽,他就砍断这些光丝,然后再给里头的家伙当头一棒:“我们好歹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年了,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叫天地盟么!” “我奇怪的是,炎之帝恒,你不是懂得读心和预知吗?为什么这次,却连我们的计划也看不穿呢?”宁日潇在意的,永远是最关键的环节,她的疑问脱口,督翼也跟着留意起来。 “很简单,因为即便是桔梗小姐的读心术,也不是时时可用的不是吗?” 帝恒倒是坦然相告,就是天地盟不晓得他话语里几分真几分假,亦或者,都是假的。 “现在不动手真的可以吗?”他又露出一线笑痕,眸底幽深的光宛如熔化的暗色金属:“如果没记错的话,血的三天时效,已经超过了吧。” “所以说。”宁日潇将助贤递回的拇指净瓶紧握在手,眼中第一次强泛出恨意的神色:“是谁告诉你,修罗之血的效用真的只有三天?” 于天地盟组织,甚至整个术法界来说,这一幕都是不多见的——帝恒僵住了,那种不再自然、超出预计之外的错愕,完完本本的体现出来,是一个人最本能的内心流露。 “在光子弥留之际,将一切都托付给友人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诸神□□出的人,在用一种很诡秘的方式窃听,她故意说血只能存放三天,为的,就是让你大意,让你以为天地盟一旦三日之内得不了手,你就能再无顾虑。”宁日潇往前走了几步,最终驻足在光色繁盛的外围,和中间隔了好多屏障的帝恒对话。 “你和她……应该没有联络的机会,见面?不可能……她当时人在琴河,而你们,远在火域和光域……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呵,炎之帝恒,你自认为掌控了全局,掌控了光子,却永远不如我们那样了解她,就算你用你的能力时时监控,她也总有超乎你意料的时候。”这番话,宁日潇讲述的口吻,耐人寻味:“这么多年,我几乎常常陪在她身边,又怎会不明白她想些什么,反倒是你,通过方才的话,让我更加确信了猜测……你,早就知道我们无法和光子在意识空间联络,就跟上回一样,那个叫彼欢的觉醒者,在光子身上做了手脚,导致两方失联。” “现在把我抓住,却迟迟不肯用血,即便没有失效……也还存在诸多顾虑吧。” 瞧他轻松又志在必得的神态,芙菱露胳膊挽袖子,打算冲过去好好揍上一顿。尚能保持冷静的众人当然不会任由她胡来,一阵沉默后,由风扬率先发起“带回去关押”的指示。 所谓的“封印击杀”,也仅仅是说法,因为不论是光子本人,还是女仙大人,都不曾知道具体的运作,万一他们把光子留下的遗物浪费掉、又没能诛灭敌人的话,才真的是后悔莫及。 于是,炎之帝恒就被生擒了,天地盟当然要死守这个机密,不论火之国还是诸神团,如果知道帝恒被捉,肯定要没完没了的。但既便如此,他们还是让五代国主向各国发去急讯,请他们加强戒备,提防随时来袭的诸神团。 凝光城还是那个四季如春的术法界第一皇城,美不胜收的风光不变如旧,但越是这样,那种物是人非的寂寥哀愁感,就越显得浓烈。 为了更好的压制帝恒随时会爆发的神力,天地盟早先请示过驻守宝绿岛的副队长们,将由他们亲赴凝光城,在地牢里设下百重结界,就算再来几个神,也未必能逃之夭夭。 炎之帝恒从头到尾都显得平静异常,没有被捉后的愤怒不甘,也没有惶急失措,他就像来之前一样,平和淡静似一块算不得冻手的寒冰,看上去柔和浅淡,实际接近了又觉得刺骨发凉。 仰靠在百重结界牢房的内壁上,帝恒微微仰头,不睁眼也知道门口守着谁:“怎么,要对我实行即时审讯吗?” “炎之帝恒,你到底对碧姐做了什么?” “我不是很懂水无痕少主的意思,可以说的具体一点吗?” “别装蒜了,从光之神域回来到现在,碧姐一刻未醒,所有的医师都束手无策,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才会抑制她醒来不是吗?”海蓁子尽管保持着冷静,可声音里的起伏波动愈发明显了。 帝恒“呵”的一笑,道出的“真相”简直令海蓁子吃惊:“从你们实行脱出之前,我就已经解除了对她的思维束缚,也就是说……她从那时起就应该是清醒的。” 背脊如被一盆冷水浇中,凉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海蓁子慢慢瞠圆了蓝瞳,把这段时间的种种在脑海里迅速过一遍,但就是找不出蛛丝马迹来。 “竟然有这种事。”他的笑容强烈了些,就像捕获某些令人欣悦的内幕一样。 而海蓁子再不想打听,也清楚此时的突变,定和碧姐昏迷之事有关:“你笑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想奉劝你们,平时应该多留意那些身边的……往往深不可测却被忽略掉的存在……” 不知为何,当他这句话落毕后,海蓁子的眼前恍然现出了琴河沧岚的面容,一种无限扩大的恐惧情绪,在心底疯狂蔓延。 诸神团也不是泛泛之辈,总是在天魔教水准之上的,当初一个天魔率领一群黑暗组织兵,就把光之国搅得鸡飞狗跳,让术法界不得安宁,如今,诸神团里头个个都是衍仇的水准,按照这种比例来预算未来,细思恐极。 正因为彪悍莫名,天地盟才不认为封锁消息会起到什么实质作用,诸神团是一定会来的,他们绝不可能放任首领于不顾,毕竟,还有那么多“大事”在等待炎之帝恒去主导。 同时,督翼和化羽的研究工作也紧锣密鼓的展开了,他们必须找到让修罗之血发挥最大效用的方法,确保能让炎之帝恒万劫不复,他们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不想浪费光子的一片苦心。 宁日潇有句话还真说着了,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疏漏的时候,这大概,就是思维周全的天地盟犯下的最严重错误之一。 他们忽略了诸神团的另外一种动向可能——入侵宝绿岛。 载满绿树繁花的岛岸上,一队为数不算多的黄衣术师威风赫赫站在水神觉醒者亚雷兹的背后,这位外形阴柔美艳性情摇摆不定的中性化觉醒者一改往日的素白装扮,一袭浓黑的挺括风衣穿出了女性的苗条感来,他挥动手中的蝴蝶型折扇,藏青的发丝在身后随着海风飞扬。 “萧桃副队长,我来取一样东西,识相的话,乖乖给我让路。”他谈吐优雅,至少在发飙之前,会保持这样的状态不变。 女性副队长迈前一步,手中兵刃随时可能飚出刀鞘:“亚雷兹!我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各位!竖结界!” 当空压下的一面巨型结界墙让入侵的诸神团分队略有些出乎意料,然而亚雷兹也只是轻飘飘的抬眼看了一下,随后扬手一指,问:“就这样?” 结界墙轰然崩碎成元能粉末,飞散在灼热的空气中,下一秒,亚雷兹率先攻上,出其不意加上彪悍的神力,让本领并不逊色的第一队副队长落入下风,亚雷兹的冷血无情在诸神团也是出了名的,他之所以没能杀死萧桃,全赖于副队长本身的防御能力,可惜,一代女术师就这样失去了半只脚掌,不得不匍匐在地任敌人踩踏欺凌。 亚雷兹嫌弃的一皱眉,最后抬腿踢飞了受伤的萧桃,环顾接二连三涌来的男性副队长,抛出一记飞吻:“果然还是强壮的男人符合我胃口。” 没花太多工夫,他就仅凭一人之力,将出类拔萃的男性副队长一一擒获在手,惊人的力量,与他消瘦的体态完全构不成正比。 亚雷兹似乎很喜欢亚博跟米优克,趴伏在他们的耳边暧昧的吹气、低语:“让姐姐好好的疼爱你们一番,如何?” 如果眼里的光可以具象化,那么他放出来的这一波绝对是心形的,可惜身为男人,亚博和米优克完全不会被他蛊惑,甚至还觉得恶心。 “亚博,看来我们遇到人妖了啊。” “真晦气哈哈!” 见两名帅男不睬自己,还用这么藐视的态度相对,相当情绪化的亚雷兹怒火中烧,本想一个个修理的,但这回他改主意了,命令手下将一众副队长看管好,独自扯着亚米二人的衣角将人拖到了悬空宫殿内。 自打十三队长进入光之神域,这边就清寂了不少,萧桃每天都会派人打扫,想着总有一日会迎来他们的回归,没成想,该来的没等来,不该来的倒到了一帮。 与往日的纤细文雅不同,卷起袖口后的亚雷兹像换了个人,不但粗暴的将两位副队长丢到会议长桌上,还大力紧关殿门,一双妖娆眼目辄便流过一丝残酷,接下来,他做出了令亚米二人意想不到的举动,明明对象是男人,却热衷于扒光他们上身的衣服,然后手执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盐水皮鞭,玩起了sm。 一边面目狰狞的往男人结实的背部肌肉上抽打,一边念念有词:“不听话的男人就该这么对待!嗯?你问我为什么这么残忍?哪里残忍了啊?我明明是纤细美少男!什么?你说没见过我这么丑的少男?我……我打死你!” 自言自语到自己引爆了的亚雷兹于是加大了凌虐米优克跟亚博的力度,虽然两名副队长铁骨铮铮毫无妥协投降之意,但背部皮开肉绽的惨况还是让他们脸孔惨白。 在悬空宫殿外石阶上听动静的布巾头少年不时打颤:“糟糕,亚雷兹大人的女王鞭又使出来了,不过里面的男人毫无享受的样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大人的美貌不足以折服他们?不对不对,这么想会被打死的!” “安檬,你蹲在这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正念叨着,亚雷兹已经推门走了出来,手中鞭体上还依稀残留着副队长们的血,安檬看得一阵畏缩,但还是乖乖爬起来站好,恭敬的垂首低语道:“是彼欢大人让我来看看您这边搞定了没有。” “那个跟班的真能多管闲事!”随后,亚雷兹毫不避忌的将一部分兴趣计划摊开来讲:“我本来还打算放了他们,再抓回来,反反复复十几次,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现在可好!哼!” “其实享受的只有您吧……”安檬没太敢把吐槽讲出来,但也唯有长时间跟在亚雷兹身边的他知道,这位水神的真觉醒者先生,有多么变态,高兴了就来虐一虐自己的“囚犯”,不高兴的时候甩都不甩,跟着这样喜怒无常的人,他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 “行了,现在去把首领交代的任务搞定吧!你跟我来!” “我来就是要报告这件事的……”安檬的嘴角有些抽搐,忽然意识到讲晚了会不会被打死的严重危机:“那个天魔教的第三战神,把副队长全都救下来了,还竖起了新的防护结界……” “什么?!” Chapter 1151 果不其然,亚雷兹冲出殿外、把“囚犯”尽数抛诸脑后时,正值洛紫星涵对防护结界的最后修补阶段,他火大了,趁他不注意玩这一手,简直找死啊! “第三战神!”亚雷兹怒摔手中扇,纤纤玉手往前一伸:“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来我的地盘上撒野!” “真是久远而熟悉的称呼啊……”如今的紫发男人已经不会为了称号和排名暴跳如雷了,他闲散的把头一转,像盯异界生物一样瞄了自负美貌的亚雷兹一眼:“不过呢,我从不知道这里改姓诸神团了啊。” “哼。”亚雷兹高傲冷笑,和身边畏首畏尾的安檬形成鲜明反差:“从今天开始就是了,宝绿岛我要了,识相的,赶紧带着你结界里的渣滓们滚吧!” 势在必行的一战,在两人的“沟通”完全无法进行之时展开,百重结界下的光临界之门,是诸神团此行的首要目标,当亚雷兹信心满满的跳到入口处时,居然愣住了。常年研习结界的他竟不知道,钻了空子的洛紫星涵有这等本领,原本对于攻破副队长们的百重屏障他可是信心十足的,紫毛一来,让他登时棘手不少。 “混蛋天地盟,竟然还留了这一手……”亚雷兹暗暗咬牙,正在思考如何能把这精细的结界轰开,洛紫星涵突袭而至。 虽然面对的是水之神明,不过洛紫星涵也毫无怯意,招招式式都看得一众副队长目瞪口呆,那一头,被丢在悬空宫殿里不管了的米优克亚博也被霍尔特及时救出,全员都进入到洛紫星涵的结界内,前面战斗的人自然没了后顾之忧。 可劣势,也往往在这时爆发端倪,亚雷兹意识到,洛紫星涵不可能有神一般的无穷力量,他一面支撑强力的防御大结界,一面和他战斗,绝不会游刃有余,于是,他命令安檬上来挡一阵,自己则到结界那里猛袭。 当安檬招架不住洛紫星涵的连番猛攻而倒地喊疼时,亚雷兹已经得手了,防御结界崩碎的刹那,他得意洋洋狂笑出声:“差点被你小子骗了!以为和我对打,我就发现不了结界的薄弱时刻吗!光临界之门!我要定了!” 实力上乘的元术师,和诸神团神之觉醒者力量上的差异,就此浮现,再厉害的元术师,终归是□□凡胎,是就难免会疲劳,难免用光力气,而神之觉醒者则鲜有这种状况发生,他们就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释放一样,永远站在实力的巅峰。 洛紫星涵由此落败,负伤的同时,不得不愤恨咬牙看着亚雷兹趾高气昂的带走光之门,大概是心情不错,没有让这位残暴的水神狠下杀手,他就像故意放宝绿岛一马一样,带着黄衣战队,浩浩荡荡的扬长而去了。 宝绿岛一边所幸没有人员伤亡,洛紫星涵被抬回凝光城时,嘉琦芙菱第一个炸了,慌不迭蹦到洛紫星涵的担架旁边,揪起他的衣领子可劲的吼:“临界之门呢!光之门呢!真的被蝴蝶男抢走了吗!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吗堇丝猴!” “你会不会太过分……我现在是病号啊!”洛紫星涵欲哭无泪的求她放手,一副肝肠寸断精神大受摧残的模样:“好歹我也是个生命啊,你就不能关心我一下吗……” “对不起嘛!我也是太着急了!”芙菱意识到自己确实过分了点,怎么说洛紫星涵也是被她软磨硬泡骗过去的,现在弄得半死不活的,她能没责任吗:“那你说,要我怎么补偿你……才怪啊!门都丢了我哪有心情哄你开心啊!” 然后,担架上的紫毛就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家妹子抓狂纠结:“抱歉啊……是我无能……” “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纳连也俊非常能够体会洛紫星涵的挫败感,毕竟,在遇到亚雷兹之前,他的结界技能应该是举世无双的。 “是啊,多亏了你,宝绿岛才能保留下来,副队长们对你也十分感激,接下来,你好好在凝光城休养,后面的,交给我们。”风扬亦上前抚慰一番,还带有令任何人都难以抗拒的温暖微笑。 洛紫星涵的神色轻松不少,大概是在场的人太多,他没有把心中的真实情感及时表露。 光域上下在五代国主勤勉努力的治理中,非但没有走下坡路,反而呈蒸蒸日上的趋势,少女国王是个谦逊又好学的人,她懂得请教国府内一切资格老于自己的前辈,尤其是雪照和里格让,被其奉为“国之良师”,相较之下,另一国的传闻就消极得多,传言,风域国主歌形嫉贤妒能,一上位就逼退了不少歌顿时期的重臣,引得国府上下怨声载道,他还不思悔改,目前跟着沐月冰大兴土木。 这些内容,他们从光域的晨报上就能看得完完整整了,不过这日清早发生了不止一件怪事,让很多凝光城“原居民”不得不留意。 第一,总是先所有人一步去取报纸的宁日潇犯懒了,晨跑时没看见她,早餐时不见踪影,例行的每日晨间小会,她也撇下不管了。 第二,就是她不在潇云宫,那儿本来被雪薇打理到枝繁叶茂的各类兰花,忽然在一夜间凋零殆尽,兰花可是宁日潇最喜爱的花卉,品种也个个稀缺罕见,从土壤到水质的运用,都无不合乎需要,按说,是不会脆弱到莫名枯萎的。 不祥至极的预感,从每个人的心头横生,他们第一个想要冲去的地方,就是三川楼,因为那座建筑的后面,会告诉他们一切真相。 翎与静然之后,凝光城中的长明灯,有很长一段时间维持着明亮熠熠的状态,然而从那日小婉的熄灭开始,一种无形的阴霾,笼罩了上来。 先是小婉,葬身海牢,再是光子,死不见尸,如今,连宁日潇的那一盏,都无情的悄然暗去。 日色正浓时,从青城花都处传来令人惊悚的消息,有人在薰衣草田发现了喋血满地的宁日潇少主,当时,她已经失血过多而亡。 花都城是举世闻名的花之天堂,有千百种绚丽多姿的花草,绵延无边的唯美花田,薰衣草原野那诱人迷离的紫,像极了天地盟女智者眼中的两潭水光,每当微风拂起,总有别致的雅香缭绕天地。 白鸟带着悲泣的鸣音飞向远方,蝴蝶也成群成群的散开,女少主躺在薰衣草花丛中黯然逝去,就像来时一样安安静静,紫色的液体流泻满地,深深的沁入到土壤里。她穿着往日里最喜欢的浅色衣装,双目紧闭,宛如刚刚睡去。 风扬化羽泣不成声的替她做了全面检查,发现宁日潇的腹部向内凹陷,明显是受到了致命的戳穿式碾压,五脏六腑破损的极为严重,大出血后导致回天乏术。 在人们眼中,这位刚刚立下生擒创世神功劳的女智者,等于是紧随至交好友的步伐离去了,而对于天地盟、甚至整个光之国府来说,失去的,却不仅仅是一颗充满智慧的头脑。 随着宁日潇的骤然离世,许多难以理解的疑团也接踵而至,她为什么会到青城来?为什么会喋血在薰衣草花田里?她腹部的致命攻击是谁造成的? 宁日潇一向懂得自持,且聪慧过人,绝不可能做没有意义的事,也不大可能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连他们也不知道的变故,才让这做事向来周密的姑娘,在没留下只言片语的唐突中,就猛然离开。 当所有人都以为宁日潇是在毫无预料之下被人杀死的,督翼从她紧攥的手心中找到了直指凶手的证据,当然,后话都是督翼分析出来的,因为在大多数人眼中,宁日潇手中残留的事物并不能代表什么。 “督翼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这样。”关键时刻,风扬大将表示百分之百的信任和肯定:“我们马上带着宁日潇回去,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正好是‘凶手’光临的日子,我们不做好‘迎接工作’怎么行呢?” 无需打探,被关在凝光城地牢结界里的炎之帝恒也能确信发生了什么,当女执行者将饭菜送到他面前时,只听他悠然的放出话来:“接下来在这个世界里,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觉得稀奇。” 吓得女执行者以为这是什么咒语,连忙放下托盘飞一样冲出牢外,到正要出城的芙菱面前转达这句话,芙菱听了也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更相信,帝恒不会平白无故打哑谜的。 如果不是传来宁日潇的消息,她已经站到牢里去找创世神先生理论了,但当她听说,宁日潇死在青城的花田里时,整个人都陷入了如坠冰谷的状态,直到见着惨白绡布下纹丝无动的一张脸,一个再也不会耐着性子教她这帮她那的人,嘉琦芙菱,几乎瘫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阴沉着一张脸,被阴霾再度笼绕的凝光城,连太阳的光都折射不进来了,少主死的莫名其妙,这还是四代重建以来的头一遭,除了难言的悲痛,天地盟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凶手绳之以法。 哪怕,他们的法律压不到那位的头上。 沧岚如一道琴河深处掠来的凉风,入目便予人一种深邃幽暗的气息,清浅若无的笑像一张招牌,把他俊朗的容颜衬托的愈发惑人。他难得肯用这样的笑脸面对一众晚辈,但在思想单纯的芙菱看来,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哼!你这个坏人!”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让沧岚有点意外:“我不记得有得罪过芙菱少主啊。” “沧岚先生,那么能请你解释一下吗?”海蓁子甩开一张薄到近乎透明的白绢,上面用紫色的笔体写着几行数字,分别是“1209,1320,2107,2919”。 沧岚看后疑惑,不禁笑问:“这是什么数字游戏吗?” 督翼于是翻开平日里宁日潇最喜欢的精装本《彼岸千年》,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读出声来,见他没有停止的意思,沧岚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些:“读书会吗?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咱们该说说正事了吧,比如我听说……你们打算放着炎之帝恒不管。” 过于急迫,才会让他开门见山,果然,知道帝恒在这里,一心想报仇并夺回昔日一切的神王就按捺不住了,可惜在天地盟眼里,这个男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把到手的鸭子也放飞了。 停止朗读的督翼随后合起书籍,揭秘的内容也徐徐道来:“宁日潇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除了记下分毫不差的内容,还可以把每个字排列在哪一张书页、哪一行都详详细细的罗列出来,在她生命垂危的关头,她拼上最后的余力,在手绢上用血写下了精确的数字……这本残烛的著作上,就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对一众爆发的强烈敌意视若无睹,仿佛早有所料的沧岚悠哉一笑:“不是数字,而是文字游戏吗?那么,这种暗号所要表达的是什么呢?” “《彼岸千年》第一页,可巧就有这些内容。十二行第九个字,是‘晴岚如黛’的‘岚’,十三行第二十个字,是‘小鸟飞还’的‘小’,二十一行第七个字,是‘沧海桑田’的沧,二十九行第十九个字,是‘心驰神往’的‘心’,组合到一块儿再排列一下……就是‘小心沧岚’。”讲到这,鲜有情绪浮动的督翼也恼火的敛起了眉头:“沧岚,你为什么要杀害宁日潇?明明有求于我们,却做出伤害我们的事,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给个交代。” “也罢,反正我也没打算隐瞒。”沧岚把对“文字游戏”的嘲笑揣放心中,因为此刻他有更需要表达的东西:“怪只能怪你们自己,不服从我的安排。” “从头到尾,我们双方只是合作关系,不存在谁服从谁,难道因为这样你就要杀宁日潇?太荒唐了!”方才还显得平和淡静的海蓁子,转眼大怒了,一双象征毁灭和打压的妖瞳,也适时开启。 沧岚见众怒来犯,把手一摊,置身事外:“没有无端的杀人,也没有无故的被杀,你们抓了帝恒却不允许我动手,那我只好自食其力了。刚好宁日潇对我穷追不舍,为了摆脱她,我不过随手设置了障碍,谁知道她闪避不开,就这么被压死了。” “混蛋……还说的这么轻松!” “你是为了修罗之血吧?”替宁日潇亲手换好干净衣服,准备隔日入殓的风扬化羽,到现在还双目红肿:“我们确实放在了她身上,可是刚刚我检查过,并没有,与其说是她追你,不如说,是你盯上了她,见她逃跑不肯妥协,才杀人夺血的吧!” “不肯依照约定的人,都应该被处死,这就是违反承诺的代价,今天因为死的是你们的同伴,所以你们觉得愤慨,如果明天诸神团的人死了,或者我琴河之人命丧黄泉,你们,还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强词夺理!为了盗取修罗之血!杀害我们的同伴!今天我们绝不放过你!沧岚!” 群起的激恨和愤然,没有让沧岚产生应有的危机感,但他轻松自如的表情还是在一刹中凝固了。当那抹明艳的丽影陡然的靠近,带着让他无比陌生的神情,刺破阴霾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了,打在每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孔上,焕起生机盎然的新辉。 是碧姐,他们沉睡了多日不曾苏醒的大姐,步履坚定的朝这里走来了! 才张开双眼,日夜守候在侧的夏蔓绯等人便知会了玉灵碧几道晴天霹雳,妹妹们的离去,宛如三把狠厉的钢刀,插得她痛不欲生,连鞋子都忘记踩,在一众部下拼命的阻止中,玉灵碧不要命一样赤脚跑到日月广场上,果然看到了不想目睹的一幕。 宁日潇不在其中,而被怒意围绕的,是她此生最感激的男人之一。 也正是这个男人,让她险些陷在梦境的漩涡中,一直沉醉到死。在这场无休止的梦境生活里,光子收获了人生的幸福,她的父母洗心革面,她的爱人和她结为连理,翎、静然、多多、沐代,一切死去的人都神奇的复苏回来,陪伴在玉灵碧的身边,在这座美丽无限的皇城里,那样的生活,叫她根本不舍得移开视线。 直到有一天,她猛然忆起翎葬身火中的笑颜,才发觉出状况的不对,原来这一切美好,都是她潜意识里的幻想,她拼上全力,从梦境里挣脱出来,哪怕现实再残酷,她也要面对到底。 于是,就这样面对了三场她生生错过的“死亡落幕”,还知道了,凶手是她最敬重的师父,是神王,是新梦神的觉醒者。 “阿碧,你也是一样,最好不要为了无意义的个人情绪,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别忘了……天地盟和我达成过共识,合则才能两利,否则,凭我双重觉醒者的身份,你们……” “你的原因,让小婉死去了,你的私心,让宁日潇死去了,如果我还继续相信你……下一次,你会葬送哪一个?”她无比的痛心,而事到如今,却不能有分毫的逃避:“我感谢您,对我当年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情,可这跟原谅你是两回事……沧岚大人。” 称呼的骤然生变,让沧岚意识到了如今的阿碧,不再是往常那个意志不坚的心软女人了,她成长了,在多年的国府磨炼下,变成了羽翼丰满的雄鹰。神色堪堪变作阴冷,沧岚伪装出来的笑脸,也一寸寸冻结成冰:“光神觉醒者,还有一众近神者,你们真的打算腹背受敌吗?” “你给了我一个梦境,我现在就还给你一个现实!” “你可是我教出来的,我会让你凌驾在我之上吗!” “那就试试吧!我的‘恩师’!” 昔年,她对他展露感恩笑颜,是因为他挽救了她濒死的性命,今天,她对他挥刃相向,是因为,他抹杀了她明明可以去“挽救”的机会。 Chapter 1152 师徒二人对打的过程激烈而短暂,光能如浪潮般全力铺开后,他们战斗的疾影就消失在了里面,半晌一过,沧岚率先从里面跳了出来,落地时险些未稳,右手捂住左边胸口,脸色出奇的难看。 随后,玉灵碧也轻飘飘的降落到地上,比起沧岚,她则显得气定神闲、毫发未损。 近乎体力不支的单膝磕到地上,沧岚英挺的眉逐渐拧紧,回首望向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子,简直难以相信:“阿碧,你的力量竟增进至此……” “无需瞒你,如今,我觉醒了30%的光神之力,比起天魔战时,已然翻倍。即便是师父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光能还在她的体间穿梭缭绕,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充沛让她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你们有没有发现,碧姐果然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是,感觉更厉害了……” 近神者们虽然不能完全体会那种力量不断外溢的充盈感,但作为最接近光神的战士,他们还是有些触动的。同时,完败此仗的沧岚也不得不束手就擒,被丢在了帝恒隔壁的那间结界牢室里。 “我的天,我们凝光城是烧了什么高香,竟把世间最强的两名神之觉醒者关在下面……” “不,我比较关注的是,他们两个墙挨墙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你也说是墙挨墙了,哪那么容易交手啊!” 事实当然不会像她们议论的这样劲爆,尽管同在一所地牢,可距离也是远到一南一北,不是担心他们二人会打起来,而是万一产生别的不可估料的闪失,就前功尽弃了。 深陷囹圄的沧岚,还算配合的道出了“盗取修罗之血”的进一步真相,他并不像天地盟所想的那样,觉醒梦神之力后一心打算效忠诸神团,他乔装打扮成陌生的样子,是为了以觉醒者的身份混到诸神团内部,加上宁日潇手中掌管的修罗之血,就不怕帝恒没有栽跟头的一天。 可是,比起等待天地盟专心细致一步一步的研究出成果,他更想用自己的能力,在最短的期限里找到修罗之血的使用方式,尽早给帝恒一个致命打击。 没想到,宁日潇发现了他的意图。 对于这点,玉灵碧至今仍觉得痛心疾首,她不会弑师,但也不表示她会放弃给宁日潇报仇,她在不能接受敬重之人杀死亲近之人的同时,很想知道一个问题。 “你可曾后悔,杀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无辜?”沧岚听罢,轻笑到停不下来:“我刚还在想,今时的你,已经不同往日了,想不到思想方面还是没变啊,只有力量增长,可是不行的哦。” “回答我!”碧的口气有些激动,一双眉皱得久久舒展不开。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杀了她。”沧岚不再调侃,目光里的阴冷无情,看得阿碧心寒透顶:“任何阻挡我前进的人,都该被革除,你也算认识我多年了,不会还天真的巴望着我,做一个慈悲的老人吧?” “既然如此,那么阿碧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转身,落泪,止住哭泣的瞬间,她下定了不再手软的决心:“明天,就是你和炎之帝恒‘结束’的日子,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碧姐!你快出去看看吧!”筹备宁日潇葬礼的负责人之一木茉忽然跑下地牢,即便没有直言内容,但神色之慌乱还是暴露无余的。 如果不是有十万火急的状况,木茉不会这么失措,玉灵碧想都没想就带着她冲离了地牢入口,闯到视野里的一幕,让她足足愣了十秒钟。 而尚在地牢之下,对外面的天空和世界无法目睹的炎之帝恒,却料事如神的念了一句:“该来的总会来,我说了,接下来发生什么稀奇事,都不需要惊讶……”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如果天魔战时,极夜的迅速蔓延等于一种毁灭,那么今时今刻不断闪现的这些情景,就是末日悲歌正在唱响的节奏。半空里洁白的云朵被浓墨泼中了一般,成片成片有节奏的向下方旋转,速度愈发的快,像被强烈的飓风卷入了黑洞漩涡一样,时不时还伴有极为刺耳的风啸雷鸣声,继而,天色在明暗之间忽闪忽闪,整个大地都动荡不安,毁灭性的灾难一触即发,在无数刺眼到可怕的电光劈闪下,许多见所未见的新景物就这样唐突的挤入术法界时空当中,紧随而来的爆破声几乎要炸裂全员的□□和感官。 光之结界巍峨竖立,宛如一只巨型透明大碗倒扣在凝光城上空,树木、岩石、房屋、还有人类,全都被挤压在罩壁外端,可想而知,若无这重阻隔,今时今刻的凝光城,已然被外界的异事物吞没。 不住承受上方带来的压迫,连光之结界也发出了悲鸣般的声响,黑风朔卷,层云激乱,天空阴沉,大地悲叹,当“空间重叠”这个词语流窜在众人意识中时,结界罩外面已经血色一片。 “马上解除光之结界!让他们下来!”玉灵碧当即下令,神情尤为慌促。 “可是碧姐!根本不知道上面还有多少,万一撤下结界,把凝光城压垮了怎么办!” “人命重要!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动摇,玉灵碧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减少被压者的死亡数量,尽管在她看来,这些忽然出现的,并非光域子民。 众上主互递眼色,旋即颔首表示赞同,由一诺和化羽联手撑起光能罩,囊括了越来越多逃到这里避难的凝光城住民,随后,由第四代意念支撑的光之结界解除了,就像每年一度的祭典那天一样,不同在于,这次迎接到的,将是皇城尽毁的结局。 失去阻碍的人间万物一股脑的向下猛坠,光之结界壁软化成气泡能量罩,将有生命的事物一一裹住,使他们不必被强大的外力压垮。玉灵碧只身冲出光能罩,在众上主愕然的呼喊下摊手放出一片光浪,所有还残留着生命的事物被这层温暖的光能承托,而余下的万吨巨石、千棵枯树,则被直接过滤掉,和凝光城里的原建筑们塌作一团。 光能罩渐渐扩大,将更多被碧姐救下的异界来者安置在内,不少上主随着晴尊出动,要到外面去拯救光域余下的人,令他们惊喜的是,满目疮痍的光域土地上,并未发现几个被外来事物压死的民众,当然,他们也会疑心是否被掩盖在废墟下面了,当空间波动渐渐停止,日头也探出乌云照耀人间时,光域术师队从地下城出来,指挥他们的柯穆伦秒懂四代女王的意思,立即下令,地毯式搜索整个境内的受灾群众。 有了上一次天魔教入侵的经验教训,很多百姓在“地震”来临时,懂得了自保逃生,他们有秩序的带着家人邻居从附近的地下城入口涌入,所花费的撤离时间十分短暂,也亏得这样,才让光域本土的民众死伤不多,然而遗憾的是,光域术师队还是从废墟底下挖出了不少“异界来者”的尸体,那些人有着不同颜色的皮肤,个别头上还长着花朵。 可他们血和这里的人一样,都是鲜红鲜红、本该充满生机的。 玉灵碧从没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她悲天悯人,对待任何世界的任何生命,都同等的尊敬和珍惜,因此,在失去了小婉、光子、宁日潇之后,她再次为了生命的逝去落泪。明明已经是光神了,面对突如其来的毁灭,却显得这么软弱无力。 救援行动持续进行中,光域国府同时迎来了史上最大危机,因为,所有的现象都只能用一个可能诠释——临界之门被开启了。 然而他们记得,叛月当年搜集的双十钥匙并不齐全,暗之门的守护者佛莲也已经亡故,如果是光之门被打开,空间重叠的现象又是怎么回事呢? “所有状况,都指向暗临界之门,不过那扇已经被风盏琉璃搞碎了,除非……”也俊眉头一动,出言惊人:“亚雷兹夺走的光之门,被生生转化成了暗之门。” “这种事……可以做得到吗?!”赤魇和芙菱愕然高呼。 “双十钥匙都没齐集呢,门就被打开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确定?” “银蝶雪薇现在可好端端和我们在一块儿呢,双十缺一不可,我认为,诸神团一定找到了比叛月时期更先进的开门方法,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途倩儿也赞同也俊的观点。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回答我们了……碧姐还在忙,督翼,你去吧。” “好,我正想去会会他。” 眼下,也只有督翼这名智将,可以帮助众人排忧解惑了。分头行动后,他只身入地牢,外界充斥着救治伤患用的医疗药水味,任何感官都灵敏于常人的帝恒微动鼻尖,就知具体状况了。 “外面出了那么大的事,不去帮忙可以吗?督翼城主。” 督翼站在牢门结界外,看着闭目养神正襟安坐的炎之帝恒,也开门见山:“既然知道我的来意,我就直说了……暗之门开启,是诸神团做的好事吧?” “所以我才说,发生任何稀奇事都不需要惊讶……不论是它被开启了,还是只开启到一半,就生生‘卡住’了。” “卡住了?”即便是督翼,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 “承认吧,天地盟,你们也好,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也罢,都不可能是我诸神团的对手……你们可曾听过,仅凭一把钥匙就能开门成功的案例?又可曾听过,门的开关幅度,由开门者自由操控?你们的世间还没有被毁灭,全部都是因为我们这些神手下留情,不然……空间重叠到一定程度,整个术法界就会在无限的膨胀饱和下产生巨型爆炸,真到了那一天……你们现在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督翼并未理会他后面这番近乎于力量威胁的宣言,他只在意,为什么仅凭一把钥匙就能开启暗之门?当初天魔,还需要倚靠大量怨灵,去向暗之门的碎片发动冲击、从而使之重生,如今诸神团,究竟从哪里获悉到了新的途径? 难道是……暗神伪觉醒者告诉他们的? “不要猜了,纵使你再聪明,也不过是凡人一个,根本无法和神相抗。”帝恒浅浅的这一笑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有得意,有悠然,有平和,也有决绝:“自千年之前的那一次暗之门开启,这应该是第二回了吧?你如此聪明,可又知道,我们为什么只开到一半吗?” “总不会,是为了吓唬吓唬术法界的民众,才来这一手的吧?”督翼的反问有些讽刺,帝恒有半句话还是对的,那就是,他督翼的脑子再四通八达,也终归是凡人一个,不可能事事都未卜先知。 “‘即时世界’,重叠到一定程度后猛然止息,就会造成这种特殊的时空效应,接下来,你只要去外面看一看,就全清楚了。” 不出牢门,亦知天下事,督翼忽然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炎之帝恒的可怕之处,绝不仅仅在于他是觉醒了神力的人。 正如他所言,“即时世界”因为暗之门的半途“卡住”而生成,原来,重叠并非为了杀戮,只是为了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被凝结成不动的雕塑,非但如此,一切都在运动着的自然事物,也在一寸寸的僵直。流水静止,飞鸟骤停,日月不再交替,花草不会凋零。 真的很讽刺啊,诸神团和暗神衍仇的理想目的不同,他们,不打算毁灭术法界空间,所以才在芸芸众生恐慌难安之际,让万物被抽走了时间一样陷入静止状态。 除了一部分人,还侥幸的自如活动着。他们是诸神团里的一切神之觉醒者,还有被光能罩保护到严严实实的各界生灵们。 时间静止在日头正盛的晌午,按照如今的气候温度,就算不被定成僵尸,整个世界也会被灼烈的阳光烧着的,暗之门的开启针对于术法界全员,因此被定格住的,绝不仅仅是光域一个国度。 诸神团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他们就是为了毫无阻碍的进行“人格改造计划”,要把整个术法界,都当成他们的实验工厂。 天地盟尚未可知的是,诸神团一边,正聚集在火之国境外大裂谷的“云海空间”入口前,在没有任何一把钥匙的情况下,浮生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第一天道,他穿着不大合身的宽松黑袍,清瘦的体态在狂风里时隐时现,高举双臂,手掌撑天,在风云乱卷、万物动荡之际,屹立不休的释放着强大力量。 原来,他潜伏在天魔教多年,并不是为了毁灭临界之门,而是为了阻止暗神去开启,因为,他需要留有后手,给诸神团方便。 被随意搁在地上的魔心镜不断流逝镜面里乌黑的气体,与之倒在一处的,还有失踪了多日的天地盟副使豚煌青桐,此刻她正昏迷着,细眉轻皱,眼角唇际,都写满了不甘。 Chapter 1153 救援行动开展到第二天,他们意外发现,被定住的只有藏在地下城里的民众,外域方面,龙啼兄弟也已带人前去探查,发现死伤者远超光域,同时,也满布着异界的懵懂来者。他们似乎对于自己的忽然降落感到意外,全都睁着大大的眼睛四处寻觅,像在找寻同伴,又像在寻觅吃食。 一时间术法界各地哀鸿遍野,纷乱至极。凝光城内,也是废墟到处,寸草不生。牢中的沧岚交出了只要放在净瓶里、就永远不会失效的修罗之血,打算主动教天地盟使用方法,然而面对杀死宁日潇、欺骗了碧姐和大家的他,天地盟已经不敢置信了。 惟独二次下入地牢的督翼,肯听他如何运作,而当沧岚问他是否会按话照做时,督翼有些冷淡的撂下一句“无可奉告”,便再无前来的打算。 督翼自然不是因为走投无路才去打探沧岚的说法,恰恰相反,他已经找到了封杀帝恒的方式,这次询问,不过是为了参考和比较,让他略有失策的是,除了个别细节的不同,他与沧岚的“做法”竟近乎一致。 慎重的钻研和分析,直到板上钉钉,他才将成果公布给五代国主和四代同僚,笃定的说,只要这样去做,就会封锁住帝恒的神力,让“创世神”此后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对付困坐牢房里的人,易如反掌,即便那是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火国君王,然而就当全员走到地牢入口处时,那红发君王泰然自若的从阴影里脱身了,他近乎大摇大摆的姿态,让天地盟集体表情大变,那种阴险莫名的低笑,昭示了接下来一连串耸人听闻的灾难。 这重灾难,是针对于光术修炼者全体的,在光之结界重新竖起的十五分钟后,光之心也陡然升上半空,以它人性化的神级模式,对一众伤者展开光能挥洒的治疗工作,可这一切,都随着炎之帝恒的忽然脱身戛然中断了,他像那日在光之神域里一样,威风赫赫的飞入半空,双臂展开的刹那,罩壁重新丰厚起来的光之结界开始闪烁不停,光之心的体积也在迅速缩水中,最糟糕的是,在这之下的光术修炼者们,开始感到体内能量被源源不断的吸走。 肉眼可见的浅金色波光,一缕缕朝炎之帝恒当空伫立的位置挺进,就好像被磁石吸附的金属一样,没有任何抵抗和反压的余力,没多会儿,数以万计的光域术师一个个力竭倒地,四代上主们也无不满头大汗,如中了暑气一般。 眼见自身的光之元能一点点被创世神觉醒者抽走,向天雪习得了碧霄凝云术的大家,踩上各色元能带,集体冲入半空试图阻挠帝恒的吸噬,谁知道被渐渐包围住的帝恒纵身一跳,从高空秒移到地上,伸手捏住了风扬化羽的手腕,很快将修罗之血生生夺走,在羽衣医者百折不挠的追阻下,他轻松转身,将瓶子丢到地上用力踩碎。 “修罗道最后的遗物,由我接收了。”转眼对上俯冲下来的一众光能枯竭的上主,帝恒的得意趋于明显:“从此刻开始,你们再也别想通过意识传讯密谋如何对付诸神团,因为即便醒着,你们也再难做到让□□和力量融合。” 光之结界瓦解,光之心消无,连光子的修罗之血都融入到土壤里变成了泥珠,情势的急转直下,让整个天地盟陷入危局。 “炎之帝恒,你吸收这么多力量,就不担心自爆而亡么?”没赶上这惊悚环节的玉灵碧,在救活了一众伤患后直达现场,看到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慌张,只不过神情照比先前更显严肃冷漠。 “我已经失去了唯一能让我在有生之年觉醒全部力量的助力,你们就不允许我找其他途径吗?”帝恒笑笑,眉头无限的放松,舒展:“同时我很好奇,你们还有什么招数可以用来对付我……当时,你们宁可用核心的力量去救和术法界毫无关系的那个空间,就应该想到,如今的你我双方,已经没有合作的必要跟可能了。” “既然如此,直接开打就是,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助贤算是被抽走光能后,状态最近乎不变的一个,当然,也有可能是他隐忍的习性,让他看上去损伤不大。 “你们可是我最中意的人格样本,同时光之核心,又是转移人格实验所必须的媒介……就连你们的金衣,也是由核心催生的,如此重要,我怎么可能轻易伤害?”宛如美餐过一顿的创世神觉醒者容光焕发,心满意足的抬眼望了望半空日色:“这滋味真不错,等有一天,天上的太阳也被我吸食殆尽时……” “那你就被活活烫死了。” “噗……” 没理会那个接话的丫头,帝恒掉转回头,正要展开下一步的“擒敌”工作,一个头上长着小花的异界男童扑上来,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啃咬。 这样忽然的一幕令所有人意外,连帝恒也微微讶然的稍低了头,见到小男孩用锯齿状的小牙死死咬着腿部外侧,他有过短暂的半秒沉默。 一心挂在孩子安危上的玉灵碧不等帝恒做反应,就飞身冲上将孩子抱到远处,同时挥手劈放了一记光斩。帝恒震惊中侧身避过,对于没能抽取光神的力量,感到惋惜。 虽然光之结界不见了,可四神结界屹立如常,四方的神兽石像熠熠生光,仿佛在向敌人昭示卷土重来的信心。 炎之帝恒“呵”的一笑,眸子睁圆了些:“如今的光之近神者,无法使用光能,就跟废物一样,即便我动动手指,也能让他们粉身碎骨,而你区区一个觉醒者,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但我们始终相信,人多力量大。” “又见面了呢,创世神弟弟。” 水无痕叶与沧岚的突然现身,炸裂了帝恒瞳中的一股激浪,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兴奋莫名:“为了对付我,你们连神王都放出来了……果然是走投无路了呢,天地盟。” 玉灵碧没有做声,事实上,她也是在考虑万千之后下定决心的,就在帝恒逃出来之前,她和到临不久的叶深入沧岚的拘押之处,和他交涉。 沧岚也表示,天地盟只能选择释放他这个双重觉醒者,才有可能抗衡炎之帝恒。 权衡利弊后,叶也赞同放出沧岚,只不过两名女医师联手放了个“封印”在沧岚脑部,玉灵碧还有些歉疚的说:“抱歉师父,这是幻念封禁,如果你中途有任何不轨的念头,都会被限制力量,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一面接受安排,一面取笑她们愚蠢的决定,沧岚说道:“你们以为,幻念封禁对神有用么?” “普通的当然不行,但如果……是加强版呢?”早已不会因为一招禁术而犯险垂危的水无痕叶自信满满的抬起了下颔:“这是专门克制神力的新术,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沧岚。” “区区水无痕叶,你会有这能耐?” 他可没忘了,当初只身对抗叛月时,水无痕叶动用幻念封禁后的悲惨下场,也因为那一战,水无痕叶从此变成了一个没有体温的活死尸,即便活到今天,也难以尝试心跳的韵律。 活的就像个冰冷的木偶。 “就算是我这样的平庸之辈,也会有进步的一天。” “没错,这招加强版幻念封禁,是我和叶共同研发的,沧岚师父,你认命吧,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安安分分的帮术法界做事。” 沧岚纵有不爽,也只好妥协。 “帝恒,我们来打一个赌吧。”明明是己方处于重振旗鼓、如虎添翼的优势,光神觉醒者却近乎妥协的提了一句。 帝恒轻笑:“说来听听。” “现在,你我都是这个空间里,拥有光能量最多的人,不妨我们来比试一下,谁能吸噬的更多。” “你的意思是?” “没错,接下来,是你我二人的对拼时间,来较量看看,谁能把谁的光吸走,你是创世神,觉醒的比我早,资历比我高,应该不会担心拼不过我吧?” 对于觉醒者的习性和斤两都一清二楚的炎之帝恒,浅笑中接下了这份挑战:“好,为期半日,为了成全你拖延时间之心,我会让你见识……你我之间的力量差别。” “拭目以待。” “碧姐!” “你们留下来,全力救治伤患,不论本土还是外界,如果还有余力,就到域外去帮忙,我……去去就回。” 她只是个女人,有着并不雄壮的背影,但在众生的眼中,她,却比高山更加可靠。 创世神觉醒者和光神觉醒者撇下众人,到一个未知的地方角逐去了,陷入不安的天地盟,随着碧姐那句安抚的话,慢慢恢复了平静,加上叶大人的加入,他们相信,前路未必是毁灭。 “看来,阿碧已经做足打算了。”和天地盟不同,沧岚身上完全没有体现什么叫做“隔阂”,该讲话讲话,该发表看法绝不含糊,像没有宁日潇那件事一样。 “叶大人,碧姐打算怎么做?”不理会沧岚,他们只问叶姐的意见。 “我想,她是为了把暗之门转换回来。” “转换?!” “那原本就是光临界之门,被诸神团的人改造成暗属性的那扇,用以开启,实现时空凝固,按照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规则,就只有让暗之门变回光属性,才会让重叠现象消失、一切都恢复正常运转。” “可这些,炎之帝恒未必不知道,他怎么还会答应呢?” “他太自信了。”沧岚又意味不明的接话,说的还出奇有理:“他觉得,不论对方怎么耍花样,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猴,接受不接受,结果都一样,又有什么理由逃避呢?” “帝恒这个人,自负又精明,可没人规定精明的人不会百密一疏,根据相夫光子生前提供的情报来看,他做任何事都十拿九稳,这回,想必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督翼的话让大家的不安重新滋生,那不就表示碧姐没有胜算了? “也不尽然,看大姐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倒认为,这次输的会是帝恒。”风扬龙泽始终在意碧姐的那一抹笑痕,和志在必得的嘱咐,他坚信,创世神再厉害,也有败给光神的一天。 摘下头巾,露出赭石色的过耳短发,安檬一脸状况之外的跟着同组织两名男成员穿街走巷,他们一个叫童人,是个个头很大嗓门很高颜值也还拿得出手的男人,一个叫木原时,是个皮肤白净眼波迷人颜值高到逆天的男人,相较之下,个子矮小身板瘦弱的安檬就只能屁颠屁颠尾随在后做个小跟班了。 此次光域之行,他们一不是来旅游的,二,不是来入侵凝光城找天地盟火拼的,依照上级的要求,他们三人将在国都一带确立五个以上的实验适宜场所。 “怎么这么热啊,光之国是日不落吗!”一时被高温搅得焦躁难耐,童人想都没想就嘟起鸭子嘴吐槽。 “时间和万物都凝滞的当下,太阳也是不动的,当然会热了。”同样在忍受高温的木原时则显得雷打不通,风度翩翩,连一个扭头和回眸都充满了帅哥的气息。 安檬有点小陶醉,望着木原时冰雕玉琢似的侧颜挪不开眼了,还是童人那一个脑瓢,帮他恢复了神智:“跟班神怎么想的!让这么个小呆瓜跟着我们!待会耽误任务怎么办!” “没办法,这孩子深受亚雷兹和彼欢的信任。”木原时不置可否,甚至没去留意安檬那灼灼炯炯的注视。 走到一处相对宽敞很多,又没那么多弯弯拐拐小路的空地上,木原时带头停下,比起童人,他的主意一贯很多:“接下来,我们三个分头去找,以这里为坐标,不要超过方圆五公里。” “找什么啊?”安檬小心翼翼的探头问。 “笨蛋!当然是找活人了!光之国这群狡猾的家伙,竟然把人藏起来了!” “找到就是了,横竖只能是一群动弹不了的雕塑。”像一块冰那么冷清沉静的白肤帅男声调不变的指示道:“不论找到多少,三个小时之后,来这里集合。” 直到和两位大哥分头行事,安檬憋在喉咙里的这口气才吐出来,比起遇到武力高于自己的敌人,果然还是亚雷兹大人和童人大哥最可怕了,一个动不动就冒杀机,一个时不时就敲脑袋,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当初是中了什么邪才跟着他们混的啊! 听说光之国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而现在,太阳光倒是热闹的紧,但一条一条的街、一座一座的房子,竟连个放屁的响儿都听不着,安檬不自禁发起抖来,一个人走在死一般宁寂的地界里,总会胆寒的啊。 有些房屋还健在,有些却已经倒塌的看不出形状了,树木、池塘、山丘、活水也无不如是,安檬走走停停,没忘了寻找还活着的“人类”,因为过于专注,和迎面之人擦肩而过都忘了留意,但是那人,却回首叫住了他。 “你怎么还在外面呢?赶快到地下城去避难。” 安檬闻声回头,见是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少女,身上穿着浅光柔柔的蓝绣线袍子,半长的头发松绾着,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他没想太多,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你好啊!我是外地来的,如今迷了路!” “外地?”雪薇听了,神思一凛,不得不戒备丛生:“你是从哪来的?” “我是诸神团的小兵!你好你好!你也是首领大人派来找实验基地的吗!” 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陌生少年,用一种兴奋开怀的表情向她打听,雪薇立刻觉得,这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别有居心,但诸神团会收容脑子有病的手下吗? 于是,二话不说的五代女王出手拿下了安檬小兵,在他依依呀呀喊疼求饶时,毫不客气的用火元针做成的链子将他捆紧:“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图谋,胆敢进犯我光域的,我雪薇绝不放过!” 所有关于诸神团的情报,被督翼翻了个遍,皆没有关于安檬此人的信息,他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枚不具杀伤力的□□,危害度不高的同时,也充满了难解的疑团。 “总之,带到地牢里去好好审问一下。”风摩以悠立时来了干劲,这可是自投罗网的敌方小兵,兴许会有些用处。 Chapter 1154 就在光域不断出动人力,去术法界各地查看情势时,意想不到的援军到来了,它们是从元灵岛上,不远万里赶赴到术法界帮忙的“元灵兽大军”,这次行动,不但要作为战力,更是打算充当传递情报的信差。 这也是漫樱谷女仙的意思,她甚至还亲自出动,把一切没被定住的“残存者”带到自己的漫樱谷,那里,竖立着人间最后的保障——修罗之血防视听结界。 料理完一切事宜后,她奔赴光域,要与那里的热血战士们共商大计。花问蕊一同带来的情报,也与风摩以悠刚刚从安檬嘴里撬来的讯息不谋而合。 原来,诸神团的真伪觉醒者们已经集体出动了,他们带着夜光七蝶,在术法界各地游走,打算确立实验基地后,就按部就班的展开人格改换实验。 就在敌方忙着蚕食掉如陷梦中的术法界时,还算“清醒”的光之国域也没闲着,他们通过女仙,找到了相当可靠的助力——赫雷辞父子。 说起赫雷辞,那与冰域七贵中的奇陌一族可有极深的渊源,传说一百多年前,奇陌一族将其中两支被视为“叛党”的部族赶出族域,并否定他们的存在,当时的社会环境比如今的冰域还要严苛千倍,遭到驱赶的部族因被总族否定,导致去哪里都受不到雇佣,还屡遭排斥,部族人数众多,拖家带口,不能凭借唯一的本事立足于事,根本无法生存,走投无路之下,他们最终选择了做“盗匪”去维持生计,久而久之,便代代相传到了今时,并且,还产生了一个特别的姓氏名称“赫雷辞”。 细心的人不难发现,赫雷辞“弧形十字线交叉,中间有一断点”的家徽,和奇陌“弧形十字线交叉,中间无断点”的纹饰极其相似,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也异曲同工。 赫雷辞与奇陌的宿怨,持续到赫雷辞英隐这一代才稍有缓和,那是因为两族内的知名人物,都是心性豁达不计前仇的人,他们一见如故相交甚笃,结下深厚友谊的同时也决意改变百年以来的家族仇怨。 赫雷辞英隐认可挚友所率领的十三禁卫军,认为他们是正义和热血的化身,他下定决心,帮助奇陌佐银搜集双十钥匙,同时保护作为钥匙的寄宿体们不被叛月迫害,也正因为做的太过张扬,激怒了叛月组织,在一次惨烈至极的战役后,英隐本就不佳的身体更如雪上加霜,病倒在床,临终之前,英隐将守护钥匙的重任托付到儿子天宙身上,终撒手人寰。 奇陌佐银有意在英隐辞世后帮忙照顾赫雷辞,怎知族内大多数成员都反对两族继续交往,毕竟,不是人人都叫赫雷辞英隐,天宙对于族人汹涌的反对也倍感无奈,和佐银叔叔商议后,决定远走他乡,靠自己的实力完成使命。 天宙也好,佐银也罢,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赫雷辞英隐刚入冰棺,就奇迹般的苏醒了,按照赫雷辞家族丧葬的习俗,冰棺外直通无垠冰原,因此他毫不费力的突破了冰壁,本打算回到家族告知众人他还活着的消息,没成想半途遭遇病神,将他活活击昏了带走。 在那之后,赫雷辞英隐被长时间囚禁在一个不知名的地牢里,终日弥漫的刺鼻化学药水味让他意识到,那大概是某个见不得光的地下实验场。 上述内容,皆出自赫雷辞英隐之口,与清冷孤傲的儿子不同,英隐是个蓄着帅气胡子、小麦色皮肤、身高出众体态消瘦的俊朗大叔,他比佐银足足大了十多岁,可笑起来却像个孩子,言谈举止气质不俗,却又显得平易近人接地气儿。 初次见面就用这么漫长的一篇自我介绍来展示诚意,天地盟的感觉是微妙的,可不论还有多少质疑,他们都相信雪薇,相信雪薇所相信着的天宙。 “天宙哥哥,又见面了,最近还好吗?”每天都会想起这个少年的雪薇,并不觉得自己和他分别了许久,尽管,那也是由上千个日夜组成的。 “我很好,恭喜你了雪薇,听说你现在,是光之国的国主了。”严肃的少年,也只有跟雪薇说话时,语声有说不出的温和。 “都是哥哥姐姐们看重雪薇,雪薇才有机会,在这里一展抱负。” 当年那个横冲直撞活力四射的小丫头,早已蜕变成临危不乱的国之女王,虽然年轻,可雪薇的出类拔萃,超出所有人的期待。 “天宙,时间不早了,我们快点开始吧。” “嗯。”在父亲面前,天宙才会乖巧如同当年,也会露出一丝丝的微笑。他也是几日前见到“重获新生”的父亲的,听说病神死了,才得以跟基地里的其他人逃脱,才有机会,和心心念念的儿子重逢。 父子两人齐上阵,在诸神团秘队逐渐入侵到光域各地、妄图展开人格实验活动之际,发动惊世骇俗的禁忌之术——超强延时。无形气波从他们的体间源源渗出,波及到广阔的天地间,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 超强延时术是著名术师家族“云巫”的能力,他们不但可以掌握跟唐元纪相近的“全属性”,还可以释放令任何生物都无法逃开的“延时能力”,被“延时气波”殃及到的一切运动事物,都会立刻减速,幅度与施术者的水准直接挂钩。 “可是,赫雷辞父子,和云巫一族有什么关系啊?”芙菱懵懵懂懂的看着,伫立天上的赫雷辞父子。 “云巫一族也出自冰域,是没能挤入七贵族的神之印记家族。”洛紫星涵拄着拐杖一瘸一瘸的过来了,头上还包着纱布:“赫雷辞英隐的妻子,就是云巫末代族长,人称‘云巫公主’的云巫若黛。” “这个我听说过!那云巫公主貌美无比,而且实力高强,原来,天宙是她儿子啊!”芙菱提起美丽且强大的女性就兴奋,那可是她首要的崇拜类型。 “云巫若黛的特别之处,不是因为她和所有族人一样,具备延时能力跟全属性技术,她还在临死前,将全身的能力‘过继’给了亲儿子天宙,所以天宙才会成为除景洛、弥也之外,术法界里最罕见的全属性拥有者。” “那后来,云巫一族怎么样了?” “云巫一族本就人数稀少,后来,天魔下令围剿,就把他们铲除的一干二净了。”说到这,洛紫星涵就有无限的惋惜:“不论是赫雷辞还是云巫,都是非常让人遗憾的家族。” “还好,云巫公主生前把延时术教给了丈夫,要不然凭天宙一个,铁定吃力的很啊!”芙菱满怀信心的仰望着半空,连日来沉闷的心绪,总算纾解一些了。 而听闻此言的洛紫星涵,却惊恐莫名的脸色大变。 想让延时气波遍布光域全境,不但需要细致的耐心,还需要充沛的体能,赫雷辞天宙下来了一阵子,将凝光城原住民身上的气波枷锁解除后,又重新跃入空中,立在父亲身边,与之同心协力。 渐渐地,有人留意到了洛紫星涵难看的脸色,于是生出这里是否有不妥的怀疑,碧姐还在远处和炎之帝恒殊死相搏,这边决不能出茬子。 于是,纳连也俊走到洛紫星涵身边,悄无声息把人带到了一旁,郑重其事的问:“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问题?” 本也没打算隐瞒太久的洛紫星涵将刚刚分析出的结果告知:“我怀疑,这个赫雷辞英隐有问题。” “怎么说?” “云巫若黛的延时禁术应该是云巫一族的神之印记,就算若黛有‘过继’的能力,也只会传给有血缘关系的子嗣,退一步说,就算她拥有传给任何人的技能……你听说过,神之印记可以随便予人的吗?” “有是有啊,当初武神迦络不就……!”也俊随口接话,很快就露出了和洛紫星涵方才一模一样的表情:“难道……这个英隐……” “你们不是有个傀儡师吗。” 洛紫星涵的适时提醒,无异于久旱初期来了一场及时雨,在地面上观望的天地盟立刻达成共识,由叶和苍棱,这对傀儡师师徒共同发招,当半空里的赫雷辞英隐神色渐渐变得仓皇时,他们知道,预测和防备,都做得近乎完美。 元能丝线这一端,苍棱微微阖眸道:“果不其然,他刚刚只是在上面装样子,所有的延时气波也都是天宙一人发出的。”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他还真舍得!” “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又或者他根本不是原来的英隐,做什么都不奇怪吧。” “还好星涵发现的早,才让他现在骑虎难下,不得不把样子装到底。” “你们在说什么呀?”脖子仰到发酸的嘉琦芙菱一回神,就看到大家正中下怀的表情,还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又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和我说说!”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后哄然大笑。 芙菱被笑懵了,随后气恼的撅嘴跺脚:“什么嘛!你们有笑料就顾着自己享受!也不告诉我!” “让你知道我们其实在笑你,你不是更郁闷?”千刺声音很小的吐槽还是被嘉琦芙菱抓个正着,黄毛一面扑上来揪刺猬的耳朵一面逼问,最后还是也俊和洛紫帮忙,护住了千刺的耳朵。 “这个赫雷辞英隐有问题,他在偷懒,根本没有动手施术,全程都是鱼目混珠的。” “你胡说,英隐大叔看上去就跟我老爸一样帅气!才不会那么阴损呢!” “是真的。”一面看着天上施术人僵直的背影,一面耳闻大家的欢笑声,苍棱指尖微动,以自身在芙菱心中的影响力,声援了洛紫星涵的判断:“我能感应出来,他现在不得不施术,和方才完全没有施术的差别,芙菱,这次多亏了星涵,不然,天宙就惨了,整个光之国也惨了。” “要我说,是多亏了芙菱,如果不是她的那句话,我可能也不会立刻就……”洛紫星涵看看身畔满眼纯粹、如同昔年一样天真美好的姑娘,笑容里的暖度渐渐升温。 “嗳哟这么快就好上啦?”木茉古灵精怪的调侃飘了过来。 “什么时候上我家下聘啊?”也俊也跟着凑热闹。 “胡说什么呢!你们这些人!”芙菱闹了个大红脸,蹲下去把头藏起来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才和里格让、雪照赶来同大队集合的花问蕊闻言,惊骇之中满含愤怒:“居然敢骗我!这混蛋!” “女仙息怒,如果不是这细微之处的破绽,我们到现在也被蒙在鼓里,现在只有一件事,让我们很疑惑。” “什么?” “这个赫雷辞英隐,为什么‘死前和死后’的性格截然不同呢?他既然是佐银总队长认同的人,品行方面应该不至卑劣,可惜了解内情的队长如今都在光之神域,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要气馁,不是还有副队长吗?” 这边议论不休,上头的天宙,也已然发现了父亲不佳的面色:“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或者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天宙你呢?有没有觉得……力量有些不受控制?”赫雷辞英隐的另一边嘴角,正不断加剧抽搐的幅度。 天宙一时没想太多,摆首道:“我没事,延时气波之所以凭我们两个就能遍布数万公里,正是因为所耗费的体能极低,所以爸爸,你不舒服的话,就到地面上去歇息一下吧,我一个人支撑个半天时间还是够的。” “不、不用了……”大概是联想到落地之后兴许情况更糟,赫雷辞英隐取消了打退堂鼓的念头,怎知,他发觉自己的元能开始不受控制,如果力量流逝可以用长度比拟,那么方才是一寸寸,现在就是一丈丈了,看着“儿子”愈发轻快的元流气息,他的牙开始咬得咯咯响。 地面上的人们听说苍棱和叶,正在用傀儡术强迫英隐释放经络里的元能时,全都笑得直不起腰,化羽嘴角弯曲的弧度有些微的苦涩:“这样真的好吗?毕竟是来帮我们的,我们还欺负人家……” “化羽,你就是太老实啦!”总算明白了全部经过的芙菱显得兴致高涨:“我看他根本不是来帮忙的!这个丑大叔!” “你刚刚不还说人家帅吗?” “我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吗我是吗!” 终于,快被两名傀儡师悄然榨干的赫雷辞英隐惨白了脸色降落在地,脚跟一停,就被四下的凝光城住民围攻了,他有些颤悠,也有点疲累,当望见水无痕叶和苍棱时,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愕然大叫:“是你们!” “洞察力还不错,可惜演技差远了。”生平最恨投机取巧背地使阴的水无痕叶慢条斯理的解除指尖元能线,一手潜丝傀儡早就玩得出神入化:“感谢我们吧,让你兑现了承诺。” “你……你们!” “是啊,既然说好了帮忙,又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呢?”花问蕊强抑着怒火,但她的态度已经昭示一切:“我可不记得,有接待过你这样的人哦,赫雷辞英隐!” “还真是心胸狭窄的一群人,我只是偷个懒,又没做什么坏事!愿不愿施术,是我的自由好吗!”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们还不至于操控你,强迫你把能量放出来。”甚少开口发表意见的以悠也插话了,往常,她是不屑于参与这等辩论的:“可你,在身上放置了不下五个千里传音元能式,当着天宙的面,也敢用微小的声音知会你的‘主人’,如此煞费苦心,总不会是偷懒这么简单吧?” “呵,既然被发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要杀就杀吧!” “我们不杀罪不至死的人,但如果,你不肯老实交代幕后主使,我就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讲着讲着,沉稳的女声略略提高了分贝:“我记得,琅琊队长的刑具还留了一部分,最适合给嘴硬的犯人用了,英隐先生,不如尝试一下那爽快的滋味?” 英隐一听,果真全身战栗不止,不断入侵大脑的恐怖思绪,也击溃了他最后的坚持:“说就说吧,反正我罪不至死,你们也不敢当我儿子的面把我怎么样!” “你到底是谁?” “我是假的赫雷辞英隐,是个复制体,这下满足了吗?” “复制体?” 这个答案倒也合乎情理,让全员倍感意外的,是他接下来的一番坦白。 原来,他所说的“赫雷辞英隐和奇陌佐银的友谊”都是真的,而因为他本身是个复制体,是假的英隐,才会编造出一系列谎言蒙蔽视听。他口中的病神事实上并没有和他交集过,当年英隐入棺不久,确实有诸神团的人拿着夜光七蝶来取样,这个假英隐也确实是第一批出厂的复制体,经过不断的改造和实验,最终不但无限接近英隐本人,甚至连武力值也增长数倍。 在诸神团和武神迦络的组织因一次冲突而大战红照谷时,加入了阵营的赫雷辞英隐被迦络亲手活捉,随后武神觉醒者惊奇的发现,这是个伪造的赫雷辞,为了将他收为己用,迦络故意用“增加神之印记”的报酬诱惑他去捕获云巫若黛,此后,英隐复制体不但拥有赫雷辞的天赋,还间接夺取了云巫公主的超强实力。 “可武神迦络已经死了,你不会为了替诸神团脱罪,故意栽赃吧?” “是啊,云巫若黛已经死了,按说,在神之印记转移这方面,诸神团会做的可能性比武神更大。” “云巫若黛并没有死,她现在还在武神手下设的牢狱结界里。”赫雷辞英隐的气势渐渐萎靡下去,给出的交代也越来越详实:“武神迦络死后,他的大本营,还有残余的组织,就交到了奇斯尼手里,这次,也是奇斯尼派我来的。” “奇斯尼?这小子居然叛了?!”赤魇牙根痒得直挥拳。 “他要我坐山观虎斗,适时的把你们还有诸神团的计划搅乱,还说……还说如果可以的话,就多暗杀几个潜在敌人……” “居然把奇斯尼都给带歪了!”芙菱气得猛冲上去怒踹一脚,直接把假英隐踢翻:“说!天宙的妈妈被关哪儿啦!” “在……在大穹雪山里。我只是个奉命行事的傀儡,一切都不关我事,你们千万别杀我啊!” “我们现在不杀你,是因为还要把你的能力转回到云巫公主身上去,等把人接回来,再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海蓁子上前,亲自将人捆紧了送到牢里,迦络已死,可她海蓁子,还拥有“夺回力量”的实力。 “你们……在做什么?” 就当众人还没来得及构思最佳的安抚措辞,已将气波扩散到每一处光国角落的赫雷辞天宙,目睹到父亲被五花大绑的场面,当时他的神色,令所有人心惊肉跳。 Chapter 1155 “天宙哥哥,你听我们说,千万不要冲动……其实这个人,不是你的父亲,他只是你父亲的复制体,是个假冒的……”雪薇及时上前,在场的每一个人当中,也只有她,最具安抚住天宙情绪的可能性。 然天宙,还是一脸被伤害和背叛的表情:“你胡说,那就是我的父亲!他刚刚帮了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忘恩负义!” “天宙,你先冷静一下,雪薇有没有说错,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督翼适时上前,拿着针筒往自己的身上一插,注射了一半的液体进去:“这是复制体的分辨注射剂,注射到正常人身上,毫无反应,可注射到复制体身上就会产生斑纹,他是不是你的父亲,很快就会揭晓。” 对于天地盟来说,结果是毫无悬念的,可对于天宙来说,现状却残酷到足以令他心碎,他是那么的渴望这样的幸福可以长久,那么的庆幸父亲忽然有一天从天而降、洗刷掉死亡的阴影,可到了此刻他才明白,与父亲重逢的美梦,这么快就破碎了。 “天宙哥哥,你不应该感到失望,因为,你的妈妈还活着!” 如果失去父亲是一种苦,那么获悉母亲还活着的消息,就等于酸里夹带了甜,上一份幸福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天宙头一次生出担心,害怕这一次的从天而降,依旧只是梦一场。 冰之国大穹雪山的出发点,就在脚下,雪薇本想一路陪同,但眼下光之国面临危难,作为女王,她有再多的担心也不能任性行事,在千叮万嘱了一番后,她告诉天宙,她会在这方充满阳光的土地上,等他回来。 超强延时禁术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能量散及各处后,会经久弥留,直至变淡消无,而在这期间,足够出动术师队将“动作缓慢”的敌人们一网打尽了。 同一时间,终止了角逐的创世神、光神两名觉醒者气喘吁吁的飞落到相距数十米的两座山巅上,谁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只能看到,炎之帝恒凝重微恼的神情,还有玉灵碧尽在掌握的浅笑。 两个人都没有吸噬成功,他们相互释放吸食之力,纠缠到一起,将双方的光尽数勾走,帝恒也是想看看光神会早自己多久枯竭,因而没留多少余力,然而结果却超出了他的计算,当意识到,自己的计算也尽在别人的算计中时,他的怒意横生了。 原来,转为暗属性的临界之门那边早被女仙花问蕊设下囤积流光的术式,因她也是光神的临时觉醒者,可以自行设立吸能术式,不论帝恒怎样挥放从光之国这边汲取的光能,不论与光神的力量怎样碰撞冲突,最终,两人的“力量”都会被术式吸走,再由花问蕊执行,将暗之门硬生生掰回光属性。 延时术的覆盖象征诸神团的入侵军无法为所欲为,临界之门的属性回转,则表示定格凝固的众生可以恢复自由身了,空间重叠的惨象也开始一步步的趋于消退。让各个空间的事物各就各位,复原本初,才是这次抗击行动的真正目的。 一秒都不曾懈怠的持续努力,加上延迟禁术的辅助,临界之门终于复原了,整个术法界空间,也开始生机盎然回到最初。 这样的方式,可比硬碰硬去强关省事的多,初代的惨烈战役犹如光之国心口上的一道疤,放在那里,也时刻起到督促和警醒的作用,让四代女王不再天真大意。 不论炎之帝恒,还是整个诸神团,这次失败都是他们从未有过的,当然,光域一边也算有得有失,得在于整个术法界度过了危机,保留了众生的人格不被颠覆,失在于天地盟四代上主,此后将再难使用光能之术。 创世神对他们的“吸噬”伤害,还是立竿见影的,故而炎之帝恒也不算大败而归。然,这位心比天高的天之骄子,是不容许自己有半分失误的,他是修养极好的人,心情再差也不会躁怒外显,因此,气场凛冽的走过一众国臣的注视,就相当于对他们的精神凌迟了。 栖昧作为众臣之首,向国主上奏也是首当其冲:“空间重叠导致的生命定格已经解除,世界各地的人们,上至国府王室,下至民众百姓,全都获得了自由,与此同时,火域境内也开始流言四起。” “流言?”端坐高位上的火域君王一身血红的笔挺风衣式装束,威风凛凛宛如出阵前的指挥大将,神色悠然清淡,眼角眉梢噙着不屑一顾的轻慢:“任何流言都不会对智者的判断造成影响,如若不能,便是蠢才,诸位都是国之栋梁,何必和蠢才一般见识。” “可是,您这样,火国内部也会非议不断的!”栖昧干脆点明事实:“恕老臣斗胆,现在国府内外,尽是‘我们的国主便是诸神团首领’这种传言,最不理想的是,他们认为是自己的君王,出卖了自己,把自己当成可以牺牲掉的工具!” “是的。”另一名国臣也紧随栖昧的脚步大胆谏言:“国主大人,这次让光域做了人情,影响实在很糟糕。如果不想办法平息,后果……!” 接二连三,开始有人针对这件事大谈特谈了,很显然,是对坐在王位上的年轻君主,最终决策抱持质疑和不满。 有着双重身份的炎之帝恒保持不慌不忙的情状,即便栖昧等国臣咄咄逼人的要求他立刻给个说法。整场国府早会,就在一半火焰一半海水的气氛里结束了。 换做旁人也许早就头昏脑胀了,不过炎之帝恒却出奇体会不到那种感觉,他很冷静,也很平静,内心的波纹微无到连涟漪都算不上,迈上寝宫石阶时,察觉到宫墙某拐角有一双紧紧窥视的眼睛,炎之帝恒嘴角微挑,不动声色的推门进了殿。 次日晨间早会,炎之帝恒依然是淡定自若的样子,还不等栖昧开口,就有如炎之凿凿者主动上前宣布——诸神团的潜入者已经全部锁定了。大殿内哗然四起,直到利敏母女被绑成粽子状丢到殿中央,粗眉毛的夜巡总指挥才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道明原委。 他说,利敏和俏俏在诸神团术师小队的帮助下,潜伏在火域皇城多年,而那近百人的间谍术师队也已经确定了潜入者名单,证据就是他们和诸神团来往通传的信件。 利敏肥大的身躯不断扭动,妄图冲破绳索束缚,俏俏也哭的眼泪鼻涕流满地,丑的程度蒸蒸日上,她充满哀怜的望向高座里英气勃勃的梦中情人,见他冰冷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脸上停留过,忽然像读懂了什么,有生以来第一次冒出名为智慧的东西。 她要说出真相! 于是,俏俏肥硕度仅次于其母的身躯用惊人的挣扎幅度把绳子活活挣开,连站在旁边的炎之凿凿都吓了一跳,见这欲求不满的女人疯了一样朝王座上火冲,就要迫近到帝恒面前,炎之凿凿抽剑出鞘,一招劈裂了俏俏充满油脂和鲜血的身子。 各色液体一股脑泼溅在炎之帝恒脚下,半点都不曾溅上他的鞋子,他也像没有看到一样径直望向殿中央的炎之凿凿。 只听同为王族的前辈亲戚用一种诡异的音调向他请罪致歉:“此女大胆妄为,试图对国主不利,属下已经代为处置了,惊扰了陛下,还请恕罪。” 亲眼看到女儿横尸现场的利敏双目充血,近乎外凸,她的嘴巴被堵着,任何叫骂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没有女儿那惊人的爆发力,越挣扎越觉得自己疲累绝望,最后,她不动弹了,横仰在地上呜呜哼哼。 “夜巡总指挥,不论如何,都不能在大殿上杀人啊!” 有人出声抗议,却接到了炎之凿凿凶残冷恶的回视:“怎么?不杀了这贼女,还等着她弑君吗?你这样反对,是在暗示自己的立场吗?” 那人哑口无言,也只有栖昧敢在这时跟后辈呛声:“凿凿啊,不管怎么说,大殿都是神圣的地方,制止了以后再按律处决不迟啊!” “所以说是我冲动了嘛。”炎之凿凿无赖一笑,面容神情就跟口吻一样邪恶:“然而时间不能逆转,人死不能复生,这可如何是好呢?” 炎之帝恒含笑不言,因为他知道,这位总指挥的后话还没完。 无辜的摊开双手,炎之凿凿向着周围的同僚们表示冤屈,随后他弯腰低头,在利敏满含仇恨的瞪视下,一字字铿锵有力的说道:“我固然有罪,但也大不过勾结外敌谋权篡位的贼人吧?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帮罪女打官司?” “很明显,这次的诸神团间谍入侵事件,是他们早就图谋好的,目的就是从内部击溃我们火之国,我们火之国可是术法界第一强国,如今出了这种事难道不是屈辱吗!这都拜这些贼人所赐!属下建议!立即处死利敏!把这对母女碎尸万段!再将那些入侵的元术师逐一格杀!以昭显我们火之域王国的威仪!” “对!没错!必须严惩!” “诸神团针对的是整个世界!把他们的人铲除了等于树立威信!一定要彻查才行!” 殿内的呼声逐渐鼎沸起来,人人倾向于炎之凿凿的意见,连栖昧老大人最后都没了动静,只能默不吭声的叹气。 可想而知,火国性情激烈的民众们,大概会更加声援这样的处置方法,炎之帝恒顺水推舟,下令诛杀一众已编入火国国籍的术师队,利敏因为是特殊重犯,看押在警备最森严的牢狱里,接受进一步审讯。 罪人伏法了,炎之帝恒自然从根本上洗脱了嫌疑,哪怕于他来说只是一时的、也不是那么非做不可的。 让他稍微有点小意外的,是审判下达不久,那名断了手的被驱逐元术师桔梗长歌,就等候在皇城之外,胆大包天的拦路喊冤。 炎之帝恒掀开马车车帘,见昔日的青涩少年如今更显消瘦,眸光里的冷辉沉淀了些:“桔梗长歌,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国主大人,这次被下令斩首的几名士兵里,有我的同乡,我们朝夕相处,我深知,他们绝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国主大人明察!哪怕……因此治长歌的罪!长歌也在所不惜!” “那么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是否不存在冤案?” “……长歌,从不这么认为。” “既然如此,陌生人遭遇冤情的时候,你会理会吗?” 桔梗长歌语塞,神色艰难。 “呵。”帝恒轻笑,接下来脱口的话宛如利刀一样狠狠刮过长歌的意志:“因为认识,所以就算不是冤枉的,也要来说一说,因为陌生,所以即便是冤枉的,也会置之不理,对吗?” “国主……”即便被斩去手掌,长歌也从未怨恨过如此苛待他的炎之帝恒,但如今,他却莫名的感到心寒:“难道在你眼里,所有的兵士,就只是棋子吗?” 帝恒放下车帘,不予理会,径直从桔梗长歌的身畔离开,好像完全把他的存在,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空气。 在多数人心里,炎之帝恒是高高在上的火国国君,而在他妻子和父亲的眼里,他则是王室族内无可挑剔的顶梁柱,他经常见首不见尾,可依然将偌大的火之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即便没有其他的力量,他的才干、智慧和胸襟,也足够支撑起火之国的天空。 “父亲大人,歌莺觉得,是时候行动了。” “就依你所言吧,记住,暂时不要告诉帝恒。” “歌莺明白。” 得到了前代国主大加赞许的、温温婉婉的国后大人,于是对外散放虚假消息,说修罗道的新继承人,就在他们火之国手中。炎之帝恒归来不过短短两日,火之国的新流言便火苗一样向另一个方向崛起,没花多少时间,整个术法界都传遍了。 歌莺睁着两只水汪汪的粉色眼睛,从白天到黑夜,从晚间到清早,寸步不离的守着陷阱入口,她要给丈夫一个惊喜,她要发挥超出所有人的实力,她坚信,只要捉住对新修罗道虎视眈眈的沧岚,帝恒就会对她再好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若即若离,琢磨不透。 终于,在第三个下着大雨的黄昏,天空出奇暗淡的时刻里,神王沧岚现身了,他是个有着成熟魅力的男人,总容易吸引女性们的目光,从皇城入口长驱直入后,在城内女眷们目光灼热的注视下,步履轻松的往陷阱方向行走。神思敏捷的歌莺发觉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派结界术师开启机关陷阱,在一阵振聋发聩的震荡中,沧岚被百十来重“结界元能架”包裹在内,如深陷迷宫囚笼,只有一双眼,还足以同设陷阱的人对视。 “沧岚,你果然来了。”凭借资料,歌莺也知道这是她在“等”的人。 “修罗道在哪。” “根本就没有修罗道。”听他这样问,歌莺索性无所顾忌的做了坦白:“这只是引你出现的谎言。” “哦?我却不知道,原来火之国里,不仅仅是一个国主参与荼毒术法界的行动啊,连他的妻子都……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物以类聚呢。” “沧岚先生和天地盟走得那么近,难道就不算同流合污?” 沧岚笑着不置可否,只问歌莺,帝恒什么时候出现。 “像你这样来历不明,又野心勃勃的危险分子,是没有资格面见我们国主的。”歌莺端着不可一世的高贵架势,全力否定被困在其中的神王觉醒者:“你今天会死在这里,等你死了之后,帝恒才会考虑要不要来给你送葬。” “你确定?”悠然一笑中,重重囚笼里的人竟忽闪两下消失了。 歌莺瞪圆双眼,渐渐确认方才的形体不过是真实性极高的幻象,她悔之晚矣大呼上当,接下来意识到,被反摆一道的自己,无形中暴露出沧岚想要的“东西”。 “不过也多亏你提醒我,想要血的话,确实……继承人是个错的渠道。”沧岚手插风衣口袋、立于空中,视线稍稍下瞟的瞬息,整个人再度消失。 可这回的他不是幻影,因为他能伸手劈裂一角宫楼,并将藏匿其中暗暗观察外面动向的炎之虹端挟持在手,歌莺拼了命的指挥术师队上去救援,可还是及不上神王脚下愈升愈高的元能云朵,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帝恒之父被最强的敌人掳走。 她的丈夫,在她眼里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同样,她也希望在他眼中,她是最完美的女人,可她又无比的清楚,完美的女人,不会犯下这般愚蠢的错误。 玻璃打造的宽敞棋室中,连照耀进来的晨曦都强烈刺眼,歌莺不敢把睫毛抬得太高,那样会让她直视丈夫的目光,会让她紧张到浑身发冷。 帝恒起初很平静,也没有和棋盘对面的妻子产生话题,他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自己烧茶斟倒,自己铺棋设局,直到歌莺的汗水,已经冲花了她淡雅的妆容。 “你一直都在监视我吧。” 越是这样平静的询问,歌莺的心就跳动的越狂烈,她踟蹰了很久,艰涩的开口:“……是,我不否认,也因此得知了……你就是诸神团的首领。” “哦?探查的还真深入啊。” “因为我关心你,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发誓,并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就像这次,我也是想帮助你……我的丈夫……”她的语气有些激动,可还是用着令任何男人都会心猿意马的柔弱声调,她的嗓音,就和她的歌喉一样美妙动听,仅仅是讲话,也有天籁之效。 帝恒轻笑出声,并没有抬眼回应她热切的注目:“帮助我……把我的父亲,送到敌人的牢狱中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我没有料到那只是沧岚耍的手段,而且我并不知道他还会以幻影的形式出现……我……我知道,大错已经酿成,说什么都是借口,可我仍要让你明白,我无心害你,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今后也只会有你一个人!” 说到这里,歌莺觉得任何男人都会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是的,她的丈夫确实这么做了,可是他眼中凉薄到残酷的光,让她痛彻心扉。 他产生了被妻子监视并掌控的感觉,这是他不能容忍的——那一刻,帝恒态度间隐含的意义已经清晰了当,别说歌莺这般聪慧,就是蠢一些的姑娘,凭借与生俱来的女性细腻敏感性,也能察觉一二了。 尽管如此,歌莺还是要全力为自己争取,她抓住帝恒伸向棋盒的手,声泪俱下,楚楚动人:“我爱你,或许我的方式有误,让你觉得我不再是那个完美的女人,可是我真的只是想帮你,帝恒,我爱你!你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 “呵,你可不像是,会把‘爱’这种字眼挂在嘴上的人啊。”帝恒听了,仍是不为所动的轻笑,他对女性一向礼遇尊重,因此无情抽出手掌的力道,也轻柔似无。 “我是你的妻子,难道我会害你吗?这次虽然是我搞砸了,让沧岚开了窍,但我的本意是好的,我是想帮你除掉这个祸患啊!”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请你伸出援手,现在开始……再干预我的事,别怪我不认你这位风国公主。” 虽然发威,但口吻也如常的平和,只是在歌莺听来,那是冷到了让她寒入骨髓的温度。 Chapter 1156 有时候天地盟真的搞不清楚,神王沧岚的心思和打算,他可以毫不留情利用他们的同伴、杀死他们的朋友,又可以严谨周密的部署一切,比如这次,他没有现身,而是派手下枫弋送了口重量非轻的大箱子来,莫说琴河白死神沦为跑腿小弟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单就里头藏着的“制胜法宝”就叫全员大惊失色。 是昏迷状态的炎之虹端,有人猜测他来前就已经被沧岚弄到不省人事,也有人猜测这是枫弋为了省事直接痛下狠手,总之,火国的退位君王、炎之帝恒的生身父亲,就这么被“抬到”了光之国。 “光域绑架火域君王”这样的话题,一定非常难听。 “沧岚他人呢?”接到这么一件棘手事物的助贤,眉头锁得死紧。 “助贤,要不要和我打一场?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助贤无语的瞟了他一眼,全然没有应战的意思,刚巧进来的纳连也俊见缝吐槽:“这么多年过去了,白死神兄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啊。” “单纯?”枫弋错愕。 “是啊,一门心思只想着打仗的男人不是很热血很单纯吗?” “……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完全听不出夸奖的意思……” 助贤懒得参与话题讨论,只问沧岚的去处和用意,谁知枫弋肩膀一耸,悠然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送货。” “……这么不负责任小心我投诉你!”也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量助贤神色,连这小子都觉得棘手,他看问题还真不好办:“这样吧送货小哥,你先留下,帮我们看着这位‘睡大叔’,我们去去就回。” 于是,莫名其妙的助贤就被自家兄弟连推带拉的领去了外面,两人经过一番迅速而细致的探讨,决定封锁此消息,并想办法让枫弋将人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正斟酌着合理的说辞,都军署那边传来轰然爆响,整座主建筑的房顶无端炸裂开洞,助贤和也俊火速奔回时只见夜曦枫弋垂首靠在装运虹端的箱壁外,半边身体被血染红,而箱中的虹端已经从破开的屋顶被人劫走了。也俊立刻背起枫弋赶去化羽那边救治,助贤也马不停蹄尾随敌人尚存的气息追击。 凝光城在失去光之结界后,一直由四神结界支撑,当助贤确认敌人正是朝凝光城的方向进发时,他的牙齿几乎咬破了嘴唇,论防御和坚固度,四神结界尽管强悍也远无法和光之结界相比,来人气息强劲,绝非泛泛之辈,若想对现在的凝光城做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果不其然,那抹雷电般的速影轻松穿过五彩光华闪烁不停的四神结界,纵横在遍地废墟的凝光城之中,那日的空间重叠,导致大多数建筑被压塌碾碎,数以亿计的花草惨遭杀戮尽数枯萎,昔日名动天下的绝美之城,如今萧瑟凄凉冷风阵阵,失去光之结界和光之心的滋养,变得惨淡无色,死寂荒废。 “哎呀呀,这里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呢……”饱含笑意的声音,从那狐狸般挑起的狡猾嘴角间轻泄,黑色中长发的眼镜男凌立在半空,肩上扛着至今未曾苏醒的虹端。 他的霍然出现,让很多凝光城人瞠目结舌,刚刚接到了各地传讯的风扬也放下手中文件,与诸神团的眯眯眼先生隔空对望。纵然是天性乐观的他,也无法在此刻露出轻松自得的神采,因为雷神空雀的驾临,象征一种毁灭性的危机。 “不要这么紧张嘛,我又不是来做坏事的。”发觉出凝光城诸人的紧张情绪,空雀在笑谈间,流露出一丝无辜:“只是,要把他带回去才行,本来就和你们无关,就此别过啦。” “等等!”紧随而来的助贤跳落到风扬身边,随后使出天之斩朝半空开火,可惜,他囤积了大半日的光能,还没等延伸到空雀的位置,就溃散成飞败的光末了。 “这可是你最后的一点光能啊,怎么能滥用呢?”无辜脸撤下,空雀转而用一副好好先生的面貌“规劝”下面的一众:“人或许可以很强大,不过在神的面前,也只能是一颗渺小的沙砾,诸位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就算如此,也不会让你白白来我光域一趟!”助贤并未因光能的枯竭而灰心丧志,反倒更斗志激昂的抽出手中佩剑。 “助贤,空雀就交给我吧。”风扬另有打算:“因为不确定,他背后是否还带了其他入侵者,你留下来主持大局。” “可是,光术的话……” “没有光术,我还有其他办法抗衡他。” 空雀没有说空话,他真的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就离开了凝光城上空,当然,他不会去问候被他打到半死的枫弋,也不会放下昏迷当中的炎之虹端。 敌人肆意而入,为所欲为,这已不是尊严被辱可以诠释的问题了,风扬只告诉自己,不论存在怎样的“人神差距”,他都不能放弃这次抗争,如果可以干掉其中一个,哪怕只是扯断对方一条腿,也不枉送上门来的机会。 受空间重叠牵累的绝不仅仅是凝光城,光域四野,术法界各地,皆被弄得狼籍片片,空雀一面踏着流动元能飞行,一面自语着叹息繁华不再的光明王国,忽然,一道落雷从他的前方劈落,搅动的发海飘扬不休。他笑笑,又接连避过一系列的雷闪攻击。 将虹端搁放在一棵枯死多时的大树下,空雀优哉游哉的从乱石堆后走出,和已经追及到此的风扬龙泽对视,这里,实在不是个优良的作战场所,遍地碎石,枯林环绕,鸟蝶飞尽,溪流干涸,连舒适的踏脚点都没有。 “真是硌脚啊。”他笑着把鞋从一块三角形的石头上挪开,转而又踩上差不多棱角的碎木上:“你确定要从这里开始吗?” “雷神觉醒者,今天不论结果如何,它都象征一个开端。”龙神刀出鞘,荡漾起耀明苍穹的银光,风扬龙泽褪去了一身的乐天气息,化作誓死都要血战沙场的光之战士,只有怀着必死之心,才会一路冲向希冀的终点:“一个即便付出再多代价,胜利也会属于光明一方的开始!” “最好是这样。”镜片后的双眼弯曲更甚,嘴上的弧度也更恶劣了:“不然,也不配做与诸神团相抗的‘人类’了。” 诸神团这个看似在天魔教之后才侵入术法界的神秘组织,除主神觉醒者外,另有十二名真神觉醒者,空雀便是其中的雷神觉醒者,据安檬交代,空雀看似和颜悦色,实际上是个相当狠厉的角色,比彼欢聪明,比亚雷兹毒辣,比加图厉害,甚至比炎之帝恒更懂得笼络人心,他擅长“黑吃黑”,即便是组织里最难搞的角色,见了他也会如遇猫之鼠、退缩连连。 对峙初期,他并不急于动手,反而有挑起话头畅谈一番的意图,见风扬略绷着脸,苦笑了一下摊手:“就算是作战,也不一定要拼死相搏吧。” “抱歉,我不懂你这话的意思。”就算猜中了一二,风扬也不会直接点名他的意图,既然是这般危险的男人,那么速战速决就好了:“我准备好了,觉醒者先生,开始吧。” “哈哈,就像在打比赛一样呢……那,我要上咯。”双手合十轻轻一拍,方才还一碧万顷的晴空转眼被浓重的乌云覆盖,晦暗中夹带着些许雷鸣爆响。 空气跟着抽搐,引发的波动看似微小,却极有惊天动地之效。常年研习雷属性元能术法的风扬估略出这批雷能的幅度强度,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喂喂,转化为民用电的话够我们光域用半年啦。” “你真幽默。”雷电充斥的纷乱听觉里,空雀也能精确捕捉对手的每一句言语,非但如此,在对手斗志满满的状态下,他开始动用言语“攻势”,且往往具备惊人之效:“看到咯看到咯,五岁开通经络,修习术法,六岁修炼雷能术,七岁那一年颅骨骨折引发短暂性休克,原因是从高处跌落,同时肺部呛入大量烟尘,呀呀,刚好赶上一场森林火灾呢……十六岁开始修习光系术法,体能指数达到同龄人的巅峰水准……啊,请问一下你今年贵庚啊?” 空雀这看似碎碎念的一番言语,让风扬想起了光子曾经告诉他们的话,诸神团这帮觉醒者可以通过面对面的接触,从对手的“身体现状”推测辨识出“诸多的细节过往”,虽然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掌握这种逆天伎俩的,但棘手和难搞,是一定的了。 “好失望呢。”空雀又一次摆出无辜脸:“正常人听到这些不都应该露出眼睛睁圆嘴巴变大的表情吗?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因为对手是诸神团,会使出什么惊人绝技都不足为奇。”这一次,风扬正面回答了他的提问,顺便调侃回来:“倒是雷神先生,肯接受我的挑战,表示很志在必得吗?” “啊,是啊。”仿佛瞬间能看穿人的所有、包括内心的空雀悠然一笑:“作为比你大上几岁的前辈,输掉,我会很丢脸的。” “你这完全不像是怕丢脸的表情啊……” 以其人之术还治其人之身,风扬挥舞着雷系龙神刀,一股脑造出千百道雷电纵横在天地间,随后一齐向空雀的所在地狂飙,雷能闪天烁地,奔腾不休,晃目又刺眼的感官效应下,一切事物都焦灼成灰,褶皱堆萎。 雷术的抗衡,在“一人一神”的模式下持续了大半个晌午,与空雀角逐的风扬,成为天地盟第一个跟诸神团正面交锋的上主,对战在空雀时不时开启的话头下,看似悠然的进行,可风扬十分清楚,这个腹黑眼镜男,比起那些把恶意显露在外的敌人,更加危险。 亿万伏雷电从天而降,惨遭屠戮的空气震荡不休,电光强流一蹿千里,方圆万顷花草无存、木石生烟,待雷能强光一点点退散消无,风扬龙泽已惨败濒死在空雀脚下。 空雀没有像亚雷兹那样在敌人身上留下象征屈辱的记号,镜片后一对狐狸般狡黠的细眼微微睁开,俯视垂危的人类敌患:“你似乎还有话要问啊。” “如此强大……为何,还要追随炎之帝恒?” “正因为强大,才更要追随比自己厉害的人,只有那样的家伙,才配得到我的效忠。”举起龙神刀,刃尖冲准风扬趴伏之地,倾力插下:“你不也一样么?龙王先生。” 举国上下都进入了新一轮的重建活动,和天魔战那次不同,这回的建筑全方位毁灭,来源于“恶神的突然洗礼”,在民众们眼中,诸神团的神之觉醒者们,都是罪恶之神,他们为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目的,罔顾众生和平,草菅众生性命,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和麻烦真的不止一点点。 最重要的是,他们杀死了自己心目中的拯救之神——天地盟的上主。 当人们听说连首领级的风扬少主都被重伤到濒死的程度,全都愤愤不平的倡议,要动用一切力量,万众一心对抗强敌,他们往集意箱里塞满了志愿书,有了上一次的“作战经验”,不少单纯的民众表示信心十足。 收到大量的意见信函,还没有完全塌毁的零界宫里,满地堆砌雪片一样的信纸和方卡,犀言帮忙整理了一会儿就头晕脑胀了,问身边的笑霜,为什么这么有耐心。 “虽然看上去千篇一律,但万一其中夹杂着其他的重要信件呢?所以还是要一张张的看仔细。”笑霜也并非耐心好到软弱的那种人,支撑她的,不过是一股意志力,一种不达到目标绝不罢休的坚定:“北迢也来帮忙吧。” “哦!”刚刚进来的北迢界一眼看到坐在地中央的两个姑娘,嬉皮笑脸的脱了鞋子跳进来,麻利的拆开信封,一张张浏览:“都说了叫我阿界就好!霜儿妹妹!” “我不是你妹妹,请不要乱叫。”笑霜并不那么情愿和这个男孩子共处,她眼里的北迢界,开朗而多话,整天笑个不停,吵个没完,是个名副其实的聒噪男。尤其当他听说她另一个名字叫笑霜时,更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帮她起外号,什么“小霜霜”“霜儿”,甚至连“霜宝宝”这么肉麻的昵称都有。笑霜听了就烦,索性对他的存在,十有八九的视而不见。 “海蓁子姐姐。”观察了笑霜半会儿的雪薇悄然拦住正要往里走的前代上主,轻声询问:“你不觉得,霜儿这次回来以后,沉默了很多吗?” “也长大了很多。”海蓁子露出心酸而惋惜的神情:“自从光子不在了,她的笑容变少了,也不会找我们这些哥哥姐姐撒娇了,好像一夜之间,就长成了懂得沉默跟思考的大人。” “所以,我很担心。”尽管把国事放在首位,但身边“亲人们”的情况,雪薇还是无微不至的关注着:“一夜之间成长,乍看之下没什么不好,但那是多少痛苦活活逼出来的,就算会带来不朽的动力,内心的伤痕也没那么容易愈合,如果不尽早走出阴影,我怕……会影响笑霜今后的人生。”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碧姐找她谈过了,可这孩子就是什么都不肯说,甚至连光子的事情都没问过一句,实在冷静的不像她。” 那个会找光子,甚至于其他人撒娇的可爱小丫头,再也不会出现了,一同带走的,不仅仅是她的热情,还有她那让任何人都无法讨厌的纯真笑容。 雪薇叹息连连,引得海蓁子也无比遗憾,随后,蓝发姐姐用一个称得上喜悦的消息,稍稍排解了雪薇内心的苦闷。 天宙回来了,从万里之外的大穹雪山里,成功救出了被封锁在冰洞内的母亲。云巫若黛出现在大家视线里时,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传闻中那美貌倾国的女人,如今白发苍苍,脸上堆着些许皱纹,连双脚,也因早年被挑断筋脉而动弹不得。 化羽在救治了枫弋与兄长之后,气都没喘的奔赴到冷泉宫云巫母子这边,值得庆幸的是,云巫若黛虽然残废,可常年食用雪山里的珍稀草药,让她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白发和皱纹,也仅仅是吃不到盐、忧思成瘾所致。 赫雷辞天宙并没有因化羽医师的公布而获得轻松,因为接下来,还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事,等待他们去做。 “放心,我做过这个,所以有十足把握。”海蓁子看穿他的担忧,向他保证道:“接下来,我会从假的赫雷辞英隐身上夺回你母亲的能力,让她重获新生。” “有劳水无痕大人了。”向海蓁子诚挚的道过谢后,他转头看到了正在为母亲擦拭额角的雪薇。 “云巫阿姨,我是雪薇,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你是?” 云巫若黛的动作和表情都有些迟缓,但雪薇明白,她并不糊涂。抿唇一笑,嫣然温和:“我是雪薇,天宙的朋友。” 可以想象出,当母子重逢在冰天雪地的山洞里时,该是怎样一幅动人的场景。雪薇很羡慕天宙,因为她长这么大,还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云巫若黛找回了能力,旋即到医疗院接受进一步的治疗,雪薇和天宙在探望了昏迷中的风扬大哥后,单独的肩并肩走出院外。 碧桃树的残枝耷拉着,再不见春夏之时诱人可爱的胭脂颜色,满目的荒凉,让雪薇不自禁的叹了一次气,又叹一次。 “这可不像你啊。” 连对此细节向来漠不关心的天宙都这么说了,雪薇又岂会不知,她苦笑说,之前还说笑霜长大了,不见笑容了,却忘记自己也是如此的。 “每个人都有长大的一天,当这一天悄然来临时,我们的笑容和纯真,也会一并失去。” “可也有不变的东西。”雪薇抬眼,凝望他俊逸的侧颜:“就像你和阿姨的母子之情,就像……我对你。” “雪薇……” “天宙哥哥,你就放心的留下来吧,目前也只有光之国,才最适合阿姨养病了,她的脚,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的。” “医得好吗?” “虽然有些困难,可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面对他关心的追问,雪薇展颜一笑:“别忘了,我也是医疗术师的高徒,就算我不行,还有晴尊姐姐,师父,化羽姐姐她们呢!” “嗯,说得也是。” Chapter 1157 经过连日的抢救,玉灵碧、水无痕叶、风扬化羽三人撑起的强力修复结界,体质本就优异的风扬龙泽迅速步入康复阶段,尽管还留有余症,可他在入院的第八天,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不过玉灵碧还是千叮万嘱,让他放弃一切战事参与,不许再胡来。 与此同时,暂归琴河的沧岚又通过信鸟村放出消息,指修罗道的继承人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了,连姓甚名谁家庭住址都曝光的一清二楚,天地盟闻此讯息,都觉得莫名诡异,若沧岚真的得到他想要的,应该不会这样大张旗鼓才对,这简直就是在向觊觎者发出宣战讯号。 而唯一可能觊觎沧岚手中物的,也只有和他势不两立的创世神觉醒者了,不过凭借炎之帝恒的才智,应该不会上这么浅显易懂的当,于是问题又来了,明知敌人不上钩,沧岚何必多此一举呢?他更不像是闲的无聊找事消遣的人啊。 当然,天地盟的疑问,在琴河这边很快迎来了答案。帝恒那边是没动静,可诸神团成员众多,总有跃跃欲试前来挑战的,比如,梦神的伪觉醒者童人。 伪觉醒者的特性之一,是赋予神力的前任真觉醒者过世时若没有收回这份“恩赐”,他的能力将长存不变,当然,如果新任的真觉醒者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破坏这份赏赐的,因此童人的到来,歪打正着还真让沧岚愕然了半会儿。 这个看上去眉目英挺气势凌人的大个子,四肢的发达大概配了一副并不睿智的头脑,不然怎么会上他这种钓小孩子的当?可沧岚很满意,他等的就是这个——诸神团再厉害。也总会有急着抢功邀功的人,消息放出去了,这么大的诱饵,不钓上至少一头猎物简直枉费他数十载的阅世经验。 结果是显然的,作为伪觉醒者、头脑又狡猾不过沧岚的童人,轻轻松松就被新任的“上级”擒获了,他带来的数十名精锐成员,也被逐个抹杀,最后,沧岚只留取他一人的性命,将他锁在暗不见天的基地地牢里,在他的身上拴满锁链。 九晦拷打了他一会儿,可童人这小子筋骨如铁,皮糙肉实,常人早就痛到惨叫盈天的鞭笞程度,到他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他神色坚韧又免不得目露嘲讽,好像在讽刺琴河的拷打水平不够资格。 负责检查童人随身物品的七筇倒是有最新发现,一卷鹿皮地图摊开后,呈现出线路复杂的构造分布图,看上去是某个大型基地的路线说明,这东西一跃入沧岚的视线,绑在铁架子上的童人按捺不住了,神色惶急恨不得用牙咬断这些铁索。 意外收获,让见怪不怪的沧岚也忍不住露出笑脸:“还真是好运啊,本以为钓上来的鱼小了点,但鱼嘴里藏着宝藏图,真让人欣喜。” “沧岚!你这家伙!快把地图还给我!” “就算还给你,你又能怎么样?带不出这里,一样完不成帝恒给你的任务。”沧岚笑吟吟收起鹿皮地图,这简直就是天赐的大礼。 血气方刚的大个子一顿咬牙,旋即吼道,任凭沧岚怎样折磨他处置他,作为纯爷们,他都不可能低头妥协。 “诸神团竟然有这种粗线条的家伙,帝恒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啊。”九晦鄙视的用棉球堵住耳朵,听觉折磨这东西,能抵御一分是一分。 “伪觉醒者由真觉醒者选择,有些事情,也不是主神能决定的。”思考了半秒钟,沧岚转头问七筇把“那个东西”搁置在哪里。 七筇明白他的所指,愣了一愣,有些结巴的回应在她手中。 “沧岚大人。”七筇的手伸向白大褂的口袋,并不十分麻利。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沧岚噙着一抹笑,向自家的医师担保。 七筇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尽管上级的命令,她理当无不遵从。 拇指净瓶中鲜活的血液,在这昏暗的空间里隐隐放着幽光,虽然量不多,但于沧岚来讲,却是稀世珍贵的“宝物”,他拿着它走到童人跟前,面对部下们的不解,悠悠解释道:“我在想,这血真的很有效吗?” “大人,难道你是想……?” “九晦,扒开他的眼睛。” “是。” “等等!沧岚大人!” “七筇,你是医师,我知道救人才是你的天职,如果你见不得这一幕,就出去吧。”沧岚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表示,委婉堵回了女医师即将脱口的话,顺便予以警告:“可倘若你敢妨碍我……会怎么样,你自己权衡吧。” 七筇为难的踟蹰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背过身去,当然,她也没有离开这间屋子。 在童人大嚷大叫的情况下,九晦还是强行扒着他的左眼皮,由沧岚往其眼球上滴了一滴修罗之血,随后,作为神之伪觉醒者的童人,在一片惨不忍闻的悲吼中活活瞎掉了一只眼睛,那令人胆颤的画面,连九晦都暗暗心惊了。 只有沧岚,无视掉哇哇乱叫痛不欲生的诸神团成员,如获至宝的举起拇指净瓶,欣悦的情绪溢于言表:“当初掉包的那一个被帝恒当成真品毁掉了,还好我留了一手,看来,相夫光子对诸神团觉醒者们的仇怨真深啊。” “那接下来,大人预备怎么办?”九晦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大个子,冷酷的问:“杀了他吗?” “他还有用。”沧岚扬起手,把鹿皮地图交给了九晦:“去伪造一份,我要拿着它,去向炎之帝恒‘复命’。” 九晦的办事效率是惊人的,不出半天就弄了一份差不多样子的鹿皮卷地图,当然,内里空无一物,更不会把帝恒需要的路线图复制一份。 作为梦神觉醒者,又是本就擅长精神之术的沧岚,化身童人的完美度近乎于细胞重组家族,他让七筇好生照看半死不活的这一个,自己则顶着他的面皮赶到了火国境外大裂谷。 炎之帝恒接过童人奉上的鹿皮地图,含在眼角的微笑略略浓厚了些,他气定神闲的语出惊人之言,身边的一众都听得怔掉了:“真是辛苦神王大人了,为了我诸神团的琐事,故意跑这一趟。” 被当场拆穿的沧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窘迫,他照常抽回手,照常的笑言笑语:“还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啊,真了不起,诸神团的首领先生。” “神王大人驾临我诸神团根据地,不知所为何事啊?” “根据地?首领说笑了。”沧岚不认为这连寒酸都够不上的、外没有遮雨棚内没有挡风伞的光秃秃的山坡叫根据地,帝恒长时间驻扎在这里,肯定别有用意:“事实上,我是来通知首领的,你的同伴,身陷琴河密地,作为首领的你打算如何不留余力的营救呢?” “同伴?神王先生和天地盟的呆久了,也学会这么滑稽的词汇了吗?”帝恒闻言哂笑,就当着沧岚的面,将卷轴状的鹿皮地图一寸寸打开,当血红色的印记烙印在他眼底时,那轻松自若的神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惊骇神情让沧岚正中下怀。 一声狂烈的爆响在耳畔炸起,炎之帝恒口吐鲜血跌撞到大裂谷红色岩壁上,落地时,三五名组织成员上前搀扶,却被沧岚尽数杀死。 真觉醒者们都不在身边,甚至连伪的也没几个,帝恒一时没有可派之才,在难以置信的注目下,他被沧岚手提着衣领摁在了山壁上,两人距离只有半尺时,沧岚放低了音量,一字字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 “……” “因为你估算错了相夫光子对你,还有整个诸神团的憎恨。以及,我比你更了解这帮天地盟的孩子……他们,绝不容许任何人杀死他们的家人啊……” “呵,既然知道,为什么你还要杀了宁日潇呢?” “搞清楚,我不是来跟你聊天的。”沧岚的态度急转直下,从尚存一丝温度,变得犹如千年寒冰:“我是来……干掉你的。” 帝恒虽然受了些损伤,可他依旧不慌不忙,气若游丝也没有减损与生俱来的气度,微微扬眸,回应势均力敌的对手凶残的目视:“你做不到的,神王,即便是你,也没有办法违抗创世神的力量。” 大概是这句轻飘飘的藐视真的激怒了沧岚,他将拇指净瓶倾倒,令里头的鲜血尽数流出,掌间的无形元能将这最后的制胜法宝揉捏成一个听话的球,接下来,只要把它贯入创世神的胸口,他的□□就会消亡,连精神也会受到神王的压制。 略瞥了眼沧岚掌心里悬浮的红珊瑚珠似的血球,帝恒回想起那天被刺的一幕,竟一脸享受的合起双眼,等待沧岚的出手。 沧岚真的暴怒了,一掌劈过,把修罗之血结结实实打入到炎之帝恒的心窝处:“死吧!创世神觉醒者!” 沧岚可以肯定,如今的自己不会被任何人的幻术操控,因此现象产生后,他的不解攀升到了极点——炎之帝恒吸收了那一颗修罗之血,不但没有受损,反而力量倍增。 “托你的福。”帝恒慢慢起步,离开承接他的那面山壁,定定望着两只盈满力量的手心,眉目里漫布出惊叹和微喜:“我的力量,觉醒更多了。” “这怎么可能!”不但不会中幻术,那瓶修罗之血,也是千真万确的相夫光子遗物啊! 这是沧岚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无法解释的一桩怪事,那血刺瞎了童人的眼睛,又怎么会对炎之帝恒毫无作用呢? “想知道为什么吗?”炎之帝恒笑笑,视线却状似有意的瞄向了另一端:“那不妨问问知情人好了。” “风扬龙泽?你怎么也来了?”事到如今,沧岚已不觉得天地盟会成为他的助力。 “听说风扬先生受了伤,这么路远迢迢的,身体还吃得消吗?”炎之帝恒不失礼仪的打招呼,听上去分外的体贴温和。 “多谢国主大人挂心,风扬很好。”从涡流中泰然自若迈出步来的健硕男子,回以同等礼貌的敬意,可并非人人都叫炎之帝恒,诸神团里面还留着残命的三五个成员艰难起身,以为这是来帮沧岚捣乱的。 “空雀的手下败将,前来送死吗?” 风扬不去理会帝恒和沧岚之外的人,只解答方才他们引出的问题:“沧岚先生,拇指净瓶是一种特殊的器皿,放置其中的事物可以永久保鲜,但这要取决于打开瓶塞的次数,也就是说,第一次打开时,修罗之血的效用是最高的,第二次打开,效用会减弱,到了第三次……基本,就构不成什么影响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还安然无恙的原因。” “可他不仅仅是安然无恙……” “是的,这种程度的修罗之血,已经足够被他用力量扭转成所需的‘动力’了。” 沧岚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谨慎到不出差错的自己,也会有疏漏的一天,他忘记了去研究拇指净瓶的特性,以至于功败垂成。 “不过不用担心。”令人惊异的是,风扬竟在这时拿出了另外一瓶修罗之血,在帝恒和沧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督翼已经研究出了封杀创世神的办法……炎之帝恒,今天的你,注定要穷途末路。” “呵……哈哈哈哈!”震惊之后,是源于沧岚狂放的大笑:“修罗道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她到底还留了多少手对付她所憎恨的男人啊!哈哈哈哈!” 表面上看,相夫光子只留了一瓶“修罗之血”,还是在诸神团的监视之下“大张旗鼓”交到从容沙诺手里的,沧岚和帝恒在此之前都不会想到,她暗地还留了一手。使用大胆的包裹邮寄方式,匿名给四代上主风扬龙泽发送,内附一封亲笔信。 和第一瓶的容量差不多,可滋生出来的“修罗血网结界”却精密到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炎之帝恒在这重避无可避的包裹下,惨遭“刺激”,身负重伤!他断然不会想到,这比当初那一剑的力度强大太多,那时候她的怨恨,竟没有死前这一点点的强烈……或者说,这是不屈到了顶点的意念力。 一面痛恨让他屡次受伤的红发女人,一面强行脱出血网逃奔在涡流隧道中,炎之帝恒的狼狈,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神色不再轻松自若,气息也不再平稳强大,就像一只受伤的猎豹,消失前回视的目光里,写满了怨愤。 “想不到,他竟然能攻破血网……唉,还以为能一次成功呢!”风扬有些遗憾的摆了摆头。 “他已经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了,这一次没有世界神树帮他,他只能慢慢等着力量枯竭了。”沧岚笑得春风得意,顺道不忘与天地盟的大将搭话:“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风扬少主出手相救呢。” 对待别人一向和善的风扬,如今却在微笑中充入满满的疏离:“抱歉沧岚先生,如果不是情势所迫,我现在一定不会这么安安稳稳的,跟杀死我同伴的凶手处在同一阵线,因此,我没有办法和你好好说话,就此别过。” 帝恒逃之夭夭后,不少诸神团成员依旧打算照计划实施“人格改造”,可惜术法界各地的国府民众们,跟随光域的脚步集体学得精明了,他们躲到一切类似于光之国“地下城”的地方,由国府派术师队保护看守,一时间弄得密不透风,连找入侵点都成了天方夜谭。 而炎之帝恒本人,明显也没有把全部的集中力放在这上,他的一众手下,空雀、彼欢、神堂柚、亚雷兹,全都对流言和术法界人类的动作置若罔闻,就像那是和他们没有关系的无聊之人所行的无聊之事。 一时消失的首领,一时沉寂的组织,天地盟不晓得,这是否为下一□□风雨前的宁静,但有了神王沧岚的告知,还有风扬大哥的从旁作证,他们想,这个空间,已经不是诸神团可以随便宰割的世界了。 同时,也不再是炎之帝恒适合驻扎的地方。 云海空间里,他仰靠在椅子上,半天不曾发出指示。 “……阿恒。”懒得喊那么多字的神堂柚怎么简便怎么来,即便很多人替他这种不够尊重的称呼捏冷汗:“多少说句话啊,之后我好回去睡觉。” “柚。”连空雀都不得不提醒他,不要在这时拨浪老虎头上的毛。 “我又没说错啊……”神堂柚不耐烦的耷拉下眉毛,懒懒的打哈欠:“自从受伤,阿恒的气势弱了好多哦……” “就算如此,我也不认为你能打赢他啊所以还是闭嘴吧闭嘴!”彼欢紧张兮兮的抽动着嘴角,用比比划划的手势暗示神堂柚。 怎知神堂柚压根不领情:“跟班神你好吵哦……” “事到如今,帝恒,我想,我们该暂时转移去另一个阵地了。”空雀眼见现场气氛要朝不可抑制的方向发展,只好把斟酌过数遍的话拿出来圆场。 “说来听听。”终于,帝恒肯答复了,原来他的阖目只为养神。 “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宜作战,而这个云海空间里的设备又不全,思来想去,也只好先进空间夹缝了。” “嘁。”神堂柚想到这个就深觉麻烦跟不满:“都怪那个该死的修罗道,害的我们现在连光之神域都去不了。” “空城里至少有神树树浆可以帮帝恒维持一下。”空雀见神堂柚又要发牢骚,赶忙把话题带回来:“而且那边比较容易隐藏,从这里就能直达了,如何?” “就按你说的办。” 云海空间是不存在被攻破的可能的,它也仅仅是个入口安置在境外大裂谷、诸神团的临时落脚点罢了,然而,就当诸神团全员前脚踏入空间夹缝,在清澈平静的水面上行走,后方天空就传来一阵轻微的动响。 甚至不给彼欢他们封锁空间的机会,天地盟四代上主与晴尊一起追及到此!简直就像事先察觉到他们的动向一样! 有内奸?不,即便有,也不可能在谈话间泄漏出机密情报,那这些家伙是如何赶上来的? 从未有过的窘迫一面堪堪浮现到诸神团觉醒者们的面孔上,他们仇视这群天地盟人类,不仅仅由于他们自身的□□凡胎太过脆弱,还因为他们明知敌不过,还要来冒险送死的愚蠢精神! 意气风发的天地盟军团,人人身着笔挺帅气的黑色战斗服,不止他们,连编外成员沙诺等人都一同赴此,打算同仇敌忾呢。 炎之帝恒搜遍了记忆中每一个跟相夫光子相处的环节,他想不通,自己究竟还疏漏了多少,那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留后手算计他,确实让他意外,不过他更意外的,是自己日日和她见面,竟然没有分毫的察觉。 他只知道她想要出去而无能为力,想要泄漏情报而无路可走,想要力挽狂澜而无计可施,他掌控她的一切,确信没有给她半点机会,即便后来逃走,不也乖乖回来做一份低头交易吗?即便后来食言,也只是用性命换得的啊! 帝恒一时间根本难以揣摩清楚,那无意中的接触,注定了他此番的失败。 相夫光子临终前留给同伴的,并不仅仅是两瓶修罗之血,她还把竭尽所能铸造的“影痕”,托付给了欧也从容,使得天地盟能在帝恒落荒而逃后,半秒都没耽误的立时找到。 影痕真正的作用,是不会受到任何空间壁和强力结界的限制,就算帝恒逃到亿万个空间之外,他们也还是追得上。 炎之帝恒还不知道,相夫光子不惧失败,但她决不允许自己的意志止步不前。 Chapter 1158 对诸神团和炎之帝恒的穷追不舍,从术法界,延续到了空城。天地盟组织还是第一次想对一个组织实行“赶尽杀绝”的策略。 和上次不太一样,因为神界空间和术法界空间的涡流道被改换,导致空间夹缝目前的限制解除了一部分,也就是说,他们能自由运用元能术法的同时,也必须从高空落入水中,无法再在天空上行走。 这是欧也从容第一次随大队进入空间夹缝,对她来说,真是个紧张又刺激的冒险,听说,前路会出现一座伫立空中的女神石像,就跟她接受光之心洗礼时、在意识幻境里目睹的景象一样。和她略有差异,同在此列的沙诺脑子里考虑的东西不比上主少,他认为帝恒此次的休养生息计划已然失败,而诸神团本身一定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们大概除了全员应战之外,再没第二个选择了。 这里可没有神界里的那棵象征无限年龄的树,即便帝恒吸干了天之树的精髓,今天就因修罗血而亡的话,也是无福消受了。 “诸位,能听我说一下个人看法吗?” 彼时有宁日潇,今时有督翼,天地盟从来不缺智囊级的人物,沙诺作为“编外成员”,也始终低调行事,内敛协助,而今次,他意识到此战非比寻常,甚至要激烈于数月前的天魔教大战,故毛遂自荐,表露出自己的中肯意见。 “沙诺,你说吧。” “我认为,现在要注意的不仅仅是诸神团,他们只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暗地里……还需要时刻提防沧岚。”还保有少年般青涩面孔的男人时时保持着警惕跟戒备:“众位想,如果你们是居心叵测的第三方,现在不觉得……是鹬蚌相争的好时机吗?” 尽管他们因宁日潇之死与沧岚在精神上彻底的“分道扬镳”,不过一心追赶诸神团,还真就忽略了他的潜在威胁性,经沙诺这样一提,还真就不得不关注起来了。 “确实如此。”对于沙诺的深谋远虑。督翼表示赞同和钦佩:“那么首先我们要弄清楚,除了和诸神团正面的死斗,还有什么,是不利于我方,甚至于对方的。” “生命种子?”曾吞食过此物的四代上主们异口同声。 一旦误食这种天之树的种子,不定时饮用碧落泉水的话,就会令种子在体内迅速发芽,继而以人体作为养料,滋生出参天大树,不尽早饮用天神之水进行根除的话,则始终是个祸患。 在了解了所谓的“危机”后,众人商定,寻找食物和水源的过程里一定要加倍小心,万不可接触到那种危险的事物。 蓝天、碧水、白云,无限美好的风光尽收眼底,呼吸这里的空气,很容易让人忘记忧愁和不快,即便他们时刻警醒自己如今的情势,但随着“旅程”的深入,已渐渐趋于平静。 “话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一下分工啊?上次打叛月的时候,都是助贤安排的,虽然到最后都岔开了,可我认为这次不大一样,还是很必要的嘛!”倩儿见气氛沉闷到憋屈,干脆提了个热烈的话题供大家商讨。 “也好,那么助贤,你就再分配一下战力吧。”众人皆无意见,这么多年,他们早就习惯根据助贤的指挥出战了。 助贤正要开口,只听木茉一阵惊叫,和她并排行走的天雪脸孔惨白几乎昏倒,天雪柔的身体素质自从那一年双极战后就每况愈下,但也不至于差到影响作战的地步,天魔战时,她一招冰遁绝技誉满天下,无论如何,都不是会好端端生出急病的人。 但接下来,其他人也依次出现了乏力、恶心、胸闷等服食过生命种子才有的症状,那种即将发芽、刺破人心肺的可怕力量正在众人的体间蠢蠢欲动,令他们错愕万分的却是,才刚到这里没多久,别说吃,就连水都没沾一口啊。 与天地盟拉开千米之距的诸神团也陷入相同的窘况,不同的是,他们大多数成员都不晓得这是生命种子造成的,亚雷兹正想捉个天地盟的弱兵来逼问一下,被彼欢出口拦下了。他遥遥一指天空斜上方,暗示同伴,敌人来了。 当空浮现的两抹身影,尽管遥远,但在湛蓝无物的天空上还是非常醒目的。水区这一边的天地盟通过大概的身形轮廓确定了来者身份,一个是沧岚,不过另一个浑身绯红的人是谁? “那好像是……真火大哥。” 直到沧岚带着身边的男人往下速降了几十米,天地盟才确定从容说的没错,那目光呆滞表情僵直的红卷发男人,就是玄若真火。他的样子看上去和平常不同,明显是被操纵了心智的处境。从容见状,免不得忧心一番,毕竟,他也帮了她很多次,虽非亲人,也胜似亲人了。 “沧岚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玉灵碧张口质问的第一句话,很显然,她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难道,你真打算让我们和诸神团鹬蚌相争吗?” “不愧是我的弟子啊,我还没说什么,你就看穿全部了。”比起其他人,沧岚似乎更懂得玉灵碧的心中曲折,他伸手拍了拍木偶状的男人肩膀,稍加施力,就可以轻松夺命:“这个男人你们都晓得吧?他可是术法界里名声赫赫的超级贵公子,连这样响当当的人物都只能沦为我的傀儡,你们,还预备抗衡吗?” “沧岚!当初可是你主动要求联手的!现在反悔!太不爷们了吧!”赤魇对于他的“反水”可谓相当不满。 “此一时彼一时,适合联手的时候当然要那样做。”面对众怒,沧岚轻松一笑,顺便把聚焦点转移到诸神团身上:“现在你们的敌人依然是诸神团,无需把我当成眼中钉,接下来的一切战事……都将在你们之中进行。” 专横霸道的说辞,引发一众强烈的愤懑,赤魇和千刺几乎要举着武器杀上天了,关键时刻,是玉灵碧阻止了他们。 “老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虑什么啊!”赤魇以为心慈手软的女首领到现在还不舍得与师父为敌。 “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因为有更险峻的‘任务’等着我们去完成。” “什么任务啊!” “自保。”玉灵碧沉着冷静的分析目前局势:“想要抗衡敌人,就必须保证自己的性命不受威胁,即使……现在必须忍受一切。” “所以,我们是真的被生命种子侵蚀了?”木茉到现在都有点难以置信,可那种不舒适的感觉,真的愈来愈强烈了。 “只怕,从我们迈入这里开始,就和诸神团一样,落入了沧岚的陷阱。” 根据玉灵碧的描述,众人方知,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吸入了混着生命种子粉末的空气,以这种形式悄无声息的达到目的,沧岚的“用心良苦”也可见一斑。具体的步骤方式,玉灵碧通过方才的思索,已经得出了答案。首先,沧岚用轮回堕梦这种神级幻术,降服了玄若真火,使最理性精明的男人也难逃被控心智的厄运,随后,让玄若真火在空城设下多个“异象元能之气结界”,因事先给其喂食了大量的生命种子,所以从真火体内发出的力量,不再是深入血管负责切割的风刀,变成了会在他人血脉中发芽成长的树种。 令人心惊的手段揭露,在沧岚不置可否的微笑下得到了验证,他随口念出“时间到了”,一面又给呆呆木木的玄若真火喂了一口竹筒绿水。 “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让我们和诸神团自相残杀、至死方休吧。”解析了全部经过的玉灵碧,心情沉重到了极点,是,她确实没说过会原谅师父,但这不表示她忘却了往日的恩情,可如今,要把他们逼入绝境的这个人,等于是主动放弃了他们二人之间所剩无多的“亲情”。 “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没有我,你们不一样会打得你死我活?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轻描淡写像在叙说一件与己无干的事,从头到尾,都只是观戏的看客,生死,存亡,都不在他关心的范畴之内:“现在好了,你们都必须留在这里才能活命,每天必须喝足量的碧落泉水,直至找到天神之水的那一天……可惜,源头已经被我转移了,在你们成功之前,只好拼命的把另一方搞垮了。” “又是生死游戏?你们琴河来的都喜欢搞这套啊!”千刺愤慨的吐槽,至今记得几年前琴河之行,当时还是第七弦的复华无,就要他们玩这种跟六弦对抗的游戏。 “就当是吧,你们也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玉灵碧一咬牙,现在才真切的感到后悔,后悔当初大意手软放出了他,一步走错,竟换来更多的冒险和冲击:“对不起,大家。” “碧姐,不用道歉,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们所有人的意志。别忘了,翎,静然,小婉,光子,宁日潇,都在看着我们呢!” “他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玉灵碧将对伙伴们的感激藏在心底,那将是她在后战之中最大的勇气和动力:“那就是不论如何,我们都会跟诸神团对抗到底,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现在必须先找到天神之水。” “我想,对方也是这么打算的。”时刻揣摩诸神团动向和心思的督翼,肯定无比的断言道。 似乎对天地盟如何筹划毫无兴趣,沧岚的身影就这么淡化在清澈的空气中,在他们眼睁睁的注视下,堂而皇之的不见了。 他没有离开空城,因为比起天地盟,他更想看看诸神团如今的窘况。 不论怎样都称不上残兵败将的一群人,爬上空之城,暂驻在一处碧落泉鲜活的山涧里,那里有山有树有飞鸟,水质甘甜疗效好,帝恒垂头坐在那把被部下随身携带着的高背椅上,脸孔苍白,唇上挂血,连沧岚须臾间迫近这里,都没能及时察觉。 “沧岚!你这家伙!把天神之水挪到哪去了!”被害到瞎掉左眼的童人,被木原时营救出来后就马不停蹄赶来这边与组织会合了,沧岚出现时,他也刚刚抵达不久,因此愤然和不甘的情绪,化作怒焰在胸臆里燃烧至今。 “就算你这么问,他也不会说的。”空雀则淡定如常,用平和的话音熄掉急性子心中的怒火:“这就是神王的目的,不是吗?” “看到首领这副模样,你这混账很得意是不是?”亚雷兹又忍不住掏鞭相向了,有机会的话,他倒是很想看看这沧岚的筋肉是什么做的。 “怎么会。”沧岚无辜一笑,摊手间步履轻快,重新飘回空中,他俯视这个被传言描绘到神乎其神、事实上也确实非同凡响的觉醒组织,给予最后的警告:“只是特地跑一趟来知会各位,不要擅自离开空间夹缝,会没命的哦。” “你这混蛋!要落跑吗!别走啊打一仗!” 沧岚未理会童人不休的纠缠,只淡言了一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就像从天地盟眼前消失那样,毫无迟疑的没影没踪了。 童人牙齿咬得咯咯响,比起失去左眼的痛,不能立刻手刃敌人,才更令他生不如死。 这时,堵在炎之帝恒喉咙里的那口血猛地喷了出来,吓坏了海罗莎,也惊住了周围的一众手下,海罗莎精通医术,所以深知觉醒者的身体素质远超于寻常人类,如今,首领的这一口血也并非是生命种子引发,归根究底,还是那第二瓶修罗之血铸就的恶果。 “告诉那边的成员,暂停转移人格的计划……找到修罗道继承人,一定……要抢在沧岚之前……” 诸神团上下,甚至于和他走得最近的彼欢、空雀,从未见过帝恒这般模样,他虚弱的就像一个随时会死去的平凡人,往日里的摄人气概全无,连嘱咐的话语都字字轻小,微不可闻。比起明妃楼里那一剑,这次的血网,造成的损害简直无可比拟。 “各位,我去天之树那里查探一下,必要的时候……也只能依靠它了。” “海罗莎,天之树不比世界神树,你确定?” “事到如今,我们别无选择了不是吗?就算立刻找到天神之水,首领大人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捱过去,修罗之血这一次造成的伤害力,实在太大了。” 空雀沉吟片刻,最终同意了海神的决意:“那么万事小心,纱重樱,你和海罗莎一起去。” “是。” 如今的空城,已经不存在对经络和元能的释放限制了,连涡流也能任意开合,前提是,在生命种子的威胁下,还有余力兜兜转转的话。今时的空间夹缝中,对峙两边的组织,也确实可以自由的选择离开,到自己真正想到的地方去,前提又是,不稀罕这条命的话。 在诸神团已经霸占一方碧落活泉时,还在无垠水域上前行的天地盟,已迎来第一重危机。 女仙曾经说过,从服下种子开始的二十四小时之内,须得喝上碧落泉,而天地盟到这里还不出三个小时,就个个疼得脸色煞白、肠如刀绞了。 “……不会……现在……就要长出来了吧……”连想象它破腹而出场面的精力都快磨没了,就算是千刺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难敌□□的折磨。 “碧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大概,粉末比较细碎,更易被人体吸收,从而加快了‘效力’吧,这样下去可不行,要先找到碧落泉水。”玉灵碧狠狠地把牙一咬,为了不使自己产生肢体麻痹、引发迟缓的症状,趁大家没留意,往穿黑裤子的大腿上划了一轻斩,痛楚让她清醒,同时找回了一些力气:“你们留在原地等我,我很快回来。” 踩上浮空飘动的元能带,玉灵碧迅速远离众人视野,此刻她的什么也没考虑,一心只想找到碧落泉水,女仙说过,碧落泉水清澈干净,水质本身带有自然的绿色素,因而看上去如同绿色晶石一般青翠澄澈,最关键在于,它与“光”有着密不可分的“缘分”,好像会对这种自然能量产生感应。 当玉灵碧的脑海里闪现出帝恒等人的所在时,她意识到,敌人已经先己一步喝上了碧落泉。她卯足力量一飞冲上,到了空之城领域,开始谨慎搜寻那处鸟语花香的山涧。 果不其然,某处山涧内,呈瀑布状向两侧喷淌的淡色泉水正是大家目前急需的“缓解药”,那一头被诸神团尽数占领,还好在山石树木、泉水涌动声的掩饰下,这一边尚在安全之中,玉灵碧将事先备好的折叠密封大竹筒打开,接了满满的一筒,无意间,还听到诸神团正在谋划下一步动作,然而玉灵碧心系同伴的安危,毅然决然放弃了窃听的打算,悄然的来,又悄然的撤退。 Chapter 1159 喝到肚子再没什么异常反应的千刺,心满意足的打起了饱嗝,同时不得不说上碧姐一句:“大姐糊涂了,怎么不留个□□在那边呢!” 玉灵碧一听,确实如此啊,恍悟中吐吐舌头,难为情的一笑:“抱歉,我忘了!” “现在女仙,还有鸟军团们都不在这里,空城更显得空荡荡了。” “不过景色依旧啊。” “我们又不是来旅行的!” “也不是来送命的。”一直阴沉着脸的荆棘终于肯开口发表意见了:“诸神团占据了碧落泉水源,这就是优势,我们必须抢过来才行。” “可是,空城里碧落泉不止一处啊,何必硬碰硬。”化羽认为,在找到天神之水以前,还是要避免和诸神团的正面冲突,更不能主动挑事。 “畏首畏尾,难道要等他们找到天神之水以后再无顾忌吗?别忘了,人数方面,他们远胜于我们!” “荆棘老兄,你不是怕了吧~” 荆棘不睬千刺的挑衅,背过身去,打算我行我素:“你们不敢的话,我去把他们赶走。” “荆棘,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不过,眼前的敌人不同以往,看我就知道了。”风扬劝慰荆棘的同时,也略带苦涩的自嘲一笑:“我当时可是自信满满的啊!不还是完败在空雀手里啦?你虽然很厉害,但不能轻敌哦!” “荆棘,就听风扬的吧。”一诺走到荆棘面前比划了一通,这才打消荆棘出战的念头。 “碧姐不是从另一端取得的泉水吗?”虽然荆棘的硬碰硬策略不可取,但迂回变通一下还是不错的,海蓁子索性提议:“我们就再去一次,避开诸神团,每个人都取够量的水,一直到找到天神之水为止。” “万一,被诸神团发现呢?” “那就没办法,只好一战咯。” “喂……你们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轻松啊!”虽然用碧落泉解了一时之困,可欧也从容的内心还是火烧火燎的,小婉少主死了,光子少主不在了,现在连宁日潇少主都死于非命,她知道,被屡屡打击的天地盟,士气和内心一定大不如前。 而这想法,戛然终止在这一刻了,从容终于明白,前进之路上,最大的阻碍不是敌人,而是畏首畏尾的心魔,人因为受到情感的牵绊而退缩,不会改变什么,只会失去更多。 如今的天地盟,如今的第四代上主,再不是为了死亡只会悲伤落泪的人,他们会把最深沉的痛,最鲜红的血,留藏在心中,会把他们的逝去,作为勇往直前、永不退缩的动力。 即使,那是最艰难的抑制。 在找到天神之水前,碧落泉是唯一的生命保障。时限为24小时,存储量自然是越多越好,免得真的发生意外超出时间后肠穿肚烂。 想想都浑身打寒战,大家于是加快脚步,还好,几年前他们来过这里,对于什么样的地方会藏着碧落泉,有些许的印象。 第一站本来是要到诸神团的背后冒险取水的,结果半途经过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听觉敏锐的木茉一手指过去,说那里有清水流动的声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几个人先后抵达,发现居然是隐藏在石缝下的活泉,那微微泛着青翠波光的水,正是碧落泉。 “你们看!这里也有!” 一堆茂盛而生长混乱的杂草树条后,别有洞天掩着一道横亘的小瀑布,水与石缝下的碧落泉相通,而且更显清澈。得来全不费功夫,大家将取得的水盛满大小器皿,往容量受到些许限制的异空间存储器里放了一些,余下的把持在手随用随取。 可就当他们有持续前进的打算时,木茉机警的发现他们这群人被跟踪了,诸神团的几个头领带着数十个成员小兵浩浩荡荡包抄过来,看样子是分了好几路去行动的。 没去找他们,反倒主动送上门了,水足量饱的千刺一面打着饱嗝一面站到前面去奚落这群无孔不入的家伙:“自己的水不够喝了~~~来这里抢吗混蛋~~~” “刺猬哥你怎么跟个醉鬼一样……” “倥侗妹子!吐槽练得不错啊!”千刺退后一步拍了拍从容肩膀。 这称呼,于从容来说真是“似曾相识”啊。 “我说,你们这群笨蛋,就别痴心妄想啦!” “城主,你这么挑衅他们也不会上当的……”从容很想继续劝下去,让千刺别往这方面使劲儿,谁知道诸神团还真有上来就接招的。 “谁是笨蛋啊……你才笨呢。”个子最高的那头金毛一脸不开心的接话,随后就跟千刺你不服我不忿的呛了起来。 “……还真有上当的啊!” “你俩是小孩子吗!” 两边人不约而同的吐槽,也只有这一时刻才生出默契。接着,以两个大儿童为首的抢水大队展开了幼稚又激烈的争夺战,闹的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停停停!这有什么好抢的!你一口他一口哥俩有!” “赤魇大哥你也醉了吗!” 看抢水看到心浮气躁的赤魇忍不住叫停了,一派豪迈的提议道:“谁打赢了,就当这处泉水的主人!不是更好?!” “有什么区别啊!”这回是两边异口同声的狂吐槽了。 “哟!你们倒挺自信的!我同意那个红毛的话,打一场!谁赢了谁喝!”童人跟着起哄,诸神团那边第一个斗志昂扬起来的就是他了。 “不会……真要为了这个理由打吧。”化羽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大家。 “反正迟早的事,如今由头也找到了,能除一个是一个。”以悠不再反对正面抗击,也认为这个是个灭敌的大好开端。 “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 “诶?西林~~你怎么也干劲满满的啊……我不管哦,要打你们打,我肚子饿了……”神堂柚没精打采的哈欠了几声,背过身要走。 “来吧!” “我不跟你打。”赤魇考量了一下,童人级别略低,神堂柚毫无干劲儿,眼下,也只有那个卷发辫子男说得过去了,在对方乐悠悠的看过来时,他准时开口:“就你了。” 童人见自己被藐视,那是相当的理直气壮:“你小子!瞧不起伪觉醒者是不是啊!” “老子要打,就找你们中间最厉害的,谁是真的谁来!” “由不得你挑!” “就你了!”赤魇压根不理童人,直接绕过他的攻击往西林的方向走,看得天地盟一阵冷汗。 西林被再次点名,有些诧然:“你知道我是?” “不确定啊。” “那你怎么……” “感觉啊!这些人中,你和金毛大个子的气量看上去最不一般,你如果都不是真的……那你们诸神团也太逆天了吧!” “他们本来就很逆天好吗!”天地盟集体吐槽。 西林哈哈一笑:“都说野兽的直觉最敏锐,看来所言非虚啊。” “多谢夸奖。” “他不是在夸你啊!” “完了。”吐槽完,也俊扶住额头唉声叹气:“魇哥战力提升了,智商却下降了啊……” “他本来就没什么智商吧……”景洛的毒舌一如既往。 赤魇当然没听到这些叽叽咕咕,执意要跟西林对拼,那气魄那势头,就跟天塌下来他也要一力承担般霸气狂野,西林起初有些惊讶,很快就露出灿烂的一笑,雪白的牙齿爽朗的容颜,尤其笑的时候最容易帅倒一片,他可是诸神团里疾藤般的人物,五官不算英俊,可身形挺拔高大,为人豪爽仗义,非常受女孩子欢迎。 “好,我接受了。”灯黄色卷发的男人欣然接下了这场约战:“你们大家,也继续去找天神之水吧,这里有我们呢。” 这话,只怕不单单是对诸神团说的,天地盟本不会依照敌人的“指示”从命,可赤魇也有这样的打算,他强制性的要求大家把场子空出来,任凭他自由发挥,并且嘱咐大家,在前路的作战中,切莫输给诸神团。 最是热血激昂的狂战士打响了空城敌我第一战,这于整个天地盟来说,都是一种里程碑式的标杆,他们不再劝阻,反而人人都意志坚定,信心倍增。 行前,纳连也俊还是非常慎重的提醒他:“魇哥,我只有一句话……打仗用脑子。” 赤魇头都没回,反手一枪抡过去:“滚!” 两队人马堪堪消失在尽头碧绿的层林间,这里恢复成千年不变的宁谧状态,只有喷泉和流水,在不停的唱响出征之歌。 “哎呀呀总算安静啦,那我们……是喝点水聊聊天,还是立刻开始啊?”西林闲适的往岩石上一坐,全然没有立刻开战的打算。 赤魇不同,他把一切战斗都作为争分夺秒的任务,哪怕是死,也不能浪费一分一毫的机会:“老子的拳头和枪早就饥渴难耐了……只不过,要喝的是你的血!” “我可好心提醒你哦,人尽管强大,但在神的面前也是虚弱无力的,你和我打,只有死路一条哦。”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你就这么自信,会把我杀死?然后你全身而退?” “老子从不做这种无谓的猜想。”在讲这些话时,他趋于冷静的口吻,让西林十分惊愕:“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输和死么!即便如此……老子也要扯掉敌人的膀子!决不能让你们白白的为所欲为!” 空之城,天之树下。 两名妙龄女子抬头仰望没入云层的巨大树冠,还有那伸手也难以触及的攀天枝干,最后决定,由一个人飞上去采集,另一个守在下面待命。 海罗莎提供的办法是榨取天之树中心部位的最精华树浆,许久才会结一颗出来的树浆果,已经化为乌有、无法再做他想,她筹谋许久,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眼前了。 不多时,海罗莎从上面直降下来,静静等候的女子上前询问情况,这是个单眼皮的清秀女孩,一身樱花粉的裙装娇媚动人,而她本人看上去又并非忸怩作态的类型,没什么表情,冷冷清清,温温和和的。 “还是不行。”面容方面要漂亮许多的海神觉醒者轻蹙秀眉:“天之树大概从前受到过伤害,现在懂得自我保护了,用利器无法伤及树皮,这样的话,就不能确定哪个部位的树浆最好了。” “利器不行,那用‘水’呢?” “你想‘以柔克刚’?可这是天之树,就算你‘以水为刃’,也是行不通的。” “来之前,我准备了这个。”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四个小罐子,每个都有圆形茶杯那么大,看着轻巧,实际上能装纳不少东西。单眼皮姑娘抬了抬眸,清寂的面容显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天之树也是植物,就不信它毫无动摇。” “这是……‘四仙水’?你不是说,要留着泡茶喝吗?”海罗莎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 纱重樱淡淡回应:“如果首领死了,我大概也没办法安心喝茶了吧,海罗莎,是不是只要割开树皮,你就能确认哪里的树浆最好?我可不想浪费掉自己的珍藏。” “还是老样子,讲话真直接啊。”海罗莎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妥协般的点头担保:“是是,只要你帮我把树皮割开,我就能成功。” “那就好。” 这个海神的伪觉醒者,是海罗莎亲自选中的,当初的一次巧遇,让她深深迷上了纱重樱精致而强大的才能,作为诸神团不弱于其他男子的女性觉醒神,海罗莎自强不息,定要选择一切优异的人手,辅助自己。 那天,她偶然经过一间露天茶棚,看到了这名有着樱粉色长发的女孩,她正在表演茶艺,口中念念有词,即便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不曾看她一眼。 “春雨之水,是为春日新雨,以竹叶尖儿滴落下来的为上品;夏露之水,是为夏日晨露,以黎明之前的荷叶露珠为上品;秋泉之水,是为深秋清泉,以山涧中喷出的活泉为上品;冬雪之水,是为冬雪所化之水,以梅花花蕊上初落的新雪为上品……” 海罗莎看了一会儿,也深觉无聊,不过就是个痴迷茶道的女子。转头离开,却听闻一阵怪异的沙沙声,回眸一瞥,只见该女子挥水成刃,将刚刚采集的茶叶切割整齐,全程不曾沾手,宛如表演杂耍般灵活自如。 通常情况下,水不冻结成固态冰,是不存在切割性能的,就算偶尔能达到,也不会比刀子还利,可这个女孩,不但能切碎绿叶,甚至连树干都可以毫不费力的用水劈裂,这当中的玄妙,调动起海罗莎极大的好奇。 于是,她们就在这种平实的局面下认识了,这个女孩叫纱重樱,比海罗莎小很多岁,素来有“花神”之称,她的座右铭是“用最好的水,养最艳的花”,任何花草树木,都对她浇灌的好水没有招架之力,而往往,她会在浇下轻柔软水的同时,让它们化身成锋利的“刀子”,将姹紫嫣红,化成一地残红。 极端的双面人格,组合成了一个可冷可温的低调姑娘,大概也只有在喝茶时,她优雅温柔的,似一位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 托她的福,海罗莎及时拿到了最想要的树浆,天之树最精华的所在,竟然是宛若融金的黄色粘液,悬得高高的一颗心,也总算安稳了。 “要不了多久,这棵树就会死掉,我们尽快找到天神之水,然后离开吧。”纱重樱收好存放“四仙水”的小罐,对海罗莎,用两相平等的口吻说话。 “嗯,先回去跟首领大人汇合。”海罗莎向来不介怀,一定要说的话,能使她时刻挂念的,仅有首领一人而已。 Chapter 1160 “我想问你个问题。” “啊?”赤魇眉头一挑,不曾想激烈战局之下,敌人还有心情闲聊,也正如此,他才愈发觉得对谁强大:“你问吧!” “在两种选择中,你会选哪个呢?又或者说,你的同伴们会选哪个呢?”西林极具渲染力的笑容里,有说不清意味的东西:“是会为了更多人的性命主动放弃、以退一步的方式维护和平?还是为了不使国家、世界落入奸人手中、继而用更多的性命抗争?” “有什么区别吗?”豪气干云的男人搔搔头发,一副从未做他想的单纯明朗,他火红的头发,焰尖儿一般帅气的斜向旁边,被晒成古铜的肤色,依旧抵御不了年轻的阳刚之气,可即便是他,也明白敌人未必会在此刻问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便一本正经的答复了:“老子从来不想这么多,我只知道,敌人在眼前,阻碍我全员行进的路,就必须铲除!现在,你们诸神团就是我天地盟的绊脚石!老子绝不放任你们!” “还是这么热血沸腾的宣言啊,没办法了。”西林阖目一笑,复又开启时,眼底冷辉弥漫:“那只有用我的办法让你冷却下来了。” 在助贤做情报讲说时,赤魇一向听得多记得少,并非他没心没肺,而是在战场上生性跳脱的人,早已习惯了随着局势去应对,他讨厌刻板的御敌模式,那样会使他缚手缚脚,享不了淋漓尽致。 昔年是为享受而战,到如今,慢慢融入了新的理由——守护,为了守护家人,必须赢得一战,正如之前所说,哪怕只断对手一条臂膀。 滔天的火焰,弥漫出灼人的烈光,仿佛燎烧着无边原野的火海倒吊着悬浮天上,空城中水一样明澈的蓝色苍穹完全换了新颜色,红到刺眼,热到发烫。西林微笑着看过来,那极强火遁的发起者正手持长矛冲锋而至,好像把这沸腾的战意压抑了许久的模样。 忽然,西林的神色没有先前那么轻松了,隔着重重的火幕,他问不晓得还站不站在对面的赤魇:“看来,我是落入你的陷阱了呢?” “怪只怪你太骄傲,连防备都不做!”赤魇的声音出现在某个方位。 西林细目一眯,看来他猜得不错,这个看上去冲动鲁性情火爆的男人,在作战中不乏冷静和细腻,他不动声色发动火遁术,却一边释放火焰一边抽走对手的“方向感”,现在西林陷落在的“火焰世界”里,不过是一颗直径千百米的火球结界罢了,在这其中,他无知无觉的翻转,已不晓得东南西北,天地乾坤。 “诸神团的觉醒者都未必能掌握的一招,竟然被一个毛小子学会了,真讽刺啊。”更多的,则是自嘲,也唯有西林知道,他在赤魇的这个年纪,连“倒转乾坤”的一半都没学会,它是火术修习者的巅峰绝技,一旦掌握,被困其中的敌人势必插翅难飞。 “诸神团觉醒者又怎么样!只要是□□凡胎!老子就能让你秒秒钟化成灰!” “嘿……本以为被帝恒抽走了全部光能的你们,会士气大挫,想不到还有后手啊。” “老子从来都是火术的释放者!不能用光又怎样!”更强更烈的灼热度填充到倒转乾坤的火球结界内,赤魇豪气冲天的一吼震慑四方:“光自在心中!没有它!你们诸神团也会溃败!” 光,这个概念虽然藏在心里,却也总被他遗忘在脑中。他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一根筋,看准了目标死也要冲上去的类型,他常常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比如说,多年前,他还只是个流炎山一带人人畏惧的山贼头目,手下成百近千,不久就被人们冠上“赤火霸王”的称号,他不管这名号中更多的是膜拜还是讽刺,赞同或是贬低,他只知道,有一家子兄弟要养活。 沐代那小子看似温和细腻,实际上勇武决断,常常让失去理智的他冷静下来,盈呢,洒脱不羁,是组织里调节气氛的负责人,但当外人侵犯到他们的家人时,他也会义无反顾的舍身保护。 赤魇从不觉得自己曾经是个山贼,是件多么不堪回首的丢脸事,就好比他后来登高一呼,坐上了人人仰望的城主一样,也没觉得多幸福光荣,他想的很简单,根据局势,做城主,应该比做山贼更容易保护家人。 只不过那时候,他的家人已不仅仅是流炎山的弟兄们。 时光荏苒,一个恍惚,竟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会在额头上绑条黑带子的火发少年,褪去了彼年的无知青涩,唯一没有褪去的,大概就是这一身的忠肝义胆了。 火球内部的灼气只不过是个开始,随着时间的流淌,它会一寸寸化成真实的高温火焰,直到将整颗球体的内部填满,直到把敌人化的连灰都不剩。 赤魇脚踏火焰元能带,站在高高的半空中俯瞰这一切,精健的身影宛如虎狮般雄姿勃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烟点燃,还未吸上两口,火球内部就发出了龟裂的声音。 这招倒转乾坤他曾试用过一回,当时,里面装的尽是枯木碎石,火球将内部事物火化殆尽后,会逐步缩小体积,最后化作一颗红色光点消失。 而今时今刻,它竟然在裂响了一会儿后变大了,紧随而来的爆炸令赤魇始料不及,西林毫发无损的冲出限制,同时两手上燎燃的火焰猩红莫名。 赤魇从没见过密度这样高的火焰,简直红的跟血一般,他搜刮记忆中一切和此有关的资料,却是徒劳。 “也难怪你不知道……毕竟,我已多年不曾出手。”西林手掌上鲜血一样的烈焰燃烧更甚,那种热度和强度,立时把赤魇的极强火遁比了下去,然西林的神色,并未因此轻松:“居然逼得我不得不用撒手锏,赤火霸王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是……烈焰圣火的真正形态吗?” 让西林意外的是,看似热血过甚的男人竟然冷静的戳中了真相:“你,应该不知道才对……” “我是不知道,不过术法界里,我唯一没有见识过的,就只有它了。”掺有极度兴奋的一笑浮现在英挺眉目间,赤魇的理念依然简单,他并不是一时冲动、或为解战斗之瘾才宣战的,而想法,也无比单纯,处理掉一个真觉醒者人物,就等于给大家的前进之路挪开一块重量级拦路石,既然有最碍眼的,他干嘛要去搬第二第三碍眼的那些呢:“烈焰圣火是火神的物品,由你使出来,一点不奇怪!” 话虽如此,赤魇的直觉却反复警醒他,这个敌人还有尚未发起的阴谋,有些怪异,有些蹊跷,他一时半刻却搞不清是哪里不对。 “人们都以为烈焰圣火是自然现象,每隔数年出现一次降临人身。”西林那温润养眼的笑意,逐渐变得狰狞凶残:“却根本不清楚,那不过是上一任觉醒者无意间遗失的东西,它顺着空间夹缝流到术法界,变成两团诡异的火焰。世人都以为这是天赐的宝物,却不知……它也是有灵魂的东西。” 比如,它可以把亡灵带到它的世界,却不会给予亡灵力量,它明明是可以拯救生命的神火,却又可以反过头,去做杀戮之事。 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可以成全,亦可以毁灭。 “我们的祖先本是三古国后人,因被空城战牵累传送到神界边缘,世世代代传承至今,跨过空城这道‘门’,诸神团进入了祖先们原先统治过的世界。” “你们,都是神之觉醒者的后人吗?” “不是这样,觉醒者和血脉没有关系。”一语推翻赤魇的揣测,旋即将至的振臂动作,引发了另外两个人的灭顶之灾,他笑了,笑对手还不知道,一心守护的东西,如今大概已是鲜血淋漓。 “你这混蛋!赶快停手!” 西林一怔,不会吧,被发现了? “你方才的烈焰圣火,是从老大和水无痕叶身上夺取的吧!” “看来有时候,蠢人有蠢人的好处呢,至少直觉方面高人一等啊。”被猜透就没办法了,西林展眉一笑,耸肩摊手:“是的,正如帝恒可以把光术修炼者经络里的光之力量全部夺走,我也可以,让日月烈焰圣火,从两名持有者的体内拔除,不同的是,我只是让物归原主而已。” 倒转乾坤的火球崩溃殆尽,清澈明晰的视野里,被血样的新火覆盖,这是诸神团火神觉醒者的最后一击,它成功将天地盟的赤火霸王吞没,在一个须臾中,急火迅猛,连金衣都来不及护体。 他没有像西林那样从火里冲出来,长久的,沉浸在血色爆满的浓光里,可西林的神色,却只是更加凝重,他是掌控战局的神之觉醒人,他是火术领域中的不败王者,位列众神之中,不被区区凡人打倒已成为他意念里根深蒂固的东西,就是这样的优势,还是让他在一刹后瞠目结舌,深陷毁灭之焰中的男人,坐实了他方才的猜想。 这小子,为了伺机而动,竟故意让自己以身犯险,赤火流炎弹千颗齐聚最终化做一点,直直朝西林的心口贯来,仓皇逃窜中,西林还是被过□□猛的一击烧断了胳膊。 这是火神觉醒者不曾想到的,他虽然没有帝恒那么聪明,但许多事也都看在眼里,许多未来也都算计在心中,对手使他失去一条手臂,远远超出了他通盘的算计。他潇洒从容的神色不在,因疼痛和意外的不甘,而咬紧牙关,汗水涔涔。 夜曦果儿在术法界一边听闻天地盟进入空城追击诸神团的消息,从未有过的担忧和恐慌,在心扉里上下浮荡,她去求女仙花问蕊,最后征得同意并乘涡流直驱而入,她想要借此机会,和他携手并进,并告诉他她忍了这么多年,都没能表露的心意,还有,她今天在国府取得的小阶段成功。 想不到入目的,却是心仪之人浑身被火缠绕并跌上水岸的一幕,即便面目全非,夜曦果儿还是能感应出来,他就是赤魇。 她的心揪紧了,好像被火烧伤的不是他,而是她的意识。彼时那个意气风发英挺帅气的男人,如今竟奄奄一息、浑身焦黑的躺在那里,她痛到不能呼吸,靠近以后,碰也不是,不碰又不是,最后转脸恨恨地瞪向西林,本想立刻冲上去教训敌人,给赤魇出气,可他的情况又实在不容乐观,一同跟来的莉莉卡也劝她先救人要紧。 在嘟嘟岛,一群圆滚滚的小胖鹦鹉忙进忙出,有的帮忙打水,有的帮忙扯纱布,还有的手忙脚乱在罐子里兑药水,莉莉卡把鹉嘟嘟鸟姑娘拖来的碧落泉递到果儿手里,这座岛,是空城碧落泉的其中一处,显然还没被诸神团的人发现。 “全身大面积烧伤,需要紧急处理!”个头稍大一点的小白褂鹉嘟嘟高声喝道,十来个身穿迷你护士服的长睫毛鸟姑娘头顶小帽蹦跳跳过来了,有的小爪子里拿着针筒,也有的抱着体温计。 紧急处理也只能应付一时,嘟嘟岛上没有足够强力的药物,果儿也没办法像从容和其他副使那样进入意识空间联络上主,医师鹉嘟嘟不住的叹气,说烧伤面积居然高达99%。昔年那个曾热心帮助过天地盟上主的鹉嘟嘟五号带着自家几个首领蹦跶哒跳过来了,它们一马当先,决定率领鸟战士军团帮忙寻找、通知还在空城地界的天地盟。 对医术颇有研究的另外几只鹉嘟嘟蹦到赤魇脸边,用小爪子扒开纱布看了一看,辄便有鸟叹息如是:“这个人类,怕是活不成了。” 夜曦果儿从来没这么绝望过,她崩溃的大哭,尽情的发泄,可还是依照鸟医师的话,尽全力帮赤魇上了仅有的烧伤药,帮他惨不忍睹的身体,裹上厚厚的绷带。然后在他微微打开一只没有被烧伤绑住的眼睛时轻柔的问:“好些了吗?” 曾经那个豪迈奔放、热血张扬的男人,如今一动不动的躺在果儿面前,唯一可以看到事物的眼睛,注视着年轻女子被泪雨冲刷的面庞。那只火红色的眸子里,盈满不忍和伤痛,却仅仅是在为自己不能抬手而感到失落。 果儿拿着柔软的棉手帕,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眼角,脸上写满了刻骨铭心的情感:“我知道你很疼,但是要相信我,我会救你的,就算,你再也变不回以前的样子,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赤魇眼中,流过一丝不解,以往那个血性十足的他,如今就只能像个失去电力的机械人,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可能,你会觉得我很奇怪,也可能,你把我这个人给忘了,但我早就想告诉你……从那一年,在凝光城初遇,后来到以悠少主的家,我们再度相遇……数次见面,让我喜欢上了你,在你……”泪珠一边往下迸,她一边哽咽到难以言语:“在你压根没有留意我的这些年中,我一直在关注着你,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勇气跟你说呢?后来我知道了,是我配不上你,可是……我又那么诚挚的希望,可以陪着你。所以,我就决心考到国府里,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终于,我成为镜火城的副使了。可你却辞职了,没有关系,就算这样我也打算告诉你的,赤魇,我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就算是我一厢情愿,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空城也有黑夜,晚光环绕时,整个天空晦暗的像蒙了一层黑幕,片缕的星光都寻觅不到。嘟嘟岛上绚烂迷离的烟花黛开始盛放,五光十色,耀耀生辉。 chapter 1161 天色将明,万籁尚在宁寂之中,空城的黎明就跟黑夜那样安静,湖面被空色一照,跟光滑的蓝丝缎似的,远处无人居住的灯烛宝塔还在熠熠生光。 从半日前开始,玉灵碧的状况就忽然急转直下,她是个精力异常充沛的人,如今却不得不走一段路,歇上半天,为此,她不但困惑,而且抱持满满的负罪感。 她尚不知道,自己被火神觉醒者西林无端抽出了月之烈焰圣火,才会虚弱的不像以往那个她。她率领的小队持续前行,更加不知道赤魇此刻命在旦夕的情况,但一种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预感,让他们禁不住念叨起赤魇的名字。念叨他是个有型有骨气的男人,是个有刚性有担当的男人,或许,也是让许多姑娘梦寐以求的男人。 才越过一重浓雾,步入下一片水域,几只蓝滚滚的鹉嘟嘟就骑着黑色鹰隼翱翔过来,它们一见天地盟,立刻三五成群的跳下来,二话不说通知了赤魇的惨况。 当预感变成现实,所有的人都震惊骇然了,赤魇烧伤严重,濒死垂危,被西林当做致命凶器的圣火所伤,玉灵碧忍住体内被抽空的艰难感,请求鹰隼和鹉嘟嘟带她过去,一直悉心观察大姐情形的风扬化羽这时候挺身而出,表示碧姐是队长,不能脱队,赶去嘟嘟岛救治赤魇的事,她就可以完成。 这也不再是昔年那个柔柔弱弱只会心软哭泣的姑娘了,她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医师,哪怕前路有着不计其数的艰难险阻,也休想让她的脚步停下。 “景洛,你也去吧,保护化羽。” “是。” “不,碧姐。”化羽却回绝了伙伴们的好意:“前面的路危险重重,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是往回走的,敌人应该不会注意,一会儿,就让鹰隼带我过去。放心,等我医好了赤魇,带他来见大家。” “那你自己小心。” 如今的化羽,坚强果敢,也有保护自己的信心和勇气。景洛与她对看一眼,两人相视而笑后,背对相行。 哥哥和木茉去前面探路了,时间紧急,化羽想着总会再见,便没有嘱咐景洛转达什么,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定会带着赤魇完好无损的归队。 乘着鹰隼,迅疾的飞过半空,在一缕缕薄云间穿梭拂荡,遽然,鹰隼的半只翅膀被斩落下去,一只硕大的鸟类元灵兽,善于作战的鹰隼精英,就这样喋血坠落,鹉嘟嘟惊叫着,恍然发现是有人袭击了飞行中的他们。 放眼望去,诸神团里的金发大个子,懒懒地揉着头发,另只手扯了瓣柚子来吃。 “你快走,这里有我挡着!”小肥鸟非常勇敢的拦在化羽身前,意图保护人类姑娘。 “可是!” “我不要紧!我可以逃掉的!现在关键是你的同伴还等着你救啊!” 鹉嘟嘟小鸟的话让化羽由衷的一怔,是啊,赤魇危在旦夕,还等着她的救命良药,浪费一秒,都有可能错过最佳的救治时机! 风扬化羽忍痛咬牙,终于还是扭头跑掉了,前脚刚刚踩上碧霄凝云的元能带,耳后就传来小肥鸟凄惨的溅血声,神堂柚轻松踩死了鹉嘟嘟的鸟战士,完全没把任何阻碍放在眼里。一双慵懒的眼眸,抬起时杀机大盛。 即便不刻意回头去看,化羽的背脊也凉透了,她含住泪,牙齿咬得几乎碎掉,闭上眼睛一路火冲,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绊住,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神堂柚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大哈欠,像自言自语,又像在隔空宣告对方的死期:“垂死挣扎是没用的啊。” 五十米,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风扬化羽使尽全力奔逃,冒着不断吹来的湿润水汽,泪珠迸散在身后的清风里,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只一味的奔跑,逃命! 危机倏然迫近,她放出力量,张开了雪一样纯白的双翼飞入天空。 神堂柚和目标的距离再度拉开,他却连头都懒得抬:“这样不就跟刚才一样了吗……真是无聊。” 张开宽大的手掌,一种诡异的奇力在半空里对风扬化羽穷追不舍,女子抖动白羽双翅,灵活的翻转、逃窜,但似乎怎么都逃不出这种力量的包围圈,不知不觉就飞到了嘟嘟岛附近,化羽一眼识别,想到这样下去等于是给诸神团指了明路,便不着痕迹的越过嘟嘟岛,直到远离那里。 不遂人愿的是,不论化羽怎样奔逃,神堂柚就是可以轻松自若的追上来,于女子来说难如登天的事,他实施起来却易如反掌。 化羽第一次觉得,医术也有拯救不了的东西,比如,近在眼前,但即将逝去的生命。 她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尤其当意识到自己根本办不到时,可赤魇奄奄一息的模样在这时闯进她的脑海,让她发觉出,自己的命可以放弃,但伙伴的不行! 然而,一切都迟了,那个刹那,白衣天使瞠大墨色的眸子,珊瑚一样的血珠在身畔分散,一颗颗溅落到她墨莲般的长发上,染红她洁白的羽翼。 唐元纪景洛踟蹰不安的样子终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担心化羽的不仅仅是他,但为了没能一同前去而追悔不安的,却是他自己。 “碧姐,我还是去看看吧。” “万事小心,等你们回来。” 凭借对路线的记忆和直觉,他一刻也没耽误,半点远路都没有绕,就径直追到了化羽和神堂柚所在的地方,当时天已大亮,明烈的日轮挂在稍显暗蓝的天空上,像把夜空洞开了的月亮,下面的透明海水松石绿色,含着盈盈亮光,像磨碎的夜明石融入水中一样。几枚海星懒懒的趴在浅水底,围绕着一副羸弱如柳的女人身躯。 唐元纪景洛的双眼一瞬间张圆,就在不远处的一点上,金发大个子拎着一对被砍掉的血淋淋的翅膀,鲜红的珠子不断坠落到他脚下明澈的海水里,而化羽本人,就那样静静躺在同样被染红了的水面上,背部的碗大血洞触目惊心。 “化羽是我最爱的妹妹,我希望她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龙泽的笑容和话语,适时闪现在眼前跟耳畔。 “景洛……”她吃力的把眼睁出一条缝,看着景洛束手无策的样子,伸手抚摸他的臂膀:“救……赤魇……” “化羽,你怎么样?我马上带你去……”景洛极度小心的把她扶入臂弯,看着她一点点惨白下去的脸色,心如刀割。 “不用去找碧姐了……对不起,我没能成功……赤魇……怎么办……景洛……带他去……一定要……” “都这时候了你还关心别人……你流了很多血你知道吗?”他痛心的看着她慈悲而虚弱的容颜,感受着她指尖一点点散去的温暖。 “我刚刚……连招呼都没和哥哥还有大家打……景洛,你一定要活下去,告诉他们……我……” “化羽……化羽!” 天使含笑合上了双目,像被风吹走的羽毛一般离去了。静静的,柔柔的,像昔年那个站在门口对从容微笑,头上身上,都穿戴着纯净绒羽的天上精灵。 景洛长久的抱着化羽逐渐变得冰凉的身体,泪水干涸在四面不住吹来的海风中,慢慢地,他两眼烧红了,发狂一般朝敌人疯冲,化羽和大家,陪伴在他身边用笑容去面对一次次磨难的场景,像走马灯一样频频浮现,他固然想第一时间冲到赤魇那里,达成化羽的心愿,可他明白,这个残忍折断天使羽翼的泽神觉醒者,是不会放他走掉的。 神堂柚丢开他亲手折断的翅膀,血染了一手,让他有些嫌恶的皱眉,嘴里正叨咕说不能抓柚子吃了,另一头的唐元纪景洛已经瞬间迫近,速度着实让他意外不小。雨点般密集的可视元能火弹刷刷刷排成攻防阵,一面掩护景洛不住出击,一面辅佐他将攻击力调整到最高,最后一击汇集着大量杀机的冲锋性火术力量朝大个子的胸膛贯穿过去,刹那后,本以为初战得手的景洛怔住了,周边风云迭起,竟把这汪仅次于赤火霸王的火焰吹散。 屹立在风暴中央的神堂柚,散漫的气息淡去了,如同将他包裹的这重风浪一样,此刻的泽神觉醒者看上去烦躁而戾气浓重,他抬手抓了抓被风掀乱的刘海,冷不丁一声暴喝,便有三五道雷电从天顶垂直速落。 飓风中,乱雷下,唐元纪景洛感官受阻,脚跟难稳,他不觉得这些力量是从神堂柚身上发出来的,但这奇高的风浪和暴雷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他就想到了,关于神堂这个姓氏。千刺的副使护卫神雨曾经说过,他是神堂一族的后人,这个家族和神无月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尽管后来知道其中内幕的人已所剩无几。不过天地盟上主都晓得,神堂一族有着和神无月不相上下的操纵自然能力,加上祖传的巨人基因,个个生得人高马大,一抬手就能放出一波骇浪来。 “既然如此,我就用唐元纪的六种属性抗衡你了!” 神堂固然可以操纵自然界里的天气元素,不过景洛有信心,自己家族的绝学更能随心所欲,后续的战况,在他纯熟的六遁属性齐开下轰动衍生,破晓之鸣和雷神枪并发,雳血和浪转大若天同用,让神堂柚略有些措手不及的是,这个对手的实力照比前面的女医师,不知强上多少倍。 “啊啊,烦死了!”神堂柚大手一挥,把东倒西歪的平衡找回,同时慢条斯理的退后半步。 总是这样,做出的动作明明轻松的很,却往往具有惊人之效,景洛知道,这是神堂的又一重天赋,他们可以用意念达成某些目的,和龙啼并称为“最接近神的家族”。眼前这个大个子,即便在对手火力全开的情况下,依旧斗志平平,简直就是个在靠天赋打仗的家伙。 论起天赋,唐元纪景洛曾被誉为不逊于助贤的天才,可他仍旧努力着做到最好,看到神堂柚如此懈怠,内心激愤更甚,想要把敌人杀死的意念也更加强烈。 抱着必死的决意,景洛咬紧牙根,不住前进,将近两米的金发大个子很快被他的攻击再次包围,终于在那么一瞬间,他不慎跌落怀里的新鲜苦柚,气得两只懒散死寂的眸子顷刻间怒火爆满,如果方才的风暴雷雨是避免麻烦的自保手段,那么这次,他终于打算认真出击了。 不管对手态度怎样,景洛都保持不变的强力攻势,在天魔教里做第一战神积累下来的丰富作战经验,让他知道在什么样的间隙下出手最有胜算,他看的出来,神堂柚纵然强大,在某些方面也未必及得上他这个天地盟上主。 比如,冷静的分辨力。 一个失去耐心就发狂暴走的孩子脾气,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仗着天赋暴殄天物的稚儿,有了这重把握,景洛立时觉得接下来的战局轻松不少,神堂柚抬手轰出的空气波从脸颊耳畔飞过,一次次被他成功避开,他顺利突刺到神堂柚面前,正要使出雳血,大个子深不见底的眸光忽闪了一下,连反应的时机都没有,景洛就被对方手心里突出的诡异气力击中,飞向遥遥的水面远端。 开始还没什么感觉,随着时间的飞速流逝,景洛觉得自己心口上的血洞正不断流逝温热的宝贵液体……是血,他因为一时的轻敌大意,而中了敌人的奸计。 “总有笨蛋把我当成笨蛋,这让人很困扰啊!”把手浸在海水里洗干净的神堂柚慢条斯理的捡起还没摔碎的另一只柚子,扒皮来吃,顺便斜眼瞧瞧躺在不远处的女性尸体:“她是你什么人啊,你是专程替她报仇的吗?” 景洛不言语,只不忿的怒视他,敌人提起了他无法排解的伤痛,让他失去了再也无法挽回的人。 “不是吗……那你就是来,炫耀战神雄风的?”吃够了,也说够了,手中不离的柚子消耗殆尽了,神堂柚向景洛跌落的地点步步逼来。 景洛眉头锁紧,他并不畏惧下一秒就被神堂柚杀死,他是不甘心,不甘就此撒手人寰,化羽的嘱托,大家的期待,让他灌了铅一样的四肢百骸霎时疏通过来,奋力起身,蓄满浓雷的指尖刺向泽神。 神堂柚比常人大了整整一倍的手掌刚刚抬起,就觉得自己右侧肋骨被砍裂了,他不痛不痒的低头瞧瞧,抬手并向前挺进的动作没有停顿。 最后,在景洛谨慎无比的注意下,他的大手就这样轻放在对方头顶,并有节奏的缓慢揉搓起来:“我呀,最喜欢看事物沉陷在泥沼里不可自拔的样子,看到你为了那女人的死这么痛心,讲真,我很开心啊。” “混蛋……”景洛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化羽在视野的尽头,至今仍孤零零的倒在血泊里,死的那么凄凉可怜,他的心,没有一刻不在为此伤痛。 “跟你说哦,诸神团里还有两个神堂家的族人,他们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大孩子般的泽神觉醒者,又开始讲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话。 可敌人越是这样轻松,景洛内心的愤恨和不平就越强烈,他不会忘了,当年是谁把他从黑暗的深渊里捞出来,是谁灌输他光明,给予他信仰,赋予他重生,他更不会忘了,刚刚是谁,因为轻敌而落得这般下场。 他是唐元纪景洛,四大贵族的名门之后,他是天地盟的上主,光之国的战士。信念,在胸臆间燃烧,沸腾,直到激发他所剩无多的最后力量。 它无形而犀利,化作最终的一次狠击,从雳血打通的突破口伺机侵入,神堂柚慵懒平寂的神色荡然无存了,满满的汗液和极度的恼意,让他最后的吼声听上去歇斯底里。 当气浪相互碰撞,飓风再度沸反盈天时,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水幕中,没过多久,尘埃落定,明明不到傍晚,这一方空城水界,却再度陷进死寂的氛围里,好像凝固的不仅有时间,还有生命。 来到空城的第三天,脱离了玉灵碧天地盟小队的上主,就足有三人,他们其中一个重伤濒危,另一个魂归天堂,还有一个,到现在下落与生死,皆不明。 Chapter 1162 笑霜和北迢界在凝光城北门前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眉眼英挺,肤色白皙,身姿健硕挺拔却长得跟最貌美的少年一样养眼,他来时怀中明明抱着襁褓,进城兜了一圈再出来时,竟然两手空空。 不久,他们从雪薇暂居的碧玉宫里听到了孩子清亮的啼哭声,那人儿小小的,像个娃娃般缩在襁褓里,小嘴一张哭声响亮,粉妆玉琢可爱至极。笑霜和阿界尽管还是个孩子,但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婴,全都不自禁的想去哄逗。 另外一边,从雷国君王手中接下了最艰巨任务的五代女王雪薇,则显得忧心忡忡,幸好女仙花问蕊这时乘涡流抵达,一照面就开门见山,这才让雪薇眉间的不安渐渐淡去。 “阿界,笑霜,你们两个帮雪薇姐照看一会儿,我和女仙大人说几句就出来。” “雪薇姐放心去吧!”比起规规矩矩的“女王大人”,北迢界显然更乐意接受这个不系外的称呼,和心里总装着事情的笑霜不同,他任何时候都心无阴霾,敞敞亮亮。 “北迢,你说,门口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管他呢!我们的任务,只有照看好小宝宝!对不对呀?小丫头?”北迢界拿着拨浪鼓,轻摇轻晃,把婴儿车里的小家伙逗得咯咯直笑。 笑霜慢慢走过来,把窗子关严:“等雪薇姐出来了,我想去个地方。” “哪呀?” “……凝憾宫。” “为什么去那?” 笑霜不言,如今的凝光城物是人非,早已不复昔年繁荣的同时,很多熟悉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内殿密室内,五代女王和花问蕊的对话紧锣密鼓的进行,从女仙这,雪薇总算得知了一些关于四代上主的近况,原来他们进入空城追逐诸神团,到现在还没有下落,女仙似乎受到了刻意性的阻隔,从空城的“主人”沦为了没有进出权的“外人”,连果儿都能顺利进去,她却不行。 就在焦急等待的同时,雷之国的新国主从涡流中跳出,他竟然知道女仙就在花之国的天空之塔,男人风尘仆仆,穿着简单的装束,只在外面罩了件披风,明明是有事相求,他却没有把孩子交到女仙手里。 “花问蕊大人,诸神团抢走了碧瞳,我现在必须进空城把他救出来。” “你已经决定了吗?” “是,两个孩子,是兄长和晴尊托付给我的,我没有尽到责任,现在必须去弥补!既然您无法进去,能否帮拓天一个忙?” “你说。” “我把孩子送到光之国,然后,麻烦大人你帮我去保护她。” “我知道了。” 虽然女仙没有问,他为何不把孩子直接交给她,但她想,这个英武睿智的男人,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毕竟,他也算光子和海蓁子两个丫头“选中”的一国君王。 …… “现在凝光城勉强用四神结界支撑,想要保护孩子,我一个人真的有些束手无策,还好,您来了,现在,我们就竭尽所能的保护她吧!” “嗯,放心吧,雪薇,有我在,决不让诸神团再来造次!” 一言到此,密室外传来北迢界鬼吼鬼叫的声音,雪薇以为诸神团来抢孩子了,慌不迭冲出内殿,见两个小孩子手忙脚乱拿着新尿布不知往哪搁,大力的松了口气。 “你们啊,还是小鬼头呢,哪懂这个!”女仙见状,忍俊不禁,接过尿布做起了示范,没两下功夫就弄得俏玉舒舒服服,再不哭闹了。 “仙女阿姨,你好厉害啊!” “小子,你叫我什么?” “仙女阿姨啊!”北迢界兴冲冲的讲起了自己的心里话:“我见过你!你就是那天,和天魔大战的仙女阿姨!阿姨,我本以为你只会打仗,没想到这个你也这么在行啊!” “这小子是哪来的?嘴巴这么甜!”女仙搓搓他头发,又捏了捏他婴儿肥的可爱小脸蛋:“雪薇,你弟弟?” “他是北迢渡大哥的儿子。”后话雪薇没有讲出,她不想提醒阿界,自己的英雄父亲已经离大家而去了。 花问蕊立刻明白过来,把北迢界叫到跟前问了几句话,当她想喜欢喜欢那个灰发的丫头时,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笑霜不否认,方才那温馨的场景,让她有些失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许多往事都清晰烙印在脑海里,她挥不去,也不想忘。 花之国硝烟迭起的战场上,风树哥哥把她从绝境中拉回,在失去父母和妹妹的无措绝望下,她被光子姐姐带进凝光城,这个她毕生都再难一睹的绝美世界,这里恍如天堂圣境,有那么多和善亲切的天使姐姐,可靠温厚的帅气哥哥。 一路慢行,从荒芜的花圃,到苍凉的溪河,停步在一片发黄的草坡时,笑霜的泪水润湿了两眼,它还青翠丰盈时,她曾经在这里撒娇哭闹,光子姐姐无奈又心疼的模样,风扬哥哥甚至为了哄她吃草吃到进医院,还有小婉姐姐,芙菱姐姐,每一个人,都竭尽全力的呵护她,生怕她哭坏了嗓子,哭肿了眼。 她被有心人士用硫酸泼毁了脸时,光子姐姐心如刀割的目光,到现在都如一汪明澈的海水,滋润着她的心田,或许她的爸爸妈妈是爱她的,可她更知道,光子姐姐的爱,不会少于他们。 终于走到了凝憾宫,院落门前的秋千架,缠绕着枯黄的藤草,已经许久未有人坐过,宫门半开着,内里事物一一蒙尘,有她熟悉的字画,熟悉的花瓶,熟悉的月洞门里,帷幔破洞,褪色陈旧,紫恒殿竹榻仍在,上面却再不见安静侧卧的人,窗外,也再不见枝枝孤高的翠竹。 “光子姐姐,我在花之国的每一天,都在梦想有朝一日可以再回到这里,我做到了,可是你在哪?……霜儿回来了,霜儿……再也不离开你了。” “你是……小霜?” 成熟的女性声音,连同书本落地的清响,一起传进笑霜的耳朵,她回首瞬间,对上了探樱饱经沧桑的目光,惊呆了:“探樱姐姐。” “我之前就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是真的,这些天一直忙着国府的事,晚来了,你不会怪姐姐吧?”探樱走上来,蹲立在笑霜跟前,轻抚她如旧可爱的短发,禁不住泪如雨下:“霜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撒娇倔强的小丫头了。” 之前的冷静,不过是她用来伪装内心脆弱的装甲,见到探樱姐姐的这一刻,她毫不迟疑将它全部卸下,扑到光子姐姐最信任的人怀中,笑霜尽一切所能,发泄,痛哭。 这个孩子,一直都是光子的牵挂。正因为清楚这点,探樱此刻才分外痛心:“好孩子,不要悲伤,你的光子姐姐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懂吗?” “我明白。”笑霜勉强自己把眼泪憋回去,可哭声就没那么好掩饰了。她有很多问题,不敢问别人,也只能对探樱倾诉了:“探樱姐姐,几年不见,你还好吗?” “姐姐……很好。”探樱点点头,想用笑容把内心极致的难过压下去:“你呢?到这边来爸爸妈妈知道吗?” 笑霜摇头,不想提及家中的事:“芜华姐姐呢?” “你芜华姐姐她……不在了。” 笑霜鼻子一酸,强忍着问下去:“奇斯尼哥哥呢?风树哥哥呢?小雾姐姐呢?” “他们……都不在凝光城了。” 包括落痕,隐瓴,白颜,宁日潇少主,小婉少主……有太多太多的人,都永远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他们这些家人。 探樱不忍心一下子告诉她太多,因为单单一个光子的死,就足够这小丫头伤痛欲绝了,作为光子最信任的朋友,探樱也只能尽己所能的让幼小的女孩振作起来,她擦干眼角的泪,用坚强的笑容感染着笑霜的内心:“听探樱姐姐说,霜儿如今是大孩子了,大孩子就要有担当,不可以整天沉浸在痛苦里面,你要振作,奋发图强,等你出息了,就到国都墓园去,我们一起告诉光子……霜儿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了!” “嗯!”用力的把头点下去,既然这是光子姐姐希望的,她就是拼了命,也要完成! “探樱!你还在这里啊!”如今凝光城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靠广播传讯的地方,许多事,必须人力亲赴,口口相传才行。月白总算找到了探樱,一冲进来就火烧眉毛:“出事了!沧岚又来了!” 终究还是迟来一步,探樱三人赶到碧玉宫这里时,发现雪薇跌坐在地上,手臂受了些许损伤,而花问蕊也满一副暴愤难平的样子。 细问之下,方知他们估错了敌人的来意,这琴河的“神王”竟然是冲北迢界一人来的,就在小少年咋咋呼呼表示要誓死守护俏玉妹妹时,他就被捉鸡崽一样的沧岚拎走了,神王的说辞非常简单,这个孩子,是修罗道的继承人,有着新鲜而甘美的修罗之血。 花问蕊本想奋起直追,无奈俏玉的安危需要时时守护,她只好召唤金鸾,要它带着侍鸟团去琴河走一圈。 “我不管!我要去救阿界!”对于北迢界有着同病相怜之感的犀言,早把那一根筋的小子当成了兄弟,如今兄弟被敌人捉走,她决不能袖手旁观:“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就自己去!” “犀言,你冷静一点。”第一个投反对票的雪薇,其实另有打算:“我没有说不去救阿界,只不过现在冲动也无济于事,你先……” “我不管!不管!”失去理智下的犀言开始口不择言,她以为眼下是争分夺秒的危急关头,可女王还这么磨磨蹭蹭的:“女王是胆小鬼!” 讲完这句,她就不顾身后的呼喊声气呼呼跑掉了,雪薇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另一边着手安排救援行动,见笑霜沉默着,就问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笑霜虽然和犀言同岁,但属实冷静得多,她扬起眼睑,一本正色的提出大胆意见:“我们的敌人,应该不止琴河的首领,不如,就用另一方敌人牵制他。” 后面的策划细节,让雪薇大惊失色,连女仙花问蕊也啧啧称赞,但论及人选时,雪薇有一百个反对的理由,拒绝让笑霜前去。 “相信我吧。”笑霜把手放在心口上,声色平淡,却斗志满满:“我不是什么人,我只是相夫光子的妹妹,作为那样一个人物的妹妹,这一战,我一定会胜。” “可是,你还小,你这样单独去,我怎么可能放心呢!” “五代。”花问蕊打断了雪薇焦虑的后言,对于笑霜,竟有着出离的把握:“你就让她去吧,正如她所说,她是那个人的妹妹,而那个人据我所知,在她这个年纪,就已经承担比天还重的压力了,我相信她。” “谢谢你,女仙大人。”笑霜感激不尽,同时安抚雪薇:“雪薇姐,你相信霜儿,我一定不负你们的嘱托。” “那好吧,让千影术小组在你身上留元能式,有任何危机,立刻通知我们,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保护你。”雪薇把手放上她的肩膀拍了拍,对于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参与成年人的争端,饱含心疼和怜惜。 “嗯。”笑霜坚定的颔首,她所承载的,不仅仅是阿界一个人的性命,还有光子姐姐……等一切四代上主的希望。 “笑霜,听着。”花问蕊在送她出去的路途中,反复强调一点:“你只需要带回北迢界,其他的作战,不要参与,懂了吗?” “我明白,女仙大人。” “所以……那个丫头,就靠你咯。” “嗯。” 年纪相仿的姑娘间,总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亲密劲儿,经笑霜一番劝慰,单纯无邪的犀言不但答应不莽撞行事,还对能和她同行去救阿界的笑霜感激涕零,并且她已经在忏悔对雪薇姐姐说的那些话了。 “等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雪薇姐姐道歉!” “虽然我瞧着,雪薇姐姐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我支持你这么做!” “嘻嘻!笑霜!你真好!咱们做朋友吧!” “咱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说的也是!哈哈哈!” 难怪能和北迢界称兄道弟,两人根本就是同一类型嘛,笑霜笑了笑,如是想道。 自打到琴河基地,北迢界就一副安稳无惧的样子,这让沧岚意外之余,很是欣赏,他甚至故意拿着抽血用的针筒在北迢界面前晃悠。 “我抽你的血,你怕不怕?” “那要看抽多少。”小男孩冷静的摆摆头。 “怎么说?” “抽到我不死的程度就行了。” “你不反抗?” “我现在又打不过你,只能听你的啦,大叔,你是什么人啊?看起来好厉害哦!”北迢界不但没表露出应有的敌对意识,甚至摆出膜拜沧岚的表情来,而不为人知的是,他这绝对是出自一片真心,至今还在想着沧岚忽然出现时的拉风场面。 守在一边的九晦暗了暗目光,腹诽道:“这小子,是真天真还是假单纯啊……” 当然,沧岚没有一次性抽光这孩子的血,但只是很微小的量,就足够让他兴味满满了。 胆大包天,通常不会用去形容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可她们确确实实这样做了,先是根据雪薇姐提供的情报,到诸神团成员出没的酒馆、饭店、各种公共场所去放话,把新修罗道的存在聒噪到人尽皆知,这样,不出意外,诸神团会直接把矛头指向琴河,凭借这神级组织的行动力度,逮走阿界的那个男人,应该很快就会麻烦临头。 接着,两个小姑娘又马不停蹄跑到琴河去蹲点,尽管回绝了雪薇亲赴的要求,可笑霜实在没道理再拒绝女王派出的秘密援助队,笑霜已经计划好了,只要诸神团和琴河打起来,她就带人趁机救走北迢界。 藏身在琴河畔的树丛里,犀言一面忍受蚊虫的叮咬一面问笑霜为什么这么冷静,她等了不多会儿,就已经耐心耗尽了。 “我在等诸神团。” “现在四面没人,我们直接冲进去好啦!” “就因为没人,才可疑,也许琴河的人躲在暗处等着诸神团呢,我们出去了,不是替诸神团挡刀挡枪?” “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万一阿界他!” “他那么聪明,应该应付得来。” 果然就如笑霜所说,前一秒还无畏于抽血的北迢界,下一秒就放了个奇臭无比的闷屁在地下基地,当那种足以把人熏倒的气味越飘越远时,沧岚的微笑凝固了,九晦的眉头皱起来了,整个屋子里的琴河成员全都恨不得趴地喘气了。 “对不起!二次抽血之前能不能让我方便一下啊!”北迢界捂着肚子原地乱蹦,一屁接着一屁,最后把沧岚也搞得头昏脑涨。 “九晦,你带他去。” “跟我来吧。” 九晦把他带到基地里的厕所,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带他出去解决,毕竟这种味道在通风并不优良的内部,实在等同于荼毒。 于是,北迢界找到了最佳的逃跑机会,为了让眼里含着刀刃的杀气哥哥离自己远点,他一路上都在不留余力的放屁,终于将对方的耐心磨光了,九晦拿出一条链子,一端系在北迢界的脚腕上,另一端牵在手里。 阿界不敢说什么,这样起码比他站在自己面前看自己拉屎松快的多。 不远处,犀言皱皱鼻子,问笑霜这股臭味是不是似曾相识,笑霜认真闻了一下,很快皱眉道:“应该就是他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两个匍匐前进的小丫头循着气味摸到了北迢界脚边,当时,男孩正想方设法把链子的锁扣掰开,一看来的是笑霜和犀言,高兴的差点没叫出来。就当三个人一齐在锁扣上使劲儿时,九晦阴沉着面孔站在他们背后,遮挡了日光投来的方向。 笑霜想都没想,就抓起手旁的沙土向九晦的脸扬去,犀言伺机夺走男人手里的链子,一面疯狂的收短长度一面死命的往反方向拖,北迢界就这样被足足拖了几十米,最后,三个人躲进笑霜幻化的花丛里,避开了九晦的追击。 犀言夸赞笑霜聪明,北迢界也气喘吁吁的跟笑霜作揖,唯独笑霜本人,对诸神团还没到达这里的现象心怀不解,同时,她也不觉得沧岚是这样大意的人。 “大人,为什么要把到手的猎物放掉呢?”九晦配合着做了一场戏,除了不满,就是不解。 “既然已经知道是谁了,想请来做客便是随时的,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在意……刚到这里就抽出来的那些血,和相夫光子的那一瓶有什么不同。” 当然他也想过,大概,是纯洁之血与憎恨之血的差别吧。 Chapter 1163 从刚才开始,玉灵碧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过于明显的眉心紧皱,让同行的伙伴们纷纷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他们做出恐怖的猜想,源自于赤魇、化羽和景洛,然而还没来得及取证,就有另一番灾祸从天而降。 有着狡猾神色的彼欢,还有戴着斯文眼镜的腹黑男,两个诸神团里面的重量级人物一同登场,天地盟就知道准没好事,况且,他们堂而皇之的走上前来,让一众看襁褓中孩子的真容。 和碧姐同色的发眼,和碧姐相似的容貌,这个仅有四个月大的婴孩,便是水无痕碧瞳,他的忽然出现,让玉灵碧为首的天地盟战队惊骇万分。 在他们出声斥责以前,早把一干人等行为习惯摸得透彻的彼欢痞气十足的笑笑:“时间紧迫,今天就不和诸位调侃了……光神,你的儿子在我们手里,接下来,如果你乖乖配合,我就饶他不死。” “诸神团,你们自诩神明,却用人都未必肯使的卑劣手段,不觉得难堪吗?”海蓁子知道碧姐此刻的心境,定被惊涛骇浪所吞没,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敌人,伺机动手。 “如果是对付寻常人类,确实有失身份,不过诸位……不是跟我们一样的神之觉醒者,就是近乎于神明的近神者,在这里装可怜,不觉得滑稽?” “你我双方都很清楚,这次的对战,并非为了配合沧岚的‘威胁’,凭任意一方的本事,找到天神之水都不算难事,可为什么,我们却像接受了安排一样按部就班的作战呢……还不是因为,这一战是迟早的,就算没有沧岚,也会打响。” 空雀笑眯眯的一番言语,讲得众人浑身发毛,即便他用着不乏温和的口吻,充满善意的措辞,可别人就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极致的魔鬼气息,这一点,彼欢似乎也感同身受。 “雀哥,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个位子让给你?” “啊呀?你是说跟班神?” “……是智神啊智神!” “好嘛,都一样。”再度正视起敌人的空雀,这时竟微微把眼睁出一条缝,那种邪异而残酷的魔鬼之意再度喧天而起,如果不是今时今日的天地盟,早已被他的气压击垮在地:“我就直说了,光神觉醒者,你马上杀死你身边的一切近神者,这不是商议,是命令。” “开什么玩笑!别说碧姐不会这么做!就算会!她一个人会是我们十几个的对手吗!”千刺听了大为光火,这帮人异想天开,不但把碧姐视作会残杀同伴的人,更是把他们这些天地盟成员,当成了不堪一击的蝼蚁:“我警告你们!马上把孩子安然无恙的还回来!不然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没有说错哦。”彼欢竟从旁佐证了空雀的断言,和腹黑眼镜的笑容不同,他的总是充满让人无法安心的乖戾邪气:“如果光神想的话,你们这些光之近神者,才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些个。” 天地盟众人咬牙切齿,这次是真的被两个诸神团男人激怒了,然而始终未曾发过一言的玉灵碧,这时候堪堪抬起了眼帘:“能告诉我原因吗?” “碧姐,你难道……” 此时此刻,众人心底生出的不是惶惶不安,也不是怪罪指责,就算碧姐真的做出舍他们保孩子的举动,他们也可以理解,毕竟,碧姐已经为了大局,放弃了最珍贵的那四个月,他们虽然没做过父亲母亲,但也明白,对于一个妈妈来说,陪伴孩子成长、保护孩子周全,是一件比天还要重大的事。 碧姐已经失去了太多,他们不想…… “因为,这些近神者实在是麻烦,虽然都不够诸神团练手的,但总是蟑螂一样。”彼欢耸肩一笑,道出的言语惊天动地:“赤魇,化羽,景洛,三人已经万劫不复,反正团灭是迟早的,你又何必搭上自己的亲儿子呢?光神。” “其实你也不必打听原因,现在,是你不得不服从我们的指示,不是吗?” “好,那我就直说了。”玉灵碧缓步上前,目光不曾落在那娇小的襁褓上:“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休想以此胁迫我。” 不得不说,玉灵碧的这个回答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即便是空雀,也流露出短暂的一滞。因为得到的答案超乎预料,导致彼欢二人组下一步的行动没能及时跟上,也亏得这样,才在周旋之际给了天地盟一方钻空子的机会,一阵疾风掠过,空雀手中的孩子被风扬龙泽夺走,彼欢意图跟上,被手持利剑的助贤巧妙挡住了,他在心下纳罕,往往越是在危急关头的短暂瞬间,越能看出一个元术师的水准,这助贤平时沉默寡言的,功夫方面的水准倒是出类拔萃,看样子,即便在天地盟也排的上首位。 “但是,即便夺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彼欢狡黠的笑并非事出无因,风扬很快发现,襁褓中的碧发男婴白净的小脸上渐次浮现出紫色的花斑,这分明是注射过现形药的复制体还原现象。 “风扬!快丢掉!” 若不是木茉及时提醒,襁褓里侧隐藏的即时□□就要把风扬和身边的几个人轰得粉身碎骨了,看来诸神团这帮人对天地盟夺走孩子的可能性也做过评估,不算是实打实的“超乎预料”,这种行事风格,倒颇符合炎之帝恒的格调,毕竟那个男人,再自信,也会做好失手以后的打算。 爆破声和复制体炸碎产生的血雾持续了一段时间,迷蒙的视野中,缓缓走近一抹挺拔的身影,让玉灵碧沉重的眸光燃出一线光亮。 质地上乘的衣料裁剪出充满雷域风情的男士正装,肩上一枚绣有水无痕家纹的徽章先声夺人,海蓁子先一步唤出拓天的名字,让敌对双方纷纷转移了注意力。 雷之国的年轻君王只身前来,怀中亦有一个小巧的襁褓,玉灵碧纵然还没有看清里面孩子的模样,但母性的本能还是原原本本的显露出来,她再压抑,再伪装,到了这时,也无法收回眶里滑脱的眼泪,她起步飞奔到拓天面前,小心翼翼把孩子从他怀里取出,又轻柔的放到臂弯里呵护。 婴孩睡得十分安稳,完全没有受周遭恶劣气氛的影响,他像一个来自世外的天使,对于这里的纷纷扰扰,都浑然不知。 母子重聚的一幕,尽管无声,却也悸动了很多人的心扉,他们多半是没有过婚姻经历的人,更体会不到身为父母的感受,可这不表示,他们不明白碧姐此刻的心情。 “拓天,你是怎么找到碧瞳的?” “起初,诸神团确实在雷之国抢走了碧瞳,我把俏玉送到凝光城后,就沿着诸神团的行动轨迹追到了这里,可巧一进来,就看到水神觉醒者的手下安檬抱着碧瞳打算躲起来……” 他口中的那个人,此刻正倒在千里之外的血泊中,对于水无痕拓天的攻击毫无招架之力。 “倒是你们。”看了看面前的亲姐,又瞟了眼天地盟残缺不全的四代上主,拓天冗长的叹息一声:“看起来很艰苦的样子。” “没办法,如今的术法界中,能和他们抗衡的,也唯有我们了。”海蓁子苦涩的一笑,旋即问:“你会来,不单单是为了找碧瞳吧?” 似乎也只有这个亲生姐姐,会一眼看穿他水无痕拓天的心事了,嘴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拓天用颔首表示,海蓁子一语中的。 站在对面始终呈观察态度的彼欢笑容渐渐失去了本有的那份自然,几乎有汗水从他的颊边淌过:“……诶,空雀,那个小子不会就是……” “啊,是啊。”空雀倒是显得淡定自若:“水无痕迦络辞世后,术法界诞生的新武神觉醒者……万万没想到,新的武神真觉,竟还是出自水无痕一族。” “都说后世的‘武神’和神之国曾经的那位不是一回事,现在看来也未必呢……话说,该怎么做才好呢?” “明明知道,还要来问我,真是狡猾啊,智神先生。” 进行了莫名其妙对话的两个男人,随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这反常的举动反而加深了天地盟心里的疑惑,这一次碰面,从头到脚都透露着诡异,空雀和彼欢都不是无聊的人,那么他们今天这一遭到底为了什么呢? 在水无痕拓天的随行掩护下,碧搂紧怀中的孩子,和大家一起朝空城的反方向行走,每次进来都朝东边不断前进,因为那里有空之城,有女神像,却甚少想起,空城的西边还是未曾涉猎之地。 这次是拓天主动提及的,他是海蓁子的亲弟弟,又是碧瞳的亲叔叔,自然不会坑害大家。空城的西边并非空无一物的水区,雾气浅淡,水烟朦胧,但三古国遭受转移时被挤压残留下来的事物还一一存在,时间并未在它们身上留下痕迹,还保有昔年的纯粹与干净。 偶有白羽长尾鸟的啼叫妙声浮空划过,那传说中天使幻化而成的雪色鸟儿,却只让人窥得其影难见其形,当微无的水汽散尽后,一座屹立在水中央的三角形岛屿赫然呈现,岛上只有森林没有山,可擎天耸立的彩璃建筑却晃花了众人的眼,即便是最喜欢高楼大厦的花之国,建筑也未必能达到这种耸入云霄的规模,姿态千奇百怪不说,彩砖和五色花纹玻璃也是应有尽有,一入目便构成了这种冲击性十足的画面。 从浅水区直驱而上,须得经过一条长无尽头的石板宽桥才能深入岛内,沿途风光美不胜收,分毫不比空城东边的景观差,无数见所未见过的奇花异木锦簇成林,千百条从地下水眼喷出的活泉灿如雪色烟花,上万只拳头大小的四翼小鸟抖动着宝石般艳丽的羽毛飞入半空,汇聚成一条移动的彩虹。 “拓天,你来过这边吗?” “不久之前到过。” “我的意思是,这边有什么特别吗?” “我找到了水无痕千年之前的遗址,就在这座岛上。”拓天平淡的讲述着令周遭一众目瞪口呆的真相:“这座岛的大多数建筑都是天之国的,不过空间夹缝形成时,应该是把水无痕遗址集体传送到了这里,再走一公里,就到了。” 他说的没错,一公里外的丛林,乱石堆砌的罅隙间荒草猖獗,顶端有一座年代久远的纯石砌建筑,看样子古旧无比,还能从砖面上看到清晰深刻的神国方形文。石楼的大门和外壁几乎连做一体,也唯有来过一回的拓天能找到准确的进入方位,可就在靠近的途中,石楼上方被杂草掩映住的匾额炸开了,倏然爆发的裂响令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诸神团里的两名伪觉醒者从天而降,周身环绕着生生不息的高密元能流。 拓天从容淡静的神色不见了,海蓁子意识到,他的变化,绝非因为这两个人本身:“你发现什么了吗?” “如果我没猜错,这一仗,你们会很难应付。” “啊?”距离稍近的千刺听罢,很是不服:“干嘛长他人志气啊!” “并不是我长他人志气。”拓天的眼色也逐渐凝重下去:“你们可知,炎之帝恒做了什么手脚?” “不,不知道。”千刺愣了愣,旋即晃头。 “他开启了‘万流归一’神之禁术,现在,正源源不断吸食着众生的生命能量,用以转化成超越元能的神之力量。”玉灵碧的脸色已经惨白无比,几分钟前,她只是感应到了不妙之处,经过拓天从旁佐证,她现在完全可以确定,炎之帝恒发动了近乎于“灭世”的神技:“这种‘吸食转化’术,只有神之觉醒者才能办到,但总阀门在创世神一人手中,如今,他解除了这重限制,置术法界芸芸众生的性命于不顾……可恶!” “那也只能怪你们不好。”童人满不在乎的抬高了下巴,做出张狂姿态:“本来让这些凡人成为‘新人类’,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可以活下去,可你们把诸神团的计划搞砸了,现在,就只能承受毁灭的恶果了!” “这就是,和神作对的下场。”惜字如金的木原时冷着一张不亚于荆棘的冰山脸,宣誓残酷的主权:“今天,你们这些违逆诸神团的存在,会被逐一抹消!” “那就试试吧,混蛋。”千刺肩扛米子钢鞭,一副随时应战的狂野架势。 “什么神之力量,全是鬼扯。”在荆棘眼里,越是强大,只代表越值得他动手一搏而已。 一触即发的激突,战斗,为了守护碧姐和她的孩子也好,为了让神之力量的索取中断也好,为了让整个诸神团从时空里消失也好……他们所能选择的,不是在死亡和伤残面前退缩,而是要在这条长满尖刀的路途上,越走越远,直到终点。 千刺和荆棘选择留下,对抗童人跟木原时,而拓天的意思,也是让大家先进入石楼再说,玉灵碧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她固然信任自己的伙伴,可更多的,则是期许和担心,不怕战败,唯求留得生命。 石门里侧是一条漫长而深邃的地道,百十米的陡峭之下,是一间敞阔的圆形扁屋,屋子里陈设简单,却有两袋子瓶装水和压缩饼干,看样子,是拓天老早就打点过的。 “海蓁子,在担心千刺吗?”木茉注意到蓝发姑娘充满惦念的神情,关怀的询问。 “我相信他和荆棘,不会输给那两个人的。”她慢慢启唇,道出另一种忧虑:“我现在,觉得有一点很奇怪。既然碧瞳已经失去了威胁的作用,为什么看上去,敌人的目标却是把他二度夺走呢?” “我也注意到了,童人和木原时尽管竭力隐藏来意,但刚刚没有荆棘和千刺出手拦阻的话,他们怕是已经对碧瞳下手了。”倩儿的补充让大家不得不把集中力放在碧瞳身上,一个小小的婴孩,人事无知,他能对诸神团产生什么作用? “碧姐,孩子饿了,我们把干粮磨碎,泡了温水冲给他喝吧。”代特找了一圈,在屋子里愣是没发现奶粉之类的乳制品,想来也是,拓天大概在这里驻足时,不曾想过孩子会进来避难。 “没关系,我还有些奶水,进里间去喂一喂就好。”碧抱着因饥饿而发出微小啼哭声的男婴,在木茉和代特的陪伴下,进了圆屋后方的小单间。 海蓁子观察了这里石壁的隔音,确定碧姐不会听到后,严肃下面孔:“拓天,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对。”拓天坦然一应,接下来的陈述骇到了在场所有的人:“我必须告诉你们,我是新的武神觉醒者,而这里,关乎术法界甚至于其他空间的生死存亡。” 原来,创世神和武神的鼻祖,曾经达成过协议,一个负责掌管“空之涡流眼”,另一个负责把持“地之涡流眼”,空之涡流眼的开启,意味着“生命能量将从人间消失”,而去处,自然是一切觉醒了神之力量的人,为了不使创世神一人独大,当时的神界团队就明确要求,负责关闭的地之涡流眼,必须掌握在其他神明的手中,而一向与创世神分庭抗礼的武神,就成了最佳的人选。 两神相互制约,一个负责开启,一个负责关闭,而今世的创世神觉醒者帝恒,显然还不知道,武神觉醒者,已经归附于和他作对的天地盟了。 “怎么会呢?听碧姐说,神之觉醒者觉醒力量后,主神那边都会有感应啊。” “是因为我刻意隐藏了,武神是有这个能力的。”拓天顿了顿,后话似有无尽惆怅:“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并不明晰的感应里找错了方向,误以为和迦络同族的、大哥的孩子是新世武神。” “这么一说,就全通了。”海蓁子点头,来龙去脉已理清在心中:“诸神团打算用碧瞳一箭双雕,一方面要挟碧姐杀了我们,另一方面,把他当成了武神的可能觉醒者,那么拓天,你把我们领到这,肯定也别有深意吧?” 姐弟间的私语,如今也可开诚布公了,拓天心领神会,坦白道:“地之涡流眼,就在这遗址中。” Chapter 1164 童人的数次攻击落在石砌建筑的外门上,千刺等了他一会儿,终于没有耐心了:“喂喂,另外两个已经跑别的地方斗殴去了,你真要晾我一个人在这等你吗?” 童人也轰累了,退后两步斜了他一眼:“你们以为藏在这下面,就能躲一辈子?” “不好意思我们可没这么想~”千刺挑挑眉毛,笑的一脸开朗:“只不过呢~敌人打到脚边了,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童人噗嗤笑了,那笑声逐渐从轻蔑变成不可抑制的狂野,仅有的一只眼睛再度射出慑人的目光时,手中充斥着诡异蓝光的巨大柴刀逼入千刺的视线:“你知道人类和神最大的差别在于什么吗?……人类即便拿着神的武器,也终究是凡人,可神却能让凡人的兵刃变成神器!” “挥霍着凡人的生命能量,还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今天我这个‘人类’,就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位神吧!”千刺并没有被那密度高到叫人发毛的能量吓住,时刻恭候着的米子钢鞭猛然抽出一道银光。 在一个须臾后,诡异高密能量与金属色耀眼的光碰撞到一块激起剧烈火花,一人一“神”紧锣密鼓的对战也由此展开,童人人高马大仅次于神堂柚,浑身野性气息十足,即便没有“神之力量”也是个优异的狂战士,才过十来招,千刺就感受到了来自钢鞭的压力,鞭身不断遭受大柴刀的狠击,从气力到速度,全都不逊于千刺,千刺固然不算天地盟里的大力士,但也绝对不弱,在童人毫不停歇的连番进攻下,他渐渐发觉到,这个“伪觉醒者”超乎他预料的地方。 童人,并没有在实际作战中使用神之力量——也就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生命能量。 千刺心下有一丢丢不服,难道诸神团里的二级成员,不开挂的情况下也有这般水准吗?又或者说,他千刺就这样被小觑了呢? “喂,不会是你家首领吝啬,不肯把神力挪给你用吧?”趁着间隙,千刺出言调侃。 童人咧嘴一笑,满是高傲:“对付你,看样子不需要浪费宝贵资源。” 千刺额上青筋一跳:“嘿,还真敢说啊。” 为了打败对方也好,为了逼对方使出全力最后输的心服口服也好,千刺都不打算手软了,他是个简单干脆的人,在他的理念里,手软等于绕开杀戮,而这,在面对某些敌人和战局时,很容易把自己置于下风。 失去光力的情况下,最拿手的“光术千刺”无法使用,对于实力深不可测的诸神团成员,耗力极大的万人实体□□也绝不是最佳策略,这种情况下,火拼结合智取,显然是唯一的可行之计了。 千刺不是组织里的智囊,可他依旧想了不下十个制敌方略,当他打算一一用到童人身上,让对方把破绽一个个暴露出来时,童人居然捂着脑袋龇牙咧嘴起来,看样子十分痛苦。 千刺没有出手,即便他知道眼下是最佳的偷袭机会,或许可以一击把童人杀死,他是这样想的,也确确实实逼迫自己行动,然而,四肢僵硬,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真的将“乘人之危”付诸行动。 童人稍微缓和一些时,发出“你为什么不把握机会把我杀死”的疑问,千刺何尝不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也不是最佳的斗武时机,但没办法,他千想万想,也还是做不到。 “等你舒服些,我们再决一死战吧。” 想不到这句话,成为下一轮激战的□□,不知是疼痛过甚,还是激愤暴怒,童人面色紫涨,切齿的声音宛如刀剑碰撞,他放下捂头的两手,咆哮一句“别小看人”,就豹子般狂扑了上来,口中蹿起的獠牙尖锐无比,冲着千刺的喉咙死死咬了下去。 溅动的不是鲜血,而是一团白烟,相隔不远的千刺用力把口中的气呼出去,同时提高了戒备,如果不是这个实体□□,他怕是也难逃忽然“兽化”的童人这一咬。 这个饱经折磨的男人忽然像是蜕变了,尽管不曾神力加身,可淡淡的野性倏然变作兽性,还是让千刺吃惊不小,本就狂烈的气焰和动作,如今更是加倍叠增,千刺一面享受应接不暇的防御乐趣,一面毫无疏漏的予以反击,二人激战引发的岩石崩碎、水浪滔天、风云漫卷,也开始接二连三的浮现。 约莫半小时后,千刺和童人各有损伤的终止了对战,千刺面上和身上有被野兽抓挠的血痕,右肩还被啃的鲜血淋漓,童人也没占到便宜,被千刺几钢鞭抽得遍体鳞伤,两人气喘吁吁对视了一会儿,竟双双脱力坐到了地上。 千刺此刻只想着如何在短时间内恢复体能,而童人,脑子里的事物则百转千回许多,他庆幸千刺是个不够细心的人,至少,不会细心到读懂他的眼神,读懂他在想些什么。 童人出身在一个类似于夜曦的兽化家族里,被世人当做异类畏惧排斥着,即便加入诸神团,也没有改变这种有色眼镜的观望。当时,他只有十二岁,还是个脆弱爱哭的软蛋,被当成好欺负的异类、没人权的新人,遭受组织中层人员的百般折腾和打骂,当时,唯一愿意护着他的,就只有和他一起加入诸神团的那个人,那个人会替他上药,在他挨打时,也屡屡挺身上前,往往,那个人最后承受到的伤害,比他自己还要高出几倍。 终于在一个下着雪的寒冷冬夜,他视作嫡亲兄长的恩人,不治而死,童人没有怨恨诸神团,而是从那时候起,顿悟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凡人,都是脆弱的。他们会因为衰老和生病而死亡,会因为简单的意外而送命,甚至会由于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离开人世。他视作兄长的那个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童人想,只有自己成为神明,才会摆脱充满灰暗色调的死亡,才会凌驾在任何凡人之上。 “我要成为神……真真正正的神!”裹住盲眼的白色绷带渗出鲜红颜色,童人另一只杀气大放的眸子,噙满令人胆寒的狠厉:“任何阻碍我的凡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百里之外的幽林秀水深处,荆棘和木原时无声的作战正在进行,两块冰的相撞,没有产生灼烈的火花,反而是雪刀冰刃,充斥出绝望的美,用一种杀气和寒冷相结合的模式,冻结了视野中的世界。 宛如一下子去到了千里冰封的雪之国度,凝固在冻气里的杀机时而名“黑风斩棘”,时而名“御火洞天”,黑红光影交汇不断,震荡的幅度远超人类负荷,木原时因有神力护体,比荆棘足跟稳上许多,在极烈冻气和刀一样风暴的凌虐下,荆棘只好把住插入冰层的黑风镰镰柄,同时一手挥起,造出擎天林木般巍峨巨大的冰凌来,突出地表并迅速拔起的尖锐冰锥追逐着木原时闪躲的脚步,最后竟足足拉开千余米,把这温润的岛屿一角活生生推入万丈寒渊,木原时俊俏的脸容亦如冻上一层冰霜,他的“高密能量红冰”形似热烈火焰,实际上比普通寒冰冷上十倍,哪怕稍稍触及皮肤,都会冻伤到骨头里去,大概对手就是为了避开这重神力危机,才搞这么大的动作和他木原时拉开距离,距离虽说拉开,可黑死神杀气满满的进攻片刻未停,在一招狂妄冷傲的冰破冻结术后,木原时震惊发现,自己被冻住了。他眼目瞠的老大,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我并没有感应到他能量的靠近!而且一早就用了红冰做掩护!……难道?!” 下一秒,木原时骇然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淡淡的红色冰能里流窜着几不可见的黑色气流,他于是笃定了,这是荆棘的阴谋,也确定了,自己将难逃此劫。 轰然一声爆响,诸神团的雷神伪觉醒者后仰倒入一汪冰潭,冷冽刺骨的潭水加剧了他死亡的速度,他怔怔的望着温暖如初的晴空,却无法伸手,触及那片光明。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身边不可或缺的存在。” 那一年的那一天,那个有着潇洒身姿,如墨碎发的俊雅男子这样对年少的他说,从那时起,木原时就将一颗赤诚的忠心,完完本本奉献给了这个人。 他曾经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空雀大人,可如今,他竟要毫无作为的葬身在此,在这冰冷的潭水中越陷越深,直到成为地狱里的一枚化石。 好不甘心,向来少有情绪波动的木原时,猛然间厉吼出声,犹如神助一般从水底脱出直立起来,他的视线率先落到荆棘还插在冰层里的死神之镰上,继而残酷的一笑,动动手指竟将镰刃拔出,并向背对离去的荆棘贯穿。 平时别说闪躲一把镰刀,就算一千把环绕在侧,他也能驾轻就熟的避开,而今不一样,那个木原时居然反其道而行,用着近乎一样的冰冻制约术拖慢了他的速度,以至于须臾后,荆棘左半边的身体被劈断斩裂,热血成泼成泼的洒满了冰盖时,他的视野也愈发模糊了。 水无痕千年始祖遗址之外,两场惨烈的战斗落下帷幕,这时正值一日中最美好的黄昏时段,辉煌热烈的美艳云霞铺满苍穹,橙红的光晕温暖人的心境,却……无法唤醒生命的重来。 千刺和荆棘,向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一个阳光开朗,一个阴沉冷酷,个性方面的天差地别注定了彼此的难以契合,实际上,到了现在也依然没什么改变。 可再不喜欢,当千刺看到荆棘如今令人心惊的惨状时,还是深深触痛了自己的内心,他小心翼翼将那残破不全的身体驮到背后,生怕弄疼了他,生怕一个不防,让失去意识的“兄弟”伤得更重。 “诶,你可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忍着点啊!”平日里,他最不喜欢这个阴沉的伙伴了,今天却不知怎么,或许是日暮的光太刺眼?千刺居然有了眼睛发酸的感觉:“我可跟你说啊,你不能白白把我衣裳弄湿,要给我洗干净的,还有啊,我这边也累得很,回头记得给我捶背啊……小子,你可要……挺住啊。” 荆棘一动不动趴在他的背上,冷肃的容颜,现下更显沉寂了。 三角岛屿位处常年气候温润的空城地界,荆棘和木原时铸造的冰天雪地自然不会存在长久,堪堪消融之际,童人走到木原时身边,伸脚触了触他清瘦但结实的手臂,看着他半陷在冰雪里的侧脸,发了一会儿呆。 初次见,是在几年前,童人曾一度不满组织的安排,他不喜欢这个冰山脸无嘴男,当然,绝不是因为对方长得比自己帅,在组织里更受女孩子的欢迎,童人只是受不得闷闷的气氛,和木原时两两出动执行任务时,他总会嫌弃尴尬的气氛,而每次故意挑起火热的话题,也都会被木原时无视到底,因此,童人早就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绝对跟这个木原时合不来。 往日里诸多不喜和抱怨的人,如今竟真的安安分分倒在面前,童人说不明白心里的滋味有多古怪,他只是用力叹气一声,拼了命,把木原时从雪里挖出来,驮到背上一步步艰难的离去。 他也身负重伤,甚至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死去的讨厌鬼如此拼命。好不容易把人背到反方向的海渊区,童人放下木原时的瞬间,整个人如耗尽电量的机械兵,倒在空雀脚下,唇齿颤抖,脸色惨白,连说话的力气都丧失了。 “也真是难为童人了,伤得这么重还把木原背回来……空雀,你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最忠心手下,空雀一度陷入沉默,听得彼欢一问,才恢复那叫人看了浑身发毛的黑色微笑:“你又不是没死过手下。” “这次的可不一样啊。”彼欢状似漫不经心,眼神却钉子一样扎在空雀身上,纵使是调侃,听上去也含义颇深:“首先,他很帅。” “……” “其次,他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虽然还是个伪觉醒者,但实力和地位,都不比我们这些正牌的差啊……这次,被敌人折断了臂膀,你真的能继续淡定下去?” 那双不够黑暗,却足够狡黠的眼睛,仿佛要从空雀这里探索到什么,空雀也不是没有察觉,只不过每回都视若无睹罢了,不动声色转向彼欢无法目视的方向,扬起的镜片后面,射出两道逼人的杀光。 Chapter 1165 地之涡流眼的长相,用从容的话来说那是“相当抽象”了,从一个时隐时现只有水无痕拓天才能找到的入口钻进去,会进入一个三百六十度全是空气涡流圈的地方,每一个涡流圈都由云雾状的白色可视气流组成,不断旋转蒸腾仿佛一个个云朵做的救生圈,它们排列紧密,不过一旦散开,周遭便是无边黑夜了。 这个能够容纳几十人的圆形“小屋”,并不隶属本空间,也不属于空城,它就像另一个空间夹缝,一边连接着被诸神团盯上的术法界,另一边直通神之觉醒者们的身体,就像一个中枢站,会把人类赖以生存的能量,全部转化成神所需要的武器。 “既然地之涡流眼就在这里!那还不赶快!” “明确来说,这里就只有一个是地之涡流眼,而我观察了许久,都不能确定哪一个才是。”拓天遗憾的晃头,这也是他为什么到现在也没能将它关闭的原因。 “那就挨个试啊。” “如果试一次失败,没有第二次机会,不是前功尽弃?” “你也有优柔寡断的时候啊。” 被亲姐调侃到无可奈何的拓天眉头一抽:“这是慎重。” “话说这不公平吧……”虽然大伙都没讲,但肚子里愈发藏不住话的从容一语道破了:“凭什么两个神同时掌管天地涡流眼,一个知道怎么用,另一个却不知道啊?” 对于从容的这番疑问,不少人也萌生同感。 “先代的神之觉醒者们,都是在创世神启用之后,要求他们的主君将关闭方法告诉武神的,如果创世神拒绝,众神还有可能群起暴动……但如今,大多数觉醒者都站在炎之帝恒一边,告诉我方法的可能性自然不存在。”拓天不无惋惜的把头一摆,他已经研究了多时,这地之涡流眼究竟是哪一个,至今无法确认。 “事不宜迟。”海蓁子理解的拍拍弟弟肩膀:“我们还是要当机立断,制定出一个应急的方略,我有个想法,大家不妨一听。” 海蓁子的建议,得到了众人的首肯,毕竟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与此同时的诸神团主队一边,简陋的小山窝被改造成花团锦簇的临时宫殿,炎之帝恒躺卧在竹藤编织的矮榻上,彼时意气风发的男子,如今憔悴苍白,就连沉睡时都眉头深锁,从空之城一下来就直奔这里的风神海罗莎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她取来了珍贵的金黄色神树树浆,那乃是整棵天之树最精华的所在,也是天之树的命脉。 炎之帝恒服用完这略显粘稠的液体,便再度陷入沉睡之中,海罗莎焦急不堪,忙问被挟持到这里的药王等人,他的情况有无好转。 “你这丫蛋子不也是医生吗?却来问老人家我?”神医药王奔波到此,那是相当的不乐意,一同在侧的还有术法界其他失踪的名医们,他望了眼这群小辈,发现他们大多数都瑟瑟发抖的,有几个人还几乎尿了裤子,跟前些天毫无差别:“我说你们啊,抓医生都抓这么不伦不类的,是不是当神经病当久了,人都不会做了?” “老家伙你说什么!”被缠了一身绷带的童人余怒未消,被药王一吐槽,气不打一处。 “老人家我吐字清晰,难不成你年纪轻轻反而患了耳疾?”药王把胡须一吹,做出目中无人的姿态,气得童人三番五次差点扑上来。 “童人,你先退下。”海罗莎收起面容里的阴寒之气,为了帝恒,耐着性子和术法界的第一神医交涉:“老前辈,你要相信,我们抓你们过来,并不是要你们的性命。” “知道知道!”药王还是没有好气,扫了姑娘一眼,又趾高气昂起来:“不就是帮你们搞什么猥琐的人格改造吗!” “老前辈放心,那项计划已经暂且搁置了。”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现在,只想请您帮我们首领大人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要我看可以啊,不过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老人家我的医术可是不外传的!懂不懂啊!”吼完海罗莎,药王又跑到被吓得一激灵连着一激灵的医师们面前,指手画脚,大嚷大叫:“你们啊!学艺不精!还想跟着老人家我偷师吗!告诉你们啊!老人家我的医术可是无价之宝!你们想学,门都没有!” “那老前辈,你想怎么样呢?” “很简单!让他们滚!你们也滚!滚滚滚!” “喂,老头子。”神堂柚吧嗒吧嗒吃完一颗大柚子,又把苦涩的药水一饮而尽,回头起身的瞬间,药王仿佛遇见了一堵巨墙:“你凭什么叫我们滚啊。” “柚,你的伤很重,喝了药就去休息吧。”海罗莎自有办法,也很怕这时候孩子气的同伴做出什么弄巧成拙的事情来。 “嘁,我也懒得管,交给你了哦小莎。”神堂柚朝天打了几个哈欠,最后揉着眼角慢吞吞走到帝恒旁边的那张卧榻上,一躺下就再不打算起来了。 “药王前辈的意思是,要我们回避,你才肯给首领大人看诊是吗?”海罗莎问的一本正经,想不到正因如此,才被看上去好没正经的老人家一顿嘲笑。 “还‘看诊’?啊哈哈哈真是笑死老人家我了哈哈哈哈!” “你这老家伙,不得对风神小姐无礼!”旁边的粉裙子姑娘扬起手中水刃,即将落到药王的头上时被海罗莎一把阻挠,旋即,她浑身像浴了冰一样噤若寒蝉。 “首领大人还没有恢复,谁敢妄动,我就要他的命!” “是,属下知道了。”纱重樱身上的杀气一重重褪去,最后,她恢复本来的冷寂状态,对凑过来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药王视若无睹。 “我说了,老人家我医病的时候,任何人不得在场!这是我药王大人的规矩!你们答应,我就帮忙,不答应,那就免谈!” “老前辈,我希望你搞清楚状况。”海罗莎表面上维持着不急不恼的平和姿态,但心下和眼中,已经燃烧起不可熄灭的怒火了:“现在,我之所以还对您以礼相待,全赖于你有救治我家首领的能力,但如果你得寸进尺,那么你,还有与你同行的这些人,就都只有死路一条了,你明白吧?” “所以说啊!”药王一跳脚,吹胡子瞪眼起来:“老人家我没说不救啊!但你也不能让这么多人围观是不是?是不是?我的医术啊,都养活我一辈子啦!我这么自私的一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别人做嫁衣呢!”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有言在先,让我们集体回避,是不可能的。”海罗莎坚持初衷,那就是一定要守护在帝恒身边。 药王蹲下身,把头埋在膝盖里,看上去就像一个圆滚滚的球:“我想想啊,想想啊……这样吧!你让他们滚!我留下来治你家首领如何啊!” “这个简单,直接杀光就好了。”纱重樱慢条斯理的提意见。 药王听了,浑身一抖,蹦了个三尺之高:“不行不行不行!” “你怎么事儿这么多啊,是你说怕他们偷师的,现在杀光了,不是一了百了?” 药王举起手,又放下,举起了又放下,拿这个纱重樱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你不知道吗!医生治病救人的时候,不能见血!不吉利的!” “我明白了,老前辈是希望,我把这些医师平安无恙的送回术法界,是吧?” 海罗莎的一句话,彻底燃起了药王眼中的满足之色:“聪明啊丫蛋!实不相瞒,他们死不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和事破坏我的规矩罢了!哼!” “我这就送他们离开。”海罗莎嘱咐纱重樱,要把这些医师完好无损的送回术法界,想不到又遭到药王咋咋呼呼的反对:“老前辈,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送?这女魔头杀人不眨眼!万一中途嫌路远,把人杀了怎么办!” 海罗莎耐着最后一点性子,不得已,将浑身上下包裹在纱布里,连脑袋都没放过的安檬叫了过来:“安檬,亚雷兹回来之前,你就把这些医师送回术法界吧,要安然无恙的。” “是,属下遵命!” “哟喂!”药王一个蹦跶靠近安檬,差点没把这孩子吓趴下:“这都伤成什么样了啊,还活着呢啊?不愧是神经病组织,一个个都有神经病的精神啊!” “安檬,你快去。”纱重樱听得不耐烦了,赶紧催促安檬离开。 这安檬曾经被关在凝光城大牢里,后来凭一己之力逃出后,就到空城打算带着碧瞳藏起来,没想到又被武神新觉醒者盯上,打了个半死,幸好能力不为外人所知,安檬才得以生还后重新归队,如今,除了两只眼睛,整个身体都被绑成了雪白粽子。 “这还差不多。”满意不少的药王,这下终于肯为诸神团首领看诊了,海罗莎正要跟上,见手下匆匆来报,不得已叫纱重樱顶替自己监视药王的举动,药王佯装不在意,实际上也在心里打鼓,毕竟看上去,这个纱重樱比她主子可怕多了。 “什么事。”一刻也不曾对首领放下心来的海罗莎催促部下快讲,当听说沧岚已经得到了新的修罗道后,足足怔了三秒,随后,她大步流星跨上花藤台阶,给纱重樱指派任务:“这里有我,你马上用术,通知空城各地的干部,让他们马上回来开会。” “你确定,他们会听你的?”纱重樱觉得很悬。 海罗莎愣了一瞬:“……你就说,关乎首领性命的大事,必须全员到场!” …… 以首领之名召开会议自然事半功倍,海罗莎阐述了沧岚觊觎新修罗道的事,并晓以利害,她的宗旨只有一样,那就是新修罗道的血,可以让帝恒在最短时间内康复。 “难不成,那树浆精华不管用?”彼欢借机调侃风神觉醒者,被其彻底无视后还是嘿嘿笑了几声:“派人去的话,我建议用童人和阿隅。” “童人身负重伤,你是认真的?”空雀意义不明的微笑问。 “童人没关系的,对吧?”彼欢用肩头顶了顶童人的胳膊,身高的劣势一点也没影响他发号施令。 “是,我可以的!”往常一定会没大没小喊彼欢跟班神的童人这回一副要负荆请罪将功补过的耿直样,没能杀死千刺,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任务的失败。 “那阿隅呢?她的能力并不适合追捕吧?” 面对又一重质疑,彼欢依旧用玩乐的姿态回应:“她长相如何?” “奇丑无比。” “比之那泽之国的女王又如何?” “丑过十倍。” “对嘛!”用力击掌,把周遭的人吓了一跳:“她如果天天到沧岚面前晃,那神王还有心情去管修罗之血吗!” “……” “属下就在这里……能请跟班神先生考虑一下小女子的感受吗……”阿隅黑着脸说。 水无痕遗址的地之涡流眼夹缝里,欧也从容又一次见到了和自己布拉吉银杖登对的武神黄金长杖,当初奇陌总队长要她去取时,她就对这神器“过手不忘”了。如今又有机会触摸到,她自然是摩挲不断,爱难释手。 “你……姓什么?” “欧也。”从容没注意问话的人,因而还在优哉游哉的摆弄黄金杖。 “哪个欧?哪个也?” “欧也的欧,欧也的也。” “……” “拓天小哥,你这是在搭讪吗?”沙诺托着下巴,在一边笑眯眯的插嘴问。 他这边出声,从容才从陶醉中拔出神来,当即给了卷发脑袋一暴栗:“说什么呢!” “不要误会。”拓天也才发觉自己的问法有问题:“我是想说,当年神之国的武神,也就是这柄黄金杖的拥有者,名字就叫欧野。” “咦?你的意思是?他是我祖宗?!”从容知道自己是个纯血黄种人,也听沧岚提起过自己或许和那位武神有点关联,但要说还有这么密切的关系,她从未设想。 “是的。”拓天的回答斩钉截铁:“世人都以为,欧野只是自称武神,而和真正意义上的武神觉醒者没有关联,然而即便如此,欧野和水无痕的关系,也是事实存在的。” 他掏出一本破旧不堪,一看就年代久远的古本,上面的繁体方形文字,经由上主们传阅,断定了内容。 原来,欧野的“寄天皇族”,是“欧也”和“水无痕”两族的先祖,后来同宗的一族一分为二,就跟复华一族分裂一样,不同在于,水无痕继承了“寄天”的全部武力才能,而欧也,从此以后默默无闻。 即便如此,欧也一族族人的体内仍旧流着和水无痕相关联的血,或多或少,也会继承一些“寄天皇族”的才能,比如,被金银双杖认同的天赋力量。 “我想,如果水无痕已经无一人存活,今天的武神,可能就是你了。” 拓天的说法让从容脊背发凉,她一来不想见证水无痕的毁灭,二来,对于神之觉醒者什么的兴趣全无,她已经习惯了平凡度日,就算想出人头地,也只是依靠自己的努力罢了,什么天赋,才能,她从不奢求,也不曾埋怨老天没有给她这些过人之处。 “结合你们二人的力量,或许,真的可以在帝恒点头之前找到关闭涡流眼的办法。”连正宗的水无痕血脉海蓁子,也赞同了从容的存在:“事不宜迟,现在就兵分两路出发吧,一队,留在这里,一队,到帝恒那边去孤注一掷。” 万一逼迫帝恒不成,他们这边也不能停止寻求突破的脚步,凡事做好两手准备,才能更有胜机。 最后留在涡流眼夹缝里的,只剩下从容,沙诺还有拓天。离开遗址的天地盟队伍兵分两路,以助贤为首的小分队径直向东,风扬等人则留在西边的遗址外,守护内里的破解者。 遗憾的是,风扬龙泽寻了数圈,都不曾看到荆棘和千刺,偏在这时,闭会的诸神团忽然来袭,幸好他们出来的及时,还有足够的空当做应战的部署。 “大家,不要懈怠,也不要恐慌!战斗什么的,我们已经家常便饭了不是吗!” “没错!就跟当年一样!” 风扬和也俊的呼声落毕,留守的天地盟小分队便群情激昂的操起了兵器,全力迎击他们此行最后的敌人。 就跟当年一样。当年,晴尊配置光源弹再生药时,就被敌人想方设法的阻挠和干预,也是这群人,誓死守护,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Chapter 1166 留守队这边,兵分数路对遗址周遭的敌情进行巡视,独身前行的途倩儿走到一片干硬的旷地时忽然脚下发软,继而一个天旋地转,再度看清时,自己已到了空城更遥远的地界。 这里的□□,但仍能透过清澈的水质看到海底的石头和贝壳,她居然是在一艘庞大而古旧的废弃木船上,板已裂,帆已破,整艘大船只能孤零零飘荡在无边的汪洋上。途倩儿可不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们。”她站在破旧的船头上,迎着海风,却是对身后的气息说道。 “城主,许久不见。”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我可不记得,有带你们来啊。” “我们……是来帮忙的。” “帮忙?别说笑话了。”倩儿悠然转身,再看玲珑双子时,眼里写满了尖锐和残酷:“那,马上开始吧。” “城主……你在说什么呀?” “别装了,我会来这里,不就是你们姐妹俩的杰作吗?” “那是因为,我们担心你一个人在那边很危险……” 水玲珑火玲珑的话,被倩儿次第打断,往常的她,可不曾这样过:“我知道,你们都是诸神团的人,从武神迦络事件开始,我就已经有数了。” “既然你早就识破了,为什么还把我们留在身边呢?”率先露出敌对面孔的,是性格外向的火玲珑。 “一来,我想看看你们到底耍什么花样,二来,我可是一直期盼你们改邪归正的啊。”倩儿自嘲的一笑,脚跟轻挪便自如的从船头跃了下来:“是我天真了,曾经心怀不轨过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洗心革面呢?” “是城主你对我们太没信心了,不过也罢,我们还是很感谢你的,武神事件后,不曾和我们计较,可惜农夫与蛇的故事,城主还是忘了啊。” “我怎么会忘,不过是感叹人心难测罢了。废话少说,今天,要么投降,要么杀了我。”倩儿不再多费口舌,软千丝早在银镯里蠢蠢欲动了。 “城主何必执着,我们两个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只要你加入诸神团,贡献自己的全部,我们依然是你的手下啊。”水玲珑笑容阴柔的说道,字句却一个比一个危险。 “我可不敢当,谁会胆子大到继续在刀尖上睡觉呢。” 倩儿对这对姐妹也算知根知底了,她们在一个机缘巧合下和倩儿相识,因为性情相投,以至于倩儿后来做了城主,也不忘将她们招揽过来,水玲珑温润柔和,消极阴郁,火玲珑豪迈奔放,积极开朗,姐妹俩相差甚远,性情迥异,但都得到了国府的赞同和倩儿的认可。 途倩儿也不曾想过,她们三人之间,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双子姐妹一旦成为敌人,就会变成真意义上的杀人兵器,速度,敏捷力,灵活度,全都居于上乘,左右齐发一瞬间也逼得倩儿略有点招架不住,缓退一步后,倩儿稳住足跟,旋身闪到水玲珑背后给了她一击痛劈,她知道火玲珑伺机而发,便不曾对其懈怠,在其认为自己疏忽的刹那伸脚后踹,将彼此的距离拉开后,晃动起腕上的银镯来。 很快,姐妹两人便驻足不动了,浑身上下缠满头发一样细的银丝,双子难以理解,并将疑问脱口而出:“过招连五回合都不到,你怎么可能下手呢?” “别小看这东西啊,它虽没变,可使用它的人今非昔比,不是吗?”倩儿莞尔,走上前去,在姐妹两个动弹不得之际,伸手触摸她们的天灵盖:“虽然已经回不到最初了,可我仍想知道,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究竟经历了什么,又或者说……你们从一开始,就是来自于诸神团的爪牙?” 从双子的记忆中,她探索到这对姐妹本身并非诸神团人员,年少时接近她这个远离家族的“大小姐”,仅仅是出于膜拜和崇敬,后来,也曾禁不住利诱,投入武神麾下,在武神死后,深觉自己失去了倩儿的信任,由此,破釜沉舟,决定另投诸神团,以谋生机。 “愚蠢。”收手,抬眸,方才还冷如寒冰的眼,如今布满苦涩:“你们怎么会认为,从那件事之后,我对你们就真的再无信任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所谓信任,都是一点点累积出来的吗?遇到一次挫折就放弃,你们之前口口声声的‘忠诚’,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们两个是背叛者,又能力不济,现在,任凭城主大人处置好了!”火玲珑气急败坏的说着。 “能力不济?可别逗我发笑了。”途倩儿冷冷一哼,不予理解的笑痕在脸上蔓延而开:“你们根本没有拿出全力,又或者说……你们根本,就是被人封锁了能力,对吧?” “城主!”水玲珑忽的就潸然泪下了,用梨花带雨之姿楚楚可怜的央求途倩儿:“我们承认,曾经有过动摇,可论及真心,我们真的一点没动过害您的念头啊!这次,我们被诸神团抓住,那些人吸走了我们的能力,让我们来这里蛊惑您……也是为了活下去,我们才不得不点头,可我们怎能对你动手呢?然而做戏要做足,一点都不动真格的话,他们就会……” “水玲珑,不用再说了。”玲珑双子的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过倩儿的表情,她都知道,但仍旧淡的不着一抹痕迹:“做了就是做了,讲得再多,也不能改变事实,我只想知道,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要看您的了,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 “我可以放了你们,同时,会通知五代国主,给你们一份解聘书。”言谈间,眉目柔和下来的途倩儿已将软千丝的束缚解除:“希望你们好自为之,或许我今天会阵亡在这里,但是,他日你们若再为非作歹,我光域的其他伙伴,必不会罢休!” 看了眼日头的方向,倩儿确定到了该服用碧落泉的时间,打开随身携带的月牙形水壶,将内里所剩无多的水一饮而尽,在注意到双子姐妹惨白的脸色时,又开始心生不忍。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进来的?进来之后可有不适?” 姐妹两个对看一眼,纷纷摇头。 “如果吸到了那种空气,一定要喝碧落泉水,以防万一,现在你们就去有碧落泉的地方采水吧,比如说……”一言到此,途倩儿微微张着嘴巴,却再难吐出半个字来,几秒后,她狂喷出大量猩红的液体,整个人如被卸去了动力的机器,瞬间软倒在船板上。 海风如旧,清新可人,却隐隐弥漫出血腥的味道来。 “看来,已经毒入五脏了。” “也许一会儿自己就原地化解了。” “这不太可能吧。” “她有同伴的呀。” “呵……久违了啊,不过如今听起来,却格外刺耳呢。”倩儿抚着不断作痛的心口,脸色急剧的惨白下去:“你们两个,根本不是原来的双子。” “现在才知道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我们两个是经过诸神团改造过的新人类,自然不似从前那般平庸普通。” “所以……方才开始就一直跟我在这装温情吗。”途倩儿干脆放弃抗争,盘膝坐下,面上的神采,从容到令她们畏惧:“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在我的贴身水壶里下毒的吗?” “非常简单,我们可以隔着事物,把毒投放到你的水里去……算是,改造后的新技能吧。”火玲珑伸出戴着手套的食指,指尖上至今还沁着一点剧毒无比的物质。 “复华一族的能力……诸神团看来轻轻松松就送给你们了啊。”心肺间起伏的痛楚更甚,到最后,倩儿已经不奢望能活着离开这艘大船了,她仰躺在被烈日烤到暖烘烘的船板上,望着天空湛蓝的颜色:“可惜,这最后一次仰望,不是面对我本来的那个世界……也没差,反正一定会活下去的大家,现在也在这片天空之下……” 眼前划过很多回忆里的难忘画面,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和希望初见时的时光,和天地盟、光之国的家人们欢聚一堂的时光……月玲珑,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太多太多的难忘,可她从来都不后悔,当年离开家之后,所选择的这一趟旅途。 哪怕终点,并无尽随人意的美好。 天光明媚,恰如玲珑双子此刻的心情,诛杀了旧友的二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等待她们的不是新上级的奖励,而是预料之外的灭顶之灾,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奇斯尼浑身杀气沸腾的站在两人面前时,她们知道,末日已经来到。 有一点,她们确实没有说错,那就是来之前,组织将她们的能力“扣住”大半,以至于奇斯尼痛下杀手时,她们除了怨恨和惊呆,别无他法。 云罗风树长驱直上,只看到三个年轻女子倒在鲜血之中,而奇斯尼,正恶魔一般的站在中央舔舐染血的刀刃。 “你来了。”奇斯尼就像往常那样和云罗风树打招呼,完全不去理会急剧下降的气压。 “是你干的吧。” “是不是,还有分别吗?” “为什么背叛天地盟。” “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和光子的期待背道而驰吧?”将刃上最后一点血迹舔干净,奇斯尼笑的宛如暗夜精灵:“我和你不同,你可以一辈子死守对爱人的承诺,而对于我来说,我爱的人死去了,她的一切存在都等于从这个世界上抹消,那么我和她的一切约定,也只有等到来世重逢之时了,现在……我奇斯尼孤身一人,没什么可顾忌的。”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帮着她的敌人,去伤害她的同伴。”云罗风树不改一身正气,即便被许多人误解屈服在诸神团之下,也依旧不改初心。 “所以,正气凛然的云罗先生,是要在这里替□□道,帮天地盟铲除我这个祸害吗?”奇斯尼一副浪子不回头的散漫架势。 “必要的话,我会这么做。” “玛瑟克,你还有另外的任务要做,这里交给我。”骤然插入的话音,伴随一张雌雄莫辩的俊俏脸容,闯入两人的视听,云罗加图的半途加入,将这场战局完全扭转了。 空城的另一个方向,凭借高超感知与追踪力的桔梗木茉终于确定了帝恒的所在,从半空速降时,她落在临时宫殿后方的水域上,这里有很多方形的石缸,每一口清澈的水面上还浮动着三两朵橘红橘红的波斯菊花托,上映蓝天,下衬清水,别样可爱有趣。 起初,木茉以为这只是空城里的“三古国残留物”,后来看到一个粉色裙装的妙龄女孩静静走上来,捞取缸中的清水,才机警起来。 “不用那么紧张,我只负责让你远离那边,如果你不妄动的话,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她穿着小跟凉鞋,踩踏着刚刚没入脚踝的海水,从木茉身旁擦肩而过,清澈婉约犹似温润海风:“听说你也是种花的,怎么样,要不要交流一下?” “你是什么人?”木茉无法安心的和她攀谈,毕竟在她知道对方的来历之前,对方就已经看透了她的身份。 “我是风神的伪觉醒者,纱重樱。” “纱重樱?”木茉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也难怪你不知道,我是后来的,而且不怎么出任务。”纱重樱话语清淡,人也清淡,就跟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闲话家常一样,完全没显露出敌对意识。 这让机敏的木茉很是不解:“这个女人,在打什么主意?” “我说了,我不会对你出手,前提是,你不要靠近那边。”纱重樱又重申了一次,再度回首时,水晶茶壶里已沏好了滚烫的花茶。 “很遗憾,我不能听你的。” “是吗?”细眉轻皱,纱重樱直接将水晶茶壶丢到石缸里,利用溅动起来的水造出一把圆融的活刃来,那清亮的水体掌控在她的手心,时而化成屠刀,时而变作千针,最后集体迸散成水珠,一股脑向着木茉所处的位置消失了。 桔梗木茉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第一次交手就被这个女人重创到遍体鳞伤,如果不是危机到来的瞬间她全力闪躲,现在怕是已经被当成活靶弄死了,她侥幸逃过一时,深知,再不使出全力,这深不可测的风神伪觉醒者,就要把握到胜局了。 想要准确拿捏对手的走向,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预知,曾经将感知能力划为“动用禁区”的桔梗木茉如今已能无畏大肆的释放此类术法了,她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降服纱重樱,让她乖乖让出路来,供自己前进。 纱重樱的心境超乎寻常的波澜无惊,不过木茉还是及时掌握了她的动向,以至于下一波水珠攻击过来时,得以用同等数量的花朵全数抵挡。直面迎上这些水珠的花朵于是四分五裂,破碎成了殷红的泥浆,木茉没想到,柔润圆软的水体,竟然会瞬间化成令刀剑都锋芒失色的杀机,如果下一轮攻击,粉裙女人采取更强烈的手段,区区花朵,便不足以抵抗。 索性先一步使出花时雨飞针,让对方也尝试一下不得不防御的滋味,攻势呈排山倒海之貌,震荡的风暴迭起,水花肆虐,连乌云都快被这恶劣的对轰勾过来了。 “知道吗,比起用花朵做武器,我更喜欢用这些小家伙泡茶。”纱重樱象征性的说道,随后挥动双臂造出的水帘幕屏障,恢弘壮阔如海啸来临时巨浪成群的模样,木茉眼见自己要被这比铜墙铁壁还要坚硬的事物压垮,干脆拿出绝活——那招比较耗费元能的召唤系花阵术,用一堵不亚于敌人规模的花屏障墙和纱重樱斗了个旗鼓相当。紧接着,利用足够使纱重樱眼花缭乱的花之屏障,木茉灵敏的翻跳到其背后,抽出竹藤花剑和她做近身武器战。 纱重樱手中的水珠辄便融合并凝结成一柄看似娇弱的水质宝剑,回身瞬间搪住了木茉的剑击,由此展开了新一轮角逐。 距离帝恒所在的临时宫殿只有百米之遥,纱重樱的存在却绝对冷硬的阻挠了木茉的前进之路,这里人迹罕至,不凭借自己的力量压制住敌人,就只有死路一条。桔梗木茉全力以赴,比之从前更加全神贯注的投入作战,她不想给纱重樱以水塑形的机会,她要一步步,一点点,将敌人压制到绝望的境地。 天随人愿,她成功了,在乱花散射的刹那一剑刺入纱重樱的心脏,并于心中致歉:抱歉了,立场决定我们必须决一生死,哪怕我们素不相识,并无冤仇。 血珠像断了线的珊瑚手串,一颗颗顺着纱重樱粉色的裙摆滚落,死亡近在眼前,风神的伪觉醒者却并无惊惶之色,倒退两步,在彻底跌在水中之前,对木茉绽放了一个恶意而满足的微笑。 木茉曾被水颜封□□之能力,当时她觉得自己的灵魂至少丢失了一半,不能自如的随心所欲,甚至不能畅快的呼吸,她是个与生俱来的感知能力者,可以细细体味周遭一切事物的频率、波动,甚至喜乐,悲愁。 她却忘记了,用这样的能力,探视自己。 “丫头!丫头!你没事儿吧!喂!” 平躺在浅浅的海水中,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听见声音,偏偏这充满关切的话语闯入了知觉,奇怪的是,她竟然还能感应到来者的心灵波动:“药王老伯……” “别说话!我帮你看看!……伤口在哪?你哪里疼?” 虽然无法看到,但木茉清楚,方才纱重樱中招的一瞬,过招时她故意残留在自己身上的水珠也起了作用,那些细小的水滴,变成一把把侵入肌体的刃,把木茉刺穿到体无完肤。 虽然无法看到,但木茉清楚,她现在,身下一定汇满了猩红色。 “老伯,你曾经就是这样,送过莘爷爷一程,今天谢谢你,还在这里看着我……”药王焦急的呼声,在她耳中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到:“我一点也不喜欢孤独,至少死时,我的身边还有一个家人,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凋零满地的娇花,逐一枯萎,失去了年轻的鲜艳颜色。 Chapter 1167 她远远看到,那抹纤瘦的身影浮动在清浅微蓝的海水里,含着泪,一步步缓慢靠近,正要把凋零之花中的女性尸体抓入手中,异样的气息骤然临近。 “海罗莎大人。”她止住泪光,转过头来展颜一笑:“您来了。” “恭真啊。”海罗莎走过去,草草瞄了眼桔梗木茉和自家部下纱重樱的尸身:“你怎么到这边来了?作战结束了吗?” “是,一井代特已经被属下打败。”戴着大框眼镜的女性一丝不苟的垂首报告。 “很好。”海罗莎满意的弯弯唇角:“这里有我,你先离开吧。” “诶?” 海罗莎的话很快得到验证,朝着这里挺进的,不止风神一个人。 “那,属下先回西边去盯着。”直到看见一身战袍的风摩以悠,恭真才安心退去。 一分钟后,海罗莎确定恭真已经离开了听觉范围,才扬起动人一笑对敌人说:“你知道她是谁吧。” “你不也一样。” “明明知道,为什么还放心让同伴孤身一人去送死呢?依照目前的阵亡率来看,天地盟,真是高的可怜啊。”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风神小姐不要过早下断言比较好。” 海罗莎听不到以悠心中为代特加油的声音,可她看得出来,这个外表严肃,看似不近人情的女人,早已被天地盟这个大熔炉化成了绕指柔:“你知道你们的败因在哪里吗?” 以悠不予回应,而是慢慢着手开战前的准备。 “实力方面姑且不论,人神之差尚且不谈,单凭你们的弱点,就注定不是我诸神团的对手,即便我们的首领还躺在那里。”海罗莎语声柔婉,却字字铿锵:“诸神团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了无牵绊的,唯一让他们战斗下去的理由,是诸神团的大业,而不是同伴的性命……可你们,为了彼此的生死瞻前顾后,漏洞百出,这就是为什么,你们会接二连三死亡的原因……可怜的凡人,可怜的慈悲之心,有了软肋,还谈什么胜利。” “方才已经说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既然这么有把握,这一仗,希望你全力以赴才好。”风摩以悠的心思,令敌人捉摸不透,她似乎把海罗莎的话听进去了,又似乎完全的充耳不闻,总之,她是来打仗的,这一点海罗莎心知肚明。 “好吧,就如你所愿。”海罗莎目测了一下落脚点与临时宫殿的距离差,率先出招,完全朝着相反方向。 水域的另一头云烟氤氲,空旷无人,海罗莎拿出一只外观普通的麻木口袋,升空瞬间,袋身扩张成奇大无比的模样,袋口所冲的方位,乱风狂卷,仿佛任何细碎微小的事物,都难逃它的这一次吸噬。 饱食了一顿的巨型口袋在数秒后慢慢缩成手心可掌控的大小,海罗莎托着它,面朝风摩以悠缓缓看来,以悠没有留在原地等她放招,事实上海罗莎果然有这个意思,再度吐出的“风团”浓缩了大量的风系切割元能,结合生命能量锻造出来的“神力”,呈无坚不摧之势,风摩以悠深知,被这东西擦到一点都有可能送命,距离几十米远,就已感受到了毛孔遭受的危机。而当她全力向后躲闪时,才发现背后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高密能量团,前狼后虎,她只得拔出气剑猛力回扫。 “你挡得过来吗?” 海罗莎挑衅的话音吹散在暴风里,高密风能团旋转掀起的气流波动胜似最高级别的龙卷风,区区三枚,已经搅得天昏地暗,气剑撑起的防御罩一下子薄弱成触碰即破的泡沫。海罗莎本以为就此得手,不想被正面击中的天地盟女战士,仅仅是擦破了面颊和战袍,作为医者,她能精确的看出,对方并未遭到致命损伤。 “按理来说,被抽走了光能,就算还有生命之元,也是形同虚设,他们在完全觉醒之前就被帝恒大人破坏了,那么方才,是什么帮她抵挡了我的攻击呢?”海罗莎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猛然亮起的明灯,让她几乎叫出声来:“她保留了金衣?这怎么可能呢?” “风摩以悠,莫非你……还能使用光之核心?” “难道你觉得,我不能用吗?”以悠的反问令海罗莎一怔:“这次我们这些光之核心者,和光神觉醒者一路同行,也没有发生两两互损的状况,这大概让你很失望吧?” “那是因为你们的理解出现了偏差,并不是自然常规因你们而打破。”海罗莎思忖一二,觉得让这女的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禁卫军的十三队长没有和圣鹿冲突,是因为他们鼎盛的时候,圣鹿还在衰弱的状态,或是压根没觉醒,而到了光神鼎盛时期,十三转为衰弱的一方,你们并不知道,只有当双方都势均力敌时,才会发生剧烈的冲突,所以你们这些天地盟的四代上主,才能跟晴尊在一起多年而相安无事,可现在,刚刚觉醒没多久又被洗了个干净,自然不会和你们的光神互损了。” “看不出来,风神小姐的口才很好呢。” “我只是要告诉你。”海罗莎哂笑一声:“你们那充沛的核心力量,并不完整,而今后即便有所恢复,也难以企及最高的巅峰,还是乖乖认清现实,俯首认输的好!” “充沛却不完整?这是什么意思?”以悠平日里从不与人在口舌上争辩,今次,却不介意破例一回:“哦~那么就以创世神觉醒者为例,他的觉醒力量充沛,但仅限于那4%里,还有96%的力量是空白状态,所以不算完整,其他觉醒者和光之近神者也是一样,对吧?” “帝恒大人当年可以让十三禁卫军队长万劫不复!今天就可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海罗莎果真被激怒,挥起风口袋,又接二连三的释放狠招,风摩以悠从不上敌人第二回的当,更不打算一直当乖乖受打的一方,她看了看空城上空略略罩起的阴霾,勾唇浅笑。 下一轮飓风席卷,是风摩以悠发起的,她使出神无月超乎寻常的自然之力,迫使海罗莎不得不张开风口袋,将这些暴躁的气流一一“吃掉”,当风口袋再次“酒足饭饱”,海罗莎满足的笑出声来。 袋口敞开,诸神团的风神真觉醒者一声厉喝,以彼之道还于彼身,仿佛已经看到了风摩以悠被自己的风暴吞噬的结局。 轰啦一下子,被放到风暴中央惨遭□□的,却是海罗莎本人,她竭尽全力从漩涡中挣脱出来,翻滚到浅水中,悲愤莫名的喷出两口血:“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操纵不会有失误的!” “你的失误,就是错估了神无月的力量。”风摩以悠气定神闲走到跌倒的风神女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世人皆以为,神无月可以呼风唤雨,操纵自然界的气候与事物,可是却忘了,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它根本没有资格屹立于光域四贵族之首……” “你的意思是……神无月真正的力量,没有几个人见过?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诸神团,坐在王座上的可是创世神!世间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即便如此,他也未必会如数告知你啊。”以悠发出疑似叹息的一声:“上乘的元术师,就算不是出自神无月,到了一定程度后也一样能够呼风唤雨,神无月真正的力量在于,它可以让自然界中的事物,听从施术者的掌控……刚刚的风,被你收入风神口袋,可不论过多久,它都会只会听我一人的摆布。” 从风神口袋里放出来的能量,不论水火,不论风雷,全都是密度极高的能量炮,方才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海罗莎看着胸前透出的殷红色,以及唇齿间不住弥漫出来的腥甜味道,深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恰在这时,风摩以悠有舍海罗莎而直奔临时宫殿去的意图,这一点立时被机警敏锐的海罗莎识破,她用尽力气,使风口袋吸光了附近水区的海水,随后浓缩成能量炮朝以悠的背影打去。 高密度水球一路飙行,卷扬起水底的细沙和石子,这么大的动静,聋子都感觉得到,以悠看都没看,就强行用容纳了自然之力的气剑回身扫荡,旋即,那水球被打偏轨道,径直朝数十米开外的临时宫殿冲去。 海罗莎惊骇的呼声伴随鲜血一起咳出嗓子,鲜花和美玉堆砌出来的金碧宫阙瞬间后塌毁成废墟,反弹起来的风浪吹散了她的发丝,本是精美细致的细辫盘发,如今凌乱不堪。 她是海之国的公主,本是前代国主的掌上明珠,父王死前,将王位传给了亲弟赫尔温,赫尔温对这位嫡亲的侄女一直关照有加,海罗莎也始终过着让无数女孩梦寐以求的富足生活,海之国风光秀丽,气候宜人,实在是个无忧无虑的宝地。 可即便如此,海罗莎依然觉得生命很无聊,也许是太过自由,太过有求必应,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没意思。 直到有一天,她的脑海里出现很多堪比梦境的有趣画面,那个有着红色碎短发的男人,英气勃勃,俊朗如神,她曾一度以为,不过是潜意识作祟,创造了一个梦中情人给她罢了。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她才知道,他叫炎之帝恒,是火之国的王子,才知道,他是她梦境的起源和根源。 从此,海罗莎沦陷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炎之帝恒,是她的新生。 “你刚刚说,诸神团的每一个人都是了无牵绊的,但在我看来,至少你不是。”风摩以悠指了指塌毁宫殿的外面。 海罗莎于是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老翁搀扶着虚弱的红头发坐在石碓上,那一刻,她的泪眼是满足而幸福的。 海罗莎死去了,在距离心仪之人不远的这处水域上。 日头斜去,眼见服用碧落泉的时间就要过了,风摩以悠伸手向怀,却感觉心口的位置一片湿热。 就在刚刚,她把注意力放到海罗莎身上的一个失去防备的瞬息,有人从后面射出冷弹,从后脊背直穿心脏,痛楚是有的,只不过极浅极弱,等她发觉时,已如海罗莎般血流不止。 碧落泉壶散了盖子,救命之水洒了干净,但如今,它已然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以悠就像先己一步离开的那几名伙伴一样,在最后的时刻里,仰视空城湛蓝明媚的天光,体内的生命种子,因身体机能的骤停而彻底死去,以悠仿佛可以听见,它破灭的声音。 她的一生,都在执着和坚持中度过,执着的主持公义,坚持的维护法律,纵有污点和残缺,在世人眼中,她也是公正严明的体现,不过于她自己来说,哪怕只有一点瑕疵,她也会怀愧终生。 好在,这辈子也不算虚度了,认识这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以悠觉得,她“残缺”的生命里,也有了无限的完美。 欧也从容在某一个瞬间,想起昔年受困琴河时,她在一个蓝色的球体里和沙诺相对而坐,对于外界的喧天之战一无所知,今天,她和沙诺、拓天藏在涡流眼夹缝中,苦苦钻研关闭的方法,不知是命运的重演,还是新生的伊始。 “二位,不要太紧张了,我听说,遇到麻烦事时,越冥思苦想,越容易适得其反。”沙诺端详着两个愁眉苦脸的人,适时提醒。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他们还没进来送消息,就表示作战并不顺利!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从容苦恼的抓乱头发,把额头用力磕在面前的桌子上。 “别磕坏了,这里都是遗迹,你赔不起。” “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个没心没肺的混球啊!” 沙诺笑笑,没和从容对嘴吵架,而是找雷国国主搭茬:“拓天小哥,你们雷之国,近况如何啊?” 拓天倒没从容这么纠结难受,对于沙诺的提问,细心回答:“走之前,我把事情交给了几个可靠的国臣,不会有问题。” “真有把握啊,难怪都说你是天生的国主好材料,佩服佩服。”沙诺抱拳以示钦佩,已经不知道被从容白了多少眼了。 “你好像,并不是那么着急啊。”拓天也终于注意到了沙诺不合时宜的反应。 “有什么好着急的。”沙诺把手摆出扇子状,放脸前比划两下:“我已经想好了,就算术法界毁的渣都不剩,我也可以在这里定居啊,你看这空城,人迹罕至,与世无争,多好的地儿啊!” “你说什么……” “沙诺!你说什么呢!” “没有错啊。”沙诺耸耸肩,摆出副不当回事的轻松样:“我也是到了这里,才茅塞顿开的,你们两个怎么样,要不要放弃弄这玩意?反正术法界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混账!” “混账!” 冒着挨揍的危险,沙诺伸出两手,左右各一,轻覆在二人的额心上,几乎同一瞬间,混沌的头脑意识一下子清晰明镜,在无数个涡流之中,只有一个堪堪泛出了异彩。 “是那个!” “是那个。” 千百个涡流眼环绕在侧,二人却一致认定当中的一个,并由拓天及时发动武神觉醒者之力,将地之涡流眼成功关闭。 一切都跟做梦一样不具真感,从容呆愣了好久,才听见拓天和沙诺的对话。 “方才,抱歉。” “没事,换做我的话,可能已经一拳过去了。”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实不相瞒,我近来修炼精神层面的方向识别术,刚刚试探一二,发现可以捕捉你们两个脑中的电波频率,就冒险一试。”沙诺据实以答:“还好,歪打正着成功了,这都得益于你们两人的‘同宗联系’。” “不论如何,都要感谢你,沙诺。” “刚才对不起啊,我……疼!” 沙诺收回弹她脑门的手指,不着痕迹的怜爱:“笨蛋,认识这么久了,你还觉得我会说出那种混账话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一上来就忘了……啊!你还弹我!” “所以说你是笨蛋啊,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变。”沙诺嘴上的话尖刻,可笑容里的宠溺已经让从容觉得温暖幸福了。 拓天看着他们,自己也陷入深思,只是聪明如沙诺,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才刚刚获得成功的他们,更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已暗暗变了颜色,天地盟的伙伴们陆续阵亡,在与诸神团抗争的这条路上,越走越深。 Chapter 1168 成功突破地之涡流眼后,水无痕拓天暂回术法界,没多久就折返回来,他号召术法界的神之印记拥有者们,“借力量”给天地盟众上主,结果一呼百应,得到多方支持,人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要让失去光能的“救世上主”,找回足以抗衡诸神团的力量。 如今,众生生命得以保全,神之觉醒者们的神力无法继续使用,倾斜的天平已慢慢倒向另一边,这不仅仅意味着,是天地盟的胜利,更意味着,众生生机落座眼前。 然而,在术法界各地的神之印记拥有者们一一抵达之前,远在千里之外的玉灵碧使出光镜千影术迫切的通知拓天,阻止他这样做,并道明原因,她希望这些能人异士可以回到术法界去镇守四方,守护世人。 当拓天问及失去力量的四代上主该如何是好时,玉灵碧温婉一笑,表示自有办法。 拓天没有过多干涉,可一同随行的风扬龙泽按捺不住了,他横挡在玉灵碧身前,同样迫切的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龙泽,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碧姐,你是个有分寸的人,然而一遇到伙伴们的事,你就全忘了。”风扬不肯乖乖听从她的意思,这也是少见的反抗和违逆:“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把觉醒的力量全都给我们吧。” “龙泽,眼见自己的家人一个个受到伤害,我这个曾数度发誓要保你们全员平安的大姐,真是无地自容,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样,请你不要阻止我,不要让我继续羞愧下去。” 碧姐真诚的目光,一向为人所折服,风扬也不例外,见大姐意志坚定无可更改,他只有一事相求:“碧姐,请答应龙泽,一定要适可而止,量力而行。” “我会的。” 只会在术法界升空的光之心,于是出现在了这空间夹缝,溢满温情的注目祈愿下,微型太阳升入半空,与这里的日轮光影重叠,下一刻,无数人间的画面,一幕幕铺满苍穹,放映于前,供这里的人们观望。 仿佛是无数电影大屏幕拼接组成了一面崭新的天空,许多“光之人”经历过的辛酸苦楚,人生喜乐,逐一闪现,异象持续良久,在这期间,玉灵碧作为这一世的光神真觉醒者,可以尽情的,释放她无穷无尽般的力量。 风扬感到自己的身体有异变发生,惊恐莫名的伸手制止道:“碧姐!已经够了,快停下!”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我一定要达成它。” “碧姐!你目前还没有完全觉醒光神之力,这样下去会折损寿命的!”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我接二连三的失去大家,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刻,我必须争分夺秒。”无悔的弯唇暖笑,她恨不能就这样,将自己的生命给予死去的家人们,让他们重获新生。 光神也好,其他真觉醒者也罢,只有当神力觉醒到80%的时候,才能尽情的将力量给予她想给予的人,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待了太久,从炎之帝恒拔除大家体内的光能开始,她就迫不及待的,分秒煎熬的苦等着这个瞬间,如今,得偿所愿,她自然要拼搏到底。 失去光能的大家,连生命之元和封印之心都沦为了无用之物的大家,终于在苍穹里人间画面逐一消褪的时刻,感受到从天灵盖贯穿而下的温暖力量,那个短暂的瞬息里,他们只觉得四肢百骸被强大到源源不绝的光明之力填充,除了令他们信心倍增的纯光元能,还有象征寿命的生命能量。 直到察觉这一点,天地盟诸人才意识到,是他们的大姐,正在为他们进行远距离的“力量生命传送”,一个人同时传送给数人耗尽生命的力量,这让他们惶恐而忧惧,同时,恨无法拒绝这份给予。 最后一幕人间瑰景呈粉末状崩碎在天际处,几乎用尽生命力的玉灵碧屈膝软倒在地,努力的抱紧碧瞳不撒手。 “大姐!”风扬痛心疾首,面对这样的结局,他万般无奈,又痛恨自己的无能:“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反而让大姐心力交瘁,为了我们耗尽力量!” “龙泽,不要这么说,这么多年,你们跟在我身边不畏艰险,任劳任怨,我所能为你们做的,就仅仅是这样而已……为了趁早觉醒,我甚至不敢用太多的光镜术去查看大家的情况,你现在不要管我,想办法联络他们……” “你这个样子,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弃你于不顾。”将碧瞳接入怀中抱稳,风扬一面搀扶起气若游丝的大姐,掩护她朝安全的方向奔逃。 “这么急着,是要去哪儿啊?”诸神团里的腹黑眼镜适时拦路,笑模笑样的跟眼露惊色的风扬打招呼:“哎哟,这是怎么了?觉醒了多半力量的光神,为何如今看上去虚弱无比呢?” “空雀,你还不打算放过碧瞳吗?” “这次,我是冲你来的哦,光神。”镜片后面的眯眯眼呈狡黠难测的弧度,每靠近一步,都等于在他们面前竖起一片残酷的刀林。 将孩子送入碧姐手中,风扬咬牙嘶吼一声,竟活生生将自己分裂成两个实体,其中一个迅速把碧姐母子护在身后,另一个,全力抵挡在雷神觉醒者面前。 空雀微微睁开的眼目里,有因震惊而生出的赞叹神色:“这是‘实体撕裂□□’,用自己的生命能量锻造出一个和本体力量相同的实体,你还真敢下狠手啊,孤注一掷了吗?” “龙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并不希望你……” “碧姐,既然已经给了我,那么如何使用,就是龙泽的自由了。请不要忘了,除了你,还有碧瞳必须要活下去,你现在肩负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生命。” “可如果要用你,还有其他人的性命去换,我宁可带碧瞳一起……” “不可以!”从加入天地盟组织以来,从十多年前认识碧姐以来,这是风扬龙泽,首度用近乎喝令的口吻对她说话:“碧姐,你总是在说自责的话,总是一个人默默内疚用这样的心绪折磨你自己,可你知道吗……不论我们有多少牺牲,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并非你的过错,你根本无需承担任何责任和歉疚!一定要说的话,我们多半人活到今天,也全都是因为你……今天纵然要阵亡在此,也是我等绝不言悔的宿命!” “龙泽……” “碧姐,逝者已逝,为了不让他们白白送命,我们所能选择的就是持续向前,你是我们的首领,如果你倒下了,那么天地盟就和全军覆没没两样了!所以风扬龙泽在这里恳求您!快带碧瞳离开吧!” “会让你们得偿所愿吗?”笑声未尽,一波浓烈的雷电已疾驰过来,负责抵挡的风扬全力抗击,同时由另一个风扬龙泽,火速而谨慎的带着光神母子撤离。 “虽然撕裂后的两个实体力量一致,不过这种把全力一分为二的情况,对你还是十分不利的,我劝你,乖乖让开,只要我把他们母子擒拿在手,你的命,就可以像上回那样保住了,何乐不为呢?” “确实如此,承蒙雷神先生手下留情,我风扬才得以苟活至今,因此今天,风扬要在这里好好的表达感激之情,感谢雷神先生的不杀之恩。” “用特地一战的方式来表达吗?”空手接住了对方放出的一股猛雷电流,雷神觉醒者微微错愕,看了看略有点发麻的手心:“……比起那天,确实更有进步了,不过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空雀并未因对方只保留了一半力量而松懈大意,通过辨识过往的诸多细节,他发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展眉一笑,诡谲难测的黑暗气息萦绕在眼中:“唐元纪景洛和风扬化羽已经阵亡,你所谓的‘保护大家’,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不是吗?” 风扬温和的神采褪去了,对于斩杀亲人和兄弟的仇人,他就只有一个想法——杀。 “另外告诉你,赤火霸王严重烧伤,千刺荆棘命在旦夕,桔梗木茉、途倩儿还有风摩以悠,全都离开了人世,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一会儿就到黄泉下面去证实吧。” “我会去证实的。”同雷神一起爆出喧天雷能的,是风扬龙泽这“实体的二分之一”:“不过,是要带你一起!” 当空速落的鸣雷滚滚如奔腾海水,和拔地而起的合股电流猛烈激撞,晃目的银蓝白光爆闪不停,像几万盏刺眼的白炽灯汇聚一样炸裂在视野耳畔,电伏的程度一路飙升,对轰的模式接踵不断。这是生死的较量,即便是诸神团,风扬相信这一战也必会使出全力。 “人与神对抗,是没有胜算的。”空雀沐浴在浓雷之中,就算没有觉醒神之力量,他也一样把这当成了家常便饭的历练,三岁就开始接触术法,修习雷电属性,入目的一切人等,都不是他的对手,加入诸神团以后,更是在力量方面如虎添翼:“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让你心服口服一点。” 将雷电的浓度调整到最高,天顶不断劈落声色兼具的自然猛流,一波连着一波扫荡在风扬龙泽的□□凡胎上,空雀感到体内的“附加神力”正逐步褪去,但他一点都不在意,帝恒给的东西,他一向视作可有可无。 约摸过了五分钟,当浓烈的电流慢慢变浅变淡,风扬也消失在了空雀圈定的范围里,那个瞬间,空雀的神情是震撼的,他并不觉得风扬龙泽已经被这重浓雷碾成了碎末,但倘若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会无端消失呢?用空遁逃走了吗? 空雀为风扬到底去了哪里百思不解时,恢复本貌的视界重新被一片比雷电还要强烈的纯白之光填满,他一时适应不来,闭目躲闪,连百分之一秒的间隙都不到,整个胸膛便被灼热的气浪击中,疑似鲜血的东西顺着嘴角流泻,空雀心下暗叫不妙,白光非但未褪,反而愈加浓烈刺眼,且他又从中感应到了浓郁的光能之力。 错不了,是原始之光,最最纯粹干净的元能量,帝恒既然已经下了狠手,就不会给天地盟留后路,空雀思忖到此,脑海里猛然浮现玉灵碧的模样,是她吗?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的神之力量,平摊给了这些凡人吗? “真是愚蠢。”落入下风,身受重创,空雀却和所有诸神团的成员一样,遇乱不惊,临危镇定:“连抗衡我们最后的筹码都用了,接下来,你们打算用什么去保护术法界呢?不会真的愚蠢的以为,我们放弃了人格改造计划吧?” “即便你们的行动一如既往,我们术法界也不会坐以待毙!”风扬龙泽英气凛然的高呼徜徉在白色的浓光里,让空雀发毛的是,他分毫感应不到敌人的方位:“各国的元术师,定会像之前抗击天魔教那样全力以赴,再艰难再不易,也没有人会放弃!” “区区人类!就别说大话惹神发笑了!”向来都是将旁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雷神,如今觉得自己被一个凡人兼后辈愚弄了,温和如他,冷静如他,腹黑如他,阴险如他,也未必会时时刻刻戴着天衣无缝的假面具,起码这一刻,空雀内心真实的愤怒原原本本的显露出来了:“只会在嘴上逞能,到最后还不是被我们打得一败涂地!” “这跟放弃抗争是两回事!” 又一击贯穿之力,牢牢压覆在空雀背上,这一次,雷神觉醒者发出了响亮的吃痛声,他竖起浑身的毛发,将体内可以发出的浓雷尽数释放:“你骗不了我!你现在已经失去本体了!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的意志在不久之后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在一切空间里!” 白光刹那湮灭,空雀如惊醒一场噩梦般瞪圆了眼睛,镜片被风浪碾碎,连着镜框一起飞散在横流里,面前空无一人,就只有一把刃尖朝己、凌空横摆的宝刀。 挺括的造型,英伟的轮廓,即便如今被浓光包裹,也能让他一眼认出:“这是龙神刀?……不,应该说,是你风扬龙泽!” 雷神空雀的雷电之能,不但远强于自然界里的雷电,而且密度是绝无仅有的高,刚刚风扬龙泽确实被包围的走投无路,若不采取策略,只需很少的时间,他就会被强行分解成碎末都算不上的粒子,而在那短暂的空当里,根本无暇启用金衣。 风扬龙泽索性破釜沉舟,用“撕裂之术”,把本体扯碎成粒子状态后灌入到随身携带的龙神刀中,龙神刀是他的佩刀,多年来相伴相随,早已通灵识性,人刀合一的招式他从未用过,估计诸神团也不会收罗到这方面的情报,哪怕只刺中敌人一刀,也算不枉此行了。 “我以为,你是因为妹妹和兄弟的死受到冲击,才会跟我全力一搏,但从刚刚的角逐中……我感觉你的杀气,并不如想象中的厚……这是为什么,你难道不痛恨诸神团吗?” “不是所有怨恨,都会融进气息中的。”再度现身,他却只能做个飘荡在空中的金色残影,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心,他毫无悔意的笑了:“简直,就跟在意识空间一样呢,真让人怀念。” 后面这句明显不是对空雀说的,空雀错愕的,也不是风扬的自言自语,一个人把自己搞得不久于世,却仍在阳光满足的微笑,纵使是他,在这一刻,也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你现在,可后悔与神对抗?”空雀的脸色,已急剧的青白憔悴下去:“可后悔用一己之躯,去守护你未必守护得了的那些人?” “绝不言悔,也永不后悔。” 风扬说谎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偶尔讲过,也是善意的,这一刻,他的每一分思想都分外明晰透彻,纵然他已经是个残破不全的灵体了。 有些事,必须挂在嘴上,也有许多事,他来不及从嘴里说出去。 空雀还在不甘不服的切齿咬牙,他大概不愿意相信,区区凡人,仅用一半力量,就将他这诸神团的上级“神明”摧残到浑身不适。 “最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仿佛预见的,比空雀想象的更多,风扬却将它们一概压下,只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询问唯一的一件事:“神,可会像凡人一样感到疼痛?” 空雀没有回答他,而是定定地看着,仿佛是在看风扬,更像是透过这道残影,眺望远方的天空。 雷神的觉醒者说,这是除了炎之帝恒以外,唯一一个将他伤到此般田地的人,凡人,连觉醒神的临时力量都做不到的凡人! 残影消失了,空雀苦撑着一口气,捱到了敌人丧命、而自己还活着的这一刻,但他不甘心,从未有过的不甘心。 几乎不曾对旁人展露出真容的眼眸,在这一刻,完完本本的觉醒了。 Chapter 1169 神,可以用意念直接传送给继承的觉醒人,因为他们往往在死前是没有力量行动的,但只要有意念,凭借自己的神力,包括修罗道的修罗之力,也可以隔空传承。 从第一代神的觉醒者们开始,每一代“神明”都会在去世前于人类的世界里选择觉醒者,而觉醒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也可以安排“临时觉醒者”,即“伪觉醒者”。每一代的神,就只有一个真正的觉醒者,但伪觉醒者却可以不胜枚举。伪觉醒者的力量随时可能被同时代真正的觉醒者收回,而真正的觉醒者力量失效的时间是在传承或□□死亡之后,因此,很多真正的觉醒者为了让自己永远享有这种力量,费尽心思谋求不老不死的方法,却无一人成功,唯一让他们看到希望的,便是那棵“天之树”的树浆果,传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创世神和光神,再没其他神或人看到过树浆果的存在,树浆本身就可保容颜不老,万千树浆凝合造化出来的果实,自然更受关注。 光神本是创世神最信赖的神部,当年创世神准许他造门,没多久又心生悔意,怎知木已成舟,只好由着光神做下去,风头一过,创世神还是将矛头指向了毫无过错的光神,斥责他“违规造门”,用违反神界规则的胆大行径擅自为人类谋福祉,此声一起,众神便群体反对光神的作为,甚至有神部提议,派遣暗神,由他去干涉光神的行动。 创世神是众神之首,乃神界最强大的主宰者,光神被指忤逆,自然成为众矢之的,为打压光神,暗神也随时待命等候主君下令,当创世神最后一次勒令光神放弃临界之门时,光神义正言辞的抗命了,并在其他诸神群起之前逃离了神殿。 暗神一路追踪,势必要摧毁光神的心血,但在他看到临界之门的全貌后,忽然改变主意,由此引发了“临界之门一分为二”的变故,并执着的展开了“开启暗之门”的大计,因初代黑暗神变作此想,之后的暗神觉醒者们便传承了这份遗志,不惜和创世神的组织为敌,只一味的追寻暗之门开启之法。 暗之门开启,人世间毁尽,从此冤魂炼狱,永不超生。 一千多年前的光神觉醒者空羽,将三古国抛到神界边沿后,重生的暗神降临在残缺大半的术法界,他开始眷恋这个世界,宁可放弃当时创世神的“召回”,宁可当永生永世的神界叛徒,因此有一种说法产生——暗神,是光神之后,神界的又一个背叛者。 这上面的长篇大论,全部源自云罗加图不久前觉醒的“神之记忆”,她一直在寻觅继承人,但并非死神觉醒者的一脉,当师徒重新相遇在这空间夹缝时,她深知,机会来了。 全然没有防备的云罗风树,就此堕入一场,他从未谋面的梦境。 明明是张着眼睛,明明意识清醒的如浇冷水,脑海里的画面却此起彼伏,接踵不断。 画面的伊始,是一条两边栽种着绿树的静谧小道,一位优雅迷人的年轻女性怀抱婴孩匆匆挪动步伐,好像在躲避身后的未知事物,终于,那个有着阴柔莫测容颜的年轻人出现了,她并不顾及面前的女子和襁褓里的孩子,用力一脚将她们踹翻在地,并恶狠狠的伸手揪住少妇的头发。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你的孩子立刻去死,二是让她尝尽世间最大的悲苦,在遗恨中绝望的合上双眼。那么,你到底会选择哪一个呢?” “为什么要选中我?现在又选中了我的孩子?”被抓住头发的女人泪流满面,并未抗拒对方的无礼举动,甚至苦苦的哀求她:“求求你,放过我们吧,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用承受这么多磨难!”年轻人逐渐变得声嘶力竭:“是你背叛在先,我现在不过是以牙还牙!” “若说以牙还牙,那你的母亲何尝不是呢?” “少废话!我今天一定要让你明白……背叛我的下场!”不论少妇怎样哭求挣扎,黑头发的年轻人都没有放松对于孩子的抢夺,终于,从孩子口中发出响亮到凄厉的哭声,少妇绝望了,瘫软在地久久怔忪着。欣赏她惨无人色的面容,黑发张狂笑起,得意中,如弃敝履般把孩子丢回给她眼里的背叛者:“从此以后,她会痛苦的活着,即便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受尽世人膜拜,也会遭受与之相应的非人折磨,这就是‘被选中者’的宿命!” 哽咽和痛哭声渐渐止息,发了许久呆的少妇终于抱起苍白如死去的婴孩,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小脸,伸手,小心翼翼的触摸。残阳如血,孤单落照在母亲羸弱的身影上,少妇的泪水沁出鲜血,她用最动听的声音,为自己和女儿吟唱悲歌,用最哀痛的神情注目她此生最后的珍宝。 “孩子,不管活着多么痛苦,你都要坚持下去,要坚强,勇敢,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不管妈妈做了什么,都是爱你的!” 画面戛然中止在母亲泣血的这一刻,云罗风树辄便看到,天昏地暗后的又一幅场景。 被揪住头发的女人面目扭曲,虽然老去,但还是不难看出,她便是方才那名年轻的少妇,时光飞逝,眼角的皱纹变多,整张脸也不复昔时的容光,她那动人的歌声,如今听上去更似鬼兽一样的哀嚎。 “你这畜生!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 黑发女子转过脸,居然是相夫光子的容貌,她好笑的盯视软趴在地狼狈不堪的老妇,嘲讽满满:“这句话你说了一辈子,可你仔细看看,究竟谁才是你的女儿?” 老妇面前展开一幅油彩画,画像上的脸孔,和这黑头发的女人一模一样,就是相夫光子,是令老妇痛恨厌恶了大半辈子的灾星,但是很快,老妇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惊恐万状的叫嚷:“不!不对!头发!你们是谁!谁是她!你们到底是谁啊!” 画像上的少女红发如火,笑颜如春,而站在面前狠狠揪住她头发的这个人,却是阴森冰冷,诡秘无情。 “红发,黑发,到底哪一个才是相夫光子?”松开老妇,黑发嫌恶的擦了擦手指:“修罗,审判者,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女儿?” 老妇吃力的抬起脸,眼中写满莫名的伤痛,没有了挣扎和辱骂,没有了咆哮和反抗。 “父爱与母爱,每个来到世上的人都会感受到的东西,相夫光子的记忆里却是空白的。她甚至不曾见过这张照片。”黑发纤指一扬,一张发黄的照片跃然手中,照片上,年轻的夫妇面容慈祥,怀中还抱着幼小的婴孩,见老妇把眼瞠得奇大,黑发大笑不止:“我还以为,最幸福的时光会永印在你的脑中,看来你果然忘得一干二净呢。” 老妇呜咽出声,鼻涕眼泪流了满脸,除了哭,还是哭,那种悔恨,溢于言表。 “你以为我是你那个愚蠢的女儿吗?你以为你是我的母亲吗?不,都不是,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的母亲,所以你没有权利,像对相夫光子那样对待我……我早就说过,会让你的女儿,饱尝人世间最大的苦楚,可悲可笑的是,一直想要守护女儿的你,却做了这么多年的刽子手,对你的亲生骨肉,吝啬到不肯给予一点温情!只怕到她死,你都没有机会让她知道真相!” 画面又一度湮灭在脑海中,像落幕的电影,如结局的小说,云罗风树“苏醒”过来,定定地望着对他展颜欢笑的云罗加图:“你给我看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那个老妇,就是白辰霞,这个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至于那个黑发的光子……”转眼间,云罗加图换了一张脸,不是瑞拉,也不是她自己,而是让云罗风树目光悲切的一副容颜:“……看样子,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了。” “她是我的妻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无论生死。”云罗风树眼中的柔情冷却成对现状的理性,他当然知道,面前的这张脸,只是假象,只是他日思夜想、无法忘怀的一副模样:“我想知道,你和白辰霞到底是什么关系,当年,她和光子又遭遇了什么?” “我会让你了解前言,就不会对你隐瞒后续,前提是……你能承受得了。”换回自己的真容,云罗加图依旧保持着年轻不老的女性容貌:“当你知道,你心爱的女人,毕生都无法知道所谓的真相,一直到死都被蒙在鼓里,带着遗憾和痛苦,和敌人命丧同处,当你知道,她相夫光子再也无缘得见这些‘安慰’,你云罗风树……是否会比失去她更痛苦?呵呵……哈哈哈!我万分期待你的反应。” 当时,云罗加图确实想要杀了白辰霞,可她觉得这样太过便宜了这个贱人,于是计上心来,想到个惨绝人寰的方法。 许多年前,神之国以外的部落有一个家族,族人近万,却在短短的几十年里所剩无几。原因是这个家族有遗传性精神系疾病,并且非常严重,做普通民众的时候还好,偏偏后来,这个家族占据一方称王,几个家族分支明争暗斗,相互残杀,当最终的胜利者掌握至高权力时,族人已折损大半,然而,纷争没有终止,最后的这个分支在王位争夺中继续着内部的血战,为了夺位,兄弟相残,父杀子,子弑君,遗传性的疾病愈演愈烈,以至到了不可治愈的地步,直到一个人再也受不了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展开了一系列活动。 他就是这个家族某一代的统治者,利用药物强行抑制族人的冲动,可尽管这样,他珍爱的妻子和儿子还是死在了弟弟的手里,悲痛和憎恨使他失去理智,变得比其他族人更加可怕,他拥有很高超的术法力,并且能够操纵精神系的至高神术,于是他创造了一招禁法,那便是“人格转移”。他把报复的对象指向世人,不管是自己的族人,还是其他国家的国人,只要被他挑中,就一定会成为“实验品”。 “人格转移,这项技术被后世的诸神团掌握,甚至运用到复制体的研发上……不过纵观整个神觉团队,我云罗加图,才是首当其冲的使用者。”她的神情自豪无比,有一种把众神压制住的神气。 而云罗风树,就完全朝着相反的情绪衍生了:“你的使用对象,就是白辰霞吗。” “没错,相夫光子那没有被我杀掉的母亲,在抛夫弃女、投入比吉特辰怀抱中以前,就已经被我抹去了记忆,改变了人格!为了让她的女儿承受无与伦比的惨痛,我甚至向相夫洋出手,那个男人在姑母的蛊惑下,纵使老实呆板,也绝对不乏仁厚,任何一个父母,都不会无端端仇视自己的孩子!而我,就是要这一切不可能变成现实!我要让白辰霞醒悟过来的那一天,追悔到比死更难受!” 疯狂的语言,狰狞的神色,云罗风树很难相信,这是他幼年时初见、那个冷静自若、刚烈勇敢的师父,他很难相信,光子直到死,都无缘知道这渴求了一生的真相。 倘若她还活着,这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终于坍塌了,轻松的同时,是否也有鲜血淋漓的伤重感?她会笑着带出眼泪,会幸福里饱含心酸吗? “当血缘无法诠释一切时,在诅咒声中长大的孩子……”云罗加图哼起一首舞台剧的经典主题歌,她喜欢当中的歌词,更喜欢,虚幻变作现实的那种快感:“秋暮灵的父母也是一样,谁叫这把钥匙运气不好,和相夫光子一样,偏偏和白辰霞沾亲带故呢?呵呵……哈哈哈,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相夫光子也在这的话,会多么痛苦难受悔不当初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种眼神……你可从来没对我展现过,是在替她恨我吗?”云罗加图走近了一些,想要伸手触摸爱徒紧皱的眉毛:“比起虐待她的父母,不理解她的亲人,背叛她的朋友,以及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敌人,我比任何一个都可恶,对吗?我真的很想看到,你心目中的完美女人,会怎样丑陋的歇斯底里,扑到我的身上撕咬啊!” “你眼中的她,或许是这样。”云罗风树,并没有表现出加图“期许”的愤怒,甚至说出的话,让为师者生不如死:“而我所认识的相夫光子,是个百折不挠坚定执着的人,正如她母亲‘丧失人格’以前的期许一样,她会感谢你,别出心裁用这种方式篡改她的人生,让她有机会学习什么是独当一面,什么是温情可贵,如果没有你,她不会遇到恩师和姐姐,不会遇到晴尊和大家,不会鼓动他们,推翻废帝的黑暗统治,没有你,就没有如此强大的她,就没有今时今日的光之国。” 云罗加图难以置信的看着爱徒眼中,如清澈见底的潭水一般纯粹的眸光,那种力量,仿佛可以把一切混沌迷蒙都洗去。 “光子曾经说,不论是害她的,还是帮她的,都是陪伴她一起经历人生的重要人物,她会恨,甚至想过杀死这些人,可她更庆幸,没有为了一己私愤滥杀成性,她希望,自己成熟的不会太晚,更希望,有生之年能继续用微薄之力弥补曾经的‘缺失’……”师父抚摸他的眉眼,云罗风树没有拒绝,可尽管如此,加图还是伤心欲绝的察觉到,她和弟子之间的距离,因相夫光子而拉远:“师父,弟子一直不曾忘记您当年的大恩大德,今天,纵然要全力阻止你继续为虎作伥,风树也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温厚的孩子,我可以提防任何人,唯独你……” “但是。”师父后面的话,云罗风树竟不想听下去,前面的一丝丝温暖,也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决绝做一下缓冲:“正如你所说,我在意我妻子的一切,你既然,是令她如此痛苦的根源,作为她的丈夫,我就不能置之不管。” “管?你要怎么管?她已经死了!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化成灰的女人跟师父决裂吗!”云罗加图大失所望,手上温柔的力度也骤然生变,化作一记凶狠的耳光,重重落在风树的脸上。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云罗风树面不改色:“你痛恨白辰霞的原因是什么,让你不惜以报复她们母女为代价?” “听着,云罗风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加图抬手指住他的脸,对于爱徒如今叛逆陌生的表现极度不满:“你以为你刚刚‘看到’的景象是怎么回事?那不过是我赋予你的‘审判者觉醒之力’!” Chapter 1170 守护者,名义上为捍卫各自的临界之门固守阵地,实际上他们尽是创世神派遣到光神之侧的暗棋,创世神为掌握临界之门的存亡信息,刻意选定人类守护者,一光一暗,相互争夺,彼此牵制,和审判者不同,审判者才是初代光神逝去前留下的“意志遗物”。 审判者的出现,要追溯到初代光暗神大战之后,当时,黑暗神身负重伤,前来报复也是硬撑一口气,这件事之后,他便暂时失踪了,光明神也因重创过度濒临垂危,他同样撑着最后一口气,选出手下一个很得他信任的小神,要他去人间找寻这“二十块灵体”,再进行对门的开启。 这个小神,就是第一代审判者。 审判者在人间发现,这二十块灵体居然依照“六道轮回”的排列顺序“寄宿”在二十种不同的“人间事物”上。在把它们齐集之后,他回到临界之门那里,准备开启,却意外发现门被劈成了两扇,一扇推开以后视野纯白,一扇推开以后视野阴暗,这便是最初的“光之门”和“暗之门”。 审判者不知道应该开启哪一扇,最后才下定决心开启象征光明的,意外中发觉另一扇黑暗之门自动破碎了。 然而,开启光明之门后的世间并不如最初料想的那样,遍地流黄金的结果就是人类被贪欲侵蚀,慢慢的自毁。这一次开启的失败令他很受打击,不得不耗尽精力收回钥匙的“残骸”(被寄宿的人间物件),用以对门进行封印。封印结束后,快要用干毕生神力的小神将它们重新下发人间,继而死去了。 许多年以后,一个人在偶然间觉醒了并不属于他的记忆,他看到了第一代审判者的所作所为,从此便每日每夜头痛欲裂,直至他找到解除疼痛的方法——按照记忆的牵引去做事,头疼的症状才慢慢消失。与此同时,这一代审判者意外发现两扇门都拥有各自的守护者,这两个守护者生来便拥有继承使命的记忆,如果不去做,也会与他有一样的症状。不同在于,两个守护者相互争斗,都希望自己先集齐钥匙为自己守护的那一扇门解除封印,而他,却只是见证结果的人罢了。 审判者的职责是看本次开门的结果是否如光神最初的心愿那样,倘若不是,便回收双十钥匙的残骸,用余下的生命能量和与生俱来的微薄神力将门重新封印(关闭)。 在做完这些事情后,审判者面临着最严峻的任务,即门关闭结束,重新拿回二十块灵体,他要负责把它们重新分发到“新的人间事物”中去。 在漫长的传承觉醒时光中,渐渐有审判者觉得,用自己的生命反复去为一扇门服务实在太悲惨了,出于私心,就有审判者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从此,人类便开始了对于欲望的抢夺。如果可以用人力开启,又何须他们这些被动的“觉醒人”牺牲性命呢? 直至光之国初代上主们预见门被开启的悲剧,在它开到一半的时候以人力对抗,最后付出生命,门也成功的关闭了,那时候的审判者才得以活下来。 那名侥幸存活的审判者,便是云罗加图的母亲。 云罗一族乃无性种族,是人类领域中的奇葩和异类,他们上无女性特征,下无男性特征,多半状似女性,却每每自行受孕、自行产子,既是下一代的母亲,又可作为父亲。 云罗加图没有“生养”,而是领养了年少的风树,她说,她可以没有自己的孩子,却一定会把这个男孩当做自己的骨肉去信赖和疼爱。 时至今日,说法依然没有改变。 “和我对相夫光子不同,我将审判者的觉醒继承之力给你,完全是因为……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风树,为师希望,不论到什么时候,你都不要看轻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因为不论你的心有多么偏帮敌人,我都是爱你的。”加图喋喋不休,围绕着她“最爱的人”,一次性把话交代清楚:“我既然活了下来,就可以保你也百年不死,审判者的继承人,都是按照记忆确定的,上一任为关门死去,下一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觉醒这段记忆,至于谁去完成这‘使命’,完全可以由审判者自己做主!” “就是说,从很早开始,你就已经锁定我做你的继承人了?” “并不是这样,我领养你,真的出于一片善心,至于锁定你……也是在确保审判者不会像前几代那样枉送性命才……” “别听她的,明明是在觉醒了死神之力后,担心自己的身体经不住负荷,才‘施舍’给你的。”加图生怕风树质疑自己、从而慌忙解释的中途,奇斯尼充满奸邪气息的话语生硬插入,在加图驱赶了他之后,他竟然原路折返,并当着师徒二人的面,公然挑拨:“风树,看清楚面前这个家伙的真面目吧,她在光子死前,可是说了很多残忍的话呢。” “玛瑟克!你这个杂种!谁叫你回来的!”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虚汗流了满脸,这一刻的云罗加图窘困异常。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我说了,我是奇斯尼。”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很清楚明白啊,血帝。”转眼换了个称呼的奇斯尼,优哉游哉,慢条斯理:“她是死神,这你已经知道了,可你根本不知道,她的死神之力是后期觉醒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动了把审判者之力传给别人的念头了,之所以选择你,也不是因为她所说的那样……什么爱,仅仅是由于你耿直憨厚,不容易给她造成威胁罢了。” “玛瑟克!我真后悔当初把神力传给你!” “做你的伪觉醒者,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开心。”奇斯尼抖抖肩膀,笑的没心没肺:“人们都说同性相斥,我们或许也是这样吧……又或者可以讲,是同族相斥。” “呵!”加图狠狠一笑:“就算现在,我也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你。” 这句话讲完,云罗加图果然向奇斯尼出手了,不过须臾过后,她发现自己的死神攻击被风树完全挡住,惊骇莫名之下,她瞪大了双眼:“如今,你就连他也要保护吗!” “很多事情我还没弄清楚,你不能杀他。”云罗风树干脆而直接的通知她:“否则,就别怪弟子无情了。” “你……” “奇斯尼,把你知道的关于审判者的事情一一告诉我。” “……就在这里说?” “就当着师父的面说。” “……好吧。”奇斯尼无奈之下选择了妥协:“她说的绝大部分还是正确的,第一代审判者下人间找到二十把钥匙,开启了临界之门,发现结果不如人意后,又用残骸将门关闭,最后下发本体,力尽而死,第二代审判者围观两个守护者争夺钥匙、开启临界之门,发现结果依旧不遂人意,也用残骸将门关闭,下发本体后力尽……直到她母亲云罗舒曼这一代审判者,沾了初代上主的光,得以保全性命,也无需承受逃避任务带来的精神折磨。” “除上述之外,审判者的职责还有什么?”风树问话言简意赅,但句句切在要点上。 “如果门在开启之前,钥匙就已遭到破坏,审判者就要追究‘肇事者’的责任,至于给什么样的惩罚,全凭审判者自己做主。” “下面该你了。”云罗风树把视线转回到面部表情时阴时晴的加图身上:“你和白辰霞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加图紧绷的面部肌肉恶劣的抽动几下,对于弟子的逼问,她居然“无力反抗”,在大喘了几口粗气之后,颇有些不情不愿的道出了原委。 从第二代开始,每觉醒一代审判者,都意味着临界之门面临一场被开启的命运,周而复始的轮回,直到某一代开始,审判者借助人类贪婪的力量前去争抢。 光域初代上主,在门开启到一半的时候强行将其关闭,也省去了这一代审判者耗尽生命的结局,初代阵亡,与之相应的这一任审判者云罗舒曼却活了下来。 她无需消耗生命,可这不表示她的使命完成了,在下一任审判者出现之前,她还是必须完成下发灵体的任务,也因为没有走前辈们的老路,她宛如遭到天谴一样每日承受头部剧烈的疼痛,她看遍术法界里的名医专家,皆一无所获,每时每刻陪伴她的,就只有生不如死的折磨,渐渐地,她不再以这次幸存为满足和骄傲的理由,而是万分的憎恨她并不喜欢的命运。 最后,她将记忆强行传送到一个婴孩的身上,将审判者的力量完完整整“送”了出去,同时,舒曼没能逃脱命运的制裁,在万分凄惨的状态下死去了,当时,加图也才出生不久。 那个婴儿,便是白辰霞。她觉醒力量,是在新婚后不久,她深知,命运的转圜下,她必须执行前任留下的烂摊子,渐渐的,她获悉自己的力量源于好友加图之母的私心,一种被伤害和算计的痛苦,在心底生根发芽,最后枝繁叶茂,开出了名为怨恨的花。 年轻的白辰霞忍受不了那种痛苦,她在没有任何作为的情况下,就效法前任舒曼,趁加图毫无防备,将这份力量强行转移了。 于是,新的审判者加图产生了,她必须要继承母亲舒曼、好友白辰未完成的使命,并持续不断的做下去,直到咽气。 云罗加图和前面两个审判者一样,因为她们都被命运捉弄,成为这份“噩运”的承载者,同时,她又有别于她们,因为她没有将这力量转移给任何人。 因为她的恨,无法用这种方式消解。 她开始执行审判者应该执行的任务,在缓解了痛苦,并慢慢适应“全新的人生”后,上门寻仇,将修罗道钥匙的力量下发到白辰霞的女儿身上。 云罗加图很庆幸,在她活着的时候,可以把所有的力量下发完全,因为如果不幸命丧,修罗道的下发权力就会随机转嫁到新的审判者身上,那个审判者,将不是她钦点的,于喜欢掌控一切的加图来说,这是一种苦难。 “我的母亲,逃离了力尽而衰的命运,在临界之门关闭后健康的存活下来,可因为没有完成使命,她仍然会在记忆的牵引里时常头痛欲裂,于是,她在将‘灵体放回本体’的任务进行到一少部分时,为了早日脱离痛苦,将记忆强行‘转送’给好友刚刚出世的女儿,她与好友同岁,又在相近的时间里生下女儿,她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禁锢,便在心魔的驱使下将手伸向了友人的女儿。”在讲述这些的时候,云罗加图的语气和措词都如旁观者一般不具情感波动:“这个被强行栽入记忆的女孩,后来在痛苦的束缚下开始执行审判者的任务。直到二十多岁,她还没有完成上一任那未完成的‘将灵体放回本体’,没有与本体结合的灵体,仍然无法对开启和关闭临界之门产生效用,可是她已经跟爱人成婚,也已经生下了孩子,她不想因为本不属于她的宿命而失去她珍□□,于是,她效法上一代,将‘强行转移记忆’的目标锁定了与她同龄的上一任之女。上一任之女于是成为了新的审判者,也要继续执行两个前辈都没能完成的‘送回本体’任务,不过她却异常憎恨把悲惨宿命转移给她的这个好友,她觉得是她背叛了两人的友谊……你认为,整件故事中,谁才是罪恶的一个?” 云罗风树沉默,玛瑟克清浅哂笑。 “当然,我从没说过我的母亲是对的,也没说白辰霞就是错误的,周而复始的轮回里,没有一个人是罪恶的。”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牵累无辜呢?” “无辜?你是指相夫光子吗?”加图反问风树,仍一副不知后悔的样子:“你以为我痛恨白辰霞,仅仅是因为她用我母亲的方式来报复我?你错了……我是恨她欺骗了我,背叛了我,我要让她的女儿承受比审判者更惨痛的命运!所以,我不会让那个婴孩变成审判者,因为我知道,比起审判者,白辰霞更不希望她的女儿成为修罗道!” “你的想法已经完全扭曲了,所以你不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意思,也不知道,在整件事情中,光子是最无辜、最不该遭到你如此对待的!” “她不应该?那谁应该啊?”加图望着自己的爱徒,话锋如针尖一样锐利:“就算她不继承,我也会把这份力量送给别人的,如果那样,你还会替陌生人打抱不平吗?” 云罗风树无言以对。 “历代修罗道都有最痛苦的宿命,可是你,却加深了相夫光子的痛苦,你篡改了她父母的人格和记忆,让她一辈子都生活在双亲的怨恨阴影里,一直到死……” 奇斯尼的话颇有些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意味,不过风树没有被他激怒:“光之国……你还对谁下过手?” “欧也从容。”加图的脑海里,至今仍记得那一天,等候在门前向她卑躬屈膝宣誓效忠的女人:“我把芯片交给那个女人,她就将那个东西插在了刚刚出世的女婴脑中。” 云罗风树意识到她指的正是风摩以悠的生母神无月棠烟,下意识握紧了拳,光子的遗愿,虽然不曾对他诉说,但他知道,这其中,光之国的人和事一定占据多半,如今加图参与到诸神团和天地盟的战役中,绝不仅仅是为了执行创世神下达的任务,因为作为弟子,他太了解这个师父的秉性了。 “可现在,双十钥匙还有残留,难不成要再开一次门?” 奇斯尼状似无意的提醒,让云罗风树想到了如今的光域女王,他不动声色,脑海中渐渐融入了更多的、足以验证加图之前所言的“东西”。 寄宿体不会因为解封而死,这中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过程,双十钥匙在用来开启之后,会剩下半条命,不至于死亡和破碎,但因为临界之门从没成功打开过,审判者又会在这时重新用已经少了半条命的“残骸”们关门,所有的钥匙,都是因为关门而死的,它们曾经拥有的灵体会被审判者用尽余力去重新下发。周而复始,翻转轮回。 审判者力量觉醒的过程缓慢,这是为了让他们足以承受和习惯接下来的头部痛楚,尽管没多久,可风树已经觉得脑仁不适加剧了。 “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徒弟,为了解脱不还是把这糟心的力量给他了?”奇斯尼开始对着加图冷嘲热讽:“他从今往后,若不执行审判者的任务,就会生不如死呢……这难道,是你对他爱上了相夫光子的惩罚?真可怕啊,呵呵哒。” “玛瑟克,你给我闭嘴!”好像一下子被点燃了怒火的云罗加图,开始不顾及云罗风树的感受,尽情的宣泄,她对于相夫光子的厌恶,和伤害修罗道之后那满到爆棚的愉悦:“她相夫光子是什么东西?面对我的掠夺,毫无招架之力!” 那一夜,她趁相夫光子奄奄一息无法反抗之际,将蛇蛊咒黑暗的一面生生剖离出来,云罗加图当时已经“面目全非”,但顶着白辰霞小女儿的脸,用着白辰霞大女儿的黑色力量,还是让她得意洋洋,简直就跟,这么多年目睹白辰霞凌虐三个儿女、自己也活得人不像人一样令她满足痛快。 “风树,只要你做回我信赖的弟子,我保证,审判者的身份于你来说只有益处……” “师父。”风树强忍着接连而来的痛苦,坚毅刚强的面容,在云罗一族的人面前,显露出无懈可击的非凡:“被选为审判者,是我逃离不开的命运,但可以选择的事,我一定会去做。” ——那就是,打败你。 Chapter 1171 奇斯尼提醒风树要注意云罗加图的死神之力。 历代死神觉醒者都不擅战斗,云罗加图也不例外,可他们的死神之力,却是连其他神明也畏惧的。风树把奇斯尼的话记下了,同时问他,作为死神伪觉醒者,何以知道这么多关于审判者的事。 奇斯尼不置可否,用目光示意他对方已经攻上来了。 只见云罗加图眼含热泪,飞冲与出手的速度都慢如蜗牛,几个简单的动作之间,破绽百出。奇斯尼含笑跳到一边,似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在“失去”爱徒的这些年,这个加图都经历了什么,她本来的功夫并没差到这种地步,也只有面对云罗风树的时候,才像一个魂不守舍的新手,心事满满又瞻前顾后。 云罗风树倒是不犹豫,一手握住刚刚塑形完毕的“血帝之剑”。横向劈往加图的时候还霸气满满,转眼硬度一变,竟软化成了血色绳索将加图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这是?”连奇斯尼也傻眼了。 “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你。”风树拎着变成了血鞭子的手柄,走到加图面前,对视她含泪的两眼:“但这样打下去,很难不你死我活。” “你要知道,如果我想让你死,你随时都会送命的!”泪眼未干,加图已经开始叫嚣。 奇斯尼也摆出副读不懂死神套路的模样:“你这唱的哪一出啊。” “如果你真有这个能力,那就出手好了。”云罗风树等了三秒钟,见加图还是怔怔的对着他看,轻叹一声,挥起掌心造出了一款红色的涡流。 奇斯尼微微一怔,即便后来他与光子许久不联络,他也认得,这是她的拿手绝活。 “师父,你就在离暗空间里好好呆着吧,等诸神团这边的事了结,我再放你出来。” 后续,风树和奇斯尼都没有得见,毕竟离暗空间的涡流一闭合,她再张牙舞爪哭闹喊叫,也只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你觉得,她是不忍对你下手,还是?”奇斯尼饶有兴味的套话,眼睛时不时落到风树的表情上。 “我不知道。”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的云罗风树,眼中隐忍难言的光,却足以说明一切。 奇斯尼笑笑,绕到他背后一手勾住对方肩膀,好像很熟络似的提议道:“讲真,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师父被你软禁了,诸神团那边怎么交代才好啊?” “那你呢。”云罗风树目光坚韧,完全不受奇斯尼言语挑唆的影响:“你究竟哪边的。” “问得好。”奇斯尼给予赞赏,并适时打了个响指:“我其实呢……” 云罗风树给了他几秒时间,发觉他勾肩搭背的姿势就此停住不动,略有些奇怪的看了过去,一把尖锐的短刀刃尖正对着自己喉结不远处,如果不是骤然的一停,他已经被刺破喉咙了。 “风树,你没事吧。”苍棱悄无声息的出现了,神容寡淡,伸手取下奇斯尼的凶器后将肢体变得僵硬的他撂在一旁无视掉,只跟风树一人说话:“这个人居心叵测,你万不可大意,就像刚才,我再晚一刻抑制他的行动,你就见血了。” “多谢。”风树承认自己确实疏忽了,满脑子都在想师父的事,让他忘记提防奇斯尼这个从一开始就别有居心的人,同时他注意到,苍棱的傀儡控制术,已精进到可以封闭人的语言功能了:“苍棱……” “我知道了。”秒懂的傀儡师于是解开了对奇斯尼施加的语言束缚。 “奇斯尼,我并不介意,让你和加图呆在一个空间里,可我不会那么做。”云罗风树在奇斯尼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时,依旧蹲下身正视他的两眼:“因为我知道,你想让她死,而她,可以轻而易举取走你的性命。” “哦?”奇斯尼单眉一挑:“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奇斯尼,你背叛的理由是什么?当初你加入天地盟,追随在光子身边一直忠心耿耿,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惜背叛,投靠了诸神团?” 奇斯尼起初笑而不语,本想蒙混过去,结果见两个严肃的男人不屈不挠的表情,他投降了,也放弃了:“我承认,曾经是被你们感动过,也想过和你们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不过……那是在相夫光子活着的前提下,如今她不在了,我再无理由留在没有她的地方……毕竟,我不打算做什么意志的坚守人啊。” 最后这句话,苍棱和风树都听出了耻笑的意味,很讽刺,作为一个神的伪觉醒者,奇斯尼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更不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存在。 如果他曾经说过相信,那也只是谎言罢了。 “那么下一个问题。”风树阖目静思三秒,复又张眼时,问出的话连苍棱也由衷的一怔:“扉梦之寻,到底算不算诸神团的成员?” “为什么这么问?”奇斯尼佯装无辜。 “如果他不是,你奇斯尼就是游走在两个组织里的双面派。” “你……调查我?” “这没什么奇怪的吧。”风树缓缓起身,将身上藏置的资料簿递给了苍棱,并及时解答:“你从一开始,就是山神觉醒者寻的部下,之所以没变成山神的伪觉醒者,也是因为你是他安插在诸神团的暗棋,为了达到目的,山神曾经还和武神结过盟。” “这么说,奇斯尼也是寻派到武神身边的暗棋?” “某一段时间是的,甚至,不肯被武神收编的前梦神米古拉,死亡一事,奇斯尼也参与其中,和罗非忽言一起。”风树的叙述很精简,但意思已经表漏无余了:“奇斯尼,作为云罗一族的人,我知道你自身承受了很多痛苦,但这不是你为非作歹的理由,为了你自己也好,为了你并没有忘记的人也罢,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打算怎么处置他?” “关在洛紫提供的牢狱空间里。” “呵……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呀?”连反击之力都使不出来的奇斯尼,坐在那里,丧气而又不失暴戾的嘶吼道:“从小就独得师父宠爱的你!从一开始就被光子放在心里的你!到底知道什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又是怎么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你知道个鬼啊!” 云罗一族,并不是随风飘荡的无根种族,他们是正统的天之国白种人,可不论血统多珍稀宝贵,他们都被当做人间的怪物,被世人排斥和厌憎。 理由,就是他们不具性别,不论姿容多么上乘俊美,都改变不了这样的天赐。 “所有短暂的美好,都是相夫光子给我的,可这个世界,在糟蹋了我之后,又把我所爱的人夺走了!遗志?如果她活着,会需要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吗!你们口口声声要继承她的心愿,那不过是你们自我安慰的谎言罢了!她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没有意义,即便活着的人还记得她,又有什么用呢?” “不是这样的。”沉默良久,风树最终还是选择反驳:“□□的消亡,并不会带走她的精神和意志,也不会抹消她存在的痕迹,你,我,还有这个世上的许多人,都会想起她不是吗?” “废话到此为止吧。”年轻男人的声音,单凭这突兀的一句,任谁也想不到来的是扉梦之寻,他冷着一张不具情感的脸,走到奇斯尼面前睨视他:“我有话要□□自己的手下,能请你离开吗?血帝。” 风树不介意回避,正想邀请苍棱一道离开,扉梦之寻再度打断:“苍棱留下,我有话说。” “我在不远的地方,你小心。”风树说完,一秒都没有浪费的扭身远离了寻的视线。 “寻前辈,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云罗加图在哪。” “不清楚。”奇斯尼半仰着脸,琥珀色的眼瞳里写满挑衅,不知怎的,忽然对寻不敬起来:“寻大人,事到如今,你预备怎么处置我呢?” 即便是处处谨慎的苍棱,也不曾想到,这是奇斯尼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在那之后,他水蓝色的头发被鲜红沾染,他也像一片悄然落地的树叶,无息的枯萎了。 奇斯尼依稀看到那一天,那抹艳丽的红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从此……系住了他的一生。 膝盖抖动的幅度愈来愈大,最后,风扬龙泽再也压制不住这份痛苦,骤然倒下了,那么的没有预兆,就浑身浴了血一样惨烈悲壮,玉灵碧惊恐莫名的跪坐下去,根本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因何而起。 但渐渐地,她还是意识到了:“难道那边……” “是雷神的索魂锤钉。”强撑着一口气,风扬仍让自己眉间的痛意降到最低:“那边遭受的攻击……会在最后直捣这里,看样子,雷神空雀早就设下了埋伏,在我分解前,把锤钉插在我的身上……” 碧瞳好像感应到什么一般哇哇啼哭,虚弱无比的玉灵碧勉力抱着他,可如今,更让她生不如死的,是龙泽沁血全身的一幕:“龙泽,你坚持住,我马上用天水之露给你止血!” 龙泽微笑,轻按下碧姐即将撒开孩子的手:“没用的,碧姐知道,被索魂锤钉钉住的人,只会把血流干。” “不可以……”玉灵碧还是把碧瞳放到了地上,伸手去抓风扬一点点溃散的臂膀,看着信赖的家人自下而上,最终化为模糊的泡沫,她泣不成声:“龙泽!” “碧姐,对不起,龙泽不能保护你了,你要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一定要珍重……龙泽,就此别过。”风扬龙泽含笑无悔,终是化作虚无,飞散在了空气里。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恍惚过后,玉灵碧开始四下寻觅风扬的影子,她觉得,他还在身边,只不过用隐身术藏起来了:“龙泽,你别和碧姐捉迷藏了,碧瞳在哭,你帮我哄哄他……” “幸运幸运,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冒然闯入的声音让玉灵碧火速抱起碧瞳并退后数米,因为虚弱不堪,还生生跌了一跤,就当她连质问来者是谁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一面冰墙拔地耸起,将水神亚雷兹和光神玉灵碧成功分隔开来。 亚雷兹抬起眼睑,不屑的“啧”了一声,那玉灵碧被一只体格庞大的元灵兽雪雁托住,连目标之一的小屁孩也跑到上面去了。不过须臾之间,半空里的雪雁被一股无形力量打得东倒西歪,碧手部一松,碧瞳就这么直直的坠下去了,碧惨然大呼,在亚雷兹接手之前,惊魂难定的看着那一抹速掠的白影。 浑身轻纱如雪的乌发美人回眸一望,手中的婴孩停止了啼哭,她扬声,对半空里余怕未消的大姐说:“碧姐,你乘着雪雁离开,到雷国国主那边去,我保证,会让孩子安然无恙。” “可是,你一个人……”玉灵碧焦虑而担忧,这不仅仅是因为碧瞳。 天雪柔,对她展颜一笑,用胸有成竹的自信神采安抚了大姐的心:“大姐给我的光之能量,够我应付的了,你放心。” 玉灵碧含泪接受安排,她岂会不知,亚雷兹在天雪接住碧瞳的一刻,撑起了无形的“死水结界”,不论是天雪碧瞳,还是她自己,只要冒然突刺过去,就会化为连残渣都不剩的飞灰,除非,她现在有力量强行轰开这重阻隔,除非,天雪会带着碧瞳,打败亚雷兹。 不,天雪一定会成功的。玉灵碧信任自己的家人,她要乖乖到拓天那边去,不作为一个累赘,而作为一个,精神方面的坚实后盾。 碧瞳在天雪的臂弯里,睡得很安稳,天雪不敢把他放下,也不敢贸然动用空间术,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抱着,同时不住戒备跟提防,观察敌人的动向。 亚雷兹设下死水结界后,一时也没了动作,他神色诡异,隔了好几米远对天雪柔展露阴森笑容,那神态很容易使人意志动摇。 可惜天雪是个冷静惯了的人,就算身处劣势之下,也不会惶恐难安,她调整了一下抱稳碧瞳的姿势,确认动手后不会伤及孩子,才振袖发力,一把掀起夹杂着冰屑的刀风,果不其然,冰风撞击到死水结界内壁时,竟将那能量生生反弹下来,天雪也早有预料,轻松闪身将攻击全数避开。 亚雷兹神情产生一丝微妙的变化:“这家伙……是在试探死水结界的等级吗……” 死水结界近乎无形,凡人之躯触碰却会达到灰飞烟灭之效,普通事物或力量敲击在上,也会像之前那样全数反弹回来,而且内部诡谲莫测,是水神的“小世界”,时时刻刻充溢着危险。 天雪镇定的观察了一会儿,忽然旋身倒退,停步在距离透明壁半米的地方,右臂的雪色衣袖随着动作挥舞,一条十米长练就此飞出,顶端拴着一把锋利的冰制宝剑,冷冽的剑尖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迫近亚雷兹,就这样削掉一缕他颊边的发丝。 藏青色的光泽美发随风飘开,亚雷兹除了震惊,神色中还有些恼意,他可是美战士叶菊郎般的人物,在意自己的外观重于一切,蝴蝶型折扇猛力挥开,随着动作不住有看不见的水之刃飞射过来,天雪对于水和冰的感应非常敏锐,几个优雅的舞步后,攻击尽数避开。 “她看得见吗?不可能……不过这样刚刚好!” 一瞬的狰狞在亚雷兹的脸上开了花,几乎同一时间,天雪反身护住已经无法用一只手保护周全的碧瞳,就这样生生挨了一击,上一刻被她尽数避开的无形水刃,事实上是死水结界内部发出的,死水结界作为水神觉醒者的绝技,有着超越其他结界术的“自我意识”,会根据主人的需要,自行收放攻击和恶意。 简直,就是有生命的结界。 “就算你看得穿,有那个孩子在,你也没办法完全克服障碍,所以还是乖乖等死吧。”折扇拢起收回,亚雷兹纤细的身影渐渐模糊在结界内侧,可以透过透明的结界壁,看到万里无垠的水上风光。 看不见就等于把危险扩大到每一个细胞跟前,为了不使敌人近身,天雪飞离原地,手中持有的十米长练操纵顶端的冰剑迅速挥舞出防御阵,果不其然,亚雷兹并非隐身遁形,只是利用水光折射的原理让自己消失在视野罢了,将他身形强行逼出之后,天雪就这样一边持练击打,一边紧护碧瞳。 她高超的纱练操控力还是让亚雷兹暗暗吃惊,原来是他小看了这女的,不过与此同时,他瞪大双眼,盯了几秒钟后阖目一笑:“看来我们两个差不多,都是讨厌火的类型。” 天雪听说过,诸神团神之觉醒者辨识过往痕迹的神技,他们可以凭借双眼勘破对手的弱点,甚至是在过去的多年中,经历过怎样的受伤和训练。天雪柔惧热怕火,其实也不算隐秘的事,但她明白,对方能说出这一点,绝不是凭借所谓的情报。 另外就是,亚雷兹这么说,结合他独断专行的个性,就一定不会用火术对付她。天雪笃定的想。 亚雷兹万万没想到,他的话成了敌人找到突破口的关键,本以为都是同路人,没想到这女的竟然使出火球术向他攻来,当灼热的火焰扑烧到他面前时,他忘记了保护自己的头发,竭力向旁翻滚过去,却只是迎来了更大一颗火球,尽管后来他轻而易举以水术浇灭了这重攻击,可美丽的头发还是被烧卷了不少,他额头上的红色图纹开始随着表情抽搐,随后,这个优雅俊美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嘶吼声,几乎颤抖的、向他憎恨的敌人说道:“这可是你找死,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天雪自然不会被他恐吓的话吓到,敌人越是敌意满满,她越是戒备力高涨而已,微微拧紧的眉头下,一双细长美丽的墨瞳噙满坚韧。 这种格外具备天地盟风格的眼神,让亚雷兹的怒火更甚,他站在原地,浑身发抖,脸上有微光在忽明忽暗,天雪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时刻戒备,用最佳状态迎击最强的敌人。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觉得四周气温骤降下来,依旧是太阳高悬,光色横空,即便夜夜睡在冰床上也不会觉得寒冷的天雪,此刻莫名的畏起冷来。 思来想去,也只有水神做了什么,才能够诠释这现状了。 “我本来只想把你冻起来,让你永远沉睡而不至于尸骨无存,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亚雷兹无比冷酷的向重心愈发不稳的天雪宣告:“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是吗?嘿……我偏不告诉你,我要让你这种不珍惜别人外表的家伙,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挂的!” 呼吸越来越急促的天雪终于跪坐下去,捂住嘴巴的手心,不停被温热的液体浸染,是血,当天雪低头注意到时,她已经呼吸困难到无法言语。 脸色急剧惨白下来,像被一层寒冷的冰霜冻住,天雪逐渐意识到,这是一种疾病,而这种疾病,是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 只为了报复。 忽然,她瞠圆两眼,打开襁褓后火速而小心的检查了一遍碧瞳的身体状况,她难得流露的焦急让亚雷兹十分喜悦:“不用担心,这个小孩我会好好接手的,因为需要患‘寒痨’而死的人,仅你一个就够了。” “岂会……让你得逞!”天雪明白,从她迈入死水结界开始,她的一切命运就都不由己了,在这期间,不论亚雷兹做什么,她只能全力反抗,但却不能逃脱。 但是,碧瞳也在这里,她答应过碧姐,会好好守护这个孩子。 已经不记得,遇到天地盟后所讲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了,因为她有太多太多的欣喜,没办法言说,只能藏在心里,化作行动。 亚雷兹还在叫嚣,明明白白的宣告天雪柔的死刑,他没有看到,甚少微笑的女子唇瓣动人的一抿,所以他不会知道,自己的死水结界也有被“人类”强行攻破的一天。 这个天地盟的女城主,人称雪罗刹的战场女精英,居然用自己的余力强行轰开死水结界的一角,并及时召唤出小雪雁,让它承载着碧瞳飞速逃走,其间,亚雷兹妄图阻止,都被她拼死拦住了。 “滚开!”亚雷兹怒不可遏,一脚踹中她的腹部,让她随着余下破裂的结界壁一起飞到远处水域。 只会在冬日里盛放的红梅,于是开满了春光洋溢的这里,开满在她的身畔,阖目前,她最后看到小雪雁远去的背影,才肯安心无忧的入睡。 Chapter 1172 诸神团里,除了上层干部真觉醒者,中级干部伪觉醒者,还有很多,连小神都算不上的“神兵”,他们作为诸神团的基层人员,或许是畏惧神的力量,也或许,是真心实意追随这份信仰,总之,诸神团成立以来,从未有过部下叛变之事。 当然,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别有所图,就未可知了。 “听说,你们天地盟死了不少人,有一大半是心不安分的背叛者呢。” 开场就用充满敌意和尖酸的言语,好像她们与生俱来就是有血海深仇的仇敌,代特本来以为是这样,但后来她发现,这个戴着厚片眼镜的女人,仅仅是性情如此罢了。 敌人,就是仇人,就是应该放在嘴里辱骂、放在眼中鄙视的怪物。 “我是一井代特,既然我们相遇了,那战斗不可避免,别的话无需多说,动手吧。” 事实上,代特是不想和她做口舌上的较量,更没心情听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宣泄其内心的不满。 “我是恭真,竖起你的耳朵记好了!我今天!会把你杀死的!” 一井代特扯唇一笑:“真正的恨意,从来都不是挂在嘴上的。” “是啊,就像你现在故作淡定,却也忘不掉……自己的父亲和妹妹死时的惨象不是吗?”恭真继续出言不逊,期间伴随尖锐刺耳的笑声:“听说他们当时半点反抗余力都没有,真是活该哈哈哈哈!” 碰击声,碎裂声,还有恭真震惊过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一井代特看着惶恐摘下碎裂眼镜的恭真,眼中再也没有清亮的光辉:“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一味的出口伤人,不过就算你没有口不择言,诸神团这个组织……我也灭定了!” “比起我,你这家伙简直更不要脸!智商堪忧的人才会说大话!明明就是一个连诸神团也不会接纳的废物!神气什么!” “没有被你们诸神团看中,真是我一井代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等待你们的!只有最残酷的结局!诸神团是不会输给你们这些凡人的!” 从口袋里掏出备用眼镜戴好,本只是冷嘲热讽的恭真,如今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杀意。她的武器是一把双刃短剑,速度和力量都不弱,尤其是冲击时的贯穿力,曾一度让代特哑然,可惜,不论真正实力,还是从心底引发的恨意,恭真都无法和代特相比。 她曾无数次苦练功夫,在经络无法释放元能的窘况下,她也曾无数次突破极限,终于在最后,练得了足以保护自身、甚至是保护家人的能力。 可惜,她的亲生父亲和妹妹,已经撒手人寰,不论她怎么刻苦努力,这惨痛的事实,都等于是她不愿留守的噩梦。她对诸神团的恨意,也日益深浓。 恭真自己的利刃,最后将她自己的头切断了半个,只能趴伏在地上,用尽余力死瞪着全身而退的敌人,本想开口咒骂,却一次次被咽头涌上的鲜血哽住。 在她完全断气、确保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后,代特拿出了一种化解尸体的药水,毫不迟疑的浇了上去,她告诉自己,也告诉冥冥之中“等待”她的诸神团敌人们,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她会全力击溃这个组织。 一井代特幻化成恭真的样子,往西边水区行走时,目睹了伙伴木茉的死去,她强忍悲痛,在风神海罗莎面前表演了一出淡定戏,之后,她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步步前进。 想要根除诸神团,就要擒贼擒王,从最大的那一头开始。 遗憾的是,除了术法界一边的药王,其他成员也在无声无息的回归帝恒身边,假恭真在暗处观察良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神兵越来越多,其中夹杂着不少伪觉醒者,即便真觉醒者寥寥无几,她也无法保证,可以凭一己之力夺得完胜。 这是重要的机会,是难得的机会,她不能轻举妄动。 “喂,你在这干什么?过去战排啊!” 代特回头,看到那个蒙着单眼的高个子青年,资料中,显示过这个男人叫做童人,也是一名伪觉醒者。 “啊,童人大哥,我不太舒服,想在这里休息一会。” “你刚刚战斗了吗?受伤的话就去找海罗莎,她的医术最好了。” 童人是个心眼不多的人,对于幻化技术并不够出神入化的代特,显然没有半点怀疑,甚至,当帝恒的临时宫殿遭毁,全员需要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时,他还主动伸手搀扶看上去很不舒服的“同伴”。 混在神兵大队里,好过突兀的出现在那几个难缠家伙的眼中,不被发现就不会被质疑,就不会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诸神团神兵的能力是超乎寻常的,这不仅仅应用在战斗上,几乎没费多大功夫,比先前规模更大的铜质临时宫殿诞生了,昏昏沉睡的炎之帝恒被安置在铜丝编织的热榻上,听说,这种金属经由火神的火力一烧,有起死还生之效。 “童人,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你问。” “诶诶!咱们首领睡的那张床,好像很神奇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啊!”代特开口之前,就有其中一个神兵跃跃欲试的问了出来,他旁边的神兵解释的清楚也很明白:“这种铜,可治百病,是很多医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听说用它做手术,开刀瞬间就能根除疾患,据说是炼制的时候,往里面注入了神树的树枝或是树浆……” “啪!”人头,就这样径直的从代特颊边飞过,碗大的断口呼啦啦喷出大量鲜红,惊的周遭神兵一致退后。 代特被无端溅了一身血,一时间脑海空白无物。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不是来之前没做足功课,就是可疑人士!你们给我听好了!现在是关键时刻!遇到任何可疑的家伙,还有不专心的家伙,都要跟我报告!” “是!童人大人!” “恭真,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代特勉强回过神来,再看童人时,已难以把他当成一个心思恪纯的人:“我想问,你看到海罗莎大人了没,我好半天没她的下落了……” “这个,不太清楚,一会儿你问问跟班的吧。” 眼见童人要走,代特打算孤注一掷,拦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瓶子:“童人大哥,和海罗莎大人分别之前,她要我把这个喂给帝恒大人喝。” “这是什么?” 代特拧开瓶盖,倒出一小点在手心里,舔舐入口:“你看,不是可疑的东西,只是缓解药,会让帝恒大人舒服些。” “那好,你跟我来吧。” 从容沙诺跟着拓天步行已有大半天了,空城说是空间夹缝,倒也出奇庞大,一路上水路漫漫,连一个熟人或敌人都没瞧见,倒有一个立场不明的高挑美女,出现在苍茫的视野里。 “我是黄婵。” 原来,她是被五代国主雪薇雇佣来空城帮忙的,女王之所以放心把任务交给她,也是因为她此前受过督翼“原磁能”的思想限制,面对光域的利害,自然不敢疏忽滑头,她甚至笑着坦白这一切,还说诸神团请她做事,她都义正言辞的回绝了。 “那么,五代国主交给黄婵小姐的任务是什么呢?”沙诺切入主题,现在一切都充满未知和风险,不能有半点马虎大意。 “是这个哟。”黄婵从空间存储装置里挪出一口大箱子,里面是满登登的手掌大方瓶:“这里面是我刚刚采集的天神之水,我知道,这是天地盟军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太好了!”从容起初很兴奋,但紧接着她发愁了:“可是,要怎么找到大家呢?” “送东西的话,还是可以办到的。”水无痕拓天出人意料的发动了召唤术,并一次叫出几百只羽翼纯白的小鸟,他派遣这些元灵兽小家伙将天神之水送到每一个天地盟成员的手中,小家伙们立刻一鸟一个,以爪提拎,飞入高空后朝着四面八方去了。 沙诺和从容将天神之水饮下,同时希望小鸟元灵兽们可以尽快找到各位上主,他们一直在四处采集碧落泉,用以维持,幸好五代女王委托黄婵走了这一遭,他们才不需要再费心去找这能够根除隐患的绝佳“良药”。 黄婵离开了,从容正在为晴尊等人的现状悬心,从而叹息出声,诸神团里的智神觉醒者明目张胆出现了:“这时候就唉声叹气可太早了啊,我们也损兵折将了很多的说~” “这是什么意思?”三人立刻步入警戒状态,这个男人可是帝恒身边的二把手,实力深不可测,断不能小觑。 “意思就是,我们这边也有很多人阵亡了。”助贤的骤然登场,还有令人畏惧的话语,拉走了一众的集中力:“各位,这个人交给我吧,你们往南边走,不久就会遇到晴尊大人。” “助贤少主,你不是去那边了吗?”从容难得还没有迷失方向。 “我和也俊交接了。” “那你喝到天神之水了吗?” “喝到了。”助贤朝拓天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多谢。” “不如,这个人还是交给我吧。”面对强敌,拓天没打算退缩。 “碧瞳应该也在那个方向,只有欧也和沙诺,是不足以应付敌人的。”助贤冷静决然的断言,目光并不曾从彼欢身上移开:“你们三个一起,才有可能度过危机。” “那,好吧。”拓天思忖了片刻,决定听从助贤的安排。 “助贤少主,你要小心!”从容晓得,论战斗才能,天地盟中没有人比助贤更擅长了,他甚至在术法界面前,都是首屈一指的奇才,可分别在即,她就总也忍不住像个老妈子一样担心嘱咐。 “会的。”更加难得的,是冷冰冰的助贤这回没有忽视同伴的关心。 一行三人迅速转移阵地后,彼欢悠扬的笑声响起来:“看来,你的伙伴对你很信任呢。” “彼欢,无需多言,既然遇上,就节省时间速战速决吧。” “你确定不休息一会儿吗?” “不需要。” “不要误会,我是想说……现在不休息,这辈子你都没机会了。”和助贤从头冷到脚的气势不同,彼欢的气息,永远在阳光和阴暗中自如切换,时而像个没心没肺的普通热血青年,时而,就是个黑心黑肝的奸邪阴狠鬼才。他的话并非为了激怒谁,而是真真正正的,拥有这个实力。 助贤始料未及的一怔,彼欢不过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下一刻,就完全变成了风扬龙泽的模样,强力水遁瀚海流瀑造就的轰动规模完全不逊于本人使用,在山洪般的巨浪里还夹杂着以悠的风遁切刀,把助贤逼得只能一再奔逃,天地盟的首领级男战士跃入半空,发现彼欢不断变更着逝去伙伴的容貌,心下一紧,拳上的力道不自禁狂涨起来。他做出被滔天大浪吞并的模样,在彼欢反遭自己所用的招式蒙蔽了双眼的瞬间突刺上来并麻利刺了一光剑,剑尖回返给他的,是可观的血管断裂声,但很快,他又一次怔住。 水幕散落之间,途倩儿惨白的脸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玲珑印熠熠发亮的图案烙印在助贤的心口上,轰然一声爆响,整个人化作一团白沫飞散在眼光发怔的彼欢面前。 第一回合告一段落,双方皆无损伤,助贤也难得肯开口问敌人问题:“你是怎么避开的?” “比起这个,难道你不该关心我为什么可以复制死人的脸孔和能力吗?”彼欢指着自己,发笑给助贤看,那表情十分的猖狂欠扁。 “如果你是原复华一族的后人,就一点也不奇怪。” “错,复华一族终究是凡人,而我……是神的复制体,创世神的近神者。”宣言落毕,手心抹过面庞的瞬间,他竟变成了助贤的“复制体”。 助贤手中光剑剑刃溃散成末,充满力量的手腕也瞬息松脱,剑柄当啷落地,反磕起象征劣势的声音。 “我已经放你一马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应付了。” 彼欢的言外之意助贤明白,面对面的夺取后果,就是被夺取的人会从原地消失,这个智神,为了正面打击敌手,看来确实是“放了他一马”。 可惜,助贤与生俱来,宁可被敌人不留余地的痛击,也不愿像此刻这样遭受“施舍”。 “被夺走力量,就意味着连光能也无法使出,天地盟的夜叉皇,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彼欢充满阴谋和恶意的微笑,从唇角蔓延到整张脸,这样的表情结合助贤习惯性冰冷的面容,看上去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天色晴朗,光线充沛,对阵时目不转睛的正视前方,也只是为了捕捉到敌人的时刻举动,就算是神之觉醒者,也逃不开这样的套路,就算是神之觉醒者,也会在眼睁睁的注视下,犯下令敌人从眼前逃脱的“错误”。 那个须臾间,彼欢是惊怔而骇然的,被夺走了全部“取胜希望”的助贤,竟然从原地消失了,而一切细节都反复向彼欢传递一个事实——助贤动用了瞬间移动,光速一般的逃脱了。 他思考上述问题,哪怕只有一个眨眼的恍惚,也会给助贤提供强有力的制敌机会,光剑再度挥斩时,假助贤的项上头颅远远地飞离了身体。 失去脑袋的尸身摔入水中,慢慢溶解成血色泡沫,助贤看了一眼彼欢可能存在的方向,脑海里经不住闪过昔时的诸多画面。他从来不会这样,历经生死也并非头一次,可唯独这回,他总会忍不住想起,和那些聒噪的家伙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夜曦耶箩当年将复制体的制作方法透露给我,可最后,我还是把他杀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彼欢毫发未损的走回原地,正正当当站立在假助贤消失后的血沫上。 助贤听得真真切切,可他不想回答,也深知没必要理会。 “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和自己一较长短的人越少越好,同样的能力,既然我拥有了,又何必让别人继续霸占着呢?”耸肩,摊手,智神的真觉醒者无辜但邪恶的冷笑:“我只是不想和别人一样,你能理解吗?” 封印之心在额头上闪闪发亮,沐浴着强大的光能,即便被彼欢用尽心机的夺取,也不曾枯竭助贤精神里的意志。 可惜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在两人最后一击的对轰结束后,始终要有一个,必须去承受残酷的结局。 Chapter 1173 水纹状的声波从空城一点向四周缓缓漾开,即便损伤不轻,亚雷兹也还是有力气秘密传音,令空城每个角落中,都充斥出自己的声音,当然,这份特权,只有诸神团的内部人员才听得见。 他告诉自己的同伙,敌人之一,已然落网,此刻就在他的手中。 一井代特醒来时,整个人都被捆绑在布满荆棘藤的立柱上,藤上生长的棘刺刮的她背上千疮百孔,同时不断有刺痛和辛辣的感觉传来。她在接近帝恒的一瞬,未及出手就被忽然到来的亚雷兹识破了,之后的一番角逐,她并不是亚雷兹还有童人的对手。 炎之帝恒还在昏睡之中,而新造的临时宫殿这里,不时传出冷鞭抽打的声音、还有女子微弱的呻吟,短短五分钟,一井代特就被水神亚雷兹折磨的遍体鳞伤,可她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肯说,甚至对亚雷兹冷嘲热讽:“别白费心机了,就算你今天打死我,也别妄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实话。” “不,你误会了。”亚雷兹丢开第二条沾满猩红的鞭子,转眼又持了一条新的上来:“事到如今,我已经没什么想问你的了,在你的伙伴一个个跑来自投罗网前,你就好好尝尝皮开肉绽的滋味吧。” “亚雷兹大人。”拆除了全身绷带、如今复原得和原来差不多的安檬畏畏缩缩走上前,手中托盘上有三只透明玻璃碗,碗里各装着红、黄、棕三色液体:“您要的辣椒油、黄酒还有米醋拿来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拿这玩意了?”亚雷兹心情不太好,正要发难,忽的眼前一亮,笑着赞赏起这个看似胆小的手下来:“不错嘛安檬,越来越懂得揣摩上级心意了,知道我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这东西啊……” “您过奖了,我只是以为您要在这边用餐所以拿了些调味料来……” “行了,别说了,我都明白。”亚雷兹糟糕的情绪一点点褪去了,他斟酌了少顷,还是象征性的征询当事人的“意见”:“一井城主,不知这三种调味料,你最喜欢哪种啊?” 一井代特眉头都不动一下,更是把亚雷兹的问话充耳不闻。 “不说话是吧?那就挨个尝尝吧!”棘刺藤鞭蜷曲成团,先是在米醋里浸泡片刻,再度扬起时,空气中弥漫出高浓度的酸气,这让持鞭者兴致大增:“不错啊,浓度指数很高的说!” 米醋,黄酒,辣油,依次成为棘刺藤鞭的辅助工具,于短短的时间里,加深了代特身上的伤口,那些性质刺激的液体,顺着滴血的口子一点点渗进肌理,代特强忍住的呻吟声慢慢变得不可控制,那种疼,比千刀万剐也好不到哪去。 “亚雷兹大人对敌方女性下手好狠啊……” “笨蛋,那个女人可是最痛恨诸神团的存在,今天若是放过她,明天她就有可能成为组织的第一大威胁。” 安檬和童人的交谈中止不久,代特在亚雷兹毫无停歇的凌虐下,彻底痛晕了过去,亚雷兹又让安檬搬一桶盐水过来,用刺痛和冰冷浇醒了痛不欲生的敌方女子。正要重复方才的“无由拷问”,棘刺上的辣油竟泼入自己眼中,亚雷兹惊叫一声,本能倒退的过程里又于面部挨了几鞭子。 等他用清水完全洗净眼中的辣性物质时,童人已杀到天地盟纳连也俊跟前,呵斥他交回诸神团图谋不轨的罪人一井代特。 为免除打扰,也俊造出光阻多棱镜,把代特严严实实护在里面,他的眼色极其沉重,看着不住抽搐发抖、面孔惨白的伙伴,怒意横生:“伤得太重了,伤口里还有很多刺激性的物质,要马上处理才行。” “你这混蛋!”亚雷兹面对小银镜中自己被抽花的脸,一面失色痛嚷,一面恨意难平:“你居然敢打伤我美丽的脸!我要杀了你!” “抱歉啊,我从来不会怜惜人妖的面孔。”也俊风流倜傥的一甩头发,潇洒待战:“没什么可跟你们说的,开打吧!” 第一个前来应战的是童人,他孔武有力,凶猛异常,完全看不出是此前受过多次重创的伤患,可十几个回合后,他还是惨败在纳连也俊的战术和技巧之下。 “这小子,看上去不正经,实际上鬼着呢,他能看穿童人的弱点,并引导性的让童人使出自己不擅长的招式,再乘隙下手,提高成功率,以往都没注意到……天地盟里还有这样的家伙在……”亚雷兹暗暗咬牙,表面上却不着痕迹:“纳连也俊,你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甘愿屈居在上主之位呢?” “人妖先生,你问这话不会是想挖墙脚吧?”也俊优哉游哉的掸掸手,捆缚术的能量线已悄然扎入地表,冒头在多棱镜里部,它们携着止血消痛的治伤药,偷偷覆满代特的体表。一切都进行的人鬼不知,纳连也俊精确操纵着双术的同时,不忘了和亚雷兹斗智斗勇。 “别叫我人妖……以及,别误会,诸神团还不会垃圾到拉拢你这种凡人……风雅公子。” 当年的护国卫战,纳连也俊被冠以“风雅公子”之名,因为他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便能轻轻松松取得胜绩,优雅冷静,信手拈来,实在是个传奇人物。 “人妖先生,你不是想给你的脸报仇吗?要么赶紧开始,要么,我可走人啦!” “都说了别叫我人妖!”亚雷兹瞬间炸毛,被激怒后正欲出手,被那让赤魇烧断了一条手臂的火神西林拦住了,亚雷兹大为不满,平日里,他就把西林当做克星一样看待:“你这家伙干嘛出来坏事!” “现在不要白费力气在敌人身上,首领的伤势要紧。” 西林的弦外之音,这回亚雷兹听懂了,可他并没有放松对于敌人的歹意,一个顷刻过后,也俊瞪大双眼,回头张望,只见代特惨叫着被提上了半空,破除多棱镜、切断能量线的,是一只无法形容的庞然大物,水体制造,却像有意识一样用巨爪拎着代特的后衣领,并且她的脖子上,还缠绕着一条没有棘刺的细藤。 “作为凡人,只要乖乖等着神的摆布就好,你们非要往死路上走!活该!”亚雷兹洋洋得意的往半空一指:“看到没有,你的伙伴危在旦夕,如果你这臭小子不乖乖束手就擒,我就马上勒死她!” 另一只巨爪收紧细藤,代特的面孔立刻发青发紫。 “住手!”也俊不得已做出妥协之态:“你想怎么样!” “这招虽然不怎么稀奇,但真是屡试屡爽呢。”亚雷兹讥笑一声:“她,就先在这里待命,会不会活下来,全看你接下来的行动了……纳连也俊,我不是在恐吓你,更不是在和你商量,但你想和这个女人活着离开,就必须付出点代价,比如……用别人的命换,你马上把你的伙伴们一个不落的聚集过来,不要让他们起疑心,事成之后……” “休想!”半空里的一井代特闻言,使尽浑身力量嘶吼出断断续续的句子:“也俊……不要答应他……你快走……别管我……” “纳连也俊!”亚雷兹眼中瞪出了凶残的血丝,旋即拉紧细藤,让一井代特距离死亡又进了一步:“我告诉你吧,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你们横竖都要死!何不能活一个是一个?你想救大家?可你连眼前的这个都救不了!你想鸡飞蛋打吗?啊?!”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请你遵守你的诺言,放过她,给她上药……”也俊眼底划过各种复杂和绝望,可他最后,把这些情绪通通咽下了,转过身,步履坚定的离开。 悬在半空里的代特,再也没法如愿吼出自己想说的话,她痛哭的流下眼泪,死死的咬住下唇,是天地盟的大家,为她开辟了不一样的辉煌人生,是天地盟的大家,和爸爸妹妹一样把她当亲人看待,她的生命里,从不觉得哪一段时间是充满阴霾的,那是因为,她遇到的,都是她拼命想要保护、而又拼命想要保护她的……家人。 可笑的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里,她竟然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细藤的勒紧幅度愈来愈大,她的嘴巴张着,不断有清新的海风涌进来。 “我的家人啊……我马上就要和你们团聚了……我的家人啊……愿我是最后一个离开这个世界的……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也俊的步履沉重至极,才迈开不足百步,身后就传来重重的水花迸溅声。他浑身一战,转头瞬间望见西林和亚雷兹怔在脸上的表情。 而代特,已经从松脱的细藤里落下,一动不动侧倒在浅水层里。 她拼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最终力气”,自行加剧了细藤的勒紧幅度,抢在也俊离开之前,用自缢结果了性命。而这条有生命的绿藤,是绝对不会禁锢死物的。 “代特……”他走回来,蹲下身,将面上留有幸福微笑的女子抱入怀中:“你不是说,要手刃诸神团吗?那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弃?!啊?!” 扉梦之寻把苍棱带到了嘟嘟岛,在那里,苍棱见到了奄奄一息、至今还无好转的赤魇,他身上的绷带和药物已经换了好几次,可他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苏醒着,而现在已经陷入了重度的昏迷。 “化羽,没有到这里吗?”苍棱一面迅速展开救治行动,一面跟果儿打听。 夜曦果儿见他来了,哭也不是,高兴也不是:“化羽少主没有来,这已经好几天了,只有我们几个在这……他们,是放弃赤魇了吗?” “别胡说。”苍棱不加迟疑的打断她:“赤魇是我们的家人,这个大家庭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放弃彼此。”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天,就只有苍棱城主你一个人过来呢?” “他们……一定出事了,不然任何人,都不会停止脚步的。”苍棱说的极为笃定,目光里又隐隐含着泪水,他全力使出天水之露,给赤魇做最大强度的修复,然而他的眉头,始终深锁着。 “对不起,是我多想了。”果儿在心中默默祈祷,愿她一个人的曲解和错误,不要给赤魇带来伤害。 足足花了两个小时,苍棱不知道自己释放了多少天水之露能量,赤魇境况的好转,让他心里愈加舒坦,甚至,他愿意为了救活赤魇,就这样一直用到生命干枯。 “喝口水吧。” “多谢你,寻前辈。” 扉梦之寻明白,苍棱感谢的,不仅仅是这一杯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寻前辈。”苍棱喘了口气,用另一种方式回应他的提问:“我请求您坦白告诉我,你有没有参与诸神团的这次行动?” “如果你信我,就记住我下面的回答。”寻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我从来都不是忠心于炎之帝恒的神之觉醒者。” “那你……是忠心谁的呢?” “我自己。”对于果儿的疑问,扉梦之寻回答的干脆果决:“不论曾经蛰伏在天魔教,做一名叛月成员,还是后来和武神合作,甚至今天和诸神团有瓜葛……我所为的,始终只有我自己,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是敌是友,至少现在,我是来帮你们的。” 玉灵碧有无数次想要折返回去的念头,都被急速飞翔、片刻都不曾停歇的大雪雁劝阻了,它飞行的速度很快,直到快要抵达更远的地界后,才慢慢放平速度。因为,小雪雁传来讯号,它正驮着晴尊的孩子,往这里奔赶。 雪雁挑了个安静的树尖停落,不多时,小雪雁带着碧瞳出现了,玉灵碧方知,天雪在和水神亚雷兹作战的过程里,以身殉职。 接住碧瞳的双手不住发抖,一颗颗血珠迸溅下来,她一阵眩晕,竟从树上直直的摔了下去,那树少说也有十几米高,况且她还抱着孩子。 雪雁母子来不及营救,可还是拼命下飞意图接住晴尊,关键时候,三个迅疾掠来的身影围成一圈,将险些摔在水里的玉灵碧母子稳稳接住。 玉灵碧宛如遭遇了一场噩梦,醒来时不断痛哭,甚至悲伤到无心去哄逗啼哭的孩子。龙泽,天雪,光是她亲身经历的,就已有两个伙伴阵亡,其他人,她几乎不敢去想。 “碧姐,你和碧瞳先把天神之水喝了吧,是五代女王派人送来的。”从容能够体会她的心情,伙伴们一个接一个折损伤亡,要想不意志消沉,简直难如登天。只不过,诸神团也在这里,他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感怀和哀悼:“你听我说,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对于消灭诸神团,我们半点都不能松懈。” “是啊,碧姐。”沙诺也紧随着从容的话安抚:“敌人千方百计残害我方,就是为了击垮我们的意志,越是这样,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嫂子。”水无痕拓天最后一个开口,寥寥数语,却重新点燃了玉灵碧的求生之心:“俏玉还在凝光城等着你,不论前路多艰险,你都不能灰心,更不能放弃。” “我明白,已经发生的事,再纠结也于事无补……你们放心,我不会再这个样子了。”强使自己振作起来的玉灵碧,总算重新焕发出象征着希望的笑容。 即便在他们三人看来,那是极为勉强和压抑的隐忍。 Chapter 1174 诸神团中对美有追求的男人不止亚雷兹一个,比如疾藤,在喝下了天神之水后,就“巧遇”了一名美艳不可方物的……男性。 可巧,紫韵当时也在,只不过他容颜憔悴,正处在昏迷中,疾藤替他查看了一下,伤虽不及致命,却也疲乏到一时半会苏醒不来,扬起下垂的眼睑,定格在从始至终都把优雅微笑挂在脸上的菊央。 “百老大国主就算派了援军,也不会让你打自己人的吧……”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百老大的人哦。”揭去最外面的白色披风,内里充满战斗气息的迷彩制服恍然乍现:“我是叶菊郎,诸神团的早期成员,直属于创世神麾下。”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美战士’啊。”起身,打量他这身并不符合本人审美的迷彩服,疾藤心下清楚,这是一种出招前就部署好的障眼法,因为美战士叶菊郎的元能是彩色的,他没办法随心所欲的暗暗驱动,就只好用色彩斑斓的衣裳掩人耳目,自保的同时,也很好的妨碍了敌人的先知视觉:“你这身衣服,真是耀眼啊。” “多谢夸奖。”收到恭维的话,叶菊郎的笑容反而变浅了,他战胜了紫韵,可半点轻敌之意都没有:“我想尽快赶到首领身边去,不过看样子,你是不会乖乖放我走了……天地盟的疾藤少主。” “和少主不少主的没关系。”疾藤懒懒的小指捅耳朵,旋即冲着似有若无的耳屎吹了口气:“可你打伤了我的朋友,就这么放你走,本人类不是太窝囊了?” “哈哈哈哈,人类……说得好啊,人类。敢和神抗衡的人类……你们还真算是第一批呢,除去你们那愚不可及的幻想,这种精神还是值得嘉奖的。” 开场白似乎到此为止了,穿着迷彩服的美战士发动了七色元能,这些目之所及的东西形成数道彩虹横跨半空,彩虹上居然倒映出术法界各地的情况,从感官上判断,疾藤肯定这并不是幻觉,尤其百老大国主面孔闪现之后发生的爆炸,连这端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对山之国做了什么?”疾藤漫不经心的轻松语调正逐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连同伴都甚少见过的严肃。 “问得好!”叶菊郎眉毛一扬,神采奕奕的答复:“离开那边之前,我留下了一个会定时爆破的东西,看样子已经有效果了。” “你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想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潜伏在百老大身边的吗?”美战士辄便意味深长的一笑,善恶莫辩:“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老人家驰骋天下了。” “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可能背叛呢?” “因为,神使我觉醒了啊。”叶菊郎食指点点太阳穴,笑得宛似一朵美人蕉:“从那之后,我就从菊央变成了叶菊郎,从山之国的国术师,成为了创世神觉醒者的外派间谍,我为的……是帮助他,颠覆所有反对他的势力,首当其冲,就是百老大的集团。” “所以你精心策划了一场爆破……去残害把你当成家人的山之国国府吗?” “别说的这么难听啊,这怎么能叫残害呢?”半空里的彩虹条分解成一根根实体能量鞭,就这样迫降下来往疾藤身上狂抽,期间还伴随着叶菊郎张狂的笑声:“我接下来要对你做的事情,那才叫做残害呢!” 七色元能鞭交汇在一起舞动的场景确实艳丽非凡,速度一快,更是产生了彩虹光海翻腾的景象,叶菊郎以为没有人能够抵挡他这一招不具死角的疯狂抽击,岂料折腾半天,还是让那个懒洋洋的瞌睡虫逃了,叶菊郎震惊之中用彩虹镜面一照,慢镜头回放下方知,疾藤速如闪电,在密集到无与伦比的能量鞭中自如穿梭,半点皮毛都没沾着,他之所以全身而退,完全是凭借过人的瞬之术。 轮到疾藤的时候,叶菊郎就没这么容易应付了,东绕西扯,到最后才发现,那些彩色能量鞭把他自己裹成了粽子,更糟糕的是,这种束缚就只有他自己能解开,在一定的时间内不能脱离的话,困顿其中的人就会窒息而亡。 结局有些出人意料,捆成那样,连疾藤也救不了他,一直向往着优雅与美感的美战士,一直崇尚为了美丽而战斗的叶菊郎,在极端的愤懑和不甘下,选择自我湮灭在彩虹色的束缚中,当疾藤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无声无息的自爆了,这种自爆的方式不会殃及周遭,只会把自己的肉身一寸寸焚成粉末,直到骨渣都不剩。 消失的干干净净,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与此同时,空城彼端的水域上,一路结伴而行的海蓁子、绿阳遭逢了诸神团的两名敌人,一个是“叛月之坤”惠茵檀,另一个,是梦神的伪觉醒者,灯零。 灯零年过百半,是术法界知名的幻术师之一,两方交锋后,战斗也一触即发,为了更有效的克制敌人,惠茵檀和灯零对看一眼后拉开距离。而二者的对手,也分别变成了海蓁子,还有绿阳。 看着这张她幼年时视为依靠的脸,海蓁子做不到忘却曾经,越是面对,反而记起来的越多,有时候她真希望哥哥赏她一次雪落,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忘记很多牵挂,可以在今时今刻,没有疑虑的出手。 “许久不见,你消瘦了,海蓁子。” 有那么一个瞬间,海蓁子望着惠茵檀的脸,回想起“妈妈”这个称呼,她的妈妈明明是水无痕白葭,可潜意识里,却从不抗拒把这个女人当做生母:“叛月分崩离析的今天,我没想到,会在诸神团的作战里和你重逢。” “因为我和浮生,都是创世神的觉醒者。” “什么?” 面前的蓝短发女人,露出一抹淡淡的惆怅:“创世神分解开来,可以叫做‘天神’和‘地神’,天神地神的真觉醒者,是同一个人,可伪觉醒者,却分成两个。” “你和浮生……早在天魔教时,就已经是天神和地神的伪觉醒者了吗?”回顾一下昔时和叛月、天魔教交汇的种种,海蓁子不禁毛骨悚然,那么缜密阴险的天魔,居然会被炎之帝恒给算计了。 “是的,我和浮生,都是诸神团的手下,潜伏在天魔教,不过是为了盯着暗神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因为,这是最后的战争了。” 惠茵檀讲这些的时候,海蓁子看得到她眼底蕴含的水光,她长得和自己那么像,蓝色的发,杏状的眼,饱满的面庞,平和的轮廓,说她们就是一对嫡亲的母女,想必也会有很多人相信吧。 “本不想和你为敌,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海蓁子知道,这真的是最后一役了:“还记得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回不去了……老早就回不去了。” “是啊,从你撇下我开始,从你成为地神伪觉醒者开始……惠茵檀,接下来的对战,我绝对不会手软!你做好觉悟吧!” “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海蓁子。” 波动由小变大,仅漫过脚踝的清水在一阵激荡中溅上半空,随后调转方向,这一方战场,便变成了日头下干燥的旷地,惠茵檀清理了战场,用她的话说,女性之间的对决,无需狼狈,只需要一个高下罢了。 地母缚灵下,海蓁子的光之神箭全数溃散成金色粉末,弓与箭的再度凝结出奇的吃力,她知道惠茵檀很强,但能抑制她到这种程度还是太超乎预料了。 在被那难以言喻的强大压迫碾碎成血沫前,海蓁子仍竭力释放经络里的光能,让它尽最大所能组合成无坚不摧的弓箭,脑中适时想起,那一年的那一天,一大一小两个蓝头发,欢聚在一块儿的美好时光。 “妈妈,你要带我去哪呀?” “妈妈会带你去一个很美的地方,让你在那里平平安安的长大。” “妈妈,我和你长得像吗?” “当然,你是我的女儿,等你长大了,就是我这副模样哦。” “妈妈,你会陪我永远在一起吗?” 蓝发的女人笑了,没有回答,只轻柔的摸了摸女童的脑瓜。 时隔多年,过往的诸事一一淡化在记忆里,可也有经久不褪的,恍如发生在昨日那般亲切熟悉的事情。 最后那一箭,射穿了惠茵檀的膝盖,海蓁子也没有如料想中那样粉身碎骨,她赢了,赢得莫名其妙,赢得心酸无比。 她伸手想要扶住面前满目怆然的女人,却被惠茵檀不动声色的抗拒了,惠茵檀背过身去,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海蓁子想要追上去,发觉自己的两腿酸软,刚刚的一役,她在地母缚灵的重创下,耗尽了所有精力。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也不投降呢?”海蓁子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胜利来的如此简单,也如此荒唐。 “我不会杀你的,更不可能背叛浮生。”惠茵檀没有回头,一步一艰难的走着,就好像要走很久很久,才会离开海蓁子的视界一样。 “妈……妈妈……”她的声音很轻,像转瞬即破的泡沫,见惠茵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伤感的凝望着:“能让我再最后叫您一次吗?” ——至少曾经,你是我的妈妈,而我……是你的女儿。哪怕只是一个骗局,一个假象,一个幼女孩提时候的美梦,可海蓁子还是把它当成了真实。 “妈妈!” 惠茵檀的身影远去了,从始至终,都不曾回头再望一眼她的“女儿”,同样,海蓁子也无缘看见女人当时的表情。 灯零这个面孔冷漠的中年男人,说起来还算是春水唯墨的门生,幻术和画技都超级一流的行家,不过他是出了名的白眼狼,翅膀刚长硬那会儿就背离了唯墨门下,跑到外面尽做些和春水家抢生意的事,唯墨不与他势不两立,他倒是三番五次登门宣战,不但要在画技上一较长短,甚至还要和春水家的幻术技巧争个高低。 此后,每一年春水家族都会收到灯零的宣战贴,而最紧锣密鼓的阶段,偏偏是绿阳远赴光域做城主的这些年。 这一次相遇,说是天意也不为过,因为灯零冰塑一样的脸产生了变化,他冲着“宿敌”的女儿张狂大笑,在绿阳一言不发的情况下就已经喋喋不休:“上天助我!今天终于有击溃春水家族的机会了!春水唯墨!我会在这里让你的女儿代替你们春水家对我俯首称臣!”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绿阳开口平淡,神色也麻木到不具一丝波澜:“站在你面前的,仅仅是天地盟的绿阳,春水一族的胜败,和我没有关系。” “哦?这么无情啊,可在我看来,你这却像投降的前兆呢!” “少啰嗦,开始吧。” 春水绿阳虽说不是个单纯角色,可心无杂念四个字也算担得起,人的心绪和精神一旦稳定,就很容易做到全神贯注,当灯零发觉过来,他已经深深陷入春水绿阳的幻觉牢笼中,任凭他如何试图反克,都徒劳无功。 战斗结束时,春水绿阳还是气定神闲的淡雅姿态,而一把年纪的灯零早已疲惫不堪,等他缓过这口气,也只能心中愤懑的朝天咆哮,仿佛在责问命运为什么一次打败春水的机会都不给他。 “你对春水一族,究竟在执着什么?” “我想站在我想要的巅峰,就必须打败这个巅峰上的存在!”言罢,灯零掏出怀中的画笔,居然用针一样的尖部刺入自己的心脏,一切来的太突然,绿阳根本来不及反应,而灯零本人,也挣扎了几下,用尽最后的力气不甘咬牙:“……什么诸神团,什么觉醒者,全部都只是我的垫脚石罢了!可惜……可惜我还是输了!” 甚少有过面部表情波动的绿阳双眼一瞠,拔腿冲到灯零面前检查他的伤势,遗憾的是,这个男人回天乏术,她想要深层探究的东西,也彻底断了根源。 她忽然间,于心底萌生了从未有过的求知欲,她不能理解,她想要知道,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执着眼前的胜败?同时,她也问自己,何必执着天地盟与诸神团的这次争端? 人生在世,看不懂别人也就罢了,可有时候,竟然连自己都读不明白了。 从空之城上下来,一诺、督翼、橙三人就碰上了刚好走到海渊的碧姐一行,碧瞳安稳睡在母亲的怀抱中,可女人的气色看上去却尤为憔悴。 “碧姐,我们刚刚爬上空之城,发现天之树出事了,过不了多久,空之城恐怕就要坍塌,现在要赶快离开这里才行。” 督翼严肃的警告让迎面而来的几人暗惊了一番,碧让大家带着碧瞳先走,她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人接近这里,拓天及时制止了她,召唤出方才的小白鸟,令它们盘旋在附近的天空,时时观察空之城坍塌前的周遭情况,一旦发现有人靠近,会及时提醒。 部署完毕,一众又随着小白鸟传递的情报路线,往最终的目标地点进发。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临时宫殿高耸巍峨的古铜色外观,远远地,可以看到一蓝一黄双色能量碰撞激荡。 纳连也俊化伤痛为力量,独自面对水神觉醒者亚雷兹毫不慌乱,一招一式都回击的有条不紊,就算童人中途插手,也没有影响他得心应手的攻防。 从旁观察的西林不由在心中纳罕,这个轻易不出手的纳连也俊精神集中起来简直令人畏惧,他居然可以单挑一真一伪两大觉醒者,且还是在伙伴丧生之痛中,保持上风而不变,难道无所不知的诸神团,也会有调查失误的时候吗? “代特……”比起生龙活虎对抗强敌的也俊,玉灵碧的集中力很容易就被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吸走了,她认得那娇艳的发色,和凝光城晚间盛放的紫罗兰一样漂亮特别,昔年代特出现在凝光城时,令百花黯然失色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而现在,这朵最美丽的花,却无声无息的凋零了。 脉搏,呼吸,心率,血压……人类的一切生命体征,一井代特都不具备了,玉灵碧呆呆抱住脖子上勒痕深重的姑娘,不住轻拍她的背脊,嘴里念叨着:“代特,我知道你很累,你们都很累,可睡醒之后,就把眼睛睁开好不好……碧姐,要和你们说话……碧姐……有很多很多话要告诉你们……” Chapter 1175 纳连也俊的实力让诸神团几员猛将惊叹,偏在这时,人数非少的天地盟成员又到场支援,一场在炎之帝恒病榻前的最终对决,就要打响了。 亚雷兹嘲笑这个脸色苍白,只会抱着伙伴尸体哀伤恸哭的“光神”,他眼中的光神觉醒者本就是个成不了大事的弱女子,不趁此机会好好奚落她一番,待她死了,只怕就没机会了。 “玉灵碧,我很好奇,你是在为一个人哭,还是在为许多人哭啊?”亚雷兹嘲讽了她几句,见没回应,干脆凑上前:“如果是后面的,那你现在哭的太早了,怎么也要把他们一个个抬过来才行啊!” 刺耳的嘲笑声,引来天地盟一众侧目跟敌视,玉灵碧也把代特放下,起身正视亚雷兹充满藐视的目光,她抬起手,眼中愤恨难平的厉光骤然滋生,在亚雷兹有些发愣的注视下,将万境天阻的气打了过去。 于是亚雷兹还没等摆好造型,就被迫接受了光神赏给他的“五天凝固期”,一旁的西林失笑出声,说他以为玉灵碧什么力气都没有了,居然还能用这么厉害的术。 “当元能枯竭的时候,我还有光,光不在的时候,我还有自己的力气。”玉灵碧看看没有血色的五指,将它紧握成拳:“哪怕我就剩下一口气,也要反抗到底!” 西林等诸神团成员神色不再轻松,他们意识到,当光神这句话脱口之时,就是天地盟一众出手之刻,只是两方的人都没有想到,卧榻上静静躺卧的人,竟苏醒了,还凭自己的力气一步一晃的朝阶梯下走来。 虽然病容未褪,可稍加整理,炎之帝恒干净利落的赤发、规矩整洁的衣衫就又复原成一丝不苟的样子了,好像再狼狈艰难,也别指望从他身上看到有失优雅的影子。 “首领大人!”蓄势待发的诸神团立即收敛气焰,对于他们来说,这时候继续摆喧天的架势,等于对首领不敬,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炎之帝恒也果不其然,看上去情绪相当烦躁,他人前人后一直都冷静成性,如今重伤,倒有些崩掉了原先的好性情。 “首领大人……” “走开!” 安檬将温度正好的湿毛巾递上去,被帝恒一把甩开,从未有过的狂躁在暗金色的眼底翻腾,连西林都不免看的心惊肉跳。 “首领,你还好吗?”这时候,也唯有西林说得上话了。 “喝了海罗莎送来的树浆,好多了。” “你喝了天之树的树浆?”从容惊呼起来:“难怪督翼城主说,空之城就要坍塌了。” “天之树本就是神树的□□,而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也皆是由创世神用树浆化育出来的,今天就算首领大人把你们世界的天地万物吸光,也是理所当然。” 空雀和彼欢一前一后的走过来,无形中叠加了施给天地盟一方的压力,两个真觉醒者,再加上西林,抗衡如今残破不全的天地盟,并不算什么难事。 最终大战一触即发,脸色愈发惨淡的炎之帝恒却下达了一个令诸神团全员震惊的命令:“都停手,这场战争告一段落!” “你在说什么啊首领大人!现在可是我们诸神团占上风!马上就胜利了!怎么能撤退呢!”童人死活都没想到,首领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浇一盆凉水在他们的兴头上。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帝恒的目光落在童人身上时,后者整个人都跌坐到了地上。他则对横在他与诸神团之间的天地盟诸人视若无睹,径直从人群里穿过,期间,气息分毫不乱,好像连警觉性都不值得提起。 他的傲慢让天地盟面如冰霜,已经伤得这般惨重,却还自信满满的样子,不是别有所谋,就是志在必得。 “全员听令!”走到尽头,炎之帝恒忽然转身颁布任何人都无法违逆的指令:“即刻破坏女神石像!不惜一切手段!” “是!” 立于海渊之上的女神石像,登时成为诸神团万箭齐发的目标,帝恒的命令不但让组织内成员感到意外,连天地盟这边也大惊失色。 “炎之帝恒!你这是要干什么!” 对于玉灵碧的怒目,炎之帝恒视若无睹,他面朝部下们飞速跃进的背影,却透过这些,远远看着女神石像托于手中、如今却一寸寸向下坍塌沙土泥石的“空之城”:“只有空间夹缝消失,真的神界空间才有可能和术法界空间重叠,就算暗之门计划被破坏,也是一样的结果。” 真相公布瞬间,天地盟全员还有雷之国的国主就在骇然中起步去追赶诸神团一行了,只有怀抱婴孩的玉灵碧,举步艰难,她不畏惧,也不退缩,她只是想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要改造人类的“主神”,为何跟那天魔一样冷血麻木、残酷不仁。 “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既然暗之门做不到,我就亲手执行。” 当年,光神空羽化身成石像守护空间夹缝,若有朝一日石像碎裂,空城自然也难以保全,这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自伊始,便已经注定。 “这是一个选择,我最终选择了后者。”现场的聆听者,就只剩下一对母子,炎之帝恒却更像对着空气诉说,声线悠远宁寂:“我可以吸食掉所有觉醒者的能量,吸食掉术法界的万物,最后使天地合并,湮灭,让这个世界回到创始之前,让时间倒退,泱泱空间不断退化缩小,直到最后消失掉……那样的话,我的神力就会觉醒更多,现在也不用带着一身的伤……” “那你,为什么没有那样做?”玉灵碧唇齿不断的颤抖,她压抑着对眼前男人的痛恨,对于他行为的极端否定,因为不论他的选择是怎样的,最后的结局,都是要把她所钟爱的世界葬送掉,这是不可被原谅的思想,不可被宽恕的行为:“既然,结果都是一样,你又为什么不先喂饱自己呢?” “因为不甘心啊。”他终于回过头,并对着敌方首领惨然一笑:“有千千万万的人,做梦都想得到神一样的力量,以为那样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人生在世,有那么多渴望而不可得的事物,之所以做不到,是因为人力有限,然神则不同……觉醒了神力的人类,无异于苍天赏予的厚赐,就会开始变得野心勃勃,再难控制……可是,当所有都拿捏在手里之后,我却忽然发觉,这样的人生好没意思……” “过程,往往比结局更值得人回味,一下子就得到,和努力拼搏才得到,两种体会是不一样的,你得到了神的力量,却没有做一个神,应该做的事……” “什么才是神应该做的事?就算是初代的神明们,也都宛如人类一般存在争斗之心,暗神一心背叛,创世神质疑光神,武神一意孤行,就连神王和创世神这样的亲兄弟,都互相残杀……” 他讲了很久,玉灵碧终于确定,他不是在对空气说话。 “唾手可得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意思,火之国有那么多争夺储君之位的人,如果我想用神力,早在几年前就不会有炎之君幸的存在了,可我偏偏不愿……不愿自己的人生,每一分都沾染‘神’的影子……” 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玉灵碧忽然发觉,他的高深莫测,和她此前料想的方向完全不同。 女神石像一方传来剧烈的轰响,明明距离千米之遥,那波动和震荡却宛似近在咫尺,不止是坍塌碎裂的毁灭声,诸神团与天地盟的全力作战,无情的演绎出更大的风浪,它引发的动响,也从未有过的凶残。 抱紧碧瞳,无视他哇哇啼哭的可怜模样,玉灵碧忽然撇下炎之帝恒,朝女神像的方位迅疾挺进,她跑的很急,有几次差点跌到水里,眼看着愈发近了,巨大鸾鸟扑打着金色羽翼降落在眼前。 “光神大人!” “金鸾?” 金鸾在来的一路上,目睹了很多鸟类元灵兽的遗体,它却只把天地盟阵亡的战士们,一个个安放到嘟嘟岛的山洞前,同类的死亡,它比谁都心痛难过,但它更知道,光神,近神者,比起自己一众的存在更加重要,不论活着,还是死去。 “光神大人,天地盟牺牲的英雄们……此刻正在嘟嘟岛。”它俯下高高的头,低垂到玉灵碧耳边悄声告知。 浑身鲜血的化羽、濒死垂危的景洛助贤、战死空城的龙王,香消玉殒的倩儿、木茉、以悠、天雪……以及至今,下落不明的其他人。 “金鸾。”放下心底最大的牵挂,玉灵碧忍着锥心之痛,到如今,与其追悼亡者,她更要守护眼前,还活着的这些家人:“带我上去,好吗?” 金鸾望着这个明明在哭泣,却仍坚强的把头高抬的女子,沉痛的点下了头。 诸神团对于女神石像的轰炸和猛击一刻未停,天地盟一端也不留余力的拼命阻挠,女神石像的下方已遭到严重摧毁,若无阻力,诸神团此刻已将“空羽的遗物”毁的一干二净,乱石横飞,沙尘弥漫,元能狂飙,响动天地,枪林弹雨的恶劣环境下,玉灵碧怀抱幼子,乘着金色鸾鸟直冲而上,远远观之,灰沉沉的空气里笼着一团频频发亮的金光,所及之处,诸神团无一幸免的碰壁狠坠,最后重重跌落进水烟沸腾的海渊中。 “光神大人!难道你要?!” “早就该这么做了,无奈此前力量微薄,不足以支撑。”迅速的捏出人类术师才会用到的手诀,复杂度空前绝后,连意欲冲回上面的诸神团都捏了把冷汗,在玉灵碧手势的运作下,灿烂的光潮竟缓缓淌落下去,已经崩碎的石像部位,竟一点点凝结成原样:“以我光神之名,铸就轮回之路,扭转不归之时,开启复苏之光!” 如果光神将觉醒的全部力量给予他人,等于折损了她十年寿命,那么这一次“神之祭礼”的神术开启,就意味着消耗掉了整整五十载,神术并不一定会给神之觉醒者带来伤害,所谓的伤害,要取决于换取的利益大小。 对于玉灵碧来说,她此生最看重的“利益”,就是这一次对于女神石像的修补所换得的结局,空城不会被毁灭,术法界不会被牵累,所有所有的人,都将获得安宁。 在光神行使“神之祭礼”的过程中,不断有诸神团觉醒者前赴后继的涌来,妄图干预光神的计划,可最终,却只能被那团强力的球形屏障狠狠弹开,眼看着女神石像自下而上复原本初,炎之帝恒按捺不住了,竟挥手击出一道剑光戳破了光神无可撼动的屏障。 很多人都以为玉灵碧力量枯竭,不想这时候的她犹如神助,在漏洞刚刚产生时就挥手将其修补完全。 “我劝你还是罢手吧,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就来这一趟吗?” 玉灵碧闻言,不得不暂时转移注意力,将目光落在位置偏低的帝恒身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炎之帝恒笑而不语,那阴森莫测的神采叫人毛骨悚然,玉灵碧旋即目光一怔,这男人果真早有准备,隐形元能此刻正围绕在伙伴们的四周,可恶的是,这种能量只有身为觉醒者的人才看得见,才能避开,哪怕是诸神团的神兵,都难以发觉。 “为了把我们一网打尽,不惜葬送你自己的人吗?!” “人类有史以来就该是为神服务的,若说觉醒之后什么才是最有趣的,不就在于此了吗?”创世神觉醒者两眼发亮,却露出恶魔一般残忍的表情:“光神,以你之力是不足以抗衡整个诸神团的。” “除了碧姐!还有我们!” 完全将下方喊口号的敌军忽略,帝恒的挑衅意味仍在唇齿间游荡:“就算没有诸神团,以你之力,也不足以抗衡我。” 他没有说大话,因为玉灵碧很快认识到,自己和创世神之间的力量差距,难怪存活千载的衍仇,在面对这个主神觉醒者时,也只有挨打的份。无底涡流眼的出现在意料之中,可它过于可怖的旋转吸噬力,却让玉灵碧极其苦手,它是一种向下开旋的巨大黑色涡流洞,像黑色的海洋漩涡,比黑暗神的黑洞聚吸程度上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别名“空间夹缝黑洞”,就算没有女神像的崩毁,一旦出现,也等于灭世危机,是一种全人类、甚至于更多异空间的灾难信号,如果不能止息,空间夹缝牵扯到的所有世界都将被卷进去,是真正意义上的“灭世”,也是生物尽亡的直接源头。 “光神,近神者们,走到今天这一步非我所愿,是你们步步紧逼自寻死路!放心吧!人类灭亡之后!我创世神会重新拟化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不再有反抗和忤逆、虚伪和丑陋的新世界!” “创世神!你休想如愿!这个世界已经被创造过一次了!实在无需你多生事端!”这一刻,玉灵碧彻底忘记自己是一个母亲,她的眼中,只有偌大的世界,甚至于无数个世界之外的未知领域,她不能让创世神觉醒者得逞,哪怕天方夜谭,今日也要殊死一搏。 创世神创造了世界,当它不如神之所想那么完美无缺时,破坏神就可以将它毁灭,可自从初始破坏神灭亡以来,代代相传的,就只是世界、人类、生命的延续,没有神真的足以像破坏神那样毁掉它,也没有什么力量,能让创世神放心的摧毁愈加丑陋的作品。 在历代的创世神觉醒者眼中,世界,只是越来越显得残缺的失败品,当这一世的创世神聪明的意识到,他无法拥有破坏神的破坏之力时,选择了改造人类,改造世界,而当这一切计划都破灭成烟,他选择用尽最后的手段和力量,把它毁的干干净净。 两神的力量持续对轰,整个空间夹缝的和平安宁不复存在,天空与大地之间混沌一片,视野被暗夜的色彩吞没,耳畔被极致的轰响填充,人所持有的一切感官,都在逐步失灵中,甚至有人开始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自己不曾活着。 神与神的较量,让无底涡流的洞口时大时小,偏巧这时玉灵碧的手臂不听使唤,碧瞳被巨大到难以形容的漩涡气流卷走了,然而即便如此,玉灵碧也没有半点迟疑和放松,甚至错过了碧瞳跌落时,那一抹迅疾掠过的红色影子。 Chapter 1176 嘟嘟岛,成为天地盟临行前的最后一站,玉灵碧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她抗衡炎之帝恒失败,女神像坍塌了,空城毁灭了,整个术法界都被牵连,成为湮灭成尘埃的牺牲品。 以致于苏醒之后,她长久的凝望着山洞黑压压的上方,耳边的呼唤声听不见,喉咙里干渴的感觉也体会不到,大约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恍然醒悟,自己还活着。 “这是哪?诸神团呢?女神像呢?” “这里是嘟嘟岛。碧姐别急,你成功阻止了帝恒的野心,现在诸神团已经逃走了。” “是啊,他们竖起了防护结界,也还在空城之中,我们的人在附近盯着他们,目前还没有异常发生,他们也损兵折将,想必一时间不会有动作。” 海蓁子和也俊一前一后的给玉灵碧讲解她昏倒之后的事,从容和果儿还端了草药汤过来给她喝:“晴尊大人耗费了太多体能,现在很虚弱,这是苍棱城主给你熬的,趁热喝吧。” 玉灵碧乖乖把汤药服下,苦涩的味道勾起她太多的伤感,看着果儿,忍不住问道:“赤魇也在这里,对吗?” “是……” “他怎么样了?我要去看他!” “碧姐,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海蓁子摁住她颤抖的两手,低垂的眼睑挡不住内里滚下的泪珠:“因为,不止是赤魇一个……” 风扬阵亡,荆棘重伤,景洛、助贤、千刺命悬一线,以悠、化羽、天雪、倩儿、木茉、代特香消玉殒,其他参与过战斗的天地盟成员也各有损伤。空城之战,竟一次性折损这么多天地盟的战将,一时间,哀痛溢满成流。 玉灵碧还不知道的是,当她在尾声阶段陷入昏迷状态,即将落入帝恒手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金鸾奋不顾身舍生忘死,将帝恒那一击全数拦挡后,化为了泡沫。 它的死,伙伴们的折损和阵亡,让天地盟在悲痛中萌生出一股无法熄灭的憎意,偏在这时,鹉嘟嘟的鸟儿们蹦跶哒跳过来,一只只急得鸟脑袋上全是汗,它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把赤魇进入弥留的噩耗告知人类一方,才刚刚醒来的玉灵碧,险些在震惊和伤痛中再次昏厥。 山洞里侧,温暖的鸟羽长榻上,浑身绷带的男人正半张着眼,多日来粒米未进,他一直靠外敷的药物为生,甚至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可这一刻,他出奇的发声了。 “赤魇,大姐在这里,你有什么要说的?”玉灵碧知道,勇猛刚强的赤魇,平日里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所以她强忍住哭腔和泪水,还僵硬的扯起嘴角微笑:“对不起,大姐来晚了,没保护好你们,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罪……” “……不……能……放弃……有再多……牺牲……都没……关系……要……要赢!” 这双用生命之火锤炼过的眼睛,热烈,激昂,永不言弃,当他把最想说的话,告诉给最想面对的人时,一直支撑他的这口气慢慢散去了,赤火霸王去的悄无声息,他本可以老早就放弃,逃开这连日来的血肉折磨,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在没有见到“信仰”之前,就含恨而逝,至少,他要亲口传达,自己死也不灭的意志。 “赤魇!”伸手抚摸他干涸的眼角,泣不成声的玉灵碧没有感到湿润,她懂得赤魇的不舍,更懂得赤魇的决心:“你放心,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放弃的,我们一定……给你……给所有牺牲的战士报仇!” “碧姐!诸神团那边有动静了!”山洞里起伏着难言的哭声,万分悲痛的氛围下,负责侦查的疾藤火速折回,来不及参与这份哀悼,因为再晚一刻,就等于纵虎归山:“他们撤退的行动十分诡异!初步断定!目标不是术法界!” “就是说他们要逃到别的空间去了?不行!一定要阻止他们!”玉灵碧甩干泪水,和大家一同进入备战状态:“帝恒可以用神力掌控任何空间的出入权,不能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大家!我们马上赶过去!死也要拦住他们!” “是!” 诸神团一边同样伤亡惨重,在光神昏厥、金鸾成功阻挠帝恒痛下的杀手后,女神像的修复也完美落幕了,炎之帝恒眼见大势已去,便率领一众神觉迅速撤离,他们所有“神”都不曾想到,区区人类,竟顽强至此,不惜用一条条生命去抗拒他们这些“神”。 更让他们为之惊骇的,是天地盟这支早已狼狈不堪的人类术师战队,在这样的关头还有心情跑来妨碍他们,众神的真伪觉醒者们联手使出组合技——“神术半壁江山”,活生生开启了一扇与天同高的巨门,门的另一边,浩瀚苍穹,无垠汪洋,波澜壮阔到无法言喻,而这一幕,刚好被抵达的天地盟军瞧见了。 不约而同的箭步冲上,竭尽一切所能阻碍敌人的离去,可诸神团,却在一个转瞬后消失的没影没踪,天地盟捕捉失败,只能眼睁睁看着巨门在咫尺之外闭合、消失。 此前累积的精神压力、心灵伤痛,这一刻全都发作了出来,不少人哭泣落泪,不甘的以拳捶地,他们已经尽力了,却只能眼睁睁放跑罪该万死的敌人。 带着万分沉痛的心情,和生生死死的伙伴们,天地盟军终于在这一日下午离开了空城,女神像依旧孤单的屹立在海渊上,手中再没了寄托。可因为她在,空间夹缝就不会毁灭,其他世界和术法界空间也不会重叠。 回到术法界的第一站,是花之国的天空之塔,等候在里面的人让疲乏不堪的天地盟略略讶然,是女仙花问蕊,她因为知道的太多,才被炎之帝恒刻意隔绝在空城之外,天地盟有些茫然无措,女仙于是提议,让他们到漫樱谷去休憩调整。 呼吸着自己世界中熟悉的空气,大家忽然间沉默了,百转千回的心绪,让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就讲讲,主要的事情吧。”女仙没有逼迫他们回顾那一桩桩悲痛的“过往”,只问诸神团的下落。 “他们开启了一扇巨门,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了。”海蓁子蹙着双眉一脸死寂的告知。 “门?”思忖了半天,女仙忽然拍案惊起:“这么说,他们是去那边了!” “那边?那边是哪边啊?” “真正的神界。” 女仙解释说,三古国所处的那个空间真名叫光之神域,“神界”只是他们给自己起的美称,同时,光之神域确实是距离真正的“诸神空间”最近的一个世界,由于近水楼台的关系,才会长出世界神树、拥有千年之龄。而真正意义上的“神界”,是个比光之神域更加奇特的地方,进入其内的人,只要找到某种契机,就会真正意义上不老不死,据说地之国不死一族的先祖,就是通过这种渠道谋得的“福利”。 “诸神团所有的觉醒者,都是人类寄体,自然无一不想进入神界变得长生不老,不过我奇怪的是,既然创世神早就知道路径,为什么等到这一天才动身呢?” “而且看上去,颇有些走投无路的意味。”连足智多谋的督翼,也看不透敌方的用意了。 “是不是只有炎之帝恒这个创世神觉醒者,才知道去往神界的路径?” “除非他告诉了别人,否则应该是这样。”女仙笃定的回应玉灵碧的提问。 “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这一刻,玉灵碧竟出奇的获得了一丝丝慰藉:“还好他一直对此不上心,不然,悄无声息的去了,待回来,只怕造成的后果更不可想象。” “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怎么尽快追上去,进去不要紧,把他们一个个杀死在里头就可以了!”助贤带伤参与会议,愤恨的一拳砸裂了桌子:“晴尊大人请下令吧!我愿做先锋!将诸神团一一格杀在神界里!” “助贤,不要冲动,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去神界的路径。”脸色极度苍白的景洛离开病榻,纵使气若游丝,也没有放松精神的紧绷度:“女仙大人,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女仙摆头,一个恍惚间却灵感突显般亮起了目光:“不过……创世神的伪觉醒者或许可以。” “惠茵檀,浮生……”海蓁子忽的站起身,主动请缨:“我愿意去找他们。” “我和你一起。”疾藤也身先士卒。 “可是,我并不确定他们觉醒的力量包不包括这个,以及就算知道,你们有把握他们会讲出来、讲真话吗?”女仙不是泼他们冷水,只希望他们不要高兴的过早。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必须全力一试!我也去!”光神觉醒者紧跟着起身,并留下嘱托般的命令:“海蓁子,疾藤,随我同去,其余人留在漫樱谷的结界里休养生息,等我们回来!” 谷内四季如春,却为保证阵亡战士们的遗体不至腐坏竖起了寒冷的冰冻结界,隔着剔透的冰层,还可以看到他们如同睡去的脸。 “大家,我一定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一定!” 咽下最后的眼泪,玉灵碧摒弃一切软弱和悲伤,带着疾藤和海蓁子,朝谷外的世界奔走而去,等候他们的,不再是死亡,而是胜利! 一行三人离开漫樱谷后,女仙也独自到房舍的背面,悄无声息展开了“行动”,从容发现她时,正值当日的晚饭时间,沙诺负责了全员的伙食茶水,而她,只负责打打下手叫叫人。 “女仙大人,晚饭好了。” “从容啊,你们先去吃,我忙完了就来。” “好的。”从容见她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没有多问,转头瞬间却差点和绿阳城主头对头撞到一起:“抱歉,绿阳城主!” “我已经不是城主了,喊名字吧。”绿阳淡淡的说道,绕过从容朝女仙走去:“女仙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是你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呢……说吧,什么事。” “我想在漫樱谷周边设立幻术结界,但这样的话,会给出行的生物带来困扰。” “怎么说?” “这种结界,会让靠近的人或动物自动坠入轮回梦境中,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既然这么危险,你又怎么知道我会答应?” “我不知道,所以特来请求,倘若不行,就算了。” “如果自己人深陷梦中,有几层苏醒的几率?” “我会尽全力避免这种情况。” “很好,那就去做吧。” “多谢。” 两个人简要的对话很快结束了,女仙知道春水绿阳性子冷淡,但绝非胡作非为、不顾别人死活的人,碧和海蓁子他们还没有回来,身为他们的同伴,又怎么可能忘记这点呢? 况且这名女幻术师,也只是想加固漫樱谷的防御、更好的保护伙伴而已。 等了许久,依然不见女仙过来,眼看着大家都饥肠辘辘,而饭菜也要冷透了,沙诺干脆自己来催,看到花问蕊半蹲在地上喘息,右手捂着左边胸口呼吸困难,忙走上前。 “女仙大人不舒服吗?” “还好,就是有点损耗过度了,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她手中浮动着一行会发光的字迹能量体,而它们,全都是那块石头表面涌现出来的:“这是预言碑,我正在向它询问路径的事,但是……” “女仙大人,你的气息很乱,平时使用预言碑也会这样吗?” 沙诺一针见血的提问,叫花问蕊一时间无法作答,她如何告诉这个后辈,寻常使用预言碑根本不会损耗这么大,而这次,她是在越级“过问”神的秘密,自然要透支生命,承受苦楚。花问蕊不求别的,只求给这些孩子开辟一条畅通的追击之路。 沙诺没有得到解答,但依女仙目前的状况来看,这绝对是不容乐观的举措:“女仙大人,晴尊大人他们不是去找了吗?你又是何必?” “怎么能把这么沉重的事,全数交给阿碧来做呢?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可以问出来,不是更好吗?”女仙毫不后悔的微笑,不为人知的,是她曾经就用这样的方式,获取过连预言者都不可知的东西。 “女仙大人也觉得,预言都是准确无误、一定会实现的吗?” “预言,在人们的认知里,是一种不可违逆的注定命运,可实际上,有很多事情发展到最后,是超越了一切预料的,哪怕是在下一盘棋,细密的计算到最后一步,难道就能保证结果一定是既定的吗?反过来说,面对预言也好,推算也罢,如果我们没有去改变的决心,坚定的信念,那就真的会依照预言指示的那样……这些,你知道是谁告诉我的吗?” “……晴尊大人?” “没错,我曾经,就是把预言当做真理的人,可是阿碧的一席话让我受益良多,然而可笑的是,这份曾经的曾经,我却是个愿意和预言做抗争的人,也就是说,我现在……等于回到了原点,折腾这么多年,在挑战命运和接受命运之间辗转不断……”漫长的叹息,在女仙的周围静静回响:“意见的分歧,让我和他分隔一世,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遗憾,让我开始对命运屈服,对预言有过不可抗拒的仰视,兜兜转转到最后,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改变……但是这次,我却必须,在让我反反复复的‘预言’上赌一把!” 在与惠茵檀作战的过程中,海蓁子并没有一味的沉湎在过往里,她用很短暂的时间对惠茵檀施放了“光瞳光潮”,精准的从对手嘴巴里撬得了浮生所在地的情报,她当时,只是觉得浮生没有参与这场作战有些古怪,从而备一下不时之需,没成想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创世神的天之伪觉醒者浮生,此刻正在术法界中的晦暗一带,那里,尽管已经拨云见日,可对于玉灵碧几人来说,还是象征着不可忘却的“伤心之处”,因为他们的光子,就是在不远处的螟蛉河滩,彻彻底底的红颜魂断的。 红岩地域,宛如被火焰焚烧过的无垠土壤,将这灼目的绯红绵延向世界的尽头,一缕清风习习拂过,不住有鲜花被烘烤出来的干香气味涌入鼻腔,他们站在红色土地的外沿,隔着很远很远,目睹到一抹清瘦的背影正在远去,正在拉开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是浮生。”不知怎的,单凭背影,玉灵碧就笃定的脱口而出了。 海蓁子沉默无言,也不知怎的,没有见到第二抹身影,她心底竟生出莫名的惆怅。 Chapter 1177 从前那个黑袍裹身的叛月首领,如今只是一名白衣清淡的捕鹰猎手,对于昔日敌人的造访,自然没有如临大敌的警惕,浮生平淡的反应,让玉灵碧一行稍感意外,可他们还是开门见山的表示了来意。 “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知道?” “因为你是创世神的天之伪觉醒者。” “可我毕竟不是真觉醒者,你们可知,真伪觉醒者获得的力量和记忆是不同的。”把箭头从猎物的身上取下,浮生由始至终都没有认真的正视来人。 “这次诸神团的行动,你为什么没有参与?” “我不想回答,如果你们没有其他事,就离开吧。”浮生想都没想就干脆利落的回绝,就好像他从未参与过与之相关的争端一样。 海蓁子观察良久,这红色旷地的周围没有其他建筑,任何事物都一目了然:“惠茵檀呢?” “我不知道。” “你……” “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话吗?你不过是在替诸神团遮掩,而留守在此,只怕也是炎之帝恒的意思。”海蓁子气结的关头,甚少开口的疾藤针针见血道:“你们究竟还在谋划什么?他们大队人马进驻神界,只留少数成员在术法界,说是巧合,别逗了,说是尊重你退隐的意愿,你自己相信吗?” 浮生终于扭过脸,略略正视起这伙人的存在:“别白费力气了,水无痕。” 玉灵碧方才知道,海蓁子打算用光瞳,直接从浮生嘴里套话,只不过在实施之前,就被这个看似无意、实则留心的男人窥破了。 “那我们换个问题。”眼见正面询问徒劳无果,为了不白走这一趟,玉灵碧也动起了迂回的心思:“关于衍仇,你知道多少?” 浮生提拎筐篓的动作明显一滞,海蓁子见状,也趁势转舵:“既然你从来不是衍仇的人,他现在又已身亡,全盘告知,也没什么为难的吧?” “话是这么说,可我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为什么要费这个工夫呢?”浮生装好最后一只猎物,转过身去打算回屋关门。 “我们可以谈个交易,只要你说出我们想知道的,条件任你开。”走到这一步,玉灵碧不得不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了:“别告诉我,你真的甘心一辈子留在这里当猎人,你会选择蛰伏,也只是暂时的吧。” “我可以和你们交易,但就怕……你们达不到我开的条件。” “不说出来,谁又知道呢?” 离开红岩地域,是在次日清晨,交易达成的两方决定在接下来的路上同行,沿途,浮生依约讲述了许多玉灵碧或不确定、或不知晓的内幕。 听说,所谓“预言者”,全部都是光神的伪觉醒者,和光神物品预言碑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的暗神物品魔心镜,曾指使衍仇如何通过折射获悉预言碑上的内容,不过关于魔心镜的历史,还有更久远的故事可以追溯。 豚煌家族出现过暗神的伪觉醒者,不过他十分贪婪,竟将魔心镜封印起来不打算还给暗神的真觉醒者衍仇,衍仇怒而杀之,过后也并没有立刻来取,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发现更有趣的东西了,于是成立天魔教,直到叛月水颜夺走镜子前,镜子一直都在豚煌家族,作为镇族之宝。 魔心镜强大而邪恶,简直就是黑暗神的力量写照,它能够操纵死人,引以为名的绝技“心之锁印”,可以控制一个人的心智还有行动,连知其弱点的人也屈指可数。很不幸的是,并非黑暗神伪觉醒者的浮生获悉了这一点。魔心镜,抵挡不了强大的光之意志与能量。 心高气傲又不可一世的衍仇,不准许自己有任何弱点在身,索性弃魔心镜于不顾,找寻其他途径获取完整力量,他累积了千年,等候了千年,本以为可以在这一世,将临界之门“暗”的那扇开启。 “我被赋予创世神的记忆,是炎之帝恒觉醒初期就已拟定的人选,我和小檀深知,自己的使命是摧毁临界之门,所以潜入衍仇麾下,表面上是帮助他收集双十钥匙,实际上,不过是借机谋利而已,只要双十齐集,就能在开启瞬间将门彻底摧毁。” “然而实际上,不久前炎之帝恒已经开启过一次暗之门了,这怎么解释?”海蓁子似乎对于浮生的话半信半疑,就跟对他的立场一样无法予以全信。 “我不知道,但原本他下达给我们的命令,确实是摧毁临界之门,我想,若不是走投无路,他是不屑于使用‘光神的杰作’的……”讲到这里,他意味不明的瞥了玉灵碧一眼:“毕竟,他继承了先代们的‘遗志’,从觉醒之日起,就痛恨着光神的这扇门,势必要让光神看着自己的心血被毁掉,让光神饱尝惩罚之痛……” 浮生建立的叛月,是诸神觉醒团在暗神麾下安插的暗棋,浮生不但是双十钥匙之一,更是创世神的伪觉醒者,他要利用双十钥匙,存在着光神被污染了的灵魂碎片,去毁灭光神亲自创造的东西。 这是创世神的执着,也是整个觉醒团的目标之一。 “神力和人力的差别,究竟在哪?因为神之觉醒者的元能更加充沛,所以才被称作神力?”海蓁子对此,一知半解,凭她和地之伪觉醒者的惠茵檀一战过,她就敢肯定,所谓超越,也不过如此。 “按照你们世界的‘科学’来划分,人力尚且能用科学解释,但神力,是超越科学的存在,就跟自然界里很多未知的谜团一样,神秘而难以解析……比如,只要我想的话,就可以用意念伤人,比龙啼家族的意念操纵强悍百倍……” “人力半超自然,神力全超自然?” “可以这么理解。” “你说,你的意念操纵比龙啼一族更强,有什么根据吗?” “实力就是根据。”缓步行走,抬起手心默默观看了半晌,浮生淡漠的启唇说道:“龙啼的意念操纵只针对于有灵性、且与自己熟悉的私有兵器,稍微厉害些的,才能把这种操纵运用到其他方面,但几率也是微乎其微,而我……可以用意念完成任何事。” “这份力量是帝恒给你的,这么说,他也可以?” “他当然可以,不过据我了解,他并不是很喜欢用这些神力……”说到这点,浮生也流露出困惑的表情,在帝恒麾下多年,他都读不透这个男子所思所想,这种未知,不仅仅源于帝恒是自己的“上司”。 “浮生,话说了这么多,你就坦白告诉我们吧……作为双十钥匙中的‘天道’,你因何存在,接下来,到底还有什么举措?”问出去,未必会得到答案,但不问的话,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玉灵碧同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那就是眼前的浮生,和那日在天魔战中帮助自己的时候一样,更多的是无奈,而非敌对。 果然,浮生闻言缄默了很久很久,直到他们已经步出了红岩地域,即将朝术法界的另一端挺进,他冗长的一叹,消散在微风之中:“凡事都有例外,在已成定局的‘双十钥匙系统’中,我大概就是这唯一的例外了。” “什么意思?” “我原本,并不是双十钥匙之一,可以说与此没任何关系。”浮生顿了顿,还是把话题进行了下去:“是佛莲,遵照我的意思,将‘天道钥匙’的灵体,用守护者的‘禁之法力’破例转移到了我身上。” “这也是帝恒的意思?” “没错,他说,临界之门的开启或毁灭至关重要,他必须掌握最重要的一环,他知道守护者有这样的能力,教授给了我,让我指派佛莲完成这件事……” “佛莲虽然是暗之门守护者,但效忠的对象是当时的天魔啊,你是怎么办到,让他为了你不留余力的?” “没错,禁之法力会给守护者带来极端恶劣的身体伤害,所以,我就直接跟衍仇摊牌了,他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暗之门,就答应了……我以为,临界之门终有被毁掉的一日,我也终有完成全部‘使命’的一天,不想,到了现在,还是没能成功。” “你现在,还在执着这一点吗?” “连真觉醒者都意志动摇,我又怎么会钻牛角尖?”行至海岸,等候船只靠岸的过程里,他又一次把目光落到了玉灵碧身上:“然而诸神团的目的,不仅仅于此,所有的觉醒者都觉醒了先代神灵们的意志,认为人类需要改造,认为从创世神创造人类开始直到今天,人类已经堕落到不堪之极的地步,他们并不是要杀死所有的人,而是要‘以命换魂’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人格改造’,曾经有一个计划,首领要继承了真觉醒者身上零头力量的伪觉醒者们,去接近人类世界中人格近乎完美的一群人,并且是距离光之心最近的人……也就是你们,一旦得到了你们的信任,就可以轻松实现人格的复制……不过最后,这个计划夭折了。” “既然是这么‘划算’的策略,炎之帝恒怎么可能放弃呢?” “他只是改变了方式,用更细化的办法去接近目标。” “不仅仅于此吧?” “……那段时间,正好发生武神觉醒者作乱的事情,水无痕迦络就和历代的武神一样,不服从诸神团和创世神的统治,一意孤行,想要收回所有曾经发放的能力,甚至夺取更多……诸神团的部分机密由此泄露,首领就彻底更换了作战路线。” “以炎之帝恒凡事要求完美的个性来看,确实有这个可能……”玉灵碧思索道。 “首领本来不打算在武神身上浪费力气,可是水无痕迦络得寸进尺,屡次试图收编其他伪觉醒者,并且还有几次成功了。” “伪觉醒者全部得益于真觉醒者的‘赏赐’,他们怎么敢呢?”海蓁子一时没想明白。 “正因为是临时觉醒者,才有这个可能。” 疾藤的提醒,让她瞬间了悟:“因为临时觉醒者的力量随时可能被收回,这时候如果迦络用神之印记的能力做诱饵……任谁,都无法抗拒!” “在力量和忠诚面前,人和人的选择各有不同,也有一种人,向往力量却又畏惧背叛之后引来的杀身之祸……不论如何,成功的几个案例,让武神迦络得寸进尺,直到让首领帝恒再也没办法忽略他的存在。” “可是,两人的争斗,我们并没有耳闻啊。” “很多发生在暗处的事情,连我这个局内人都不清楚,何况你们?” 船只靠岸,水无痕海蓁子刻意放慢脚步,跟在碧姐和浮生后面,就算这个男人一副乖乖配合有问必答的模样,她也不敢保证他的下一步举动,会不会给他们三个带来危险。 好在从头到尾,浮生都没有半点的诡异和不对,海蓁子希望这是他的真实状态,不然的话,这高超的演技也太吓人了。 冰之国的境外雪原,成为浮生口中的第一目的地,这也是玉灵碧答应他的交换条件,只要在这里,达成了浮生的某种心愿,浮生就会帮她开启神界的“后门”,让她无需动用“半壁江山”,也能长驱直入。 天魔的黑洞聚吸区自打从那块儿消失,漫漫无边的冰盖雪原就又复原成安宁死寂的样子,好像在这里,连时间都被冻结。 “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雪原偌大,没有具体的地点,海蓁子始终心有不安。 “就快到了。” 浮生所指,是千米之外屹立的一座灰色树林,这里终日风雪,将原本墨绿的常青植被全都换了容色,寒林深处,积雪没过腰际,一幢孤零零的石砌小屋牢扎在冰霜世界里,一侧还有一面高高林立、冰墙似的庞然大物。 “冰棺林?”哪怕里面只有一具棺椁,海蓁子也怀疑这是当时的那座冰棺林。 “并非如此。”浮生简要打断海蓁子即将发起的揣测:“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海蓁子确实无心再问,因为从小屋里面走出来的女人,让她心乱如麻,是惠茵檀,一身淡蓝色的棉麻斗篷,头上遮着羽绒帽子,见到浮生,微笑宛如最温润的水莲花。 “小檀,把她请出来吧。” “是,你们跟我来。” 惠茵檀的目光并未在海蓁子脸上多做停留,就好像来到她面前的,不过是个陌生的女孩,想起那一日的对战,两人都说出了诀别的话,海蓁子除了不可压抑的寂寥,也确实没什么好讲。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碧姐,她心里最大的安慰,竟然源自于惠茵檀的性命无忧。 女人一手拄着拐杖,走路的时候仍有些踉跄,她麻利的从细窄雪道间穿过,伸手推开冰墙的外门,将内里的棺椁拉了出来,在浮生的帮助下,最后把它完整的拖到了屋内。 屋子里燃烧着两只大火炉,干燥温暖又亮堂。原以为棺椁盖子推开后会看到一具干尸,结果,就只是一方刻了名字的骨灰坛。 “川芫……倾城。”透过古旧模糊的纹路,海蓁子一字字念出声来。 玉灵碧陡然一惊,错愕的抬眼望向惠茵檀和浮生:“这是……月之国公主倾城的骨灰?” “正是。” “那么,你要碧姐做的事情是?”疾藤看了一眼立马陷入混乱状态的碧姐,对浮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抱良好期待。 浮生不置可否,只拿出一个圆形罐子:“这里面,是子母鹰的胆。” “你之前捕了那么多子母鹰,就是为了取它们的胆?”海蓁子把事情的每个要点都连缀起来,但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却无解了:“子母鹰的胆,磨碎之后可以帮人辨识血缘关系,你如今拿它出来,又给我们看倾城公主的骨灰,到底所为何意?” 被点中主题,浮生平淡麻木的表情里,终于萌生出不可多见的粲然:“如你们所见,我现在,就是要做一下血缘判断……玉灵碧,割破你的手指吧。” 粘稠状的子母鹰碎胆,分别倒入两只白瓷小碗,再各取同量的骨灰搅拌其内,接下来,只要两个人把自己的鲜血滴入,就可“一辩亲疏”。 这两个人,正是玉灵碧,还有浮生。 从古到今,不少医疗书籍上都有明确记载,子母鹰的胆确有分辨血缘亲疏的功效,而且鉴定结果比专用仪器还要精准一些,人的血液、毛发、泪水、汗液甚至是死后遗留的骨灰,都可以作为鉴定原料,而当最终的颜色呈现为“绿色”时,则证明二者没有血缘关系,“蓝色”时,证明二者有一半的血缘关系,“紫色”时,则证明二者有嫡亲的血缘关系。 …… “你要我做的,就仅仅是这样吗?”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么既然早有这个念头,为什么到了今天才……” “倾城的骨灰,一直是我渴望寻到的东西,不负所愿,就在近日,我终于拿到它了……”浮生踩过稀松柔软的雪壤,发觉玉灵碧停步在后面,也跟着止步回头:“不要多想,我并不是为了和你有什么联系才这么做的。” “那,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是我的私事,自然无可奉告。”浮生继续朝前走,这一回,不论背后的人怎样复杂凝望,都不再迟疑和停顿:“依照约定,我现在就带你们进神界空间。” Chapter 1178 “说真的,我很意外。”在前往“神界后门”的路途中,浮生的话忽然多了起来:“你们竟然能放下对伙伴的哀思,死也要用残存的力量追到对面去。” “这是当然的了。”漫樱谷一众也及时赶来汇合,除了女仙,还有适时到地支援的瑶影扇、梦渊等知名医师,以及至今不曾苏醒的荆棘、未有完全复原的助贤跟景洛。 “不把那些人一网打尽,才是真的对不起我们死去的朋友。” 冰原西北方向的尽头有一块深扎雪地的方形岩石,经过浮生的挥手一抹后,竟变成了一个半人高的矮小洞口,或弯腰,或匍匐,总之直挺挺的站着绝对进不去。 “这入口的样子还真别致啊……”如果外观再美妙一点,也俊已经毫不迟疑的冲入了。 “等下我开启涡流,你们选四个人进去吧。” “等等,为什么是四个人?” 浮生于是露出忘记了什么重要环节的尴尬反应:“……之前我没说,神界后门每二十四小时开启一次,一次只供四人进出,时限为五秒。” “那你不早说?!” “……忘记了。” “后门就是后门啊,搞得这么麻烦。” 随后,针对谁该进去围剿诸神团,天地盟展开了紧锣密鼓的讨论,可惜时间不等人,涡流的有效期很快到来,当矮洞出现黑白各半的独特涡流圈时,想要以身犯险的全都簇拥过来试图赶在所有人之前,这或许就是一次不归的旅程,但危难关头,天地盟内部,甚至于编外成员都无一人胆怯退缩。 拥挤必生乱,最后就只有从容和沙诺成功跌进去,在玉灵碧发出惊呼的瞬间,另外两道迅疾的影子也重心后倾一路仰滑冲入了洞内,下个瞬息一过,涡流彻底闭合。 玉灵碧急忙使出光镜千影术,发现镜面一片晦暗,失灵无效,她急得满头冒汗,先不说战力匮乏的从容和更擅谋略的沙诺能不能抵御得了诸神团,单说助贤和景洛,这两个可是重度病号,怎么可以以身犯险参与这次作战呢? “碧姐别急,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海蓁子前脚刚安慰完玉灵碧,后脚就悄悄询问惠茵檀还有没有其他途径,能够让他们都进去。 “只能等到二十四小时之后,再进去四个人了。” 或许在平时来看,二十四小时只是短暂的一天光阴,但于这争分夺秒的情势而言,则充斥着太多的未知和风险。 矮洞涡流的对面,是一个让初入者无不目瞪口呆的世界。每一幢房屋都宫殿似的宏伟,高度直入云霄,就这么连绵出一大片填充视野的壮观,每一株植被都粗硕繁茂到像生长了几千年,个个都有光之神域里世界神树的规模,船只马车在天上漂浮,珠宝美玉在河中流淌,飞鸟虫蝶在欢唱人言,珍馐美食在万里飘香。 这个世界的人个个姿容秀美,男俊女靓,他们没有纷争,只有和平,到处都听得到美妙的乐曲,嗅得到诱人的香气,这个世界的生命永无休止,像日月星辰一般恒远漫长。 从容一下子明白了,所谓“天堂”,正是这番光景,这副模样。 在这样一个充满和谐的世界里,身上沾染着斗争气息的他们仿佛一下子变渺小了,从容茫然了,有点不知所措,好在沙诺、助贤和景洛还保持着冷静,没有被这里过于梦幻的美好蒙蔽。 “不要迟疑,从容,这个没有缺陷的世界,现在因为诸神团的入侵,变得不再完美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让一切恢复原样。” 幸亏有沙诺,在从容迷惘的时候理智的点醒她:“我知道了,我不会松懈的。” “在那里!”从进入这里开始,就不曾对此中美景有一眼关注的助贤箭步冲走,紧随其后的景洛也在临行前丢了块秒表给沙诺:“两位就在这里等我们,时间一到,不管我们有没有出来,都要离开这里,因为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诸神团会过来!” “可是,你们两个人能应付过来吗?”沙诺此行,也是为了参战来的。 “如果需要支援,我们会发信号弹的!” 握紧正好可以拿捏在掌心里的秒表,沙诺神色坚毅的把头点下去:“明白了!” 他们不知道,诸神团也是第一次跨入神界的领域,炎之帝恒,彼欢,空雀,神堂柚,西林,童人,还有被固定成雕塑的亚雷兹,就是这次异域之行的全部成员。 当助贤和景洛身披战甲跳落在他们面前时,觉醒者们不约而同挡在唯一的首领身前,做出保护与防卫的架势。 “追的真紧啊。”西林晃晃头,笑的苦涩又无奈。 “想不到,还真能进的来啊。”彼欢的笑容就没有前者这么意义明显了。 “大概,是有谁泄露了进入的方式吧。”空雀似乎成竹在胸,偏偏又不直接点明。 “会是谁呢?”童人一知半解的看着各位上级。 “除了浮生那家伙应该没别人了吧……”神堂柚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看似懒散,却回回一语中的。 战势再起,从天地盟的两员猛将追击上来开始,这一场恶斗就不可避免。诸神团回过神来时,已全员深陷在助贤设立的光能结界中,西林试着攻破,险些被反弹回来的火力烧到。 “了不得,竟和亚雷兹的死水结界异曲同工,不过他那招可是神术啊……”空雀作壁上观,顺带调侃侧躺在地上几乎被遗忘的亚雷兹。 亚雷兹勉强冲破了语言的限制,其他人却希望他还不如哑着呢:“你们这些臭家伙死定了!我亚雷兹的一世美名都让你们搅没了!等着!等我能动弹的!” “他有什么美名啊……”童人有点不能理解。 “应该是姿势上的美名吧……”彼欢打趣,结果又惹得亚雷兹一顿叫嚷。 和这伙人的轻松不同,对看一眼后,助贤景洛分跳两边,由景洛做主攻击手,助贤做辅助,新一轮的攻防战就此打响。 空雀不留痕迹的退到一边,暗中观察这两个人的来路跟用意:“用结界是为了限制范围,不过这样正面冲击,他们应该没这么蠢……” 神堂柚一巴掌扇飞了率先冲来的景洛,助贤很快也被伪觉醒者童人撂倒在一旁,乍看之下,诸神团就算不费吹灰,也能把这两个重伤未愈的敌人踩在脚下,可明知道行不通,这两个人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以卵击石。 终于,空雀眼中的疑惑转为精光爆射出来,几乎一同脱口的喊声笼罩了整个结界的内部:“别再回击了!这是陷阱!” 他的提醒刚一落毕,西林就把剧烈咳嗽中的帝恒护到身后,同时振臂放出和死水结界同等效用的“活火结界”,西林的神色瞬息后严肃异常,开始后悔自己没能及时出手、放松了警惕。 被护在活火结界里侧的帝恒、空雀、彼欢还有西林本人安然无恙,可被助贤景洛及时“拖走”的亚雷兹、童人、神堂柚就没这么好过了,他们的心脏外面出现一根细细的银丝,另端则深锁在助贤和景洛的心肺之内,天地盟的两员战将愤恨的怒瞪空雀,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他们已经将诸神团全员“捆缚在手”。 “这是什么……啊……”神堂柚不过伸手轻拨了一下心脏里射出的细丝,就痛得半晌动弹不得,与之相连的唐元纪景洛也一同在痛楚中隐忍煎熬,一向懒散下垂的双眼终于瞪得溜圆,比被夺走柚子还要难以控制心中的愤怒:“你这混蛋!到底做了什么啊!” “怪只怪你们太轻敌。”助贤强忍住自身的痛楚,轻轻一触,就疼得亚雷兹娇喘不断,童人惨叫连连:“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就不能置你们于死地了吗?” “天地盟……不是最崇尚光明正大吗……你们这样卑鄙……也算是光之战士吗!”童人咬着牙喷出一口血,他认为自己的理解出错了,这些敌人根本不值得钦佩! “在世人的生死存亡面前,就算我们卑鄙成了两只蝼蚁,只要能杀死你们,也在所不惜!”助贤另只手拟出金色灿然的光剑,向着心口位置的细丝斩去:“什么名声,荣耀,那种东西在生命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不要啊啊啊啊!” “住手!” 亚雷兹绝望的尖叫和西林仓皇的阻拦,一同被那道速落的剑光覆盖了,细丝崩断,亚雷兹和童人当场身亡,助贤也摇晃了两下先景洛一步倒下去。 “你们这些可恶的凡人!以为杀了我们术法界就能获得安宁了吗!诸神团是不会灭亡的!神是不会灭亡的!你们这些该死的凡人很快就要遭受天谴了!通通等死吧!” 神堂柚叫骂不休,咆哮不断,而与之性命相连的景洛就只是漠然的看着他:“从你杀死代特的国人开始,从你杀死化羽开始,你的命……就注定属于天地盟,可惜的是,我手中就只有你一个……” 血丝顺着景洛形状优美的唇角轻淌,他甚至来不及再看战友一眼,就和神堂柚相对着倒了下去。 这是近神者才会习得的“同归绝命术”,遗憾的是,每一次攻击,就只能锁定一次结局,没有反悔和翻转的余地。 如果还有第二次机会,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把“死亡之线”,射到其余四个神之觉醒者的心脏里。 距离他们到神之世界,已经快二十四个小时了,这里的朝朝暮暮倒是跟术法界、空城没有分别,闻着四处弥漫的花果香气,从容也不觉得饥渴,一天就这么迅速的过去了。 直到沙诺一手牵住她的腕子,从容才从东张西望的状态下回神,炎之帝恒四人正明目张胆的朝这里前进,西林和彼欢,还一人拖着一具尸体。 ——一个银发散落,一个战甲稀薄。 “是助贤和景洛!”沙诺惊怔出声,从容也脊背发凉到难以控制。 整个世界坍塌的毁灭感也不过如此,面对四个强大到无法形容的敌人,面对两个刚才还生龙活虎、如今却惨死喋血的战友伙伴,沙诺和从容骇然过后,竟是出奇的冷静。他们意识到,助贤和景洛绝不会白白牺牲,来的只有四个人,说明亚雷兹、神堂柚还有童人已经魂归九泉,作为两名战士、两名英雄的伙伴,他们不能掉链子! 在从容脸旁迅速耳语了几句,沙诺攥紧手中秒表,一时不急着夺回战友的遗体,可彼欢就没这么客气了,竟在眨眼之间迫近到他面前,并留了一把尖刀在沙诺的心口上。 那一刻,从容的心宛如被撕裂了,可她还是硬着头皮坚持了下去,用烟拳释放的力量固定住四名敌人的动作,尽管须臾之后,她的控制被冲破,可已足够沙诺暗中运转了。 地遁吸噬涡流卷。 二十四小时分毫不差的这一刻,出现的没有半点预兆的涡流卷,将从容、沙诺、助贤、景洛还有诸神团的四个人,全部吸入空间隧道之中,转瞬一过,不想回来的,都必须接受“命运的安排”。 又一重光能结界,竖立在术法界之中、四名诸神团神觉的身畔。 隔着温暖洋溢的屏障,炎之帝恒等人可与等候在此的天地盟对视,算得出一步两步甚至更多步的空雀,却万万没有算到这一步,他笑了,笑声不再诡异平静,而莫名的有点疯狂狰狞。 “哈哈哈哈,真是服了,你们居然能把我等逼到这一步,这些人类,真是服了哈哈哈哈!” “沙诺!沙诺!”然而,天地盟一方却无心听他发表看法,沙诺中刀,又力尽吐血,现在情况危急,所有的医疗术师都环绕在他身侧进行紧急救治。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好危急关头沙诺未卜先知般小躲一下,彼欢的那一刀才不致伤命,加上碧姐等人的恢复元能强烈充沛,他很快就气色复原了。 “对不起,我和从容,没能帮上忙,反而还让助贤和景洛……”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所有的沉痛都深藏心底,玉灵碧告诉自己,诸神团一日不灭干净,她就一日无法痛快的恸哭:“沙诺,你是怎么做到的?” 把诸神团一起拖回原有世界,这是沙诺临时起意的大胆决策,他唯一的胜算是诸神团并不知道他们四人的降落时间,所以二十四小时的时限到达,诸神团也拿捏不准,他最没有胜算的,是能否凭借一己之力强行攻破神界的“后门”,打破只有四人才能出入的常规。 从结果上看,他成功了,至少拼着性命,把逍遥在神界、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危险人物,重新送回了这一世界的牢笼中。 “马上加固结界,通知各国,人类的第一敌人组织诸神团全数落网!” 玉灵碧一语未完,身陷光能结界的四个神之觉醒者就在他们眼睁睁的注视下消失了,绿阳上前校验,证明并没有使用幻术的痕迹,那么就是说,他们在内部强行开启了涡流,又强行逃走了。 “觉醒者毕竟是觉醒者,既然能使用同等程度的术,自不会束手无策……是我大意了,又让他们逃了!” “碧姐别急,现在应该还追的上!别忘了这里可是术法界!” “可还要提防他们再进一次神界空间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追!” 千刺、海蓁子还有刚刚抵达的苍棱先后说道,一行人汇集之后,齐齐往诸神团奔逃的方向狂撵。 用了一个远距离的传送术,落地后诸神团残余的几名主将发现,首领将他们带到了火国境外大裂谷,说起来,这也是诸神团在术法界的根据地之一呢。 “被一群凡人打得这么狼狈,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彼欢不无懊恼的一拳砸中山壁。 “别说是在凡人领域,就是当初在光之神域,我们也没受过这种罪啊。”空雀添油加醋,又煽风点火的开启了新话题:“只不过有一点我很诧异,那个蓝狐小子,怎么可能突破神界后门的常规呢?” “说的是啊,除非……有人在暗中帮助了他,帮他放宽了后门的紧度。”彼欢意有所指的看向某人,含沙射影,又不直接挑明。 “事到如今,纠结这些毫无意义,神界大门的开启,近期是做不到了,我们现在只能在术法界找容身之所。”炎之帝恒并不追究彼欢和空雀提到的问题,也没有表明立场跟态度,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旅途奔波又久未休息的普通人一样。 偏在这时,穷追不舍的天地盟又一度赶上了,他们尽管折损严重,可士气分毫不减,尽管遍体鳞伤,可至今仍不言退,他们如今的存在,对于诸神团来讲已构成一种讽刺。 ——讽刺他们,作为高高在上、力量无穷的神明,竟被一群平凡又普通的人类逼到走投无路。 在这中间,炎之帝恒就第一个不忿不服。 Chapter 1179 如今的炎之帝恒,只剩下西林、空雀和彼欢三名部下,环绕在侧,保驾护航。 术法界的天空,和空间夹缝、光之神域甚至于神之世界,都没有什么差别,然而对炎之帝恒来讲,这里的蓝,是堵塞心房的异物,这里的光,是戳痛眼球的刀尖。 心口的疼痛又在起伏,自打昏睡,他的状况不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转,反还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不堪,海罗莎和药王先后替他做了诊断和医治,也算竭尽全力,却无法从根本上消除他的煎熬。 他病的毫无预兆,毫无理由,当时被修罗之血伤到,也不至这般遗祸连连。 “首领,你还好吗?”帝恒不住咳嗽并吐血时,只有西林还懂得嘘寒问暖:“这些人,交给我们三个处理吧。” “我们也正有此意呢!”千刺一听,顿时来了战斗的势头:“碧姐,咱们要明确分工!我就和这个害死赤魇的混球战个天昏地暗好了!” “千刺别乱来,听碧姐安排。”海蓁子的话好在千刺还能听进去。 “那么,这三个,你们收拾,我去料理他们的王。”玉灵碧相信,炎之帝恒此刻跟她一样,身有不适,不过她死也不信,这男人会脆弱到连抗击的力气都没有。 不凭别的,就凭他身上还有一多半没觉醒的创世神力量,对于整个术法界来说,这就是未知的隐患,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降临世间祸害苍生的弊端。 所以,她要拼命的把这种可能扼杀在萌芽! 得令的天地盟军即刻选定自己的位置站好,他们配合过不是一次两次,默契方面的自信还是有的。 一支战队的胜败几率,不但要从气势和个人实力上分辨,他们的默契度,专注度,往往也会被列入分析计算的范围,空雀不得不在心下承认,这些人类在不断的作战与牺牲中,已经愈发突飞猛进了,辨识术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结果大大的使他骇然。 这群家伙,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变强了,不论是伙伴亲人牺牲带来的冲击,还是真的走上了实力的巅峰之路,空雀都必须承认,今时今刻的天地盟,不容小觑。 “那又怎么样,凡人终归是凡人!你们敢和神抗争!就是死路一条!”连空雀都迟疑之际,炎之帝恒心有不甘的吼了出来,他眉头深锁,牙关紧咬,再也没了昔时的冷静。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就算有,也不是我与你们,神之觉醒者,只是拥有超越神之印记力量的一群人类罢了。”玉灵碧淡淡的开口,宣布着让帝恒目露惊恐的真相:“你明明就知道,不过始终在蒙蔽自己罢了,觉醒者是真的人类,只不过继承了名为‘神力’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比神之印记强大了数倍,却也并不属于我与你们……” “闭嘴……给我闭嘴!”突然间脸孔发青的帝恒弯着腰向后趔趄,连出口的句子都断断续续极为吃力:“……西林,空雀,彼欢,我命令你们,把眼前的这些人类……全部铲除!” 炎之帝恒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撒了谎,因为他觉醒创世神的力量,并不是在十岁那一年。六岁的时候,他终日梦魇缠身,当时的虹端还只是个不被重视的亲王,替独子请了很多医师,均不见好转,有的说,他懂事早熟,思念自己的亡母以至精神衰弱,有的说,他身娇肉贵,体质偏差,最容易休息不好,也有人说,他命数多舛,阴气深重,很容易招致不干净的怨灵。 在全世界都以为虹端的儿子只是寻常病症时,只有当事人,年仅六岁的炎之帝恒清楚,他那不是梦,而是在觉醒前代创世神们的记忆和力量。 创世神作为创造了以术法界空间为主世界的众神之首,需要掌握的记忆和力量绝非其他神觉可比,当帝恒把睡梦中,脑海里出现的零零碎碎一一连贯起来,他惊讶的发现,这就是一部神之历史的长卷,而他,是这一世被选中的神之统帅。 火之国皇城中,即便是严格要求每一个孩子的炎之焰神,也不会苛刻到让王子公主们,在童蒙欢闹的年纪就惨遭冷酷的约束,但虹端不同,他看似亲和、与世无争,实际上对于独生子帝恒的要求严苛到外人难以想象,从帝恒刚刚学会走路开始,也就必须掌握如何在凹凸不平的石子地上奔跑,从帝恒学会文字和图形开始,也就必须在短时间内画出美丽的图画,写出优美的书法,从帝恒背诵下来第一本书开始,虹端就要求,将他这个父亲列出的书籍名录,一本一本的印刻在心中。 帝恒没有退路,也从不会哭着说“父亲我做不到”,他一直乖巧安静的接受,并以惊人的成绩做好,他过于早现的锋芒,让身边许多老师和学子、术师和武士都胆战心惊,甚至连炎之焰神都不止一次夸赞他胜于自己所有的儿子。 在同龄孩子度过嬉笑打闹的美好时光时,他在苦练和学习,在王室子弟们享受无上的荣耀和富贵时,他在磨练跟刻苦,明明有着优于所有人的天赋才干,却用着比所有人都强烈的努力和劲头,他从来不回头看踩过的路,也不曾迟疑某些事该不该做,可不可做。 十岁那年,他就已经能把创世神的初级力量游刃有余的使用了,他趁着替父亲外出执行任务的机会,找到同龄、甚至许多比他年岁还大的人,用稚嫩青涩的小孩面貌,以稳重智慧的成人姿态,向这些神之觉醒者宣布征服。 许多被他找上的神之觉醒者,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他出现之时刮起的风潮,一个披着浅色斗篷,单薄的站在对面的小男孩,气场强硬的命令他们,跟他走。 他们简直无法相信,这个清秀可人,皮肤白净的短发男孩会是这术法界将来的主宰。奇怪的是,明明是小鬼头,这些人到最后竟一个个心甘情愿的屈服了。 就好像被一种无形的魔力牵引,各型各色的觉醒者,连他们自己都讲不明白,为何当年会对这样一个后辈臣服。 炎之帝恒曾定下“说出关键字者死”的铁则,奇怪的是,直到武神迦络闹事之前,诸神团中都无一人犯规。 曾有野心勃勃的觉醒者,提议他直接用神力秒杀碍事的凡人,一步成功,炎之帝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旁人并不清楚,他一点也不喜欢一举成功,否则凭借这创世神的神力,倒真的能轻轻松松达成目标,他虽然自诩为神,却更喜欢用凡人的方式,脚踏实地,步步为营,享受征服的过程,满足控制的欲望。 “都怪你们……这些可恶的凡人!” 此刻,就连怒吼的声音,多半也只能哑火在嗓子里,炎之帝恒视野中慢慢走来的光神觉醒者,已模糊的宛如泡影。 玉灵碧也没有趁其之危,急于在这一刻动手,她神色悲悯,却并非针对创世神本人,她,不过是在怜惜,他背后的世人:“炎之帝恒,放弃挣扎吧,就算是神,也有输掉的时候,何况……你只是一个人。” “胡说……神是不会输的!尤其不会输给你们这些人类!”胸中憋闷的窒息感日益浓重,这几乎击垮了炎之帝恒的平衡能力,当他认识到,这就是人类的弱点时,不甘的咬破下唇:“你和修罗道一样,都是只会在嘴上占上风的人,可最后,她不也一样死了?!” 玉灵碧看着他,忽然那份悲悯,转为了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同情。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抬起右手,猛地挥出一道力量,巨响炸碎在半空,却没有伤及任何人:“收起你的同情心,失败者!你也好,她也罢,不过是抗争了一辈子,到最后也不得善终的可怜虫罢了……我,绝不承认……也绝不会失败!” “是人就会输,是人就会死,是人,就会有感情。”玉灵碧张开五指,将这只手举过头顶,透过指缝,迎接灿烂的阳光:“就算是初代的神明们,也一样有爱恨嗔痴,喜怒哀愁,不然,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你觉醒的记忆中,有一部分也在我的脑海里放映,所以你应该清楚……就算我承认了神的存在,感情这种东西,任谁也抹消不了,它存在的真实。” “感情?呵,理想主义者。”微微变长的红发,散落在额前,将那眼睛里的事物全数遮挡:“知道我为什么要改造人类吗?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太丑陋了,贪婪,自私,嫉妒,黑暗……为了利益,彼此争斗,放弃良知,罔顾亲情,为了自己,真正死亡的关头,又有几个人能挺身上前?” “我不否认,确实有你说的这种情况、这种人存在。”玉灵碧又向前跨了几步,手中悄然凝结出金色的能量:“可是,有黑暗的地方,就必然存在光明,不然黑暗如何突显?没有了黑暗,光明又如何突显?我一直反对衍仇,但我不会否定他的存在。帝恒,你只看到人丑陋的时候,难道你就没看到……为了伙伴两肋插刀的人,为了保护家园舍生忘死的人,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一切的人……利益,每个人都想要,可绝不是每个人都在利益面前,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魔鬼,如果你不相信……就请想想你身边的人吧,你在火之国,在诸神团,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为了你肝脑涂地吗?” “闭嘴……我叫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就算是彼欢!西林!空雀!这些让术法界闻风丧胆的大坏蛋,他们现在不也拼了命的为你而战吗?!在空城里,你死去的手下,神兵,又有多少个你数过吗?你想过他们为什么死也要奋战到最后一刻吗?!” 暴躁的气焰,渐渐从炎之帝恒身上褪去,他被玉灵碧一激再激,并没有如她所想那样持续发飙,他沉默良久,终于颤抖的、深觉不可思议的冷嘲道:“为什么……你们可以为了其他人无偿去做这些事?难道这个世界,不该是有付出就必须要有回报的吗?” “付出就要得到回报,那是利用,付出不求回报,才是爱。” “爱……这种东西……根本就……” “你不懂爱,是因为你没有所爱的人,而我懂,是因为我爱的人不止一个。” “我……不懂爱……”脑海中划过一个人的身影,他忽然间惨淡的大笑起来:“没错,正如你所说,我是不懂爱,我从来都不知道被人爱是什么滋味,就算有很多带着这种感情的人,汇聚在我身边,我也体会不到,我懂事不久,就觉醒了这世上最强大的神力,我无心去理会凡人的七情六欲,我只想,不辜负这一世的存在。” 他的回答,确实有点出乎玉灵碧的预料:“有爱,体会不到,那么你爱上别人,自己也不会意识到。” 炎之帝恒怔住,脑海中的那个人,倩影笑颜一并粉碎。 “容我问你一个问题。”玉灵碧思考许久,终于决定把它问出口,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困惑:“哪怕你有一丁点的理解了什么叫‘爱’,请回答我……你,爱过她吗?” “呵。”帝恒居然明白玉灵碧口中的“她”所指何人,因而才讽刺的扯起嘴角:“一个呆在我身边,也不懂得安分的女人,凭什么得到我的……爱,呵呵,哈哈哈……” 玉灵碧的眼色有些沉重,迟疑了片刻,接道:“那是因为,你从来都不曾真心待她,可知……光子,是那种你一旦取得了她的信任,她就会对你全无防备的人,她的智慧,也从来不用在自己人身上。” “自己人?哈哈……你是说,那对丑陋的,她到死也要保护的夫妇吗?”右手五指插入额发发间,他将自己的半张脸挡住,只露出一只充满了恼意的眼睛:“说起来,我真恨不得把她救活了再杀一次,区区修罗道,居然敢戏弄我,说好料理完那对夫妇的事,就会回来做我的‘血之容器’,可刚一转头就想都没想的食言了……可恶的女人,可恶!” 谁知,听闻此言的玉灵碧,居然浮现出笑容:“聪明如你,谨慎如你,怎么会看不出光子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呢?……还要否认吗?在那一刻,起码你相信了她,才会放她离开的不是吗?” “闭嘴……我警告你很多次不要说下去了!” “如果你不信任她,就不会放她离开了不是吗!”玉灵碧大步上前,手中那团金色的能量就这么敲入了帝恒的额头,它并非一种攻击,而是真真正正的净化之力,玉灵碧冒着被反击的危险,没有立刻离开,她用忧伤的目光,注视着接受了这团能量的人。 那一刻炎之帝恒看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旁人无从得知。 “晴尊大人什么时候变成情感专家了?在这撮合我家老大跟谁呢?”彼欢趁隙溜回到帝恒身边,不分场合时间,没深没浅的开玩笑:“哦,是那个名动天下的修罗道啊?确实美丽动人,难怪我们雷打不动的老大也中意啊!” “彼欢,你闭嘴!” “莫不是老大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帝恒捂着心口,唇色已然发紫。 玉灵碧本能的以为,他是在制止彼欢把话说下去,想不到他的这句“闭嘴”,却给了彼欢暗示。 哪怕只有半秒,也足够彼欢牵制玉灵碧,让炎之帝恒尽情的动手了,那个刹那,帝恒手中发出的力量惊世骇俗,火国境外大裂谷的一整条山脉,活生生的遭遇挪动,内里洪流失控向外奔腾,宛如海啸降世,而他又轻而易举的改变了水流流势,将这足以吞没全部在场者的巨浪强行击入千米高空。 半分钟一过,特大暴雨准时来袭。 雨幕中,夹杂着空雀略有些气喘的笑声:“我曾经不服,就用上万伏的雷电击他,他躲都没躲,还是毫发无伤。” “是啊,曾经有座城,也是在这招之下,瞬间轰成了飞灰。” “这是……神术山河破碎。”玉灵碧在心底大呼失策,本以为这种等级的术,帝恒必须联手其他几名觉醒者才有可能完成,没想到,他一个人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就搞定了。 “天地盟,别以为自己人数稍微多点就胜券在握了,接下来,有你们受的咯!”彼欢流里流气的叫起嚣来,全然没有对于战斗的紧张感。 “别被他骗了!” 破空而来的女性喊声让帝恒面色变得阴沉,天地盟一方迎来了女仙的及时支援,最主要的是,她一句话洗去了天地盟心中的迷惘。 “刚才那一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保证,接下来炎之帝恒,连寻常的火球术都放不出来。” 彼欢暗暗啧了一声,心里不爽的吐槽还是被发现了。 “小子们,不要客气!现在本女仙就帮你们,把这四大祸害全数擒拿!” “是!” 如虎添翼,士气再起,炎之帝恒简直无法相信,如今被气势压得几近颤抖的人,是他自己。往常,不论遭遇什么样的变故和战争,他都不会亲自动手,诸神团的每一颗棋子,都会甘愿接受他的差遣。 他也曾想过,若真有那遥远的一天到来,他所有的部下都被打败,那大不了,他就亲自出手好了,反正,他不会败给任何人,甚至是任何神。 他刚才还讽刺玉灵碧是理想主义者,现在,发觉这几个字,是他留给自己的凌迟之刀,因为如今的炎之帝恒,已经没办法参与作战了,他甚至找不出,自己会如此颓败虚弱、无能可耻的原因。 “首领!快进来!” 千钧一发后,炎之帝恒消失在独臂火神提供的涡流眼中,而一并不见的,还有雷神空雀、智神彼欢。 火神西林撤退不及时,最后,无视流血的断臂伤口一屁股坐到地上:“啊呀啊呀,还是被你们抓了啊。” “比起那个金蝉脱壳的空雀,逃之夭夭的彼欢,我们敬你是条汉子,西林。” “别,我只是懒得逃。” 西林用幽默的方式回应了千刺难得郑重的态度,可惜事到如今,千刺也好,也俊也好,都再也没办法随心所欲的笑出来。 “那么,就请你回答,炎之帝恒被你传送到哪去了?” 大家沉浸在无法言喻的惆怅中时,曾发誓一定要诛灭诸神团全员的玉灵碧,走到西林面前,用冷酷至极的目光盯视他。 Chapter 1180 西林起初,做出被她这副严肃姿态逗笑的表情,不久之后,也报以同样的认真:“杀了我吧,我不会说的。”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办法知道了吗?”海蓁子走上前,正有用光瞳套话的打算:“认清现实吧,诸神团已经败了,你们的首领,总有一天,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至少,我活一刻,就不允许你们去伤害他。”面对各方敌意,西林都冷静的不像彼时那个玩世不恭的他。 “海蓁子,不用浪费力气。”督翼适时上前,晃了晃试管里的火红色溶液:“马上带人去火之国皇城,炎之帝恒肯定回了那里。” “还真是高段啊,回到皇城,他就是一国之君,那么我们……”西林那短暂的得逞阴笑被也俊捕捉,同时意识到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不就寸步难行了?” “不用紧张,因为我早就让一诺去散布消息了。”再用力晃两下,试管里的透明液体,竟变成了危险的鲜血颜色:“火之国国主炎之帝恒,去世的消息。” 不单西林,所有在场的人都被督翼的举措惊吓到了。 “现在皇城里,应该在为他们英年早逝的君王举办丧礼吧。” “开什么玩笑!国主的尸体还没找到!你们就擅自给他举办葬礼?欺负我是一介女流,不把我这国后放在眼里吗?!” 自从退位国主虹端无故失踪,炎之帝恒也莫名其妙多日不见踪影,国后歌莺就变得异常暴躁,当国主去世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时,她如遭五雷轰顶,至今不敢,也不愿意相信。 “国后大人,请您冷静一点。”旁人都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相劝之际,只有炎之凿凿不为所惧,用平淡又麻木的声线一字字提醒歌莺:“因为现在不论你怎么发脾气,都不能改变现实。” “现实?什么现实!” “比如说……国主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炎之凿凿古怪诡谲的语言,就只换来歌莺的一记耳光,还有一句怒吼:“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国后大人是在担心,变成前国后,从此大权尽失吗?看您的样子,并不像一个会为了丈夫安危劳心劳神的人啊。”炎之凿凿眉头都没皱一下,说的话愈发起劲,身边几个王室中人都替他捏了把冷汗,也有人警告他不要对国后无礼。 “你们……都给我退下,我要一个人呆会。” 瞬间找回淑女仪态的歌莺疲乏不堪的撵走了包括炎之凿凿在内的所有殿上成员,这里是火国国府日常开会的地方,帝恒在的时候,她规规矩矩一步不曾踏入,她以为,她的丈夫喜欢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躲在屋子里相夫教子绣花弹琴的妻子,她以为,她歌莺不但是最适合丈夫的标配妻子,更是让丈夫背后的王族无可挑剔的好媳妇。 火国上下,在她成为帝恒国后的这段期间,无不褒扬其美丽智慧,知书达理,连帝恒本人也对她尊敬礼遇,所有人都说,这是一对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是一对举案齐眉的楷模帝后。 然而,就只有歌莺自己最清楚,她每天都能见到的这副容颜,之下的那颗心从未被她捕捉到,她的丈夫喜欢支配别人,掌控全局,但他绝不会被别人读懂和掌握。 聪明如歌莺,也无法做到,因为他人虽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天涯。 炎之凿凿并没有因为歌莺的那一巴掌而放弃自己要做的事,一转头,就联合其余几个王室重要成员,在不曾通知国后的情况下,召开紧急大会。 亏得这样,火国皇城才罕有的戒备放松,从容和沙诺才有机会顺利潜入,这次行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向没什么信心的从容临行前也跟大伙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刮目相看了啊。” “啥?” “你啊。” “打什么哑谜!” “从前那个小怂包今非昔比了啊。” “我有时候是很胆小,不过这次不一样。”从容掂了掂手里的小瓶子,里面鲜亮的红色液体让她信心倍增:“没听女仙大人说嘛,这个东西可是制胜法宝!就算火国国主还没驾鹤西去,我也能亲自送他一程!” 沙诺趁她不备,一把将瓶子夺回手里:“看你拿着,我就有种随时会功亏一篑的感觉。” “你这家伙就知道小瞧我!我还不至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吧!喂!” “嘘,目标出现了,呆会听我指示。” “哦,哦!” 两人穿过一条围在皇城墙内的灌木丛,一直悄悄跟着炎之帝恒的步子,他看上去相当虚弱,虽然长期养成的良好习惯,让他再难受都不至失掉优雅的举止,可照比以往的器宇轩昂,如今的炎之帝恒还是像变了一个人。 大概,脆弱的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灌木丛尽头,刚好对着一扇陈旧的深色木门,从容顺着窗子往里看,瞧见了很多整齐罗列在架子上的书,于是推断这里是光子曾经说的、她与帝恒初次相遇的那间书院。 “机会来了,帝恒寻常来这里,不为看书就为下棋,一个人的话,简直易如反掌。从容,你去吸引他的注意。” “我?这种事不应该你去做吗!” 虽然最后,从容还是乖乖妥协,去当了吸引帝恒注意的诱饵,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废柴,秒秒钟就被帝恒以长刀指住脑门,大气都没法喘。 “还真是穷追不舍啊天地盟,就算你们派再多的人,我炎之帝恒也不怕!” 从容用余光目测了一下两边墙壁的距离,壮着胆子在帝恒的威逼下压低身体滚到一边,随后,那把刀就狠插在了她脸旁的地面上,就差一点,她就破相而死了! “混球沙诺,都是你害的,我这诱饵当的有什么价值吗我说……” “当然有啊笨蛋!” “为毛你会听到我心声啊?咦?” 声音是从帝恒上方传来的,从容小心的抬眼张望,只见有一条血线,顺着帝恒的额头径直淌过面颊,最后顺着下巴滴落到白净的衣衫上。 暗金色的猫瞳也微微睁圆,帝恒缓慢抬手,指尖抹过脸上滑脱的液体……那么红,像被火焰染上了妖异色彩的头发,又像是日暮时晃眼的残阳。 书院的屋顶陷落了,瓦片随着烟尘坍塌一路,甚至殃及了相邻的几间屋子,沙诺冲入后第一时间赶到从容身边,十分挂心的替她检查有无损伤。 “我没事,女仙不是说了吗,得手以后立刻离开。” “嗯,我们走吧。” “等等……”帝恒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手指上着落,直到沙诺从容要逃走,他才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血啦!” “我是问……她的血,为什么还有?!” 这一句失控的暴吼,把从容吓得一激灵,沙诺睿智而低沉的目光,辄便也扫向状如崩溃的火国国主:“相夫光子表面上,只留了一瓶修罗之血,这瓶不见后,又出现了一瓶……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是你也一定认为这是她最后的手段了吧?” “可惜不是!”从容接着说下去:“光子留下来的血,一共有三瓶,前两瓶就只是一般的修罗之血,而这第三瓶,是她老早就放在女仙大人手里的,叫‘修罗心之血’。” “修罗……心……之血?”瞠目的幅度逐渐变大,这一刻他的表情,充满无法置信的黯然。 “最接近心脏处的鲜活血液,满载这一世修罗道的意念,比前两瓶更具杀神之力。” “光子知道,那时候的她已经命不久矣,于是抽取心脏处的活血,放手一搏,将它交付给女仙,并嘱托……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使用!”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那苍白而平静的笑容,从容就鼻子酸疼,泪水盈眶:“炎之帝恒,你早就已经输了,不是在今天,也不是在昨天,而是……你伤害了她家人的时候,而我们,还有那些死去的伙伴,全都是相夫光子的家人!” “从容,我们走吧。”沙诺知道,再逗留下去也无济于事,还会把不必要的人引过来。 从容擦干眼泪,先一步迈入沙诺造出的涡流圈。 沙诺也即将踏入的时候,回头问了炎之帝恒一句话:“一个人走到最后,真的是你所期望的吗?” 鲜血,问题,这是那两个人留给他的,炎之帝恒想不明白,曾经辉煌无限的自己,何以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难道,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他和诸神团,还有双十钥匙,都只是被命运选中、异于常人的普通人而已?他们终究是人类,是□□凡胎,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有酸辛苦楚,生老病死? 对于一个绝对理性派,上述心声,简直是可笑的无病呻吟,他这一生都在挖掘人才,区别仅仅在于有些是真的认可,有些是单纯利用,而不存在“付出真情”这样的概念。 而今天,他第一次产生了质疑,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疑问。 所有的神力都被冲走一般,他疲劳,乏累,只能淋着不合时宜的小雨,踉踉跄跄逃回自己的寝殿,他没力气思考,为什么有种在逃亡的寂寥感。 帝恒的寝殿,平日里就算是歌莺也极少进入,和人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里一点也不富丽堂皇,面积很大,布置简约,所有陈设都是素净的黑白灰色调,唯一和这风格格格不入的,是距离卧床很近的那面古典屏风。 屏风上有一幅女子的坐画像,白衣高雅,赤发红颜,眉间一点朱砂像是缀在冰雪上的红豆,冷中透着热烈,火里蕴出沉静。 炎之帝恒就这么望着这幅画像,他的脸上布满了身体不适催发的虚汗,艰难伸出手来,却在触碰到画面的前一刻顿住。 “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人人都在传‘已经去世了的国主’是如何还阳的,可看上去……机会渺茫啊。”炎之凿凿随随便便就进入了往日里的“禁区”,对待帝恒素来不存在什么卑躬屈膝的恭敬,如今更是气焰非凡:“此时此刻,前国主不是应该乖乖躺在棺椁里等着入殓吗?” “呵。就算我死了,你也成不了王。” “谁知道呢。”炎之凿凿不置可否,眉宇间狡黠之气毕露:“比起这个,你难道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吗?” “……” 咣当。炎之凿凿把一套茶具丢到帝恒脚边,随后又将他往日里最喜欢的棋盘棋子洒了满地,他在等待这位“前国主”大发雷霆,可炎之帝恒就跟没有感觉一样,静静的伫立着,不温不火,不冷不热。 “你太小看相夫光子了。”炎之凿凿指了指他搜罗来的“证据”,有些好笑的看着帝恒消瘦的背影:“你只把她当成一个性子刚烈没有心机的女人,可她在明妃楼的棋盘和茶杯上下毒你都不知道。” 直到这句话诞生,帝恒才重新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神情。 “我已经派人反复检查过了,也只有当下级别最高的炼毒师,能勉强看出这些器物上残留着‘诛神剧毒’。”说到这里,炎之凿凿已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了,尽管看上去,还是幸灾乐祸多一些:“那个女人原本就是毒师,有着最精粹的炼毒能力,尽管听说,她体内的毒血排净后就很少用毒了,可这次为了对付你,还真是肯下血本呢。竟然潜心研究了一种再厉害的毒师也无法辨识的无毒无味存在也微薄的毒,而且,是专门克制‘神之觉醒者’用的。” 炎之帝恒的目光死死落在茶杯和棋盘上,想起自己时常光顾明妃楼,亲眼看着她反反复复的用茶壶去煮水,两个人又没日没夜的在棋盘上较量,本来只是最简单的日常娱乐,竟都没逃开这层阴谋。 “不可能……那些茶她也喝了……” ——她似笑而又未笑的端起茶杯,温和有礼的递到他手中,自己也饮下了盅里的那一口。 “下棋……是两个人一起……” ——虽然她每次都输,可每次也都愿赌服输的浅笑着接受这结局。 “如果她真的跟着中毒……修罗之血的效力,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呢?!” “那是因为,这些血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啊,或许早就料到了有朝一日你会囚禁她,她就提前部署好了一切。”到最后,炎之凿凿竟然看得比帝恒还清透:“你以为,她的死因是放了那么一点点修罗之血吗?一个身经百战的术师行家,会脆弱成那样?只不过,她体质及不上你,早早就毙命了,可亏得如此……你才能在不知不觉中接近死亡,从而无路可退……哈哈哈,炎之帝恒,你这一生都在算计别人,想不到,最后竟栽在了自己的女人手里,真是太荒唐、也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炎之凿凿扬长而去了,带着不会更改的“国主已亡”的口信,而炎之帝恒,也没有对此局面做出任何的反抗,他呆滞了很长时间,最后对着咫尺之距、画像上容颜依旧的女人说道:“……我这一生所有的意料之外,都出自于你……相,夫,光,子……” 歌莺国后进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如以往那般。那个牵绊住她一生荣耀和恩宠的赤发男人,此刻正靠坐在屏风下面,垂着头,干净俊雅的脸上再也没了生气。 国主寝殿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一直伴随着这座皇城入眠。 次日,火之国国府正式宣布,君王帝恒英年早逝的消息,而已经日趋成熟、被放逐在外的炎之君罗,被炎之凿凿等王室子弟请回国府,登基为君。 不久,炎之帝恒的生父虹端被人发现,凄凉的死在了某座荒无人烟的山林里,疑似遭到暗杀,当新国主君罗有意调查此事,替叔父讨回公道时,炎之凿凿以重臣的身份,阻止了他。 “好吧,我知道了。”炎之君罗随了炎之凿凿的意思,将这事搁置下来,同时,他又提出:“昨天我跟你说的事情,你……” “请国主大人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相信桔梗队长,不日就会归来。” “一切,都有劳国师大人了。”炎之君罗面含微笑,比起曾经那个冷淡的自己,今日的他,似乎更能稳坐在这方宝座上。 炎之帝恒去世了,歌莺国后申请回到风国去养病,年迈的栖昧选择退休,炎之凿凿等拥立了君罗的功臣成为火国上下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而唯有炎之君罗最清楚,他唯一期盼归来的,是那个叫桔梗长歌的青年。 Chapter 1181 曾叫人闻风丧胆的“神之组织”,在无数人不解其覆灭真相的情况下悄无声息湮灭在了术法界的角落,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尸骨埋藏在哪。也甚少有人知道,他们的首领,叫炎之帝恒,是火之国功绩和能力都不逊于最强君王炎之焰神的国主。一切都好像在一夜之间尘埃落定,战争,纷乱,死亡,灾难,全都随着诸神团的消失,荡然无存了。 云罗风树独自站在空荡的离暗空间,曾几何时,这里有她的身影,而今,却连风都显得格外寂寥,他关押在此的“师父”云罗加图,也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踪迹。 可以进入离暗空间的人寥寥无几,神王沧岚便是其中一个,这个男人,精心谋划多年,只为了和创世神觉醒者一较长短,如今帝恒已故,想必,他的出手之日也不远了。 故地重游之前,他特地到国都墓园同四代国主玉灵碧碰面,时为众牺牲者葬礼的第二日,前一天,风树、从容、沙诺、拓天,甚至于很多闻讯而来的人,都满怀哀痛的参加了四代殉职上主们的丧礼,很多人到现在都难以相信,那些数次大难不死的光之战士,如今就如凝光城里一盏盏灭去的长明灯,再也焕发不出生命的光亮了。 国都墓园的墓碑又多出许多座,上面的刻字崭新而明晰,每当视线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面,玉灵碧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被碾碎的声音,只是她面庞里维持着不变的冷静,叫旁人看不出她真实的苦楚。 四季如春的凝光城,不知是不是在为一众死去的家人哀悼,许多花儿不再盛开,许多树木也不再苍翠,连鹦鹉洲上的飞鸟,都只只南去,再不回头。 将亲手折出的一只只白色纸花放在一座座墓碑前,风扬墓前的是郁金香,助贤的是菖蒲,景洛的是剪秋萝,以悠的是白菊,化羽的是扶桑,光子的是蔷薇,宁日潇的是兰花,小婉的是含笑,翎的是白莲,静然的是桃花。赤魇的是火鹤,木茉的是桔梗,代特的是木槿,天雪的是梅花,还有倩儿的茉莉…… 这些一去不返的人,还有依旧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全都是玉灵碧一生喜怒哀乐的见证,她曾以为自己会在琴河过一辈子,在师父的爱护下,永远做一个足不出户的避世医者。 可她走出了那里,阴差阳错来到了一个叫做“光域”的世界,那里曾经乌云漫布,与现在的万里明媚截然不同。 时光会变,承载在上面的事物也会一件件面目全非,唯一印刻下来的痕迹,是烙印在脑海与心中,那些永不褪色的记忆。 ——祭我的家人。 ——终有一日,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或许那个世界还叫做光之神域,也或许,它是真的只属于我们的光之世界。 “碧姐。”风树见她沉默的时间太久,只好先打破这份沉寂:“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不是这里的国主了,如今,不过是一个失去了方向的闲人……” “可是,光之国需要你,第四代的辉煌,也并没有……” “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玉灵碧用一句极其简短的语言,切断了风树的后话,同时公布出惊人的决意:“我会离开这里,接下来,就是第五代国主统治的时代了。” “可是,我看的出来,第五代她很尊敬你,对于第四代的上主也很依恋,即便如此,你还是要离开吗?” 风树话音未歇,便有另一双脚步轻轻临近,刚好给了玉灵碧岔开话题的机会。 “蔓绯,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 “该说感谢的人应该是我,说真的,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甚至……久过了琴河。” 夏蔓绯是因为古幕才肯入琴河效力的,后来又听从了古幕的建议到了光之国,好像她的前半生,都是为了那个男人而活,她想过,自己也许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直到沧岚将她作为“战利品”送给玉灵碧,她才发现,不论是之前在父母那里,还是后来在琴河这边,她都不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她可以随时随地的被人驱使,甚至……被人舍弃。 她的存在曾经为光域的国府所不容,认为她来历身份都不够清白,这时候,就只有玉灵碧和相夫光子站在她这边,为她明证,替她出头,玉灵碧更是力排众议,将她扶植成身边的一等护卫,让她这艘失去方向的小船,在茫茫大海上找到了“回家”的路。 是在这里,她认识到,自己可以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是在这里,她认识到,自己可以跟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冰释前嫌,成为朋友,甚至相处的很好。 也是在这里,她解开了心上的死结,明白了父母为何那般偏袒妹妹而每每忽略她这个长女的感受。 时间就是一个大熔炉,将所有的别扭和敌意,熔成了彼此相互信赖、相互依靠的牢固关系。 那一天,玉灵碧出阵迎击天魔,或许女王自知前路艰险,便说出如下的话,由此震撼到夏蔓绯无以复加。 她说——你的工作仅仅是护卫国主的安全,而我现在,不是这个国家的国主,我是整个世界的光明之神,所以,从此刻开始,你的束缚解除了,蔓绯,接下来,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光国也好,我也好,甚至是琴河,都不会再约束你,你是自由的。 夏蔓绯来不及把堵在心头的话告诉她,因为从来到这里开始,她就没有一刻是觉得,自己不是自由的,国主也好,上主也好,天地盟的每一份子,都把她当做家人一样看待,就算是铁石心肠,这样长时间的熏陶感染,也会变柔变软了。 玉灵碧出战后,她也没有依女王所说的那样离开,而是固守在凝光城之中,希望黑暗神落败后,她还有机会做这一世君王的护卫。 “天地盟,是属于第四代的称号,从今以后就要退出光之国国府的舞台了,蔓绯,风树,很抱歉,我不能带着任何人离开。” 被读懂了心思的二人闻言一怔。 “因为……我不会带走任何属于光之国的事物。”她转头,对着二人展颜欢笑,还像昔年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气国主,明眸灿烂,光辉盈满,无人不为之动容震撼。 “我明白了,事实上,我刚刚也已经辞退了在光之国国府的护卫工作。” “蔓绯,你……” “没有你,我也就没有了留下的必要,不过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去处。” 玉灵碧也是第一次看到夏蔓绯笑的如此明朗,她一直都是个冷静自持的姑娘,不苟言笑多一些,活力四射少一点,可即便如此,玉灵碧还是很喜欢她,就像喜欢自己的每一个家人一样,没什么理由,就是放在心上。 夏蔓绯潇洒的离开了,没有知会任何人她的去处,或许连玉灵碧也不知道,后来的后来,她会经常带着另一个人“光顾”这里,陪墓碑上刻着“相夫光子”的那个人聊聊天,说说话。 斜阳暖照,玉灵碧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天,而云罗风树,就那么安静的陪伴在侧,碧知道,他到现在还在惦念自己的安全。 “风树,你也有你要忙的事情,不用保护我了。” “我……” “我知道,你是为了光子。”玉灵碧看着夕阳下那四个绯红的大字,想起了姑娘热烈的发丝,火焰一般旺盛的意志:“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光子一定很欣慰,有你这样的爱人。” “米荧回仙姿谷了,如果碧姐你没有去处,不如去那里休息一段时间,想必敌人,不会那么快就找到,也刚好利用这段时间养精蓄锐……” “谢谢你,风树。”玉灵碧婉拒了他的好意:“我另有打算,有些问题,与其躲避,倒不如去面对。” “可是……” “好了,就听我的吧,我心里有数。”玉灵碧伸手拍拍风树结实的肩膀:“作为新一代的审判者,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要依照觉醒的记忆,去搜罗双十钥匙吗?”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云罗风树轻叹一声:“不过,要先找到我师父云罗加图才行。” “碧姐碧姐有消息啦!” 一阵属于芙菱的吵闹式呼喊飘传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唯有这个姑娘保持着不变的活泼和爽朗。 “瞧你跑的,满头大汗的。”玉灵碧掏出手绢,爱怜的替小妹妹把额头的汗液擦干,心中百转千回,唯一的慰藉是,这个姑娘还在,真好。 “风树你也在啊!”芙菱喘了两下,把这口气平复过来匆匆地说:“琴河那边的暗探传话说看到诸神团的安檬啦!不过当时安檬正在和枫弋对战,所以不好接近只能先传信回来!” 谁知云罗风树一听,竟想都没想就朝墓园外面狂奔,看得芙菱莫名其妙。 只有玉灵碧猜出,风树正在寻找的那个人,或许就在琴河。 “芙菱,我也有事要去处理,你先回凝光城。” 看着一个又一个转瞬消失,芙菱反应了半天才回过味,她掐着腰,一脸的不满意:“什么情况啊,一个一个的!” 这次空城之战,她和洛紫星涵奉命守护凝光城,加固随时可能被攻破的四神结界,看着三川楼后面的长明灯一盏盏无情熄灭,芙菱日夜痛哭,也只有海蓁子他们几个回来勉力劝慰她,她才渐渐好转。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一溜烟就没影呢!” “笨蛋洛紫星涵!谁让你出来的!我出来了你也出来了谁去加固结界啊!” “你哥哥他们不是回来了嘛!” “那又怎么样!你搞搞清楚啊!”芙菱一上来就摆出了妻管严的架势,伸手狂揪洛紫星涵的耳朵:“诸神团跑了两个真觉醒者!两个啊!这意味着危机并没有全部解除!懂吗!况且还有那个什么什么神王啊、山神啊、还有一个风树他师父!这么多危险人物!我们怎么能懈怠呢!嗯?” “危险人物是永远都除不干净的,你整天杯弓蛇影的,还活不活了!”眼见着自己的耳朵又要遭罪,紫发辫子男只好赔笑脸哄心上人高兴:“行行行我都听你的好了吗?别生气啊小乖乖!” “少恶心了!谁是你乖乖啊!” “你说的啊,等大敌一除,咱们就洞房!” “洞房你大爷!哪有不结婚直接洞房的!” “人家这不是猴急嘛~” “死开!我现在要回去搞结界!你别跟着我!”芙菱烧了个大红脸,用飞毛腿一般的速度逃掉了。 留下一个原地懵圈的洛紫星涵:“……诶,不是你让我回去的吗?等我啊!” 自从炎之帝恒死亡,诸神团风流云散,神医药王就彻底的找回了自由,虽然他抱怨敌人一口气把他拖到那么远的地方,害他只能慢吞吞的自己往家赶,不过心里的安逸,还是时不时的从眼角眉梢流露。 直到,他把药王谷的家门推开,看到屋子里一片尘埃和死寂,才孤单难过的唉声叹气起来。 “一回来就听到老头子叹气,真不吉利,是害了不可医治的绝症吗,不对啊,我记得任何绝症老头子你都能治得好啊。” 熟悉的吐槽声,如今带着与日俱增的成熟和稳重,药王转首瞬间看到了自己的爱徒梦渊,登时就老泪纵横。 已经记不清楚,这小子是什么时候被召到国府里做化羽少主的副使的,当时药王真是有一千个不乐意,可为了爱徒能有更好的发展,不至于像他这个老头子一样一辈子守着一座孤单的药谷,他忍痛割爱,把梦渊“赶了出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痛心,多么不舍。 “笨老头,我都回来了,你还哭啊。” “谁哭了!你个臭小子别胡说啊!你爱哪哪去!” “我这回,不打算走了。”梦渊一把搂住不断落泪、却又不断嘴硬的老人,在老人看不到的角度,哭得涕泪横流:“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臭小子,你刚刚一进门就诅咒我,看我不削你!” “没关系,就算终有那么一天,我也会陪着你的……爷爷。” 青城的夜晚,还是那么星空璀璨,美轮美奂,梦渊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样躺在药草田里,眺望浩瀚的星空了。 他知道,自己的回归,让药王打从心底觉得欢喜,再怎么嘴硬,眼泪和目光是骗不了人的,以及接下来,老人家就兴冲冲的主动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梦渊爱吃的菜。 梦渊觉得,能够回来,真是太好了。 他给药王的理由,是自己觉得疲乏不想做副使了,而事实上,思念家里是一回事,有些无法启齿的内幕,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久之前,还善意温存的女王面孔,突有一日似换了人一般,叫梦渊无法理解。 “梦渊,我知道,你是药王的弟子,医术高超,不过你也看到了,今时不同往日,四代国主的要求,到我这里也要改改了……听说,你是个孤儿,就只有药王一个亲人,又听说,他药王的玉灵家族,如今在冰之国也是不复存在的历史了,总而言之,一句话,这里不需要你,你回去好好伺候他老人家养老吧。” 直接被下了驱逐令,别说梦渊并不贪恋这份高薪工作,就算有,他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因而女王话音一落,他就不失礼数的递上了口头辞呈,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至尊圣殿。 他在凝光城外徘徊了很久,出出入入的净是些讨好五代女王的生面孔,他全都视而不见,直到看见天地盟里的人,才放心的托付其代为转告自己离开的事情,毕竟当初,是晴尊的这个团体,让他有了另外一种行医的乐趣,还有奋进的目标。 Chapter 1182 琴河这里,丛林繁茂依旧,对峙两边的安檬和枫弋一战未歇,口头较量又开始了。 “诸神团一完蛋,你就另投他处了啊。” “诸神团一完蛋,最高兴的不应该是你家老大吗?” “我只负责捉活的。” “真巧,我负责搜罗死的。” “是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这里的树丛比刚才茂盛了呢?”枫弋弯起眯眯眼,笑的那叫一个城府高深。 “这样比较方便藏匿云罗加图的尸体嘛。”安檬同样笑的人畜无害,比起在亚雷兹面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他今天就像换了副灵魂一样。 二话不说,拳脚之战,而藏在树丛深处的人影正颤颤巍巍的缓慢移动中,一个不防,失衡摔啃在泥泞的水洼边,抬眼只见一双木制鞋子,一副隐藏在深色风衣里的纤瘦身躯,还有这张多少年都不会变老发皱的俊俏脸容,她“啊”的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反方向逃去。 这边一堵墙,没想到那边还等着一座山,身姿更为挺拔,五官也更显英挺,一双深浅异色的瞳眸好像会把人推到死亡深渊里,吓得加图跪地磕头,连番求饶。 “没想到,传言是真的。”沧岚无视掉在脚前蜷缩成一团不住嘀咕的疯状死神,直看向十米开外站立在灌木间的扉梦之寻:“堂堂死神觉醒者,居然疯了。” “对于梦神觉醒者兼神王的你来说,这简直太稀松平常了不是么?”扉梦之寻也似笑非笑的回视过来,若说这样正面相对,他与沧岚还似乎是头一次。 “与我无关哦。”沧岚笑着摆摆手:“她的疯癫,可不是我造成的。” “既然如此,就请神王先生不要阻止我把人带走。” “巧了,我刚好要留她在琴河医病呢。” “这么说,先生是拒绝了?” “那就……胜者做主咯。”沧岚抬高右手,向着安檬与枫弋对决的方向打了记响指。 树丛面积急速缩小的同时,安檬的幻术也释放不出来了,他扁平的胸口被枫弋以拳法贯穿,后者有一瞬的惊愕,抽手后甩净指尖的鲜血,倍觉意外:“女的?” 明显遭到了致命攻击的安檬并没有立刻断气,她坐在地上,一面喘息一面吐出牙缝里残留的血,龇牙咧嘴了一阵才举手跟山神觉醒者报告:“寻先生,我可以撤退去治伤吗,不及时止血我会死的!” “‘血液回溯’的人,也会死吗?……呵,去吧。”话是这么说,可扉梦之寻依旧爽快的答应了,他新“招揽”的手下,于是在琴河众人目瞪口呆的注目下消失不见了。 沧岚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样而轻松,自然,也没有因为安檬的罕见生命力而赞叹:“那个女孩,也是玄若一族的吧,能力和血帝类似,不会因流血而死亡。” 扉梦之寻用浅浅的一笑表示默认,同时也对沧岚肯拿出绝活难以置信:“安檬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居然能动用到梦神的物品……我听说,第三动态是有使用限制的,现在就用掉,一会自己沉迷在梦中不可自拔如何是好啊?” “至少,现在已经帮我除掉了一个小麻烦不是吗?” 沧岚潇洒的表情很快凝固在他英俊的面容上,如果他的第三动态,能使安檬的幻术失效,是理所当然,那么能让他第三动态失去作用的,就是极端诡异的异象! 绿丛枯萎,四野变得黄沙漫漫,飓风肆虐,幻术施术者似乎只为了向沧岚证明,他已经成功把这位梦神先生拽入了梦境的深渊,因此,不曾刻意修饰过这个幻境的模样。 仅仅如此,也足够沧岚暗惊一番了,他冷静看住面前唯一未变的风景,寻。已经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个残影了:“真没想到,你居然还留有这样的力量。” “那要感谢前觉醒者米古拉,还有你这位新觉醒者的疏忽啊。”扉梦之寻阴寒莫测的笑了三声:“如果新旧觉醒者的更替,是无缝衔接的话,前觉醒者之下的伪觉醒者,也会保有这份力量,沧岚,你一直为了自己的双重觉醒而沾沾自喜,偏偏把这种可能给忘了……米古拉,留了我这个伪觉醒者的可能。” 沧岚的气色一寸寸苍白下去,这时的他,已罕见的流下了冷汗。 “最糟糕的是,我的力量不会因为你的意念而消失,反而……第三动态的能力,我还可以‘盗用’一二……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换条件,把云罗加图……” “呵……你也觉醒了山神真正的力量,不会不清楚……真伪觉醒者之间的差别吧?”沧岚启唇冷笑:“当初在海豚岛,也是你释放的幻术吧?” “那种陈年旧事,就没有重提的必要了吧,如今……我只想搜罗最棒的素材而已。不过既然先生不肯退让,那么接下来的一战,也就无可避免了吧。”扉梦之寻不着痕迹的伸手入怀,正要取藏在其中的傀儡存储装置。 一道银亮的火光迅疾飙来,给了扉梦之寻当头一击。 裂开的脑袋转瞬愈合,扉梦之寻木偶般麻木死寂的眼神渐渐燃出一线光亮,他看着忽然冲出来袭击自己的眼镜男人,陷入回忆。 “你是……什么人?” 遗憾的是,扉梦之寻并没有把胧月九晦记起来,相比之下,日日都在描画敌人容貌、生怕有朝一日忘记的复仇者,则恨得切齿怒目:“扉梦之寻!你当年灭水域五十族!可曾想过有一天!会败在五十族幸存者的手里?!” 看着九晦双臂上燃烧的银白烈焰,扉梦之寻的目光渐渐暗下去:“原来是胧月一族的幸存者啊,奇怪,当时我们师徒两个检查的很仔细,每一颗人头都切断了,怎么会有苟活下来的虫子呢……” “你这混蛋!” “九晦,不要中他的激将法,你先退下……” “沧岚大人!从我追随你的那天起,你就答应过我,一旦让我遇到我的灭族仇人!就一定由我亲手解决他!”向来服从首领命令的九晦,破天荒抗议起来:“您不会忘了吧!” 沧岚沉思片刻,对扉梦之寻摊手苦笑:“没办法,我家孩子实在太任性了,有时候连我这个家长也不得不……” “少废话!”转眼放出千百只木偶傀儡的扉梦之寻用爆发力堵住了沧岚的后话,果然,那个胧月一族的小子也没有放松,时时刻刻紧盯着他这个灭族仇人,在攻击沧岚之前,看来必须先解决这小子了:“你想先送死的话,我成全你啊。” 在首领的帮助下成功打倒安檬的夜曦枫弋自然也没闲着,他总觉得云罗加图是个麻烦,于是干脆用捆缚线把人绑成粽子,又亲自交到了沧岚手中。 “大人,要不要现在出手把扉梦之寻解决了?”枫弋摩拳擦掌,总想着在强敌面前,如果九晦也不在就好了。 “不必,扉梦之寻活着还有用处。” “可是九晦……” “别小看仇恨的力量,它可是支撑九晦走到今天的唯一信念。” 枫弋也是第一次看到,九晦火力全开的恐怖样子,在扉梦之寻傀儡的环绕下,非但没有迟疑,反而越战越勇。他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很多人都要给自己的战斗找理由,就只有他,是单纯的享受这种过程带来的乐趣呢? “沧岚大人,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第三动态的威力原来这么大。” “比起第三动态,我更感兴趣的是米古拉创造的‘轮回堕梦’。”说到这,他竟罕见的自嘲起来:“真是讽刺,我沧岚居然要继承米古拉发明出来的这一力量,又为之着迷不已。” “如果炎之帝恒没有被天地盟干掉的话,大人是否打算用这招去收拾他?” “从炎之帝恒那里完成复仇和夺取,一直是神王的夙愿,在所有的幻术中,控制梦境的幻术始终作为‘神级幻术’屹立在顶端,如果可以让那个务实的小子用这种死法下黄泉,也算是对于先代神王们最大的安慰了。” 在沧岚看过来之前,枫弋重新眯起双眼,将那蓝眸里蕴含的目光全数掩藏:“简直,就是神的恶作剧啊。” 现实一向比理想骨干,不论胧月九晦有着多么强烈的仇恨,他都不是作战经验高出几十载的扉梦之寻的对手,只不过结局有些超乎琴河人士的预料,取胜后的扉梦之寻并没有夺走九晦的性命,顶多是把他打得吐血不止昏迷不醒。 七筇赶到时,看到一面倒着自己的亲弟弟,一面站着她此生痛恨不已的仇人,忽然间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行进了。 “七筇,你带九晦下去治伤。” 直到意外来客的出现,才把这浆糊般粘稠的死水,重新炸出活力。 “沙诺。”七筇愣愣的望了他一会儿,又死死瞪了扉梦之寻几眼,最终选择以弟弟的性命优先。 “你来了啊。” “是的,沧岚大人。”沙诺回首,冲一边站立的琴河诸人礼节性的笑笑:“我是来助阵的。” 扉梦之寻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就好像沙诺是一缕空气,存在可有可无,完全不影响他接下来要达成的目标。 从这位山神眼中,沙诺也读出了个中怪味,只不过在接下来的一场突变后,他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位优秀的表演家,起初的轻蔑,或许只是为了下面这一突击做幌子。 沙诺背后猛然耸立的傀儡手持大刀径直下劈,眼看着目标就要碎成纵向的两段了,钢制刀刃居然发出了悲鸣,最后碎成残段零落在地。下一秒,背部覆盖着加固岩层的红发男子甩出变成了石锥的手,三两下就把扉梦之寻的傀儡打零碎了。 不论扉梦之寻最初的轻敌之意是深是浅,他现在都没办法淡定的观望了,这曾经的蓝狐钥匙让整个背部、后颈和后脑,都盖满加固硬化过的岩石能量,别说一把钢刀,就是一百把开过锋的最利宝器,都未必捅的破。 “震得我后背发麻。”想起从容给这招命名叫“龟壳术”,沙诺就忍不住笑出来。 沧岚知道他在调侃,也跟着打起趣来:“仅仅是发麻啊,那下面,我还是不要出手好了。” “沧岚大人适可而止,援兵也是兵,不顾及我的死活可不厚道啊。” “你小子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吗,说吧,你要什么‘好处’?” “不愧是您啊,总能看透人心。”沙诺顺势点出主题:“我要云罗加图。” “……你也对她感兴趣?” “受人之托罢了。”沙诺不动声色的摁了摁裤袋里揣放的存储器,刚才他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被骗住的云罗风树关进去的:“知道沧岚大人不会这么轻松的答应,但如果我说,把云罗加图交给我,比放在您身边更合适呢?” “哦?那么理由是?” “一个疯掉的真觉醒者,不利于沧岚先生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沙诺云淡风轻的一句,让沧岚略略露出吃惊的表情,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全盘计划,甚至为什么执着于加图,不过凭借这小子的头脑,还有他多年来对自己的了解,猜出个几分也并非天方夜谭。 “云罗加图如今已经失去了控制力量的能力,她只是个废人,留在沧岚先生手中,不会是强兵反而会成为拖累,而留在扉梦之寻手中,倒似乎更容易‘变废为宝’……” “呵,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帮他把这颗棋子拿下呢?”沧岚打量过来的目光,并没有因此而放松。 “归根结底,我还是站在您这边的啊。”沙诺不深不浅的一笑:“倒不如把云罗加图交给我,此后,生死与您无干。” “凭这样就想把我瞄准的猎物带走?你小子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作为交换,我会告诉您一条至关重要的密报,如果觉得满意,再达成这笔交易如何?” “……说来听听。” 夕影垂坠,漫开一片娇嫩的胭脂颜色。从容等在距离琴河有一段长度的地方,千盼万盼总算把沙诺盼了回来。 “你回来就好!没受伤吧?没有就好!……诶?风树呢?” “被我关起来了。”沙诺一手持起存储器,一手把云罗加图牵上来:“风树心软,尤其面对这个人妖的时候,万一在五代女王和他师父之间摇摆不定,说不准到最后会用牺牲自己来化解恩怨,为了云罗加图这种败类,实在不值得把他自己搭进去。” “那你决定怎么做?” “不用担心,从容,接下来只要逼迫加图讲出五代国主的下落就行了。”沙诺抬手摸摸姑娘的头,用温和的语调安抚她内心的焦虑。 “那之后呢?” “为除后患……直接杀掉。” “你这样,风树会恨你的!” “那也比让这种人活在世上强。”冷硬的杀机在眼底起伏,对于敌人,哪怕是曾经的至亲,沙诺也会毫不手软的铲除:“琴河那边,沧岚好歹卖我个面子。” “那他现在,正在和扉梦之寻对战吗?” “应该是吧。”沙诺看了眼时间,事不宜迟道:“马上找海蓁子少主,问出云罗加图脑中隐藏的秘密!” “嗯!” 梦渊辞职后,五代女王雪薇就在步出凝光城的过程里无故失踪了,很多她新招收进来的部下踊跃发言,说是被一个阴阳怪气的黑发女人带走了,经过反复核实跟查问,海蓁子等四代上主一致认为,带走五代的正是云罗加图,偏巧风树又说,他师父在离暗空间里消失了。 参差不齐的线索一一接上,沙诺便导演了这么一出,他对从容说会杀掉云罗加图,绝非玩笑,可他万万没想到,从容和海蓁子等人也没想到,这次开玩笑的,另有其人。 “抱歉啊,我确实遇到了一个阴阳怪气的黑发女人,只不过我不是被绑架的,因为那个人……就是我的师父水无痕叶啊。”至尊圣殿里,五代女王雪薇端着茶杯喝得眉开眼笑,处处透露着古怪、又漏洞百出的答复,也比不上她本人的神色诡异,加上这不具任何诚恳态度的歉意,连从容都心生不悦了:“抱歉啊,沙诺哥哥,从容姐姐,海蓁子姐姐,我不知道你们的理解能力这么差,怎么就把我师父想象成那个人妖加图了?我师父知道了该多难过呀,啊对了,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我师父,她的冰衣武士队还没走远呢!” 身边几个年轻的新人嗤嗤笑起来,全然没有严肃谨慎的态度,就好像这至尊圣殿,只是他们任意哗然的嬉戏场所。 “那就不用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外务府了。” “不送。” 雪薇一众阴阳怪气的目送海蓁子出殿门,随后针一样的视线落在了沙诺和从容身上:“如果本国主没记错的话,这至尊圣殿可是光之国的机密场所,非四级以上成员不得擅自入内,对吧?” “啊,是有这么一说。”从容点头,据实以答。 “那么我请问,如今的二位,在国府是何职务啊?” “没有任何职务……” “呵呵,既然如此,怎么还敢呆在这呢?” 这一次,沙诺赶在从容前面回话,脸上笑得春光明媚,出口的话语,却刀子一样尖利:“身为女王,想必雪薇大人也一定清楚,有职务的人,都是通过正规渠道上位的,可没有凭借君王之口草草获封的道理,既然如此,不敢呆在这的,又岂止我们俩呢?” “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就算要按程序走,也净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的机会!” 从容本不打算跟这个年轻的国主一般见识,但话说到这份上,她再不动口,就太窝囊、也太给他们这些“旧时代”丢脸了:“你们有没有机会,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的,是光之心,是整个国府,是光之国的全民!不属于我们的地方,我们自然没什么好留恋的,不过我还是要奉劝女王一句……凡事适可而止,千万不要忘了本!” Chapter 1183 月之国自从摆脱了天魔教阴霾的笼罩,也就等于摆脱掉令人恐慌不敢靠近的名号了,新上任的月国国主十分勤勉,不但尽全力照顾每一个“恢复正常生活”的民众的感受,更是在对外往来方面竭尽全力,从前那个闭关锁国数十载,不与外邦做交流的孤僻国度,如今也加入了术法界各国同盟的大本营,成为不算新成员的“新成员”。 太阳冒了头,肯与这里寻常大小的月轮日夜交替以后,许多慕名前来的他国人们,将这里当做了旅行的第一站,在月之国府的鼓舞下,月国民众也没有因为这样而感到恐慌,他们就像其他国域的子民一样,渐渐地,接受了崭新的生活。 月之国川芫王族的旁支乐柔一族深受国主信赖,成为当下炙手可热的名门,族长不断的寻觅教书老师给自己的独生子,可惜每个教书老师的存在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星期,只要时间一到,他们就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有传言说,他们丢了,也有传言说,他们死了。久而久之,自然没有人敢再来应征。 月之国也曾效法他国,在光域四代上主辞离国府后,全力发出高薪聘请的消息,而他们领受的结果,也和其他各域一样,就是遭到了天地盟上主的婉拒。 乐柔族长打算拉拢其中一位给自己儿子当老师的期许,也就此落空。 直到这天,一个白面郎君一样俊俏干净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乐柔府邸的大门前,他落颈的黑发,墨玉似深邃宁静的眼睛,让见到他的人无不着迷,最关键的还在于,他是近期唯一一个敢到乐柔家族来应征的。 在一番简单利落的自我介绍后,乐柔族长爽快的启用了他,并如同招待贵宾一样给白面老师安排了豪华的起居住所。 当晚,他就被安排可以见到这家的小少爷,在走过漫长的柱廊时,伪装之下的那张脸正以阴郁的神色沉淀着:“这么容易就收纳一个来路不明的教书老师,看样子对那个孩子的能力很有自信……” 乐柔家的小少爷是个梳着过耳短发的漂亮小男孩,他声音清脆,言辞利落,在学习过程中也展露出惊人的天赋,浮生于是觉得,这孩子根本不需要人教。 果不其然,当晚,浮生在高档宾客住所里安歇,假寐过程中屋门被悄声推开,从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浮生判断来者是个女的,于是在她靠近床铺的瞬间起身跃走,那女人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行迹已经败露,张开的獠牙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液,可她再也不敢随便下口了,趁这空档,浮生抬手一记猛刀,将这长相可怖的女人杀死了。 来的还真不止这一个,负责门外盯梢的男人紧接着直驱而入,张着血盆大口要对浮生下嘴,大概他也没想到,自己阵亡的速度比同伴还快。 “老师,老师,请问你在吗?” 屋门关闭后,娇怯怯的男童声音闯了进来,浮生掸掸纤尘未染的衣摆,做寻常态去开门,同时用简单的幻术给屋子里做了场景修饰。 “老师,我这道题不会做,你能给我讲讲吗?”小男孩进来了,神色如常,完全没有这个时段该有的困倦之色。 浮生点点头,把他手中的书本接过去放在桌上,正要低头查看,就在这个须臾中,身后骤然生出的巨大阴影,借着昏黄的灯光投放到面前的墙壁上,浮生不动声色讲解起来,佯做不知,果然,两秒后,他再回头的时候,还是那个乖乖巧巧的小男孩伫立在地上。 “刚刚我讲的,你有听到吗?” “嗯,谢谢老师,我明白了。”男童天真灿烂的一笑,那神采极具感染力。 ——可惜,他忽略了对象是浮生。 连续三天,每天夜晚小少爷都会到新老师的房间里讨教问题,然后也都会趁老师低头看题时弄出巨大的阴影,然后每次,两人都能安然度过这一晚的愉悦时光。 终于在第七天这日晚上,浮生一如往常低头看题,这回,小男孩变出的巨大影子没有恢复,极短暂的一瞬后,野兽凶残的嘶吼声响起,巨影的主人也不失所望的朝着背对自己的新老师狂扑。 浑身长满倒刺一样尖利的毛,双眼似血般绯红,大如脸盆的嘴巴里长满吸盘和獠牙,这不是寻常的动物猛兽,而是一种变异过的、类似于元灵兽实验体的生物,浮生一面做脑内的精确判断一面轻而易举的出手,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头凶残的吸血兽降服了。 “说吧,乐柔一族究竟怎么回事?” “有时间问这个,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 整座房子被轰开四壁,顶棚旋即也坍塌下来,浮生站在废墟中央毫发无伤,整座府邸里侍从、护卫们的真容,让他不由得暗惊一番。 环绕在身边的,都不是人类,而是大大小小胖瘦不一的吸血兽,入目的数量就已达到了千百头。原来乐柔一族早就被“妖怪”们侵占了,它们还拥有人类的语言,不下于人类的智慧,以及比人类更加高超的行动力和战斗力。 “看样子我们还是有共同点的,那就是都擅长伪装。”浮生卸下对面部的乔装,他本人的肤色有些苍白,不过五官容貌上变化不大:“下面,有谁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些吸血兽宛如见到了不一样的猎物,个个龇牙咧嘴垂涎三尺,接踵扑来的过程里,不断有令人胆颤的兽啸发出。 浮生露出正中下怀的表情,他正面迎击这些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命的凶兽,最后竟将它们一只只的打趴了。 后续增援上来的吸血兽们不再敢越雷池一步,进退两难的站在那里,目露恐慌的瞪视着强大到不可思议的人类,它们的印象里,还是那种眼含热泪不断求饶等着被吃的人类比较多。 变成小男孩的那只为首吸血兽见己方溃不成军,终于沉痛的接受了事实,它的外观与熊人类似,跪地求饶的速度倒敏捷得很,它央求浮生,放过它的同族。 “那现在,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 “是!是!”吸血兽首领维持着跪拜的姿势,老老实实的给出真相:“其实乐柔族的小少爷天资聪颖,无师自通,根本不需要找老师,可自从我们把乐柔族灭掉之后,为了齐集一样上面交代的东西,我们就假扮成这个家族里的人,不断谎称招收教书老师,然后,趁机下手掠夺……” “这些都无所谓。”浮生不痛不痒的回答,让吸血兽一族十分惊异:“我只想知道,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难耐的沉寂,直到看见浮生眼底流泻的可怕杀光,首领吸血兽才汗流浃背的答复:“是扶英大王子!我们……我们原本只是白熊一族的元灵兽,自从吃了扶英王子给的药,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同时力量也增强了,他要我们效忠于他,不然……就派其他的元灵兽种族灭了我们。” “那么你们可以幻化人形,也是这种药物的力量了?” “是的,为了掩人耳目,更方便给大王子做事,我们就杀了乐柔一家。” “扶英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在这杀神般恐怖双眼的注视下,一众吸血兽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个人类使它们畏惧,不仅仅是力量上的压迫,还有……他有着其他人类从来不会散发出来的震慑力。 “大王子是为了给他的男宠续命……所以需要一万颗男人的心脏。” 寻常人听了一定会露出骇然神色的真相,到浮生这里就变成稀松平常的局外事了,他淡淡的阖目思考片刻,终于下达了指令:“你们,可愿从此以后听从于我?” 吸血兽们互相对看几眼,最后鸡叨米似的抢着点头。 “我的要求是,你们从此只能听命于我,至于大王子那边,你们照旧装忠心不二,不可让他起疑。”浮生缓缓扫视这些人类所难容的怪兽,口吻不变的沉稳冷静:“在乐柔府,你们继续扮人类,在扶英那里,你们要对我的事只字不提,在我这里……你们必须知无不言,明白了吗?” “是!明白了!” “下一个问题,这一万颗心脏,是一起交给他,还是分批送过去?” “大王子说,每齐集一千颗的时候,给他送一次就行。平时,这些人类的心脏就存放在我们地窖的冰封结界里。”首领告诉浮生它们采用的保鲜方式,并且指了指地窖的隐秘方向。 浮生谅它们也不敢撒谎,便出声遣它们各忙各的去。 一众吸血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首领壮起胆子问了一句:“那个,请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我是叛月的首领,同时也是创世神的伪觉醒者。” “诸神团里的那个?!”这个神级组织也算家喻户晓了,在月之国开放的今天,自然也会传遍大街小巷,一众吸血兽们像吞了巨型馒头一样舌桥不下,久久的惊怔着。 于它们来说,这样的身份,可比那个扶英大王子“厉害”多了,先前的疑虑就此清除,它们在战战兢兢之中,选择屈服认命。 依照新主人浮生的要求,吸血兽们在第二天便一一恢复了人类的姿态,它们继续挂上招聘老师的幌子,同时对外界、对扶英王子掩盖浮生的存在真相。 那只每天都会到地窖里面清点心脏数量、生怕出错的吸血兽,在偷偷摸摸出乐柔府的过程里被浮生一击斩杀,对意外发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的同族们闻声而至,只见小伙伴凄惨的躺在血泊里,早已没了气息。 “听着,谁敢背叛我,就和它的下场一样,不要以为我说得出办不到。” “它……它究竟哪里冒犯您了?”一只和死者差不多个头的吸血兽含着眼泪,小心翼翼的问。 浮生看也没看它:“我昨天说了,没有我的许可,你们任何一个都不能出府,可是它明知故犯,岂知不是出去给扶英通风报信的?” 这个理由让任何一只吸血兽同族都无言以对,它们最后沉默的散开了,包括这只死者的亲兄弟,它们本是一母同胞的白熊,母亲因为服用扶英过量的药物死去了,想不到,厄运竟然持续的降临。 它暗暗的咽下了泪水,没有办法告诉别的吸血兽,就在今早发生的……事实真相。 人类领域中,有各式各样的才能拥有者,而在不乏智慧的元灵兽世界里,自然也有在某一方面特殊突出的存在,白熊兄弟就是其中一份子,它们生来善于计算,一道很难解的人类数学题,在它们眼中也不属于如同登天的疑难,因为这样,族长才叫它们打理一些需要精确计算的工作。 白熊哥哥这一天清早照常到地窖里去清点盘查心脏数量,想不到一出来就碰上了忽然驾临的新人类主人,他吩咐它,在天大亮之后出府帮他办一件事。 很不巧,这一幕被同样早起来寻哥哥的白熊弟弟撞见了,它本就害怕这个新主人,于是躲藏起来,装作对此毫不知情的样子。 结果却是这样,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严,新主人用它的亲兄弟做炮灰,且毫无愧疚之意,毫无怜悯之心。 回过神来时,白熊弟弟已经张着利爪悄声来到浮生背后,同时,它忘记了把利爪上的指甲缩回去。 “在我杀你哥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吭声?” “……你,还是发现了。” “最擅长隐蔽气息的人类都逃不过我这双眼睛,何况你这头畜生。”浮生完全没把它的存在当回事,就跟诉说与己不相干的无聊事一样。 “你……为什么要杀它!树立威信有那么多方式!我们明明已经臣服你了!你为什么还要……!” 白熊弟弟的话没有讲完,就身首异处倒在了鲜红之中。 “我还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听你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讲大道理,你为自己的哥哥抱不平之前,可想过那么多丧生在你手里的人类?” “……你……是在替自己的同族……报仇……吗……”白熊弟弟拼尽最后一口力气问道。 “呵呵……可笑的问题。”浮生的回答,让它至死都没有洗净眼中的悲凉:“我没有同族,我会这么说,只是让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可不表示我对其他人有怜悯之心。” Chapter 1184 月之国的新君叫断毅,他是大王子川芫扶英的表侄子,并非出自王族一脉,可在当时,扶英却只肯拥立他作为月国国主,整个国府尽在大王子掌控之中,断毅和他的妻子银枝,也就此平步青云。 二十岁出头,却已经快掉光了头发,浮现出皱纹,弯曲了背脊。断毅国主满头大汗从一座富丽堂皇的瑰玮宫殿里走出,等候在巨大立柱后面的国后银枝也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监视,才如履薄冰的走上来问丈夫里面的情形。 断毅困恼的摇头叹气,不住的一次又一次。 “他到底什么意思,明明说放弃王位,可偏偏把握着军令王符不放!”银枝不问也知道,丈夫定在扶英那里受了不小的折辱跟委屈。那王子殿下说一不二的秉性,在高高在上的君王面前也毫不收敛。 “没办法,说到底,他才是正统啊,我只是他的表侄子,他肯拥立我,你就知足吧!”反倒是深受其辱的断毅,选择跳出牛角尖牢笼,一面逃避一面自我安慰着。 “你是不是傻啊,没让你当就算了,可现在你是国主啊!现在对外往来的那么频繁,你堂堂一国之君,如此低三下四,让外面各域怎么看啊?”尽管有着无数的委屈和不平,银枝仍不敢大声张扬。 明明是一国国后一国之主,却只能窃窃私语的抱怨和咒骂,就好像有一只鹦鹉随时跟在他们身后,令他们有话不敢言。 然而一切,还是没有逃出白尾狐狸敏锐的双耳,它将听来的一切都禀报给潜藏在乐柔府的浮生,同时这只元灵兽还发现,大王子的耳目当时也在窃听。 白尾狐狸的判断没有错,大王子身边男宠的耳目很多,有几个精英分子时时刻刻都在监视国主国后的举动,男宠获悉断毅银枝心存怨怼,就愤愤不平的来找扶英告状,说他们忘恩负义,大王子表示懒得理会这种琐事,可这妖里妖气的男宠不肯罢休,转头就派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元术师,去把背后嚼舌的国后押了过来。 “大胆!你这不男不女的妖物!我堂堂国后,岂是你说绑就绑的?!”维持着国母尊严的同时,银枝心里也没底的很,这男宠心狠手辣不下于扶英大王子,就算今天真把她打死了,国主怕是也不敢吭声。 “银枝国后,你可知道你有今天这尊贵的身份,是托了谁的福啊?” “作为国主的正妻,我当然是……” “嗯?”男宠一翻眼皮,把银枝的后话生生逼了回去。 “……是扶英大王子的恩情,我银枝没齿难忘。”迫于背后人物的淫威,银枝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开头都能忍,之后也没什么忍不了的。 “既然如此,你做了忘恩负义的事,你说该怎么办啊?” 银枝的耳畔缭绕着人妖不阴不阳的恐吓,她想起,丈夫每天担惊受怕的憔悴模样,她心疼,除了帮他忍下这一切,真的别无他法了。银枝国后闭上双眼,不得不向区区男宠叩首:“银枝甘愿领受责罚,请大人裁夺。” “很好!” 于是,大王子最宠爱的男人,下令把一国之后拖到后面去杖打,那木棒长而且粗,结实的很,如果不是银枝生来体魄强健,早已被打得香消玉殒。 三五十杖后,银枝还是被修理的爬都爬不起来,她委屈极了,被抬回国主寝殿后,趴在床上痛哭不止。 国主闻讯,非但不能立刻出现在爱妻身边安慰哄劝,还必须要跑到大王子那边去道歉,他不能表露任何不满,不能给妻子打抱不平,在男宠不依不饶的训斥下,还要求饶谢恩。 一切,只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甚至性命。 就在断毅在扶英的宫殿里,不住接受屈辱和指责,他爱妻一边的情况也并未好转起来,昔日那天魔教中的少女斗士雏殷,竟一脚踹坏了紧锁中的金属殿门,见自己新配的鹿皮靴子被擦破了鞋尖,气不打一处,端着茶壶往国后下榻的屋子里闯。 好不容易止了疼,刚刚进入梦乡的银枝国后在骇然中惊醒,因为这无礼的丫头已经踩上了她的床沿,一手来掰银枝的嘴,一手提着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茶壶,往下面猛倒。 前来阻止的侍女们都被雏殷杀死了,银枝挣扎不过,只好任由这小丫头强行给自己灌了一整壶的辣椒水,雏殷最后扬长而去,被拖入噩梦之中的银枝忍着极端惨痛的感觉,恨死了这些欺侮他们夫妇的恶人。 断毅满腹愁郁的在当天傍晚回来,勉强挂起的笑容,也被殿里的情况吓褪了,一屋子的横尸,半伏在床榻上的爱妻也满面通红,艰难的咳嗽不断。 他终于知道了,不论他们夫妻两人怎样委曲求全,低三下四,扶英都不会真正的信任他们、更别提尊重和礼遇了,其实他们想要的不多,他们,只是想过好现在的生活。 “以前,你跟我说大不了不做国主的时候,我劝你不要放弃……是我错了。”银枝喝光一壶清水,才稍微好过一点点:“我从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跟了你之后成为国后,才有今天的富贵荣华,我因为贪恋这些,害你受了大王子那么多屈辱,其实,我自己死了不要紧,我担心我没了以后,无人照顾你和南琪啊!” “对不起,是我无能,不能保护好你……”断毅悲痛垂泪,心酸不已。 “这些,都不要说了,断毅,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不做国主国后了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他们今天能对我们动手,万一有一天……伤害了我们的女儿,那不就……”银枝泣不成声,她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本以为断毅会爽快的答应,可如今,他除了惆怅,就是绝望:“……我已经,骑虎难下了,就在刚刚大王子警告我,说如果我不做这个国主,他就让我们一家永远从术法界里消失……” “那……我们不是……彻底完了吗……” “还没有完!”一向只能对扶英俯首称臣的月国国主,终于露出了坚毅冷酷的神情:“既然把我们一家逼到了悬崖边,那就表示我们没有退路了。” “你想怎么做?” 断毅在妻子耳边,公布了令人震惊的决定。 “不行!” “你怕了?” “不是我怕了,我是说,要做也不能由你去!” “这么危险的事,除了我,还能有谁……” “我现在身上有伤,大王子那边看我看的应该没那么紧了,你明天照常开国会,我就趁机,在他们的午膳里……”银枝握拳咬牙,跟着浮现出狠厉的神色:“这是一劳永逸之计,成则生,败则死!” 翌日,效法他国每日都会在晨间召开国府会议的月之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议事阶段,断毅见大王子和他的男宠们都在现场,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的妻子好不容易把皇城厨室间里的人一一遣散,正要将手中的药粉撒到黄金锅子里,一颗从窗户外面飞进来的石子偏巧不巧的打中她的手腕,她吓得把手一缩,药包也准确扔回兜内,再看时,刚刚被遣散的侍膳者们陆续回来了。 循着那石子飞来的方向,银枝闷不吭声静静追寻过去,很快就进入了皇城里最葱茏的那片小竹林。 然后,理所当然看到了浮生,她愕然停住:“刚刚,是你用石子丢我的?” “是。” “为什么要坏我的事!”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草率的结果他们。” “你是谁啊?你不是皇城里的人……你怎么进来的!”银枝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变得机警的同时,喊声也响亮起来。 “我劝你不要喊叫,不然死的就不止你和你的丈夫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起自己的女儿,银枝面露恐慌。 “今晚九点,你和国主到月下皇城外的十角亭去,记住,不许带侍从,如果不来的话,我保证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对于这样的恐吓,银枝是百感交集的,她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转达给丈夫听,同时道出自己的几点猜想,她觉得,这个人如果不是扶英大王子派来试探他们忠诚度的,就是扶英真正的仇人。 几经分析探讨,夫妇二人最终认为,这应该是大王子的阴谋,不过既然横竖都难逃一死,他们觉得,不妨去冒险一试,看看这专横霸道的扶英,还有什么招要使。 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变成现下的洒脱淡然,夫妇携手,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了皇城外面的十角亭,他们的脚才刚刚踩上通往凉亭方向的石子路,就被暗处瞄准的刀子锁定了。接下来在瞬息中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惊恐万状。 浮生及时出现,将那两把锋利的刀打偏,同时揪出隐蔽处的暗杀者,逐一消灭。 发觉自己被浮生救了一命,夫妇二人才改观,这个男的或许不是大王子派来的。 浮生知道他们的疑虑,也直接摊牌:“我的目的,和你们一样,就是铲除这个碍眼的扶英。” “我们……可以相信你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还有考虑和质疑的余地吗?” 夫妇二人被浮生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断毅思忖了一会儿,为难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了,我要铲除扶英。” “要杀了他吗?” “这不也是你们刚刚要做的事情吗?” “其实,那不是□□,只是会让他们重度昏迷的麻醉药……” 浮生显露出微微的吃惊:“……你们想趁扶英党羽昏迷的时候,动乱夺权?” “是的。” “愚蠢,只要扶英存活一日,就算在牢里,也会杀死你们的信不信?” “可是,当初我们一家遇难的时候,扶英曾帮助过我们,后来又让我做了国主……我如果杀了他,不是忘恩负义吗?” 银枝一巴掌拍中丈夫的后背,开喉见嗓:“都这时候了你还不知死活啊!我们现在没别的路可走了!只能听这位救命恩人的了!” 断毅踟蹰良久,抬眼看了看妻子充满希望的目光,终于对浮生点下了头:“好,从今天开始,我和我妻子、孩子的身家性命,就交给先生你了,请问,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记住我下面说的话。”浮生伸出三根手指,直奔主题:“第一,我的存在没有人知晓,你们也不能透露分毫,第二,明天还要继续唯唯诺诺的装作顺从大王子的样子,让他放松警惕,第三,小心那个雏殷。” 想起那个小丫头给自己灌辣椒水时的凶残样,银枝就背脊发凉。 “大王子应该不会有什么怀疑吧……” “笨蛋,刚刚这先生杀了他派来的杀手,扶英肯定要怀疑我们的,到时候死咬牙关说不知道!记住了吗!”比丈夫精明一些的妻子立刻踩了他一脚提醒道。 “好了,今后有什么行动,我会派人去通知你们,切记,不要主动去寻我。” “知、知道了!”夫妇两个乖乖回应,同时有些不安的追加一问:“请问先生……你如何称呼?” “……可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 断毅和银枝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前一秒还在眼前的陌生男人,转瞬后消失不见了,背后刮过阴仄仄的冷风,夫妇两个对看一眼,慌不迭的往皇城跑去。 直到进入月下皇城的大门,他们才手撑膝盖尽情的喘起来。一抬眼再次怔住,那个在扶英面前告状在前,拉银枝下去杖打在后的男宠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站在晚灯里,不男不女的样子每次都看得银枝暗暗犯呕。 “这么晚了,国主国后,是去郊游了吗?” 这人妖出现在这里,就表示他已经知道自己派出的杀手被干掉了,这么问,显然是等着他们两口子方寸大乱,把对方心思揣摩的透透的银枝于是展颜一笑,从容不迫:“您说笑了,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啦……今天,是我的生日,国主大人曾经答应过我,会在我二十一岁生日这天,给我放烟火,可是……月下皇城的规矩我们懂,是不能随便放烟火的,于是,我们两个就跑出去放了。” “哦?那谁能给你们证明呢?”男宠一挑眉,仍是不予置信的样子。 “卖烟火棒的老板就能!我们放烟火的地方,现在还残留着灰烬呢!您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看看!对了,要看就趁早哦,不然明早都被晨扫的阿姨们弄干净了。”面对扶英男宠目光灼灼的逼视,断毅湿透了掌心,还有些微的发抖,只有银枝,泰然自若,又有些理直气壮的味道:“怎么?大人连我过个生日,也要责备吗?” “怎么会,我只是惭愧,对于国后大人的生日居然一无所知,本可帮着操办一下,毕竟您是一国之后,就放个烟火,啧啧,也太寒酸了点……大王子要是知道了,该治我失察之罪了。” “众多人中,只有大人您独得殿下的宠爱,他才舍不得罚您呢!” “国后真会说话,时候不早了,那就请国主国后,早日回殿歇息吧,我还要去伺候大王子,就不送二位了。” “当然,当然。” …… 虽说明早,大王子还有可能叫他们去问今晚之事,不过能逃过这一劫,他们还是倍感庆幸。从一回寝殿,断毅就一直对着银枝傻笑。 “国主笑什么呢?难不成我脸上长了花?” “比花好看多了。” “少油嘴滑舌,有话直说吧。” “我只是觉得佩服你,面对那个人妖的时候,一点也不慌乱。” “这叫注意力转移。”为防隔墙有耳,银枝把音量降到最低:“把对敌人的恐惧,转化为对他们的藐视就行了。” “还能这样?”断毅呆呆的,半信半疑。 “当然能!你知道,我在藐视那个人妖什么吗?” “什么啊?” “我觉得,他敌视我,不仅仅因为我们夫妻是傀儡的关系,因为如果只是傀儡,他只要轻视就好了,怎么每次看到我都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那你的意思是?” “他在嫉妒我!” “嫉妒……你?你怎么知道的?”断毅更不能理解了。 “他啊,应该是一心想让大王子做国主的,然后大王子最宠爱的又是他……” “你是说,他想做‘国后’?!” “嘘!小点声!你也想被打一顿棒子啊!”银枝喜笑颜开的推了他一把:“所以我藐视他啊,按照生理结构来说,他是个男人,你听说过男人做国后的吗?” “也是。”断毅一知半解的点点头,顺便转移了话题:“你去看过南琪了吗?” “看过了,我们的小公主睡得正香呢。” 夫妇两个露出欣慰的笑容,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再憋闷,再暗无天日,只要看到孩子,他们也会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充满光明。 Chapter 1185 轻纱帷幔间,丝绸滑过皮肤的声音,像羽毛随风舞动的轻响,就只有听觉极其敏锐的双耳才有可能捕捉分毫。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放到宽敞寝殿的每一个角落,照亮这里奢华的陈设和布置,比起相对素朴一些的国主夫妇寝宫,大王子扶英的居所简直可以用“天上宫阙”去形容。 月之国没有属于自己的悠久文化,可他们懂得汲取各域的风格精髓,并把它们融会贯通,化为适合自己的东西,因此这里的每一个部分,都透露着杂糅的影子。 断毅国主甚至不敢多一眼打量大王子的卧室,从被招呼着进入开始,就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垂头不言,他在等候大王子醒来,并从那张大的惊人的床上走下来。从晨钟敲响一直候到日上三竿,渴了不敢张罗喝水,热了不敢起身推门,可鲜有人知道,他这样做,并不是由于先前的畏惧。 终于,大王子披着敞怀的睡袍,裸露着健硕的胸肌从帷幔里钻出了头,他身材高大,体魄精壮,一头光泽的米金色长发垂泄到背上,他是月之国出了名的美男子,皮肤呈现着健康的浅小麦色,五官轮廓更是英挺俊逸到无从挑剔,他穿上军装站在阵前的时候,是这个国度最养眼的风景。就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让无数的少女柔肠寸断,他每天只召容貌漂亮的年轻男子陪驾,从不会去多看女人一眼,哪怕有一个国色天香站在他的面前。 “你来的很早嘛。”扶英淡淡的瞥了头都不敢高抬的断毅一眼,走到沙发那里仰身坐下,同时用目光示意国主也跟过去坐。 断毅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悄无声息的坐好,在扶英开口准许他讲话之前,他并不敢擅自启动话题。 “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殿下,断毅有今天,全都是托了殿下的福,断毅感恩在心,无以为报……” “说重点。” “是!”断毅察觉到那几个难缠的男宠跟过来了,不由得加快语速:“我想,封您为月之国的第一亲王!” “你……封我?” “啊不不不!其实是这样,大王子您才是正统的继承人,可我知道,您选择让我坐在这个位子上,是有你的用意,那么,就请你帮帮我,做这个国家的亲王,好吗?”断毅流了一脑袋汗,话没讲多少,却断断续续颤颤巍巍。 “亲王……也对,自从前国主退位,他的儿子……是不必再做大王子了。”扶英依照断毅的提案,思考了两分钟:“那么,你预备给我什么样的‘尊号’呢?” “断毅今天来,就是想征询您的意见,您希望我怎么做?” 在男宠的侍奉下,将衣装穿戴整齐,扶英俊伟的外形,连断毅看了都不禁在心里赞叹,他本人倒毫不在意似的胡乱将头发束成低辫子,一面到洗漱间做好牙齿和面部的清洁工作,一面若无其事的听断毅阐述他的忠心和敬意。 终于,在大王子用早餐以前,在此停留已有五个小时的断毅接到了答复。 当日国会上,国主断毅向整个月之国国府宣布,封大王子扶英为月之国的“神尚亲王”,在信息流通迅速的今天,不出两日,这消息就会成为信鸟村的头条,也会成为席卷整个术法界的大新闻。 从断毅离开扶英寝殿开始,就一路尾随的白尾狐狸,辗转一番后跑入国主国后的宫苑,在这里来回巡视的扶英耳目只以为是寻常宠物,并不当一回事。 白尾狐狸趁隙从窗缝间跃入,却在落足时不小心踢翻了桌上的砚台,里头浓黑的墨洒一地不说,砚台坠地时还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就坐在桌前画画的小孩子“哎呀”了一声,随后睁圆水灵灵的大眼睛,惊喜的伸出手去,把白狐抱在怀里好顿亲昵:“好可爱!你是小狗吗?” 明明会说人语的白尾狐狸,现在是一点人声都不敢出,生怕把人类小女孩吓坏了,把它当成宝贝紧紧锁在怀里的小女孩,看上去也就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浅绿色的泡泡裙,梳着两只可爱的羊角辫,长相甜美可爱,尤其这双碧绿色的眼睛,要多灵动有多灵动。 她不停的跟白狐说话,一会儿去拿糖果给它吃,一会儿又拿出自己给小狗做的衣裳往白狐身上套,套不上去就泪眼巴巴的望着白狐,害的这只狐狸都恨不得使劲钻进那条小狗裙子了。 一整天了,白尾狐狸想借机溜走的机会都没有,小姑娘一直跟它形影不离的,免不得有点委屈,为了不暴露自己是一只能变成人形的狐狸,它委屈的任由她磋磨,还好太阳落山的时候国后银枝进来了,见女儿抱着狐狸,先是狠怔一下,随后把眼中的胆战心惊抹去。 “南琪,你出去玩好不好?让妈妈看看这只小狗行吗?” “嗯,我去给小雪找吃的!”南琪小公主两眼发亮的兴奋道:“妈妈,你帮我好好照顾小雪哦!” 平白无故多了个人类化名字的白尾狐狸有点说不清内心的滋味,但它知道,它终于摆脱这个小麻烦了。南琪公主蹦蹦跳跳跑远了,白尾狐狸于是变回姑娘的人形直立起来:“先生说,要你们弄一张请帖,按照他的要求伪造即可。” “可是,王室贵族的人员名单,大王子都知道,我担心骗不过……”银枝为难的垮了垮肩膀,对此并无信心。 “你只要依照要求去做就行了,别的事不用你操心。”白尾狐狸交给她一张纸,顺带警告:“记住,不要坏事,如果不想你那可爱的女儿死掉的话。” 闻言,银枝纵有千万个为难,也只能含泪答应,白尾狐狸于是变回原形从窗口跳了出去,它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为了让主人尽快拿到它今天搜罗来的情报,它选择用最快的速度撤离。 万万没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公主就在外面蹲候着,见狐狸化作一道白影闪过,循着方向,惊喜的蹦了起来。 “早上去的,现在才回来,你的速度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浮生不怒自威的质问,让白尾狐狸心底一阵发毛,它支支吾吾,终究没有把缘由说出口:“……请主人恕罪。” 浮生瞥了它一眼:“帖子呢?” “银枝国后说,明天会准备好。”白尾狐狸已经做好了再去一趟的准备,虽然想起那个小麻烦,它就心有余悸。 “那就明天。”浮生背过身,没有进一步窥测它的内心活动:“总之,一定要赶得上三天后的公主生日会。” “公主?”白尾狐狸一听,人形状态下满头的白毛差点没竖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谁!” 主人瞬时间的杀气外漏,吓得白尾狐狸以为他看穿了自己对今天的事情有所隐瞒,可当它发现,浮生凶狠的目光正朝它背后某一个方向穿行时,它微微松了口气。 三岁半的小公主南琪一脸喜气的跳出来,还穿着那件可爱醒目的绿裙子,于是刚刚放下这口气的白尾狐狸转眼又提了起来,险些忘记自己现在是人形,根本无需担心。 见有闯入者,全院的吸血兽都警戒起来,它们发出低低的嘶吼,眼冒红光,满口獠牙磨出令人畏惧的切切声,只待主人令下,它们就群起而上将入侵者咬死。 浮生的面容也从未有过的严肃,入目的是一个还很幼小的孩子,不过在这个千奇百怪的世界里,这并不能让他放松警惕。 满院子的白毛猛兽,个个目光凶狠,南琪看在眼中,却只觉得惊奇喜悦,她毫无慌乱和恐惧,笑哈哈的跑到其中一只面前指着说:“好可爱啊!叔叔!这些都是你养的吗?” 背后的几只露出尖利的牙齿,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生吞掉,可南琪还是不觉得害怕,兴高采烈的跑到浮生面前摇晃他的衣袖,并且眨动灵动水灵的大眼睛,笑得甜美可爱:“叔叔,我叫南琪,你是谁呀,怎么都没见过你呢?” 浮生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天真烂漫而改变,看了看白尾狐狸,希望它能给出一个解释。 “啊其实是这样的。”狐狸凑到浮生耳畔,用极小的音量坦白真相:“这个小女孩是断毅国主的女儿,可能是尾随我过来的……对不起主人,请您恕罪。” “这么说,她知道你和银枝的对话了?” “不不不,她一直觉得我是只小狗,可能想把我当成宠物吧……就……”白尾狐狸已经浑身冒汗了,浮生再质疑下去,它倒不如给自己一个了断。 “姐姐,你好漂亮呀。”南琪在白尾狐狸一个劲儿哆嗦时,小跑过来搂她的腰:“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你是新来的吗?” 浮生眼中复杂的光渐渐沉淀,说不上质疑,但也没有不当回事就是了。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孩子,是比蚂蚁都脆弱的存在,他轻轻呵口气,就能让她尸骨无存。 白尾狐狸很想把这个人类小女孩抱起来喜欢喜欢,可在浮生面前,它只能尴尬的回避那双纯澈的目光。 “叔叔叔叔,姐姐她怎么不理我呀?”南琪嘟着小嘴巴,又跑来轻扯浮生的衣袖撒娇:“我是跟着小雪过来的,它不见了,你们看见它了吗?” “白狐,把她送回去。”浮生冷冷说完,背过身去打算离开。 “叔叔叔叔!”眨眼间,南琪泪眼汪汪的啜泣起来:“你帮我找找小雪好吗,我怕它迷路了……” “主人……”白尾狐狸很怕这女孩激怒浮生引来杀身之祸,但要它直接给浮生提意见,它也是断断不敢的。 终于,在沉寂了十几秒钟后,浮生转身低头,不带任何杀气和敌意的摸了摸南琪的小脑袋:“我是雨踪,是要参加你生日宴会的王室成员。” 南琪一听,立时又来了精神:“那你是爸爸的哪个孩子呀?不对,爸爸只有我一个孩子,那你就是爸爸的兄弟了?” “白狐,送她回去。” “是。” “叔叔!” “生日会当天见。” “好吧,我等着叔叔来!” 收下一份承诺,对于孩子来说就像得到了满屋子的糖果,白狐把她抱在怀里往外走时,南琪还在跟浮生招手挥别。 “姐姐,叔叔真的会来吗?” “当然了。” “那姐姐也会来吗?” “……大概吧。”白尾狐狸迟疑了一下,还是笃定的点头,随后,她觉得自己的手心被扒开了。 “姐姐,这糖果给你吃!谢谢你送我回家!” 白尾狐狸看着掌心里一颗红彤彤的砂糖草莓球,心中一阵悸动。 南琪公主出现在距离国主宫殿最近的那扇城门外,银枝闻讯后冲出来,见宝贝女儿孤零零站在夜幕中,泪如雨下。她以为女儿出事了,结果南琪伸手抹去妈妈颊上的泪水,安慰她说,自己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帅气的叔叔,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姐姐。 她全然不知畏惧的无邪模样,又成为母亲心中最大的安慰。 “国后,亲王大人有令,要公主到他那里用晚餐,请立即随属下来吧。” “她在外面玩,才刚刚回来,已经很累了……” “国后,这可是亲王大人的恩赐,您是要违逆他的命令吗?”前来传话并负责接走公主的亲王护卫冷着一张脸,严肃的警醒她。 银枝才安放下来的心,转而又高高悬起了,她真想不顾一切的拒绝扶英。 “妈妈。”南琪找了半天,总算把藏在里裤兜里的手帕掏出来了,她用它把妈妈脸上的泪擦得干干的,笑成一朵朝阳里最亮丽可爱的花:“我肚子好饿,我也想去表叔公家里吃饭,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闯祸!保证不惹表叔公生气!” 银枝一听,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她怎会担心这些,又怎么忍心让这么纯白的一张纸,被那个恐怖的存在揉成残屑? 她不忍再想下去了,只能在心中全力祷告神明,保佑南琪能够平安归来。 “妈妈,我保证,吃完饭就回来,你不要伤心了。” “南琪乖,妈妈会一直等你的。”银枝强颜欢笑,她知道,自己的情绪很有可能感染到南琪,如果真的惹扶英不高兴,就万劫不复了:“见了你表叔公以后,你要多说好听的话,要好好的孝敬他,让他开心,让他喜欢你,明白吗?” “嗯,表叔公对南琪可好了,南琪也喜欢表叔公!” “乖孩子,快去吧。” 只希望这孩子说的是真的,扶英对待一个懵懂的女童,真的能做到心无芥蒂。 往常时候,伺候在扶英身边的侍女、侍从,都会噤若寒蝉,因为扶英一生气,他们就有可能丧失性命,一个接一个骄纵专横的男宠进殿后,更是让他们的日子雪上加霜。 可是,面对扶英严肃的面庞时,南琪从来不怕,扶英也很少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不苟言笑,他把小女孩放在自己的腿上,替她把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梳整好,又问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 “表叔公这里的东西都好吃!只要表叔公陪南琪玩,南琪就很开心了!”小公主甜甜的笑着,整座死气沉沉的殿宇里,都充溢着她灵动活泼的欢笑声。 “那南琪能告诉叔叔,你今天去哪了吗?”最得神尚亲王宠爱的男子笑眯眯的凑过来给小公主递剥好的橘子,在这融洽的气氛中,不忘打探打探。 “南琪去找小狗。” “为什么要去找小狗呢?” 南琪歪歪小脑袋,天真无邪:“南琪捡到了一只小狗,可是它跑丢了,南琪就去追,后来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院子!看到好多好多的小动物!还有一个漂亮姐姐一个帅气哥哥!” “那个地方在哪里?你带叔叔去好不好?”男宠立刻弯腰靠近,眼里溢出的浓烈欲光让南琪很是纳闷。 “好啊。”南琪乐开了花,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答允了下来。 “去告诉国主国后,今晚,公主就在本亲王这里就寝了。” “不行的,表叔公。”南琪一脸认真的仰头看着威仪赫赫的长辈:“南琪答应妈妈,要回去陪妈妈睡觉的。” “公主,这可是你表叔公的意思,就算你年纪小,也不能……” “算了,让她回去吧,明天一早,你去接她,然后让她找到那所院子。” “……是。”男宠并不是那么情愿的点头了。 “谢谢表叔公,南琪明天一定不爽约!南琪等着叔叔来!”全然不知畏惧、险恶为何物的小公主灿烂可爱的一笑,便遵照母亲的心愿,准时归去了。 Chapter 1186 第二天,南琪在睡梦中被扶英的男宠强行叫醒,银枝气愤的咬牙,却只能把这痛惜和怨恨深藏心底,反倒是南琪,小小年纪就不骄不躁,洗了脸刷了牙,连饭都没吃就跟着去了。 结果大大叫随行的男宠先生失望透顶,小公主一会儿指东边,一会儿又搔搔脸蛋指西边,最后八个方向都指了个遍,愣是不断的兜兜转转,也没把人带到那所院子去,男宠先生气得一把将南琪薅起来,第一次把小公主吓得哇哇大哭。 “等一下!”忽然冲出来的黑发女人不由分说将南琪夺入怀中,并迅速的远离“敌人”包围圈,她顶着白狐人形化后的面容,只是发色做了彻底的更换:“大人,公主年纪还小,如果有哪里得罪了,还请您见谅!” “这个小丫头居然敢糊弄我,知不知道,这是在挑衅神尚亲王的权威!” “她怎么敢呢,只是那个地方,她只去过一次,记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侍奉公主殿下的侍女,公主体弱,到现在还没用早餐,国主大人叫我来看看。” 扶英宠爱的男子思忖了片刻,一副对南琪恨之入骨的样子,但他最后没有进一步的为难她俩,只警告了几句,便拂袖离开。 “公主,你没事吧?” “你是那天的白发姐姐吗?” 对于被认出来这件事,白狐显得很意外:“公主认出我了?” “嗯!”南琪笑逐颜开,立刻把方才的惊恐感摆脱掉:“姐姐,我马上就过生日了,你要来的!对吗?” 白狐实在不忍拒绝,加上她发现如今的黑发造型,应该比之前方便许多,就咬咬牙一口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一定来!” 小公主的生日会场地设立在国主寝殿前方的旷地上,作为国主唯一的孩子,这个天之娇子自然备受关注和宠爱,国府能够出席的人物悉数到场,包括不可一世的亲王扶英。 然而,浮生却并没有如南琪期望的那样出现,当她询问黑发白狐,那个叔叔为什么没有来时,白狐是无言以对的。它没有办法告诉南琪实情,更不忍对她说,它的主人,并不如她所料想的那么温和友善。 “公主,我带你过去吃甜点好不好?”为了分散南琪的注意力,白狐也算煞费苦心。 还好这个孩子不任性不娇纵,乖巧懂事的很,十分信任的伸手环上白狐的脖子,把小脸紧靠在它的肩膀上:“我跟妈妈说了,要你留下来陪我,你愿意吗阿白姐姐?” “我……愿意,只是……” “叔叔那边我会去求的,南琪好喜欢和姐姐在一起啊!” 远远看着她们的银枝慢慢松出这口气,起初南琪提议的时候,她是拒绝的,但看着女儿执着坚定的眼睛,她又觉得对方未必是可疑人士,抱着观察看看的态度,她决定暂且留下这个叫阿白的黑发女人。 现在看样子,南琪依赖她,她对南琪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国后,刚刚时音已经拿着邀约名单去找神尚亲王了。”最受国主国后信赖的护卫上前汇报敌方动向。 “果然。”银枝的目光尖锐起来,整个人的气息也黯淡下去:“不论如何,就一口咬定这是个漏洞,去告诉国主,咬紧牙关,绝不能露出破绽。” 时音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及时向亲王作了汇报,当扶英注意到名单上“雨踪”二字时,他整个人都懵住了,辄便大发雷霆撕毁了所有的名单,摔在地上怒斥:“马上叫断毅和银枝来见我!” 男宠得令,一副正中下怀的兴奋样子,对于欺负那对夫妇,他可是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往常还不那么名正言顺,今天可算出师有名了。 堂堂国主和国后,被一个亲王豢养的宠儿连拖带推的撵到了扶英的住处,而被如此不恭敬对待的第一夫妻只能够忍气吞声。 “你们两个,实话告诉我,雨踪是谁?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雨踪?这是什么人?我从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过啊。” 扶英仔细端详了夫妻俩片刻,发觉他们并没有慌乱和心虚的反应,目光变得更冷锐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居然在我的面前也敢扯谎了?!” “请亲王大人明察!我们两个确实不知!” “骗谁呢?你们两个是公主生日宴的操办人,会不知道邀约名单上都有谁吗?!” 男宠先生又开始狐假虎威了,银枝国后虽然痛恶他,在当下时段也只好忍着,她平心静气,从容不迫,每一个字都拿捏的精准到位:“昨晚,我确实认认真真审查了一遍这次的宾客名单,也确确实实没有雨踪这个名字,倘若真有,我必定不会闷不吭声,必定会来向亲王大人你汇报,不然,今天一样会穿帮,我又何必冒着大不敬的风险呢?” “可现在名单上出现了陌生人的名字,你又作何解释?” “邀约名单经过很多人的手,我和国主只是其中一个,若要调查,怕是要大动干戈了。”银枝一一列举出,在她审查完后,都有哪些国臣经手过这份重要名单。 亲王听着一个个蹦出的人名,神色愈加的难看,那都是他安插在国府里的暗棋,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是被冤枉的,那么银枝也会有千百个说法把责任推卸到他们身上,说白了,即便有冤枉的可能,也没有完全洗脱冤屈的合理证明,但如果,他们不是被冤枉的,岂不是被策反的逆向暗棋? 牵涉人员众多,名单经手的过程又模糊难辨,扶英思前想后,还是不能大张旗鼓的把事情闹大,毕竟,他还要顾及月之国国府的颜面,没必要为了一个宾客而闹得满城风雨。 心里放过了他们,表面上,他仍旧质疑不断:“银枝,断毅,不要以为你们巧舌如簧,我就相信你们了,你们说你们并不知情,可即便如此,闹出这样的风波你们依然难辞其咎,现在,只要你们依照我的要求,到广大宾客们面前做一件事,我就放过你们。” “亲王大人,想要我们做什么?”感觉自己逃过一劫,又重新迎来一劫的银枝国后,心底已在狠狠发颤了。 川芫扶英凶狠的一笑,说出的字句让断毅银枝瞠目结舌:“你们现在,就到广场上去,表演‘农耕丰收舞’吧!” 农耕丰收舞,本是农人们庆贺丰收时节的歌舞,本是寓意极好的节目,可是它又以舞步荒诞无稽闻名,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幽默搞笑类的舞蹈。 让一国国主国后庆贺丰收本无可厚非,可让二人当众博取众人的捧腹,表演恶搞味十足的歌舞,威严何在? 扶英明明那么在乎月之国的面子,到了现下,却一点也不在意这对夫妻的面子。 银枝的脸煞白煞白,这样被发难还是头一遭,颜面尽失的同时,估计尊严也消耗殆尽了,她开口就要婉拒,却看到扶英投过来的、充满了质疑与冰冷的目光。 看来,这出乖露丑的表演,他们是做定了。 抱着绝望的心情,银枝和断毅转过身去,打算回到广场上,这时候扶英身边的护卫急切切步入,在他耳边传唤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当几人一同回到生日会的举办地时,那个光彩照人的美女,正吸引着所有参与者的目光,她身着淡雅的浅水绿长裙,一头碧发散落肩头,随风飘逸。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英挺的男子,疑似同行的护卫。 再次超出邀约名单的“新人物”登场了,这张脸,对于广大术法界之人来说并不陌生,她是光神,是光之国的前国主,也是月之国川芫王族的血脉,本名川芫青,在这样一个谁也料不到她会归来的日子,回来了。 银枝和断毅最后的“危机”似乎被她的到来无声抹除了,如果她都能来,名单上的“雨踪”又有什么不能出现的呢? 只不过,玉灵碧的造访,就连参与者银枝和断毅都不曾想到。 “国主大人,国后大人,亲王大人,你们好。”玉灵碧不失礼仪的行了鞠躬礼:“阿青唐突造访,还请见谅。” “阿青?”闻言,扶英嗤笑出声:“我记得青公主,曾经并不屑于以这个称呼自居啊。” “亲王大人误会了,阿青只是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当初无法归来,也有阿青迫不得已的缘由,今日归来,又怎能继续以别名示人呢?” “就是说,青公主在光之国混得不好,所以巴巴的回到故乡来耀武扬威了?”雏殷从亲王背后走出,毫不客气的奚落玉灵碧。 “当年阿青被迫背井离乡,绝非阿青的本意,之后,漂泊多年,辗转各地,也绝非阿青的刻意,不可否认,我确实贪恋荣华富贵,不舍放下尽在掌握的王位,也不能否认,我今天的归来,确实有我个人的意愿。” “那么,青公主这次归来的用意是?” “拿回,属于我川芫青的……一切。” 这次“归来”,亦是拥有记忆开始,第一次堂堂正正的走回故乡,玉灵碧百感交集,历经世事多年的她,本以为不会再产生这种幅度的内心波动,但真的见识到月之国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她还是忍不住想的更多些,更多些。 知道她要回来,五代女王聘请了早已脱离光域国府的玄若真火、鬼杰作为护卫随行守候,大概连雪薇本人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肯接受委托,并非为了五代给出的高额佣金。 成功替国主国后解了围,玉灵碧被感激涕零的两人请到内殿去喝茶,这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两人有很多的话,想要请教这位“青公主”。 可话还没说上两句,南琪就撅着嘴巴委委屈屈跑进来了,银枝把她抱在怀里呵护备至的问哪里不舒服,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坦白讲,自己期待的客人失约了。 玉灵碧从旁走过,俯身蹲下后伸手轻抚南琪的头发:“那位客人,一定是遇到了很紧急的事情,才会失约的,我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找你的。” 南琪这才注意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太阳般耀眼的姐姐,她一双蒙着水雾的眼睛登时亮起来了,离开母亲的怀抱,满怀惊奇的凑到玉灵碧脸前,抬起嫩呼呼的小手轻拉那光泽的碧丝,嘴里赞叹不绝:“姐姐,你好漂亮啊,你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吗?” “南琪,不得无礼,快叫表姑婆。”当银枝听到“川芫青”这个名字,就立刻想到了该人的身份,正是那神尚亲王同父异母的妹妹,按照辈分,她这个国后还要尊称其一声表姑呢。 “表姑婆好。”南琪辄便乖乖的唤了一声,对于这个称呼代表的含义还懵懵懂懂。 “我是你扶英表叔公的妹妹,也是你的亲人,小南琪。” 本来不敢再撒娇放肆的南琪,一见美人笑了,自己也跟着放松起来:“表姑婆,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呀?” “因为南琪出生的时候,表姑婆刚巧不在这里,可现在好了,表姑婆能陪南琪一起玩了。” “太好了!南琪好高兴!”虽然那个叔叔的缺席,让南琪幼小的心灵一度受伤,不过孩子的忘性也很大,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就只有这个漂亮的长辈。 “青公主,我们……” “国主国后不用担心,扶英那边,我会尽量去说服的,你们就沉住气,好好照顾公主吧。”许多事,无需亲耳聆听,玉灵碧心下也料中七八分了。 包括几分钟后,回殿筹谋了良久的扶英亲王,终于下达了“邀请青公主赴宴”的指示,南琪小公主的生日宴,也无形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仪式。 亲王、青公主双双离席,国主、国后、小公主也不见踪影,宾客们有点莫名其妙,可为了大局,还是强忍着一直捱到整场宴会结束。 日落西下,神尚亲王宫殿里却丝竹悦耳,歌舞升平。扶英并没有因为刁难断毅不成去迁怒玉灵碧,因为比起这个,他更在乎的是这位公主因何而归。 “王兄,王妹在这里敬您一杯!”受到宴请的玉灵碧,主动向座上的扶英示好。 可惜,扶英并没有接受她的友善,甚至连杯子都没碰一下:“青公主这次回来,想必不是为了游玩吧?这殿里没有旁人,公主直说无妨。” “看来,王兄是不打算立刻认我这个妹妹啊。”在众男宠见隙取笑这位“回家的公主”时,玉灵碧淡然自若,分毫未有尴尬之色:“那么,阿青先干为敬。” 看着她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扶英眼底的警惕之色反而更深:“公主,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亲王大人,我说了,我这次只是为了回家,没有任何企图。” “公主觉得,这话说出去,民众会信吗?” “日久见人心,或许现在还不能,但是阿青相信,假以时日……” “月之国的民众,也会如光之国那样,成为你的囊中之物吗?”这句话脱口后,整座殿宇里的气氛急转直下,扶英似乎也不打算把这不予置信的感情收敛太久:“我扶英不喜欢转弯抹角,所以就请玉灵碧女士开门见山吧。” 玉灵碧略略一笑,有不可名状的苦涩:“您都这么问了,那我怎么说,您都不会相信的,现在是阿青,想知道亲王大人,对于我这个归来的人,作何打算?” “名义上,你依然是月之国川芫王族的公主,自然,该受到月国上下的礼遇,作为这个国家的亲王,我自然也不能例外。”谈话进行到这个份上,扶英清楚,已经没有持续下去的必要了:“就请青公主,在今后的岁月里,多多指教了。” “承蒙眷顾,阿青自然也不会辜负亲王所望。” “但愿如此。” 明明在微笑,可扶英眼中丢出的厉光,却如一把把直戳人心的刀,连鬼杰和玄若见了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赶在扶英之前,国主国后就已经给青公主安排了上好的寝殿,连鬼杰和玄若,所居之地都不下于月国的上级臣子。玉灵碧的到来,像是给扶英、断毅银枝夫妇、甚至于浮生交汇的这池静水抛下了一颗猛然炸裂的火弹,一切的轨道,都在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行进。 Chapter 1187 扶英并没有限制青公主的行动,也没有干涉她与国主国后往来,这样放松,反而让银枝断毅不安,玉灵碧宽慰他们,让他们不必太紧张,趁这空当,整日想着跑出去玩的小公主南琪又一次逃开侍女的眼睛溜掉了。 与此同时,乐柔府中藏匿多日的浮生从白尾狐狸这里获悉了玉灵碧从天而降一事,他的神情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凝重,同时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意外。 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那个被男宠逼迫连连,也没能道出乐柔府方位的南琪公主,竟然一个人跑来了,身边没有任何跟随者,就像轻车熟路的常客一样,看样子也来得十分轻巧。 浮生心中装满了疑惑,他不认为一个三岁半的小女孩有这等本事,莫不是被人识破了、所以带着她引蛇出洞来了? 南琪在浮生浮想联翩之际,凑近了,委屈的嘟嘴问:“叔叔你说话不算话,你昨天都没来看我。” 浮生一时间不晓得怎么回答这个孩子,若说无视,她此刻正拉拽着自己的衣袖。 “就因为这样,表叔公都不高兴了,他说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好委屈!”南琪跟着抹泪,小小年纪已经知道心疼父母,她天真的以为,是因为这个叔叔没有到场,表叔公才会责备她的爸爸和妈妈。 “抱歉,我昨天有事,所以没来得及……” “果然是这样!”小丫头破涕为笑,两只眸子闪亮闪亮的:“昨天的漂亮姐姐,不对,应该是表姑婆,她也是这么说的!” “那个表姑婆,还有说其他的吗?”浮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此情此景里跟一个少不更事的幼女打听重要之事。 “表姑婆帮爸爸妈妈说了好多话!她一说完,表叔公就不生气啦!”南琪露出崇拜的神采,还认认真真的告诉面前这个“叔叔”:“叔叔,你见了表姑婆也会喜欢的,因为她好美好美啊!” “那她现在在哪?” “在宫殿外面和爸爸妈妈聊天呢!” 浮生顿时神情发紧,不妙之感涌上心头。 被他紧紧挂怀的这端情势,在玉灵碧“迅猛”的攻略下,断毅银枝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坚固堡垒,正一步步“塌陷”中。 “两位目前的处境,你们本人应该比阿青更清楚,有的人随时可能伤及你们还有南琪,我想,很多事情,二位也是身不由己的吧?” 夫妻二人时而颔首默认,时而闭嘴无言,比起担心被窃听的耳目发觉,他们似乎有更多难以启齿的苦衷。 “或许在你们眼中,我和神尚亲王是一样的,你们放心,我不会打探他的事情,不过……请你们老老实实告诉我,乐柔府中,现在都住着什么人啊?”玉灵碧神色平和,话语轻柔,但她所涉及的内容,却让银枝无法安坐。 “就是原来的一家人啊……乐柔家的那些……” “事到如今,国后就无需对阿青有所隐瞒了,我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那日叫鬼杰潜入乐柔府查探不是没有道理的,光是里面奇形怪状的怪物,还有那张“熟悉的容颜”,她就能把事情料中一二了:“乐柔府……早就全军覆没了。” 断毅手中的茶杯啪嚓碎在地上,比妻子早一步露出恐慌神情。银枝生怕来不及他继续露馅,桌子下面的脚横伸过去,在断毅脚背上狠狠碾了一下,断毅忍痛没有叫出来,清醒的同时,脸上也流满了虚汗。 “国主大人好像很热呢,是嫌这殿里不够凉快吗?”玄若真火适时的打趣,让尴尬的氛围更加紧迫。 “你们不用慌张,我发现了,不表示大王子也知道了,只是如今,如果你们再不告诉我实话,我担心……乐柔府中的那一位,怕是比神尚亲王更危险。” “青公主……我们,可以相信你吗?”从玉灵碧坐在面前交谈伊始,银枝就一直在一心二用,一面仔仔细细听这位公主的措词,一面思考自己的决断,终于,她选择迈出这一步:“我银枝是个多疑的人,可即便如此,在这些人中间,我也觉得您……是比那二位更可靠的存在,可是我们也算刚刚结识不久,我还是担心……” “国后,我今天在这里也跟你表个态吧,其实昨天,我撒谎了。”玉灵碧柔柔一笑,道出的真心话连鬼杰跟玄若都不曾想到:“我回来,并不是为了夺回属于这个位子的一切,我是在找一个人,而那个人,很显然已经和你们接过头了。” “你说的……是雨踪吗?”断毅咬咬牙,到底还是交代出这个名字。 “正是。”玉灵碧从随行的包裹里拿出两方包装精美的盒子,缓缓推到国主国后面前:“阿青不才,颇晓医理,这里有专治国主大人顽疾的良药,每天两次,早饭前晚饭后服用,不出一个月,必定康复。” 川芫青的别名是玉灵碧,玉灵家族的医术可是举世无双,他们家收养过的女儿,自然差不了,加上她是闻名于世的光域国君,拥有多么高超的医技,更是被人们广为传颂,早就不算是秘密了。 “多谢公主。” “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可以来找我,我想,我不会比这里的医师差的。”碧微笑着推荐自己,希望他们能够放心的接纳。 “公主,说真的,我们两个人,到现在还是手足无措,如今你来了,我希望等待我们的是生机,而不是绝望……”银枝忍泪,将手伸过去与川芫青相握,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带着爱人和女儿赌一把:“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的全部!” “主人,既然这么紧迫,不如我就带它们一起过去!” “过去,也来不及了。”好不容易白狐把南琪领出去玩了,浮生才有机会和如今的“手下们”商议:“该来的总会来。” “不然,我去杀了那个青公主?” “要杀我有何困难,此刻,我就在这里。”玉灵碧从涡流里现身,背后还跟着一黑一红两名男性护卫,她看到浮生,毫不意外,甚至在吸血兽们虎视眈眈的注目下,勇敢的靠近:“许久不见了,浮生,不……应该叫你一声,雨踪王兄。” “不要这么叫我,我可不认为,我还有一个妹妹。”浮生知道她会来,只是登门造访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他还是有点超出预计的:“我从没对那对夫妻说,我在哪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也会用光镜千影术吗?” “所以,你回来并不是为了月之国,而是为了我一个?”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不可置信的笑了:“如今的光域四代国主,已经尽失大权,何不说,你是为了继续衣食无忧,才会回到这里的?” “不论是什么样的生活,我但求安心。”玉灵碧没有被他的讽刺激到:“而我出现在这里,确确实实是为了你,雨踪王兄。” “不远千里打探我的行踪,最后还跑到我的面前……玉灵碧,我也直白的告诉你,如果你想坏我的事,我是不会手软的,不要以为我曾经帮过你们,你就能在我面前为所欲为。”浮生的面容和音调都冷肃下去,对待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有用不完的戒备跟冷漠。 “我绝对没有指手画脚的意思,但是我想知道,你之前用子母鹰胆试验血缘的事……可是因为,你怀疑自己的身份?”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浮生呈现出罕有的暴怒,就好像在那个瞬间,玉灵碧点燃了他心中唯一的怒火:“你早就知道我别有用心了,故意来这一趟是要求证的对吗?行,那我告诉你!” “在你说之前,请听我讲完!”玉灵碧这次毫不退让,面容也紧跟着严肃下去:“世人都被你蒙骗了,你曾经投效天魔,不过是为了帝恒做事,为帝恒,也只是逃不开他控制你的宿命,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你就可以自由的做你想做的事情……那就是,这里……” “没错,当年我逃离月之国,辗转去过许多地方,我一直都在寻找倾城的遗骸,我当时就发誓,如果她和你是一母同胞,那我就放弃复仇,可如果她跟我才是姐弟……我就一定要,毁了月之国!” 当年,倾城的生母欢夫人获罪,在生下浮生的当日,倾城又被国主夺走,交于得宠的凤吟王妃收养,欢夫人遭遇重大打击,血流不止,不但没有被及时医治,还草草的送出了月之国皇城,到后来一直生死不明。 浮生十岁之前,都是在月之国皇城生活的,他的名字叫川芫雨踪,是个默默无闻、聪明乖巧、也经常被众人遗忘的王室血统,直到十岁的某天,他听闻生母的真实遭际,大着胆子跑到父王跟前去询问,那个英武的男人,居然为此追杀他。 当时,侍奉过王妃的小侍女惠茵檀也被牵连降罪,被国主等人认为是泄露秘密的祸首,因此命在旦夕,即将被放入水中沉湖的一刻,被浮生救下,两人竭尽全力,最终逃出了月之国皇城,甚至是月之国的地界。 “你的母亲凤吟氏,夺走了我母亲的孩子,害我母亲在悲痛中离开皇城,到现在还生死不明,你觉得……这样的仇,我该向谁报?”浮生的仇恨并不似火焰那般狂野热烈,可是,他的恨里有满载的寒冰,好像冻结多年,再温暖都难以融化。 “你恨我们的父亲,也恨我的母亲,是吗?”玉灵碧能够体会他的感觉,她从来都是个感性心软的人:“那你知道,欢夫人是因为什么获罪的吗?” “那重要吗?” “当然重要,如果她是被冤枉的,那么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是……据我调查,欢夫人多次酗酒,殴打身边的侍女,招致了很多人无辜丧命,我们的父亲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废黜她的,他一定是担心,倾城姐姐长大之后也变得和她一样,甚至担心影响你的一生,才会出此下策!” “就算我母亲犯了罪,她就应该遭到这样的对待吗?在她生产当日,把倾城抢走吗?难道这不是你母亲的怂恿?!” “我母亲,一直视倾城姐姐为己出,后来即便生了我跟弟弟,这一点也没有改变过,对于你的母亲,她只有同情和怜惜,怎么会有抢夺的念头呢?” “即便如此,你怎么解释我们的父亲!他追杀我!他把我母亲害成那样之后居然连儿子也不要了!” “他没有追杀你!”玉灵碧终于,终于把藏在心底的话吼出来了,事实上,她也一直在期盼这一刻,从她拿到了切实的“证据”开始:“做这些的另有其人,他在你的面前动怒,是担心你被仇恨吞噬,影响自己的前途,他隐瞒真相,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他真是一个残暴不仁的父亲,会在欢夫人离开之后善待倾城和你吗?你在皇城里的时光,是孤独的,还是快乐的,你难道自己不记得了吗?” 他当然记得,凤吟王妃虽然不算直接收养他的母妃,可却经常带他玩耍,给他做衣裳,拿最美味的食物给他,在他生病的时候彻夜不眠的照料。有好多次,他真切的希望眼前的美丽女性,就是他的生母。 “父亲用心良苦,他没有直接委派哪个妃子做你的母亲,是希望即便你一个人成长,也可以变得很坚强,很独立,有母亲固然是每一个孩子的幸福期许,但即便没有了,也还是能快快乐乐的长大,健健康康的成人……哥哥,告诉我,其实你的心里,并不全都是仇恨对吗?” “你来探究这些,又能改变什么?”浮生有些痛心疾首的垂下头,玉灵碧很难看清他的表情。 “至少,我可以阻止你。” “阻止我?” “至少,我可以继续帮你找欢夫人!”玉灵碧充满希冀的向他宣誓诚恳:“常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欢夫人当年离开皇城,并没有传出她去世的消息,就是说她有可能还活着!只不过现在在某个地方隐居罢了!” 玉灵碧的这个提议,浮生不是没想过,只是经由他人之口道出,他还是惊到了:“……你,真的愿意帮我?” “你和我是同父异母的亲人,真真正正的兄妹,我为什么不帮你呢?” 浮生满是狐疑的目光落在玉灵碧澄澈的碧眸间,一双拳头在暗暗收紧:“那么,你刚刚说,追杀我的另有其人,可见你已经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了……告诉我,到底是谁害我至此?” “是……是……”玉灵碧开始结巴,她一直没有想好,当雨踪王兄问起来时,她该如何解答,才不会使他逃离一个仇恨漩涡的同时又跌进另一个。 可惜,她的王兄太过聪明,有着与生俱来的智慧:“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扶英吧……我们的王长兄。” “哥哥!” “够了!”甩开妹妹不断攀上臂膀的手,浮生冷喝一句:“你以为这样就能化解我对月之国的仇恨吗?你以为这样就能打消我复仇的念头吗?非我自己,其心必异!没有经历过如此困苦之事的你,又怎么能体会我的感受呢?” “哥哥……” “玉灵碧我警告你,不论你是光之国的国主,还是月之国的公主,在我这里结果都一样,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除了……少多管闲事,保住你自己的命!” 这次“兄妹团聚”,在不太愉快的氛围里收场,玉灵碧很是失落,她以为,她诚心付出,哥哥多多少少会动容一些,想不到,他内心的恨意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就抹消的。 他,接下来要对月之国王室、国府做什么呢?会牵累无辜民众吗?毕竟从始至终,月之国就只是不与外人往来而已,它的百姓是无辜的,它本身的存在也不是罪大恶极,理应受到术法界其他国家的平等对待和尊重,但这些得到了,又在复仇王子的计划中颠覆,不就太冤了吗? “碧姐,依我看,你就直接把这个复仇王子干掉吧。”鬼杰提了个相当骇人的意见,虽然能立竿见影,可也被碧好顿回绝。 “说什么呢,他是我哥哥,我怎么可能杀他?” “可是我看,他并没有把你当妹妹啊。”玄若真火虽然没直接表态,但似乎也不反对鬼杰的提议。 “不管怎么说,我都一定要阻止他,而且,要在不伤及他性命的情况下!” “恕我直言……浮生,也算杀了不少术法界之人的凶徒吧,一向恩怨分明的你,为什么还……”鬼杰不甚理解的晃头。 “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随随便便的死掉,一个人死去很容易,可是活下来,就必须要承担责任,就必须要去赎罪,我不让他死,我也不让他继续造孽,我要让他……把亏欠这个世界的,通通还回来!” Chapter 1188 玉灵碧隐瞒了浮生的存在事实,甚至在断毅和银枝夫妇面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她还提醒两人,在扶英亲王那边,继续对乐柔府的内情装聋作哑。 不单是浮生,连扶英也很意外这位“王妹”接下来的大胆举动,她竟然拒绝了亲王给她安排的住所,选择住到川芫旁支乐柔家的那座府宅里,面对质疑,她给出的说法是,和当家夫人偶遇之后相见恨晚,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想尽快适应月之国的生活,自然更想找个投缘的人作伴。 断毅也有意无意的帮衬,说青公主初归乍到,确实需要一个稳妥的人照顾。 青公主如愿搬到乐柔府的当晚,从不会宴请国主国后的神尚亲王破天荒示起好来,不但前来邀请他们赴宴的男宠先生一改往日的骄纵跋扈,笑言笑语的替扶英传话,甚至到了正主面前,断毅和银枝都大有“如沐春风”之感,这是怎么了?这妄自尊大的亲王大人忽然间转了性了? 席间,神尚亲王对南琪小公主照顾有加,把小女孩逗得笑声不断,就在两口子错以为神尚亲王要改变对他们的态度时,扶英一句话重新把他们推入深渊。 “南琪,你也去过乐柔府,那里面都住着哪些人啊?” 直接就断言南琪去过乐柔府,对付一个孩子,根本无需用到诈术,他会这么说,显然已经知道南琪那日去的,正是雨踪的所在地。想到这里,一向淡定的银枝胆战心惊的变了脸色。 “住着叔叔,阿姨,还有小哥哥。”南琪用那双灵透纯洁的目光对视表情阴晴莫测的表叔公,想都没想,就直截了当:“啊对了,现在表姑婆也住进去啦!这样的话,南琪就可以继续去玩了!” 小孩子只相信眼里看见的事物,自然,也能轻易获得多疑的大人们的信任,南琪一番答复,叫扶英没话再说,一场居心叵测的“鸿门宴”,在死寂的氛围下持续到尾声。 有一点南琪没有说错,她此后,就天天翘首以盼的想到乐柔府去,找雨踪叔叔和表姑婆玩,甚至在短短的一天中也会三番五次提起过去的事,如果不是见识到青公主非同一般的胸怀,光风霁月的气度,银枝就会怀疑这位医疗术师,给自己的女儿灌迷药汤了。 面对这个数次造访的小女孩,浮生有说不出的头疼,他没有动杀心,因为玉灵碧时刻呆在这,像个幽灵一样监视他,生性沉静如他,偶尔也会有暴躁的时候。 “不要再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面对楚楚可怜泪眼汪汪的小姑娘,浮生在冷待的基础上,还添加了呵斥:“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就杀了你!” 南琪于是委屈的大哭,这让浮生有些没辙,尽管他前一秒还放话吓唬她。 在前院里采摘鲜花的玉灵碧听闻哭声,急忙提着篮子赶过来,见南琪哭得嗓子都快哑了,丢开手中的活儿跑上前来把孩子抱在怀里哄,一面于心不忍,一面责备浮生:“你跟她说了什么,看把她吓的。” “我可没工夫每天陪小朋友玩,如果你不想让她受伤,就别让她再过来!” “叔叔,南琪很乖,南琪没有做错事情,叔叔凶南琪,南琪不喜欢叔叔了呜呜呜!” 玉灵碧很想告诉这个孩子,雨踪并不是她父亲的同辈,按称呼算,也该称一声“表叔公”的,可现下实在不是时候,这样哭下去嗓子要坏掉的:“南琪乖,南琪不哭,叔叔他只是今天心情不好,南琪不要生叔叔的气,表姑婆现在带你去采花好不好?” 看着漂亮长辈手心里一朵接一朵变出的鲜花,南琪很快就破涕为笑,把叔叔凶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紧搂住玉灵碧的脖子,嚷着要去花园里抓蝴蝶。 大概这边闹腾的动静很大,连神尚亲王都惊动了,他派了十来个护卫术师到乐柔府,美其名曰是保护两位公主,但这里的大人,无不清楚,扶英是为了盯梢,近距离监视罢了。 所以他们一进来,玉灵碧就不得不施展幻术控制他们,让他们准时回去复命,至于内容,那当然是依照她幻术的指示了。 浮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起初玉灵碧搬进来,他的确排斥抗拒的很,所以也不愿意多加理会,这次,却是他首度挑起话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了,我会帮你找欢夫人。” “我指的是,你对扶英隐瞒我的存在。” “他大概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只不过还不清楚,你就是浮生,就是那个……曾被他视作眼中钉的亲弟弟。” 玉灵碧的回答,让浮生感到意外,同时也有点好笑:“你终于不否认这个事实了。”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也不打算骗你,但是我依旧希望,你可以……” “行了,大道理就说到这吧。”浮生淡淡的收紧了眉头,起身后背对离开:“扶英那边的动作不会停止的,如果你诚心帮我,就把警惕性提升到最高吧。” 听说南琪公主被主人弄哭了,白尾狐狸很后悔当时没在现场,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近来总是不由自主去关心那个孩子,为了让她开心,它绞尽脑汁,听说王室公主平时是没机会到集市中去的,就算在王室的亲戚间串个门,也只能通过皇家隧道,所以南琪公主数次只身外出,都没遭逢什么意外。 民众们汇集的繁华闹市,白狐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它的喧嚣鼎沸,琳琅满目的商品罗列在两侧店铺的柜台上,还有很多支出来的摊子,衣物用品、珍馐美食无一不有,叫卖声、砍价声、议论声也不绝于耳,白狐心下纳罕,这就是真正的人间生活。 “姑娘,买一个吧!你看这发簪,多适合你啊!” “小姐,来一串冰糖葫芦吧!” “小姐,你看这糖人吹的多好,来一个吧!” 一路上各色香气交汇弥漫,就跟五光斑斓的商品一样,不断给白狐造就感官冲击,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虽说自己也有欲购的东西,但想起南琪,就不加迟疑的放弃了,她询问了许多店家,最后买了拨浪鼓、绒毛球之类的更适合婴儿的玩具,她却对此浑然不知,心满意足的以为可以再次看见小公主明快的笑脸。 这时候,一阵幼童的啼哭声飘传过来,她循之望去,只见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娘正手持扫把追打一个和南琪差不多小的男孩子,那孩子衣衫褴褛,不比膘肥妇人的锦衣华服,细细的胳膊上还有很多道血痕。 白狐怒不可遏,几乎是凭借本能冲上前去把悍妇踹了个四脚朝天,她抱起比南琪还要瘦弱、浑身冰凉的小男孩,将手中的玩具塞到他手里,同时呵斥那个虐待孩子的女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你竟然忍心下毒手!你连动物都不如!” “哪来的臭丫头!是谁告诉你他是我的种的?!”这悍妇比白狐的声量高一百倍,嗓门一起,顿时引来满条街的注意:“这小杂种的妈早死了!要不是我可怜他!他早饿死在外面了!” “他的爸爸呢?” “他爸爸只听我一个人的!” “原来是继母。”白狐了解情况了,但依然不打算原谅这恶妇的行为:“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如果别人也这样对你的骨肉,你不心疼吗?” “少废话!我现在是他的监护人!我有权利管教他!你给我滚开!”悍妇丢开扫把,正要上前把孩子夺回去,就在这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她肥硕的人头,竟一下子从勃颈处断裂飞开,缺口喷出的鲜血溅了白狐和孩子一身,别说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连白狐都目瞪口呆。 白狐顺着尸体倒地的方向,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飞速离开,她一瞬间想到了凶手的真容,也一瞬间想到,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安置好小男孩,在更多的人聚集过来以前,白狐神鬼不知的消失了。 集市凶杀案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因为临近国都一带,自然更受关注。平时绝对不会对这种“琐事”上心的扶英,这回可来了劲头了,不但亲自要求调查主审,甚至还派人去把目击者一个个叫过来。 目击者有十几个,口径一致的指控他们的“青公主”是斩杀死者的凶手。玉灵碧因此被请到了国府大殿上,寻常凶杀案自然不会闹到这里,但如果嫌疑人是一国公主,就另当别论了。 在众国臣的环绕下,玉灵碧直言,自己当时在庙里进香,并未到过集市。 “青公主这样说,可有证人?谁能证明你去进香了?” “我是一个人去的。” “就是说没有证人了?”扶英坐在亲王的尊位上,冷嘲道。 “你们口口声声人是我杀的,可我与那妇人素昧平生,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玉灵碧不卑不亢,反驳的也相当硬气。 “众所周知,公主是个热心肠,当时也有目击者看到,那个妇人虐待幼童,公主一时激愤,打抱不平,失手伤了人的情况也是有的,何必急着否认呢?” “我不会承认我压根没做过的事!” “可现在,能证明你清白的一个没有,亲眼目睹你砍下人头的却比比皆是!” 针锋相对,这是玉灵碧回归以来的头一遭,她也想过,会有朝一日跟扶英对峙殿堂,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很超乎预料。 “青公主,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们只能把你禁足在‘忏罪殿’里。” 月国国府最具权威性的老臣铁面无私的公布决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眼前的这一位,连公主的位子都没坐热。 忏罪殿是月国皇城里唯一的牢狱,为关押王室囚徒而设立,环境并不比寻常牢狱好到哪去,但守卫森严度却是前者的百倍,在这里,才真的是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青公主”被囚禁了,即便许多人知道,这是扶英找的由头,他一直不看好这个立场模糊的王妹,然而鲜有人知道,扶英真正的目的。 “如果只是杀掉一名民妇,川芫青根本不必担重责啊,况且那个民妇自己也有罪在身,亲王大人为何还大动干戈的设计她呢?”性子最沉稳的那名男宠坐在扶英左侧,一面帮亲王揉肩一面冷静发问。 比起那个只会撒娇发嗲卖弄姿色的男宠,扶英显然更喜欢跟这一个谈公事:“她的名声在这里本就没好到哪去,不过为了避免她使出在光之国的那一套,必须先发制人,只要她有了杀人的污点,这辈子在月之国,也别想出人头地。” “您的目的,不仅于此吧?” “聪明,确实啊。”点燃一颗香烟,扶英特别享受晚间的这一时段,尤其,他还这么顺利的拔除了一半眼中钉:“只要能把那个幕后主使逼出来,再多让川芫青杀几个人,又有何不可?” “可忏罪殿那边,还是不肯松口,这都两天了,雨踪也没有动静……”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乐柔府里的其他情况。” “依我看,他们早就连成一气了。”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紧咬不放。”连着灰,一起把未燃尽的烟头碾碎在水晶缸里,这一刻扶英的表情尤为阴狠:“忙活大半天,还搞不清楚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是谁,我不是太失败了吗?我不但要知道他的模样,来历,还要掌控他的结局!” 被当成不法分子同伙的鬼杰、玄若遭驱逐离开了月国皇城,虽然没有和玉灵碧一起深陷囹圄,但显然不能自如的与雇佣对象相见了,他们徘徊在外面,鬼杰有几次冲动的想要闯进去劫狱,都被玄若真火阻挠。 “拿人钱财,□□,我们收了五代那丫头的钱,总不能对这事视而不见吧!” “我可没说让你视而不见哦,不过现在,并不是最好的营救时机。”性格沉稳不止一点点的玄若真火微笑说,虽名字里带火字,可论起性情,他比很多人都冷静理性。 “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案件本来就疑点重重,那些目击证人极有可能是神尚亲王唆使的,一个和晴尊毫无关系的凶杀案,也能硬扣到她头上,可见,川芫扶英有多胸有成竹。” “喂喂,我现在不是在和你探讨扶英的作案过程!我是想知道怎么把人救出来!”鬼杰吼得一句比一句大声,见对方慢悠悠的抬手堵耳朵,伸手把那腕子拉了下来。 两人有趣的互动引得一女子珠落玉盘似的巧笑,循之看去,一个身材苗条的高挑女性浅笑盈盈的走来了,不是别人,正是昔年御政宫里的一枝花小林岛钏。 “你怎么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自从月之国开放对外贸易以来,这里的进出就自由了很多,只要不是可疑人士,都能进来呀。”大美女两手一摊,似乎有备而来。 Chapter 1189 不出两天,信鸟村发布的“光域前国主、月域今公主被冤囚入大牢”消息传遍了术法界每一个角落,曾在天魔战中救众生于水火的光神觉醒者玉灵碧,于是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各路目光,有些势力闷不吭声,袖手旁观,可也有许多组织跟国家派使者来探究一二,月之国以神尚亲王为首的国府,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放出消息的始作俑者小林岛钏说出自己的一系列分析,首先,他国派人来打探,就已表示了对玉灵碧的关心和重视,有各方势力支援,被施以重压的月之国府必定寸步难行,但这不表示玉灵碧就能全身而退了,任何事都有利弊的两面性,此事虽然可保性命万全,但负面影响一旦产生,也相当严重,被各放支援和维护的同时,就会被扶英这样的人拿住把柄,治青公主一个“勾结他域、归来不善之罪”。 事实证明,小林岛钏的每一句话都正中要害,神尚亲王的言论一出,国府和民众就紧跟着附议赞同,月国的人一致认为,青公主早在身份曝光的时候不肯回来,如今却不请自回,肯定别有所图。 当日风国□□队闹事的一幕,仿佛又在这个国度上演了,不少民众汇聚在月国皇城门前,呼声震天的要求国府交出那位居心叵测的公主,国臣们聚集在皇城议事殿里追问扶英亲王这该如何是好,每一个人都忧心忡忡的,也只有扶英本人泰然自若,全然不受事态的影响。 王座上形同虚设的王,断毅,尽管表面上不着痕迹,但内心已然翻江倒海了,他听从妻子的建议,明里暗里靠拢这位术法界的英雄,青公主,没想到还是被扶英抢先下手,倘若公主被驱逐出境,那么她再有声望,也不会给他们一家三口带来帮助,可眼下,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扶英的阴谋,断毅夫妇却无计可施,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 这边紧锣密鼓的开会,那边,银枝穿了兜帽斗篷,悄无声息离开皇城偏门,避过一切耳目,亲赴乐柔府。浮生对于她的忽然造访毫无意外,尽管他表面上还是冷淡的表达了斥责。 “大人,您再不出手,青公主只怕性命不保!” “如果我能出手,也不必等到现在了。”浮生并不隐瞒自己的意图:“我只想悄无声息的实行计划,现在去营救,等于把所有的焦点聚集在我身上。” “你的意思是,要袖手旁观了?” “就算是,又怎么样。” “……”银枝竟然无言以对,怔在那里不晓得何去何从。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乖乖回皇城里去自求多福,别忘了你的目的……是为了保全你们一家三口,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玉灵碧。”浮生充满漠视的警告声一落,就如泡影般消失在银枝面前。 银枝对着空荡荡的眼前景致发了许久的呆,左边是一家三口的安全,右边,是让丈夫身体逐渐复原的医者恩人,她冒险前来,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浮生真的不肯施以援手时,银枝还是感到痛彻心扉。 南琪在殿前的花园里追逐游玩,那个黑发的侍女一直陪伴在侧,时时流露出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慈爱神色,银枝的心情算是得到了些许宽慰,蹲下,招手,看着最心爱的女儿一路奔跑,直直的撞到母亲怀中。 “妈妈妈妈,表姑婆好久没来看我了,她去哪了呀?” “你表姑婆遇到了困难,现在没办法来看你。” “表姑婆遇到什么困难啦?南琪要帮忙!” “傻孩子……”银枝冗长的一叹,悲凉惆怅:“连妈妈都无计可施,你又能怎么办呢?” “国后大人,青公主那边……怎么样了?啊,我是看小公主念叨了好几次,所以也不免跟着担心……”白狐知道身为侍者,是没有权利过问这些的,如果遇到个疑心重的主子,还会治她一个僭越之罪。 好在银枝平民出身,不骄不狂,也没有往其他方面联想:“现在所有的目击证人,都指控青公主是凶手,皇城门外聚集的百姓又逼迫的很紧,月之国有个规矩,一旦王室成员被王族抛弃,就会任由民众处置,通常,只有罪大恶极的贵胄才会遭遇这种处置,青公主现在处境堪忧,随时都有可能被当做川芫的弃子,推出皇城,任由万民踩踏诛杀……” “难道那些目击证人里,没有一个肯为她作证?” “是的,这很明显,是某些人的圈套,然而那个人只手遮天,就算有那么一个目击者能够证明青公主的清白,怕是……也不敢出面。”银枝痛心疾首的垂泪,她的悲伤很快感染了怀抱中的幼女公主,南琪跟着哭,最后泣不成声的求妈妈再想想办法。 “妈妈,让南琪去求表叔公,表叔公最厉害了,表叔公一定可以救表姑婆的!” “傻孩子,我们这么多大人,都没有办法,你一个小孩子,谁又会听你的?” “不嘛不嘛!南琪要表姑婆!南琪喜欢表姑婆!南琪不让表姑婆死呜呜呜呜!” “可怜你表姑婆,一个人孤苦无依,明明回到了自己的家,却被所有的人舍弃……不肯放弃她的人,又根本无能为力……” 母女抱头痛哭,站在一旁的白狐也心生酸楚,她当时看得很清楚,尽管那只是一个背影,但绝对,不是有着鲜绿色发丝的川芫青。 她默默退离了这里,想到城外去给青公主作证,可那里沸反盈天,吵嚷不断,民众们同仇敌忾的呼声太过震耳,拥挤中,她只能变回狐狸飞速的从间隙里穿过,最后成功挤到了前面。 她看到,青公主被拘押在囚车里,神容安详的面对着众人的唾骂,没有一个人肯为她说话,在民众们眼里心中,她就是那个连普通民众都不放过的狠辣凶手。 白狐想起南琪痛哭的样子,十分心疼,可这时,主人浮生警告过她的话又从耳畔响起了——“这件事,你绝对不可以插手”。 犹豫间,她倒退了两步,转眼就被疯狂的民众推搡到了后面,这时,另一抹光鲜亮丽的身影浮现在囚车旁边,来者身材姣好,脸遮面具,成熟女人的声线在熙攘的人群里起伏:“各位月国的民众!请听我说一句!” 在所有人都质疑、甚至唾骂川芫青的时候,只有这个面具女人敢于力排众议,人们辄便将视线齐齐放在她身上,也略略安静了一点。 “在你们质疑这位青公主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们神尚亲王殿下!难道就是无罪的吗!” 响亮的问声落毕,民众当即把这女人视作了众矢之的:“你是谁啊!你哪来的!胡说八道什么!敢污蔑我们的亲王殿下!你是罪人的同党吗!” “你们可知道!你们的这位亲王大人!私纵了三名世界级的罪犯!雏殷、羚息、时音!他们都是昔日天魔的左膀右臂!明明应该呆在大牢里!可是亲王为了一己私欲居然把险些毁灭月之国的罪人放出来!加以重用!而你们这些口口声声维护他的百姓!又被当做了什么!” 被直接指控的神尚亲王,被直接揭露出私放罪犯的丑事,这让人不禁想起宠信青樊和八柰子的天蚕国女王由熙,那件事,可是整个术法界引以为耻的丑闻,它象征人类最丑陋的一面,和许多人类都不屑于去做的垃圾行径,可叹,如今月之国备受瞩目和尊崇的神尚亲王,竟也踏上了由熙的老路。 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月国民众,现下是一句话也吵不出来,有的,只是不绝于耳的轻声议论。 “诸位!我能证明!那日在集市上杀人的,并不是青公主!” 包括钏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有一个女子,肯挺身而出替青公主澄清,人们看着这个面容陌生、满头粉发的女子,都暗暗讶异了一番。 “你是什么人!”方才叫的最响亮的“百姓”气呼呼的上前质问。 又做了一番改头换面的白狐,以第三副人形姿态登场:“我是那日,亲眼看到死者身首异处的目击者。” “既然如此,你当时怎么不出来作证!”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敢跟你们这么多人抗衡?又怎么敢和神尚亲王作对?”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粉发女郎面朝懵懂众人,将实情一字一句坦白交代:“那日,我到集市上买东西,看到死者正在殴打她的继子,我上前阻挠,不料这时,死者忽然就身首异处了,那名凶徒出手极快,可却留下了背影,分明是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又怎么会是青公主呢?”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那么那些所谓的目击证人!还有你们!又何尝不是一面之词!有谁看到青公主杀人了?”面具钏见缝插针,助长己方气焰:“你们这群跟风的群众!还有没有是非观念!就因为指控青公主的是你们崇拜的亲王!你们就能不问青红皂白给人定罪吗!就因为青公主初归家园,没有根基,你们就要把那个卖桃妇人的横死生拉硬扯怪到她头上吗!” “亲王大人分明是指鹿为马,派了许多个人去作伪证!然后用这种假象去蒙骗你们!” “你胡说!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你们是川芫青的同党!勾结在一起想要诋毁亲王大人!我们绝不相信!” “你!”白狐于是出手,把这个藏在人群中,动不动就撺掇旁人作乱的祸首揪出来,并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把人放平了:“你就是神尚亲王的爪牙!专门负责挑拨离间!抹黑青公主声誉的坏人!” 虽然只有两名女子,可她们的出现还是慢慢扭转了局面,许多本就不了解枝叶末节的百姓,于是放弃了呼喊和抗议,也不再往囚车的方向簇拥了,这“祸首”一见大势将去,怒不可遏,竟掏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往粉发女郎的身上狂扎。 幸亏白狐生来灵敏,又习得人类术师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制服了,面具钏不善作战,可口才和智慧相当一流,趁这空当,火上浇油:“你们都看到了吧!亲王的爪牙被识破真面目恼羞成怒了!不过这不能怪他!效忠过亲王的人都知道!有谁任务失败!哪怕是无意的!哪怕只是一点小错!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神尚亲王固然有功于月国社稷!但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凶残男人!你们这些百姓,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种地吧!免得被他盯上!全家都不得善终!” 钏的一番犀利恐吓,倒真的吓住了不少人,始终不曾露面的神尚亲王,这时候也派出手下的护卫,出来公布国府的决策。 “经亲王大人严密审讯,证实凶手另有其人,现在,无罪释放青公主!” 惊奇的是,起初还对青公主叫打叫杀的民众,这回却集体欢呼了,他们欢呼的理由是,被冤枉的人,终究还是洗脱了嫌疑,重获了自由。 站在远方高处,眺望这里一切的鬼杰耻笑这些愚蠢的百姓:“真是立场不坚定的愚民,一听说扶英的丑行,就倒戈向对头人这里,实在是蠢!” “也不一定啊,有这么多证据间接直接的证明川芫青是无辜的,加上扶英那边都放行了,他们自然要跟随亲王的意思,附和欢呼了。” “所以说这就是蠢啊!”鬼杰简单粗暴的抨击这些月国民众:“原以为光国的老百姓够笨的了,现在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虽然碧姐她已经不做国主了,不过你这话她听见的话……难保不抽你啊。”玄若真火有一搭没一搭的开着玩笑。 “说起来,浮生那混账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呢,一遇到事就缩头当王八,我呸!” “这也难怪,毕竟那是个无情的人啊。”玄若真火倒不以为意:“月国国府这次行动的很及时,刚与外域建交,不敢不顾念多方的意见,扶英大概原本也没打算用这个致死他的‘妹妹’,只是为了引出浮生这个神秘人罢了。” “你倒是看得清楚,那你知道浮生现在在干嘛吗!”懒得考虑那么多的鬼杰风风火火的叫问道。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我知道,扶英应该还不晓得,他的手下动物们已经被浮生降服了,我估计……这次他放过碧姐,应该是有下一步计划要实行了。” “什么计划啊?”玄若真火淡漠神秘的表情,总也让鬼杰捉摸不透,他懒得分析猜想,每次也都直截了当的询问。 “比如说……向立场不明确的青公主正式伸出橄榄枝。” “啊?他会拉拢碧姐?可能吗?” “如果碧姐拒绝的话,他就会让那些动物们动手吧,反正在他眼里,碧姐是不晓得乐柔府‘真容’的。” “那这么说,这次我们有机会摆那个扶英一道了!” “如果机会把握的好了,说不定我们就此反败为胜了呢。”早已把自己视作这次“战役”参与者的玄若真火,正视了并没有彻底改善的问题:“大王子这样指鹿为马,先后不一致,在民众那里,也未必会跌损多少声望,反倒是碧姐,她在光国民众心里伟大如神明,可在月之国却显得一文不值……民众心里的神明是扶英,要取代他,绝非易事。” 鬼杰赶不上插话,因为他远远的看见,面具钏带着身穿囚服的碧姐急切切的赶来了,虽然有些憔悴,不过神情里的安逸欢喜还是让当事人看上去光彩照人。 “谢谢你们这样不留余力的救我,让你们冒险了,我很惭愧。”玉灵碧感激不尽的向一众三人鞠躬,同时加倍向半路出手相救的陌生女子道谢:“谢谢你,姑娘,今天如果没有你,我是不会这么轻易逃过此劫的。” “无需客气,青公主。”将自己黑发造型还复回来的白狐,以侍者的身份朝玉灵碧恭敬的行礼:“其实,是国主国后要我这么做的。” 玉灵碧一听,更是喜不自胜。 “还有南琪公主,她很惦念您。” “他们还好吗?” “他们并没有和神尚亲王正面交涉此事,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 “你放心,我们四个人会对你出手相救一事守口如瓶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多谢青公主。” 在回皇城的一路上,钏将套在外面的衣服、脸上的面具逐一丢弃,如释重负的同时不忘了调侃玉灵碧:“堂堂女王被下冤狱,普天之下也没谁了吧?” 碧听了也跟着忍俊不禁:“我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 “一来,我这样的人也做了十几年的国主,二来,打回原型之后,还是该哪去哪去,没什么存在力。” “胡扯,没看到一方冤枉你,八方都来平反吗!”鬼杰粗声粗气的反问。 “谢谢你们。” “别谢了,我只是拿了五代的金子,为钱办事而已!” 真火笑悠悠的接话:“是啊,千不要万不要,最后买酒都不够~” 鬼杰瞬间炸毛:“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Chapter 1190 雏殷从进亲王殿开始,就一直怒不可遏的抱怨她对玉灵碧的诸多不满,同时把小林岛钏也当成了头号敌人,认为她多事。 时音陪着亲王下棋,羚息倚着窗户远眺,整个宫殿里并没有人理睬她,雏殷越想越觉得气愤,从羚息手中夺走武器,拔了腿就往外疯冲。 “喂,雏殷,你干什么去!”羚息闻声回头。 “我去杀了那个面具女人!” “你知道她是谁吗?你打算上哪去杀她?”扶英一句话,让雏殷的脚步僵在门口,再难迈出一步,扶英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小姑娘的心理活动:“难道你要直接跑到玉灵碧面前,告诉她你要杀人灭口吗?” “我……”雏殷灰溜溜的走回来,躲得老远不敢靠近。 扶英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件事上面,他起初,只以为是寻常命案,拿着修理一下川芫青就好,谁知道新的情报一出炉,他顿时就有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庆幸。 听说,卖桃妇人死亡的当天,临街莫名其妙丧生了十几号人,有一个遮头盖脸的瘦小身影被某个街拍者的相机记录下来,他的手中拿着一面灰糊糊的镜子,而这些死去的人,都是无缘无故窒息而亡的。 他不过派一个男宠杀死一名悍妇,就有人在同一时段夺走多人性命,而且所用的方式,让扶英相当感兴趣。 “雏殷,羚息,时音,你们应该知道,如果外面的民众强烈要求我处决你们,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前半句充满了危险的气息,紧接着,他又让话锋调转回去:“不过,既然你们决心效忠于我,我无论如何都会护你们周全,所以……我不论你们是怎么想的,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给我控制住情绪,如果敢坏我的事……不用百姓,我就能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是!我们誓死效忠亲王大人!” “那么现在,就去把那个手持‘死亡之镜’的凶徒抓来,要悄无声息的。” 出了亲王殿,雏殷还是一肚子委屈:“扶英亲王这是纯心刁难!那个凶手只留下穿着斗篷的背影,谁知道他是谁啊!早跑没影了!” “也不尽然啊,至少我们知道,他是现下死亡之镜的持有者。” “我们和那镜子又没有心灵感应!怎么找啊!”雏殷对时音的冷静难以理解:“我跟你说,我们要是失手了,那个扶英会把我们杀了的!” “雏殷,你很吵啊,现在你唠唠叨叨也于事无补,想办法找死亡之镜就是了。”羚息不耐烦的警告雏殷少开口多做事。 雏殷气呼呼的:“哼,都怪这个凶手,让我找到他,非扒了他的皮!” “不行,亲王明确说了,要连人带镜一起领回去,你如果把人杀了,我看下一个死的也就是你了。”时音数落完雏殷,看向羚息:“我们两个用‘声波组合技’,想办法把那个人搜出来。” “等等,声波术很耗费元能的,你们两个承受得住吗!” “少啰嗦,在旁边乖乖等着。”时音冷冷说道,转头和羚息朝人烟稀少的僻静处走去。 声波组合搜索术,是一种元能耗费大、需要极致专注力的搜寻术,通过声波感应事物的形态、形状甚至于内里包含的质量和能量,如果光镜千影术会在寻找过程中遭到精神类术的攻击和迷惑,那么声波搜寻术在这方面是完全可以杜绝跟避免的。 他们花费半天力气,终于在月之国国都邻城找到了手持死亡之镜的斗篷人。 当时,正值一天当中最热的时段,老大的太阳在头顶上照着,别说雏殷,就算羚息见这个家伙穿那么厚都忍无可忍了:“我说,这人是没脸见人怎么着?蒙的够严实的。” “喂,你小子,快把手里的镜子交出来。”雏殷被晒得满脸冒汗,耐心也早就被耗干,想都没想便勒令对方配合:“不然的话,我就宰了你。” 斗篷下的一张脸微微抬了抬,可对面三人还是看不清楚容貌,这时候,他发出诡异的一串低笑,略显粗哑的嗓音有点雌雄莫辩:“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天魔教的三条流浪狗啊。” “你说什么!谁是狗啊!”雏殷不开心了,这家伙不但不配合,还出口伤人。 “就是说你们三个啊,叫什么……雏殷,羚息,时音是不是?”斗篷上连带的兜帽终于掀开了,一张少年脸孔进入雏殷三个的视线:“也难为你们,费尽力气搜寻我,你们的目标是我手里的镜子对吧?可我安檬,没有乖乖听命的习惯呢。” “安檬?谁啊?”雏殷想了想,压根不清楚这人的来历:“哦!原来是个无名小卒啊,偷了镜子就想一个人独吞,我可告诉你,不想死的话,赶紧交出来!然后滚蛋!” “你这女人,有身材没脑子么?” “你!你说什么!”以为自己被调戏的雏殷辄便下拉裙摆的位置,红着脸吼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登徒浪子!我要杀了你!” 可惜时音和羚息压根没打算给雏殷出手的机会,两人一左一右瞬间消失,又一道出现在安檬背后,快如闪电的近距离三人肉搏战旋即拉开序幕,中途,雏殷想要插手,可都被三人巧妙的避开了。 雏殷很郁闷,敌人也就算了,两个同伙还这么排斥她是闹哪样?索性坐到岩石下面,依靠着阴影乘凉,同时期待羚息和时音尽快把这个安檬摆平撂倒。 啪嚓,击打和布帛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安檬发怔只在一瞬,却给时音羚息最大的反败为胜之机,等雏殷回过神来,安檬已经手掩胸口坐在地上,死亡之镜跌落一旁,头部附近还抵上了两把削铁如泥的刀尖。 时音面无表情,羚息略微一愣后讽刺笑说:“原来是个母的。” “啥?”雏殷一听,来了精神,小跑过来围着安檬转了数圈:“女的?” “怎么?不可以啊?”安檬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嘿,好好的一姑娘,非男扮女装,你是不是有病啊!”雏殷得意洋洋的挖苦手下败将:“看什么看?不许看我!” “呵,我是在看,这个世界有多少女人,空有美貌,没有脑子!” 前半句评语让雏殷颇为得意,不过听到后面这句,她整张脸都黑了:“你说什么啊!你这个平胸的男人婆!” “平胸怎么了?女人又不是靠胸部活着的!” “可是没有胸部的女人,和男人没差别啊!” “那也比只有胸部的女人强!” “你敢骂我蠢?我告诉你好几次了!” “……你们两个,都闭嘴。”羚息在旁边憋笑,顺便看好戏,只有时音一本正经不接受这份嘈杂:“镜子已经到手了,现在就回去复命。” 虽然时音明令禁止了,可一路上,两个外形和个性都大相径庭的姑娘还是争论不休,一直持续到扶英的亲王殿,时音的耳畔才得以清静,他郑重的向神尚亲王汇报任务结果,并双手奉上死亡之镜。 死亡之镜被包裹在厚厚的麻布之中,扶英才刚刚接到手里,时音就忍不住提醒:“亲王大人,小心,千万不可与镜面对视。” “我知道,死亡之镜的威力我还是有耳闻的。”扶英眼底流露出满意之色,继而看向被捆成了粽子的阶下囚安檬:“你为什么要用镜子杀人?” “这不能怪我,是那些人手贱,非得来掀我的包裹,然后看到镜面的瞬间,就接二连三的死了,和我没关系吧。”安檬不以为然的否认着,对于死亡之镜惹出的祸端,毫无悔意。 “那么,你这镜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偷的。”安檬回答的简单干脆,同时提到:“镜子已经给你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扶英好笑的打量了几眼殿中央的少女。 “不就是这个国家的亲王么。”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一个滥杀我国人的凶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搞什么鬼,不过,你是冲镜子来的,还是冲我来的,我会不知道吗?” “喂!你这家伙太无礼了!”雏殷不满她这张狂的态度,见机斥责。 “把安檬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雏殷对扶英的命令不大满意,她还想找机会到牢房去好好羞辱安檬一顿呢,这男人婆,居然敢嘲笑她的智商,可亲王的命令,擅自违反的话,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思来想去,雏殷还是忍耐下来,没有去找安檬的麻烦。 也亏得这样,安檬莫名其妙从牢房里消失的罪责,她才不用承担分毫,听说,负责看守安檬的典狱兵,因为这件事全都被处死了,雏殷获悉后,狠狠捏了把冷汗。 谁也不知道,这个叫安檬的小孩是如何插翅飞走的,更不知道,她离开后,居然跑到了扉梦之寻的面前。 这个姬神初家族遗留下来的傀儡师,接到安檬的报告后,心满意足的勾起了嘴角:“她应该,很快就会出事了。” “当然,接下来,就等着您亲赴月之国,给这位青公主‘收尸’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月之国府莫名其妙发生很多起人命案,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是银枝所熟知的——立场不偏不倚的国府中立派,这些臣子多半为人刚正,不肯依附于扶英,也不肯帮着其他人对付扶英,可在多疑的扶英眼中,这些人就是最大的可疑分子。 这些国臣死的不明不白,即便是银枝,知道乃扶英所为,也搞不明白他如何能做到这般天衣无缝,每个人都无端的窒息身亡,连侦破案件的可能都不给。 这一日,使用死亡之镜已然驾轻就熟的扶英叫来了最刚直的那一位,进入亲王殿不足十分钟,就有人拖着老大人的尸体从后门运走了。 而一切,刚好被四处溜达乱逛的南琪撞见了,她躲在侧门外的角落里,亲耳听到表叔公和老大爷争执不休,亲眼看到表叔公举起了镜子,之后,老大爷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小的女童意识到这是一场死亡的惨剧,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中撞倒了侧门外伫立的大花瓶,声音裂响后,她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扶英闻声,带着手下们冲出宫殿侧门,只见地上残留着一条银晃晃的女式手链。 “我认得这个!”他身边最喜欢娇嗔的那名男宠欣喜若狂的揭露:“这是银枝国后平时常戴的!” 扶英手下的搜寻队白忙活一场,那个被断定为窃听者的银枝,居然跑的那么快,连影子都没留下,他们根本不知道,南琪得以全身而退,全赖于当时赶来的白狐,它抱起南琪飞速逃走,才免于一场死亡风波。 可惜,她们还不知道,因为南琪的无心之失,将给这座皇城,带来巨大的颠覆。 “公主不哭,已经没事了!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搂紧浑身瑟瑟发抖的小公主,白狐禁不住心疼备至。 “阿白,好吓人……表叔公拿出镜子,老大爷就死了,呜呜呜……” “镜子……难道是?”当白狐意识到,那就是死亡之镜时,近期发生的诸多命案,也瞬息揭晓了答案:“扶英,已经开始动手了……” “阿白,我害怕……” “好公主,不怕,阿白现在带你去花园里抓蝴蝶,好不好?” 而此时此刻,在房间里给女儿缝补衣裙的银枝还全然不知,最大的危机已经临近。她原本是个朴实的农妇,家务活、手工活样样拿手,女儿的每一件漂亮衣裙,都是她照着服装杂志亲手裁剪、缝制的,她觉得,把钱省下来,今后一定有大用处。 扶英的直驱而入让她有些惊讶,也有些恐慌:“亲王大人,虽然这个国家一向由您说的算,不过我好歹是一介女流,你直挺挺的闯进来,不太合适吧?” 看着并没有停止手中活计的妇人淡定自若,扶英给了她一句难得的夸赞:“不愧是断毅看中的女人啊,有胆量。” “亲王大人,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说好听的话吧?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银枝,你一向聪明,可你却忘了,有时候聪明的人,蠢起来比笨蛋还要可笑呢。”扶英将银手链丢到银枝面前的桌子上。 银枝看到自己今天送给女儿的链子被对头人捡了回来,意识到情况不妙:“哦,这个啊,我是有一条,不过没有戴。” “那么,你放在哪里了呢?” “出门的时候丢了。” “哦?这么巧?” “这种手链,集市上多得是,你也知道,我农人出身,一向俭朴惯了,我舍得买的,也只有这种大众货品了。”银枝毫不慌乱,拾起剪刀将小裙子上的线头处理干净。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是她为女儿,缝制的最后一条裙子,也是她留给女儿,最后一件充满母爱情怀的遗物。 阿白带着南琪回屋睡觉了,国主寝殿里悲惨的一幕,只有断毅和玉灵碧亲眼目睹,他们赶到的时候,宫殿周围的护卫全部毙命,屋子里的银枝国后,静静的躺在地面上,脸容惨白,双目紧闭,死去的样子,和街上那十几条丧失的人命、后来国府里突然辞世的国臣,一模一样。 断毅悲痛不已,抱住爱妻的遗体恸哭不止,玉灵碧思考良久,终于沉重的颁布了结论:“……是死亡之镜,如果我没猜错,此刻这东西就在皇城里!” “碧姐,我觉得这件事太蹊跷。”玄若真火的预感实现了,他之前就说,就算青公主恢复了自由身,可以继续在皇城里来去自如,但情势,未必就会好转。 果不其然,一国之后,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在我们没注意到的角落和背后,一定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而这一切,都应该和那个人有关。”玉灵碧忍住这份悲痛,对断毅国主劝解道:“国主,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南琪公主知道,她年纪还小,会承受不住的。” “我……我明白。” “请你节哀顺变,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所以请务必坚强起来!” “我知道了,我会的……”强忍住哭腔,可断毅的眼睛还是肿起来了。 玉灵碧让断毅好好休息,她代为去照顾南琪,听阿白说,小公主已经睡着了,她就等在厅里,还带来了亲手熬制的甜粥。 不多会儿,南琪醒了,跑到表姑婆面前拉动表姑婆的衣摆,最后凑到玉灵碧耳边,悄悄告诉她,自己那天,在表叔公那里看到的一幕。 Chapter 1191 南琪的话让玉灵碧震惊不已,面前这个女童,从侧面再度证实了她对死亡之镜的猜想,她肯定,死神的物品就在扶英手中。 瞒着南琪,国主将爱妻的遗体放置在冰窖的冷棺中,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在那之前,他也不会给银枝下葬,待凶手伏法那日,便是月之国为国后举办盛大丧礼之时。 玉灵碧的心情很低落,近在眼前的生命说消失就消失了,纵然历经过无数次生离死别,她也还是没办法把这种遭遇当做习以为常的麻木之事。一个人步出皇城,在广袤的月国土地上行走,漫无目的的叹气,形只影单。 集中力涣散的时候,很难察觉身边的细微动向,不过玉灵碧身经百战,来人使用的技巧再高超,行事时再小心翼翼,她也及时发觉到了,自己正在被一个人尾随者跟踪,而那个人,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败露。 街市上人多眼杂,不好下手,玉灵碧于是东绕西绕,最后穿入一条胡同里消失,安檬快步跟上,发觉那里只有一条死路,回头瞬间被玉灵碧的光球击中。 这光芒萦绕的球体并非伤人所用,而是把跟踪的人牢牢禁锢成雕塑,临了,安檬也只能束手就擒。 “说吧,跟着我有什么意图?” “是我大意了,见你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还觉得你精神不振呢。” “再精神不振,也不会懈怠到那种地步,安檬,西边集市上的凶杀案,是你做的吧?神尚亲王的死亡之镜,也是你给的吧?” “你都知道了?”寸步难行的安檬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略微放低重心的玉灵碧,不怀好意的嗤笑:“我认栽,你想怎么处置我,请随意。” “只怕,你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轻松呢。”玉灵碧含笑挥掌,用不轻也不重的力道在她的天灵盖猛劈一下,安檬当时就有了眼冒金星的感觉,忙问对方给她下了什么黑手,玉灵碧嘴角弯弯,好比这个国度晚间当空悬挂的月牙:“我给你下了‘死亡之咒’,如果接下来,你不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会死的凄惨无比。” “你骗人!你胆小如鼠,根本不敢做那样的事!”安檬仇视的瞪向玉灵碧,偏把心慈手软换一种说法来讽刺她:“你别唬我了!” “不信的话,你就乖乖在这等着吧,半日后,你就会浑身溃烂流脓而死,只是死亡之咒也就罢了,我偏偏还是个医疗术师,你不会不知道,医疗术师玩起毒来,也是相当凶狠的呢。”玉灵碧愉快的拍拍手掌,直起腰后转身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等等!你别走!你想让我干什么!你倒是说啊!” 把人弄到走投无路,再激上一把,就轻轻松松完成了这次诓骗,玉灵碧满意的回头看安檬,并没有把真相泄露半分:“想解除死咒和剧毒,其实并不难,你去扶英那里,把死亡之镜偷回来就行了。” “我已经给他送去了,现在他肯定派人重重把守那面镜子,苍蝇都靠近不了,你让我怎么偷?这不是难为我吗!”安檬立刻充满苦难的拒绝,比起中毒而死,她跑到扶英那边接受千刀万剐的洗礼,也不见得有多轻松。 “那,我就没办法了。” “诶诶诶!我答应你了!不就是偷镜子吗!可是!可是怎么偷啊?”除了嘴巴,浑身上下没一处有知觉的安檬,生怕放掉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决心妥协。 “当初怎么偷走的,现在就怎么偷回来,至于方法,我相信不会难倒你这位诸神团成员的,我就在不远处的地方等你。”玉灵碧信手高扬,遥指几里外的绿水湖:“湖上有一座凉亭,你拿到镜子以后,立刻来见我,我现在先帮你把束缚解开,等你完成了这项任务,我再给你解毒。” 安檬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地上爬起来,偷东西对她来说,确实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这次被迫答应,也只是为了保命而已,看来在扶英那边,她只能奋力一搏了,若横竖都是死,那在扶英那里被砍死,总比在这边遭罪要强。 安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人通常就是这样,抱着必死的决心,才会激发最强大的潜在能力,如入无人之境,攻破了扶英设在寝殿周围的各个防护,最终,突入到内殿,看到了安放在搁架上、包裹着厚厚金丝布的死亡之镜。 玉灵碧这边,还在安安静静的等候之中,鬼杰凑过来竖起大拇指,称赞这回碧姐做的够狠,终于不再妇人之仁了。 然而,还是只有玄若真火看穿一切:“那根本不是什么死亡之咒,只是用来唬安檬的。” “什么?” “我根本不会死亡之咒,也不曾在她身上下毒,不过,越是聪明谨慎的人,到了危机关头,越容易落入简单的陷阱,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亏得安檬这样,我才能‘坐享其成’。”玉灵碧把视线放在自己摊开的手心上,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旁人诉说:“之前,我也是这么把魔心镜封印的,今天,就让我再施展一回吧。” “你确定她不会起疑?” “嗯。”直觉往往比常人更灵敏的玉灵碧,这次也一样坚定:“你看,她不是回来了吗?” 安檬脸色煞白的跑回来,前后所用时间不超出两个小时,加上路程的折返距离,玉灵碧就知道她有多拼命了:“辛苦你了。” “等等!”在交还镜子以前,安檬戒备十足的退后三尺:“你先把我身上的毒解了。” 一句话,就把她对此事深信不疑的内心暴露了,鬼杰强忍住笑的冲动,玉灵碧也趁势把戏演下去:“那可不行,万一你使诈,拿回来的不是镜子,我不是白给你解了?” 被反复质疑的安檬气哼哼的将镜子甩过来,一边摔摔打打一边火爆的吐槽:“世人还说你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奇女子,我看也不过如此!小肚鸡肠!哼!” 鬼杰再也忍不住了,没命似的捧腹大笑,在安檬错愕不已的注视下,玉灵碧确认这面就是加图曾握有的死亡之镜:“安檬,你不用担心,事实上,我根本没给你下毒。” 冒着极大风险的安檬,在成功的同时也险些被这女人劈下的一道炸雷打傻,她愣了半天,发觉自己浑身舒爽确实没有玉灵碧所讲的症状,才渐渐确信自己被摆了一道:“你这个混蛋!居然敢耍我!” “知足吧,从来没被下过毒,和下了毒以后费劲的解,哪个更辛苦?” 玄若真火一句话,把安檬心里的怒火浇灭一半,可即便如此,有着少年英气的女孩子依旧不满至极。她当着三个人的面赌咒发誓,一定会让玉灵碧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死亡之镜几经辗转,终于又回到了她的手中,想都不多想,玉灵碧抬手就启动封印元能式,用着和封印魔心镜一模一样的手法,送死亡之镜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玉灵碧把死亡之镜封印在了哪里,就好像不会有更多的人获悉,她如何安置魔心镜一样。 玉灵碧的小小心愿是了了,不过安檬可就倒了大霉了,她冲入亲王殿时,已经被扶英识破,现在,亲王大人正派兵上天入地的捉拿她。 已经找到过安檬一回的时音羚息,这次施术就轻松多了,追上安檬的时候,三个人都步履轻盈,状态极佳,一看就能战个没日没夜的。 安檬也一副早料到他们会出现的淡然样子,勾勾手指,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把三个人的战意引燃,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接下来的一战中,雏殷使尽各种手段,都没有伤到安檬一根指头,她气的咬牙,不得不退到一旁去静待时机,反倒是羚息和时音的组合打法让安檬逐渐失去优势,在一番昏天黑地的较量中,安檬被两个小子打得吐血不止。 “不是挺神通广大的吗?这就不行啦?”羚息嘲笑安檬只有这点本事,时音不声不响,倒也渐渐不把安檬放在眼里了。 被痛殴一顿的安檬于是乎浑身滚满了血,雏殷三人本能的以为,这家伙必定血流过多而亡,就想趁她死以前,把人带回去给扶英亲王做个交代。可就在靠近安檬的一刹,羚息整颗头部脱离颈子横飞出去,断口处鲜血飞溅,而那颗滚落到远处的人头,至死还停留在震惊的表情上。 安檬身上淌出的血呈倒流趋势,一点点渗回到血管中,并完好无损的愈合如初,她本人也逐渐洗去苍白,变得和来前一样气色红润生龙活虎。她像恶魔一样咧大了唇角,狰狞的狂笑出声,半空里的厚云层仿佛接受了她的感召,开始化作一道道厉风向下飙驰,雏殷和时音还没从羚息死亡的震惊里脱离出来,就被飓风打的东倒西歪。 第二天,距离亲王殿最近的那座皇城大门外,高高的吊起三颗人头。前来一探虚实的男宠先生放眼就见这种场面,吓得惊声尖叫恐惧连连,扶英问询而至,他并没把雏殷三人的死联想到安檬身上,而是以为玉灵碧和那个背后主使在向他示威。 扶英因此怒火中烧,男宠本就被吓得不轻,一见自家男人气成这副模样,满眼的杀机和暴虐,迟疑半天,到底没敢上前去哄劝,所幸不是所有男宠都这样,那个最冷静的、平时也最得扶英器重的智囊型男宠这时候缓步上前,给扶英亲王喂了一颗疗效不错的宁心丸。 “亲王大人,是时候叫乐柔府送心脏过来了,这一批的日子,已经到了。” 经历了这么多风波,渐渐褪去胆怯和荏弱的断毅,也学会了理性和冷静,他收敛内心的悲痛,每天都照常去陪伴自己的女儿,给她读书,陪她写字,给她梳头,带她抓蝴蝶。 “爸爸,平时都是妈妈给南琪梳头的,可是这几天,妈妈都不在,她去哪了?”坐在父亲的膝盖上,穿着母亲缝制的最后一条裙子,南琪对许多事,还浑然不知。 看着乖巧懂事又天真无辜的女儿,断毅眼底闪烁出泪光,他强忍住哭泣的冲动,扬起了微笑:“妈妈生病了,需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医治,等治好了,就会回来陪你了。” “那什么时候能治好呀?我想妈妈了,我想去看她。” “南琪乖,不是还有爸爸陪着你吗?” 南琪仰着小脸看了爸爸一会儿,难过的低下头,什么也没说,等玉灵碧来看望她的时候,她才重新扬起欢乐的笑容,蹦蹦跳跳扑到表姑婆怀里。 还是老样子,玉灵碧带着南琪到花草最茂盛的园子里采花抓蝶,见那里的白色蔷薇开的极好,一小朵一小朵团簇如雪,就一颗颗摘下来串成花环,转头,发现南琪不见了,找了半圈才看到小姑娘默默跑去一棵花树下,用小手慢慢在土壤里挖坑。 “南琪,你在做什么呢?”碧将花环戴在闷闷不乐的小公主头上。 “我要在这里种一棵树。” “树?” “妈妈树。”南琪喃喃的咕哝着,小脸埋的很低:“等这棵树长大,妈妈就会回来了,南琪要快一点把它种出来。” 玉灵碧听了,心中极度酸楚,含着泪把小女孩轻轻搂入怀中:“好孩子,你放心,就算这段时间妈妈不在,你的爸爸,还有你的表姑婆,也都会陪着你的,你不是孤单的,你是我们大家的宝贝。” 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俏玉,想起了跌入涡流眼的儿子碧瞳,作为一个母亲,却没有办法时时刻刻陪在儿女身边,甚至不晓得他们的死活,玉灵碧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她愧对孩子,也愧对自己的丈夫。 因而看到南琪,看到一切幼小的孩子,她就总也忍不住母性泛滥,恨不得把全部的爱都给予他们。 不止是银枝国后没有办法继续陪伴在小公主身边,就连近来常往南琪身边跑的白狐,这下也被主人的禁足令限制的寸步难行。 “主人……” “你的侍女之路,可以到此为止了,闯出这么大的祸,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恢复白发人形的白尾狐狸无言以对,只能静静的、任由主人冷淡的奚落,它把对南琪的关心和惦念深藏心底,同时企盼着,那位小公主能够万事安好。 Chapter 1192 川芫扶英在皇城一角搭建了月莲池,那是一个没有热水的温泉池,每次沐浴之前,扶英都会派冰系术师,将地下涓涓淌过、与生俱来的温热泉水制冷到冰度以下。 每一天,扶英都会抽空到这里来泡个冰水澡,他宠爱的男人们,多半不敢尝试这种冰凉刺骨的感觉,所以只能在池岸上巴巴的望着、伺候着,扶英也从来不会勉强谁陪他一起享受这独特的温度。 即便是站在池岸边,也会被这里寒气冻得头皮发麻的男宠妖妖久而久之受不了亲王的这种习惯了,便私下拉着其他几个得宠的男妃抱怨,说亲王品味太怪异,早晚把他们这些娇花折腾死。 “行了,再说下去,你就要永远失去亲王大人了。”最冷静的男宠阿姜端着茶点走过来,适时提醒聪明流于表面的妖妖。 “你不觉得很难捱吗?阿姜~~~” “别拉着我,我要把茶水点心送过去了。” 妖妖不肯撒手,似有一肚子委屈无从诉说,便拉着阿姜不放,争持间,另外两个衣着暴露的男侍快步跑来,被阿姜伸手拉住。 “怎么了?” “乐柔府送心脏的人已经到了,我们特地来跟亲王大人汇报!” 按照规矩,这段期间,男宠们是不能接近月莲池的,因为扶英从不喜欢他“领取心脏”时,有第二个人从旁观望,而比较令人闻风丧胆的是,每一个把心脏端到他面前的人,最后都会死的不明不白。 男宠们不晓得,这次乐柔府又派了哪只吸血兽来当炮灰,他们能够做的,就是保全自己的性命,在扶英亲王彻底把心中的恨火宣泄干净以前,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天色慢慢暗下来后,那名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形吸血兽,微低着头,手端托盘一步步朝月莲池的池岸靠近,从常温速降到冷冻的落差,并没有在侍者脸上留下痕迹,他平淡的出声,不失礼仪的跟上身□□、泡在冰水中的扶英打招呼,在静待了漫长的十分钟后,总算迎来了亲王大人的第一声答复。 “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是。”侍者前脚答应完,后脚就纹丝不动的站在池岸上,看着披上浴袍从冰温泉里站起来的体格健硕的男子:“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亲王大人。” “乐柔府胆子愈发大了,此时此地,居然还想向我提问么?”扶英不急不躁,说出的话却威严慑人的很,将长发用毛巾擦干,这时候的他,还没有立刻正眼瞧这名侍者:“今天我状态意外的不错,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快滚吧。” “呵呵。” “你笑什么?” “我笑神尚亲王眼拙啊。”侍者将刘海阴影下隐藏的面容彻底抬高,借着周遭的明火,给扶英端详仔细的机会:“平日里吃惯了旁人的心脏,居然料不到自己也有心脏破裂的一天。” 扶英猛然怔了一下,辄便察觉出心口位置剧烈的痛感,他低头看去,瞳孔急剧骤缩……是什么时候?居然有一把匕首插在上面?!他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月国亲王,竟然半分都没发觉? “你是……王子雨踪……” 手、腕、肘、肩膀,腰、腿、踝、脚掌,除了插刀的地方持续增加着痛楚的力度,其余身体部位,正按部就班的往麻木方向挺进,扶英有种预感,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全身麻痹成一副没有知觉的傀儡。 “你……果然……没死……” 连说话都万分吃力的扶英,在浮生眼中,更加不构成威胁:“对,我就是那个被你追杀到走投无路的雨踪,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现在我就在这里,跟你做个了断。” 扶英充满恨意的望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此刻已经把雨踪碎尸万段了:“……你以为……偷袭我……就算光明正大……了吗……” “咱们两个半斤八两,就谁也别说谁了。瞧,你的男宠们躲你躲得很远,现在,此地就我们二人,可以不被打扰的‘叙叙旧’,也算人生一大乐事了。” “别……说笑话……逗我笑了……你是来叙旧……的吗……” “真为难你了,都这副模样了还有力气开口讲话。”浮生,雨踪,月之国昔年的小王子,不同于目光恨意如火的扶英王兄,他的眼神,从来都是波澜不惊,但内里冰潮迭起的:“你以为我是来复仇的吗?愚蠢,如果只是这样单纯的目的,我早个十年八年就能易如反掌的实现了。” “那你……想……做什么……” “你知道比报仇更可怕的举措是什么吗?”等了几秒,连这扶英也有猜不出答案的时候,浮生笑了,那笑极浅极淡,蕴含着极致的藐视:“不用急,我很快就让你了解这种滋味。”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遭遇不断报复的人生,而比这种人生更可怕的,就是遇到这个叫浮生的男人,扶英意识出,从他满腔恨意逃离月之国开始,他就已经成为一个比复仇者更凶残的恶魔了。 刀子□□的时候,没有留下半滴血,但有一种彻骨的疼,在扶英体间来回穿梭,它取代了原先的麻木,成为扶英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里,程度最高的感受。 “你……做了什么?”扶英想抬手出击,忽然发现自己的力量被抽干了一样,宛似他青白到发黄的面孔,生机微无。 “那刀是元能具象化的产物,你被刺中之前是根本预料不到的,而它的名字又叫‘碎心之刃’就是专门治你这种……吃人心脏的怪物的。” 扶英没有反驳他,因为他说的不错,这一批又一批送来的心脏,都是作为药引,帮助治疗“顽疾”的必备之物,被这种“怪病”折磨已久的扶英,也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活得好过一些。 “不断的喝人心汤药,不断的泡冰凉水澡,全部,都是为了治疗你自己的‘无心之疾’。你可曾想过,自己会害上这种病的原因?” 心高气傲如川芫扶英,曾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向人屈膝下跪,可这一刻,他的膝盖不受控制,充满了屈辱的弯曲触地,他跪倒在痛恨自己的仇人面前,甚至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 那一年,雨踪得知了母亲被弃的真相,父王将雨踪怒斥赶走后,对着当时还是王长子的扶英长叹一口气。扶英也是那时候知道,这个弟弟,并不是川芫家的骨肉。欢夫人所获罪名,也不仅仅是表面上说的那样,她本就是个不安分的女子,被国主看中以前,是在城外酒馆里做陪酒侍女的轻贱之人,成为一国夫人后,还不知收敛,屡次私会城外多名旧情人,甚至生下了雨踪。 国王引以为耻,又念及她是自己宠爱的女人,便不予重罚,为了保全她的声誉和王室的颜面,也不曾对外宣布她犯下的一桩桩丑事,可那一天,她哭着乞求国主,饶过她和她的儿子。 扶英的父亲,这个国家的王,是个外表严苛、实际上内心非常善良的人,他明明知道,雨踪的存在,对于整个月之国王室来说等于莫大的耻辱,也知道,这个孩子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污点,可一想到那不过是个无辜无知无可奈何的小生命,他就没有办法把这对母子处死了。 考虑到今后的种种,国主于是决定将倾城和雨踪带离欢夫人身旁,他可以把这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儿子视如己出,但他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儿女跟随这样一个屡教不改、品行卑劣的母亲。 惨剧发生的那天,扶英记得清清楚楚,被抬出皇城的欢夫人,当时确实留了一口气,他慈悲的父王不但放过了那个孩子,甚至饶恕了这个背叛自己的女人,还秘密派了医师过去,竭力要保住罪人一命。 扶英觉得父亲简直疯了,当年他的母亲,一国之后病重死去时,也不见父王有多痛不欲生,现在,竟为了一个低下的风尘女子,罔顾尊严和其他。作为这个国家未来的继承人,早早就被寄予厚望的扶英,于是做出了人生第一大残忍之事,他派人暗杀了那些医师,并把没能得到及时医治的欢夫人烧死在房舍之中。 多年后,雨踪发现了欢夫人被弃的真相,扶英知道,他的父亲永远是慈悲的失败者,可作为这个国家未来的王,他却不能容忍,一个也有可能一同知道了身世的危险祸害,继续留在这座皇城里,留在他们的身边。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浮生的眸略略睁圆,恼恨在眼中起伏,愈演愈烈,他以为,扶英今后,就只剩下哭泣的份,却根本不曾料到,他当年获悉的真相,不过是冰山一角:“死到临头,还张狂什么?你以为,从我出现在你面前开始,你还能做回那个神气活现的亲王吗!” “我可没这么认为。”调整呼吸,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的扶英扬起蔑视满满的轻笑:“我不过是在感叹,一个在谎言里活了几十年的可怜家伙,自以为掌控了全局,自以为什么都了解,如果让他知道,他所有的‘认为’,都是不存在的假象,那他会怎么样?哈哈哈!当我想到他露出了那样的表情,真是想不笑都难啊哈哈哈!” “给我闭嘴,你在说些什么!” “雨踪,你现在,就竖起耳朵听仔细了,这话,我答应过父王不对任何人讲,可今天为了你,我破例一次。”还没开始,扶英就已忍不住这捧腹哄笑的欲望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弟弟,不是阿青的哥哥,你只是欢夫人和外面野男人生下来的野种,听明白了吗?记住了吗?哈哈哈哈哈!” “我看你是疯了,居然口不择言,说起胡话来了。”浮生面不改色,但一双拳头已经捏成了铁般的硬度。 扶英很难从浮生脸上看出什么来,不过他死也不信,这个人会对身世的剧变无动于衷,为了激其动怒,扶英不断的重复如上言辞,不断的往浮生思维里狂扔□□。 那一千颗新鲜的人心,扶英没办法享用了,他以为雨踪会失控的杀了他,不想这男人只是把他关在了牢狱空间里,自己还顺带扮成他的模样,杀死了亲王殿中所有的护卫和男宠。 一下子失去众多的神尚亲王,成为了囚于浮生手里的笼中鸟,甚至没有机会看到,月之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神尚亲王尽管党同伐异,心狠果决,可还不至于株连眼中钉的亲眷,更不会无差别无目的的滥杀,扮作了扶英模样的雨踪浮生,直接忽略断毅国主的存在,下达了迅疾的诛杀令。 一夕之间,灭门株连者无数,川芫王室折损大半,扶英的亲王名声因此动摇,不出两日,整个月之国的民众,开始过上惶惶不安的生活。 很不巧的是,这一切都被玉灵碧发觉了,她没有立刻声张,而是到了乐柔府,得知他再也不会出现时,将目光投向了王座里的那个人。 她不够了解扶英,可眼前的这个人,她敢肯定,不是扶英。 空荡荡的议事大殿里,只有高坐于顶的“扶英”,还有有名无实的“青公主”,两个人对视良久,终于由王座上的人率先发话。 “你是来求我罢手的。” 心照不宣,玉灵碧转眼间屈膝下拜,用着不曾对真扶英施以的礼数:“哥哥,阿青在这里求你罢手,如果你还是以摧毁和颠覆为目标,那么我,也一样不会坐视不理。” “你无法坐视不理,那就尽管阻挠好了。”摊平两手,假扶英绽放的笑意,像这个国度清早云拨雾散的阳光:“我告诉你,就算他们对我摇尾乞怜,我也要把川芫家族的人一个个处死,连小孩子都别想幸免。” “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扶英对不起你,你也不能祸害这么多无辜的人啊!”来之前,玉灵碧对自己三令五申,再难过再痛愤,也不可激怒浮生,可真的到了眼下,她就没办法保持冷静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你才会忽然间……” “没错啊!”浮生生硬打断青公主的后话,并毫不掩饰的道出前日扶英的揭晓:“彼时,你觉得我是你的哥哥,所以我大概会听你的劝,但如果我和你毫无瓜葛呢?……扶英说,我是欢夫人和外面不知名的男人生下的孩子,既然如此,面对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又是夺走我母亲生命的国家,王族!我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浮生的厉吼叫川芫青震惊,她以为,这层关系,是浮生与川芫重归于好的最后希望,可是扶英的话,却生生冒出来,切断了一切可能。 “不,不对!”但很快,她又意识到这件事的可疑之处:“哥哥,你千万不要被扶英蒙骗了,想想那天我们测试血缘的事!你和倾城是同父同母的关系,如果你不是父王的孩子,那倾城姐姐就也不是了!如果那样,我又怎么可能和倾城姐姐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呢!” “就算我是,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就只是为了扶英的话吗……我是川芫的血脉也好,不是也好,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们,害死我的母亲,害的我大半辈子都漂泊无依,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可也不需要……让这些仇人们继续活着!” “哥哥!我们之前说好的,我会帮你找欢夫人的!” “她已经死了!是扶英烧死的她!你觉得扶英会在这件事上撒谎吗!有那个必要吗!” 所谓的希望,又一度破灭了,这一刻玉灵碧的内心崩溃如同山倒。 “你知道,扶英为什么需要吃人心、泡冰泉吗?”说到这里,浮生觉得那个男人可悲又可笑:“在很多年前,我随天魔到月之国办事,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误闯进来,刚巧不巧见到了天魔的真容,当时,是我拜托天魔放过他的,因为我想有朝一日,我会再度见到这个仇人,与其让他死在别人手里,倒不如施舍给他几年时光,供他苟延残喘。” “这么说……无心之疾,是天魔给他的?” “病神的能力,无与伦比,就算是创造出来一个简简单单的疾病,也能让当事人痛不欲生,在那之后扶英遍访天下名医,都没有办法根除每天夜晚心口处极致的疼痛,起初几年,只要服用哺乳动物的心脏就好,可日积月累得不到根治,他的病症恶化了,到最后,竟不得不以人心入药,泡寒气入体的冷温泉……” “这么说,你对他的报复,从老早就开始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还有这样多的仇恨呢?” “说你天真好还是愚蠢好呢?你还真是没长进啊。”浮生不能理解的斜视着她,至少在目前看来,他对这个可有可无的妹妹是没有杀念的:“他的痛苦,是他理应承受的,我的归来,是要把一切都实施到底的,我怎么可能因为他遭了很多罪,而心慈手软呢?” “那就冲他一个人去啊!王室这么多老幼妇孺,你怎么忍心下手呢!我看你对南琪小公主足够耐心和包容,我以为,你是个内心不失善良、随时可能回头的人,可你为什么,几次三番的草菅人命呢!” “扶英都能取无辜者一千颗心脏,我为何不能取他族人一千颗人头?”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并没有说他是对的,可他的错误,不是你罔顾人命的理由啊!” “我罔顾人命?这些,都是当年反对、伤害过我生母的势利小人!” “……我不和你说了。”谈话进行到这里,川芫青已经心力交瘁:“你总有你的道理,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但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有我川芫青在,你,浮生,雨踪!休想再伤害他们一根毫毛!” Chapter 1193 她出手了,本不急于一时,但又有些害怕,万一错过这次时机,浮生一转头取更多人的性命,她不是罪过更大?她明明说了,要阻止他的! 她要终止这一切纷争,终止罪恶的延续,可即便使出光神之力,她发现也不能与如今的浮生抗衡,为什么……明明他只是创世神的天之伪觉醒者,明明曾经,他还没有这样的程度! 惨遭反克的玉灵碧在浮生将杀戮之手伸向自己以前,竭尽全力的逃走了,硬碰硬大概只有死路一条,那么,想要阻止川芫王族被害,就更天方夜谭了,只凭鬼杰真火,是不能与如今这顶着扶英面孔的恶魔抗衡的。 身上不大舒服,可一时间又讲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作为医师,玉灵碧自然有给自己诊症的习惯,可正因如此她才觉得奇怪,这种不舒适当中,竟追究不出根结。 但阻拦一只狐狸的力气她还是有的,在白尾狐狸朝亲王殿疯冲时,玉灵碧飞身出来拦阻,成功将狐狸状态的元灵兽抱在怀里,见是青公主,白尾狐狸犹豫了一下,没有张嘴咬人袭击反攻。 “你想干什么?青公主。”被这样抱着更显眼,白狐干脆化为人形,脱离青公主的怀抱后站定在几米远之外,眼里有轻微的防备之色。 “白狐,虽然你平时扮成阿白的样子,可我知道,那就是你。” “就算如此,你对我说,又是想做什么呢?以此威胁吗?” “不是的,我拦着你,是想求你不要继续为虎作伥了。”川芫青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浮生他很信任你,所以他做了些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在死去的众多王室成员里,也有不少像南琪一样的孩子,你将心比心,如果南琪遭遇这样的事情,你会接受吗?” “南琪是南琪,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我效忠的是浮生大人,也没有必要为了你的一句话改变立场,青公主,大人他没打算对你赶尽杀绝,所以你也识趣一点,千万别惹怒他。” “白狐!” “好了,我现在要去执行任务,你赶快让开!” 完全不把玉灵碧的恳求放在心上的白狐说罢飞掠成一道疾影,从碧的面前消失了,她有些痛心疾首,惋惜白狐的温柔和慈悲,只给予南琪一人,在面对其他人时,在面对浮生眼里的“仇人们”时,这只善心未泯的元灵兽就忘记了对待南琪时的温柔。 该怎么办,体内力量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好像有一个专门吸食元能的吸尘器,不断吸走她的纯粹光能,从浮生面前逃离不过半日,她就跟作战了几个月那般耗神疲累。 勉强支撑着平衡,踉踉跄跄回到乐柔府,只想大睡一场的她也不顾府中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了,在吸血兽们虎视眈眈的环绕上来时,处于危境之中的她还浑然不知,她疲乏到连梦都没做直接进入深度睡眠,如果没有鬼杰及时出现,那只张着血色大嘴的妖兽就要把她生吞了。 溅血的一幕呈现在晦暗的夜色下,屋子里没有点灯,可也算身经百战的鬼杰还是把接踵而来的怪物斩杀了,手上狠厉,嘴巴亦不饶人:“这女人真是心大!都什么时候还能睡得着啊!没有我你就等着当野兽的盘中餐吧!” “行了别吐槽了,她刚刚应该是和浮生对峙了,所以累一点无可厚非,这里不是有我们两个吗?”玄若真火儒雅一笑,打开白色的折扇,随意一挥就把后续涌来的怪物们切割成碎裂残块,和鬼杰左右开弓,不消十分钟,整个屋子里腥气弥漫。 “估计睡醒了也会吓一大跳吧,赶紧转移到断毅国主那边,我担心他会有危险。”玄若真火一把将沉睡中的女子扛到肩上,在鬼杰的一路掩护下,成功脱离乐柔府重围。 “喂,不把它们杀光真的可以吗!” “剩下的都是小喽啰,比起这个,我想她更担心断毅父女的处境。”踩在一汪流火上迅速挺进的玄若发挥出速如闪电的本领。 如果不是鬼杰有着与生俱来的快脚程,他就要被远远的甩在后面了。 所幸,断毅父女还未受到外界战火的波及,自从银枝去世,这个父亲就必须绞尽脑汁的想说辞,来哄骗这个聪明的女儿,说来也奇怪,自打重心有所偏移,他就渐渐看淡了女儿之外的事,扶英和浮生的斗争,暗影重重的国府,表面平静内里汹涌的局势,断毅忽然间发现,人生最可贵的,不是这些虚名,也不是缠身的黄金,而是……家人。 为没能好好守护妻子而追悔莫及的断毅,正在用不为人知的步伐,悄悄退出这场国府的争斗漩涡。 “断毅国主,其实并没有打算彻底放弃吧。”就算对方只字不提,能够轻易察言观色的玄若真火,也精准道出了他的心境。 见是青公主的护卫,断毅也不加隐瞒:“实不相瞒,如果不是为了给妻子报仇,我早已辞退了这国主之位。” “此前,国主也算争夺者之一,难道就这么甘心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吗?” “我虽然是川芫王室的亲族,可并不是什么名门豪户,银枝是我的结发妻子,在我被送到这里做国主前,我的女儿就已经能跑能跳了,可以说我们一家三口,原本就是月国普通的民众,是我,贪恋做国主之后的富贵,才会忘记长远的打算,我根本没意识到,像我这种毫无根基的人,来了也只能做任由摆布的傀儡。”断毅痛心疾首的皱死眉头,如果不是南琪在午睡,他是绝不会坦诚这些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当时扶英盯上了你,你如果拒绝他的邀请,大概也是死路一条,既然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能够做的,就只有自保了。”玄若真火看了看在旁边沙发上熟睡的玉灵碧,还有守在门口望风的鬼杰,忽然压低了声量:“实话告诉你,扶英已经被雨踪囚禁了,近来国府里出现的亲王,不过是雨踪假扮的,他拿着你的国主大印,干了不少杀人灭门的事,一方面是要让扶英的名誉彻底受损,另一方面,他打算诛灭整个川芫王族。虽然未必会牵扯到你,但如果你知道他的真面目,或是参与过他的行动……凭他凶残的个性,可就说不定了。” “有这样的事……我这些天一直呆在寝殿里陪南琪,我还奇怪,怎么亲王都没传话来,原来是假冒的……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断毅还没意识到最恐惧的后果,是玄若真火一番话,提醒了他。 “情况不容乐观,先不管扶英,单说你这个国主,民众们一方面仇视凶狠的亲王,另一方面也会顺带着仇视你,毕竟,你是国主,你没有阻止惨剧的发生。就算传到外域去,名声也不会好听……” “我不在乎我的名声,甚至性命,只要不连累我的女儿!” “问题正在于此,你以为,你这个国主成了众矢之的,你的女儿还能得以保全吗?”玄若真火不禁扶额,这个经验匮乏实战不足的国主,考虑的很不全面啊。 “也对,虽然扶英很危险,但也不至于要我女儿的性命,但那个雨踪……玄若先生,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就是要跟我们在一起,从现在开始,时刻做好应战的准备。”警告完断毅,玄若真火走到门前去知会鬼杰:“你不要离开这里,保护国主和公主,我现在去探查一下。” 正如玄若真火所料,假扶英的动作没有先前那么大了,可也没停止对于“异己”的铲除,由明转暗,现正悄无声息的料理另外两个川芫分支。 好在是晚上,盯梢的人也不多,玄若真火将这些奉命来处决王室成员的元术师逐个打倒,给两个分支家族指了条明路,让他们暂时逃出去,等局势稳定下来没有危险了再回来。这些获救者对他感激涕零,当问及为何要对陌生的他们出手相救时,玄若真火展颜一笑。 “我是青公主的护卫,这一切,都是青公主命我做的。” 连续三天,玄若真火以这样的方式救下王族分支、贵族豪门不下十五个,就当他做的愈发“肆无忌惮”时,浮生那边终于按捺不住了。 所有的杀戮行动都被玉灵碧的人阻挠,浮生无奈之中,又不屑于和川芫扶英采取相同的办法,于是稍微换了种说法,在民众们从屠杀的恐慌中拔出神来前,火上浇油。 月之国府给出的说法是,这一切都是青公主从中作梗的,她这次回来的目的,也是为了颠覆月之国,因为她是其他国家派来的、负责毁灭的间谍。 对此还全然不知的玉灵碧在离开皇城的过程里,充分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人人喊打,昔年,她最看重与心疼的妹妹就遭受过这种凌迟,她当时想要感同身受,却也不那么完全,今天,她真切体会到了,来自于民众们的压迫力。 从这些人的反应来看,就知道她这位青公主有多么不受欢迎了,这不是扶英杀更多的人、国主懦弱无能任由惨剧发生,能够抵消和磨灭的,民众们或许不会再对亲王和国主心怀希望,但这也不表示他们会把希望落在川芫青身上。 毕竟,她曾经拒绝回到这里,毕竟,她这次回来的目的,至少在很多人看来是不能理解、不明不白的。 唯一的支柱也坍塌了,玉灵碧终于决定,带着真火、鬼杰、还有断毅父女暂时离开月之国,当他们做足一切准备,就要踩入涡流里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从街市的尽头传来。 这乐曲,或许别人不知道,不过做过国主的玉灵碧还有游历过四方的玄若真火,就熟悉的很了,那是山之国的国之乐曲,百老大一众喜欢热闹,所以经常命鼓乐手敲敲打打,奏一些欢快又朴实的欢庆曲目。 鼓乐手的队伍在前面敲打吹奏,队伍中间有一顶大骄辇,光是抬轿的就有十个壮汉,轿辇后面还有一支长长的元术师部队。 热闹喧哗的氛围中,围观的民众也增加了不少,他们好奇的观望轿辇中的人,发现是一个面容丰满、体格肥硕的女性,正欢快的冲月国民众挥手招呼,那笑声憨厚朴实,十分有特点。 “彡彡公主……” 由于彡彡公主太过兴奋,竟在轿辇里手舞足蹈起来,没几下就从大窗子里翻出来了,这下子,山国来的队伍慌了,纷纷停住赶来搀扶这摔得不轻的公主,而彡彡,刚巧不巧跌在了玉灵碧脚下,乔装了一番的阿碧于是将她扶起来,想要隐身在人海的计划,似乎也要破灭了。 别看彡彡公主身材欠佳,她的脑子可灵光的很,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见过两面的光国国主,于是乎她更兴奋了,爬起来后抓着玉灵碧又搂又抱。 “太好了我又见到你了!这真是缘分啊!” “彡彡公主,你怎么会来这里?”玉灵碧难掩欢喜,能够重新见到彡彡,她也非常开心。 “我是来这边出访的。”彡彡紧抓着玉灵碧的手不放,亲切热络似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挚友:“我是为了你来的,青公主。” 鬼杰本来很想吐槽这个公主的体格笨拙,不过她最后故意抬高音量的一句话,叫他有点刮目相看。 众目睽睽之下,山之国唯一的公主殿下和不受欢迎的青公主勾肩搭背,甚至高谈阔论到让每一个围观群众都听得清清楚楚:“应天蚕民众的请愿,天蚕国现在已经是山之国的附属国啦!为了芜华,国主炽渕发誓要好好保护她的国人,我们每个人都记得非常清楚,天蚕国的英雄绮珍,有个了不起的妹妹芜华,而芜华,正出自于你率领的天地盟,自从天魔教掀起术法界战争,你就一直站在最前沿守护世界上所有的人,今天虽然你不是我山域的子民,可也永远是我山之国的朋友!任何人想伤害你,都别想过我们这一关!” 彡彡公主的意思非常明显,周遭的月国民众们于是把头垂了下去,纵然还有不满,也不敢同六大强国中的山之域抗衡作对了。 玉灵碧也重重松了一口气,她本就是被迫离开这里的,本就还有许多未了之事,多亏了彡彡,她才能借机“归来”。 断毅在玄若真火、鬼杰和青公主的暗中保护下,在迎宾大殿接待了来自远方的朋友,山之国是第一个派身份尊贵的人来出使的,对于整个月之国来说意义非凡,就连假扶英,都不得不装淡定,出席这次接风宴。 彡彡公主在宴会上谈笑风生,她总是用自己的幽默可爱博得大家的欢悦,可一到私底下,她就蜕变成了一个严谨认真的人。 “公主,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请直说吧。”玉灵碧对彡彡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如果她有任何需求,玉灵碧也自当竭尽所能。 “一,我确为出使而来,二,真的是为了你,这也是炽渕的嘱托。”彡彡公主卸下宴会上谈笑风生的幽默,现在完全就是郑重其事的情态:“他听说你处境艰难,十分担心,毕竟,你和相夫光子曾经那么照顾他心爱的姑娘,他对你们一直心存感激。” “我远在月之国,倒也听说了一些外界的事,现在,山之国那边怎么样了?”感念炽渕重情重义的同时,玉灵碧也对百老大国主他们异常关心。 原本只是郑重严肃,现在,彡彡的神情里又融进了悲凉:“菊央设伏,炸伤了老爹。” “叶菊郎……”想起那个诸神团的成员,玉灵碧就跟着不寒而栗。 “本来菊央是要炸死我们所有人的,可老爹独自吸光了所有的爆炸气流,他自己没能承受得了这重大的攻击……” “那他……现在……” “我们拼尽全力,找了很多医师,都没有用……就在我来之前的两天,老爹……去世了。”彡彡说着,眼圈发红,禁不住落下泪来。 玉灵碧悲痛不已,在所有的国主中,百老大是最值得敬重的英雄人物,他不仅对待自己的“孩子们”宛如慈父,就算是外域的人,他也从来都宽大为怀、照顾有加。 玉灵碧为错过这位伟大国主的丧礼而遗憾万分,月之国虽然今非昔比,可信息还是没办法像其他国家那样及时传入,这么多天了,如果不是彡彡到来,她根本不知道那位英雄前辈,已经离开了人世。 “老爹去世后,大家推举炽渕为新的国主,炽渕同时接管了天蚕国,并且保证终身不娶,等他退位的时候,他就采用禅让的方式,延续山之国的统治。” 玉灵碧把手轻轻放在彡彡的肩膀上,自己满心伤痛,也不忘了宽慰、鼓励别人:“彡彡,你的心情我能体会,可我能想象得出,为了你们而放弃生命的老国主,一定希望你们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所以,请不要让他失望。” “嗯,炽渕也是这么对我们说的,所以我今天来这里,为山之国,也为了山之国的朋友做一点事,刚刚在街上,我看这里的民众对你很不友善,能告诉我前因后果吗?”彡彡回握住玉灵碧的手,强使自己从失去“父亲”的悲痛里走出来:“外界都在传,你被月之国囚禁了,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早年我身份揭穿的时候,我不肯回来,如今回来,他们觉得我居心叵测也在情理之中。” “可即便这样,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凶啊。” “是……有些误会。” “误会?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有人……比如那个横行霸道的扶英亲王,他背后为难你、陷害你是不是!”彡彡气愤的抽出手来握拳:“我来之前也做了些调查,他扶植一个傀儡国主,想必也不会善待你这个刚回来的王室成员,阿碧,咱们多余的话不说,你希望我怎么做?” “彡彡,你出手救我,还告诉我这么多外界的事,我很感激你,可是我自己的麻烦,我不想牵涉到无辜的人,你是我的朋友,我更加不能……” “既然是朋友!同甘共苦也是应该的!我是山之国公主,就不信那个扶英能把我怎么样!”彡彡提到这个人,就义愤填膺的咬牙。 “如果是原先的扶英,也许会顾虑这些,但如今王座上面的人……” 玉灵碧将她所经历和知道的事情,对彡彡做了如实交代,彡彡听了以后倒抽凉气慨叹连连,这月之国也够多灾多难了,居然连续发生这么多糟糕事。 “所以,我不能拉你下水。” “小看我了吧?”彡彡不但不退缩,反而在听了前因后果后,更加斗志昂扬:“我是谁啊?是那些娇滴滴的公主大人吗?我可是百老大训练出来的女战士!叛月怎么了?诸神团怎么了?大不了一死!我不怕!我跟你说啊阿碧,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别推三阻四的!我要是生了气,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可是……” “可是什么啊!拿出你对抗天魔时的勇气好不好!别对我这么没信心!”彡彡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说:“别看我胖,我还是很灵活的!不信我露一手给你!” “谢谢你,彡彡……” 玉灵碧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暖暖的。她觉得很幸运,在成为川芫青的今天,在她已经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不再是光之国救世主的今天,还能收获彡彡这样的朋友。 不,除了彡彡,还有愿意跟她出生入死的鬼杰、真火、钏,她觉得很幸运,很幸福,好比当年,和光子他们在一起时,并肩作战,可以把背后放心的托付给对方。 Chapter 1194 接到“委托”的彡彡公主,给自己做了番精心的打扮,她此行的任务是到神尚亲王那边去,绊住他,以拖延时间。听闻山之国公主即将离开,神尚亲王依照惯例为其举办了一场欢送宴,这也是玉灵碧计划的一部分,因为她恰恰是此次集会的缺席者。 假亲王暗中派遣白尾狐狸去盯梢,他则必须呆在宴厅里应付这神采飞扬的公主,或许是性格使然,今天的彡彡看上去更显得活泼好动,她不停的讲话,说起各种有趣的见闻,把一众参与者逗得眉开眼笑,就连假亲王都不得不融入气氛跟着附和。 酒过三巡,在彡彡的提议下,略有些拘谨的宴厅里响起明快的舞曲,很多宴会参与者受到感染,下去大跳特跳一番,借此机会,假亲王有溜走的打算,万万没想到,那彡彡公主状似无心的撞了过来。 直接一个满怀,如愿得手的彡彡于是舍不得撒手了,借着这股微醺劲儿,猛往扶英的胸膛上贴,现场热闹纷乱的很,一时还没人注意到这俩“纠缠到一块儿”的男女。 扮作扶英的浮生有些无奈,这胖女人力气不小,如果他不反抗,就只能接受她无休止的揩油,可如果反抗,大概不消一秒就造成命案了吧。 “公主殿下,你喝醉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保持着风度礼仪的假亲王不得不耐着性子哄她。 “不嘛我不嘛~亲王~听说你还没娶媳妇呢?”彡彡红着大圆脸,一脸痴痴的发笑,抓着浮生的胳膊使劲儿往脸上蹭:“你看我怎么样?咱们既然男未婚女未嫁……嘿嘿嘿……” “……公主,你喝醉了。” “我没醉!”彡彡雄浑激昂的加大了搂抱假亲王的力度,颇有这辈子非君不嫁的气概:“我不管!回去之后我就告诉炽渕!让他来提亲!嘤嘤嘤嘤!” “彡彡公主殿下,请您自重。”刚回来就碰上这种场面的白狐,见自家主人一副懒得应对又抽不开身的模样,只好挺身而出:“快放开亲王大人!” “你这小美妞,又是谁啊~”彡彡的称呼让白狐愣了一愣,紧接着公主殿下的反应把他俩活活吓了一跳:“啊我知道了!你是亲王的情人对不对!放心,我不在乎和你平起平坐的~!咯!” 人形状态的白狐烧了个大红脸,有点恼羞成怒:“公主,请不要胡说!” “白狐,把彡彡公主送回去。” “我不嘛!我要你送我回去!” 执着的纠缠,如果不是场合使然,浮生早已结果了这聒噪的女人,最后却不得不为了大局,容忍她得寸进尺的要求。看着把彡彡公主横抱起来的主人离去的背影,白狐叹了口气,万一山之国真这么着急把公主嫁过来,会不会影响主人的计划? 时间推回到两个小时以前,和彡彡分头行动的玉灵碧一行总算没白费功夫,找到了浮生关押真亲王的牢狱之地。那个空间的主人是浮生,不过很不巧,它被擅长空间搜索术的玉灵碧攻破了。玉灵碧及时将遭遇双重捆缚的扶英带出来,并没有立刻解开浮生对他施加的深度枷锁。 “你……为什么救我?” 扶英大概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把自己从水深火热里拉出来的,是他一直瞧不上眼的青公主。玉灵碧心知肚明,也正面应对他的提问:“我知道,你对月之国的民众还是很好的,如果不是灭了乐柔族,还有吃人心,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没有瑕疵的统治者。” “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了川芫青,我才不信你会平白无故的救我,说吧,交换条件是什么?”扶英的态度还是像从前一样冷淡,并没有因为眼中钉施以援手而有所改观。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讲成,他讨厌欠人情。 “好,那我就直说了,三个条件。”玉灵碧不过是先礼后兵,也没打算跟他绕弯子:“第一,你要继续善待月之国的上上下下,否则我跟你没完。第二,你要放过断毅和南琪,不许伤害他们分毫,包括名誉,我知道你在月之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第三……放过雨踪,他的事情,交给我全权处理。上述条件,如果你答应了,我立马解除你身上最后的捆缚。” “可以。” “……在那之前,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算是第四个条件么?”扶英斜睨着她,满副轻蔑神态。 “扶英,你为什么这么痛恨我还有雨踪?”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被关了数天,扶英的肢体有些僵硬,不过气魄和势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不过,你提的三个条件,我接受了。同时也感谢你这次出手相救,此后,我们依旧两不相欠。” 川芫扶英这誓不与玉灵碧为伍的强硬态度,反倒叫玄若真火他们安心,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放任自己食言毁约。 可惜,事实证明,这回,确实是他们高估、错看了这位月国亲王,他或许根本没那么在乎自己的尊严,也没那么重视人无信不立的原则,因为他重归国府后,第一个反应是翻脸,第一个举措,是下令追杀玉灵碧、断毅还有雨踪,并且冠以浮生和玉灵碧联手祸国的罪名。 当时,亲王的手下们包围了乐柔府,府内,玉灵碧正在和浮生做交易洽谈,不料谈话没进行多久,就迎来了这么一场围剿。 扶英的男宠皆被杀尽,这一次负责传话和诛灭的,是他那个一丝不苟的护卫,玉灵碧见他来了,就晓得扶英是铁了心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扶英呢?” “你没有资格见亲王大人,今天,就是诸位的死期!” 玉灵碧承认,她错信了扶英,竟天真的以为他真的会遵循原则,履行诺言,真的不愿意做一个食言而肥的小人,她居然忘记了,很多人刚直不阿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心。 “白狐,麻烦你跑一趟,看彡彡公主有没有安全的出境,谢谢了。” 白狐听到了玉灵碧轻声的请求,可它没有立即应下,直到浮生同意,才化作一道白影飞离。 “真是厉害啊。”提到彡彡,浮生的口吻也开始阴阳怪气了:“为了绊住我,找山之国的公主演这么一出,现在可好,纵虎归山了,很开心吗?” 玉灵碧羞愧的无地自容:“对不起……” “如果说对不起能够把这些杂碎瞬间扫光,那你尽管说吧!”浮生撂下句话,便飞冲出去同数千名亲王术师激战,就算一招可以轰飞十个,他也要折腾上大半天。 这时候,玉灵碧那疲乏困倦的感觉又回来了,元能在体内微微发热,转眼又冷却下去:“你到底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浮生百忙之中抽空回她:“你就乖乖看着吧,我把你的力量借来了。” “喂,不经允许擅自用别人的力量!告你侵权啊!”鬼杰虽然嘴硬,可一刻未歇的从旁协助浮生进攻。 另一侧搞突袭搞得出神入化的玄若真火噗嗤一笑:“你这狂野的家伙,什么时候也一板一眼遵循起律法来了?” “我可以不守规矩!但别人就不行!”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双标啊。” 战斗在持续,不断有亲王术师倒下,又不断有同样实力的家伙支援上来,这么打根本就打不完,好比一瓶杀虫药不足以同时歼灭一万只蟑螂一样。 “撤退吧!硬碰硬我们只会全军覆没!”玉灵碧来不及怨恨浮生“借走”她的力量,因为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会怨恨的只有无能为力的自己:“我不要你们有事!你们快走!这里我挡着!” “别逞能了!”浮生鬼杰异口同声。 玄若真火笑罢,猛地发现刚刚一瞬间,断毅为了保护女儿被敌军猛捅两刀,他明明距离不远,却分身乏术目睹惨剧发生,火速杀死面前几个碍事的家伙,他掉头折返回去,看到南琪小公主半个身子都被父亲大量的鲜血染红了,而伤者,也步入了半昏迷的阶段。 闻声而来的玉灵碧死咬牙关,将天水之露的修复元能强行挤出经络,大概浮生那边放宽了对她的“借取”,光绿色的元能一下子狂涌出来,及时堵住断毅要害处的两个血洞。 “爸爸……爸爸!” “南琪……要乖,今后爸爸不在你身边,你要坚强,知道吗?”断毅拼尽最后一口气,嘱咐自己此生最后的牵挂,同时对玉灵碧报以感恩一笑:“谢谢你,青公主,不用白费力气了……就算是最强的医疗修复术……也改变不了……我的……结局……” 那两刀,一刀直接戳断他心脏上多条血管经脉,一刀狠狠毁了他的胃部,玉灵碧的天水之露,就算在巅峰阶段,也没有办法挽回这样的局面。 断毅含着眼泪死去了,甚至来不及嘱托青公主一行帮他好好照顾女儿,就这样,带着没能为妻子报仇的遗恨,没能给女儿做好安排的遗憾,离开了人间。 “爸爸!”南琪扑倒在父亲变得冰冷的尸体上,痛哭不止,她还在等候母亲的归来,还在渴盼一家三口团聚的喜悦,母亲在哪里她不知道,可她明白,她就要失去父亲了:“爸爸不要丢下南琪!爸爸!你说过会陪我等妈妈回来的!啊啊啊啊啊!” 玉灵碧伸手,想把这孩子抱在怀里,结果被真火抢了先,这个可以杀人不眨眼的火系元术师,轻柔的搂过南琪瘦小的肩膀,把她放在自己的臂弯中:“孩子,不要哭,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真火……”他会这样说,玉灵碧感到意外。 “可以吗?碧姐?”玄若真火见南琪并不排斥他,就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我没有意见,可是,你为什么……” “我曾经,也有一个女儿,可是她死了,很早很早就离开我了……”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玄若真火几乎忘记是发生在那一年的哪一天,他只知道,他有过一个最爱的女儿,叫小鸥,是他唯一的亲骨肉。 “南琪,今后你就跟着这个新爸爸好不好?我相信,你的爸爸也会同意的……” 南琪没有抗拒和排斥表姑婆的安排,也没有停止哭泣,不过这次,她窝在新爸爸的怀里,不停的哭,不停的哭,把她所能明白的感情,全部放心的宣泄出来。 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在短短的时间里接连失去挚爱的双亲,如果不及时给她一个温暖的避风港,玉灵碧想,南琪的成长之路,会充满辛酸。 竭尽全力,在最后的时刻里冲出了亲王部队的重围,一行人不得不踏上远离月域的逃亡之旅,沿途,浮生不忘了吐槽玉灵碧天真愚蠢,轻信他人。 玉灵碧无话可讲,但她就是不赞同浮生为报母仇滥杀那么多人的做法,当然浮生也有他的坚持,他说,他杀的都是罪有应得的家伙。 一言不合,干脆谁也不再理谁,逃亡旅途上的气氛忽然变得压抑了,本来最活泼的南琪沉浸在失去生父的悲痛里沉默不语,玄若真火和鬼杰都不是善于调节氛围的人,白狐报告完彡彡公主平安归去的消息就再也不开口讲话,现在两个主要人物又冷下脸孔互不理睬,像是一盘散沙,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事故中,还能不能同心协力。 神尚亲王的追击术师队穷追不舍的赶上来了,这次每一个人都骑着彪悍的战马,拿着最尖锐嗜血的兵器,带着最杀伐决断的气势。 没办法了,就算耗费元能、给身体造成负担,也必须立刻消失在这,能用涡流术的人一致出手,从中跳出时,发现径直抵达的地点居然是琴河。 可怕的是,至少有一半的追兵,也从差不多规模的涡流里迈出来,玉灵碧等人的耗费,一下子失去了价值。 “通通住手!这里是神王沧岚的领地!你等不可放肆!” 扶英的追击队打算把一行人赶尽杀绝在异地时,夏蔓绯凛然登场,严肃冷漠的面孔和充满斥责的声音,叫追击队陷入了迟疑。 扶英明确指示过,遇到诸神团级别的人,不要硬碰硬,免得有去无回。 负责率领追击队的亲王护卫长,于是撂下警告之言:“你们这些丧家犬,今后再敢踏进月之国一步,谁也保不了你们!” 夏蔓绯冷眼目视这伙人彻底消失在琴河地界,一转头,发现这个别致的阵型,十分惊奇:“叛月的,御政宫的,天地盟的,还有个小孩……你们这组合,真够稀奇的啊。” “别拿我们说笑了,你讲的这些词汇,对于我们来说早就是过去式啦……对了蔓绯,你怎么会在这里呢?”玉灵碧对于能够在这里见到蔓绯,喜悦又不解。 “我是来这边跟沧岚大人告别的,他毕竟收容过我一段时间。” “那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我大概会找一个陌生又僻静的地方,度过余生吧。”夏蔓绯展颜一笑,她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六弦雷蔓:“各位,有缘再见吧,我们就此别过。” 独自离开的夏蔓绯,像昔年的姑母一样,走到哪里都背着一把竹剑,不为别的,只为有个自卫的保障,有个情怀的寄托。 她走到充满阳光的海滩上,沿着海岸线,在浅水中赤脚前行,天气异常晴朗,叫人很难忽视这令人欢欣的景象,视野正前方,仿佛事先安排的一样,恰到好处的出现一抹熟悉的侧影。 那个男人站在海滩上,敞开双臂迎接清新的海风,他容貌秀净,脸上没有黑色的荼蘼,尤其是神态,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泪水霎时盈满夏蔓绯的眼眶,嘴边却不经意的扬起了温柔的弧度。 随风而行、与云相伴。 夏蔓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四代上主离开光之国时,会发出过这样的愿望感叹,她当时不能体会,如今身临其境,才彻彻底底的了悟。 Chapter 1195 说起来,这也是碧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这里的那个人,也曾经是她的信仰。有一幅场景,早年间,经常会出现在玉灵碧的梦中,那时候她初登大位,对琴河这边还抱有无限的思念,她经常梦到小时候追逐在那伟岸英挺的背影后,看着他慢慢的走远,然后她每次都会拼命的追,每次,又都追不到。 小时候,师父就是她的一个梦,一个可以远观,却不可以触摸的神圣。 多年过去,她历经世事,阅人无数,心中装载的家人伙伴越来越多,可仍旧有一个角落,为了沧岚大人保留着。 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这里的花草和空气,早已不似当年,可尽管物是人非,玉灵碧还是觉得亲切和熟悉。伸手摘下冲着微风摇头晃脑的小太阳花,玉灵碧看着它,也会想起碧玉宫外的一片春色。 很多人脑子里装满东西会觉得辛苦,但玉灵碧不会这样,因为她装满的,从来只有阳光和爱。 ——至少,在这个男人出现之前。 “你是?”花丛里悄然伫立一个陌生的存在,玉灵碧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她确定,这是个真实存在的个体:“你是琴河的住户吗?” “自从沧岚统治了琴河,这里除了他的人,哪还会有其他的住户呢?”眼睛不大,容貌平凡,个子不高,还戴了副厚片的眼镜,他看上去有些面善,尤其文质彬彬的时候:“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霂,是苏凉的弟弟,月之国国府的外务总长。” 难怪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那个苏凉的弟弟,玉灵碧并没有因此而戴有色眼镜看他,十分平和的问:“你好,请问你到这里,是专程追击我们的吗?” “这只是任务之一,而对我来说更重要的,还在后面。”苏霂坦诚一笑:“如你所见,我和你一样,是可以在意识空间里与人交流的。” “所以?”从嗅到那朵太阳花的香味开始,玉灵碧就知道,自己被“意识能力者”强行拖拽到了精神空间之中,可这无关光之力量,纯粹是对方的技能而已。彼时,光神就可以直接进入他人意识空间与对方沟通,还能给予精神能量,而今,玉灵碧却不得不尝试这种被动的感觉,对方是敌是友,她又还摸不清楚:“你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必须避开所有的人告诉我吗?” “是的,这件事关乎您的母亲。” “大姐,你走得太慢了吧!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啊?” “噗,鬼杰对待碧姐的时候,还真是温柔体贴啊。” “玄若真火你给我闭嘴!” 玉灵碧确实没能做到一心二用,因为苏霂的话,实在让她太好奇了,她在得到全部的答案以后,在苏霂已经告别、退出精神空间以后,仍一个人久久的徘徊着,那里的花香和日光都是虚假的,但她更希望,苏霂的这番话,这震撼了她每一颗细胞的答案,才是虚假的。 琴河地下基地的大门彻夜敞开,也不见有护卫把守,沧岚习惯如此,多年来从未变过,哪怕当初和天魔教并立于世,亦未有小心翼翼门户紧闭之时,而现在,叛月、天魔教甚至是诸神团,灭的灭,散的散,唯有琴河,屹立不倒。 对于这个“新组合”的构成人员,枫弋等一众沧岚手下表示吃惊不小,沧岚本人倒是没见意外神色,温和优雅的打了招呼:“几位远道而来,是有事找沧岚相商吗?” “沧岚大人。”玉灵碧看向这个男人的时候,眼中的光有些黯淡:“我们遇到了点麻烦,刚巧逃到这里,不知道能不能收容我们几天,等找好去路,自会离开。” “当然没问题,只是我能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吗?”旁的也就算了,偏偏中间有一个非常醒目的存在,浮生,这个曾率领叛月纵横术法界大肆搜索双十钥匙的男人,也会有走投无路的时候? “我们是从月之国而来,那里的亲王,要杀我们。”玉灵碧只好言简意赅的交代。 幸亏枫弋从旁佐证了这一点:“沧岚大人,这件事外面确有在传,说那月之国的神尚亲王容不得同宗的公主和王子,想必,就是面前的两位吧。” “既然如此,就请安心住下,月之国方面不用担心,量他们也不敢进犯我这里。七筇,九晦,你们把人带下去好好照顾。”语气稍顿,沧岚不着痕迹的笑了一笑:“阿碧留步,为师有话要和你说。” 多半人以为这只是寻常的师徒叙旧,可打量浮生的神色,玄若真火另有发现:“浮生先生,是有所顾忌吗?” “为什么这么问?” “看先生的表情,好像对沧岚前辈并不信任,是在担心他会对碧姐做什么吗?” “你想多了,我并没有担心什么。”在走过地下基地漫长的隧道过程里,浮生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回驳的话音也很是冷清。 玄若真火不再说什么,毕竟走在前端的这对姐弟,一定会把他们的议论传到沧岚的耳中。 一行人被安排在不同的房间里,每一间都相邻,这沧岚的地下基地出奇庞大,构造也繁杂,如果不是记忆力超群,根本记不住自己是从哪儿过来的,擅自出门,迷路是肯定的。 浮生在把自己的房门关好以前,被鬼杰强行推开,他本不打算理会这个冷清的家伙,但玄若真火说了他几句,让鬼杰觉得甚是唠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无视浮生冷到结冰的目光,火速进来后一屁股坐到床上。 随后,玄若真火也进来了,并在浮生发问之前自行答复:“很抱歉,打扰了浮生先生,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争分夺秒,商量一下下一步的举措。” “有什么好商量的。”浮生看似漫不经心,但也没去关房间门,还有意无意的朝门口张望。 “阿白在照顾南琪,我想所探讨之事比较危险,就无需让她们在场了。”玄若真火见浮生并没有撵他们出去,就静静坐在石桌旁的椅子上,直入主题:“这里虽然是碧姐曾经呆过的地方,不过主人毕竟是沧岚,他对我们有多少忌惮,就算不说也应该看得出来,所以不可久留,我和鬼杰在碧姐回来之前,想听听先生你的意见。” 浮生沉着脸,比方才的平淡更显冷漠:“沧岚忌惮我们,是因为他活着,但如果他死了呢?” 出言惊人,鬼杰瞪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玄若真火也愣了半秒:“先生好像对某些事情的走向未卜先知啊,难道今天……” “那就看那个人的了,你们刚刚没发现……她的心中充满杀念吗?” 玄若真火一直在留意这个男人,他在注意什么,关心什么,也都尽量收入眼中,可玄若真火还是没发现,他居然连碧姐心底的情感都看穿了,自认为可以读透一切心思的玄若真火,不得不甘拜下风,毕竟,他只感觉碧姐有略微的不同,可还不至于像浮生这样,上升到她心怀杀机这件事上。 “你的意思是,她要杀沧岚?” “怎么可能!”鬼杰又开始讲话不经大脑了:“你和扶英,祸害了那么多人,她都没杀你们,这绿毛老大一向心慈手软惯了,让她自杀可以,让她杀师父,绝对不可能!” 沧岚的居室里,弥漫着浅淡的化学药水味,他平时并不会在卧室里做实验,不过常年出入试验场所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携带一些。 而这种气味对于玉灵碧来说,却是值得她怀念垂泪的熟悉印记。当年,若无师父,她就已经和叶阴阳相隔,死在坟墓里也不被人发觉,是沧岚,将她从绝望的睡梦里救出,不论他是真心的,还是顺手的,亦或是有其他目的,玉灵碧都从未怀疑过,自己对于恩师的心意。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玉灵碧更没有怀疑过,眼前这个年轻如旧、温雅英俊的男人,会是自己毕生最大的仇人。 “你要杀我。”沧岚阖着双眼,陈述语气,他闲适的靠在椅子上,即便除去视觉,也能听到徒弟心底的声音:“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吗?”这一刻,她的眼中没有恭敬,她手中纯冰化作的长剑,正抵在恩师的胸膛上:“那为什么还收养我?一次次的帮我?为什么不早点杀了我?” “久违了啊,这招冰术,也只有跟随在我身边的时候,才用过几次吧。”沧岚并不回避弟子的正面威胁,即便那锋利的冰尖稳固在致命的要害处。 “告诉我,你是有苦衷的,告诉我,这些都是苏霂的谎言……”玉灵碧以为自己会泪雨滂沱,可结果,她只是定定的站在杀母仇人面前,用冷静的目光盯视他。同时她又那么的渴望,师父可以否认这一切! —— 苏霂告诉她,扶英的男宠并没有死绝,当初的苏凉不在了,可他这个最强大的协助者还在,他隐藏在暗处多年,直到最近才被提拔到国府的台面上,他可以为了扶英赴汤蹈火不顾一切,可以为了扶英,杀尽天下背叛众人。 “你的母亲并非病死,她是被人所杀。” “那个人是谁?” “只怕……”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那还犹豫什么?” “我并不是要隐瞒你,只是怕你承受不住罢了。” “……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那个人就是……你的师父沧岚。”苏霂露出正中下怀的得意神色,玉灵碧的反应,显然在他的计算之中:“月之国王家秘府里曾收藏一卷书册,记录的都是月之国王室骇人听闻的秘事,其中有一页,明确记录了这样几句话‘沧岚日日扰鸾絮之梦,使其精神失常,久而溃之,终病亡’,你做国主也有这么多年的经验了,不妨想想,或调查一下……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叫沧岚,又有几个沧岚可以扰人清梦、使人神溃的?” —— “苏霂的一面之词,我不会笨到立刻去相信,可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才说,我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不管是什么,都应该和你有关系吧?所以请你坦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沧岚就这么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言语,也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 一向冷静稳重的玉灵碧,这次却不准备拖延:“你的能力是‘控制梦境’,‘隔空创造幻觉’,你有一只水无痕的眼睛,能够在看过一眼的条件下,任意发动精神控制术在当事人身上,就像是精神系的光镜千影……这些强力的特质,都无不证明了,你想要一个人疯掉,完全是轻而易举的,过去有赫翼公主,更早的曾经……有我的母亲,对吗?” “很多年以前,我被敌人追杀,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误闯到凤吟家族的领地里,我不知道当时凤吟鸾絮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她救了我,帮我逃过一劫。”沧岚抬眼看着,眉宇间有些鸾絮影子的玉灵碧,状似怀念的一瞬,从眼底掠过:“这就是我和她的初遇,凤吟鸾絮临死之前,我第二次见到了她,当时,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见他忽然又停止了叙述,玉灵碧把持冰剑的手有轻微的颤抖:“说下去……” “可她一眼认出了我,知道我是昔年被她所救的那个人,她强颜欢笑,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放松一些……就像你一样,很要强,很坚强。”说到这里,沧岚长长一叹:“可作为通晓医理的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病症,她后来也跟我坦白,说她确实有头痛病,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病已经严重到吃药都白费力气的地步了,每日每夜,都在头疼的煎熬下残喘,即便月之国倾尽一切帮她找治疗的办法,都没有用……如果当时你也在,会怎么办?” “我会拼命拼命的救她!” “如果救不好呢?”沧岚苦涩的微笑,磨平了他眉目间似有似无的棱角:“凤吟王妃一生受尽宠爱与尊重,哪个人不是竭尽全力的救治她?可你要知道,就算是今天,也有治不好的病,救不得的命。” “我的医术,有一半承自玉灵家族,可有更多的,是从你这里学来的……师父,请允许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过救死扶伤的觉悟吗?”这一刻,她的眼底才盈满泪水,不知怎么了,在说起母仇时,她还不至有此冲动。 沧岚未加多想,再度扬眸看她:“有过,在我初学医术的时候。” “那么后来,为何改变了?” “因为我发现了,比救死扶伤更有意义的事。” “更有意义的事?就是无视生命,掠夺他们的身体,变成你的实验工具吗?”玉灵碧痛恨的咬牙,可她,却是在恼自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甚至,还助纣为虐!” “无须这样说,整个琴河,都可以不留余力的帮我搜罗尸体,只有你,用了最慈悲的方法……就算有罪,那也是我一个人的错吧。”沧岚露出疲惫的神态,嘴里道出的事,宛如隔了几百年那么遥远:“我知道,你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所以我故意让你去杀人,然后把他们的尸体带回来给我做实验体,你每次都很利落的做好,后来我发现……你是去贫穷的死者家属那里,送去大把金钱,编了个美丽的谎言,让他们安心的把家人的遗体交给你,我曾经,想要把你培养成一个和我一样冷血的人,但最后,我失败了……” “那个时候,你说你要用实验造福于人,可又有谁愿意把家人的尸体名不正言不顺的交付出去?我只能哄骗他们,告诉他们,他们的家人是被捐到正规的医疗机构去拯救更多的病人了,他们才稍微放心的答应……可我何尝不知道,即便如此,我们的双手还是肮脏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我怕失去你啊。”玉灵碧的泪水,断线珠子一样颗颗不断:“当时,我忘记了尽,又以为叶死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你一个人,我不愿意帮你去杀人,可如果连买遗体这样的事,我都一个指头不碰的话,我真的很怕……你会丢下我。” 冰剑融化了,一寸寸缩短,一点点变成流水,无言的,解除了沧岚的危机,玉灵碧蜷缩在地上,哀伤,恸哭。 昔年的那个碧发小女孩,每天都灿烂阳光,几乎没有落泪伤心的时候,就算是琴河这样的地方,也充满她的欢声笑语,也充满了喜欢她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感伤增加了,哭泣也变多了。 沧岚慢慢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俯身蹲下,举起手,轻柔的盖上她头顶,像当年无数次的抚摸她柔软的发丝一样:“对不起,我必须坦白,就算我的本意是为了让鸾絮减少痛苦,可她的性命,还是结束在我手上的,我杀了你的母亲,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有师父,有朋友,有那么多弟弟妹妹,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没见过我的父母……后来我知道了,我是鸾絮的女儿,她还给我留了一个弟弟,我真的很开心……”哽咽到极致,连声音都断断续续了:“对于没有和父母团聚一事,我有千万个惋惜,可我到现在,依然不会怨恨命运……师父,这一次,我赌赢了。” “你赌了什么?”沧岚有些茫然。 “你不是我的杀母仇人,你是帮她解除了病痛的恩人,我不恨你,因为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最敬爱的师父。” “阿碧……”沧岚敞开臂弯,想让哭得梨花带雨的爱徒把他的怀抱当做避风港。 然而,她却抹干眼泪推开了他:“可是,我不能原谅你……你害死了宁日潇他们,就算我对你情感如旧,在这些事情上,我也没办法当做没发生!就像之前我说的那样,我不会杀你的,可我们师徒的情分,确确实实已经尽了……这次,谢谢你收容我和我的同伴,明天一早,我就会带他们离开这里。” 果然,她还是没办法忘记那些“芥蒂”,沧岚有些遗憾的垂下眼睑,独自朝门外走去:“……明天一早,我会让枫弋送你们,今天,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Chapter 1196 月之国和琴河还在被阳光绿草包裹的时候,光之国这边已是银装素裹、大雪纷飞。这一天刚好是新年,光域五代国主即位的第二个年头,雪薇在这一天,正式颁布了帝号——女君,意为女性君王。 就在上一个月,她大刀阔斧的征集部下,集结在国都皇城里的十二名总府少主,全部采用清一色的女性,面对国府“旧势力”的质疑,她给出的答案是,为防止男女乱情扰乱国事。 自光域成立以来,由国主一人钦定上主的事,这还是头一次发生,国府里还有不少四代的旧臣,以四代副使们为首,联名上谏国主,应召回本被选中的五代候选人们,当年那一次涡流风暴,将他们推到了不知名的方向,至今归来的也寥寥无几。 原本,女君雪薇是同意的,不过她悄无声息的反悔,闷不吭声的召集自己的人马,所有进入国府的新血液,都是凭她个人喜好与需要的对象。 近年来不得安生,参与术法界天魔教大战后,光域国库更是大不如前,五代雪薇曾亲自入岩洞清点,发觉于光域来说的小数目,对她来讲,已是天文之数。因此,她日夜都在思考,这些钱该怎么用。 首先,为了稳固人心,她自然不能薄待了这些新手下,每天都举办至少一次的饮宴,将看得顺眼、有地位官爵的一律请来,当然,就算有不顺眼的“旧势力”,在当下根基未稳的情势下,也不能随意怠慢。 日日都有机会白吃白喝白玩,新人们无一不乐开了花,只有女君眼里的旧势力,以副使、执行者为首的天地盟旧臣们,实在没办法维持面容上的愉悦,不少人尴尬僵硬、坐立不安的呆在五代眼皮子底下,即便不说什么,女君也看得一清二楚。 啪,高脚水晶杯被女君拍碎在琉璃面的桌台上,她的脸即刻拉的比一众旧臣还长,声量也不觉中变高了:“今天可是举国同欢的大好日子,可这殿里的气氛,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呢?” “怎么会,大家无不对女君大人感激涕零,可能是有点紧张的缘故吧。”身穿白衣的长脸儿瘦削女人款款一笑,看上去温婉可人气质优雅:“白荷在这里,先敬女君大人一杯!” “举国同欢?”即便被身旁的琉璃子拉扯阻止,神无月坠玉还是没有放弃想说的话,当初得知以悠大人命丧空城,她悲愤之下本想辞职,加入五神教,是天地盟的伙伴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她留下,并用了一个足以说服她的理由——替以悠少主完成监督律法的使命。坠玉改变主意,可不表示她能接受如今五代的诸多做派:“除了女君大人登基那天算是举国同欢,其余时候又有什么可庆祝的?” “坠玉姐,你不要火上浇油啦。”白荷冲坠玉猛眨眼,一副为之着急又爱莫能助的样子:“我还不知道你?反正我认识你开始,就觉得你是个孤僻的人。” “所以孤僻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坠玉懒得听她废话连篇,干脆直接反击。 “我没这样说呀!我的意思是要告诉女君大人,坠玉姐只是孤僻冷傲,没有不臣之心!不过坠玉姐,今天我也要当着大家的面奉劝你,下次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也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 “白荷你给我闭嘴!”坠玉一拍手,不经意把五代赏的玉筷子震碎了,那一刻雪薇的脸部几乎抽筋,可坠玉并没注意到这个迹象。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告诉我呗!” 事实上,白荷跟坠玉此前并不认识,是因为女君暂时把司法府交给白荷打点,她才有机会认识神无月坠玉,平日里坠玉除了教授她司法总长应该掌握的知识素质和要求,并不愿意同她多讲半句话,白荷表面上对坠玉毕恭毕敬,温柔守礼,可一到私下,就换了副嘴脸,甚至提醒五代女王,选个适当的时候,把这颗最难拔的钉子给除了。 在五代的十二女少主当中,和白荷关系最好的就是昔日风国□□队一员梓目栩矫的妹妹,名唤梓目姬的少女,她性子要强拔尖,表面上看,也只有白荷容得下她。现在白荷姐姐受了委屈,她自然不会坐着不动:“呵呵,如果先前就认识我,我是断断不敢和你这种人做朋友的,坠玉副使。” “别说笑了,就算提早认识一百年,我也不会和你成为朋友。”坠玉用打量乌鸦的目光瞥了梓目姬一眼,起身后向五代女君请示:“属下不胜酒力,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诸位,告辞!” 坠玉一离席,白荷就不阴不阳的怪笑起来,梓目姬嘴里也不干不净的叨咕连篇,坐在斜对面的女少主清风白舆于是敞开了乐:“小门小户家出来的姑娘,就是不懂规矩,欠骂~” “可不是嘛。”嗓音粗糙犹如刮竹碎木的小赛林星不怀好意的冷嘲几声:“贱的货,怎么伪装都贵不起来哟~” “小赛少主,请你注意措辞,怎么说身份也不再是欢场门卫了,讲话如此粗俗,不怕丢了我们光之国的脸吗?”探樱一进来就发猛炮,轰得旁人嬉笑连连,小赛怒火中烧:“女君大人,属下来迟,请恕罪。” “知道你两头忙,江菱织造那边诸事可顺?”雪薇慷慨的一笑,并没有怪罪她的迟来。 “一切都好,谢女君大人关心。” “真是受宠若惊呐~”小赛盛怒之下,也不管是不是打断了女王和臣子的对话,是不是造成了不良的局面,呲起大龅牙,吊着三角眼,笑的刻毒至极:“大神居然会跟我说话~” “看来,小赛少主有不少心里话想说啊,那么不妨直言啊。”探樱才不是坠玉,她虽然不稀罕和乌合之众做口舌之战,可也不会堵了对方的话语权,生怕给对方憋出病来。 “问的好哟,我只是身体不舒服,无聊的人你信吗~这可是事实哟~” “身体不舒服还有力气出口伤人,觉得别人卑贱之前,要不要看看自己……是个连欢场女招待都当不上的女门卫呢?” “哎呀呀怎么解释探樱姐姐都不信呢~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呢~如果我的言论对探樱有些帮助我将不胜荣幸哟~”小赛林星憋得满脸发紫,想骂回去又一副词穷理亏的模样,最后干脆怒极起身,愤怒和假笑并存在脸上,要多狰狞有多狰狞:“最后跟你说一句,我的确是没时间,但收拾几条狗的时间硬挤也能挤出来,再有来上门找事觉得我好欺负的自己掂量一下~!祝~玩~得~开~心~哟~” 水露表星一直忍到小赛林星拂袖远去,才怒不可遏的狠斥起来:“她骂坠玉就骂坠玉!牵扯我们干什么!昨天不就是因为穿了比她好看的衣服,她眼红了,和我们争执几句,因此怀恨在心吗!说谁是狗呢?她要收拾谁啊!上门找事?一直都是她主动找我们这边的麻烦好吗!” “就是说啊!”鸳予草也跟着附议,并不断的出口成脏。 “都够了!”直到这几名女少主中间,坐着的这位高雅女性冷声开口,大殿上下才安静下来:“国主面前,说话这么不忌讳,成何体统!你们要闹,私下里去解决,别在这里扰人清静!” 牟荣流雪的警告果然起到了非凡的作用,她一伙儿的女少主们不再吭声,老老实实跟温驯的羔羊似的,坐在对面的另一伙儿女少主,也见机讨好五代女王,以女少主蜜筒为首,她们选择另一个切入点更换话题,叫女君龙颜大悦。 趁四代副使们没有散尽,她们居然当众提议,要四代旧臣们交出生命之元、零启器等物,女君雪薇面上淡然,心底早已乐开了花。 可惜,以探樱为首的四代副使们不约而同表示否定,他们说,作为前辈,每个四代成员都有义务监督五代们领受光之心测验,只有通过测验的人才有资格拿到这些地位证明,如果不能,今天的一切都会变成镜花水月,因为光之国国府,是决不允许走后门靠关系的,认识和裙带都不要紧,前提是有能力,没能力的就算是女王的儿子,也休想白捞一国币。 “放肆!你们这些老男人老女人!不过是区区副使!凭什么和我们抢啊!”鸳予草尽量忍了,可见四代如此不识抬举,不肯随他们这些新人的心意,就又火势大涨起来。 “喂,我们才比你们大几岁而已!你叫谁老呢!”四代成员这边有姑娘不干了。 “就说你们啊!我们可是永远的七八岁!哼!”蜜筒身边的小弟弟温甜娘里娘气的翘着兰花指道,虽然他的存在多半为现场女性们所恶寒,可这句话,五代们听了却觉得舒心悦耳。 探樱闻言大笑:“七八岁的女孩子,应该叫髫,为了满足你们的幻想,女君大人,此刻起就封她们为‘女君十二髫’如何?哈哈哈哈哈~!” 雪薇脸色立刻难看无比,但又无从挑剔探樱的言论,毕竟,是她的“十二髫”先惹事的。 有了几分醉意的沐月薰用竹筷子在碗碟杯子上敲打奏乐,状似无心,又好似有意的念起了诗:“眼不容清流,耳不闻明喉,心不惧因果,口不出根由……啊呵呵呵……” “连沐月都醉了,看来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国府成员,确实该回去休息了。”以退为进,撂下这句话的柯穆伦于是扶起醉醺醺的沐月兄弟,顺带把一众四代领走:“女君大人,我等先行告退。” 梓目姬本想追上去讨说法,却被五代女王的一个杀眼吓退了,这场宴会不欢而散,雪薇心绪相当糟糕:“你们能不能收敛点!都什么时候了!还说有的没的!难道不知道……最重要的是把那些上主信物搞到手吗!” “恕我直言。”刚被女君瞪了一眼的梓目姬,发扬了不怕死的冒险精神,在所有目光都汇集过来后,大胆开口:“我们这些人才进国府不久,和四代成员不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女君你……是他们四代晴尊亲自选中的国主,听说上至上主副使执行者,下到国府各个基层人员,都对你喜爱有加……可为什么,我就没看出来呢……难道……之前……都是你吹出来的功绩?为了撑面子?” 白荷还没等听完,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可梓目姬非常执着,坚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想问的问题问完。 全员垂头闭目,几乎没人敢在这时正视雪薇的两眼,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感觉到了气压的极具压缩,那种压迫力让女君十二髫生不如死。 雪薇美丽的脸孔,此刻已经恶鬼般暴怒凶残,她强忍了一分钟,到底还是没控制住,磨尖了自己本就不短的指甲,跑到梓目姬面前,冲着她并不具姿色的脸猛然划拉几下。 梓目姬惨叫求饶,满地打滚,可就连白荷都不愿意帮她,她只能匍匐在五代女王的脚下,狗一样舔净她鞋底的浅灰。可是雪薇还嫌不够:“我忘了,这凝光城有机械兵在打扫,你舔不舔,我的鞋底都比你的舌头干净……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做少主了,滚到最脏的茅房里去打扫吧!” “凭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啊!我又没做错什么!”知道讲道理已经行不通了,梓目姬干脆再降一格,苦苦哀求:“女君大人,阿姬知错了!请您饶恕我!如果不行的话,你想想我的姐姐啊!你不是夸我姐姐伶牙俐齿吗!” “那只是我心情好之下的戏言,你这蠢货还真当真啦!”雪薇觉得这对梓目姐妹可笑可悲可恨无比:“虽然我和那相夫光子立场不同,但听说你的泼妇姐姐曾到她面前大发奚落之言!你知道我当时最大的感觉是什么吗?……那就是,好好的一朵花,让一坨屎给侮辱了!你现在,就滚到厕所去,全心全力的扫你姐姐吧!” 被打发叫花子一样强行撵出去的梓目姬,忍着满脸血花的痛楚,跪在殿门前哀求连连,一直到月上梢头,女君还是没有原谅她。 一同被选进来的十二髫余下少主们,出来时个个对她视而不见,就连白荷都唯恐避之不及,可梓目姬继承了自家姐姐死皮赖脸的高超本事,猛扑上去搂住白荷的脚踝、小腿、大腿,最后是腰部。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一会儿让女君看到!你会连累我的!” “白荷白荷!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朋友了!你不帮我!我就真的要去厕所扫梓目栩矫了!”她哭得伤心欲绝,白荷听了却只想捧腹大笑。 这小姑娘,真的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亲姐姐比喻成屎了,白荷满怀看热闹的心情,把她拖拽到女君发现不了的枯林角落:“现在女君盛怒之下,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帮你的人,也爱莫能助!所以呢,只能靠你自己了,我给你出个主意……” 梓目姬的伤口和膝盖被冰天雪地的气候冻坏了,好在年轻,休养热敷了几天渐渐好转了,为了不去扫厕所,为了继续做让姐姐妒忌的一国上主,她决定采用白荷提供的办法,破釜沉舟。 拿着扫把,横挡在一众四代成员面前,高呼:“你们马上把五代女王要的东西交出来!交出来!交出来!” “你是疯了吗梓目姬,没办法名正言顺,就来胡搅蛮缠?快让开!”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五代当家做主,她说不需要光之心测验,那就是不需要!”梓目姬恶狠狠的丢开扫把,坐在地中央撒泼耍无赖:“你们三个主管军队的副使还必须把王符交出来!我们是上主!我们有权要回这些!不然你们就是忤逆!是造反!是要篡位!” “以上主的位子镇压,强行夺兵权?”副使们倍觉可笑,最后没一个人搭理她,纷纷掉头走开,她拦了这个就必须放掉那个,孤掌难鸣,最终还不得不鸡飞蛋打。 虽然四代成员里没人愿意计较,可监视梓目姬的其他十二髫,还是把这女人愚蠢到爆的行为,跟雪薇做了添油加醋的汇报。 本来只想打发她去扫厕所的雪薇,现在是连砍死她的心情都有,是白荷晓以利害,让女君暂时留下梓目,待有一日做饵引四代成员玉石俱焚,雪薇听觉有理,才勉强放下成见留了梓目一命。 她固然急着拿到大权信物,可也没蠢到直接同四代们宣战,况且上主们并没死绝,现在不过是休养阶段不出头做声而已,她要是急着败露,只怕会功亏一篑。 因此,她主动召开罪己会,跟四代前辈们保证,这一切只是暂时的,总不能为了等那些迟迟不归的五代选中者,一直让上主的位子空悬吧,她还保证,只要他们回来,这些临时的少主城主就会被辞退。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殿门口直插进来:“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倒不如直接立四代副使为上主。” “我反对!”雪薇也不确定声源,凭借本能驳斥回去。 “反对的倒挺快,既如此,又装什么公正呢?五代女王?” 见是权威经久不灭的初代上主,雪薇悔的脸都白了,可凤吟雪照,并没有因此放过她:“你想说‘凭你是四代国主亲口封的女王’吗?那如果四代国主知道了你今天的行径,她会允许你继续呆在王位上吗?……雪薇啊,你上位不久,现在光国还属于五代初期!你就这么按捺不住?想要卸磨杀驴?” “雪薇不敢……” “如果你还有些顾忌,就警告你的那些手下,她们可以暂代上主之职,但她们休想凭借地位为所欲为!光之国从不属于某一个人,从不属于某一个团体!它属于每一个有着光国籍贯的民众!而你!就是民众之首!为首者上梁不正,下至国府群臣,再下至黎民百姓!光之国的明天还有得救吗!你难道……就这么不希望光之国好吗!” “雪薇知错!回去一定严加督促他们!还有我自己!请雪照大人!诸位四代前辈!原谅雪薇!给雪薇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令雪薇不满的是,她明明已经认错,且卑躬屈膝低三下四了,可雪照、甚至于四代副使,还是没有表示对她的谅解和支持,他们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这让雪薇恨意更深。 相较之下,她忽然觉得那个找四代副使大闹一场的梓目姬,要可爱得多了。她恢复了梓目姬的少主之位,还找了个空由头,称赞梓目姬有功,赏其一盒黄金豆。 Chapter 1197 他们仍旧记得,四代后辈们还在这里时,布拉吉神殿和沙浣楼门前草木葳蕤、花团锦簇的样子。如今,莫说冰雪环伺,就算是一年之中植被最盛之时,也是荒草萋萋无人理,光之结界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护花功效,它们因何千红一哭万艳同悲,雪照和让不得而知。 倚着落满霜花的玻璃窗,挨着暖烘烘的热炉子,雪照不无闲愁的饮下半杯苦茶:“我有种预感,寒苇裳和桃屋八柰子的乱国事件,马上就要重演了。” 里格让坐在她对面,杯中苦涩的茶水已然见底:“只怕会更严重,这个五代女王和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至少,里格让的断言没有错,因为至尊圣殿里面,正被一种无形的□□味笼罩着,王座上的五代女君面露怒色,正紧紧盯着所剩无多的几员四代主将,她显然已不愿称呼他们为“上主”,毕竟,上主的地位仅次于国主,那是她不能容忍的。不少五代女少主喜形于色,和神色平淡麻木的四代前辈们形成强烈对比。 “诸位,我上位之初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吗?有什么不满尽管直说,可千万别搞小动作,你看,现在败露了,多难看啊!”雪薇把信鸟村发放向全术法界的报纸摔在四代面前的地上,冷言冷语道:“不过是戏言,我当时都没放在心上,你们倒好,有必要这样吗!” “就是说呀,我们再怎么说也比你们年轻,你们不让着我们也就算了,还这么欺负人,也不怕给你们第四代丢面子!” “可不!要是我呀,都没脸出门了!毕竟这张脸谁都认识!” 鸳予草和小赛林星一唱一和的,不清楚的还以为她俩是旧相识呢,可这些,常年做外务府总长、如今归来也不见得松懈的海蓁子可是调查的一清二楚,五代女王选中的这些少主,大致分两个派别,各自以牟荣跟蜜筒为首,也有如小赛林星者,单枪匹马,自成一派。 见她笑了,依仗牟荣方势力更大的鸳予草出言讥讽:“你笑什么?还有脸笑!” “我笑,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小题大做。”海蓁子淡然扯唇后的一句话,也把雪薇囊括在内,这叫愈发不可一世的女王大人心有不满,海蓁子则不卑不亢,如常放松:“先不说是谁放出这则消息的,我就想请问诸位,‘女君十二髫’这样的称呼,被全天下知道了,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吗?” “智商低真可怕。”清风白舆狠歹歹的冷笑:“髫这个垃圾词,是你们的人给取的,现在,又有你们的人当回事似的放出风去,说光之国的第五代少主叫做‘女君十二髫’,外界听了都在嘲笑我们,你居然说这不是丑事?一副没有影响的样子,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今天,说你们四代上主是‘晴尊二十四狗’,我估计你早就怒了吧!” 白舆的话博得满殿哄笑,除了海蓁子,和另外在这里的四代城主一诺。芙菱一直在协助洛紫星涵巩固凝光城结界,督翼在忙医疗科技部队的事,疾藤、也俊、绿阳、千刺、苍棱和荆棘也忙得不可开交,虽说他们已经失去了上主的身份,不过做起加倍的工作,还是一丝不苟从无懈怠的,反倒是一直忌惮他们的五代上主,见四代前辈们甘心奔波,免了自己不少劳顿,全都闷不吭声的领受了。 除了薪水、地位等一切利益,他们觉得,四代想做到什么份上,他们都会宽宏大量的海涵,乐见其成的接受。 他们这点心思,以海蓁子为首的前代上主怎会不知:“一个国家的繁荣和衰败,会取决于你们叫什么样的名号吗?外邦对我域是尊重敬畏、还是不屑一顾,会因为你们叫什么样的名号而决定吗?或许它不够好听,会被人耻笑一段时间,但试问,又有谁会一直根据这个,去衡量你们的存在价值呢?你们是来做上主的,上主的存在价值就是利于光之国的一切,那么你们今天什么都不做,光在这里纠结一个空头虚名,光之国就繁荣了吗?就富强了吗?!” “少说这打脸的话,你怎么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做?” “对啊!你不过是强词夺理,想转移重点,把你们第四代的罪过掩盖过去!” 重获宠爱的梓目姬,还有牟荣一方的水露,一前一后的回讥道,两句话深得雪薇之心,半天没开口参与争论的女君,现下正悄无声息的窃笑着。 “我很快就会向二位证明,究竟谁的脸比较痛。”海蓁子从樱塔月手中,拿来每一名少主的入职工作记录,她惊讶的发现,上头几乎一片空白:“女君大人,各位少主,这是国府上主的工作日志记录报告,从初代上主开始,一直沿用至今,哪怕是我光国最昏暗的统治时期允帝逻王朝都留下不少记载,可今天呢?我惊讶的发现,五代上主的工作日志居然是空白的!” “那……那是我们忘了!”白荷理不直气不壮的狡辩。 却正好落在了海蓁子竖起的刀刃上:“是吗?作为少主,你居然不知道,这种日志都是由副使写的,副使作为少主的辅佐和监督,会比当事人更公正的记录上主的言行和工作细节,你们每个人,继任少主的时候,都有选中自己的协助者吧?哪怕不是全部,至少也有一个吧!结果呢?除了蜜筒和牟荣,你们其余人等的日志,在哪呢?” 五代少主哑口无言,只能绞尽脑汁的想着辩解之词,一时间应答艰难。 “不是没写,而是没得写吧?因为你们上任以来的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做什么利于国府、利于民众、利于整个光之国的事!”说到这里,最是平和谦逊的四代女少主,也气不打一处的摔掉后辈空白的工作记录。 雪薇懊恼的皱死了眉头,她居然忘记督促这些少主的手下按时编造日志记录了,反正那玩意对她来说就跟做假账一样,弄得像一点就算出了漏子也无所谓。 “至于这个。”海蓁子紧接着拿出一盘光碟:“那个人到信鸟村时,刚好被办公室里的摄像头拍下来了,‘女君十二髫’称呼曝光的实施者,就是她!而这个人,就在你们中间!” 海蓁子用“你是凶手”的尖锐目光从每一个五代少主脸上扫过,终于,小赛林星按捺不住了,高呼一句:“你胡说!我根本没去信鸟村!你这是栽赃我!” 牟荣不露痕迹的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瞥了小赛一眼,不少人跟着笑出声来,也有鸳予草这样的暴脾气,怒喷小赛林星:“不打自招,你可真不要脸啊!居然做这种事害我们!你不也是少主之一吗?为了害人!连自己都不顾了!” “真可怕!像你这样的人,一早认识我也不会和你做朋友的!”梓目姬道出梓目家经典的传世名言。 “你……你诓我?!”这一刻,小赛林星爆炸的心情都有。 “我当然知道,想泄密给信鸟村,一封信就可以了。”海蓁子和一诺对视一笑,这灵机一动的主意,还是一诺来前出的,想不到真的把五代少主引蛇出洞了:“女君大人,如你所见,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出自你的麾下,她们既然是你的少主,就请你以后管好了,为了工作方面的分歧,我乐于接受研讨,但是这种无聊至极的纠纷,下次再拿来妨碍我们,耽误正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雪薇尽管憋气,不爽,但也确实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明明已经警告十二髫收敛了,想不到她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唐。 就比如说,这毫无价值的荒唐掐架:“你不客气?你凭什么不客气!要我说几遍啊?你们已经是过去式啦!还想居功自傲啊?现在王座上的是五代女王!不是你们的晴尊!你们的时代结束了!依仗自己是老人,倚老卖老啊?!” 叫得最欢的白舆和鸳予,落在海蓁子湛蓝的瞳底,掀不起半寸波澜:“占着位子,拿着薪水,不做这个位子上该做的事,不行这个价钱上该行的道,倚老卖老?谁都有成为老人的一天,怕只怕你们只能当个新人!没有机会变老!” “我们还没死呢,你们用不着急着改朝换代,因为不论怎么换,这里都是光之国,都不是你们的游乐场!”一诺用手语比划,可惜对牛弹琴,五代之中除了雪薇,没人能看懂。 海蓁子只好把一诺的话重复一遍,方才还一脸迷惑的十二髫,这下炸了窝了:“可你们已经退位了!胳膊就别伸这么长!” 叫得最响的白舆感觉有坚硬的东西落在自己肩膀上,下意识回头,看到了雪白纤细、骨节分明的手,它还在自己的肩膀上重复拍打的动作,立时把白舆吓得恐惧大叫。 苍棱把骷髅样的木头傀儡收起来,慢条斯理带着其余几员四代猛将出场,因为来的多半都是他这种身材挺拔、容颜英俊的熟男,所以十二髫们立刻少女心泛滥,个个乖巧起来。没人理会瘫坐在地至今不能回神的清风白舆,连五代女君也只是一个劲儿的扶额,心中抱怨越来越麻烦。 “如果你们觉得,只是没有工作日志这么简单,那我可就头疼了。”这句话的发出者,是包管了化云城、千影城、镜火城三城事务,还有医科部队、司法府两大部门监督工作的四代城主督翼,他虽然被这加倍的任务量压的只能维持在幼小形态上以节省体力,不过,看样子还是游刃有余的:“水露少主,三天前私自进国库取了白玉雕塑三座、青铜器皿两座、黄金饰品两千克;白舆少主,昨天在储楼纵火,烧毁了三分之一的储楼藏物;鸳予少主、小赛少主,两人昨天在紫荆书院撕扯名贵藏书的书页,到现在不曾归还;还有蜜筒少主,收受温甜副使的好处,答应帮他谋夺一个少主之位……” 前面的或许都可以用钱去解决,雪薇听了并不那么当一回事,但是最后蜜筒和温甜的行为,开始让她坐立难安,光之国国府最首要的禁忌,就是这个,而这对主仆,完美的把罪行暴露于敌前。 见所有目光都投到自己身上,本打算安心看个热闹的蜜筒温甜,这下可慌了,他们对看一眼,几乎非常默契的说出了并不默契的台词。 “我没有收钱!” “我只是单纯的送礼!” 督翼的一连串无情揭露,让十二髫大多数人感到难堪,她们难堪的,不是行为本身,而是这样的揭露,容易让她们被其他的同僚嘲笑。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讲,嘲笑别人是她们天经地义的权利,而别人嘲笑她们,则是不可宽恕的可憎行为。现在,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四代上主促就的,她们对第四代的痛恨,也只能与日俱增。 可惜,还没有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甚少开口的荆棘和绿阳,也把他们发现的五代少主荒唐行径一一列举,在这个过程里,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到紫,最后几乎变黑的只有雪薇一个人,因为,她才是十二髫选召的始作俑者,才是监督管理不利的最大责任人。 将五代全员煞得哑口无言后,四代给予他们最严苛的警告,作为前辈,他们给了后辈们洗心革面重新来过的机会。最后这里,只剩下女君和她认可的部下们。 “我自认为,对你们足够包容和忍耐,也给了你们想要的生活,之前不是三令五申了吗?收敛一点!怎么不但不,而且愈发过分了呢!”女君重拍刚刚换上的黄金桌案,盛怒之下,她以为不会有人敢跟她顶撞。 可那个梓目姬,似乎是被惯出毛病来了,不但开口不挑时候,还阴阳怪气:“女君这话,是指错都在我们吗?可你上周换这个黄金桌子时,四代上主也批评你了呀,如果说不收敛,那也是……” “滚出去!不知死活的下贱东西!” “女君大人息怒。”上次没能出手相救,蜜筒以为已经开罪了这个梓目姬,这回,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反正看雪薇女王这色厉内荏的样子,也不会真的下杀手:“现在,我们的敌人可是第四代,不要为了小事内讧,让他们笑话,就得不偿失了,而且您身子要紧,犯不着为了这种鸡毛蒜皮动气,是不是?” “蜜筒,你还敢说。”听了她的劝,不在这时候和梓目姬一般见识,可想到蜜筒和温甜的所作所为,雪薇就头疼不已:“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懂事的,竟也这么糊涂!” “是我的过失,我做的太张扬了,我代替我自己,还有温甜,给您赔罪!” “赔罪有用吗!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实权,一直被第四代打压着,我本想着,咱们忍耐一时,等他们放松了,再把该拿到的夺过来!可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我这个女王省心!你们,到底有谁替我考虑过?可知,现在为我考虑,就是为了将来的你们啊!你们以为我下去了,你们还能在这个位子上长久吗!” “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可是他们什么时候倒台啊!”副使温甜撅着嘴巴跺脚,明明是男人,却娘气的胜似姑娘。 “你问我?我问鬼吗?!”雪薇看他这不男不女不成器的样子就来气,拾起桌子上的圆珠笔丢了过去,正巧砸在温甜头上。 温甜刚要大哭,被蜜筒死命捂住了嘴。 “女君大人,事到如今,我有一个提议。”牟荣流雪走到殿门外左看右看,发现无人在附近后,安心惬意的走回来关紧门窗,并在严肃交代想法的时候放低了音量:“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动手了。” “牟荣,你的意思是?”雪薇瞬间领悟了她的话意,就因为明白,才免不得心惊肉跳:“不会太早了吗?现在我们手里,只有几百个护卫术师啊,如何跟他们的千军万马抗衡?那三个助贤的副使,可个个精明强大啊!” “以少对多,自然没有胜算。”从来都不参与小事纷争的牟荣,一开口就吸引了全部目光,不仅因为她姿容出众,气质高雅,更是因为她的背景身份,远和旁人不同:“可如果,我们引入外援呢?” Chapter 1198 “引入外援?” “对,现在国库归我们管理,我们可以用其中的钱,去外面找雇佣兵。” “可光之国境内并没有雇佣兵啊。”温甜不喜她抢了蜜筒的风头,立刻不满的插话。 “莫说没有,就算有,在四代的眼皮子底下,我们也不能安心使用。”牟荣一句话塞的温甜无言以对:“可是去外面找就不一样了,天魔教大战结束后,各国军力均有折损,但折损更多的却是金钱,经济受到严重影响,很多国家已经不能够养活自己的军队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裁掉一部分,于是,被舍弃的这些元术师,只能自谋生路了。” “这些人也是蠢,万一以后再打仗呢?”小赛林星自以为聪明的接茬。 “不是谁都这么蠢的。”牟荣流雪无奈的晃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或许还有战争吗,但经济问题摆在面前不能忽视,另外,他们也会根据以往的历史做分析推测啊,近几十年来,这都算是最大的一场战役了,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爆发同种规模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先裁掉,休养生息,等经济恢复了,国库充足了,再征回来,慢慢扩回原有的军队规模,不就行了?” “牟荣所言有理,那么,我们就根据这个提案,做出一个明确的计划吧!” 雪薇并不愚蠢,她会找这些没有品德缺乏素养为人又自私的手下,是为了方便控制,然而也不能缺少像牟荣和蜜筒这么聪慧的人,但如果个个都这样精明,她就要寝食难安了。 因为牟荣是主导者,以至于计划出炉的相当顺利,至少雪薇认为是可行的,蜜筒那边,不论出于什么心态,总之也没有反对,光域的第五代女王,于是决定把这个方案实施到底。 具体的行动流程,都由牟荣流雪全权负责,这是女王至高无上的指令,事实上,也确实是明智之举。牟荣是十二髫里少数的沉稳睿智者,这一点从她刚来,海蓁子等前辈级人物就发现了,十二髫毫无忌惮的放肆行为,她一个也没参与,虽然还没经过光之心测验,但看上去已然具备了优良的素质。 本来,这次计划应该是不为人知的重大机密,但连牟荣流雪这样聪慧的女人,也百密一疏,没能预料到后事的走向。 问题,恰好又出现在她自己的麾下。那个鸳予草骄纵任性,如果不是父亲小有来头,牟荣想必也不会和她走的亲近,更不会带着她来光域这边谋一官半职。牟荣本以为她只是任性刁蛮而已,想不到,猪队友的素质,这个姑娘也完全齐备了。 趁女王和牟荣不注意,她拉着水露跑到四代上主们面前叫嚣,当然,她自诩聪明,不会如梓目姬那样破罐破摔胡搅蛮缠,她据理力争,想从中取得立功的机会。 她和水露找到正在浅素馆的火炉上烤牛肉的海蓁子,闻到满室引人垂涎的香气,连准备好的开场白都忘了:“哟,两位四代前辈真有闲情逸致啊,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喝酒烤肉,也不叫上我们这些后辈?” “既然喊我一声前辈,又何必用不尊不敬的态度来显示你的无礼冒失呢?”海蓁子看都不看鸳予草一眼,正用筷子轻轻拨动烤架上的鲜牛肉:“来,坐下一起吃。” 人是坐下了,不过看向肉的眼神里,宛如鄙视一坨狗屎那般轻蔑,鸳予草扬起不逊于梓目姬的刁钻声调,开喉顿嗓:“我就是来提醒你一声,如果再不把兵权给我们,你们就没好果子吃了,知道吗?” “哦?我倒想听听,我们怎么会没好果子吃。”早已不会像孩子似争吵不休的芙菱一见后辈如此猖狂,也不善的讥讽了声调:“你们强取豪夺不成,就来这危言耸听吗?” “啧啧。”水露本来有些顾忌,见鸳予草这个领头的都天不怕地不怕,也就跟起风来:“我们是好心来请你们认清现实,现在交出军令王符那些东西,你们这些第四代还能捞到好处,不然等真撕破了脸,你们一国币也拿不到!就只能要饭去!” “对!听好了!这是最后通牒!你们再不交出来!我们就不客气了!” “那就不客气呗。”嘉琦芙菱颇觉好笑的乐出声来,大口咬中鲜嫩多汁的牛排,吃的腮帮鼓鼓好不开怀:“我也很想看看,你们要怎么不客气~” “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如果今天不把军令王符交给我们!我们明天就跟其他国家借兵!来打你们!看你们怎么办!” “鸳予,你怎么……怎么说出来了!”水露一听,立马慌了,可她不能让时间倒流,更不能堵住同伙的嘴。 嘉琦芙菱笑弯了眉眼,海蓁子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原来,是要借助外援来对付自己人啊?好一帮第五代少主,本事没学会,大事没干成,倒先懂得怎么内讧了。” “我们可不是在危言耸听,你如果不答应,我们肯定会借兵的!”鸳予草一副完全相信第四代会屈服的样子,胸有成竹的抬高了下巴,几乎把眼睛都安上脑顶了。 “那你就去借。”让两个十二髫意想不到的,是海蓁子轻描淡写的迅速答复:“我倒要看看,哪个国家敢借兵给你们。” “装什么x!”鸳予草大失所望,怒从中来,张口就爆粗,她身边的水露虽然比不上她,但论尖酸刻薄,也完全不下于前者。 吵嚷完了,两个人怒气冲冲摔门而去,水露心有不满,但更多的则是害怕,她质问鸳予草为什么要这么冲动的暴露牟荣计划。 “你以为我傻吗?”鸳予草瞪了她一眼:“我这也是为了帮牟荣,你想,我并没告诉芙菱和海蓁子,女君打算买雇佣兵的事,我只是说借兵!这叫声东击西!” “就算这样,她们也没上当啊!” “她们上当固然最好,不上当,我们就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水露不甚了解的睁大了眼睛。 “牟荣那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这边,就通过我爸爸,去跟他熟识的人联系,看看跟哪个国家借兵最合适!”刚才还一脸高冷藐视同伙的鸳予草,这下子又迎合讨好起来,她甜腻腻的拉起水露双手,娇嗲味十足的央求:“好妹妹,不要告诉牟荣和女君我今天的事情好不好?” “可是,就算我们不说,四代那边也会……” “我早就研究过啦!浅素馆里没有摄像头!到时候来个死不认账就行了!” “可是,真的没问题吗……”水露还是一脸担忧不得释怀的样子。 “你烦不烦啊!要我说几遍!我告诉你啊,千万别做猪队友妨碍我!不然我骂死你!” “嘁,骂死谁啊,自己还不是个猪队友……” “你说什么!水露!别忘了你爸爸只是我爸爸的跟班!你不想让你全家失业吧!哼!” 鸳予草每次都这样,跟水露撒完气,还心安理得等着水露来给她赔罪认错,一有不满之处,就用如上的说法威胁对方,水露也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鸳予草却根本看不到,水露在她背过身后走开时,眼底冒出的刻骨恨光。 浅素馆的小聚没有结束,其他四代成员忙完各自的工作后,也抽空过来一叙,虽然如今的天地盟早已人员凋零,但闹哄哄的坐满一屋子,这种幸福感还是很令全员怀念。 “什么,那两个髫髫真这么说?”探樱听了芙菱的描述,乐得前仰后合。 “可不是嘛,当时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还以为她们能说出什么高大上的话呢!结果却是这样,笑死人啦!”芙菱喝的兴致高昂,乐哈哈的巩固着屋子里的欢愉气氛。 海蓁子抿嘴浅笑,这时不经意看到督翼并未舒展的眉头:“督翼,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是我们错过的吗?” “我只是觉得,她们再蠢,也不至于这么冲动,做出这种举措。”督翼抬起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鸳予草的父亲,是歌形国主身边的护卫,所谓借兵,未必空穴来风。” 第四代基本可以肯定,鸳予草会通过父亲的关系,向风国国主求援,当然,歌形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第五代这边并不清楚内幕,当女君在第五代的单独会议上宣布,风国那边传来密信,愿意借兵给光域时,鸳予草神气得意的狂笑不止。 “这丑八怪,难道疯了吗?”温甜没深没浅的开口就说。 “你才是丑八怪呢!不男不女的!你要是在神之国宫廷里!就是个没根的可怜虫!”鸳予草大骂温甜,气得温甜一个劲儿的要求她道歉,她非得不道歉,反而骂的更凶。 “女君大人,鸳予少主未免太过分了!”蜜筒心疼受了委屈的温甜,不得不趁机告状,希望五代好好惩治牟荣一方的主力。 谁知道张狂跋扈的鸳予草,扬起高傲的脖子,一字字清晰念道:“第四代上主被我打脸了,我能不高兴,能不笑吗?” “鸳予,你到底想说什么?”白舆不像牟荣反应的这么快,这时候,已经意识到鸳予草背着她们干了什么了。 “女君,还有各位同僚,你们听清楚了,我们之所以马上就要取得胜利,马上就要把第四代踩到脚下!是因为风之国的兵,都是我借来的!”鸳予草一语震慑全殿,全员懵住以外,雪薇怒上眉头,牟荣神情挫败。 “鸳予啊,你还真是厉害,那你能告诉我,你在第四代面前都说过什么吗?” 连水露都察觉到女君神情的不对劲了,可沉浸在成就感当中的鸳予草,还浑然不知,她天真的将自己的一言一行呈报给女君,包括,她把牟荣流雪筹备的炮弹提早放出,在目标并未瞄准敌人的情况下。 虽然歌形国主术师队的到来,让五代全员收获意外之喜,可牟荣和雪薇都清楚,这不能掩盖鸳予草的罪行,毕竟,她这种擅作主张的习惯,实在是个巨大隐患。 雇佣兵的落实暂且搁置了,有白白借来的军队,她们何必再多花金银?就在第五代全员为了即将的胜利倍感喜悦时,噩耗随之迫近。 “柯穆伦!加布罗!索骥!不要客气,凡是无令进入光域者!格杀勿论!” “是!” 风之国共派了三支术师队,每一支人数在两千左右,分别从水域、镜火和千影三城的入口强行突入,可惜他们入境之后足跟还没站稳,就被第四代的三大军务副使率人袭击了,当时,柯穆伦三人各自只带二百人马,以一敌十,却例无虚发屡战屡胜。 三支突入型支援军被光域护卫队轻松剿灭了,十二髫和女君刚刚接到歌形答应的消息,就紧接着迎来了他全军溃败的结果,这种一天之中云泥之别的落差感,让所有人都无法承受。 鸳予草觉得自己丢脸丢大了,便躲到外面去继续用信鹰传讯,求父亲再找歌形国主,可惜,从此之后,歌形这边再也没了动静,女君接下来,只收到其他各国术师队,愿意派人来支援第四代天地盟的消息。 …… 至尊圣殿里,死气沉沉,比之以往多了一千倍的紧张感。 鸳予草强做淡定,看着步步临近的五代女王,斟酌着接下来的措词,想不到下一刻,那记凶狠的耳光,就落在了自己的脸蛋上。 “你干嘛打我?” “打你都是轻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就算风之国不借,我们还有其他国家啊!我们还可以买雇佣兵啊!” “砌词狡辩!还嫌不够丢人啊!” 雪薇第二个耳光打下去之前,圣殿大门被轻缓的推开了,穿着浅蓝色棉斗篷的蓝发女子漫步而来,神色悠闲:“离得老远,就听到这里剑拔弩张的,菜市场吗?讨价还价之地?” “你,你怎么来了?”女君心慌意乱之中,也没计较海蓁子没用尊称称呼自己:“我在教训部下,这你也要管?” “怎么会?”海蓁子清浅一笑,细长平直的眉毛,动都没动一下:“你是女君,是一国之王,你想教育部下,我怎么会有意见?” “那你这次过来,是为了幸灾乐祸咯?”小赛林星看不惯她那副冷静样子,嗤之以鼻的哼哼着。 “我为什么要对自己人幸灾乐祸?”海蓁子,开始绕着她们缓慢行走,把每一个人都打量的彻彻底底,同时,让自己轻柔的话语,针一样刺入她们的双耳:“今天,我光域出兵,是为了驱赶外域的入侵者,你们真的以为,从外面借来的兵那么好用吗?你们真的以为,今天通过外援,击溃自己国家的战队,就能让你们后顾无忧吗?” 她的反问,一时间叫女君、十二髫无言反驳。 “如果我是歌形,我会利用这个机会,先铲除第四代,再铲除第五代,最后光之国就是风之国的殖民地!你们都是亡国之臣!雪薇就是亡国之君!” “吓唬谁呢!”清风白舆听了,挑起半条刁横的眉毛,笑得那叫一个恶毒讽刺:“你不是歌形,你怎么知道他像你说的这么小人?根本就是在度君子之腹!” “没错。”梓目姬也借机发表看法:“按你的说法,歌形是要占领光之国,那他又怎么会仅派几千人的队伍过来呢?人家是好心好意支援我们,你现在想用离间计,让我们第五代此后无人依靠!实在太阴毒了!” 海蓁子那不太喜欢燃起的怒火,也被这些女孩子一点点引着了:“我跟你们沟通,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我现在就问你们一句,是不是,在你们眼里,外面的人可以成为伙伴,而我们这些第四代,就是你们的仇敌了?!” “只要你们一天不交出军令王符和零启器!那你们就是!就是!” 除了女君雪薇,牟荣流雪,其余人居然不分你我的同仇敌忾了,他们看法一致,说法也相同,甚至在态度方面,都秉持着撕破脸也不后悔的觉悟。 “非常好,我现在完全了解你们的心意了。”海蓁子准备了一肚子说服教育他们的话,现在看来,已没有必要脱口了,一群顽固不化,只为了私心而来的乌合之众,彼此之间也散沙般不存在团结,别说在光之国,就是在整个术法界,也未必能找到这样的奇葩团体:“雪薇,接下来这句话,我只想对你说……你以为你大权在握,就能翻云覆雨了吗?人们不会屈服一个德行有失的人,即便你是王,而在你统治之下,这群有教无类的国府成员,又能长久到几时!” Chapter 1199 雪薇被海蓁子不留情面的斥责一顿后,整个五代集团老实了,并不是说四代前辈一番话让她们从此甘心折服,而是女君那句提点没有错,若国主位子都不保,更别提她们这些地位未稳的新人上主了。 雪薇的懊悔,也只有牟荣和蜜筒最清楚,五代集团在这次的“对垒”中,确实太操之过急,将目的和漏洞都暴露的过于明显,就好像在巨人的掌心里,怎么逃都脱不出这个范围。 “女君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蜜筒本想征询首领的意思,谁知道雪薇想都没想掉头询问起牟荣流雪的意见来,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强作欣然的插话:“对啊,牟荣出身名门,懂的自然很多,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装。” “装?” 看蜜筒懵懂错愕的表情,还有牟荣胸有成竹的神色,雪薇知道,她倚重的方向是对的:“具体说说吧。” “现在里里外外,都无不觉得我们第五代集团行事过火,但这么不待见我们的第四代,依然没有把我们废黜,这就说明他们还是有顾忌的,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他们对我们还抱有最后的期待……不论如何,现在,我们都不能再招惹他们了。可我知道,很多姑娘性子烈,容不得自己受委屈,那么,就算是‘装’,也必须装成乖乖顺顺安安分分的样子。” 正说着,其他十二髫陆续步入内殿,雪薇方后悔刚刚进来时忘记锁门,既然来都来了,也没有再赶出去的道理。 “你们都听见了?” “就听到牟荣最后一句……让我们装乖乖女,是这个意思吗?” “对的。”雪薇走回后殿的王座上去,端起女王不可一世的架势:“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方法,都必须做到牟荣提议的这点,从现在开始,你们再不夹起尾巴做人,不用等我倒台,你们自己就完蛋了。” “这个简单!”鸳予草并没有因为这样而苦恼:“大不了从现在开始躲着他们呗!” “那万一撞上了呢?” “那就只能灰溜溜的咯。” 白舆和水露话音刚落,牟荣就不住的摇起头来:“还不够,远远不够。” “什么意思啊?” “我也觉得,之前的我们太荒唐胡闹了,现在不如趁此机会,做个像模像样的上主吧。”牟荣来之前就有所准备了,那是一套计划方案,里面详细列举了新人上主们生活、学习和工作的安排,每一项都井井有条,简洁明了。 雪薇不得不暗自赞叹这牟荣流雪过人的能力,她年岁也不算大,可却总有一股饱经风霜成熟稳重的劲儿,也或许是由于出身高贵,才每每拥有大家风范。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接受这种充满拘束的安排,哪怕那是一条通向胜利的必经之路,是不得不伪装的做戏姿态。看着详细的计划安排,雪薇满意的抿起了嘴,鸳予草等人则苦恼的皱紧了眉。 要命啊,光是看内容,她们就很想叫苦连天了。每天早上必须五点起床晨练,然后进行形体与舞蹈训练,七点开始用早饭,食谱有严谨的规定,各种餐桌礼仪也必须一同学会,后面还有各种技能训练、专业训练、知识与文化培训…… 看到最后,小赛林星摔掉计划书,当着牟荣流雪等人的面发起火来:“什么鬼啊这是!我们是来做上主的!不是来做苦工的!这么个活法,还没等坐稳位子,我们全都死翘翘啦!” “不想做苦工,才必须接受我的安排,不然的话,光之国怕是连苦工的职务都不会给你。”牟荣流雪不温不火的怼回去一句,小赛虽然恼火,但也无话可讲。 “小赛,你先冷静一点,大家都听我说。”名为侍心的蜜筒党成员平时不吱声不吱气,这回却破天荒开口了,她不讲话,许多人都当她是哑巴呢:“其实,盯着我们的,不仅仅是第四代那几个残缺不全的上主,初代,二代,甚至于宝绿岛上的副队长,都算是我们的威胁,就算今天把第四代解决了,明天还有很多敌人呢。” “侍心,你这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泼冷水!” 蜜筒面上的假笑有点挂不住,温甜也不开心的撅起嘴来,只有这个习惯性不吭气的侍心,幽幽一笑不慌不忙:“我是提醒诸位,认清事实,眼下,按照牟荣的提案,我们最有可能度过难关,你们也不想被赶走吧?你们也想飞黄腾达吧?光之国可是术法界里最富庶的宝地之一,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主,一旦地位稳固,还怕日后没有享不尽的富贵吗?现在不过是吃点苦,受点罪,你们是想苦尽甘来,还是想甜头都没尝就鸡飞蛋打呢?” 雪薇不在这里,不然肯定又要暗自讶异一番了,这侍心真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代表者,正由于这透明般的存在,没有给同僚造成任何喜恶感,因此偶然提起自己的看法,才格外受到周遭的关注,以及他们的默认和许可。 在“修习自身计划”进行以前,牟荣建议大家先去给四代上主道歉,经过一番强烈的心理挣扎,她们终于决定在第二天清早,趁着开国会的时机,把背诵好的一套言论、充满感情的诵读出来。 这个有点超出牟荣和侍心的意料,据说道歉的通篇台词是清风白舆撰写的,四代上主们听完后的第一反应是面面相觑,当时那种尴尬,连座上的雪薇都察觉到了。女君非常想揪着白舆的脖领子问问她,干嘛没有金刚钻还揽瓷器活,这种文采好意思拿出来当众诵读吗?而且还是作为最关键的道歉! 第一个破声大笑的是刚从龙原城折返回来的千刺,他这一笑,反倒把圣殿里窘迫的气氛冲淡了:“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但我听出来了,是在跟我们道歉对吧?” “对,就是这样!”白舆有些紧张的脸红道,大概没想到第一个回应的会是阳光型帅哥前辈。 “几位前辈,她们是真心实意的跟你们道歉,你们能不能看在她们一片赤诚的份上、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她们这一次?” 女君雪薇都发话了,海蓁子冰冷的神情才慢慢趋于柔和:“我们都不是记仇的人,也没有排斥你们的存在,所以没什么不能原谅的,只是希望,今后……” “我们保证绝不再犯!”海蓁子一语未毕,蜜筒这边已经抢着打包票了。侍心也借此机会趁热打铁:“多谢诸位前辈宽大为怀,不和我们这些新人一般见识,今后,我们会努力的学习,工作,努力的做好分内任务,还请多多指教。” “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牟荣流雪没有把话语权全数让给蜜筒一边,她选择了非常恰当的时机,准确刺入缝隙,无痕迹的夺得发言机会:“初来乍到,我们这些后辈有很多不明白、生疏的地方,因此,我们想请诸位四代前辈、还有两位初代的老前辈,做我们的授课老师,我们保证,一定会尽心竭力的学习。” “一个个都转性了啊。”嘉琦芙菱可还没完全原谅她们的张狂:“可惜像我这样的人呢,才疏学浅的,哪敢教育你们啊?” “芙菱前辈过谦了,您的舞蹈可是天下一绝!经久不衰!” “还有海蓁子前辈,写的一手好字!我每天都照着练字帖呢!” “绿阳前辈的画逼真的跟高清相片一样!说是画的都没人相信!” 四代上主里仅剩的三位女性,于是被同为女性的五代后辈们猛烈的溜须迎合,拍马讨好,她们不是没见过这样卑躬屈膝的人,只不过绿阳到现在也不能适应这种虚伪和客套。 海蓁子知道绿阳不喜在这种情形里开口,干脆代表全员放出话来:“我们还有工作要忙,要找老师的话,我一会儿去问问雪照前辈和让前辈的看法,他们答应了,你们就过去上课,但一定要记住,老师说了什么,你们都必须照做,不得有违逆和反抗。” “是!” 大雪最纷繁的那日,雪照和让给五代新人们上了第一天的课,然而,在这个“开始”只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新人们就开始背着老师和女君叫苦不迭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两个小时,雪薇也获悉了有人带头打退堂鼓的事,作为这个国家的女王,现在登高一呼的统治者,雪薇绝不允许这种关键时刻的功亏一篑,她怒气冲冲推开书院大门,一手拍在光滑的水漆木桌上,开口见喉的呵斥:“你们就是假装,也要给我学进去!不然将来那些正牌的回来了,我可保不住你们!” “那些正牌的早就死绝了吧。”已完全放弃作为一名好学生的鸳予草毫无形象的斜倚在凳子上嗑瓜子弹果壳。 “女君大人,我们白天那是不得已的,道歉也好,学习也罢,就像你说的,装!然而现在装不下去了,我们就只好放弃啦!”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雪薇恨铁不成钢的跺脚,咬牙,怒发冲冠:“伪装也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好!我都可以不计较!可你们现在不学无术!昨天还说得好好的,要为了未来拼搏!现在呢!你们可知道,当年四代上主,为了坐稳,吃了多少的苦!人家那时候训练,体能学识样样不落!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连出去玩和大吃大喝的时间都没有!你们现在可好,连这么放松的课程安排都懒得应付!” “所以我们不是第四代啊,我们也做不成第四代,你找我们来当你手下,也没打算把我们培养成第四代不是吗?”梓目姬喝了点酒,就又有点没大没小的胡言了:“再说了,你安排的课程,从时间上看是很放松,但是人家初代就懂得‘你有政策她有对策’啊,人家把课程的难度提高,告诉我们学不会不能下课!你说这难不难?难不难!” “不管怎么说,你们现在和当年的四代,起跑点是一样的!他们也是先选了上主,再学习文武,论起聪明,他们还比不上你们呢!所以……一个个给我振作起来!不许暴殄天物浪费自己的才华!更不能把到手的东西也让出去!谁再敢打退堂鼓,我就让她永远进不了光域!”雪薇的眼底,有银色的火光在燃烧,她渐渐浓烈起来的杀气,叫整个书院大厅里的人目瞪口呆,从而噤若寒蝉。 尚不晓女君身上略显异样的,还有好多日没见到她们雪薇姐姐的犀言跟笑霜,她们是到青城去帮忙了,那边虽然失去了最擅长种植花田、培育林海的青城飞燕,可木茉城主留下的宝贵资料还在,女君年前就颁布了一道指令,许她们去那边主持“万里花海”“千顷林木”的复活工作。 就在工作进展的很顺利的时候,海蓁子少主忽然寄来密信一封,让两人跟北迢界汇合后,悄无声息的回到国都城,据海蓁子说,北迢界会在青城与寒都城的交界处和她俩汇合,一路急行,没等着北迢界,倒把一场始料未及的雨夹雪迎来了。 两人出门前没留意天气情况,以至于现下浇的是透心凉,那夹带着刺骨温度的液体霜花不断敲打在笑霜单薄的棉衣上,冻得她不停打喷嚏。 “你瞅你,叫你多穿一件羊绒衫,就是不听!什么青城的雪薄,大棚揭了花都冻不死,现在可好,花没事儿,花农先有事了!”犀言习惯性的唠叨没完,顺便脱下自己的棉衣罩在笑霜身上,自己就留下一件贴身的羊绒坎肩。 “不行,你给我穿了,你怎么办啊?”笑霜有些瑟缩的紧了紧脖子,牙齿冻得直打架。 “嗨!我没事!”犀言竖起胳膊,打算亮出肌肉给她看:“壮着呢!我爸妈都是元术师,我的好体格是有来头的!你好好穿着!感冒了我可不饶你!” 看着快步向前冲走蹦蹦哒哒欢天喜地的犀言,笑霜觉得心中温暖,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她身边还能有一个热情忠厚的朋友相伴,她想,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前方平坦的雪地上突起风暴,乱流之中犀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走,不过相隔数十米,笑霜就寻觅不到犀言的踪迹了,危机中,她快步迫近,却因雪雾弥漫视野受阻而被前端倏然冒出的利刃刺中,仓促中笑霜向左边闪躲,无意中避开了右边风雪里隐藏的几把轻斩。 风雪渐息,朦胧的视野中慢慢浮现出北迢界的面容,他一脸关切,正不断轻唤笑霜的名字,笑霜才知道,自己是被眼前的少年救了,他打跑了那些藏在风雪里的杀手,并给笑霜肩臂上的伤口做了应急处理。在问及犀言的下落时,一向明朗的北迢界陷入沉痛,那伙人来得凶急,退的也麻利,他让随行的几个元术师去追了,到此刻还没有下落。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地上,一个姑娘被打破了额头,正血流如注的倒在弥漫的雪色中,不久,频繁的落雪掩埋了她的身形,几乎快与背景里苍白的景物融为一体。 北迢界还在倾力的寻找犀言,笑霜几次要帮忙,都被他回绝,他要她好好的养伤,因为,他不能在失去犀言这个朋友后,连另一个朋友也置之不顾。 北迢界入凝光皇城,正式向王座上的女君大人进谏,请求她帮忙寻找犀言,并彻底调查这次遇袭事件。 北迢界退出殿门后,雪薇的视线落在了蜜筒和牟荣的身上,正要开口发问,沉默寡言的牟荣竟主动开口招认了:“没错,杀手元术师是我派去的,我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笑霜和犀言的动向,近来,发现她们有回到这里的意图,我便想趁机下手,永绝后患。” “可这次,你却失败了。” “女君大人不必担心,机会多得是,只要我还活着。”牟荣流雪无视蜜筒背后,温甜发出的耻笑声音:“包括北迢界在内,现在的三个人,都是有可能夺取我们上主之位的隐患,他们在青城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偏跑回这是非之地,我们又岂能容他?” “笑霜和北迢界已经平安回来,那么犀言呢?” “犀言,已经被我的人杀死了。”牟荣流雪面无表情的说着叫旁人表情大变的话,她倒习以为常似的保持冷静。 “既然你早就可以干掉他们,为什么等到今天啊!”温甜伺机刁难。 “想杀一个人不难,难的是怎样把握时机,她们好好的呆在青城,我冒然出手,未必就毫无破绽,可现在,他们忽然汇合并有回到国都的打算,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边有人传信,要他们悄悄回来。”侍心言简意赅的道出牟荣所想。 不论牟荣心下有多惊讶,她表面上始终维持着不变的淡漠:“是的,我想,让他们回来的,必定是天地盟四代那群人,所以,就算出事了,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果然,这才是最佳的出手时机,干得漂亮,牟荣。”雪薇满意的抚掌微笑,这次更是不掩藏的当众嘉奖牟荣:“这次至少,把那个猴精八怪的犀言除掉了,相信不久,另外的隐患也会逐一革除,牟荣,我现在任命你为‘除旧队队长’,任务……就是把不利于我们五代统治的因素,全部抹去!” “属下领命!” Chapter 1200 牟荣流雪家中出事,迫使她不得不在这样紧要的关头离开光域,临行前,她恳请女君重用清风白舆,直到她归来之日。 从入驻国府和凝光城开始,蜜筒麾下的人就远多于牟荣麾下,不过雪薇暗中做过综合评定,蜜筒的人马可谓是“人多质低”,而牟荣手下,则称得上“质高量少”,即便是鸳予草那个任性妄为自以为是的丫头,头脑也是中上水平。 在雪薇反复的强调和威逼下,这些五代成员总算答应继续忍耐老师们严苛的训练了,她们之所以勉强自己答应,也是由于牟荣走后,雪薇就换了副面孔似的警告她们,别说四代容不下不学无术的人,就算是她女君,也会酌情选定合适的手下,她可以提拔她们到云层的高度,也可以一脚将人从云端上踹下去。 当然,女君也不会只给她们施加压力,她在严格要求她们必须做到成绩及格的同时,也给予新的权限,即“向国府和女君进谏”,通常来说,也只有被国府广泛认可的成员才有资格做这些事,因为他们的“谏言”,很有可能成为接下来的光域新策。 不日,两边的主要建议正式出炉了,负责国艺府的蜜筒,及其同伙萌生出成立美术公会的念头,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如今的艺术三大王都,都在各自国府的支持下成立了新的国府机构,这种美术公会可以为国府带来利润,从而充盈国库,另一方面还可以多出一项对外往来的贸易,可谓一举双得。只有牟荣流雪一边,由白舆提出“修改司法条例”的提案,她和鸳予草等人一致认为,四代的统治不该留下半点痕迹,就算是她们完整详细的律法,也该一条条抹除,为了让女君点头,白舆甚至彻夜修改了几项比较大的律法,比如为了充盈国库,提高税收,同时减少给民众的工薪待遇、增长工作时间,比如花高价可以减免罪者的刑罚,根据价位的不同,减免的责罚也不一样,再比如,采用千年前神之国的礼仪模式,见了地位比自己尊贵的人必须下跪磕头,贫贱者可以作为奴隶商品任意被贩卖。 清风白舆本是一片诚心,希望以此铁血模式巩固女君的地位,她等待着雪薇对她的嘉奖和肯定,想不到,阅读了具体的书面文件后,女君竟勃然大怒,险些把桌台上的笔墨纸砚掀起来,摔在清风白舆的脸上。 就算是牟荣,平时也对白舆礼遇有加,她还没受过这种委屈,但她牢牢记得牟荣临行前对自己的嘱托,因此忍耐下来:“女君大人,不知白舆哪里做错,惹您动怒了。” “看得出来,你写这份计划书,是真的很用心,但是……你却没有用脑!”雪薇将那几条刺眼的建议挨个列举,及时宣泄出她的不满:“提高国府的收入,你用什么方式不好?偏用这种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如此明目张胆你是觉得我位子坐得太久吗!还有,花钱抵罪,简直天下奇闻!你听说过哪个国家这么干过?还有,什么采取神之国的礼仪模式!奴隶制买卖?!别人都是往前活!哪有这种往后退的!” “我却觉得,白舆说的有道理,乍看之下,这些新法确实有些令民众难以接受,但仔细看看,对于您的统治却百利无一害啊。”水露搜肠刮肚的想措词,可让她一个个讲明白,她还做不到,最后,为了不冷场索性堆满笑脸:“律法严格一些,只会让这些民众惧怕您,到时候,还能震慑国府,让您的统治更稳固,不是一举多得吗?” “是的,如果有谁不接受,就用女王之权迫使他臣服,如果还是不屈服,那就是死路一条!现在,怀柔的方式已经不顶用了,不如就以这次司法改革,来判定国府中哪些人是忠心的,哪些人是有叛念的,到时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白舆的这番说辞很是慷慨激昂,牟荣一方已经迫不及待跟着鼓掌了,蜜筒这边的人脸色有些难看,也唯有侍心神情自若。 她的与众不同,很快引来雪薇的注意,女君故意点了她的名,问她有什么高见。 “我觉得,司法的改革,有所不妥。” 后话还未讲起,鸳予草就不经大脑的嚷起来了:“你是故意唱反调的吧!反正我们这边说什么,你都觉得不对!就算对,你也说是错的!” “鸳予,闭嘴。”至少白舆秉承了牟荣的该冷静时就冷静:“侍心少主,请你直言,我一定洗耳恭听。” “先不说具体的条例是否合乎情理,单说四代少主风摩以悠制定的律法,不但在光之国享誉上下,更是被其他国家屡次引入使用,这就说明,她的律法,轻易是更改不得的,至少,现在不行,四代残党尚存,国府中势力最大的也还不是我们,前面数次提及,我们当下必须乖顺服从的做一个安分的五代,那么,就不能先动司法府。”侍心轻轻抿唇一笑:“接下来,我们时间多得是,白舆少主不妨更加精细的制定出一套方案,待对立者们一一倒台,再行改革不迟!” “说得好,我明白了,女君大人,我同意侍心少主的意见,同时,我也支持美术公会的建立,并希望,可以发挥作用,希望蜜筒少主,也能给我这个机会。”清风白舆见好就收,并顺势向对面伸出了隐形的橄榄枝。 鸳予草听出味道来了,大脸立刻拉成长面饼,如果不是水露适时拉扯她的袖子警醒她别开口,她已经不顾场合的跟自己人发作了。 雪薇长叹一声,心下庆幸还好两边各有一个懂事的,她也不至于太操心:“行,美术公会的事就由蜜筒和侍心负责,作为协助者的白舆,也可以带人参与其中,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你们的意见不能得到统一,就各自冷静下来思考思考,千万别为了鸡毛蒜皮的理由同室操戈,知道了吗!” “是,属下明白!” 鸳予草答应女君不乱来不任性的时候,比谁叫的都响,可真的到了独处关头,她就忍不住宣泄内心恼意了:“白舆,咱们辛辛苦苦制定的条例,为什么被侍心一句话说废弃就废弃啊!女君偏心,你就怂了!还说什么要帮着蜜筒他们搞美术公会!凭什么啊,他们的提案,我们为什么要帮忙!费力不讨好啊!” “鸳予,牟荣强调很多次了,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能由着性子说发作就发作。” “所以,我刚刚在女君面前什么也没说啊!我一直憋到现在,就是要你给我个说法!” 白舆无奈的挠头叹气:“这么说吧,现在牟荣不在,对面还有个侍心,女君的偏爱随时可能倾向那边,如果我们不收敛,等牟荣回来,完全没法交代知道吗?” “可是我不服啊!美术公会是他们那边的提案,我们干嘛要帮忙!将来有了功劳,也是他们的!”鸳予草撅着足以挂油瓶的嘴,还是气呼呼的。 “那可不见得啊。”水露倒有不同的意见:“今天白舆在女君面前已经自荐协助了,就算将来蜜筒他们领首功,我们好歹也能领个鼓励奖啊。” “水露!你有点出息好不好!鼓励奖,真的领了到时候不叫他们笑死!” “水露说的没错,我们的敌人,可不仅仅是第四代集团,还有对面蜜筒这帮人啊,有功,总比什么也不做让女君遗忘的好。”白舆只能尽量的宽慰这位任性的娇小姐了:“鸳予,我们现在要讨的,不仅仅是四代、初代的欢心,女君的欢心和器重也是很重要的,你性子收敛一下,千万别像梓目姬,现在女君虽然没做什么,但已经把她当成眼中钉了。” “我才没她那么蠢呢!天天把她那个死姐姐挂在嘴上,女君最讨厌她了!” “哈哈,你知道就好!” 美术公会正式成立并招收成员之前,需要建立根据地会所,由于新建一座房子需要花费不少钱,雪薇干脆将昔年城外的科技部队七层大楼,部分场所简单的粉刷了一下,赐予蜜筒等人做公会的会所。 一切都进行的如火如荼,白舆和蜜筒都没想到,正有一双充满怨怼的手,逐步而无声的伸向她们。 这个美术公会以制作各类艺术品为主,其他设计创造为辅,为了奠定扎实的基础,牟荣早在回家之前就已经聘用了不少专业的雕刻师,大量收购了艺术珍品和摆样模板,牟荣家族的财力在业内还是很雄厚的,单是九牛一毛,就足够摆满会所的整间大堂了。 忙进忙出的人虽多,可总有空场的时候,白舆和鸳予再度进入时,发现了令她们悚然的一幕,黑木架柜上的玉、金、银、琥珀、煤精、象牙等雕刻艺术品全部被砸的稀巴烂,零零散散碎了满地,白炽灯光的强烈照射下,这些艺术品的尸体显得分外凄惨。 她们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收场,甚至连状况都没搞明白的时候,蜜筒一众又准时归来了,一看犯罪现场只有两个牟荣方的人,想当然将罪名扣在了她俩头上。 白舆和鸳予百口莫辩,加上这里正在整修,压根不会有监控设备记录一切,面对温甜抓狂式的责问和哭闹,连鸳予草都没精神和他对喷了。 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并不是说白舆鸳予面对指责闷不吭声,温甜等人就善罢甘休了,他们先是到女君面前狠狠的参了白舆一本,还在凝光城内外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就差没拿着大喇叭筒宣扬牟荣一方卑劣的行为了。 尽管无法给自己洗白,可白舆还是强硬的表示己方没有做过这种事,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聒噪喧哗到不可开交。女君眼见镇不住场子了,只好把四代上主搬过来。 就算没有女君做主,四代闻讯也会立马赶至的,来龙去脉海蓁子芙菱弄明白了,只是没想到,一进圣殿,就看到很多泼妇似的姑娘扭打在一起,把彼此的头发耳环扯得破马张飞,口中尖利刺耳的咒骂声毫无间断。 “成何体统!”海蓁子一改往日的平心静气,忽然间暴喝一声,立时就把整座至尊圣殿,复原成应有的鸦雀无声。 “不就是艺术品被砸了吗,你们有必要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和自己的伙伴拼命吗?”嘉琦芙菱开口数落这些不省心的后辈:“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是她们两个!”脸部被抓成了棋盘样的温甜委屈的指控白舆跟鸳予:“我们赶到的时候,她们还没来得及撤离犯罪现场呢!她们砸光了牟荣花钱买的宝贝!她们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谁动机不纯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们砸的了?没证据就别乱咬人!”鸳予草不服不忿的吼回来,指甲里还残留着温甜脸上的血。 “一方是没看见,一方是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两边都没有充足的证据,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调查,你们倒好,直接凭主观臆断给对方扣帽子,然后就这么打起来了!”如果手中有卷轴类的纸制品,芙菱真想一个个敲在她们的小脑袋上:“前面的事我们不提了,即日起,交给坠玉副长去调查这件事,如果有谁,再敢没凭没据的胡闹,斗殴,就别怪我这前辈的拳头不认识他!” 两边都被训斥的默不吭声了,海蓁子走到雪薇面前,慎重的提醒她:“女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抚两方的情绪,这方面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至于调查之事,我建议,你就依照芙菱说的,让坠玉去调查吧,毕竟只有这样,才是对他们来说最公正的。” “好,我知道了。” 退出圣殿后,两个四代女少主前往下一个工作地点,路上,海蓁子噗嗤失笑,芙菱讶异的看过去,问她想起什么笑话了,竟乐成这样。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芙菱,在不知不觉间,也成长为一个可靠的前辈了。”海蓁子笑谈这些的时候,眼里总有抹不掉的惆怅:“我总会想起,我们当年聚在一起的时光,从一个个加入天地盟开始,到后来的推翻黑暗统治,成为上主,定国□□,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我们都一路扛过来了,你还记得吗,你当时总是调皮,任性,可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因为有你在的地方,总会充满欢笑……芙菱,看着你,我就会想起所有已经离开我们的伙伴,就会想起,那再也回不来的时光……” “海蓁子……”芙菱,还是那个热情洋溢敢作敢为的芙菱,可她早已不是最初那个任性刁蛮,胡来闯祸的莽撞精了。她的眼睛里,也有秋水般沉邃的光,也有冬日阳光似冷静而温柔的水波:“我和你一样,每天都会想起他们,如果当初我懂事一点,不让大家那么操心,该多好啊……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那些再也回不来的过去,通通变成了回忆……可是海蓁子,人终究是要往前看的,我相信,碧姐,光子,风扬大哥……所有所有离开我的家人,都会希望,我们在接下来的生活里,努力,拼搏,奋进……得到幸福。” “你说得对,至少,光之国还有我们。” 曾经,他们也会存在分歧,也会有争吵和生气,可被称作“天地盟”的第四代成员们,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内讧,分裂,还有无休止的猜忌。 Chapter 1201 虽然平时小赛林星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可真的一个人呆在四代上主面前,她还是免不了紧张,尤其一进冷泉宫,迎接她的满是紧张沉闷的气氛。 “小赛,少主当的还习惯吗?”海蓁子用眼色示意她可以坐下。 小赛也真没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还可以吧。” “我看,不见得吧。”芙菱轻轻一笑,别有含义藏在眼神里。 小赛一激灵,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真的那么天衣无缝吗?”海蓁子举起一个塑料薄膜袋,里面有一条长长的头发:“虽然出入现场的人很多,不过粘在犯罪证物上的头发,只有这一根,破坏工艺品的犯人,怕在铁棍上留下指纹,故意戴了呢子手套,我想,当时一定很仓促,不然她不会用这种容易留下罪证的手套的。” “这就叫百密一疏,你只顾着如何避开众人下手,如何隐藏自己的指纹,却忘了……人的头发,也是可以做出基因鉴定的。并且,不会存在重复。” 芙菱话音一落,海蓁子拍案而起:“小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只是随便的一句威吓,小赛就吓得膝盖发软瘫在地上:“两位前辈!你们千万别告诉他们!我,我求你们了!” “那你实话实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 小赛结结巴巴,搞得芙菱耐心都磨没了:“因为你想离间两方的关系,看他们自相残杀,然后,你一个人坐收渔利。” “小赛,想让我们包庇你,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你有机会,到女君那里去自首,我们给你七天时间,如果这段期间里,你还没做出决定,届时再由我们……” 小赛揣着满腹的郁闷和压力,慢吞吞回到至尊圣殿,本就面积有限的地方,如今更是在左右两边填满了靠背椅子,霎时间拥挤不堪的感觉淹没小赛的头脑,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一进这屋子,任谁都会感到不对劲,坐在左边的这群人和坐在右边的那群人,气场不合,相撞强烈。不方便问当事人一方,雪薇只好选择那个她厌恶透顶的梓目姬,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梓目姬踟蹰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 女君十二髫,及其带来的亲信部下,都是依照五代的要求从风国□□队里选□□的,个个牙尖嘴利符合标准,这些人普遍称自己是永远的七岁,探樱才会给她们起了十二髫这样的称呼。 梓目姬提及的缘由,是前一晚聚首时,温甜出言调戏了刚刚归来的牟荣流雪,说她:“你这种人,就应该去骑木驴。” 一个男人上来就对女性出言不逊,恶意满满,温甜当场就遭到了白舆和水露的迎头反击,对于女君,对于四代,对于那些比自己地位崇高的人,白舆她们尚且能够忍耐,但温甜,只是蜜筒的副使,连少主都算不上,竟然就对她们的首领牟荣如此无礼,白舆属于轻易不爆粗,一旦爆粗绝对会把人骂哭的类型,不出两个回合,温甜就被活活骂哭,他当场翘着莲花指,捏着尖嗓子,打滚撒泼,要求白舆和水露给他道歉。遭到两人的拒绝和讽刺后,气得丢下了公会职务任命书匆匆跑掉。 蜜筒负责安排美术公会里的各个职务,本来说好有白舆和水露两人的位子,毕竟在建设公会的过程里,两个协助者功不可没,得到职务也算理所应当。可临了临了,蜜筒居然把两个重要的名额给了分毫未参与过其中的梓目和小赛,白舆和水露莫名遭到淘汰和驱逐,甚至没有得到对方只言片语的解释,唯一能说得通的缘由,便是蜜筒,在为了温甜耍阴招报复她们。 毕竟,温甜明明丢弃了自己的任命书,可还是被选拔上了高位,仅次于蜜筒的职务。 牟荣流雪还在现场,又有蜜筒一方的口技使用者萧布,藏在暗处当众辱骂:“牟荣是个大傻x哈哈哈!” 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行动,偏偏萧布这个口技艺术家忘记变声,直接用自己颇具特色的嗓音嘶吼出来,当时的场面,莫说牟荣一方,就连蜜筒一边都尴尬到无地自容了。 接下来在今早发生的事,更是叫双方的关系加剧恶化。 蜜筒这边有一个叫洛白的女人,她有两个情人,其中一个在早市上和牟荣方的女性副使发生争执,这个副使有点特别,是个领着五岁女儿的少妇,平时喜欢穿白色裙子,扎着齐刘海的中马尾,长相白净,胸围傲人,她见洛白的衣裙和自己相撞,就有意无意的拿凶恶眼色扫她,偏巧,这一眼落在了洛白情夫的眼里,他为维护自己的情人,当即推开这副使,道“你瞅个屁”,结果这少妇竖起一双三角眼回击“我瞅的就是屁”,一来二去,争执起来,吓抽了本就患有心肌炎的小女孩,洛白怎么都没想到,她自己有两个情夫并不算厉害,这个靠胸围吸引无数□□丝目光的少妇,才是真正的黑马,战事一起,她立刻得到了三五名中年男子的帮助。 那些人对洛白和情夫指责不休:“你这人也够损的,就凭你一面之词,还这么大庭广众的欺负人家美女,还说小孩,也不怕遭报应,损狗!” “你看看吧,损狗,生孩子没py的东西,公开坏人,太恶心了!” “你妈怎么生的你,是不没人家漂亮嫉妒了?损狗,也不怕出门被车撞!” 另一个上前伺机摸了少妇胸前的突起物一把:“可爱的姑娘!喂喂那边两个,你这样跟美女说话可犯法了!尤其让美女这么生气!嘿嘿嘿,长得还挺白挺好看的呢,要是笑笑应该更好看!再让我摸一下!” 出奇的是,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孩子她妈,居然欣然接受了陌生男人们的抚摸,看的洛白那叫一个甘拜下风。 这时,一个叫茬子的男人不阴不阳的数落洛白:“管好自己就好啦,少操心能多活几年哟。” 他的话,就像一句射错了方向的诅咒之箭,因为很快,大风来临,吹掉了悬挂在檐上的铁皮灯笼,这灯笼刚巧不巧砸在了无辜孩子的头上,那孩子当场毙命。 洛白觉得这简直就是现世报,摇头晃脑间忍不住幸灾乐祸:“唉,不操心的,连一秒都没多活。” 茬子恼了,为了少妇出口最狠的城东阿包也怒了,一群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就要群殴洛白情侣,打算替美胸妇人的孩子报仇,美胸妇人就狠狠喷出一口血,昏倒在了众□□丝的怀抱中。 又是人命又是争执,雪薇听得是头昏脑涨,最后,她告诉这些聒噪的男男女女,她不是帮她们断案的判官,她没有义务理会这些毫无价值的蠢事。几乎是逃跑一般,雪薇仓皇的想要避开这一切,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的离开,给了势不两立的人们更加充足的掐架机会。 为了抨击蜜筒过于夸张的妆容,微醺的白舆一个劲儿的卖弄她那套理论:“只有□□才会从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去评判对方的桃花运势和经济实力,因为她们只会以色侍人,啊不,丑x是没有色的,她们以妆侍人,□□不打扮的花枝招展怎么接客啊?所以□□评价别人的标准永远是这一套,有一个算一个无一幸免~” 她这句话,在蜜筒一类的人听来,简直就是致命的人身攻击,两方再度吵得沸反盈天,不用扩音器都能传播到很远很远,就在两方战得不可开交之时,小赛林星忽然大笑起来。 她过于明显的幸灾乐祸,让两方暂停了战役,同时陷入不爽。 “真有趣~” “笑你大爷啊小赛,你看热闹不怕瞎了眼睛!” “呵呵,你早晚也会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见鸳予和温甜都开口夹击她这个第三方了,小赛耸耸肩,长吸一口气预备舌战群敌:“没关系哟~我只是来围观年度狗咬狗大赛的~” “你他妈才是狗!丑的没有人样!” “关你什么事,父母都不要你!活该!” “有趣的妇女哟,绝对是中二期还没过吧,连这种毫无逻辑的话也能说得出来,我他妈脑子真是抽抽了,才跟你们这群哺乳类搭话!”小赛一脸放松,完全不介意挨个辱骂回去,以泄她的无明业火:“你们这群家伙,在这里怎么瞎bb我他妈才懒得管,但都他妈找到我头上来了,那么我也只好好好□□□□你们这群杂种,至少得像个人样!” 再看一眼,那牟荣竟然不在了,天知道小赛最讨厌她那张高冷美艳的脸了,于是,将炮火瞄准白舆诸位,冷嘲热讽:“回去告诉你们那只领头狗,我他妈就不需要对她有点同情,像她这样见人就疯满嘴喷粪的以为天上天下老子最大的怪不得被骂,只能说贱人自有天收!最后重申,我他妈就是心情不爽于是多了两句嘴的过路人而已,贵领头狗警觉性那么高真是为难她那匮乏的智商了,呵呵呵呵区区在下不才一个小透明也能领略到各路大神那华丽而恶心的词藻,真是受、宠、若、惊啊~这就是我的本色,录音什么的尽管录,在牟荣的狗窝里爱怎么bb就怎么bb,我他妈没那个花国时间和你们这群中二患者互黑,但放心好了,只要看见你们这群人落魄了我不踩两脚都对不起我这一番□□~~最后的最后,祝、玩、得、开、心、哟~” 小赛林星过足了辱骂众人的干瘾,扬长而去,她满心欢喜,觉得自己一番辱骂吓退了这些人,让她们退缩畏惧,否则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淹到她了。 可她根本不知道,之所以两方都没动手,是因为两方托了她的福,第一次萌生出不谋而合的念头。 小赛林星计算着时间,芙菱和海蓁子给她的自首期限,还有六天,她想,她是不会去自首的,毕竟,砸了人家的东西,陷害了另一方,刚刚又出于泄愤的私心把两头都得罪了,她要是坦白,不是让这群狗贼高兴死了?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日落西下,她抱怨着,为什么大晚上的还阴天,连点星光都瞧不见,不料还没看见凝光城的大门,就在一条无人的小路上遭遇前后夹击。 巧就巧在,她恰好认识两个人,前面的叫旖墨,背面的叫花经,前者是蜜筒的随身护卫,后者是牟荣的家族术师,她们堪称五代集团里最强的女打手,至少已经到了叫小赛闻风丧胆的地步。 她强作冷静,事实上是不希望在敌人面前展露丢脸的一面,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前后,一边伺机逃脱:“哎呀呀,手段真没新意~懒得逗你们玩咯~再见啦~” 两个女打手对看一眼,她们本来是势均力敌,见面就容易拼个高下的女斗士,可现下,她们为了一致的目标,选择了停战。 次日,在凝光城不远的藤林小道上,小赛林星凄惨的死在了雪地里,她的嘴巴被豁开,舌头被拔掉,尸身如遭野狗啃食般残破不全,惨不忍睹。至死,都没闭上她那双无法瞑目的眼睛。 五代少主被活活杀死一事,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出奇的是,蜜筒和牟荣,两方都在这次案件中全身而退,她们谁也没有把对方咬出来,维持着相安无事的平衡。 可这一切,都瞒不过五代女君,她既然知道小赛前日引发众怒之事,自然也会联想到,此人死于双方之手,两头对立,却在这件事上相对沉默,这就表示,纵然是她这个女君,也只好把事情压下,绝不挖掘。 神无月坠玉那边一定会坚持调查,她只要佯做不知就行了,好在小赛无父无母,自小在亲戚家长大,虽然不缺金银,可毕竟不是亲生的,小赛在那样不温不火的环境下成长,孤僻有余,善良不足。 让雪薇比较犯愁的,是当下国府,并无她真心可用之人,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也就是白莲花属性十足的白荷了,至少这个白荷,不算惹是生非的凶残之人。 “这么多事情,综合考量一下,应该是牟荣一方的怒火更大,怎么看上去却是蜜筒一边气势汹汹呢?” “出身不同,教养自然不一样,牟荣那边的人,虽说水露白舆出身不够高,可在牟荣这个千金小姐的□□下总是会控制情绪的,蜜筒这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听说都是贩夫走卒流氓娼妇的孩子,也就一个侍心,算是有点来头。” “没办法了,现在只能去面对这一切了。”雪薇并不介意小赛活着还是死去,她在意的,是这两方继续内讧,她这个女君怎么办。于是,她要求白荷想方设法,一定要让双方和睦相处,哪怕只是表面功夫都行。她是不奢望这群刺猬,可以彼此相偎温柔互助了。 Chapter 1202 女君十二髫当中,只有牟荣流雪的姿容气质最上佳,她不但各方面都拿得出手,而且腰缠万贯,她可以随随便便就出动家族的财力,一掷万金,叫人瞠目。 “属下知道,光国近年来国库空虚,四代耗损了不少钱,凝光城也今非昔比,与其重修,不如好好的新建一座,钱的方面,假如不够我会继续支援,但我有一个意见,希望五代女王首肯。” 她提的意见,是要给失去光之结界的凝光城立起五十米高的城墙,除此之外,还要在外延设立毒水护城河。牟荣以个人名义,首捐就是两亿国币,当她报出数目的时候,蜜筒方一个叫安无格的眼镜女脱口骂出“智障”的字眼,立时引发周遭的哗然一片。牟荣方白舆等人如被浇了一盆又脏又冷的水,横眉冷对瞪着出言伤人的蜜筒手下,也唯有被当成袭击目标的牟荣流雪泰然自若,与己无干似的继续发表看法,向女君进言。 想不到,安无格二度来袭,将这声“智障”喊得内外皆闻,蜜筒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借此机会宣泄心中的嫉妒和不满,如果能让牟荣有一丝丝的颜面扫地,他们都觉得不虚此行。 这时候,白舆起身走向安无格,抬手一耳光打落了女人两颗门牙,这过于激烈的伤人举动让蜜筒方大为震怒,就算是蜜筒本人,也觉得自己面上无光,从而发难牟荣。 “蜜筒少主,是你方的人先出口伤人,疯狗一样见了我们就咬,她现在只是掉了两颗牙,我保证,她再放一句屁,脑浆子都得冒出来!”鸳予草大为痛快的歹笑道:“不信你试试!” “都住口,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女君瞄了眼牟荣流雪,沉稳如她,居然默许了白舆的做法,看来,这也是对她这个女王的一种考验啊,为了牟荣家族背后源源不断的财力,雪薇选择袒护到底:“安无格,你马上给牟荣道歉,不然就离开这里,终身不得回来!” “女君!不公平!明明是她们先动手打人的!”温甜自然不是心疼没有交情的安无格,只是觉得自家养的狗被虐了,他和心爱的蜜筒丢人丢大而已。 “那么,又是谁先出声骂人的?”对于满口鲜血痛的几乎抽筋的安无格,雪薇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反倒看着她丑陋的嘴脸深觉痛恶:“安无格,不要让我重复,再不道歉,就给我滚出去!我们国府,容不下你这种只会张嘴骂功臣的废物!” “女君大人,难道就因为牟荣出的钱多,所以你就不把余下的人当人看了吗?”梓目姬又在出言无状了。让雪薇反感的是,她并不属于哪一边,却偏偏在这时候帮着经济方面一无是处的蜜筒,非但如此,还不知收敛:“这样有失公允不太好吧?怎么说,我们都是你一起选进来的,如果当初你就以经济基础为条件,我想这里面的很多人,都会有自知之明不来趟这浑水的!” “梓目少主。”甚少针对于某一个人开口讲话的牟荣流雪,这次把矛头独独对准这个毫无贡献只会搬弄是非惹人不快的同僚:“如果你认为这一趟不必来,那当初为什么还削尖了脑袋往上钻呢?女君大人求才若渴,是才能的才而非钱财的财,包括我牟荣流雪,起初到这的时候,也未允诺过什么,今天,是我个人的意愿,才出这笔钱的,和旁的毫无关系,你又何必借题发挥、冤枉女君呢?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好性情的女王,你就忘记了地位的差别和尊卑的规矩吗?” 梓目姬本该哑口无言,可见她最讨厌的牟荣流雪这样不给面子反呛回来,她也就义无反顾的预备撕破脸了:“智障!没大没小的狗东西!老子平时怎么教你的?不听话的狗东西!” “花经,我的手被安无格那副脏脸腐蚀了,你就用你的刀,好好修理一下梓目姬的嘴吧!” “是!” 花经正准备对第三方梓目姬动手,蜜筒就示意随行的旖墨上前阻拦,一来二去,两名女打手战了起来,蜜筒也和牟荣的双眼对视上了。 两方首领甚少有交集,要说这样认真的对看,还属于头一次。蜜筒属于把假笑磨练到出神入化地步的那种演员,戏里戏外同种嘴脸,而牟荣则从始至终都是个冷淡角色,两个女人撞在一起,不会滋生火花浓烟,但迷雾总是有的。 “听说美术公会已经步入正轨了,如果蜜筒少主还需要的话,我可以继续出资,收购各类工艺品。” “这怎么好意思呢。”在蜜筒眼里,牟荣这是□□裸的炫耀和示威,上次她离开光域前,就一鸣惊人奉献了不少财力和人力,蜜筒勉为其难的接受也只是看在女君命令的份上,事实上,她并不稀罕牟荣的施舍,她本能的认为,牟荣这是想要鸠占鹊巢,步步为营。 好在后来发生了艺术品被毁的惨案,蜜筒一颗安定不下的心,才慢慢舒坦,她不是不需要钱,而是不需要对头人近乎怜悯和讽刺的援手,嗟来之食,并不那么好吃。 “没什么,只要一句话,我就保证公会的仓库被填的满满登登。” “呵呵,我想牟荣少主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不需要,我们美术公会,也不需要。” “呵呵,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白舆插话进来,论地位,她现在也是和蜜筒平起平坐的:“上次都能接受,这次装什么清高啊?” “一个连公会大门都没资格进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温甜怒目而对,跟着掺和起来。 白舆嗤笑一声,瞥向温甜的目光里充满了鄙视:“是啊,你温甜的资格,也就是躲在某人的裙子底下当一朵温室的娘娘腔了,而且,还很喜欢骑木驴。” “智障孩子就多读读书,等你把书念明白了再来乱用词汇,有没有常识!”心怀怨恨的安无格不但没跟牟荣道歉,还忍着痛楚报复将她害到这步田地的白舆。 白舆又忍不住动手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安无格了,奇怪的是,这回连蜜筒本人都视若无睹,她的眼里,此时此刻只有牟荣流雪这一个强敌:“我看啊,牟荣少主有这闲心,不如把自己的钱好好锁起来,千万别受了潮着了火,付之一炬的话,多不划算啊~啊还有,别忘了把你的工艺品都卖了换钱,不然怎么充胖子呢?” “我还没潦倒到需要靠卖这些东西为生,更犯不着为了几屋子纸费尽心机。” “不是潦倒,是根本就会招来厄运,如果发生什么,你就会变成一无所有的穷鬼,命运所致,我看你还是卖了吧,花尽心思搜集那么久,根本不能起到作用就太可惜了~” 蜜筒好像已经看到自己得逞的那一天了,笑得合不拢嘴花枝乱颤,她手下洛白的另一个情夫,人称蛇蝎胖仔的眼镜秃头,喝的东摇西晃,一上来就往洛白怀里撞。可他并不糊涂,能够准时的接上话题。 “而且赚这么多钱,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怕这怕那就没法活了。” “追求不一样吧,让我赚这么多钱我心里会很慌,是不是啊小洛白?”胖仔一边打着充满酒气的嗝一边挑逗自己的情人。 “从上学的时候我就参与家里的买卖了,没什么难的。”牟荣轻描淡写的回话。 “我在学校都是认真学习心无旁骛,因为现实生活太充实,所以懒得去赚钱,我可以吃喝玩乐,就是不爱赚钱~” “哈哈哈哈哈哈!”清风白舆听罢,大笑不止:“吹牛也要有个限度!装b装成这样我也是开了眼界了哈哈哈哈!” “在你们面前想说话……还真可怕。”洛白见自己的第一情夫被喷,心有不满,她用眼神示意侍心和砚下,结果只有后者给出反应。 砚下冲着牟荣一众做出了呕吐的姿势表情:“看到某人啊,我就像晕船一样……恶心……” “呵。”牟荣流雪忽然笑出了声,她的反应震惊了全员。 尤其是蜜筒:“你笑什么?” “看着你们,我就想起了一句诗……‘蛇鼠一窝尽污秽,心黑智白易抱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温甜为首的蜜筒方怒了,首领本人也气得直抽抽。 “我想,你们是把女君大人的话忘到九霄云外了吧?不然的话,怎么会屡屡针对同为五代上主的我们呢?”牟荣流雪声高而不刺耳,语平不乏犀利:“我哪里做错了?从认识各位,到与各位一起加入光之国国府开始,我牟荣流雪不说任劳任怨,也算有求必应了,可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我有没有每做完一件事,就摆出傲慢的邀功架势?” “你是没摆,不过平时拉着脸的那副高冷相,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人和人的性情不同,难道这也成了我被尔等针对的理由?”牟荣向来都无视温甜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二刈子,可这次,她真就对上了:“一把年纪,还这么幼稚,别说国府了,就算一般的工作岗位也难以立足吧?” 今天的牟荣流雪有些反常,她平时是不会和任何人起口舌之争的,这次,她却不许白舆鸳予水露出马,独自迎战,见招拆招。 全程无脏话,一战到黄昏。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必定“尸横遍野”的牟荣流雪在这一次唇枪舌战中展现了高超的辩论本领,她最后把蜜筒等人逼得嘶吼痛嚷,咒骂不断,看得白舆等人一阵哑然。 回去的路上,牟荣难得收获一片清静:“怎么了,都被我吓着了?” “我真没想到!流雪,你太厉害了!你一说话,她们就手忙脚乱的,最后只剩下骂人的力气了!我知道,骂人是最没理的了!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疯子似的喷脏呢!” “你还敢说,我们中间,就你鸳予大小姐最会爆粗了!” “白舆,你又好到哪去啊,我会骂人还是你教的呢!” “那你怎么不学点好?学学我的脑子啊!” “学你的脑子我就变真白痴啦!” 两个人小打小闹,在后面乱作一团,水露趁机跟上,追着牟荣的步伐连连发问:“可是,你平时都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今天是因为心情不好需要发泄吗?浪费这么长时间,就只是这么简单吗?” “水露,你平时看着不起眼,但总能发现问题呢。”牟荣拍拍她肩膀,表示赞赏:“是的,我今天是有用意的,而我也不会为了发泄怒火失控到这个地步。” “用意,是什么呢?” 牟荣花经从上空速降下来,手中拎着一把沾了血的女人长发。她俯身下拜,向雇主汇报任务结果:“流雪小姐,属下已将旖墨打败,这是她被剃下来的头发。” “扔了吧,怪脏的。”牟荣都不愿多看一眼,继续回应水露的疑问:“因为我在的话,蜜筒全员才没可能缺席方才的集会,他们卯足了劲儿的针对我,这样我才有机会,在他们都不在的情况下动手……” “你,到底做了什么?” 眼下,除了牟荣流雪,空荡荡的雪色小路上,就只有清风白舆、鸳予草、水露还有牟荣家的杀手花经。 “别急,等成果出来的那一天,你们就会明白,我今天所浪费的每一秒都是有价值的。”牟荣的话,让白舆等人感到安心,因为她从来都是十拿九稳胸有成竹的:“走吧,我们去最好的那家温泉馆。” “凝光城里不是有吗?” “水露你笨啊!凝光城里就那么几处温泉,早被穷光蛋蜜筒他们霸占了!我才不要和她们一起泡呢!怪脏的!”鸳予草充满嫌弃的撇撇嘴。 “说的也是。” “花经,你去把梓目姬请来。” “等等,牟荣,不请女君,却要请梓目姬那个女人吗?” “女君今天有重要的事情来不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必须有和梓目姬单独相处而不被蜜筒一方窥视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要大张旗鼓的去豪华温泉馆,并且让蜜筒一方知道,我单独招待了梓目姬。” 梓目姬受宠若惊,本以为她当众开罪牟荣流雪,肯定被记恨,没想到对方不计前嫌还请她泡最豪华的热浴汤,一时喜极,忘记考虑旁的,欢天喜地跟着去了。 花经根据牟荣的命令,把任务做的是人尽皆知,她本来打败旖墨就格外受到蜜筒的关注,这一来二去,落在蜜筒一方眼里的崭新情报,等同于炸进沼泽里的一记狠炮。 “蜜筒,你说牟荣流雪他们找梓目姬去,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知道。”蜜筒的笑容不再,如今脸上阴云密布:“但我总觉得,她不怀好意,包括今天她那反常的举动。” “我也发觉出来了。”侍心赞同蜜筒的判断:“不过,我们这边不能自乱阵脚,花经和旖墨是一类人,接受过相同的训练,她们执行任务明明可以悄无声息不被任何人发觉,可今天,花经却不无张扬的,把梓目姬接走了,虽然表演的天衣无缝,但看结果就知道,这是牟荣流雪的意思。” “但她让我们注意到她邀请了梓目姬,对她有什么好处啊?”温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缘由。 “好处……对啊,温甜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蜜筒恨不得把温甜搂过来亲几口,笑得都快飞起了:“一定是这样的!她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然后让我们落入她的陷阱!一旦我们上当,牟荣流雪就会得到最大的好处!侍心,你快帮我想想看,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陷入深思的侍心,无法判定具体的来龙去脉,唯有一点,她断言的笃定无比:“我只知道,终场的对决马上就要来了,这一战,将决定只有一方,可以活着留在光之国。” Chapter 1203 连日来,梓目姬都跟牟荣一方走得很近,她本就不怎么把蜜筒等人放在眼里,如今有了财大势大的千金小姐、女君宠臣做靠山,更加是春风得意趾高气昂。 牟荣和蜜筒两方的关系日益紧张,这叫雪薇很是头痛,矛盾放着不管,只会越来越深,思前想后,她把视线落在了十二髫里最温柔圣母的白荷身上。 她秘密派白荷前去说服两方首领,结果这项消息被牟荣流雪的耳目轻松截下,少主之中,另有二女驻守在外,近期才归,牟荣于是派了水露跟白舆,前去收买这首次到临国都城的眠眠跟纯林。 眠眠是梓目栩矫级别的嘴架斗士,比栩矫的妹妹犀利智慧的多,在她出手之前,白荷的老乡故友纯林拦路出现,一上来就是爽朗豪迈的大笑声。 “纯林?你是纯林吗?你怎么来了?” “白荷姐姐这话说的有趣,我也是少主,为什么不能来呀?”纯林是个梳着短发的高个姑娘,年纪最小,可看上去最魁梧强壮:“走吧,咱们许久未见,去喝杯茶叙叙旧!” 白荷毫无防备,像往常一样在旧识面前秀起了优越,纯林和善的笑容,使她更有恃无恐,白荷以为,她还有机会,像以往那样,从各方面打压对手,而在她眼中,任何一个雌性动物,都算是竞争者。 “纯林啊,听说你有个青梅竹马,是你母亲当年指腹为婚定下的?” “确实,怎么了吗?” “他家里条件好不好呀?以后和你结婚,可别带着你过苦日子呀!~” “这个不牢姐姐操心,我还年轻呢,而且就算受穷,我也不会不要脸的去给富有的老头子当外遇~”纯林的话让白荷脸色霎时变得难看,前者还不屈不挠,把乱箭狠放到底:“哎呀,听说白荷姐姐就找了个爷爷辈的当老公,和当年那臭名远扬的硫琅如风一个德行~” 纯林并没有无中生有,白荷确实靠当第三者,捞了不少油水跟好处,她家境一般,可也不至受穷,早年离婚后,就一心扑在年迈的大款身上,面对多方指责,还有家里的支持,她选择奋战到底,誓死都要赶走大款们的原配。 “呵呵,那又怎么样?起码我这辈子有着落了,有疼我爱我的人,其他的人和事我才懒得费心呢!纯林啊,你不会打算一辈子受穷吧?不会一辈子就这么甘愿当一个穷人的老婆吧?听说你爸妈不管你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吗?” “是啊,我又不需要依靠谁,自己能养活自己干嘛当温室花朵啊?”纯林也报以同样的阴阳怪气,况且她今天来,本就不是为了单纯的叙旧。 “那你也不能一辈子这样啊~”白荷伺机,温声细语的讽刺纯林,得意炫耀的态度溢于言表。 “那你跟那个爷爷,结婚了吗?” “快了呀,那你呢?” “我不像你,我还年轻呢!” “那你也不能一辈子这么年轻啊,也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呀!也不能一辈子受穷呀!” “我的一辈子怎么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要脸的人,是不会一辈子给别人做第三者的。”纯林笑开了花,语速极快完全不给白荷反击的机会:“白荷姐姐口口声声不离‘一辈子’这个词,好像你是天生的预言家能够看透旁人的一生似的,那么我想请问你能不能看到自己今天的结局啊?” “我不是预言家,不过,我说的话比预言家还准呢,有些人三岁看到老,你又不止三岁了,看你的下场,还不轻而易举?”白荷拿出小镜子,对着整理了一下妆容和发型,娇滴滴的架势,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奔三的少妇。 “白荷姐姐当初和前夫结婚,也跟他说过‘一辈子在一起’这样的话吧?可结果,不还是在短短的两年之内离异了?你当初怀双胞胎不也打算一辈子养活他们吗?可结果不还是不到半年就流掉了?由此可见,‘一辈子’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谁知道明天哪道雷,不会劈到你这小三头上呢?一辈子?你一天都活不过去,还指望一辈子?” “纯林!你……你居然出口伤人!你是嫉妒我!” “对呀,我嫉妒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还有句话,原配夫人们托我转告你……给人当小三的人啊,当心全家火葬场哟~” 白荷被纯林一番抨击刺激的面红耳赤,可她不会大吵大嚷的骂回去,确切的说,她想发狂,也没那个经验,这边还未平息,另一头又来个口才高人,白荷一时间自顾不暇,把女君大人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更别提去及时的调解双方了。 “纯林就是这个脾气,妹妹不要见怪呀。”扬长而去了一个妹妹,转眼,又姗姗来迟一位姐姐,这副生面孔,白荷也不认得:“白荷妹妹,我叫眠眠,也是第五代少主之一,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哟。” “既然是初次见面,眠眠少主又怎么会认得我?”白荷以为她和纯林是一伙的,对纯林的怒火还未平息,眼下正愁找不到发泄的机会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妹妹,我们回茶馆去,姐姐给你细细道来。” 这细眉细眼的眠眠,倒是有副柔婉的性情,不似那个纯林,仗着年轻猖狂无礼,不把她白荷放在眼里,当时,她还未意识到,意志薄弱的自己,不过是从虎窝里爬出来,又掉入了狼坑。 “我跟纯林啊,也只是当日向女君报道时,有过一面之缘,我这个人呢,更喜欢和性子温柔的朋友相处,那个丫头太活泼了,除了有一点,我还算跟她不谋而合,其余的呀……啧啧,还是算咯!”眠眠说着,举起茶杯喝了几口,文绉绉的语调,叫白荷听了格外欢喜。 “嘿嘿,眠眠,看样子我和你会相处的很好,不介意的话,我就叫你一声姐姐吧……” “姑姑!姑姑!”这时候,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跑进来,直直扑在了眠眠的怀里,刚巧不巧打断白荷示好的话,眠眠也借机充耳不闻,拉过自己长相奇丑的侄子,给白荷介绍。 白荷那充满嫌弃的目光从孩子脸上扫过,这男童虽其貌不扬,可聪明伶俐的很,陌生的阿姨给了他怎样无声的态度,他立刻就领悟了,并且在姑姑的暗示下,童言无忌:“你是谁呀?” “我叫白荷,你就叫我白荷姐姐吧!” “白荷大婶,你是女人吗?” “什……什么?” “性别我猜都不用猜,看你这么难看,肯定是女人了!” “这孩子,乱说什么!”眠眠宠溺的把他搂在怀里,嘴里充满怜惜似的责备:“不许对白荷阿姨无礼。” “我还知道,白荷大婶是个处女!” “你……你不也是处男!” “笑话,我可是未成年!” “你几岁了?” “我是二十有四!” “你不未成年吗?” “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我都说未成年了,你智商好低啊!” 白荷气得脸色连变,她发现自己连一个小孩子都吵不过,而且这小家伙还不知深浅的凑上来拉扯她裙带上的玩偶。 “白荷大婶,你怎么那么幼稚,一把年纪了还玩玩偶!” “玩偶是不分年纪的,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去商店的时候,你一个中年人站在未成年小屁孩中间,你感觉会是怎样的呢?” “然而你白荷姐姐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这些都是我老公送我的!所以你说的困扰,永远都不会有!” “那说明你还不是真的有钱人,不花自己的钱买东西的人,都是穷鬼。” 一个小时前,她在纯林那个小丫头面前受尽了气,一个小时后,她居然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眠眠侄子的进攻,她估摸着,自己今天一定是时运不佳,才会屡犯小人! “眠眠,你这侄子,教养可不怎么样啊。” “啊,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你还是应该警醒一下纯林的,毕竟这孩子,是她的亲弟弟呀。” 眠眠及时补刀,让白荷惨遭五雷轰顶的一击,她对于新友情的幻想破灭于瞬息,原来一切,都是纯林她们计划好的。 “白荷,你是不是觉得,纯林和铭铭的话很难听?”前一秒,眠眠还维持着温雅的妇人形象,后一秒,她就面露凶残之色,语气也刹那间狠辣起来:“那我告诉你,接下来我用来骂你的话,会更难听,难听一万倍!” 对于不喜欢说粗话的白荷来讲,眠眠的到来简直就是无妄之灾,是雪上加霜,她不但被扣上小三的罪名,还遭眠眠的反咬,被当成满口粗鄙的村妇。 “眠眠,我骂不过你,可不表示你可以随便冤枉我!” “那是因为,只有脑残才欠冤枉~” “眠眠你这贼妇,偷了我的钱!” “你放什么屁呢!谁偷你钱了?血口喷人啊你!” “没有啊,我只是实践一下你说的,看来的确是这样。” 眠眠以为白荷是输到底的弱鸡,没想到这么快就懂得反扑了,她气急败坏,当着所有茶馆顾客的面嘶吼起来,毕竟,她在风国□□队里接受的训练也不是盖的。 白荷听多了,居然气极反笑:“你嗓子不疼么?骂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想用你的言辞伤害我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啧啧!”眠眠即刻露出蔑视讥讽的表情来:“你不是人缘很好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骂你呢~~” “是啊,因为骂我的都是脑残啊。” “连脑残都排斥你~那你得脑残成什么样啊可怕~” “对啊,就脑残成你这样。” “行了,别装了,知道你脾气大,这么逞强做什么呢?小心气坏了肾。” “既然你和纯林没有什么交情,何必管她的闲事!” “我就是喜欢管,关你什么事?你不先犯贱,我怎么会有机会咬你呢?”骂也骂够了,眠眠不打算继续喷脏了,可她担心白荷落荒而逃,就拦阻在其身前,拿出一张照片来,落井下石:“你那样跟纯林炫耀,自己找了有钱的老公,可你知道吗?你老公,和她未婚夫,之间足足相差五十岁,而你与纯林之间相差不过十几岁,你又知道吗?你那连老公都算不上的老情人,正是纯林未婚夫的亲爷爷,作为家族里唯一一个继承人,你觉得……在金钱方面,是你更舒坦一些,还是她更幸运一些?” “你胡说……胡说!亲爱的他,他的孙子怎么可能认识纯林!” “今天就算没有纯林,也还会有其他的姑娘和你争,比如说……我。”眠眠掏出深藏在事业线里的美玉项链,那独特的造型,精致的款式,白荷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第二条。 是的,她有一模一样的另一条,而且,是老情人当初允诺的,世界上唯一的一条。 白荷崩溃了,没想到前狼后虎,腹背受敌,纯林和眠眠的两头夹击,残酷真相的暴露于前,都让她痛彻心扉,方寸大乱。她还记得眠眠抱起男童张狂离开时残留在空气里的笑声,明明茶馆里很热很热,她却感受到刺骨的寒凉。 失魂落魄的走回到凝光城,是的,白荷没有完全丧失希望,如果情人不再,金山倒塌,她就靠自己如今的地位,挣回这一切好了。 然而,残酷到底的现实,一点机会和退路都不给她。她被雪薇女君的护卫队缉拿,直接押到至尊圣殿里打碎了膝盖骨,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但即便活着,怕是也要残废一生了。 “女君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白荷好痛!白荷好痛啊!” “白荷!我对你太失望了!我是让你做什么去的?你给我重复一遍!” “白荷好痛……白荷不知道……白荷都忘了……” “那我告诉你!”雪薇将砚台直接砸在她一白遮百丑的脸上:“我是让你去做和事老的!不是让你去杀人的!你知道眠眠是谁吗?牟荣负责提供财力,眠眠就是我第五代统治的兵力支柱!她的家族本来答应将族内术师十万人拨于我对抗‘前代乱臣’!你倒好!把眠眠给杀了!这下别说兵力,她的家族也不会放过我的!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要杀了你!你给我去死!” “她死了,是她的报应,关我什么事啊!”白荷余怒未消,又要无端端戴上杀人犯的帽子,若真的是她杀了眠眠,她现在心里还能舒坦点:“我没有杀她!我没有!” “你就别狡辩啦。”如今,已完全倒向牟荣一边的梓目姬,再记不得白荷姐姐当初的知遇之情:“连小孩都不放过,下手还这么狠,除了你这个表面温柔内心凶狠的女人,还有谁做得出来啊?啧啧,眠眠少主死的够惨,分尸后剁碎了顺着公厕的下水道冲走,你也不怕做恶梦!” “女君大人!求您明察!我真的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我是冤枉的!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凶手啊!” 白荷的哭喊和叫冤,完全被雪薇忽视了,她一派沉痛的挥了挥手:“白荷,事到如今,我也救不了你,如果我袒护你,势必难平众怒,所以……你不要怪我。来人!去叫司法府新任总长牟荣流雪过来!” “女君大人!” “传我命令,少主白荷杀人行凶,手段残忍!立即推到大罗场去领受绞刑!梓目姬,牟荣来了之后你和她一起去!” “是!属下遵命!” Chapter 1204 “流雪啊,近来发生了很多事,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私底下的秘密召见,就意味着这位女君不打算继续沉默了,牟荣流雪猜中了几分,如常那样淡定答复:“女君大人,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雪薇也没打算和她兜圈子:“小赛的死,我大致心里有数,那么眠眠呢?” “眠眠少主死于罪臣白荷之手,昨天女君大人不是还差属下处决了她吗?”牟荣不动声色,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局外事。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眠眠是你杀的吧?” “是。”再次被问及,牟荣干脆没有顾忌的坦白了。 “原因?”雪薇的拳头无声息握紧了:“你可知她是我叫来的?” “女君大人,我本无心和蜜筒等人为敌,可对方屡屡冒犯我这边的人,我可以不在乎,但久而久之,对方就会觉得我牟荣流雪的宽大是懦弱,忍让是无能,我的伙伴们也会因此大失所望,可倘若,我与蜜筒一样实现了五代的内部分裂,谁又会比较头疼呢?” “所以,你才对她们起了杀心?牟荣流雪,你好大的胆子!”女君一拍桌子,嗓门也瞬息变大:“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给我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吗?你们牟荣家,可以弥补这份缺失的同时抵御住眠眠家的千军万马吗!” “女君大人不必动怒,我既然敢做敢认,就表示后路我早已留好。”牟荣流雪看着这个比自己年少的女性君王,不卑不亢,应付自如:“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眠眠家十五万术师队,有半数以上是他们家招的雇佣兵,之前说过了,这种类别的术师队只善于应一时之急,若想长久的使他们固若金汤,牢不可破,是不可能的,为了利益凑到一起的战队,真正出事的时候,也只会为了各自,变成一盘散沙。”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在你眼里,我这个女王只是摆设吗?”牟荣解释的合情合理,让她挑不出语言上的毛病,但这不表示,她赞同这名少主先斩后奏的行为。 “并非如此,这次,确实是属下疏忽了,急于把不必要的危患扼杀在萌芽,却忽略了女君大人调解我们双方关系的良苦用心,牟荣知错,还请女君大人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牟荣流雪讲话的全程神态,都被雪薇看在眼里,如果不是这位大小姐比蜜筒还会演戏,那就是她,确实是真真正正在效忠和帮助这位王权未稳的女君。 “那么,军力的事就交给你了,只要你对我还是忠心的,将来真正的大权在握后,我自然第一个厚待你。”雪薇收敛了怒气,放手去轻拍牟荣的肩膀,还是没有忘记警告她:“不过下回,有任何行动,都要提前让我知道,记住了吗?” 牟荣流雪“嗯”了一声,似答应,又似不置可否。 从白荷手里正式接管了司法府要职的牟荣流雪,表面上装装样子,对督翼和坠玉等府内元老承诺一定尽心尽力查出杀死小赛林星和白荷的真凶,可实际上,她只是把这件事压下了,神鬼不知的不了了之。 以及,她并没有完成女君主动提起的要求——先奏后斩。 那一天,是整个冬日里气候最温润的,没有刺骨的低温,没有割脸的风刀,阳光充沛到令人欢喜。 向来忽视蜜筒方存在的牟荣流雪,这次竟主动发出了邀请,她出手阔绰,要在绿翠锦大设宴席款待诸位,实现女王的夙愿,冰释前嫌。 而与此同时,被排除在此次邀约之外的梓目姬破天荒坦诚了事实——她告诉蜜筒方,她就是毁灭美术公会艺术品的元凶,为此,她愿意在美术公会的大堂里等候蜜筒一众对她的审问和处置。 两个相约的时间重叠了,美食虽诱人,但一想到出资方是他们所讨厌的牟荣流雪,蜜筒等人就食欲大减了,同时,那个令他们嫌恶的梓目姬又主动送上门来,思来想去,都是后者的邀请,更值一去呢。 “西乌丝,你去知会牟荣流雪一声,说她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今天,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不能去赴她的约了。” “等等,你真要为了一个梓目姬,放弃和牟荣流雪和解的机会?”全员都在为手撕梓目姬而跃跃欲试时,只有侍心,愁眉不展:“这样,会不会得不偿失?” “放弃把梓目姬送上绝路的机会,才是得不偿失呢,她牟荣流雪如果是真心实意的,这饭,什么时候吃不行啊?”蜜筒高傲的扬高了下巴,对于富家小姐的主动示好,反倒不屑一顾。 那个因仅差一名额就与少主位失之交臂的口技萧布,大肆颂扬蜜筒,说她活得高贵,活得智慧,不轻易着敌人的道。第一得宠的温甜也附议说不必理会低声下气的牟荣流雪,只要他们借机铲除被女君厌恶的梓目姬,女君一定会封赏他们的。 “我还是觉得不妥,为了一个梓目姬,实在没必要置牟荣的存在于不顾,哪怕是装,我们也要……” “哎呀侍心,你究竟搞没搞清楚状况啊?”温甜本就是个阴阳怪气的人,再用这副语调,真可谓要多刺耳有多刺耳。他生硬打断侍心的话,从之前的某段时间开始,就对这个被女君赞扬、被牟荣刮目相看、抢了蜜筒风头的女人态度大变:“我们之中谁是首领啊?什么时候开始,首领也必须听从一个跟班的话了?就算你有这个心,大家还未必同意呢!” 萧布耸耸肩膀,拉着蜜筒快步随大队离开,温甜也慢条斯理的扭身走了,最后,这里只剩下受伤未愈的安无格和侍心。 “侍心……你不是帮了他们不少吗?他们怎么不领情啊?” 事实上,侍心和安无格一样,都是蜜筒这行人里加入最晚的,她能够挤上少主之位,也不完全是托了蜜筒的福,毕竟这群人里,有太多在交情上盖过她的人。 “蜜筒,认识一场,我本不打算袖手旁观,但你既然自有主见,就自求多福吧。”侍心在心底默默画下对彼此关系的休止符,一回神,发现安无格还在这里。 “怎么?你不跟他们去美术公会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有预感,跟着你不会吃亏。”安无格凭借直觉作出选择:“能让我跟着你吗,侍心?” “你想清楚了,如果跟着蜜筒,你或许会有一世荣华,可跟着我,我势单力孤,可不能保证你什么。”侍心也有言在先,毕竟她不希望给任何人担责任。 安无格并不是那么坚定,考虑了许久,才得过且过的叹息一声:“行了别啰嗦了,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我们去哪?” “哪都不去,回凝光城。” 国都城最负盛名的酒店绿翠锦,特级豪华包厢里,觥筹交错舞乐齐动,就好像他们从未邀请过谁来一样。 可尽管如此,有时会脑子不转弯的鸳予草,还是发扬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为什么一定要请他们呢?万一这些贱民真来了,你预备怎么办?” “我刚刚破坏了五代的劝和计划,如果不做点样子,不是更被怀疑了吗?”牟荣流雪品了品这家酒店的上等红酒,甚为满意的勾唇浅笑。 这里面还是清风白舆把自家老大的品性摸得最清楚:“流雪根本没打算和解,可白荷一来,不和解也说不过去,所以干脆……” 负责把风的牟荣花经这时候进来通报,说蜜筒差人传口信来了,全员立即进入警戒提防状态,这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将不能自由无阻。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娇小脸蛋白皙的姑娘,牟荣记的她叫西乌丝,是个连副使都没当上的小跟班。她一脸的屈从和怯懦,让牟荣对她的来意产生质疑。 “我……我……”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西乌丝小姐。” “我想加入你们!”终于,西乌丝鼓起勇气,说出了让全员为之震惊的话,她倔强的仰着小脸,看上去来前做了不少心理准备。 “哈?”鸳予嘴巴一僵,眼角也跟着抽搐:“我没听错吧?你不是蜜筒的手下吗?干嘛?想来我们这卧底啊?”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牟荣没有鸳予那些废话,直奔主旨:“给我充分的理由吧。” “我不保证你一定会答应,我只是来试试,实际上,我早就厌倦了他们那边的氛围,蜜筒太虚伪,温甜太矫情,萧布太阴险,洛白太肮脏,就连一个小小的安无格,都是要智商没智商,要人品没人品的败类。”西乌丝几乎是怀着仇恨的情绪吐出这番话的。 不过牟荣流雪在意的,偏偏不是她提到的这些人:“那侍心呢?” “侍心很低沉,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加入进来也最晚,和所有人关系都不冷不热的。”西乌丝晃头,显然没留意过这个人。 “我给你七天的试用期,你在这七天之内,只要拿来蜜筒一方令我满意的情报,我就正式接纳你。” 有了牟荣的亲口许诺,西乌丝立刻喜不自胜的展露欢颜:“遵命!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西乌丝离开后,白舆放下刀叉,对着自家首领竖起了大拇指:“高明,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们不知道今天……就是蜜筒他们的末日。” 美术公会的豪华大堂里,围殴正在进行,梓目姬被打得连插话解释的余地都没有,可蜜筒留意到她眼里饱含冤屈的光,本打算就这样了结她,让女君高兴,临到结束,却忽然喊停。 “我……其实……不是……我干的……是……牟……荣让我……把你们引过来……的……”鼻青脸肿,被打到奄奄一息的梓目姬肿着双颊吐字艰难。 可蜜筒还是听出了,这事和牟荣有难解难分的关系。她正要发问,只听温甜痛苦的说了一句有烧焦味。因为是冬天,她们进了大堂自然要把大门关紧,可谁都没有想到,所有的门窗、出入口,甚至是地下室的逃生通道,都被牢牢的锁死了,令人窒息的烧焦味越来越重,她们只能往楼上跑。 遗憾的是,脚还没伸到台阶上,一声连一声的剧烈震响爆发了,从小变大,由弱转强,先是震碎了为数不多的雕塑工艺品,随后又炸在了蜜筒温甜一众的身上。 爆炸是持续性的,从内部扩增向外,以至于外界发现事故时,内里全员,已凄惨的葬身火海。 牟荣那一日的舌战群敌,就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避开蜜筒方全员的眼目,以达到埋伏陷阱的设置完善。 当然,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就算调查,也是梓目姬一人所为,而梓目姬,也跟着蜜筒他们魂归黄泉了。 爆炸声不会波及到绿翠锦,可牟荣流雪还是准时的流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意。 她绑架了他们,又在他们连反抗余地、交涉余地都没有的情况下,痛痛快快的撕了票。唯一让她感到惋惜的,是白白葬送了一个人才侍心。 因此,当她得知侍心并没有一命呜呼时,竟有点小小的惊喜。 “牟荣少主,是否觉得侍心贪生怕死,没有随着首领一起同去?” “侍心少主说哪里话,你我的首领只有女君大人一个,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呆在凝光城吗?” 两人相对而立,旁边就是熄火后的公会废墟,里面的焦尸已一具具辨认完毕。 除了侍心,安无格,还有悄悄投奔的西乌丝,蜜筒一方,全员毙命。 坠玉的调查结果也很快出来,她指出,引发爆炸的装置核心,主要以“闪光玉”为主,闪光玉是火之国众多□□石品种之一,这种物质的最大特点是,稍微有点元能就会爆炸,哪怕是菜鸟术师,也能轻松做到。 而它的产地,就在梓目姬母家的故乡小城。 一切都看似不言而喻,但百忙之中的督翼,还是发现了个中疑点。 这次,他没有直接去找他判定的凶手,而是去面见女君,将疑惑直言道出——这让雪薇感到意外。 这次,雪薇亦没有承认赞同他的“猜想”,而是把真实想法埋藏心底,表面上坚持做出相信牟荣的姿态——这同样叫督翼感到意外,毕竟他料到了,女君会私下警醒与提防牟荣流雪这匹黑马。 “一切,都只是督翼前辈你的猜想。” “那如果,我把近来的调查结果,变成真相呢?” 尽管,雪薇恨极了不断挑战她底线的牟荣,可权衡之后,她认为,比起危险的牟荣流雪,第四代上主的存在,才真正意义上叫她寝食难安。 因此,面对督翼随时可能展示的“案件真相”,她准备好了最后的杀手锏。 Chapter 1205 蜜筒一众惨死,除了西乌丝、侍心、安无格外,全军覆没,无一幸免。而牟荣一党,却是全身而退,安然无恙。 这巨大的反差,让不少人为之唏嘘,死去的,多半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之星”,他们还没有机会“大展宏图”,就迎来了年轻生命的终结。至少,不知具体内情的外界人士这样认为。 女君雪薇终日里战战兢兢,总觉得有更大变故要发生,奇怪的是,明明她和几桩命案都没有直接关系,明明知道天地盟的四代成员们会恩怨分明的处理这事,可她就是坐立不安。 终于,督翼提醒她的五日后,昔年的第一调查局最佳侦查员,拿着充分的证据回到她的面前,看着督翼一件件出示呈摆的铁证,雪薇哑口无言。 “既如此,督翼前辈何不直接召开公布会?把你的调查结果公之于众?” “原本是应该这样,不过如今,我担的只是虚职,这些发号施令,昭告天下的举措,还是该由一国之君的你来执行。” “哼哼,说的真好听。”雪薇没好气的拍了两下手:“我还没让你调查呢,你不也擅自行动了?现在又装置身事外,进退有礼,当我年轻好糊弄吗?” 督翼笑笑,完全不介意雪薇这冷嘲热讽的态度:“年轻和智慧是不发生冲突的,我相信今时今日的五代女君,也是非常优秀的存在,如果你觉得我这次越俎代庖,我下回会注意的……毕竟我以为,女君也想尽快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考虑了?我应该谢你是不是?”雪薇听罢反而更不悦,难以相处的刻薄劲儿也慢慢凸显。 “这是我应该做的,女君无需如此。”恢复成人形象的督翼还是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提醒雪薇,此刻还不是撕破脸的时机,索性态度一转,笑入眉间:“我是和督翼前辈开玩笑的,前辈接下来,预备怎么做呢?” 督翼直截了当的正面回应:“老规矩,终极审判后,依律处置,受冤者也要一同昭雪。” 雪薇僵硬的扯唇笑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么女君大人有何高见?”督翼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实话告诉你,你心心念念要处决的这个人,是我雪薇最中意的,我能理解成,这是第四代要砍断我左膀右臂的阴谋吗?” “如果自己的右臂不听大脑使唤,已擅自砍去了左臂,那么大脑又怎能保证,下一个遭殃的不是自己?” “我懂你的意思,只不过权衡之下,牟荣众更易被我掌控,而你们……”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一个脑子好使武力值弱的家伙,雪薇看着他,越来越觉得没必要害怕:“才是我第五代统治的最大隐患!” 督翼没有接话,平淡的目视雪薇背后金色的天空壁,任由五代女君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割刮。 许久,他才讲出,或许以往根本不会说起的话:“女君多虑了,若我们有不臣之心,又怎么会安静等候到今天?碧姐曾说过,光之国属于第四代的时代已经结束,今后,是你的天下。” “既然如此!为何迟迟不交付上主资格信物?就连玉玺宝鼎,也要在你们的监管下才可使用?嘴上说着我是女王都听我的,实际上不过是在欺上瞒下!” 面对女君沉不住气的发泄,督翼始终淡定平和:“女君大人请务必相信我们,信物不是不交,只是未到时候。” “强词夺理!” “以及,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雪薇眉头抽抽着,气鼓鼓瞪着督翼,就是不做声。 督翼停顿片刻,到底问了出来:“你究竟是谁啊?” 雪薇由怒转惊,她一个字都还没提,杀手锏等于还藏在袖子里,这个督翼难不成有读心术?可那样的话,他早就该拆穿她了啊! 也罢,既然被怀疑了,那就顺水推舟吧:“督翼,你猜对了,我不是真的雪薇女王。” “……你把真正的五代女王弄到哪去了。”督翼平淡的双眼里即刻被黯光填占。 “只能告诉你,她还活着,不过今后,你最好乖乖配合我,否则我一点也不介意和她同归于尽。”雪薇走回王座,姿态霸道的稳坐其上:“也不用白费心机调查她在哪,更不用急于昭告天下我是个冒牌货,毕竟,血液,毛发,一切能分辨我与她差别的东西,都没有效用。” “原来……是个复制体。” “纠正一下,是不会被打回原型的复制体。” 一切都没有得到证实前,为了雪薇的人身安全,督翼选择配合假女王的安排,同时,他也没有放松继续追查的行动。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牵制的这么死,如果不是迎面而来的小姑娘忧心忡忡的模样引起了他注意,他大概会睡死在实验场里吧。 “笑霜,你怎么了?” 小姑娘惆怅的摆头:“督翼哥哥,我还是很担心犀言。” “放心吧,我们一直没有停止对她的搜寻,现在已经把范围扩大到外域去了。” “我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那说明她肯定还活着。督翼哥哥,辛苦你们了,请务必帮我找到犀言!” “嗯。” “还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们。”之所以忧心,也是因为笑霜在挣扎要不要提起昨晚的诡异之事,和督翼前辈的不期而遇,让她下定了决心:“昨晚,我到碧玉宫找女君大人,在门外……看到了非常古怪的一幕。” 督翼与生俱来的机警立即提升:“是什么?” 当时天很黑,碧玉宫外围的灯又坏了,无尘居被水烟盏照得亮亮的,通过波光般的明辉,一只巨大的蝴蝶振翅动态影像投放在窗内的帘子上,笑霜以为自己眼花,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最后她得出结论,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我对幻术的分辨力还是有的,所以才觉得奇怪。”笑霜不愿多想,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暗示自己这是个误会:“不过,也有可能,那只是一套女君喜欢的衣服?看着像蝴蝶影子而已,隔着窗帘,轮廓也不能说明什么……” 然而督翼,则如释重负的大松一口气,他拍拍笑霜肩膀,整个人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笑霜,帮我做一件事,记住,要悄悄的。” 次日下午,在天禁会议圆形大厅召开的午间会议上,五代女王雪薇公布了重大决策,其一,国府直辖的美术公会将交由侍心和牟荣管理,其二,美术公会的第一项神圣任务,就是为第五代的国府,重新打造玉玺宝鼎和二十三件上主信物,并且她还特别强调,原来第四代手握的零启器、玉印等物,将全部作废。 其实,雪薇已经做好了威胁督翼交出四代信物的打算,可浑然不知的侍心居然这时候出了个妙招,雪薇在斟酌与衡量之下,最终选择侍心的提案。 命令一下,自然各种声音齐齐奔赴,女君却不管反对者们说的多有道理,由着喜好偏听偏信。 被四代们带上国府殿堂的五代准选中者北迢界一改往日的欢脱调皮,小小年纪已经是敢怒敢言:“女君大人!属下以为这样不妥!” 若不出声,雪薇都快把这小子还有笑霜那个丫头忘脑后去了,一个国府里最嫩的新手,她自然不放在眼里:“你倒是说说看,哪里不妥?” 北迢界挺身上前,正气凛然的高呼:“玉玺宝鼎和上主信物,是前代国主们代代传下来的光域圣物,它们象征传承,代表源源不绝的希望和千秋万世的延续,如今女君大人要把它们拦腰‘处死’,不是在毁灭前代的寄托吗!为君,为臣,这个国家的每一份子,都不能这样啊!” “你的言外之意,是我忘本了?!”雪薇又控制不住的大声起来。 鸳予草借机煽风:“北迢界,你有没有搞错?我们女君大人可是冰国来的,不是出自光域!” “可女君大人现在是光域的统帅!身心意志皆为光域所有是应该的!女君大人……阿界自小也并非在这里长大,可阿界现在,只把这里当成我的家。”义正严辞的反对完,北迢界又发动了温情模式,他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全凭真心,并不是事前做好的准备和筹划。 可雪薇,显然不这么认为:“你爸爸是第四代副使,长年效忠天地盟,你当然说的冠冕堂皇了!” “我说这些,全部出自我的真实所想,与我父亲是什么人没有关系,女君大人,如果这么多人都不能让你改变主意,那你想想晴尊大人好吗?她最信赖的就是您了,请看在晴尊的份上,取消这项决策吧!” “放肆!”女君暴躁的咆哮回荡在会议厅上空,北迢界提及的人,无形中点燃她压制已久的怒火:“北迢界!你要反啊?!你很想念四代国主是不是?那当初怎么不和她一起滚呢!你屡屡提及她,是不把我这个现任国主放在眼里吗?!” “属下不敢。”北迢界失落的低下头,满眼的悲凉和难过:“女君大人,您可以处罚阿界,但阿界还是要……求您收回成命!” “这可由不得你!”雪薇怫然作色,一挥衣袖,杀令已下:“诸位可都听到了,北迢界犯上作乱,居心叵测,按律该处死!念他年纪还轻的份上,姑且断他一条腿吧!” 这下四代副使们可不继续沉默了,陆续站出来替北迢界求情,他们很清楚,刚刚若开口,多疑的女君肯定会觉得北迢界勾结四代旧党,那样只会把北迢大哥的儿子推入绝境,想不到几经周折后,女君还是要赶尽杀绝。 “好啊,你们果然早有勾结!一个个都要造反是不是!一个个都要把我从王位上拉下去是不是!” “没人要造你的反,能把你拉下王位的,也只有你本人而已,女君大人。” 猛然闯入大厅内的声音,让雪薇险些从高高的椅子上摔下去,那束光照射在来者身上,在雪薇看来,相当刺眼。 光之国前代国主玉灵碧,毫无预兆的从空而降了,降落的这样万众瞩目,这样大张旗鼓,她穿着墨黑颜色的笔挺衣裤,头发干练盘起,脸上素妆淡裹,出现伊始便如一道从天拂来的艳光,照耀的众生无法挪目。 雪薇脸色发白,慌慌张张从王座上离开,走到下边和前代面对面,却惧于对视那双今非昔比的眼睛:“……碧姐姐,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啊?” “雪薇,还记得走之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是……” “那你做到了吗?” 寻常最能张牙舞爪的几个人,现在畏惧于玉灵碧不怒自威的气场,变成了一只只缩头乌龟,不但不敢帮女君,甚至不敢大声喘气。 雪薇沉默,不知是没想法还是愧于回答,玉灵碧也没有在一件事上钻牛角尖:“我今天回来,纯属偶然,你不必多心,但有些事,既然被我撞上了,我想我就不能袖手旁观,现在我请问你……我这个前代的退位国主,还有权力在这里说话吗?” “当然!雪薇有今天,都是仰仗碧姐姐的提拔之恩,不论什么时候,这点,雪薇都不会忘记!” “好,那么现在,我要你放过北迢界,同时,将信物重造的事情搁一搁,因为我有个更好的提案。”玉灵碧不弯弯绕绕,直切主题。 晴尊的归来,让许多计划都落空了,其他事情也就算了,可当这“伤筋动骨”的提案出炉时,清风白舆她们再也按捺不住了——玉灵碧居然提出,要“解聘十二少主和各地即将上任的城主”。 在她们磨刀霍霍之前,玉灵碧及时把话题补充完整:“只是暂时的,等女君选拔的这些成员,通过了光之心测验,你们不但可以收获职位,还能名正言顺的拿到信物,在那之前,各个部门和大城的管理任务,就交给第四代众副使了,诸位国府的新人们,可有异议?” 一阵漫长的沉默,最终还是雪薇亲口打破:“可是,眼下已经没有光之心了啊,自从光暗大战之后……” “其实,只要术法界的太阳不灭,光之心就永远存在。”一团浅金色的光,从透明慢慢变得浓烈,它悬浮在玉灵碧双手之间,像昔年她迎接它归来时,那令人安心惬意的一幕。 海蓁子对于碧姐的归来感到惊愕,督翼坦白交代,是他让笑霜去给玉灵碧通风报信的,雪薇自上任以来,封锁了不少不利于自己的内部消息,玉灵碧这次回来,一定令新主充满了不安。 “所以,我只是临时回来,过两天还是要走的。”玉灵碧有些感伤的看着,如今苍凉的零界宫,这里曾经塞满了人,每一天都是闹闹哄哄的,现在想起来,她才晓得那样的吵闹,是多么的值得怀念和眷恋:“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国主,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光神……笑霜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相信有你们在,雪薇会平安无恙的。” “碧姐,你去看过俏玉了吗?” “她……还好吗?”有很多次,玉灵碧强迫自己不去想念这两个孩子,她强迫自己做其他事情,去忽略、淡化这一切。 可是没有用,谁也不明白,她内心深处被火焦灼的煎熬感。不论碧瞳还是俏玉,都是她心头上的宝,是她最爱的男人留给她的“财富”。 “她再好,也不如跟自己的母亲在一起好……碧姐,你可以归隐,可以离开,但是,拓天把孩子送过来的另一层意义,你明白吗?”在没有碧的这段日子里,俏玉的姑姑海蓁子,一直担当着母亲的角色,不论工作生活多忙碌紧张,她都不会忽略这个侄女。 于她来说,这何尝不是哥哥留下的“家族遗产”? “辛苦你了,海蓁子,我……还是不去了。”她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泪水早已在眼眶里转悠,她很怕,这一看,就再也舍不得分开,然而当下,她不能留在光之国,更不能带着孩子去冒险。 她执意要走,临走前除了一份交给海蓁子的“密诏”,再没留下只言片语。 可当所有送行的人转头回去时,她忽然哭着跑了回来。 比起舍不得离开,她更怕给这一遭人生,留下最大的遗憾。 蜜筒一众惨死,除了西乌丝、侍心、安无格外,全军覆没,无一幸免。而牟荣一党,却是全身而退,安然无恙。 这巨大的反差,让不少人为之唏嘘,死去的,多半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之星”,他们还没有机会“大展宏图”,就迎来了年轻生命的终结。至少,不知具体内情的外界人士这样认为。 女君雪薇终日里战战兢兢,总觉得有更大变故要发生,奇怪的是,明明她和几桩命案都没有直接关系,明明知道天地盟的四代成员们会恩怨分明的处理这事,可她就是坐立不安。 终于,督翼提醒她的五日后,昔年的第一调查局最佳侦查员,拿着充分的证据回到她的面前,看着督翼一件件出示呈摆的铁证,雪薇哑口无言。 “既如此,督翼前辈何不直接召开公布会?把你的调查结果公之于众?” “原本是应该这样,不过如今,我担的只是虚职,这些发号施令,昭告天下的举措,还是该由一国之君的你来执行。” “哼哼,说的真好听。”雪薇没好气的拍了两下手:“我还没让你调查呢,你不也擅自行动了?现在又装置身事外,进退有礼,当我年轻好糊弄吗?” 督翼笑笑,完全不介意雪薇这冷嘲热讽的态度:“年轻和智慧是不发生冲突的,我相信今时今日的五代女君,也是非常优秀的存在,如果你觉得我这次越俎代庖,我下回会注意的……毕竟我以为,女君也想尽快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考虑了?我应该谢你是不是?”雪薇听罢反而更不悦,难以相处的刻薄劲儿也慢慢凸显。 “这是我应该做的,女君无需如此。”恢复成人形象的督翼还是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提醒雪薇,此刻还不是撕破脸的时机,索性态度一转,笑入眉间:“我是和督翼前辈开玩笑的,前辈接下来,预备怎么做呢?” 督翼直截了当的正面回应:“老规矩,终极审判后,依律处置,受冤者也要一同昭雪。” 雪薇僵硬的扯唇笑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么女君大人有何高见?”督翼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实话告诉你,你心心念念要处决的这个人,是我雪薇最中意的,我能理解成,这是第四代要砍断我左膀右臂的阴谋吗?” “如果自己的右臂不听大脑使唤,已擅自砍去了左臂,那么大脑又怎能保证,下一个遭殃的不是自己?” “我懂你的意思,只不过权衡之下,牟荣众更易被我掌控,而你们……”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一个脑子好使武力值弱的家伙,雪薇看着他,越来越觉得没必要害怕:“才是我第五代统治的最大隐患!” 督翼没有接话,平淡的目视雪薇背后金色的天空壁,任由五代女君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割刮。 许久,他才讲出,或许以往根本不会说起的话:“女君多虑了,若我们有不臣之心,又怎么会安静等候到今天?碧姐曾说过,光之国属于第四代的时代已经结束,今后,是你的天下。” “既然如此!为何迟迟不交付上主资格信物?就连玉玺宝鼎,也要在你们的监管下才可使用?嘴上说着我是女王都听我的,实际上不过是在欺上瞒下!” 面对女君沉不住气的发泄,督翼始终淡定平和:“女君大人请务必相信我们,信物不是不交,只是未到时候。” “强词夺理!” “以及,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雪薇眉头抽抽着,气鼓鼓瞪着督翼,就是不做声。 督翼停顿片刻,到底问了出来:“你究竟是谁啊?” 雪薇由怒转惊,她一个字都还没提,杀手锏等于还藏在袖子里,这个督翼难不成有读心术?可那样的话,他早就该拆穿她了啊! 也罢,既然被怀疑了,那就顺水推舟吧:“督翼,你猜对了,我不是真的雪薇女王。” “……你把真正的五代女王弄到哪去了。”督翼平淡的双眼里即刻被黯光填占。 “只能告诉你,她还活着,不过今后,你最好乖乖配合我,否则我一点也不介意和她同归于尽。”雪薇走回王座,姿态霸道的稳坐其上:“也不用白费心机调查她在哪,更不用急于昭告天下我是个冒牌货,毕竟,血液,毛发,一切能分辨我与她差别的东西,都没有效用。” “原来……是个复制体。” “纠正一下,是不会被打回原型的复制体。” 一切都没有得到证实前,为了雪薇的人身安全,督翼选择配合假女王的安排,同时,他也没有放松继续追查的行动。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牵制的这么死,如果不是迎面而来的小姑娘忧心忡忡的模样引起了他注意,他大概会睡死在实验场里吧。 “笑霜,你怎么了?” 小姑娘惆怅的摆头:“督翼哥哥,我还是很担心犀言。” “放心吧,我们一直没有停止对她的搜寻,现在已经把范围扩大到外域去了。” “我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那说明她肯定还活着。督翼哥哥,辛苦你们了,请务必帮我找到犀言!” “嗯。” “还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们。”之所以忧心,也是因为笑霜在挣扎要不要提起昨晚的诡异之事,和督翼前辈的不期而遇,让她下定了决心:“昨晚,我到碧玉宫找女君大人,在门外……看到了非常古怪的一幕。” 督翼与生俱来的机警立即提升:“是什么?” 当时天很黑,碧玉宫外围的灯又坏了,无尘居被水烟盏照得亮亮的,通过波光般的明辉,一只巨大的蝴蝶振翅动态影像投放在窗内的帘子上,笑霜以为自己眼花,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最后她得出结论,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我对幻术的分辨力还是有的,所以才觉得奇怪。”笑霜不愿多想,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暗示自己这是个误会:“不过,也有可能,那只是一套女君喜欢的衣服?看着像蝴蝶影子而已,隔着窗帘,轮廓也不能说明什么……” 然而督翼,则如释重负的大松一口气,他拍拍笑霜肩膀,整个人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笑霜,帮我做一件事,记住,要悄悄的。” 次日下午,在天禁会议圆形大厅召开的午间会议上,五代女王雪薇公布了重大决策,其一,国府直辖的美术公会将交由侍心和牟荣管理,其二,美术公会的第一项神圣任务,就是为第五代的国府,重新打造玉玺宝鼎和二十三件上主信物,并且她还特别强调,原来第四代手握的零启器、玉印等物,将全部作废。 其实,雪薇已经做好了威胁督翼交出四代信物的打算,可浑然不知的侍心居然这时候出了个妙招,雪薇在斟酌与衡量之下,最终选择侍心的提案。 命令一下,自然各种声音齐齐奔赴,女君却不管反对者们说的多有道理,由着喜好偏听偏信。 被四代们带上国府殿堂的五代准选中者北迢界一改往日的欢脱调皮,小小年纪已经是敢怒敢言:“女君大人!属下以为这样不妥!” 若不出声,雪薇都快把这小子还有笑霜那个丫头忘脑后去了,一个国府里最嫩的新手,她自然不放在眼里:“你倒是说说看,哪里不妥?” 北迢界挺身上前,正气凛然的高呼:“玉玺宝鼎和上主信物,是前代国主们代代传下来的光域圣物,它们象征传承,代表源源不绝的希望和千秋万世的延续,如今女君大人要把它们拦腰‘处死’,不是在毁灭前代的寄托吗!为君,为臣,这个国家的每一份子,都不能这样啊!” “你的言外之意,是我忘本了?!”雪薇又控制不住的大声起来。 鸳予草借机煽风:“北迢界,你有没有搞错?我们女君大人可是冰国来的,不是出自光域!” “可女君大人现在是光域的统帅!身心意志皆为光域所有是应该的!女君大人……阿界自小也并非在这里长大,可阿界现在,只把这里当成我的家。”义正严辞的反对完,北迢界又发动了温情模式,他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全凭真心,并不是事前做好的准备和筹划。 可雪薇,显然不这么认为:“你爸爸是第四代副使,长年效忠天地盟,你当然说的冠冕堂皇了!” “我说这些,全部出自我的真实所想,与我父亲是什么人没有关系,女君大人,如果这么多人都不能让你改变主意,那你想想晴尊大人好吗?她最信赖的就是您了,请看在晴尊的份上,取消这项决策吧!” “放肆!”女君暴躁的咆哮回荡在会议厅上空,北迢界提及的人,无形中点燃她压制已久的怒火:“北迢界!你要反啊?!你很想念四代国主是不是?那当初怎么不和她一起滚呢!你屡屡提及她,是不把我这个现任国主放在眼里吗?!” “属下不敢。”北迢界失落的低下头,满眼的悲凉和难过:“女君大人,您可以处罚阿界,但阿界还是要……求您收回成命!” “这可由不得你!”雪薇怫然作色,一挥衣袖,杀令已下:“诸位可都听到了,北迢界犯上作乱,居心叵测,按律该处死!念他年纪还轻的份上,姑且断他一条腿吧!” 这下四代副使们可不继续沉默了,陆续站出来替北迢界求情,他们很清楚,刚刚若开口,多疑的女君肯定会觉得北迢界勾结四代旧党,那样只会把北迢大哥的儿子推入绝境,想不到几经周折后,女君还是要赶尽杀绝。 “好啊,你们果然早有勾结!一个个都要造反是不是!一个个都要把我从王位上拉下去是不是!” “没人要造你的反,能把你拉下王位的,也只有你本人而已,女君大人。” 猛然闯入大厅内的声音,让雪薇险些从高高的椅子上摔下去,那束光照射在来者身上,在雪薇看来,相当刺眼。 光之国前代国主玉灵碧,毫无预兆的从空而降了,降落的这样万众瞩目,这样大张旗鼓,她穿着墨黑颜色的笔挺衣裤,头发干练盘起,脸上素妆淡裹,出现伊始便如一道从天拂来的艳光,照耀的众生无法挪目。 雪薇脸色发白,慌慌张张从王座上离开,走到下边和前代面对面,却惧于对视那双今非昔比的眼睛:“……碧姐姐,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啊?” “雪薇,还记得走之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是……” “那你做到了吗?” 寻常最能张牙舞爪的几个人,现在畏惧于玉灵碧不怒自威的气场,变成了一只只缩头乌龟,不但不敢帮女君,甚至不敢大声喘气。 雪薇沉默,不知是没想法还是愧于回答,玉灵碧也没有在一件事上钻牛角尖:“我今天回来,纯属偶然,你不必多心,但有些事,既然被我撞上了,我想我就不能袖手旁观,现在我请问你……我这个前代的退位国主,还有权力在这里说话吗?” “当然!雪薇有今天,都是仰仗碧姐姐的提拔之恩,不论什么时候,这点,雪薇都不会忘记!” “好,那么现在,我要你放过北迢界,同时,将信物重造的事情搁一搁,因为我有个更好的提案。”玉灵碧不弯弯绕绕,直切主题。 晴尊的归来,让许多计划都落空了,其他事情也就算了,可当这“伤筋动骨”的提案出炉时,清风白舆她们再也按捺不住了——玉灵碧居然提出,要“解聘十二少主和各地即将上任的城主”。 在她们磨刀霍霍之前,玉灵碧及时把话题补充完整:“只是暂时的,等女君选拔的这些成员,通过了光之心测验,你们不但可以收获职位,还能名正言顺的拿到信物,在那之前,各个部门和大城的管理任务,就交给第四代众副使了,诸位国府的新人们,可有异议?” 一阵漫长的沉默,最终还是雪薇亲口打破:“可是,眼下已经没有光之心了啊,自从光暗大战之后……” “其实,只要术法界的太阳不灭,光之心就永远存在。”一团浅金色的光,从透明慢慢变得浓烈,它悬浮在玉灵碧双手之间,像昔年她迎接它归来时,那令人安心惬意的一幕。 海蓁子对于碧姐的归来感到惊愕,督翼坦白交代,是他让笑霜去给玉灵碧通风报信的,雪薇自上任以来,封锁了不少不利于自己的内部消息,玉灵碧这次回来,一定令新主充满了不安。 “所以,我只是临时回来,过两天还是要走的。”玉灵碧有些感伤的看着,如今苍凉的零界宫,这里曾经塞满了人,每一天都是闹闹哄哄的,现在想起来,她才晓得那样的吵闹,是多么的值得怀念和眷恋:“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国主,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光神……笑霜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相信有你们在,雪薇会平安无恙的。” “碧姐,你去看过俏玉了吗?” “她……还好吗?”有很多次,玉灵碧强迫自己不去想念这两个孩子,她强迫自己做其他事情,去忽略、淡化这一切。 可是没有用,谁也不明白,她内心深处被火焦灼的煎熬感。不论碧瞳还是俏玉,都是她心头上的宝,是她最爱的男人留给她的“财富”。 “她再好,也不如跟自己的母亲在一起好……碧姐,你可以归隐,可以离开,但是,拓天把孩子送过来的另一层意义,你明白吗?”在没有碧的这段日子里,俏玉的姑姑海蓁子,一直担当着母亲的角色,不论工作生活多忙碌紧张,她都不会忽略这个侄女。 于她来说,这何尝不是哥哥留下的“家族遗产”? “辛苦你了,海蓁子,我……还是不去了。”她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泪水早已在眼眶里转悠,她很怕,这一看,就再也舍不得分开,然而当下,她不能留在光之国,更不能带着孩子去冒险。 她执意要走,临走前除了一份交给海蓁子的“密诏”,再没留下只言片语。 可当所有送行的人转头回去时,她忽然哭着跑了回来。 比起舍不得离开,她更怕给这一遭人生,留下最大的遗憾。 Chapter 1206 四代国主离开后,周遭无人的碧玉宫里,五代女君对着侍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女王既然知道,蜜筒他们的全军覆没是牟荣的诡计,你为什么不揭穿她呢?” “蜜筒他们自己没用,我才没必要为了一群废物费时费力,讨公道?他们不配。”雪薇讲完,稍带狐疑的视线从侍心脸上扫过:“我这么说,你不会记恨我吧?” “完全不会,并且,我还觉得这是我个人的失察,忽略了您的感受。” “怎么说?” “如果一开始我就及时劝说蜜筒,她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这不是你的错,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和她的那些手下,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雪薇耸耸肩膀,轻蔑嗤笑:“无所谓,大不了换一批人,一直到我满意为止。” “可这样,我们内部的事……” “那就要学习一下牟荣流雪了,没有用处的棋子,何必让它浪费空气?”将茶杯满上,雪薇一次性把苦味香片喝了个痛快:“侍心,你觉得安无格和西乌丝怎么样?” “女君大人是指为人,还是才干?” “我怎会不知她俩才能上的斤两?” “如果是为人,我只能说,两个人都不可信。”侍心声色平淡,说出的话却字字见血:“西乌丝表面温柔可人,实际上城府很深,跟白荷是同一类型。安无格虚伪成性,睚眦必报,是升级版的蜜筒。” “看来你我的想法一样。”雪薇伸手拍拍侍心肩膀,居然是在表达信赖:“我就把她俩拨给你来管理,侍心,这批人之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可别让我失望哦。” “是,侍心一定不辜负女君大人的期待。” 虽然看上去,五代听了四代的指示,解雇了十二髫,不过雪薇却暗暗留下了牟荣一党,也算是正中了牟荣流雪的下怀,不过牟荣流雪并未想到,侍心这匹黑马,将在往后的岁月里给她带来怎样的重创。 术法界南端的小国月之域,是个秋冬季短,春夏季长的地方。自从面貌公开显露于世人面前,月之国独特的气候也跃入世人眼帘,它第一场雪下在新年那天,就在新年的一个星期前,还满世界的黄花秋叶,艳阳高悬。 玉灵碧此次“不请自来”,完全是一人独行的,她没有叫上带着“女儿”南琪的玄若真火,没有叫上鬼杰,甚至都没告诉浮生她这一步的打算。 她悄然而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川芫扶英面对面的“解决”一些问题。 当时,扶英正孤独的坐在大殿空旷冰冷的大理石砖地上,穿着单薄的浴袍,赤着脚,身子蜷缩成弓形,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听说,他的男宠全军覆没后,他就再也没有近过男色,听说,他这样的状态已经维系了很久,从追杀青公主、雨踪王子,将他们赶出域外开始,就对一向看重的国事不理不睬,月之国一时间陷入群龙无首的尴尬境遇,如果不是运气好,时间短,他们的统治早已崩溃。 玉灵碧来的人鬼不知,本来拟好的开场白,也在见识了月之国如今动荡不安的面貌后,全部改换了词汇:“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只要他想,可以立即喊人进来围攻这个突然造访的“危险人物”,可是扶英没有,甚至早有料想:“我知道你会来,我一直在等你。” 玉灵碧相信,他是在把她赶出月之国后,才萌生这种想法的:“月之国现在,岌岌可危,上下不安,断毅国主死了,雨踪哥哥跑了,如果你还这个样子,是打算把它变成下一个人间地狱吗?” “早先反对你的那些人,在你走后,不知是听了哪里的风言风语,总之开始后悔了……他们把矛头转向了我,认为是我,赶走自己的亲妹妹,扼杀这个国家最后的希望……”把脸埋得更深,一头乱发也尽失往日的光泽,扶英显得很疲累,讲起话来都气若游丝的。 “所以你就放弃了?为了这一点点小挫折?你应该不是这么脆弱的人才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在你眼里……我一定是个为了王权不择手段的坏人吧。”双手掩住面孔,他发出绝望而沉闷的低吼:“雨踪是回来复仇的,他对川芫王族满怀怨恨,可你们有谁知道……我的恨,又有多少?” “你……也怨恨川芫吗?”玉灵碧听出意思来了,同时满腹的诧然。 “确切的说,是这个王族之下的某些人,某些事……我和雨踪不一样,他的恨,可以直白的表达出来,而我……在这种难以启齿的屈辱下,苟延残喘到了今天……”说到这,扶英的声线居然有些颤抖。 尽管玉灵碧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能体味扶英满含的无奈和忧伤,她很同情他,至少在这一刻:“能告诉我,究竟发生过什么吗?虽然,在你眼里我或许不是可信的,但是,一个人把秘密藏在心里太久,而从不与人诉说的话,是会憋坏的,我跟你保证,你说出来的任何秘密,我都不会泄露半句。” 扶英无言良久,在玉灵碧耐心的等候下,终于讲述起不为人知的过往。 川芫扶英是月国上下知名的美男子,他不但出身高贵,容貌优异,更是个文武全才,有人把他和光之国的圣鹿王子作比较,如若不是月之域闭关锁国,他的名声绝对不会比光域王子弱。 然而,在他十八岁那一年,一切都改变了,那个风流倜傥的年华,青春热忱的生命,竟生生折损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那个女人叫做龙啼瑾,当时已经三十四岁了,比风华正茂的俊美王子整整大了十六岁,和贤惠贞静的凤吟王妃不同,作为国后,龙啼瑾张扬狂傲,不可一世,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妖气冲天。 她一眼就相中了这位外形出挑的英挺男人,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有着怎样的地位,完全不顾忌“母子的关系”,她对扶英展开了疯狂的攻势,不论扶英怎样避开和她的交集,怎样坚定冷漠的回绝,她都没有放弃。 终于,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夜,一时松懈的扶英误饮催情酒,在龙啼氏不断的诱惑中,与其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从那以后,川芫扶英对女性的印象大打折扣,每当有异性向他主动示好,他除了嫌恶,再无其他的感觉。 血气方刚的年华,终日寂寞,他对女人有满腹的厌烦,却对同为男子的那些人来者不拒,他做的愈发张扬,想以此告诫龙啼氏不要再同他产生瓜葛,没想到,第二年,父王的女人龙啼氏,就生下了一个不属于父王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出世被隐瞒了,龙啼氏长时间得不到国主的召幸,担惊受怕之际只好找到扶英商量对策,扶英的意思是除掉这个孩子,龙啼氏却忽然母性爆发,拒不接受,无奈,扶英只好硬着头皮帮她隐瞒,直到将这个私生子带到人世间。 龙啼氏对外宣称,这个男孩是弟弟龙啼轩昊的儿子,所以,他被取名叫龙啼佐俊。 “怎么会这样……龙啼瑾,难道都不顾及两国的关系吗?”听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内幕后,玉灵碧很难使自己平复下来,那个龙啼氏,和她的生母凤吟鸾絮一同嫁到月国,完成联姻任务,即便后来的许多岁月里,她们的待遇和口碑大相径庭,但这并不是一个“担负重任”者,可以松懈、甚至放弃的理由。 “月之国最初的那些年,还是懂得跟外域建交的,至少我的父亲……还会想着和其他国家联姻……可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完全不顾忌,还……生下了令人作呕的孽种……”扶英的眼里有悲哀,有苍凉,更有数之不尽的、不堪回首的懊恼。 “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年,你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看开吗?” “那个女人,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我是说,你的儿子。”玉灵碧小心翼翼的提起这个人,如果扶英还是那么抗拒,她有可能就此终止话题:“他叫佐俊是吗?大概你不清楚,这个孩子……我老早就认识了,交集不多,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孤独,你可曾想过,你好歹还有月国王室、国府做靠山,可是他呢?被父母舍弃,一个人流落到哪里,或许都不会有人珍惜……你难道,不会心痛吗?” “我为什么要心痛?你真是太奇怪了,你到底了解什么?能体会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说风凉话!” “如果是从前,我或许不会明白,可是……我现在也为人父母了,我能感受得到,自己和孩子之间紧密相连的关系,那是任何事物都没办法取代的,扶英大哥……你应该,只有这一个孩子不是吗?难道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你和他分开的这些岁月里,就从没想念过吗?” “没有。”面对动情诉说着的青公主,扶英干脆利落而又毫不容情的否定了:“因为对于我来说,他是我人生的耻辱。” “可他是无辜的,不是吗?”玉灵碧没有放弃,她看到,扶英眼里的明光,还没有完全褪去:“难道你真打算,到死也不跟他相认?哪怕是见上一面?哪怕……听听他的现状,还有过去的故事?” “没有兴趣。”扶英摆出一副厌倦了讨论的表情,他别过头,匆匆的摆手打断:“不要再跟我提起这个人,想让我承认他,那是不可能的。” 望着扶英决绝冷酷的侧颜,玉灵碧潸然泪下:“我的妈妈,在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实际上是对双胞胎女孩,可在临盆那天,就只有我活了下来……后来,我也亲身经历了……眼睁睁看着孩子离我而去的悲痛,我才彻底明白,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孩子的存在,有多么的重要……你现在说的这么坚决,可我不相信,你的内心一点悸动都没有,你说他是你的耻辱,那么他呢?他的耻辱,又该由谁去洗刷?” 自从蜜筒一众近乎死绝,雪薇就秘密将信赖的重心转嫁到了侍心身上,当然,表面看上去,她最器重和宠信的,始终是家世显赫、才貌双全的牟荣流雪。 好比这次,机敏的流雪问起,是谁给女君出了这计“借刀杀人”的妙招,雪薇不露痕迹的扯起了谎,表示是英明神武的自己的主意。 会议大殿上,牟荣流雪率先没了动静,倒是女君,兴致大起喋喋不休:“就如之前所说,我预备低价收购□□石,再把它们,高价的卖给苏霂。” “那个苏霂,看起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他自己难道不会去收购,非得从我们这花更多的钱吗?”清风白舆思考后说道。 “他是不是省油的灯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有的渠道,他没有。”雪薇信心十足的勾起了微笑:“他之前来找我,有意跟我们借兵,可你们都清楚,我手里的这点光国军,只够保护这座国都城的,都派出去,我们第五代还活不活了?” “所以,女君大人才打算省下兵力,改用资源支持,同时从中捞取好处?”西乌丝一连点了三次头,颇为赞同这项决策。 “不仅如此,我还要派出两个人。” “就是刚刚提到的……两个战争罪人?”水露就没那么灵光了,心思细腻是有,头脑灵活不足:“这不太好吧?传出去,有损我们的名誉啊!” “所以说,是‘借刀杀人’啊。”安无格总算找到了插嘴的间隙:“这两个罪犯可是狠角色,以一敌百总是有的吧?就算名声臭了点也不要紧,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哼哼,蠢。”鸳予草跟清风白舆窃窃私语了一番,总算把没捋清的部分弄明白了:“名声臭了不要紧?怪不得之前和你讨论‘工艺品抄袭’的时候,你说‘抄袭无所谓,好看就行’呢!” 安无格的假笑功力,跟蜜筒相比绝对青出于蓝:“哈哈,那你说,应该怎样才对啊?” “第一,今天知道这些秘密的,只有这个殿里的人,呆会只要女君大人警告一声,让我们守口如瓶不得泄露就行了,第二,罪犯名声臭,但实力高,两者是不发生冲突的,可以轻松解决~”鸳予草趾高气昂的抬了抬下巴,见安无格接不上话,话里话外的轻蔑劲儿变得更浓:“戴面具就可以了啊,智障!” 雪薇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依照侍心秘密提供的办法,一面着手高价转让□□石的事,一面从凝光城地牢里,放出了宝绿岛暂置在此中的龙啼佐俊、凤吟奕,两个人自从在天魔教大战里被俘,就一直身陷囹圄不得自由,如今,光域的五代女王,竟然提出交涉,只要他们帮她完成一件艰巨的任务,她就有办法搞到“世界级特赦令”,让他们从此摆脱“术法界战争罪人”的恶名。 Chapter 1207 五代女王满心期盼着,能够通过这一次转手交易,充盈背后的国库,为了收购“闪光玉”,她东拼西凑拿出十亿国币,依照苏霂和她签订的一纸契约,她就能轻松获得五倍的收益。 正式交易的这天,气温极低,风势凛冽,生怕走漏了风声的女君率领如今身份不明不白的部下们,赶在太阳冒头之前,去了常日僻静的那处偏远银藤林。 苏霂似乎比她更着急,早已等候在了黯淡的天光里,雪薇见猎心喜,那种雀跃几乎无法掩盖,也只有这时候,旁人才能从她脸上看到幼时的几分活泼影子:“先生,你这两手空空的,不会是忘带钱了吧?” 雪薇本是一句玩笑,引得身后姑娘们取乐附和,只有牟荣流雪,脸色像这昏暗暗的晨光。果然不出所料,几分钟后,现场的欢愉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雪薇等人目瞪口呆后的激愤。 “一亿国币?”怪不得这男人只拎了一只中等规模的皮箱子,不然怎么都得雇辆马车运过来啊,雪薇那不敢置信的糟糕预感成真了,不是梦境,是□□裸的现实! “苏霂,你脑子进水了吗?”清风白舆甩了甩他那天亲笔签订的契约:“白纸黑字写着呢,你必须以五十亿国币的价格从我们手中购走这些闪光玉,按照毁约的律法,你可是要加倍赔偿的!” “确实如此。”面临众怒,苏霂泰然自若的抖抖肩膀,展眉一笑:“不过,你们应该再看看,契约书上的名字是什么。” 雪薇从白舆手中抢走契约书,纸张的右下角,赫然写着“苏凉”二字,而并非她此前反复校验过的“苏霂”。 “这怎么可能!”幻想着借机大发一笔的鸳予草也情状崩溃的吼了起来。 雪薇抬起脸孔,充满怨恨的瞪视站在面前的狡黠男人:“你在纸上,用了幻术元能式对不对?时间一到,真正的字迹自动显形!你一开始写的就是‘苏凉’!你这个天杀的混蛋!” “喜欢就多骂几句吧,反正事实难以改变,苏凉已经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了,你们想控诉的毁约者,绝对不是我苏霂。”神色略显得意的听了一会儿这帮女人憎恨满满的磨牙声,苏霂话锋一转,回到了他真正的来意上:“不过,看在你们奔波劳苦的份上,我就姑且赏你们一亿国币吧。” “我们花了十亿国币,才搞来这些优质闪光玉,你现在居然还想少给?不行,怎么也得原价收走!”鸳予草被苏霂的得寸进尺气到发抽。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分道扬镳了,今天就当我没来过吧。”苏霂毫无犹豫的拎着箱子往回走,害雪薇不得不叫住他:“……怎么,改主意了?” “既然契约不作数了,那就按你手中的价格成交吧。”雪薇有意,拨出五十分之一的闪光玉给苏霂,这样她才不至于觉得自己亏大。 可牟荣流雪劝阻了她的决定:“女君,万万不可。我们的人一直在向荣之地的密林里看守这批□□石,但这两天不知是不是走漏了风声,四代上主居然加大了对向荣之地的监视和巡逻,如果不趁早将闪光玉都挪走,一旦被发现,我们就说不清楚了。” “这有什么的。”安无格迫不及待的插话,每每必以柔婉姿态,同牟荣流雪作暗中较量:“牟荣姐姐就是想太多,要是发现,他们早就发现了,怎么偏偏挑交易的这两天发现呢?现在苏霂就给我们这么一点钱,我们不但没挣到,难不成还要倒搭啊?” “安无格妹妹说的也不无道理。”很少与旁人起争执的牟荣流雪,这次亦没有沉默孤傲的避过:“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被发现了,这后果你担待的起吗?” 安无格不屑的嗤嗤发笑:“有什么不能担待的,不就是被发现藏了一批闪光玉吗,大不了到时候,献给他们就是了。” “别忘了,我们现在已不是名正言顺的上主了,现在的上主,是昔年第四代上主的部下们,他们一直对我们这些新人忌惮提防,生怕寻不出我们的错处来打压惩戒我们,如果这时候他们知道了,我们窝藏大量□□石,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事情传开了,我们难道不会背上蓄意谋反、威胁统治的罪名吗?这种事,你居然觉得自己能够担待的起?”牟荣流雪不间断的一席话,堵的安无格无从回嘴:“女君大人,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不是怎么把钱捞回来,而是怎么把命保住,只有这样,才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多少钱赚不回来啊?” “流雪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水露也跟着赞成:“先把这批麻烦的东西处理干净了要紧。” 安无格见无人帮自己讲话,将气愤深藏在眼底,阴阳怪气的冷笑说:“行行行,就听你们的好了吧,反正这下子啊,我们算倾家荡产啦。” 隔了十几米远的苏霂,就这样耐心的等候,直到雪薇派出牟荣花经,令她带人,送苏霂到向荣之地的密林去取走闪光玉。 第五代女王,虽不至如前代们那样一心只想做英明君主,但也绝非允帝逻之辈,她大概在往后的一生里,都要为了这次大错特错的决断而追悔不及了。 就在苏霂取走所有的闪光玉次日,月之国方有消息传来,他们的术师大队已经越过忘川河,踏上前往光域的大陆了。 上主们闻讯,立刻聚集到至尊圣殿要求女君召开紧急会议,他们指出,这次月之国来势汹涌,而且举措突然,两国在关系方面虽算不上同盟,但也不至于剑拔弩张,月之国这次来袭,出师无名,上主们感到疑心,同时,月之国的军力他们也一清二楚,是什么样的自信,让其有这个把握不远万里来进攻的? 上主议论纷纷之际,雪薇垂头不语,自从四代大半折损于诸神团之手后,光域境内就有一句话广为流传——“国有三强,黑白双煞柯穆伦,助贤之后,安定天下无相让”。有了这几员前代遗留下来的猛将,雪薇自然不必担心月之国大举来犯之后的种种,她担心的,是苏霂取走的闪光玉,是否跟这次行动有关。 她手底下可靠的军力,大部分蕴藏在牟荣流雪带来的家族护卫里,不过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终究不是她自己的亲兵卫队,依照牟荣流雪那深不可测的性子,雪薇也难以说服自己长久的倚重她。 因此,现在除了安抚四代麾下的各路光国军,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要苏霂这次不动那闪光玉,她这个女王的位子,应该还能坐稳。 抱着最大的希望,雪薇强做镇定,将四代的诸多提案一一应准,上主们面面相觑,对于女君今天的乖顺听从感到意外。 柯穆伦率兵赶赴化云城外的向荣之地,龙啼兄弟也各带一支精锐战队前去敌军最有可能突破的地点埋伏蹲候,根据情报所指,月之国这次来袭,大有侵占土地的意味。 保家卫国的光域战士们,在前线迎击敌人,五代女君大门不出城门不迈,终日呆在凝光皇城里度日如年,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苏霂那个家伙危险,她卖出去的闪光玉更成了心头大患,这种压迫和愁郁,把痛失巨款的怒憎都盖住了。 终于,在光国军出动的第三天清早,新的危机如晴天巨雷降落在了毫无预兆的国都城内,铜墙铁壁的境界线上,无一敌患出现,反倒是一向安静和乐的域内,蠢蠢欲动起令人不安的暗影来,有暗巡密探来报,月之国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方式突破边防幻阵,正蚂蚁一样向四面八方悄然扩散,第一手拿到消息的督翼当机立断,放出消息称光国早有防备,早就提前一天将万千民众秘送到凝光城内了。 天魔教大战时,光之国国都的凝光城围护住域内众生的事,在战后流传甚广,各国对光域的未雨绸缪深感钦佩,也纷纷效法起来,在各自的境界中,修建城城相连的地下基地和迷宫城。 有了上一次的传言,这回,自然不会有人对光域的这项决策生疑。兵力远不如天魔教的月之国术师军团于是放弃地毯式扩散的作战方略,在苏霂的带领下,直逼凝光皇城。 “大人!”副将快马上前,斗志激昂的催促首领赶快下令攻城。 “不急不急。”苏霂摆手笑笑,扬起头来,眺望远处烟云下,裸露着尖尖峰角的云顶之端:“这大好的景色,马上就要从人世间消失了,可悲可叹啊。” “这是他们自找的,如果不窝藏这些累赘,他们的城还能多留几个小时!” “哦呵呵,不对哟。” 在副将充满错愕的注目下,苏霂云淡风轻的道出了他早就看破的真相,原来,他来之前就猜测,这是光之国府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对方根本来不及将那么多的民众送到凝光城内,现在的光国百姓,顶多集体转移到了地下城里避难。 “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先到这边啊!”看上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副将大为不解,抬高嗓门的瞬间整张脸上的肌肉都抖动了。 相较之下,苏霂的文弱气更近似一个单纯的读书人:“比起千千万万个蝼蚁,在我眼中,还是蚁后这类的家伙更值得摆平。” 光域的百姓确实在各地城主的指挥下,及时躲入地下城,各处,为了防患于未然,眼下也确实空无一人,苏霂在明知道一切的情况下,毅然决然选择将炮口对准早已失去最强结界的凝光城。 名动天下十余载的瑰丽皇城,在一夕之间,成为万千闪光玉火炮的瞄准对象,苏霂觉得惋惜,并不止因为这里面的一草一木将去而不返,他惋惜的,还有日夜守护在这里的光域敌者们。 “可怜你们竭尽全力打造结界,想弥补防御上的不足,到头来,还是毁于一旦。” 从北门炸响了第一声开始,凝光城内的所有人,就都从第三出口——只有极少数四代上主知道的秘密出入处悄悄离开了,负责指挥到最后一个人安全撤离的一诺,却没有跟着逃走。 为了使随时可能侵入的敌人不起疑,也为了目睹他毕生心血的最后一刻,一诺选择留下,在没有知会任何伙伴的情况下。 侵略者将破坏力极强、所需元能却极少的闪光玉□□石,垒成炮弹模样,塞入炮筒腔膛,厚积薄发,绵绵不断。巨响一阵连着一阵,到了最后,震荡和声音都毫无停歇。 一诺的大半辈子,都是在无声和沉默里度过的,这一次,他除了感受到震碎骨骼的地表波动,也听到了让双耳为之流血的巨响,还有一分钟,他对自己说。 回望逐渐变成了废墟的景致,这梦幻的一切终究走到了尽头,他想要好好的看着自己爱护了十几年的家园,如何在眼前化为乌有。这城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出于他的创造,从他的手里飞出,像是有生命的自己的孩子,那么的亲切,熟悉。 曾经有位前辈这样赞美一诺手中出世的凝光城,说它“无论从艺术或是实用角度来看,都是堪称完美的神迹”。 “这凝光城,这神迹,终是要消失在地平面之上了……” 这是一诺终此一生讲出的最后一句话,它充满了遗憾和不悔。在无法言喻的地动山摇、天塌地陷后,随着他的热爱,他的依靠,他的梦想,他的生活,永远消失在了滚滚的尘埃中。 苏霂的闪光玉,葬送了闻名天下的光域皇城,间接促成这一切发生的雪薇,从出逃以来,就一直魂不守舍脸孔惨白。 海蓁子留意到她的反常之处,询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一起出来的那些知晓内情的新人,跟着一个个青了脸色。 他们躲到被数次重修过的神无月聚居地遗址,好不容易停歇下来,还没等喝口水润润嗓子,海蓁子严肃的质问就飘向了五代全员。 “你们,关于这次月之国兵团的来袭,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是不是……对我们有所隐瞒?” “我们……从来都知无不言,怎么会隐瞒……”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大敌压境,入侵到关乎存亡的腹地,你们还要隐瞒吗?”很少出声质问什么的疾藤,这一次也忍不住张嘴了。 “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我们都出来了,那凝光城里的东西……比如什么财宝啊,资料啊,各种各样的……东西啊,不是都……”清风白舆试图帮女君解围,可一开口,就不自禁在意起那些值钱的东西来。 “金银财宝毁了就毁了吧,好在我们提前把重要的资料、藏书、一切关乎机密的东西转移了出来,不然,这么紧迫的时间,可真就要造成不可估计的损失了……”海蓁子为督翼有这样的先见之明感到深深的欣然与宽慰:“督翼,这次的事疑点重重,你怎么看?” “比起这个,我在想……一诺怎么不见了?”督翼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神经紧绷脸色发僵中的五代国主,没有当面说出什么令她难堪的话。 “是啊,一诺不是跟在后面吗?……我出去看看。”疾藤这次最为勤快,拔腿就往聚居地范围外的方向跑。 有一种不祥至极的感觉,从每一个四代成员的心底油然而生,他们许久未用过意识空间互相交流了,但这种感应,这种共鸣,在这一刻中,却是自发而起、不约而同的。 城已毁,人已逝,凝光城的上空,被经久不散的浓烟浊雾,满满的飘荡着、填充着。无声的悲歌,也随一场史前未有的大雪,奏响在废墟漫布、狼藉处处的这方土地上。 Chapter 1208 为了光域的芸芸众生,和国府的重要机密,他们舍弃了共同生活十余载的家园,而一诺,为了和这座家园同生共死,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在那样一个落霞满天、残阳似血的黄昏,他们没有在无边的静寂里等到一诺的归影,从那天开始,他们知道,这个伙伴,这个家人,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神无月聚居地遗址周遭被洛紫星涵的防护结界围绕,不断有出去打探各处消息的人,带回如出一辙的现状情报,各地民众还在地下城里躲藏,月国的潜入军团并未大肆猖獗的杀烧抢掠,他们只是上天入地的搜寻着凝光城里逃出的人,有初代、二代、四代、五代的统治者们,有上主、副使、执行者、编外成员的国府重臣,甚至还有,埋藏在废墟底下、可能仍旧保存完整的光域重要资料。 早在凝光城被当成众矢之的以前,督翼就未卜先知的取走了全部的文件资料,他将它们封锁在一个存储装置里,并交付到“重要之人”手中,比起各类风光大盛的王权信物,显然,是这些东西更为“致命”。 一道飘荡回来的消息里,有一则令人哭笑不得,那风之国的国主歌形传来信函,竟是在表达上次行动中对于光域的“亏欠”,他在信里字字恳切,表示不晓得这次借兵,是光域内讧所用。他的措辞让芙菱等激烈派很难相信,这是出于真心的道歉。 “唬谁呢,不就是听说四代的前副使们如今担当大任,所以后悔了,才来这一手的吗?” “是啊,那天我们要是被灭了,他哪还用得着事后来道歉啊?肯定是心愿没达成,不得不屈服于现状了。” “呵呵,你们内心也太阴暗了吧。”清风白舆自从走出那座皇城,就一直没有好脸色,她认为,当下无权的自己,和有权的某些人,也没什么差别嘛:“人家是来道歉的,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么恶意揣测,啧啧。” “你脑子没病吧?”神无月坠玉从来不惯病,就算她们昔日是上主也一样对待:“这么快就忘了那次风国队入侵是谁造成的吗?你这么偏帮着居心叵测的歌形,不会是他的同伙吧?” “呵呵,我只是觉得背地里说三道四很不厚道,你有本事走到歌形面前去对他说这些啊?否则就是偷鸡摸狗见不得人!” “白舆,不得对少主大人无礼。”牟荣流雪及时止住部下对坠玉的狂轰滥炸,姿态特别谦虚诚恳:“坠玉少主,实在抱歉,白舆她有口无心,请您别放在心上。” 哪知道,白舆歇了话头,鸳予草那边又不服不忿的狂起来了:“白舆没说错啊,我看呀,是某些人自以为飞上枝头,把自己当盘菜呢!” “鸳予,你也闭嘴。”牟荣流雪的语气冰了下去,声线里透出的威严叫鸳予草不得不屈服。 自从她掌权的司法府,被晴尊一句话全数让给神无月坠玉后,关于司法的一切事宜,牟荣就插不上手了,风头正起时被横刀夺走,很多人都以为心高气傲的千金小姐会按捺不住,谁知道,牟荣流雪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谦卑礼让姿态,叫初代也好,四代也好,都无从挑剔,没错可寻。 也有人说,国府的战场,是四代上主和五代上主较量角逐的舞台,如今却被第三方——四代副使们捡了便宜。若不是四代天地盟组织,从上到下一向同心同德没有芥蒂,怕是又要引发新一轮战争了。 在这里,有凝光城全部的居住者,初代的两位前辈自然也不例外,他们在铁质仓房里翻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着茶壶水杯,就忙着去一侧的山泉眼取水了,刚一回来,就嗅出了现场的□□味。 “牟荣啊,你带来的这些人里,也只有你上得了台面。”凤吟雪照毫不客气的说出这句话,把除牟荣之外的一众新人成员,抨击个遍。 白舆重新板起脸,鸳予草也怒不可遏:“你说谁呢?什么叫除了牟荣都上不了台面啊?我们招你了吗?” “就是说啊,你凭什么骂人?别看别人!就说你呢!”水露跟着愤愤不平。 雪照笑笑,将茶盘里填满了水的杯子一一递过来,海蓁子和芙菱忙伸手帮忙,又将一把年岁的前辈扶到椅子上坐好,雪照没有理会后辈们的质问,反倒勾起了清风白舆的怒火。 “雪照前辈,就算你教过我们几天,你也不能打击面这么大吧,我们自认为对你还算尊敬,可你刚刚讲的话算什么?” “你听出什么意思,那就算什么吧,不然,我还应该给你道歉不成?” “你这哪里有要道歉的意思?呵呵,倚老卖老,也不嫌难看!” “清风白舆!”海蓁子将茶杯用力放在手旁的石桌上,若不是这聚居地内部有大面积的木架棚子,还有可以烧开水的地方,他们怕是要在寒冬冷月里,一边挨冻一边生气了:“你面前的这两位,是初代时期,辅佐初代国主安定了光之国的上主大人,作为后辈,你是在用什么样的态度跟她说话?” “所以,你也是来倚老卖老的咯?”白舆今天有点沉不住气,眼里的不悦烧成了恨意满满的火焰:“你们第四代也是我们的前辈呢,这么说,你们这些前辈就随便虐待我们这些后辈、而我们连反抗一下都不行了?光之国从前是推崇倚老卖老的地方,但现在不行了,现在的统治者是五代女君,五代女君英明神武,一定会把你们创造的弊端一个个改正!” “倚老卖老?”饱喝了一顿的芙菱忍耐半天,见清风白舆这般有教无类不知回头,也禁不住冷嘲起来:“清风白舆,你从来的那天开始,就一直把这个词语当座右铭是不是?比你资历老的,劝诫你几句就叫‘倚老卖老’,比你资历老的,见你做错了事批评几句就叫‘倚老卖老’,在你眼里,我们这些资历比你老的,只要站在你面前就属于‘倚老卖老’是不是?自己心术不正,还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真够厚颜无耻的!” 清风白舆被嘉琦芙菱一番激烈的批评搞得目瞪口呆,论讲理,她不擅长,可是论爆粗骂人、撒泼咆哮,清风白舆自认为不会输给任何人,她撸起袖子,摆出干架的姿势却连根手指都不敢碰对方,只能扯着嗓子,吼得眼底充血、唾沫横飞。 嘉琦芙菱还来不及给她一拳,帮她闭上龅牙嘴,聚居地的结界外就传入一阵嘈乱的脚步声,凭借多年的经验,她和同伴们一致判定,是月之国军团找来了。他们都能大批量的隔空入境,能够看穿洛紫星涵的结界找到目标,也不奇怪。 “抄家伙!跟我们杀出去!”对清风白舆的教育到此为止,当下,芙菱眼中只有如何抗敌这一个念头,和始终在后面狠狠瞪着自己的后辈新人截然不同。 “就是!”千刺负责临时保管兵器,现在总算可以一一发还给诸人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土地,要躲也该他们躲!凭什么我们藏起来啊!” “既然打上门来,就没必要继续退缩了。”海蓁子带着众人流落在外,躲藏到这里按兵不动,并非因为畏惧,而是从凝光城里逃离的人之中,并不是所有都能够在战场上生存,一少部分可以浴血奋战,不表示所有的人都该跟着冒险,甚至牺牲。可如今,敌军迫近到眼前,再畏畏缩缩,就太有损颜面了。 洛紫星涵依照也俊的嘱托,一边维持结界,守护神无月遗址的完整,一边加入战局,和芙菱背靠背应付包抄上来的敌人,有好几次,敌人的攻击威胁落到白舆身边,芙菱都奋不顾身的替她解除了,最后还将她和水露塞到一个安全的地表浅洞里,自己则继续拼死作战。 “刚刚这小姑娘对你不尊敬,你现在还救她啊。” “我又不是公报私仇的小心眼!”芙菱鼓鼓腮帮,一脸的不客气:“再说了!碧姐教过我们!做人做事要恩怨分明!那些丫头不着调,好好教育就是了,终究是自己人,总不能比跟这些敌人还生分吧!” “就你话多,叨叨叨叨的,现在是在打仗诶!” “混账!还不是你跟我搭话的!” “真是服了你们俩,这么紧要的关头也能吵起来!”千刺一腿扫过,再一钢鞭敲来,二三十个月国兵就这么团团飞开了,除了他,余下第四代成员的作战,也是看得五代新人们目瞪口呆。 他们多半没想到,倚老卖老的这些人,除了优异的治国才华,竟真的可以以一敌百所向披靡,原本的不服气,在一少部分人心间,慢慢发生了质的改变。 国境线上的警戒加固了,举国上下的暗巡密探也加紧了搜找敌人痕迹的步伐,光都城神无月遗址这边,激烈已极的混战终于在次日清早画上句点。清点敌我双方的阵亡人数,月国来的八千兵团基本无一生还,光国军也折损了一千五元术师,巍峨肃穆的神无月家昔年根据地,霎时被血腥的气息填充弥漫。 月国侵略军团在与光国防护战队硬碰硬的战役中,损失惨重,大败于此,被锁定为头号主谋的苏霂却始终没有露面,到最后也是下落不明。 后来有传言说,他活着回到了月之国,不过因为这一战输的太彻底了,大概也没什么脸面继续在国府舞台上蹦跶。光域这边想想,也觉得有理,毕竟,月之国不会因为他炸了一座空空的皇城,而对他大加封赏。 战后,难解的谜团一簇簇浮出水面,这些问题,其实早就存在于天地盟的心中了。比如,月之国万余术师,是如何入境的,涡流?应该也只有这种可能了,不过,能一次性传送上万人、数千吨□□石的涡流,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达成呢?再比如,那葬送了凝光城的巨量闪光玉,又是苏霂从何处得来的呢?火之国如今掌权的人,应该不会这样无所顾忌的跟外域做军火交易啊…… “闪光玉的问题,我想也没那么难解释,如果成批购入太天方夜谭,那么对方有可能就是经年累月积攒了不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毁灭我光域的心脏。”海蓁子做出进一步分析:“这次行动,搞不好是月之国某个人筹划已久的,并非一时兴起的杰作,而时间,或许还能追溯到天魔教灭亡之前。” 督翼嗤然一笑,难能一见的讥色在眸底起伏:“能够创造出那么巨大的涡流,还顺利的把人都传送过来……这种本事,难道不是只有真神觉醒者才能办到吗?” “是光神觉醒者……晴尊?出卖了我们?”安无格一直在旁边仔仔细细的聆听,这时候也准时插话,引得五代新人们一阵狂笑。 “没文化真可怕。”嘉琦芙菱白了她一眼,要不是刚刚打完仗,她有点累,真想好好修理这没脑子的后辈一顿:“谁告诉你,全世界就只有一个觉醒者的?” “我就随便说说嘛,可没有恶意的。”嘴上说着没恶意,但恶意早就藏在心里的安无格不留破绽的对着全员察言观色:“我当然相信,这不是四代国主干的啦。” “目前在逃中、并被术法界各国通缉的真神觉醒者,只有雷神空雀和智神彼欢了。”疾藤早已派出飞云马,日夜在术法界各地飞驰巡逻,找寻这二人的踪迹,可惜到目前还一无所获:“不过别忘了,还有一个人在我们手里呢。” 火神西林,在督翼将国府全部重要资料装到异空间、托付给初代上主之后,这个至关重要的罪犯也被他转交到了洛紫星涵的牢狱空间里,西林并没有因为安静呆在地牢中而被仓促离开的天地盟遗忘,他是唯一一个活着落网的诸神团干部,也是唯一一个没有逃离意图的“囚犯”。 “坠玉,你跟洛紫到牢狱空间里,想尽一切办法,从火神嘴里挖出真相,我们必须知道,月之国这次,是在和什么人联手,又有怎样的意图。” “是,我知道了,督翼大人。” 战事告一段落,各处边境也陆续传来危机解除的好消息,民众们无需继续躲躲藏藏不见天日,毫发无损的从地下城出来了,回到家中,继续安居乐业和平度日。 可国府里失去的人和物,却再也无从追寻了。 始终在沉默着的雪薇,终于在这时走到众人前方,公布自己的决定:“各位前辈,国府的成员们,我想,凝光城既已损毁,国府总不能没有办公和议事的地方,原护光城的位置上,本就在建造新的楼阁,不如,我们现在到那里去吧,反正敌军暂时不会来了。” “敌军会不会又玩一次涡流大转移,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女君的话有道理,想要议事、处理公务,必须还要依靠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才行,神无月聚居地毕竟是遗址,有历史保留价值,加上面积有限,实在不宜久呆,就跟着女君的步伐,回到护光城去吧。” “可以是可以。”仗着是自己一方出的资,白舆很是傲慢猖狂:“不过,名字要另取,决不能叫那个晦气的‘护光城’!” “这个好说,叫什么都无所谓的。”在这种问题上,前辈们无一人跟新成员计较,哪怕他们从此将这里当成唯一的国府重地、皇城所在,作为前辈的一代代光域战士们,也不会有异议。 如愿回到还在建造中的皇城。刚刚躺下,雪薇就听到了轻缓的叩门声,心里抱怨着这里的规模就是比不了凝光城,出了宫门就是大道,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 一开门,她立刻后悔了,早知道来的是这位,她情愿装作睡着的样子,置之不理总比惹麻烦要强。 “督翼城主,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啊?” “抱歉啊,打扰了,因为有些话,我不能不跟女君大人说说,所以就来了。” 半个小时后,女君寝殿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停有银蓝色的气流从窗缝间飘出,又急速的消散在晚风里,途经到此的笑霜因为诧异放慢了脚步,紧接着又以为是女君遭到了敌人的偷袭,不及多想,她从正门闯了进去。 第二天,当人们发现那位智慧超群、举世闻名的四代上主时,他正在女君寝殿的角落里安坐沉睡。 督翼死了,被冻在一堵厚重又透明的坚实冰墙里,正襟端坐,垂头闭目,去的很是平静安详。 女君雪薇浑身鲜血倒在厅地上,对前来援救的医疗术师队队员勉力道出几句话,就沉沉的睡去了:“……月之国……杀我城主……夺我笑霜……伤我性命……我……要报仇……” 雪薇足足昏迷了十多天,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正是要为牺牲的前辈们报仇,她满眼恨意,怒火难平,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她斩钉截铁的断言,这就是月之国入侵者的暗杀阴谋,他们一连害死两个四代上主,不报此仇,她愧对将自己提拔并培养至今的晴尊姐姐! Chapter 1209 女君没能赶上督翼前辈的葬礼,在她昏迷期间,尺镜为逝世者做了全方面的检查,便于葬礼那天顺利下葬了,第一调查局方闻讯后,也十分震惊,以岐黄筍为首的督翼同窗们,全都哀恸不已。 另一方面,入侵光之国作战的月国大军崩溃惨败,为首的苏霂则不见踪影,神无月坠玉当即发出抗议书函寄往月之国,要求月国国府在最短时间内给予答复,同时,国府众员正式挪进牟荣流雪出资建造的新皇城中,在这里开会或办公,居住与生活。至于凝光城广袤的那片土地,依旧废墟成片,萧瑟荒凉。 由于女君极力要求带伤参加会议,故海蓁子等四代前辈不得不把议事地点暂定在雪薇的病榻前,屋子不算大,三五十人就挤得满满登登了,然眼下,并没谁有这个心情考虑寝宫扩建的事。 “坠玉,西林吐口了吗?” “已经连续审问多日,他除了打马虎眼,什么也不说。”坠玉有些头疼的皱眉,她不是没遇到过顽固的囚犯,不过像西林这样东拉西扯擅长调侃打趣的,她还真没碰到过几个,上头说不让用琅琊队长传下来的酷刑,她也只能用文雅一些的方式了。 “既然他不肯说,那就先作罢,不过,这里不比凝光城,罪犯也好,国府机密也罢,都必须做好十足的防护,半点差池都不能有。”海蓁子暗暗的咬牙握拳,他们极力忍住悲痛,是不想用自己的伤痛情绪使整个国府跟着消极,先是一诺,再是督翼,伙伴们骤然的离世,让他们又一次想起空城的灭顶之灾,这样的惨剧,竟没有终止的时候,海蓁子想起碧姐走前留给她的东西,还有督翼去世前几天,经常挂在嘴上的隐忧,就很难放心的,将“国府重要事物”完全托付给雪薇,还有雪薇背后蠢蠢欲动的五代新人集团,即便现在,光之国上下还是唯四代天地盟马首是瞻,但不久的将来,肯定会爆发一场大变革的:“寻找笑霜的事,也不能松懈,她或许,是唯一一个目睹真凶长相的人了。” 雪薇听罢,狠狠地一激灵:“是月之国!肯定是他们!虽然我没看清楚……可是……我知道!一定是他们!” “可月之国的术师,怎么会用这么厉害的冰术呢?” “这也不奇怪,月之国自从摆脱了天魔教的控制,就懂得从各国招揽人才了,或许这次,就是某个冰国过去的新手做的。”也俊随口说着,不经意的一瞥,发现站在殿门外变得有些沉默寡言的北迢界,他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寝殿,走到阿界面前敲敲其头顶:“发什么呆啊,今天的课业结束了吗?” “是,雪照前辈和让先生教授的课程,我已经全部掌握了。” 不同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新人伙伴们,北迢兄弟在学习方面,可是相当刻苦用心的,他们很受两位初代老师的喜爱,哥哥阿唤性格冷静,话少言疏,弟弟阿界聪明伶俐,活跃可爱,雪照甚至在心情大好时,说出“此二人必兴国运”的断言,可见,初代前辈心中,他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五代上主了。 “那不是很好嘛?怎么还哭丧着脸?”也俊把他带到附近一处旷地上,面积方面,他这个住惯了凝光城的人认为,很适合做新的武斗场。 “之前的那些伙伴,一个都没回来,现在笑霜和犀言又不在了,我……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太弱小了,才会保护不了大家……”北迢界的心情显得非常低落,他年岁不大,却有着成年人的责任感,和孜孜不倦的努力劲儿。 “想变得强大?简单啊。”也俊并没有说什么感性的话去开导他,而是突地上前,给了阿界始料不及的一拳。 那一拳,把北迢界瘦小的身体轰上半空,在他用力砸落在坚硬的地表上、并鼻青脸肿的脱落一颗牙时,并没有得到纳连也俊的心软和同情。前辈,只是走到他的面前,用轻蔑的眼神,扫视着躺在地上的挨揍者:“那就战胜我再说吧,否则,笑霜,犀言,还有任何一个你失去的人,都没可能回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啊!”北迢界一听这话,来了反抗的精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晃悠悠站好,怒视着让自己挂彩的也俊前辈:“我一定会把大家都带回来的!” “说大话是没用的,最现实的情况,假设他们被绑架了,你没有战力的话,要如何将他们夺回来呢?” “我知道了。”将口中溢出的鲜血,连着牙齿生生吞咽回去,少年北迢界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坚毅认真:“我会拼尽全力打败你的,也俊大哥。” 再说雪薇这里,她认识到,凭借自己一张嘴,一颗心,一份执着,无论如何都不会征得众四代的同意,她想要拿到军令王符,发兵攻打月之国,就只能另谋他策。 幸好提前被放出的龙啼佐俊成全了她,从逃离凝光城开始,龙啼佐俊和凤吟奕就一直躲在暗处尾随国府一众,从神无月遗址辗转到新皇城之后,他就打定了帮雪薇夺符的主意。 用龙啼佐俊的话说,他猜到了自己会被派到月之国去,他可不想一个人孤军奋战,所以拿到军令王符,等于是帮了他自己。 趁昔年的敌人天地盟疏于防备,他盗走藏在芙菱袖子里的军令王符,他用了非常简单的一招,幻觉伪装,扮成一个和父母走散的小女孩,成功博得黄毛姑娘的同情,最后得手。 光域现在的军令王符,由四部分组成,拼图一般的板块相互接缝,最后能连成整体,雪薇知道龙啼佐俊还等着她跟各国求情解除他俩的通缉罪名呢,所以对于取得王符一事毫不担心,为了彰显她这女君确实心痛于两位前辈的死去,为了合理的将眼中钉苏霂除掉,她毅然决然掰下了王符的四分之一,将它送到了凤吟奕的手里。 是的,比起这个阴险低沉的龙啼佐俊,雪薇觉得这个女的更靠谱一些。她还为了他们准备好两副遮挡容颜的面具,这样在月之国攻城略地,就更能肆无忌惮了。 雪薇甚至还在两人临行前提醒他们——“重创月之国的同时,再把苏霂人头带回来,就能保他们恢复常人身份,此后不再遭受通缉”,以及“随意的杀人放火也没关系”。 月之国,在青公主的主持下,国府会议照常进行了几天,众臣和民众也没有起初那样反抗到底的情绪了,似乎对于这位公主,他们打从心底的“认了”。 玉灵碧本无心接手除光域之外的他国国事,不过为了激起扶英振作的念头,她不留余力的努力尝试了,哪怕浮生空降眼前,带来巨大无比的威胁,都不曾叫她退缩。 可是,终其一生,她都没想到,自己将栽在这一次的乱战中。 身披光国战甲的光域战士们,在两个面具人的率领下轻松攻破月国境线,虽然他们没有听从为首男人的命令“杀人放火”,可对于前来反抗的月国军、护卫队、还有手持武器砍杀上来的居民自卫团,就算是出自光域的元术师,也没有手软,毕竟他们的心里,还留存着一股怒火,一股恨意。 是这个国家的某些人,促就了督翼城主和一诺城主的死亡。 杀戮在瞬间产生,又持续不断的挺进,扩增鲜血的浓度,哀嚎的响亮,月之国的领土面积比不上光域,但也并非一路就能冲到头的狭窄之地,趁“手下军团”在这片土地上努力征伐之际,龙啼佐俊撇下一同前来的凤吟奕,独自杀入月之国国都的皇城里。 他一直戴着面具,乃至于突围到川芫扶英面前时,叫后者错以为他是光域派来报仇的使者,扶英对身边目瞪口呆的王妹青公主哂笑,说她在前面呕心沥血,她背后的影子们却不肯消停。 连玉灵碧,也一度以为来的是专给督翼报仇的天地盟伙伴:“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我还是很佩服你的,无情无义的晴尊大人。”面具后的声音,叫玉灵碧闻之一怔,没有经过任何变声处理,龙啼佐俊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那些人,起码有不少是死于这个国家之手的吧,可你还能安枕无忧的呆在这,也是心大。” “你不是天地盟的人。”玉灵碧沉默片刻,扬起的目光里,满含复杂情绪:“佐俊,龙啼佐俊,没想到,雪薇还是把你放出来了。” “你没想到的事情恐怕还有很多。”佐俊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名字被女人念出来时,浮现在扶英脸上的骇然至极的反应:“比如,术法界第一皇城凝光城,已经化为焦土了。” “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替光域出头的吧?” “这你少管,只要知道,我是来取你们人头的就行了……以及,苏霂那个家伙在哪!”丢开面具,扔掉屠刀,佐俊挥动起黑流阵阵的天罡锏,随随便便一下子,就把扶英寝宫的四壁洞开了。 趁房屋倒塌之前,玉灵碧带扶英脱离危险区,龙啼佐俊紧跟着追出来,不由分说操持着武器,熟练的对二人展开夺命砍杀,长时间的囚禁并没有削弱他的战力和势头,反而,比之从前更凶猛灵活、攻击力也愈发精准了。 玉灵碧一直在帮扶英抵御攻击,可比起自己,她发现佐俊莫名的、更愿意把杀机冲扶英释放开来,她不能伤及佐俊,更不能对扶英的危机视而不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佐俊!快停手!这个人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做出让自己抱憾终身的事!” 而在龙啼佐俊眼里,这果然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想要求饶就编个合理点的借口!这个谎言连三岁孩子都不会信的!” “既然三岁孩子都不会信!我又怎么会拿来欺骗你呢!你仔细想想吧!千万别做出追悔莫及的事!” 玉灵碧步步退让,佐俊却是步步紧逼,也完全没有停下来冷静思考的意思:“我是龙啼轩昊的儿子!你那可笑的谎言可以停止了!再胡说八道我立刻毙了你!让开!” 把防御的重心落在扶英身上,自己就难免顾此失彼,那一锏狂流的横扫,击中了玉灵碧的腹部,她被轰出很远,爬起来时,整副骨架犹如散裂。 趁这空档,龙啼佐俊举起天罡锏,积累了沉重力量的一击,毫无犹豫和停歇的,劈向了正坐在地的川芫扶英。 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的玉灵碧,连阻挠的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看到扶英胸口喷涌出来的一汪鲜红。 扶英倒在妹妹的怀抱里,嘴上挂着细细的红线,他抬手,朝佐俊所站的方向伸去:“……我恨极了龙啼瑾,我不能原谅她……把你带到这个世上……” 玉灵碧感受到扶英的心跳渐渐止息,悲痛的闭紧双眼,垂泪咬牙。 而完成了首要诛杀任务的龙啼佐俊,却莫名的怔忪了许久,他唇齿打架,声线颤抖不堪:“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骗你,你确实是龙啼瑾和川芫扶英的孩子。你的父亲也是不久前获悉了你还活着的事实,他也在慢慢的适应和接受中,可没想到……” 面对真相突然的揭露与落实,龙啼佐俊难以接受,他居然……是姑姑和这个陌生男人的儿子?!姑姑的确曾经认他做儿子,可佐俊以为,那只是出于姑侄之情,是姑母对他血浓于水的眷顾罢了,可如今……他不但凭空冒出一对生身父母,甚至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在光域前国主的怀里慢慢断了气,佐俊不能接受突兀摆放到眼前的一切,尤其不能接受这样残忍的结果。他捂着头跪坐在地,崩溃的嘶吼起来,一声连着一声,直到把殿外的护卫军都惊动了。 他们直驱而入,带来了令玉灵碧恐慌而绝望的噩耗——光域军团大举来袭,在月之国战队和民众的拼死反抗下,终于狠下杀手,两方死战,血流成河。 她沉默了很久,将王长兄的遗体静静放在地上,火速的起身,揪起龙啼佐俊,这一刻,她眼里烧出了太阳般明亮的光,这光刺透佐俊的双眼和心扉,让后者感受到极大的异样。 “你听着,龙啼佐俊,接下来不论我怎样安排,你都必须接受!”她拾起龙啼佐俊丢开的面具,重新帮他戴了回去:“因为,这是你欠你父亲的,也是你欠月之国的!” 龙啼佐俊永远也忘不了,月之国尸横遍野的血景下,光神觉醒者那令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她站在月之国最高的建筑物顶端,面对冒出头来的冬日艳阳展开双臂,风渐渐浮现出浅白模样,环绕着她翩翩起舞,美轮美奂。 心情狂躁又纷乱的龙啼佐俊,见识到这样的一幕后,反倒心如静水了,天地万物仿佛一下子变得渺小,在这个世界里,就只剩下站在高处的女人。围绕着她舞蹈的白色气流渐渐笼成蚕茧似严密的光圈,这柔和明亮的纯白光团,越来越大,直到将世间万物全数吞没,直到将他的视野,填充完整。 龙啼佐俊从梦境一般的明亮中退出时,方才倒在血泊中的人们,全都完好无损的复苏了,他们簇拥在玉灵碧的身边,眼含热泪凝望着她。 龙啼佐俊于是知道,那是一招叫做“白洞”的复活禁术,如果黑洞,负责吸收生命,白洞就是释放重生力量的代表和象征,只不过这样大幅度的使用一次,就算是玉灵碧,也难以承受。 玉灵碧曾经在黑洞聚吸危难事件里,以这招保护了沙诺和从容,沙诺到底也不知道,那并非他猜想的那样、是他和从容特殊体质造成的。 清早的大雾漫天笼绕,掩盖住冰雕雪砌的世界。 玉灵碧用生命救活了两两互杀的光月国人,用即将到来的死亡化解了两国并非一朝一夕积累下来的矛盾和误会,可她告诉人们,她奢求的,并不是世人对她的赞颂和想念。 “你们看到了吗……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是扶英殿下的儿子,这个国家的新王……” “在遥远的北方,千里冰封的雪盖上,有我和他最后的归处……” 还在光之国沉睡、对这边急况一无所知的天地盟成员们,模糊的梦境里,看到绿发女人,带着苍白又无悔的微笑,走入水无痕尽身旁的那口水晶棺椁里,她静静躺好,双眼轻阖,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Chapter 1210 寒雨刺骨,冻雪凉心,梦里梦外,玉灵碧走入棺椁的那一刻起,满世界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柔软似阳春三月的柳絮,洁白如漫步天际的云朵。 这是超乎所有世人预料的结局,以至于在很多天内,都几乎没有人愿意相信,那个曾经拯救了术法界的光域晴尊、光明女神,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撒手人寰了。 她离开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还看见了她用毕生余力锻造出来的涡流,她拖着沉重的身子,从涡流里彻底消失,听不到身后不断响起的、光月两国人的震天哭声。 她用生命化解了两国的怨仇,在众生为之沉默和暗叹时,间接促使一切发生的凶手之一,女君雪薇再度发狂了,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原来,她是这样打从心底的不希望碧姐姐死去。 她在国丧当日,戴孝哭嚎,执着的起誓,她要继续找月之国这些罪魁祸首算账,结果,遭到了水无痕海蓁子狠狠的一记耳光。 海蓁子几乎没有打过谁,尤其是家人和伙伴,但这一次,她前所未有的愤怒,甚至失控的抓紧雪薇的肩膀,以足可捏碎的力度:“你还不明白吗?碧姐这么做,就是为了告诉我们,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不是你派兵攻打月之国,会发生今天的惨事吗!本就酿成大错,你却还是不思悔改!” “雪薇,这次你真的是大错特错了,昔年,我们都以为翎死于冰国之手,即便那样,碧姐也没有同意出兵复仇,你今天,违背她的原则和意愿,还让我们的大姐……光之国的支柱,为此丢掉了性命!你真是……太可恶了!”嘉琦芙菱有好几次都想出手揍雪薇,一直揍到消气为止,可如今的她,已不会那样鲁莽冲动了,她明白碧姐的心愿,知道碧姐并不希望他们责怪雪薇。 “我哪知道会这样啊!”雪薇狠狠的落着泪,放下捂住脸颊的手,面部火辣辣的,跟要烧起来一样,不过她更焦灼的,却是内心的煎熬:“我也是一片好意,我想着要给两个哥哥报仇,重新树立光之国的威信,让月之国那帮人知道我们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哪里知道……碧姐姐会这么做,我又没有让她这样,我又没有让她死!” “两国开战,牺牲的不仅仅是对方,我们国家派出去的元术师就会毫发无损了吗?督翼和一诺的死,我们不难过吗?可是难过,就该用更多的人命去换、去抚平我们的伤痛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碧姐姐会这么做,我也不知道她有能力这么做……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杀了我吧,让我给碧姐姐偿命吧!”雪薇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整个议事大殿里,只有她的哀嚎最洪亮。 “军令王符交出来。”芙菱眼神空洞,慢慢走到雪薇面前,伸出她曾遗失掉王符的那只手,雪薇颤巍巍的掏出余下四分之三,又小心翼翼的搁上她手心。芙菱看着,看着,就从怀里猛地抽出一把锋利的轻斩,对准腕部,用力削去。 雪薇下意识避开,才发现这一刀切下的是芙菱的左手,惨事在瞬间发生,鲜血如泼,连着那只指若春葱的漂亮玉手,倏然落在地上。 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当芙菱脸色惨白的倒入洛紫星涵怀抱中时,不止一声呼喊从殿内传出,人们纷纷去找这座新皇城里的医疗术师,本能的杜绝下一个命案的产生。 芙菱咬咬牙,在家人们惊恐万状的围绕跟关怀下,勉力扬起微笑:“我没那么脆弱……我不会死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大意……这只手……还及不上我们失去碧姐的万分之一……” 在那之后,嘉琦芙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笑打闹,因为她一直在昏迷,她的血虽止住了,命也保下了,可她的左手,却永永远远的失去了,这是她对于自己疏忽大意的惩罚,满载了她对失去碧姐的追悔和自责。 许久不曾尽情哭泣的海蓁子,这一个下着雪的夜晚,终于忍不住了,她窝在千刺的怀里用力大哭,她责备自己,如果不是她提议将王符暂放在芙菱手里,芙菱也不会切断自己的手,真要断手断脚,也该由她这个决策失误的元凶去承担! “我不准你这么说。”搂紧靠在自己身上哭的姑娘的肩膀,千刺让自己把那份哭意生生憋了回去:“芙菱已经糊涂了一次,我不许你再糊涂。” 光之国失去了一位称职的女王,月之国也失去了一位慈悲的公主,术法界南边地域的这个小国,紧接着传来令世间骇然的消息。他们的王子雨踪,投案自首,承认自己是之前几场王室命案的主谋真凶,月之国司法部门依照国律,判处他斩首之刑。 也只有惠茵檀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突然的举动。月之国被攻打前,浮生跑去和主动联络他的扉梦之寻碰面,结果迟归一步,他回来的那一天,战事已歇,阿碧已亡。 “就让我以雨踪王子的身份死去吧,如果还有资格立碑,也要这个名字。” 雨踪服刑后,惠茵檀带着他的骨灰坛远走他乡,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而在浮生雨踪生前,与他会过一次面的扉梦之寻,此刻,正站在遥远的域外冰原上,从玉灵碧水晶棺椁旁出现,有染指的意图。 这里四季严寒,冰深雪重,因处于冰之国带管不管的区域,所以行往的人相对来讲自由许多,玉灵碧早先将尽的遗体挪出水无痕墓地,也正是为了有这一天,和他能够两两团聚。 这一切,都被扉梦之寻看在眼里,他找到浮生,也是想以此来要挟一二,想不到,那个男人竟如此死脑筋,就这么追随自己的“妹妹”下黄泉去了。 “你来了啊。”指尖触摸到水晶棺盖之前,扉梦之寻停住了,并出声招呼背后,缓缓靠近的这个人。 水无痕叶一身冰衣武士的冰蓝铠甲,面容肃穆的出现在寻的背后:“寻大人,有我在这里,就决不允许你碰她。” “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是什么吗?”寻并不急在这一刻,而是悠闲的回头看她,嘴边,噙着一抹意义不明的浅笑:“就是收了你这么个知我懂我的徒弟,没错,我一直都在打玉灵碧的主意,一直都在……等待她死亡的这一天,可以彻彻底底得到她遗体的这一天。” “那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是什么吗?”叶有些心酸的浮现苍白笑容,却充满无怨无悔的坚定:“是认识了玉灵碧这样的朋友。” “白洞”是光神觉醒者的绝技,根据光神本身的觉醒程度来决定效用强弱,可即便觉醒完全,也没有谁能承受上万人的同时复活。这招术,就是在将自己的生命能量转送给别人啊! 每每想到,阿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义无反顾的用一己之身换得世间和平,一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英雄的叶,就对她又佩服,又心疼。 到了今天,她唯一能够给挚友做的,就是帮其达成与同族的尽“生不同处死同穴”的心愿。 “为此,我水无痕叶就算拼尽所有,也会阻止你的,寻大人!” “我记得,上一次你我同在一个战场上,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今天……却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了。” 沙诺和欧也从容乘涡流抵达冰国域外冰原时,正逢师徒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对轰,冰渊对战万千傀儡,满视界充斥着冰屑雪流和战斗木偶,对轰生成的乱流形成危险圈,至少目前,两个人都没办法靠近那里,稍有不防,就会波及其中变成亡魂。 在这无休止的争斗中,也唯有师跟徒能够听得见彼此的话音,水无痕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陪在师父寻的身边,她没想到,再次见面,却不得不以敌人的身份对峙。 “虽然这段时间我们两个没有在一块,可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四处搜罗强者的遗体,把他们做成没有意识、只知道战斗的傀儡。” “我喜欢每天欣赏他们无休止的死斗,倒下的那个很快还会站起来,跟永不落幕的戏码一样。这不是很令人欢喜吗?” “一点也不,寻大人,我曾经认为你的指令便是无上的一切,并跟随你诛灭了以胧月为首的水国五十族,每次看到他们的遗民,看到他们充满愤恨的眼睛,我都会想起那天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我们两个,都是这个世界的罪人。”水无痕叶的声线有些颤抖,眼里浮动出来的悔恨波光,一度被漫天的风雪掩埋。 “我的目的,并没有你所看到的这么简单,所以现在,就算是你,我也决不允许妨碍我,知道吗?叶……” 覆盖着厚重冰雪的原上土地,逐渐响起振聋发聩的隆隆声,叶当然不会忘,她的师父,姬神初一族的傀儡师,同时身负着山神觉醒者的宿命,他当初不知出于怎样的目的,麻痹武神迦络,故意装扮成武神的伪觉醒者,投入其麾下暗度陈仓了一番。 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寻为什么会选择那条危险的路,从与碧童年分离开始,一度以为挚友去世的她,就心如死灰的加入叛月,追随在寻的左右,她对待寻,犹如依靠自己的神明和信仰,她的傀儡术,全部师承于这个过往凄凉的男人,她理解他的痛苦,体味他的麻木,甚至把他的言行当做自己模仿的榜样,他一直在为完美的死亡戏目寻找“演员”,为此,叶成为他手中一把没有温度的刀,指哪杀哪。 终于,扉梦之寻这个深不可测的傀儡师,也迎来了末日的一天。他和叶在风域的一片沙地上,遭遇了敌人的围攻,为了救他,她被当胸刺穿,险些丧命,也是在那场战役里,她以为她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眷恋。 对着悬崖上空荡荡的视野,她无助的大哭,悲恸,她告诉冥冥中那个看不见的影子:那些最真的挚爱已经失去,但永恒的记忆却埋藏心底。 自此,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心如止水,真正意义上的过起了行尸走肉的日子,叛月重新分了组别,下达了诸多的任务,她却再也没有精神放在心上。 失去了寻,她仿佛也失去了留在叛月的意义。那次叛月进攻火域,给火域带来灭国危机,是她,扮作冰衣武士,站在叛月的对立面,对几个前来掠杀的组织成员施展了精神系禁术“幻念封禁”,从此,在术的制约下,叛月再不敢动侵略火之国的念头,水无痕叶也由此旧伤复发,几乎流干了全身的血液,从高高的瀑布上方坠落到万丈深潭之中,事后,她虽侥幸留住生命,却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感受自己的体温了,她就像一具活着的尸体,明明有意识,却冷得像块冰。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远离叛月的这条路上,逐渐发现,那个人还活着,那个数度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男人,以“不死”的新姿态重新站在她的面前了,还是原来的模样,原来的气息,可似乎,多了些原来没有的东西。 也是,谁又能一成不变呢,原本心中只装着一个寻的叶,不也在不觉当中,扩增了心湖的面积,并将它填充灌满了吗? “对不起,寻大人,我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叶了,那个被你救起来、并带回叛月的叶……” 扉梦之寻似乎对他的弟子真的没什么防备,至少在对轰最白热化的关头,他舍得就此停住,把集中力,挪到数米开外的地点上。 那里有两只小蚂蚁,从刚才开始就默不吭声的围观,就算之间隔了很多屏障与事物,也难逃他扉梦之寻的法眼。 “那边的小鬼。”扉梦之寻抬起指尖,无视从容的存在,直接将目标落定于沙诺身上:“我这里有非常有趣的东西,要一起来吗?” “你是拐骗儿童的人贩子吗?” 被忽视的从容并没有一丢丢的不爽:“……你是不是不打自招了什么。” “我完全不介意,先让你成为我的演员哦。”扉梦之寻离开危险的战斗圈,挂着无比阴沉的冷笑,朝沙诺步步临近。 从容不自觉的提高了戒备,沙诺也双眼发暗、冷静的目视前方:“不好意思,我对演戏没什么兴趣。” “那,就用实力来拒绝这份邀请吧。” 嘴上虽然调侃着,可心下沙诺并非不晓得,这个“傀儡戏作家”邀请他的真正意图,包括这家伙等候在域外冰原上、对晴尊遗体的觊觎之事,他都一清二楚了,这一次不远万里的奔赴,也正是为了阻止这位。 这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战斗,从很早开始从容就明白这一点了,她必须协助站在前面的、强于自己的伙伴们,帮他们取得最后的胜利。她在术法上最大且唯一的成就,就是她学会并融会贯通了烟拳。厉害如山神扉梦,在雪白烟气的进攻下也不得不放慢了动作,像有无形的石膏敷满全身,时间越久,凝固的越死。 山神的亢歌。 更让扉梦之寻意想不到的,是这招土遁领域中的神技,居然被一个童颜面孔的小鬼掌握了,高山在须臾中崛起,土丘在刹那间扩大,阴影迅速盖过扉梦之寻投放在背后的影子,不出片刻,这巨量的山石就会将他碾成肉饼。 “成功了!”从容在心中呐喊,手上的力道却分毫不敢放松,她感觉得到,扉梦之寻在她的制约下,已经失去行动的能力了,沙诺的土遁术一定会把他压垮到不能自理的,那样的话,他就休想再打碧姐的主意了。 满怀这样的信心和希望,从容不明白,为什么沙诺的背影有些摇晃,后颈的皮肤也渗出细碎的汗珠,她来不及分析前因后果,也来不及预知危险的时刻,只听到耳畔骤响起叶大人的呼声,她在提醒两人,迅速的撤离落脚点。 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从容箭步上前搂住沙诺的腰迅速朝旁边翻滚而去,明明已经淹没了扉梦之寻的山石,居然倒戈向施术者一方,仓皇逃窜中,从容因速度及不上而落后,数以万计的石锥向着她狂压过来,从容以为自己将要就此丧命,暴露于危机之下的背脊,被一股温暖的热流包裹。 一阵□□的震荡后,沙诺昏死在从容怀中,周遭土石成山,不少坚硬的锥体正冲着二人的张牙舞爪,近在咫尺随时都有致命危机。当从容意识到她和沙诺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被叶大人设法救下后,也一同看到了沙诺血肉模糊的右腿。 “沙诺……沙诺!”胸臆间有股剧痛在穿梭,原来刚刚,即便有沙诺拼死护住她,神级土遁的伤害力还是殃及在身了,从容从来没这么难受过,狠狠的吐出一口血,就忘了自己身处何方了。 叶在地上留了两瓶天水之露速效止血药,看着面前脸色发青、仍旧一动难动的寻大人,露出惬意的一笑:“寻大人,叶从小就有一个奢望,就是可以永远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我想这个经年的夙愿,马上就会实现了。” “叶……你居然用亚雷兹的冰封术对付我?!”仪容俊美、表情寡淡的扉梦之寻,第一次露出穷凶极恶的狰狞面孔,那神色中充满不甘,也充满了抗拒。 “不是对付你,是对付你和我。” 冰体迅速扩增成巨型冰墙,将两个人牢牢冻结在中间,这冰不同以往,具有无法比拟的封印之力,隔着透明而寒冷的冰幕,扉梦之寻还能看到水无痕叶陷入沉睡前,挂满泪痕的一张脸。 还于世间的灵魂,寄宿在没有温度的尸体当中,他却感受到了不应该出现的痛楚……是灵魂发出的悲鸣吧?他指责自己,又一次伤害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着自己的人。 ——叶,终究是我亏欠了你。 Chapter 1211 没有人知道水无痕叶和扉梦之寻究竟去了哪,冰国救援队巡视境外时,也只发现了昏迷中的从容跟沙诺。 这一年,月之国新主上任,据说他自毁容颜,顶着张丑陋不堪的面容,也不肯戴上面具遮一遮。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那个被术法界通缉的重犯龙啼佐俊。凤吟奕陪在他的身边,及时将光域余下的四分之一王符归还回去。 这一年,光域也发生了不少大事,其中一件就是他们的四代上主海蓁子,嫁到别国去了。 雷国的君主水无痕拓天,到底还是辞去了国主之位,他始终觉得弄丢碧瞳才会导致孩子陷落无底涡流生死不明,他对此日夜难寐,心中愧疚万分,不论身边多少人出言劝阻,他都义无反顾,他只想,用余生的时间将哥哥的孩子找回来。 不论纨姝怎么哭闹,拓天都没有半点动摇,他给了慕予和纨姝一笔钱,让她们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至于念冰、桦缘、寒苇鸯,也各有各的坚持,他们不肯离开,决定留下来等候拓天嘱托的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水无痕海蓁子,作为前国主水无痕拓天的亲姐姐,光之国名声在外的第四代精英上主,她自然有机会登顶,成为新一代女王,这也是拓天临走前,在国府众臣之中征得的最广泛意见。 唾手可得的王位,在任何人看来,都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可当事人海蓁子并不为此欢喜,按说,她已经不属于光国的正式上主了,外务府的事情,也早已转手给更适合管理的人,她肯留到今天,不过是为了那一份未解的情怀罢了。按说,这种可走可留的状态,应该让她有洒脱放手的觉悟,有开启另一段新人生的念头了。可出奇的是,她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春日将至,冰雪慢慢步入了消融时期,她披着单薄的斗篷,只身站在凝光城尚未清理的废墟前,早间的风吹拂她海蓝色的半长直发,抚摸她淡漠沉静的容颜,海蓁子以为,站在物是人非的旧景面前,她会忆起很多很多的过往,可是并没有,她的大脑里,一片茫然和空白,至少在那个人到来之前。 千刺依约而来,还是明快轻松的笑脸,从他的身上,根本很难找到消极怠工的时候,每一天都活的活力四射,万年式的阳光不变。 “这么冷的天,你穿的太少啦!”千刺将风衣外套脱下来,想也没想就盖在了海蓁子的身上,不经意给予的温暖,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会造成怎样的效应。 只是这种效应,生长于海蓁子的心底,从来没有枝繁叶茂的冒出来过,寻常的她,大概会为了保持距离而回绝吧,这次,她却有点贪恋这种感觉了:“谢谢。” “说吧,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啊?”千刺一脸期待的样子,时光的流逝没有在他脸上刻下苍老的痕迹,只不过比之当年的青涩,他如今成熟了很多,也黝黑了一些。 海蓁子看着他,忽然又将目光挪向远处,成堆成堆的乱石上:“我想问你两个问题,你能仔细认真的回答我吗?” “当然,你想问什么,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第一,从前还有现在,你是否有心仪的女子呢?” 千刺完全没料到海蓁子会打听这个,愣了一会儿哈哈笑起来:“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海蓁子,你今天不大对劲啊哈哈哈!” “你答应我了,会仔细回答,并且知无不言的。”海蓁子没有跟着他一起笑,而是静静的,认真的重申了一遍。 “说的是哈!”千刺难为情的搔搔重新长成刺猬状的头发:“我承认,曾经是对一个水之国的女孩子动心过,不过她嫁为人妇后,我也就死心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嘛是不是!” “那现在呢?” “现在啊,如你所见,我还单着呢!”千刺神气活现的拍拍胸脯,哪有一点单身汉的寂寥样子。 “那你就没想过,改变这种现状吗?” “我说海蓁子,你今天究竟怎么了啊?不会吧?当起婚姻介绍人要给我找老婆了?”千刺嬉皮笑脸的把手伸过去,和海蓁子勾肩搭背起来,熟络亲密的犹如对待自己的兄弟。 海蓁子任由他跟自己拍拍打打,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提问上纠结,当然,她也没有把千刺的玩笑话当成一个应该认真答复的问题。 “海蓁子,你还记得不?曾经,就是在这里,我们一群人绕着凝光城跑圈,我们男的做错了事,还进行负重练习!现在啊,城毁了,城墙也倒了,过去的那些事,就跟上辈子的经历似的!”笑谈中,他明朗灿烂,露齿弯目,可唯有海蓁子能看见,在这层伪装之下的怀念和悲凉。 她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许久的,不发一言。千刺面对面的瞧着她,忽然抬起手拨开她散落到额前的发海,这个举动,温存暧昧,让海蓁子忍不住发颤。 在许多许多年前,她就对这个男子一见倾心了,不同的是,那时候他们还是少不经事的少年少女,而如今,他们都已大不相同。 “对了,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啊!” 千刺眼底的追念和伤感完全消失了,海蓁子略显失落的笑笑,但仍充满了希望的目视他:“听说,你要到域外冰原去,给碧姐守陵。” “嗯,碧姐和尽大哥在那里太孤单冷清了,好歹,我过去了,每天还能给他们说个笑话听,你看我这一辈子啊,什么成就都没有,唯独一点……笑话积攒了不少,哈哈!” 他用欢快的语气,诉说着令人心碎的事情。海蓁子听了,忍不住落下泪来:“那里不比光域,四季严寒,你一个人受得了吗?” “别小看我,我可是千刺啊!别说域外冰原,就是让我住到极北的格欧费茵岛,我也耐得住!放心吧!” “我自然是信你的,只不过……我想征询你的意见。”如果不是面对必须选择的两条路,她想,她还会将这份真心掩埋起来,事到如今,再不说怕是就无机会了:“千刺,你愿意带我一起去守陵吗?” 她充满希望的看着他,双眸中满盈盈的秋水柔光,叫千刺移不开眼,大概过了很长时间,他从这份沉迷中苏醒过来,用力晃晃头,完全把海蓁子的话当做了玩笑:“这个玩笑不好玩,海蓁子,别闹了。” “我是认真的,你愿意带我去吗?”她又问了一遍,近乎于卑微和恳求的姿态,完完全全失掉了尊严也在所不惜一般:“我想和你一起去,你愿意吗?” 千刺错开她对上来的视线,不住的摇头,摆手,语气也有些仓促:“这种苦,我一个人受就够了,我不想你和我一起承受。” “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 “可我在乎,我不想让你再受苦了。” “……好,我知道了,那么,彼此珍重吧。” 她苦涩的笑了,黯然惨淡的转身离开,没有哭泣,没有伤悲,可心里血流如注的痛楚,只有她自己体会得到。 直到那日她“出嫁”,千刺才彻彻底底明白过来,海蓁子当时的惆怅因何而起,当她听到自己拒绝了同行的请求时,海蓝色的眼中溢满了伤悲。 海蓁子“远嫁”雷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归属给哪一个男人,恰恰相反,她这一生都不会有嫁人成家的机会了。她的“丈夫”,是一个国家,一个名叫雷之国的国家,而雷之国有从古不变的规矩,嫁给“国家”的女人,是无法拥有自己真正的丈夫的。因为雷之国决不允许女王的男人将来有机会掌权,即使女王找男人生孩子,这个男人也不能拥有任何权力,即便女王的女儿将来继承王位,也要效法她的母亲,或孤单一世,临终禅让,或暗中苟合,不见天日。 按照雷之国女王即位的仪式,海蓁子在光之国的“娘家”给自己穿好了有象征意义的银色礼服,“大婚仪式”,又名女王的“登基仪式”,就算她籍贯在此,也必须以“嫁入”的外来人身份“加入”到雷国王室跟国府中去。雷之国是男权至上的国家,女性无法直接成为统治者,必须先剔除姓氏,以“嫁”的方式重新进入王族,表示其为“王室宗族的女人”,即便为王也只是有着王室姓名的“仆”。 千刺亲眼看着银色婚袍的女子妆容鲜妍,神情幽寂的走入了雷之国派来接迎的马车中,她甚至没有回眸看一眼这片物是人非、但繁华依旧的江山。 海蓁子“出嫁”的那天晚上,所剩无几的四代上主聚在一起,喝了个昏天黑地,他们料到海蓁子会答应这场远赴,却没想到她点头并付诸行动的如此迅速。芙菱搂着绿阳的肩膀,喝得痛哭流涕,嘴里念着如今就只剩下她和绿阳两个姑娘了,想起绿阳曾经作的“女少主画像”,她就难受的背过气去。苍棱和荆棘的兴致也很低,坐在那儿闷闷沉沉的喝酒,疾藤也没了睡觉的悠闲心情,一直寡言少语的靠窗眺月。 也俊拍拍兄弟的肩膀,已经不下一次鼓励他追上去了,可千刺,只是不发一言的喝着闷酒。 “何苦呢,早知这样,当时答应不就好了吗?” 面对规劝,千刺也只是一味的晃头,旁人猜不出他的心情有多复杂,但是他难过,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他们可都瞧见了。 旋鹰来敲门告别,又牵动起嘉琦芙菱的泪腺,她哭着问,到底还有多少朋友,伙伴,家人,要离她而去。 “少主,不要哭了,对你的伤不好。” 如今的旋鹰,已经懂得照顾和体贴人了,风扬大哥他们还在的时候,就经常打趣,说海蓁子是大功臣,一面给天地盟引入了旋鹰这等人才,一面,也塑造了一个全新的旋鹰。 “我本来,是要跟着海蓁子大人一起去的,可她说,还有事情要我做,就带着俏玉公主一个人走了。” 海蓁子行前,嘱托自己的三名副使,软素和月继续主持外务府事宜,旋鹰则被派到宝绿岛,去帮助萧桃副队长他们,或许有一天,软素和月也会一块儿到宝绿岛去,因为那时候,五代的外务总长,应已可以担此大任了。 事实上,其他部门、大城无不如是,自打四代上主阵亡、离开,四代众副使就成了各个领域的顶梁柱,可他们知道,国府的血液也需要更新换代,正如四代国主所言,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鲜为人知的是,旋鹰走时,手中握着一份至关重要的秘密事物。这个东西,也在未来的某段时间里,成为搁在五代女君心头上的一把悬空利刃。 —— 雷之国国主退位让贤的消息传来以前,海蓁子就握着一纸诏书频频发愁,她不知,这东西该向谁托付。彼年人才济济的光之国,今天呢?知根知底、可信可赖的,又剩下多少? 初代的两位前辈,甚至于二代的前辈们,都已日益憔悴,劳乏不堪,海蓁子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天天的老去,一天天的更向往安宁平静的生活,便没有办法再自私一回,哪怕依然是为了光之国。 四代所剩无几的伙伴们?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另一个伤痕累累、身心俱疲的自己? “给我吧。” 就在远嫁前,最是不知所措的这段时光里,那个充满争夺欲的声音出现了,它是象征毁灭的开端,还是希望的起始,海蓁子,终究也只能赌一把了。 她于是,警告,嘱咐,拜托,恳求这个人,不论之前种种,是非对错,从接到这一纸诏书开始,都代表过去的时日已经结束,未来的时光,即便自己远在他处,也会紧紧盯着这里。 因为,这是她海蓁子,一场输不起的豪赌。 她将诏书交给雪薇的下一个钟头,后者就迫不及待想要毁掉它了,甚至都来不及看上一眼。 亏得海蓁子技高一筹,留了后手,暗中盯梢的旋鹰见雪薇果真目的不纯,便依照上级事前的吩咐,假扮蒙面人将晴尊留下的重要诏书夺走。 海蓁子没有对自己信赖的旋鹰隐瞒诏书内容,那里面明明白白烙印着玉灵碧的笔迹——任何光之心测验合格者,都有权凭这诏书废掉雪薇的王位,夺走她的王冠。 众所周知,雪薇还是名稚嫩少女时,就进入凝光城了,当年一入,就立刻成为光之心认可的合格者,可今时今日的她,却莫名排斥这项测验,她想尽一切办法,在选拔人才的过程里越过这一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叫人费解生疑。 —— 马车车轮转动的辘辘声,伴随着俏玉进入梦乡,海蓁子靠坐在装饰华美的车厢里,抱着安然入睡的小侄女,思绪不自觉的飘向远方。 在光域这十多年的岁月里,她学会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如果这算是一场人生的游历,那么她往后的生命里,将再无奢求。 因为,她所有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都留在这十余载的光阴中了,她所有的眷恋和不舍,也都凝固在这片距离自已愈来愈远的土地上。 掀开车帘,她望着日暮荒凉而炫目的景色,悄悄的落泪了,为保护光域的重要资料,她甚至来不及取走积攒多年的照片,今后的余生里,她只能凭借记忆,去目睹那些永不褪色的容颜了。 Chapter 1212 近来,春水绿阳经常出入赫翼落发修行的那座白月庵,听那里的师傅们讲经参禅,她原就是个不与世俗为流的“异类”,当初加入天地盟,也只是为了逃避春水家的身份,然而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会在一个从来没考虑和奢望过的地方停留这么多年。 那时候的一场梦,让她忽然发觉,与青灯古佛常伴、看红蓼花深寂景的日子,是她最向往的安宁。 人奇则清,人僻则净。千刺曾经不能理解这种人,觉得他们举世难容,格格不入,可时至今天,他也在一瞬间顿悟了许多从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明天,我就要走了。”他坐在白月庵的小堂里,对着面前静静斟茶倒水、一脸平寂的绿阳说道。 “啊。”她也只是淡漠的应了一声,毫无意外。 “你打算,后半辈子都留在这里吗?” “不知道。” “大概从此以后,我就要跟所有的人天南地北了。” “呵。” 千刺居然能从这个绿阳嘴里听到笑声,他故意把眼睛睁得溜圆:“你笑了,你居然笑了!” “你今天是专程来我这里伤悲春秋的吗。”笑了一声后,绿阳很快恢复清冷的本貌,手中茶气清冽甘香,淡雅宁人。 这个浅色调的女子,对待什么都是淡淡的,清清的,比之当年入目时的冰冷孤傲,如今的绿阳,更像是一个俗世的女子。 “你就没发现,你和最初来的那两年不一样了?” “有谁又和最初的自己一模一样呢。”静静的叹息,垂眸,似笑未笑间,她已起身步往佛像那里,虔诚的进香参拜。 千刺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未来的那个自己,独身一人,却全然忘了孤寂为何物,当一个人心如止水,当一个人洗净铅华,那么他距离四大皆空,又剩下多远呢? 人生憾事十有八九,他最大的遗憾,却是看懂那颗心的时候,太迟太晚。 他没有使用便捷的涡流直达姐姐那里,他只身上路,远渡重洋,最后登陆在冰国的域外雪原上,当时下着不合时节的鹅毛大雪,他忘记戴好兜帽,步履蹒跚的行走在深厚松软的雪层中,百里之外,有他的归处。 火之国有千年墓葬群,光之国有国都墓园区,在遥远的域外冰原上,也竖起了一座宏大的陵寝,它被后人们称作“光帝陵”,据说,地宫下安葬着一对生前恩爱的夫妻,两个人都背景显赫,贵为王室。 这一年开始,千刺成为了光帝陵的守陵人,那巨大的水晶棺椁里,封存着光之国第四代国主玉灵碧,她的容颜透过棺盖仍可观摩清晰,年轻如生,宛似熟睡。在她的旁边,还葬着一个男人,那是她毕生的最爱。 不论花费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千刺发誓,一定会亲手盖造出,属于她姐姐的“沉睡之所”。 千刺离开的一个星期后,苍棱和荆棘也陆续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有人说,他们一个成为了铁匠,此后靠着打铁卖刀度日,另一个去当了牧羊人,过着平淡朴实的生活,也有人说,从来没看见过他俩,他们大概,也和后来的这个春水小姐一样,剃光了头,远离红尘俗世了吧。 世事无常,有人孤芳一世,视名利为粪土,明明唾手可得却从不珍惜,也有人执着功名,信利益为神明,挣扎大半生却一无所有。 她本就是个来时无声,去时无痕的人,落发为尼,是决定也好,是远虑也罢,她都没有提前知会任何人,当芙菱再次看见她的时候,绿阳,已经更名为“净尘”,是这白月庵里的修行者了。一身缁衣,神容宁静,挑了毡帘跃出身形,竟像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芙菱看着她手中提拎的火烛灯,看着白月庵里远离尘世的一切,长满绿苔的球形圆口粗糙石缸,里里外外落着不合时节的火红小枫叶,然而这种灼烈,点不燃绿阳眼中的生机了。 芙菱什么也没说,只冲她恬静的一笑,心里明白,这大概是,属于春水绿阳最好的结局了,从一早开始,她就不适合生长在纷扰的俗世中。 芙菱这次出来,没有要洛紫星涵和她同行,即便那个家伙唠唠叨叨一定要跟着,手腕的断截处已经开始结痂了,那种痒中带疼的感觉,一直像爬在芙菱心口上的蚂蚁,让她难受,煎熬,却难以启齿。 她,已经不希望拖任何人的后腿了,更不希望所剩无多的家人们,还要为了没用的自己操心伤神。 “绿阳出家了,苍棱、荆棘、千刺都走了,哥哥马上也要去冰之国了……那下一个,还会是谁呢……”芙菱嘴里念着,心里想着,一个不留神,踩在西瓜皮上险些摔个四脚朝天。 “对不起!芙菱姐姐!”北迢界一个滑步蹿到芙菱跟前,慌不迭地道歉,并把西瓜皮迅速捡起:“我正在练习瞬术,不下心就……你没摔到吧!” “你呀!”好在有惊无险,但芙菱还是惊了一脑袋汗,她伸手戳戳北迢界的脑门,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毫无怒色:“玩什么不好,乱丢西瓜皮!” “我是在拿这个练习啊!”北迢界兴冲冲的挥了挥三角形西瓜皮:“师父说的,想要短时间掌握瞬术,就要突破极限!于是我就想到这招啦!一下子将西瓜皮丢远,然后我什么时候一下子蹿过去接住了!就算办到了!丢的越远!接住就表示我的瞬术越厉害!对不对!芙菱姐姐!” 芙菱想了一下,颇为赞同的点头:“是个简单快捷的办法,你小子还挺灵光的!” “名师出高徒嘛!哈哈哈!”北迢界呲牙大笑,乐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那你这‘高徒’,知道自己的师父要走了吗?”席地而坐,芙菱无拘无束惯了,就算这里都是荒凉的野草,她也不嫌弃。 “什么?”北迢界愣住,显然在状况之外。 芙菱于是把哥哥也俊要带妻子儿子回冰国去长住的事情告诉了他,说者无意,听者可就站不住了,将西瓜皮远程射入垃圾桶后,风一样的跑远了。 “这小子……真是行动力迅捷啊……”芙菱望尘莫及的感慨,遥想当年,她也算是北迢界一类的精神旺盛者吧。 北迢界对瞬术的拿捏还不是很熟稔,他干脆采用最踏实的速跑方法,一溜烟火冲到新皇城的外门边,当时,纳连也俊正搀扶妻子上马车,察觉到背后跑出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孩子,慢吞吞的回身。 “我当谁呢,原来是你小子啊。” “师父,你要去哪?你还回来吗?” 也俊走向自己的徒弟,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小子的师父了,从那天揍了小家伙一顿开始,一切进展似乎就稀里糊涂的:“师父要带着老婆孩子去探亲,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可说不准咯!” “师父,阿界还没跟你学着本事呢……”北迢界委屈的低了低头,说话的动静也愈来愈小:“阿界还有很多东西,想跟师父学……” 也俊看了满眼不舍的小徒弟一会儿,伸手往其头上敲了一拳,听到他吃痛的“哎呦”,又用手指捏了捏他的小圆脸:“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摆出这种弱者的表情吗?再这样我揍你哦!” “师父……” “好啦,别哭丧着脸,师父又没说不回来,不过想长期当我徒弟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现在的水平是不行的!” “那阿界要怎么做?师父才肯留下教我?”北迢界扬起水汪汪的眸子,那里面充满了希望的光辉。 也俊打从心底不忍心伤害这样一颗纯洁的小水晶,可作为一个师父,作为一个男徒弟的师父,他不能把对方当成水晶,只有当成金刚石,反复磨砺击打才有可能让其在将来的岁月里大放光彩:“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如果把瞬术完全掌握了,我就教你下一个本领,不然的话,你我师徒缘分,到此结束,明白吗!” “是!阿界一定会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 沙诺和从容被冰国护卫队送回光域后,就回到了天魔教大战前,那座有着地下酒窖的宅子,欧也一家三口为了收拾屋子花了不少时间和工夫,他们为的,不单单是自己,还有沙诺,他们希望能尽快给他一个完整舒适的家。 沙诺失去了右腿,在那一场同扉梦之寻的较量中,为了保护从容,为了抗争敌人,永永远远的步入到残疾人的行列之中,可自从他苏醒以来,从容等人,就没在他脸上看到过伤悲惆怅的模样。 从容明白,他也许是故作坚强,不想让自己,还有这么多的好友至交伤心罢了。 “说不定,我们两个可以成为兄妹。”芙菱来做客时,刚好赶上欧也家吃晚饭,她难得能蹭一回,用仅剩的那只右手举杯,调侃将自己掩饰的过于完美的沙诺:“你觉得呢?不会嫌弃我吧?” “岂敢岂敢,我就是担心也俊少爷不答应啊。” 沙诺话音一落,满屋子跟着笑了起来,橙,莉莉卡等沙诺小队的人,还有爱弥瓦尔、小鱼等风组织的人,加上欧也一家跟夜曦果儿,真是别开生面的欢喜热闹,引人生悦。 “诶,怎么没看见紫韵啊?”酒过三巡,芙菱点了点现场的人数,发现独少紫韵一个,兴致颇高的她于是丢下果酒瓶,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去:“别急啊,我去把他捉回来罚酒三箱!” “芙菱,你喝醉了,还是回屋休息吧!”从容忙上前搀扶,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找。 “没关系!别小看我!你们不知道,我当年刚刚遇到紫韵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大姑娘呢!是不是?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秀气的男孩子呢?哈哈哈……” 芙菱说起了令人怀念的事情,从容又何尝不是呢?当年种种初遇,从朋友到敌人,从至交到爱侣,她把每一份过往都珍藏起来,时不时的挖出来看一看,提醒自己,她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 有些事情,注定发生之后要躲藏在记忆里,哪怕消耗一辈子的时间。 紫韵漂零曾恨过疾藤,恨他在大家最需要他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可现在,他对他已经没有了那种感觉,仿佛一下子回到年少初相遇时,彼此以心换心、真诚互待的日子。 “你这个样子有多久了?”抚摸不断咳血喘息的友人的背脊,紫韵忽然难过的湿润了眼眶。 “不要告诉其他人。” 疾藤没有吐露太多,他唯一的恳求,是希望紫韵能替他保守这个秘密。当然,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连年征战、旧伤未愈,患疾之后没有声张,没有进行及时的医治,他不后悔,哪怕已经料到自己时日无多。 他不肯说,也是因为一旦声张,这里的家人们就会争先恐后的医治他、照顾他。然而,一个眼睁睁看着家人流逝于时光、化为黄土飞灰的失败者,他有什么资格继续享有这些? 他的脑海里适时响起一句话——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曾经,他不止一次想要逃离上主的身份,摆脱这重枷锁,他当时办不到,是因为有太多的放不下,而如今,他可以了无牵挂的走了。 去一个,谁也找不着他的、安静优美的山水之地,度过余下的光阴吧。 “不行,你这个样子,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不许走知道吗!” 望着紫韵匆匆离去的背影,他幸福的笑出了声,仰头看了看星光璀璨的夜空,曾几何时,他就那样躺在房顶上眺望这墨蓝色的宏伟天幕,自由闲适,潇洒随性。抬起手,能再次捕捉到片缕微光,疾藤于愿足矣了。 “紫韵,还有我的家人们……我也要出去走走了,这趟早该开始的旅行……” 他所谓的旅行,是不存在归期的,虽然后来有人说看到他进入化云城的未知森林里,可再后来,就没人见过疾藤这个人了。 疾藤或许不知道,其实还有几个人,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们的时代,当真结束了。 这一世的繁华,他们肩并着肩,手挽着手,一同见证,也一同看尽了。 头发的长度,款式,都恢复成当年的模样了,嘉琦芙菱努力搜遍记忆,最初自己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唱着什么样的歌。 “有一座城名凝光,碧玉宫屹立中央,神使宫至尊圣殿,左右臂膀。 仙羽宫药草清香,弃忧宫笑带感伤,潇云宫路远遥遥,月华殿旁。 海芋宫里静深如海洋,含笑宫中含笑盛放。 荷颜宫下芙蕖绕香榭,镜水寒宫云雾苍茫。 雪宫冰琢玉砌,月宫夜莺歌唱,烟箩宫里择花,送木兰宫插上, 龙扬宫前麒麟,风雅宫亮堂堂,天忍挑灯照窗,疾云坠梦乡。 洛禹宫剪秋萝,映红赤火宫墙,冰河宫三色堇,紫染音锁横梁, 天城巧夺天工,飞影速如雷光,展翼宫边白鹰自由去翱翔! …… 云浮珍珠山巅上,眺望着果米天香,桃源一角白莲池,碧波荡漾。 华衣美服卿绒坊,笔直不屈竹沁香,比翼丛林风月树,情歌来唱。 半月梅树雪下自芬芳,木槿花田空旷瞭望。 山樱野林飞红漫天卷,蔷薇王国玫瑰飘香。 辽阔日月广场,天地神坛雄壮,恋藻浮萍吟诗,茵野绿洲飞扬, 冰雪寒潭清冷,徜徉水颜天光,鹦鹉洲上来客畅游在此方! 海天一线逐浪,漫上小园丛芳,水银汀浮彩灯,紫荆书院冥想, 百叶影园走过,看昙园花开放,林棚新鲜蔬果美名响当当!” …… 坍塌狼藉的第一皇城,入目的只有荒凉与萧索,日头跳出地平线前,芙菱仍在这里摸索,她在寻找,当年无数次进进出出的那扇北门,那扇,承载了他们无数欢欣苦楚的入口。 她在废墟当中,看到了一块覆满尘埃的匾。举手轻轻拭去上面落盖的灰土,现出了早已掉色的白色底木,上面有三个已失尽往日光彩的大字——“凝光城”。 那个瞬间,她泪如雨下。 嘉琦芙菱将匾擦拭干净,又用仅剩的那只手拾起角落里的竹枝扫帚,一个人孤零零的,扫净“北门”前散落的乱石和沙土。 有人看到,在那样一个朝霞似锦的清早,一个金发的姑娘,在城门外孤独的吟唱,手中的扫帚不停的轻挥,扫动。 Chapter 1213(完结) 漫樱谷因有各类樱花闻名于世,可也没有谁硬性规定,它就只能栽种樱花。大半辈子都在平庸过活的欧也从容,这次非得出类拔萃一把,在门前种满了金灿灿的连翘,这种花和迎春很像,都是远远一看,跟近了金山似的,不同在于,迎春花娇弱,相比之下连翘就要强韧许多。 就像今天的欧也从容,再也不是初入凝光城时,那个看似麻木平静、实际上唯唯诺诺胆小消极的姑娘了。 转眼半年过去,欧也家集体搬进崎岚山也有一段时间了,女仙回空城,就将漫樱谷的几座小屋子腾了出来,她老人家神通广大,远隔万水千山也能知道欧也家要搬离光都城的事,她舍不得后园里种的那两亩稻谷,百岁为仙,还跟个孩子似的央求从容帮忙照看。从容也不见外,俏皮的同她打趣儿,说这叫“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住人啥都短”。 崎岚山也不似当年了,山上路难走,山下却四通八达起来,有新兴的村落,繁荣的街市,连通信也方便多了。从容一面照看家里,一面时不时的拿东西到集市上叫卖,她住山靠山,在崎岖难行的山涧里经常能采集到旁人撷取不到的事物,在集市上也经常会卖个好价钱,虽然她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应该帮着爸妈以酿酒为业,不过,自给自足不怕多,多会一样手不痒,她还是乐得其所的。 这天卖出去整整一筐奶蜜白桃果,她心满意足的到信箱里查看,果然双喜临门,有一封厚厚的信等着她呢。 信是果儿寄来的,作为知道从容下落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果儿就差没一起搬到漫樱谷来住了,写信那是隔三差五常有的事,不过通常都是调侃居多,正事没几个。 为此从容还在回信的时候吐槽她,一把年纪就别学小丫头古灵精怪啦,让她讲点正经事。果儿也真听话,这次来信,不但有满登登的内容,还捎带了不少如今的光域图画。 从容沙诺离开后不久,夜曦果儿就从实习期的城主,正式升格为镜火大城的管理者了,不能和赤魇并肩同行,一直是果儿最大的憾事,如今,她用这样的方式怀念赤魇,也算得偿所愿。 橙率领的沙诺小队,跟着秋之翼然一起加入了冰衣武士队,从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分别时,橙这个嘴硬的小子一面落泪一面说没有舍不得的样子,现在好了,然姐代替叶大人,成为了冰衣武士队组织的新首领,和夙一姐同心协力。 说到冰衣武士队,就不得不提另一个旗鼓相当的组织了,历史更要悠久一些的五神教,二代精英护卫们选出了新的神之使者,继续把五神教的精神发扬光大。 本来五神教是邀请了紫韵他们一起加入的,可从国府辞职的紫韵、爱弥瓦尔,婉言谢绝,他们带着秋之翼鱼,启程去寻找失踪至今的疾藤,作为曾经风组织的成员,他们发誓,要坚持到找着为止,当年他们放走了疾藤,这次,绝不会再退缩了。 说起光之国那两个鼎鼎大名的商业集团,从容就会想起光子还在的时光,现在江菱织造换了主人,是相夫光子生前最器重和信赖的心腹探樱,月白和安然作为副手一直留在她的左右,不逊于前人的远大目光,她特聘了阿兹特、安泰、尔林、木子、木珍、花石郎等才华卓著的设计者,整个集团的产业,并未失去往日的兴盛。从容想,光子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另一个大集团卓莎,也由日趋成熟的嘉琦芙菱正式接管,这次,她的身边没有倩儿和光子,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安排和掌握的,陪同在侧的洛紫星涵时常调侃,说他绝对不敢把今时今日的芙菱,同当年的那个闯祸精相提并论。 在等候五代众合格者归来的过程里,四代副使们暂居上主之位,一日不敢忘记晴尊行前的嘱托,军权仍旧掌控在助贤当年的三副将手里,其余各城各部,也无不呕心沥血一如往常,他们是国之支柱,除了手头的工作,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像辅佐当年的四代上主一样,等候辅佐即将一一到来的五代。 当然,也有例外者,比如豚煌青桐,当年光神封印魔心镜后,就充满信赖的把“封印之锁”交付到她的手中,从那时起,青桐就发誓,用尽生命,也要护得此事周全,绝不让它出任何的差池。她放弃了自由的机会,甘愿将自己和“光神的委托”禁锢在不知名的空间里,至少,连五代女君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除了满满的纸上内容,从容还看到了很多赫洛琪儿拍下的“光域今时照”,有新皇城内外的瑰景,纵然比不得昔年凝光城的浩瀚大气,但也算亮亮堂堂耳目一新了,有十二大城和向荣之地东西二城各处的崭新姿貌,看得从容热血澎湃,仿佛身临其境,也深切体味到如今光域之人心中的幸福了。 她没有忘记,当年初入光域时立下的誓言,她说她要在光域寻找一个答案,兜兜转转十几载过去,她收获的“答案”,又何止是这单调的一个? “该我了!” 从容正对着满桌子的信纸照片傻笑,一不留神让沙诺钻了空子,手中的新皇城大门外景照被抢走了。 “喂!”她拍拍桌子,表示不满:“桌子上这么多,你非得抢我手里的啊!” “我就喜欢抢你手里的~”沙诺坐在代步工具上,一手转动手轮圈,麻利的撤走,一手拿着那张照片,半挑衅半玩笑的跟从容宣战。 “昨晚吃饭,你就抢了我最爱的烧鸡腿!问你的时候你不吃,我一吃你就馋了!我看你就是欠饿!今天的午饭免了!” “行啊,那我收到的这封信,你就别想看了~” “唬谁呢,你连山都下不了,信是风刮过来的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沙诺玩世不恭的一挑眉,眨眼间转了回来,把那照片往桌子上一拍,象征性的指了指自己紧绷绷的胸口:“这封信,是有人通过涡流送过来的~” “胡说八道!谁会为了送封信大动干戈使涡流啊?闲的吧!”从容摇头晃脑,一百个不相信。 “你还真说对了!那就是闲的~!” “我不跟你耍贫,干活去了!”从容满不在乎的起身离开,途经沙诺的时候一手入怀,结果被事先看穿的沙诺反攻了。 两人于是开启惯常的扭打模式,滚到一起,掐的难舍难分,而每次,都要由第三方出面调停。 那个第三方,就是欧也从容亲爱的爸爸妈妈,两个人每次见到他俩掐架,都会单方面的训斥从容一个。 “你这丫头,又欺负沙诺!” “快把沙诺扶起来,再这样,老爸不让你吃饭了啊!” 而每次,从容都一脸委屈的撅嘴:“凭什么呀!” “凭我比你颜值高呗。”沙诺凑到她耳边要多欠削有多欠削的炫耀。 而每次,他的耳朵都会因为这样被从容拎成面片,而每次,他都还是乐不可支的开她玩笑,哪怕她急了,恼了。而每次,趁爸爸妈妈不留意,他都会悄悄的占她一下便宜。 躺在山谷里的樱花林下,满地柔软的花瓣,简直比绵柔柔的被褥还舒服,每天早晚饭后,从容都会推着沙诺到那里吹风赏景,就算吵架斗嘴,也没停过。 “你那里,还疼吗?” “阴天下雨的时候有一点。” “好在山谷里晴多雨少。” “嗯。” 像是这样的对话,他们经常会进行,一个没有为此而自卑,一个没有为此而嫌弃,再严重的问题,在他们平淡的沟通交流下,也变得简单轻松了。 “喂。” “嗯?” “你说,咱们这算是归隐山林吗?” “算吧,毕竟现在,就只有我们一家四口了啊。” “不对,是五口。” “啊?” “笨啊你,在未来你的肚子里啊!” “混蛋,难得好好说话还借机占我便宜!要第五口你怎么不去生啊!” “我想了,可也得有那实力啊。” “你一脸无辜个什么劲儿啊!” 一日三餐,照掐不误,可在他们的爸爸妈妈看来,这小两口是越吵闹,感情越深厚。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彼此依赖着走到今天,是怎样一种福气跟缘分。 术法界安宁祥和的今天,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结局,又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了鲜血和生命。 那对夫妇始终不知,在那一天,他们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有一个人饱含着对他们的爱和想念,离开了世界。 那时候,他们在做另一个孩子的父母。 年轻貌美,红发娇娆,这是小姑娘打从入目,给这对夫妇的第一印象,她从视野尽头步履轻快的走来,临近院门时踮起脚尖四下张望,手中一把红羽折扇,翩然轻晃着。 “姑娘,这大热天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红发女孩于是欢天喜地的打开了话匣,顺带跟面前的苍老男人讨水喝:“大叔,我口渴了,您有水吗?” 男人豪爽的从井里舀上来一瓢:“要多少有多少,尽管喝!” “谢谢大叔!”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来旅行的!”喝了个痛快,结果又把肚子弄得咕咕叫,女孩有些难为情的羞红了脸。 “饿了吧,进来吃点东西。”两鬓有些霜白的妇人温柔的招呼她进屋。 “那就谢谢阿姨啦!” 又一个落霞漫天的黄昏,他们愉快的交谈了一整天,女孩妙语连珠,逗得夫妻两个笑声不断。 他们的孩子这时候跌跌撞撞跑进来,嘴里嚷着爸妈捡回来的那个姐姐醒过来了。红头发这才知道,这对夫妇在前一天,救起了一个昏倒在村口的小女孩,可她没有任何发烧生病的症状,就是沉沉的睡着不肯醒来。 “让我去看看吧。”明媚鲜妍的姑娘,所提的任何请求似乎都不会遭到拒绝,她顺利到了后屋,看到了睁着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凝望顶棚的灰发女孩。 她走过去,手心轻柔覆盖在女孩的额头上,反复搓揉了一会儿,细语温和:“舒服点了吗?” 灰发女孩这才转移目光,定定的望着视线里倾国倾城的美貌姐姐,眼神晶亮,却载满茫然。 见她不说话,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自己,红头发将那柄羽毛扇纳入她的手心:“送给你,祝你早日康复!” 之后,笑霜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红发的姐姐,她也听不到,命运齿轮咔嚓咔嚓,开始缓慢转动的声音。 “你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你一来,她就醒了!” “哪儿的话,只是凑巧罢了!”对于妇人的夸奖,红头发觉得很是欢喜:“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叔叔阿姨,还有骁儿妹妹,再见!” “嗯,再见!” “姐姐再见!” 红头发欢快离去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暮色中,转眼,月上梢头。 “那个女孩真不错,如果我们也有这样一个女儿该多好啊!” “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有骁儿嘛!我们的骁儿,以后肯定跟那个姐姐一样!对不对?” “光芒,不会被黑暗击退。 太阳,一定会重新升起。 未来,近在眼前。” 无知无觉的,笑霜在屋中桌台摆放的白纸上写下这样几句话,她的脑子里,除了这些字,一片苍茫和洁白。 还有一首不知谁在轻吟的歌,涓涓淌过心扉。 “雏鸟在天空里, 失去了一双翼, 孤单的落下去, 触碰不到天际。 曾经去过一个红色的梦境, 那里有我对生命的希冀, 陷在泥泞的池沼里面翘首等待着黎明, 硝烟在弥漫焚烧着我渴望光亮的眼睛, 灵魂中的呐喊, 透过炮火横飞穿越无情厮杀的绝地。 那一天她出现在了灰暗世界里, 景色不再孤独清凄, 心抹掉迷离, 红色火焰温暖了无边的冷寂, 张开羽翼飞翔出去, 鸟儿从此寻到生存的勇气。 …… 重新回到这里, 一切失去意义, 因为你已不在, 空荡荡的风景。 还记得那时候鹦鹉洲上聆听, 鸟儿们自由自在的笑语, 本以为能够这样守在你的身边到永恒, 美梦破碎在返航船只带走我的那一天, 当我再回头看, 那抹绯色已在深渊消失的无踪无迹。 多年后我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 彼时遥远的回忆里, 我们的默契, 心痛化作了泪水浇不灭敬意, 在天堂里的那个人, 你可还记得我们间的约定?” 我写的不是网文,只是我心中的理想世界 (一) 去在某平台上看到有人安利我,说好听了是安利,说难听了就是挂人,我这头,三令五申过我是如何的痴迷写作,如何的为爱发电,既然是为爱发电,我就不可能按照大多数人喜欢的口味去写,但是有人偏偏觉得,不迎合大众口味写出来的就是垃圾,数据冷的就是垃圾,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么想的人多了,我尽管不认同,也尊重不同的想法,这个事,叫我恶心的只有两点。 第一,我都说了为爱发电了,为自己而写了,发到晋江只是为了证明发表时间了,怎么还有人美其名曰“劝”我如何开窍迎合市场得到数据呢,甚至自以为是按照自己的角度去衡量我,抱歉,我在这里就要跟你说一句:我努力的方向没有错,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写再多都白费,我的热爱与快乐也不会因为你的酸而减损分毫。 也要对另外几个人说一句:难看的人就算瞎了,也会觉得别人丑。 当然了,上述两种说法是基于数据角度,角度不同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奇怪,角度不同,你们对我评头论足干什么 第二,这文我一开始是全文存稿,快结局的时候才想着发出来的,因为三次元的朋友都在追着看,我是写给自己和他们的,后来他们劝我发了也不妨碍什么,我就发了。也就是说,只有看完全部的我的朋友们,才有资格评价它好坏不是吗,它确实一身缺点,我也不是什么写文行家,但是,没看过的人就不要妄自断言了吧,我钻研是为了乐趣,但不表示我钻研的不到位。 退一万步说,就算很多人觉得,数据冷就是烂文,那么我一个为爱发电的烂文,关你什么事哦,碍着你了?我自己都没宣传过,难为你想着帮我呢^_^,放心吧,我从来不觉得这就是毅力,我也不觉得自己写的是文,我写的,只是我心中的世界。 基于部分人的有色眼镜,我也不指望就算你真的看了以后会说出什么客观的评价^_^ 我不惜败坏路人缘,也要说出这些实话,毕竟被人不尊重且暗搓搓的对待了,膈应得很,不公开怼一下,真以为我软柿子呢,我就想一个人悄咪咪的写文,只想和熟悉的人谈字论句,求放过^_^ (二) 从我想要写小说开始,就一直在进行这个系列的文,是处女系列,也是封笔系列,我曾经开过很多存稿坑,最后都没完成,只有这个系列,我一头扎进去,直到今天依然为能够创作它感到幸福。所以,我知道它的缺点,也容忍它的缺点,在别人眼里,它是一个放在数据天平上测量的网文,在我眼里,它是我现实里无法看到的理想世界,我写的是文吗,不是,我写的,是不一样的世界。 我的生活里一定要有新鲜感,所以我写别人没写过的东西,我去拍摄别人不会注意到的自然风光图片,我去人烟稀少的山水之间旅行……我只是想在业余的时候,得到一种令我安逸的感受。 我从来不觉得写它很辛苦,因为我进行创作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是开心的,忘我的,沉迷其中的,一个人在快乐的时候又怎么会觉得辛苦呢,没有辛苦,谈何毅力 我以前没意识到的,现在也想明白了,我就是在写我的世界啊,这边已经放出了第一世界线的两篇故事,接下来我会换个地方放第二世界线的内容,不是为了另谋发展,而是想另外找个清净地方,试想,我再放上来一部长篇,只会得到更多的嘲讽吧,就仿佛,字数越多,越是罪恶^_^。 喜欢嘲笑、歪曲、否定、偏见的人们,尽管明着暗着来吧,反正我只想写这一个故事,难为你们闲着没事扒我的文来玩。 不过话又说回来,否定我兴趣真心、写作方式和全文全篇的人,真以为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吗,哈哈哈哈哈,我身边不是没有读者的,我信你们的偏见,还是信他们的客观啊,早点开窍,可别以己度人了~~ 以后不会再在这里发文 要取收的赶紧,这里没什么新鲜的了 改设定(目前只有这些) 各国领土面积设定增加十倍,人口数不变,现实可看加拿大2019年人口3800万,领土面积将近1000万平方公里 更改后—— 1果儿刻意把书页翻到关于光之国介绍那段,优哉游哉的读了起来:“光之国,位于术法界西北地区,占地面积约528163平方公里,是术法界中国土面积排名第九的国家。这里物产丰富,气候怡人,环境异常优美,主要原因在于周边几乎没有其他国家,这样与世隔绝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它统治的独立自主……” 2尔雅赔笑三声,点头答允,旋即也稍微正经了一点点:“光之国的领土面积是528162.8平方公里(不包含向荣之地) 3国家领土面积 花之国 1582171.6平方公里 风之国 2389146.2平方公里 雷之国 3172503.5平方公里 水之国 2112053.3平方公里 冰之国 1003120.7平方公里 火之国 3980051.6平方公里 山之国 4000507.1平方公里 泽之国 1050009.2平方公里 月之国 316800.9平方公里 《正篇·光华记》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